《黄金年代,我带飞全家》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失踪 县一中刚平静了几天,又出了条炸裂消息。 宋媛媛失踪了! 这事本来只有宋媛媛班上的老师知道,但宋媛媛母亲却跑到学校来闹,这样一下就搞得人尽皆知。 那天宋老太带着宋甜甜住进了儿子家,气得苏佳楠哪哪都不顺,直接躺床上装身体不舒服去了,也就没注意到女儿一夜未归。 第二天早上,她也没见到宋媛媛,还以为女儿去上学了。 直到晚上,她才发觉女儿没回家。 她一问,宋甜甜吞吞吐吐:“媛媛姐姐昨晚一夜没有回来。” 她当时就疯了,对着宋甜甜疯狂尖叫咒骂。 “你是不是故意的?媛媛一个晚上没回来,你竟然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你就是想看媛媛在外面出事,然后霸占她在这个家的一切,是不是? 你怎么这么狠毒?还是说这是有人教你的?” 她意有所指,“别以为你叫宋甜甜,就真能把自己当宋家人。我告诉你,无论你怎么争怎么抢,你就是比不上媛媛,她才是真正的宋家千金!” 宋甜甜被苏佳楠骂傻了,她转身,扑进宋老太怀里大哭。 “呜呜呜,我没有。舅妈,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昨天我实在太累了,洗漱完倒下就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媛媛姐没有回来。 我还以为媛媛姐姐昨晚住同学家,毕竟以前她也是经常去同学家温书,很晚才回来。” 这话就是说宋媛媛自己不检点,经常晚上往外跑。 “你!” 苏佳楠气到发疯。 “闭嘴!” 宋老太重男轻女,可宋甜甜会拍她马屁,还改了宋姓,所以对这个外孙女她不讨厌。 反观宋媛媛,自被接回来后就不尊敬她。 这么一对比,就算是有儿子血脉的亲孙女,也比不过讨好她的外孙女。 更何况她十分看不上苏佳楠,觉得她当着自己的面骂宋甜甜不是宋家人,是在影射她。 她搂住了宋甜甜,沉着脸对苏佳楠道:“甜甜还是个孩子,她能有什么坏心思。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朝她吼什么?” “现在媛媛失踪了!我不该怪她妈?要不是她,我会不知道媛媛不在家吗?” 苏佳楠瞪着宋甜甜的目光,像是能将她活剥了一样。 宋甜甜吓到了,她躲进宋老太的怀里。 “奶奶,舅妈好凶啊。我们不过是来借住几天,她就这样对我们。呜呜呜,我要回家。” 宋老太听后,眉毛竖起,那张和油饼一样的脸瞬间凶狠起来。 “我看宋媛媛就是玩得不着家了,都开始夜不归宿了。 呵,真是有什么用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一点都不知检点。” 苏佳楠听她诋毁自己女儿,恨得咬牙切齿。 “你个死——” 这时,接到消息的宋卫海进门,她立刻换上梨花带雨的面孔。 “妈,媛媛可是您的孙女,现在她不知所踪,您不仅不着急,还这么说她!我到底哪里惹您不开心了,让您这么针对我们母女。 媛媛啊,我的媛媛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说着,她就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宋卫海赶紧过来扶住她,“佳楠,到底怎么了?” 苏佳楠看到他,紧紧拉着他的袖口,“卫海,媛媛失踪一天一夜了。” 宋老太见她这幅作派,白眼翻上天,“什么失踪,我看就是她不知轻重,在外面的人玩得不想回来了。” “妈!你别添乱了!” 宋卫海听到母亲这么说,板着脸吼道。 “什么添乱?她宋媛媛不爱玩吗?之前不是还去大院里勾搭小青年,整个大院哪家不知道我们宋家出了个恨嫁的女儿,真是丢尽了我们宋家的脸。 这次说不定是她看上了哪个男人,使了手段赖上人家了。” 宋卫海听到母亲的话,怀疑地看向苏佳楠。 对于苏佳楠的盘算,他不是不知道,也是乐见其成。 但要是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不是让他矮人家一头? 苏佳楠连连摇头,“没有,媛媛最近读书很认真。” “不是说她昨晚去同学家学习吗?联系到她同学家了吗?” 宋卫海问。 “这——” 苏佳楠身体一僵。 “看吧,被拆穿了吧。” 宋老太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没有,卫海,媛媛肯定没有和男人瞎混。她只是——” 苏佳楠不敢说了。 她想起女儿离家前说的一句话。 “妈,我去看个好戏,等我回来告诉你,让你也开心一下。” 什么好戏?最近只有那件事。 “看吧,你自己也不确定了。” 宋老太得意地道。 “你还不说实话!” 宋卫海察觉其中有异,怒吼道。 “卫海,媛媛肯定没有和那些不好的人瞎混,你要不让公安局里的人去找找。” 虽然不知道刘帮的人要扣住媛媛,可若真是他们做的,只要公安局出面,那些人肯定就会偷偷放人了。 “去哪找?满世界找吗?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我宋卫海的女儿夜不归宿了!” 宋卫海想也不想的反对。 “宋媛媛那天晚上到底去哪了?” “我——” 苏佳楠还想隐瞒。 “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失踪48小时,会发生什么事?” 宋卫海不悦地眯起眼,他对苏佳楠的隐瞒十分不满。 “媛媛应该是被刘帮的人扣住了。” 苏佳楠终于抵挡不住心理压力,把她做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蠢货!” 宋卫海听后暴跳如雷。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形式?就连刘天宝都要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你竟然联系那些小混混做出这种事!你是想害死我吗?!” “可是不过是一点小事,又不是杀人放火——” 苏佳楠忍不住辩解,可在接触到宋卫海像是要把她的肉剜掉一样的带刺目光时,她就说不下去了。 “卫海,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女生你也见过,乡下女孩心术不正,小征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受了她的蛊惑挑拨,我也是想稍稍教训下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妄想攀上不该肖想的人。” 对于如何攻略宋卫海,苏佳楠驾轻就熟。 果然,她刚说完,宋卫海脸色就缓和了不少。 “事关名节,那个乡下丫头肯定不敢去报警。” 苏佳楠又添了一句。 宋卫海脑子了回忆了一遍这两天全县的案情情况,确实没有类似案件。看来那丫头自己也知道丢脸,打落牙齿混血吞了。 不过他十分不喜欢苏佳楠对他的阳奉阴违,冷冷哼了声。 “这次是侥幸。” “我知道的,以后绝对不会再联系那些人了。” 苏佳楠知道这事已经翻篇了,连忙保证。 “这事和媛媛失踪有什么关系?” 宋卫海问。 “媛媛应该是去看那个乡下丫头的惨样了。” 苏佳楠偷瞄着他,小声道:“是不是那几个人扣住了媛媛,想要敲诈我们。” 宋卫海皱眉,“那边你联系的谁?” “夜来香的小管事,那个叫马亮的,听说他是刘天宝的未来小舅子,而且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个乡下丫头的堂哥,他们两家还有仇。” 她也不是不动脑筋随便拉了个人,马亮的身份,他和梁书弗家的恩怨,让他成为绝佳人选。 万一事情败露,刘天宝看在自己女人面上,肯定会保保马亮。 就算保不下来,马亮有作案动机,他也会是那只最合适的替罪羊。 “这事我来联系,你把嘴闭紧了。” 宋卫海吩咐道。 一刻钟后,他打完电话回来,脸色阴沉。 “怎么样?” 苏佳楠迎上去。 “他们说媛媛不在他们那。” “怎么会?!”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夜来香歌舞厅 宋媛媛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小仓库内。 这个仓库臭烘烘的,堆满了杂物,墙角还有一些喝过的酒瓶,汽水瓶,被脚碾扁的香烟屁股,期间还有老鼠从地上爬过。 她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发现外面没人,她爬起来,对着锁住的铁门又踢又踹,“来人,开门!开门!” 十几个小时水米未进的她又渴又累,踢打一番后瘫软在地上,又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她又是折腾了一番,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混账东西,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对着空气厉声咒骂:“快放我出去,否则让我爸把你们全都抓起来,统统拉出去枪毙!” 她的声音嘶哑低弱,就算铁门外有人,也根本听不见她的叫骂声。 宋媛媛被关的第二天晚上,外面终于有动静了。 “克哥,这个丫头不听话,亮哥让我们好好教训下,让她知道咱们夜来香是什么地方。” 一个男人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 宋媛媛听后,激动得爬过去,刚想要拍门,就听外面又有人说话了。 “仔细着点,别把脸给弄破了。上次那个小花,身上青青紫紫,胖哥的人都不满意了。” “知道,这次一定小心。” 那人谄媚说道。 宋媛媛伸出的手才微微缩回一点,然后就听到响亮的巴掌声和女人的惨叫声。 刚刚那个谄媚的男人此刻无比凶狠,不停扇着女人的头,还恶狠狠地放话。 “贱人,让你跑。” “你能跑到哪去?” “下次还敢不敢,敢不敢了?” 女人惨叫,但是不肯松口求饶。 男人觉得自己被这个贱人无视了,愤怒地对着她拳打脚踢。 重物击打在皮肉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变得无比凄厉,宛如被剥皮下油锅的女鬼。 “别打,啊——别打了,救命,救命——” 女人低声求饶。 “叫,让你再叫。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刚刚不是很硬气吗?你再硬啊。” 男人对于女人的求饶十分满意,“我告诉你,进了夜来香后,管你是不是贞洁烈女,都得变成荡 妇。” “求求,你们,放了我——” “放了你?哪有这种好事?” 男人恶狠狠地又打了几下,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那个叫克哥的人终于出声阻止。 “好了,别弄死了。” 打人的男人才渐渐住手。 “记住了,进了夜来香就是婊子。你要是识相点,就吃香喝辣;要是不识相——” 他拖长了声音,“夜来香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女人,只要我们想要都能搞进来。只要进了夜来香,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都得乖乖给我们赚钱。没有用的女人,夜来香怎么处理,你该知道后果。” “我,听话。别杀我——” 女人哭着求饶。 “既然听话,以后就放机灵点,身段给我放低了,就是客人要你吃屎,你也要笑着吃下去。” 说完,他将人拖着往外走,“别装死,快点给我起来。要是耽误今天晚上的生意,够你吃一壶。” 等外面没动静后,宋媛媛才把死死捂住嘴巴的手拿下来,上面是一个大大的血淋淋的印子。 她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 她惊恐地抬头望着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 夜来香,真的是那些人! 她本来想出声,让外面的人放她出去。 但听那些人的话,他们好像专门会去外面抓身家清白的姑娘,逼良为娼。 如果不听话,就要挨打;要是一直不屈服,他们还会杀人灭口。 宋媛媛不敢了,万一那些人也憋着她干那些事怎么办? 她说自己是公安局长千金,这些人不一定会相信。 在回到宋家之前,她一直以为父亲是疼爱她的。 可开学和宋征起冲突那件事,让她知道她的父亲并不如她想象那么疼她。 那次她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要不是母亲帮着周旋,她就要被抽手心里。 以父亲的性格,要是知道她在歌舞厅当小姐,不要说救她,说不定干脆当她失踪了,根本不会认她。 宋媛媛无比怨恨,为什么她会遭受这种事。但又心中有种畅意的快感。 梁书弗也被那些人抓了,那她不仅成了残花败柳,是不是还会被抓来夜来香当小姐? 只要等她出去,她一定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最好带她们学校的人来舞厅,亲眼看到梁书弗是怎么自甘堕落被男人玩弄的。 就这样,宋媛媛一会儿害怕,一会儿亢奋,又到了晚上,外面又有动静了。 这次铁门被打开,有人要进来。 宋媛媛惊恐地连忙爬起来,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来人是两个男人,他们扛着一个瘫软无力的女人。 “大哥,怎么办?”这个声音她没听过 “什么怎么办?这臭娘们不听话,打死了也活该。” 这是白天打人的那人。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不还没死。” 打人男嘲笑他,“你胆子怎么还是那么小?” “人死了,我们也要偿命。” “你怕什么?这里又不是海市,这里有人罩着。这又不是第一个了。” “可之前那些不是我们打的。” 那人有点纠结,“马亮也只是靠他妹子而已,万一出事他保不了我们。” “他妹妹怀孕了,刘家上下宝贝的很。” 打人男宽慰,“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完,接着他将女人扔在地上,像挑拣货物一样,“啧啧,难怪会被折腾的这么惨,这脸,还有这身材…” 接着,就响起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大哥,这女人是歌舞厅的?” “只要你不说,还有谁知道。” 打人男不耐烦了,“我们多久没有女人了,外面那些婊子,一个个眼睛长在天上,根本不看我们一眼。” “你就不想试试?这可还是个新的,反正也是出去多进气少了,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知道,这种便宜你不占?” 说着,他迫不及待就脱下裤子。 另外一个男人好像是被他说动了,他看了眼地上女人白皙的胸脯,咽了咽口水。 “大哥,那你快点,我帮你把风。” 说着他就跑去铁皮门那边蹲着。 宋媛媛躲着的地方,刚好有条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 她微微抬起头,透过缝隙往外看。 就看到地上躺着个头上鲜血淋漓的女人,而一个短小的男人正伏在她身上耸动。 随着男人的动作,遮住女人脸庞的散乱长发滑落,宋媛媛对上了一张睁得死死的眼睛。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她连忙咬住自己的胳膊。 可胳膊撞到了旁边的 “什么声音?” 打人男停下动作,抬头四处看。 蹲在门口的人摇头,“没什么,可能是老鼠。” 打人男被打扰了兴致,草草几下收场。 门口早就等不及的男人就扑了上来。 宋媛媛咬着胳膊,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子瞪大的双眼,脸色从铁青变成灰白。 这幅场景印在她脑中,就连两个男人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另一边,化学竞赛组老师通知梁书弗通过了入队考试,又给了她一本参考书。 “你先回去看看,熟悉下。这周五晚自习,来二楼化学办公室上课。” “好的,老师。” 竞赛组老师道。 “听说你摔伤了腿,爬楼梯的时候注意点。” 老师还不忘关心下。 “谢谢老师。” 梁书弗礼貌点头。 等她出了教室,发现门口有个人正靠墙等她。 “你还在?” “不然你怎么回去?” 宋征站直身体,他伸出一条胳膊,让梁书弗搭着。 “看着点脚下。” 两人走出一段,梁书弗忽然问,“宋媛媛失踪的事,你知道吧。” 宋征脚步都没停一下,“听说了。” 梁书弗侧头看了他半晌,然后道:“会牵扯到你吗?” “呵,她买凶伤人,然后与绑匪发生内讧,绑匪绑了她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梁书弗:要不你听听自己说的,谁家好人知道这么多,正常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事发 宋家 宋媛媛已经失踪两天两夜了。 苏佳楠整日以泪洗面,宋卫海经过辗转,找到了马亮。 可一番交谈后,马亮声称自己无辜,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宋局长,我真不知道,大龙到现在都没出现,我也在找他呢。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是给您夫人和他牵了个线而已,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我就不知道了。” 宋卫海听到这话,气得肝疼。 他已经打听过了,这个马亮和那个大龙,关系可不紧张,他会那么好心。 怕不是他早就知道大龙有问题,想故意借他的手除掉大龙。 “卫海,怎么办?媛媛会不会已经……” 苏佳楠只要一想到女儿可能遭遇的事,肝胆俱裂。 都是宋征和梁书弗,要不是他们,媛媛怎么会想找人收拾她们?又怎么会失踪? “卫海,你可是公安局长,一定要将咱们女儿救出来,把那些人枪毙!” “好了,你给我闭嘴!” 宋卫海十分不耐烦。 他本不想找刘天宝,这样就相当于又欠下了一个人群。 这段时间,他发现刘家做事实在是嚣张跋扈,就不久之前还顶风作案,杀人抛尸。 最重要的,干出这些事的人,都进了他们公安的治安小队当差。 这事要是爆出来,他宋卫海不止是丢帽子的事,脑袋也要不保。 刘天宝之前和他谈条件的时候,只说让他空几个位置,平时查歌舞厅事稍微放放水,他们想要灰转白,给他们一些时间运作。 他想着不过是塞几个人的事,其他部门都在做,治安小队刚好要扩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没想到没多久,就出了无名女尸这事。 当时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上贼船,他们是要故意把自己也拉下水。 让他不得不当他们遮掩。 从那次后,宋卫海就惊弓之鸟一样,天天害怕刘帮又出事,将他一起拉下水。 可现在,自己的女儿,又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他又是生气,又怕到时候女儿被他们捏着,成为威胁自己的把柄。 思想来去,他决定还是瞒着刘天宝。 “老吴啊,是这样的,有人举报在夜来香歌舞厅娱乐时,被人偷了钱包,你找人去检查一下吧。” 挂完电话后,宋卫海对着苏佳楠道:“这两天你给我呆在家里,哪都不准去。” 想到妻子已经去学校闹过一次了,他就头疼。 幸好他和学校那边打了招呼,说女儿是和家里吵架,跑去外地找她大哥,过两天就回来。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就是咬死了不承认宋媛媛失踪。 而吴仁和此时正在家中,妻子何新梅刚做好晚饭,端出一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见到丈夫起身往外,连忙拦人。 “老吴,要开饭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有点工作。” 吴仁和套上衣服。 “可是今天,嘉旺和他女朋友要来。” 何新梅道。 自己娘家侄子,现在在县城里的国营厂驾驶班当驾驶员,谈了一个高中毕业的女友,两人已经谈婚论嫁了。 侄子女朋友家和何家是同个乡的,家里父亲还是乡纺织厂的车间主任,条件还算不错,不过何家是不太愿意的。 按照他们的想法,何家唯一男丁,肯定要娶个县城媳妇,最好还是家里当官的,这样以后才能拉拔何嘉旺。 不过那女孩很听话,事事顺着嘉旺,再加上招工到了乡里的农村信用社,再加上人长得不错,何嘉旺又喜欢,慢慢的,何家也接受了。 不接受也没办法,县城里的姑娘眼光都太高了,看得上嘉旺的不是人丑,就是家里条件不行,又或者是学历不好,总归有个短板。 这么一比,那个叫江雪的姑娘综合条件竟然是最好的。 于是何家也渐渐接受了江雪,何新梅作为何家最出息的姑娘,在何家的地位不低。今天何嘉旺带着她上门,就是认门加正式定下的意思。 要是老吴不在家,这不是表示看不起何家人,也就是看不起何小姑嘛。 吴仁和对妻子还是愿意给点体面的,他想这有不是什么大事,偷窃而已。 至于查夜来香歌舞厅,那更是家常便饭。凭着刘家和宋局长的关系,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例行公事。 于是他将刚穿上的衣服又脱了下来,“我打两个电话。” 肯定不能让刘天宝的负责的治安小队去,一来分管区域不同,二来避嫌。 吴仁和前年刚刚走关系,从人事局调到公安这边,分管的是刑事侦查,偷盗案件勉强也算是刑事案件。 于是他联系了手下的老人,吩咐他去夜来香歌舞厅调查下偷盗案件。 事情就这么层层转包下去了,宋卫海安心了。 他觉得只要公安出面去歌舞厅敲打一下,那些人就应该知道厉害了。 吴仁和也只当这是一次普通的扒手事件,最多去现场录几个口供而已。 所以当两人得到消息,在夜来香歌舞厅后面的仓库里发现一具女尸,还有一名被绑架的女学生时,两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那名女学生对着前来调查的刑警,一股脑将夜来香里的人,怎么囚禁殴打逼良为娼,怎么草菅人命等事情全说了。 宋卫海大叫不好,“封锁现场!将无关人统统赶走,不要让消息走漏出去!” 可这根本就不可能。 事情发生在傍晚7点,最近天气热,街道上都是吃完饭后出来溜达的人,十分热闹。 见到穿着制服的人跑去夜来歌舞厅,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尤其是仓库里发出女人尖叫声,具有多年刑侦经验的老队长,第一时间就冲到了铁门处。 不管歌舞厅里的人怎么推脱,怎么软硬皆施,老队长顶住压力,强硬地开了那扇铁门。 铁门一开,里面藏着的东西都暴露在阳光下。 听说出了命案,看热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夜来香里里外外聚集了一群垫脚张望的人,现场一片混乱,根本禁不了。 宋卫海挂了电话,匆匆捞起沙发上的制服和帽子,就要赶往现场。 这两天一直关注着家里电话的苏佳楠连忙扯住他。 “是不是媛媛出事了?” 她听到了“女尸”两个字。 宋卫海想到电话里听到的消息,气得将给她一把推倒在地。 “我倒情愿死的是她!” 一想到之后要怎么面对刘家,他就头皮发麻。 第四百四十八章 保不住了 宋卫海赶到现场的时候,夜来香歌舞厅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 当天正在歌舞厅内玩乐的客人,以及夜来香的员工,已经全部被控制起来。 “老吴,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被几个人围着的吴仁和,语气不善地问。 吴仁和心里也苦啊,他正好好的在家吃的香喷喷的红烧肉,对着妻子的侄子和未婚妻高谈阔论,老杨就打来了电话。 当听到亮晶晶仓库里藏着两个年轻女人,还是一死一伤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于是他当即联系了宋卫海。 开玩笑,这种事,必须要宋卫海出头,于公他是局长,严打期间县城出现这种恶性杀人事件,必须要到场主持工作。 于理,另外那个受伤的姑娘,可是宋卫海的继女。 而且宋卫海对外说是继女,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老宋亲身的。 所以他在出发前,立刻将事情捅到了宋卫海面前。 同时,这件事有点棘手,他还通知到了检察院的人。 于是宋卫海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副局长正和检察院的人说话,旁边还站着个法医。 至于尸体,殡仪馆的人已经在收敛了。 “局长,您来了。您女儿正在救护车上,您要不要先去看看?小姑娘被关了几天,受了极大的刺激。” 吴仁和的话提醒了宋卫海,女儿失踪几天,竟然没有报案。 宋卫海脸色变了下,“什么?被关了几天?” 然后他一脸无奈地道:“那天她和她妈吵架后,就气冲冲跑出门说是找她哥去了。我们还以为这两天一直以为她在她哥那。”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都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女儿失踪。 检察官对着他道:“宋局长,你这心也太大了。女儿不见几天都不着急。宋媛媛于三天前被人打晕后绑架到这里,期间一直关在这里。期间目睹了几起恶性事件,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夜来香工作人员杀人强奸案。” 宋卫海一脸沉痛,“我觉得我们县海清河晏,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那犯罪嫌疑人抓到了吗?” 检察官看了他一眼,随后才道:“那两个人已经找到了,但是歌舞厅存在逼良为娼,杀人灭口的情况,所有人都要带走调查。” 宋卫海的心沉了沉,可是他面上不显。 他握了下对方的手,“辛苦你们跑这么一趟了,我们公安局一定会严格审问。” 检察官回握一下,“这起案件太恶劣了,涉及重大,我们检察院会全力以赴,配合公安局,对侦查活动进行监督,引导公安机关收集、固定证据,确保案件质量和法律的正确实施。” 这就是告诉宋卫海,这次案件他们掺和定了。 宋卫海脸色不变,还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心里却呕得要死。 看来这事他兜不住了,得让刘天宝和他父亲出面,把上头摆平了。 想到这,他就对着两人问:“我可以先把女儿带回家吗?” 带回去后,他可以让宋媛媛推翻之前的说辞。 虽然现场有尸体,但绝对不能由他宋卫海女儿的嘴里说出指认的那些话。 否则刘家不会放过他。 吴仁和看了眼检察官,硬着脑袋道:“宋媛媛是本次案件的重要认证,暂时还需要配合调查。此外她现在情绪也有点激动,还需要住院治疗。” “这样啊,那我先去看下她,她母亲都快急死了。” “宋局长请便。” 检察官话虽这么说,却让人跟着他。 看到对方这么方便他,宋卫海的眼眸沉了沉。 这是怀疑他么? 宋媛媛缩在角落,和尸体过了一天一夜。 那两个男人弄完后,女人还没有死。 等铁门关起来没多久,那个女人开始抽搐。 宋媛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这一身尖叫被女人听到了,她扭着脑袋,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那双眼睛。 “救——救——” 她朝着宋媛媛的方向伸手,蠕动着身体想要向她爬来。 仓库很小,女人蠕动了几下,真的到了宋媛媛的面前。 “救命。” 满头满脸都是干涸血渍的女人昂起头,她的眼睛也是赤红色。 宋媛媛尖叫着踢开她伸过来的手,求生的遗忘,让女人执着的向她伸手。 宋媛媛没办法,只能对着她的头踢了几下,然后女人完全没有了生息。 “媛媛。” 宋媛媛正沉浸在回忆中,听到有人喊她,整个人立刻缩成一团。 “媛媛。” 那人的声音大了点。 她这才抬起头,看到了父亲那张熟悉的脸。 “爸!” 她扑上去,牢牢抱住宋卫海的胳膊,“爸,你来救我了是不是?呜呜呜,这里太可怕了,我不要待在这里,你快带我回去。” “媛媛,你冷静点。” 宋卫海看到女儿一身狼狈,脸都瘦脱了相,也是有点心疼。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她闭嘴,不要再乱说话。 “爸,呜呜呜,你一定要给我报仇,肯定是梁书弗买通了他们——” “媛媛!你是不是吓糊涂了?” 宋卫海厉声打断她的话。 “我——” 宋媛媛抬头,对上父亲那双满是警告的眼,忍不住瑟缩了下。 “我头痛。” 她低声道。 宋卫海对着跟来的人说,“同志,您看我女儿这情况,离不开人。我能不能让她母亲过来陪在她身边。” 他呆在这也没有用,检察院已经盯上他了,将苏佳楠找来,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 佳楠知道怎么安抚女儿,让她翻供。 还有,她们找的那两个人,必须尽快找出来解决。一旦那两个人被问出点什么,他这个公安局长就到头了。 局长妻女勾结黑社会,绑架同校女学生。 他想到这事就头皮要炸。 还有夜来香的事,他也要给刘天宝一个交代。 这次事情闹太大,夜来香肯定是保不住了。 宋卫海心中盘算着,没有注意到跟着他的人在听到宋媛媛的话后,已经悄悄记了下来。 夜来香舞厅的事,轰动全县城,就连县一中也知道了。 尤其其中还牵扯到了失踪的宋媛媛,学生们私下都在疯狂议论。 周勤芬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说着宋媛媛的八卦。 “她一个局长千金,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会不会是黑社会报复她的父亲,将她绑架了。” “我听说她家里都没有报警,说女儿找她哥去了,是不是她们家受到了黑社会的威胁?” “太可怕了,那些黑社会太嚣张了。” 女生们挤在一起互相壮胆。 周勤芬看了眼刚刚进教室的梁书弗,忽然提高声音道:“谁知道宋媛媛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然后那人花钱找了黑社会,将她绑了起来。” 现在全校都知道,宋媛媛很不喜欢梁书弗,为此还连累了段宜民。 梁家那么有钱,买凶绑架也不是不可能。 梁书弗当作没听到她的话,可是周勤芬却非要来拉踩她。 “梁同学,你觉得呢?” 梁书弗抬眼,黑黝黝地眼珠子直勾勾看向周勤芬,看得她整个人气势越来越弱,最后缩在座位上。 她收回视线,将书本放在桌上。 “这件事公安还在查,相信公安一定会给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同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做恶者。 我们要相信党和国家的决心,等着看结果就行。至于其他的,就是不信谣不传谣。” 教室里还在议论的人,都静了下来。 周勤芬暗骂一句:就你思想觉悟高,有什么好显摆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倒打一耙 梁书弗的心情却并不如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甚至是有点担心的。 她看了眼斜前方空着的座位,宋征今天请假了。 难道是宋征将人弄到夜来香的事情被发现了?他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竟然把宋媛媛弄到人家大本营。 夜来香歌舞厅养了一堆“保安”,说是“保安”,其实就是打手。 一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时不时的去看宋征的空位。 到下午的时候,宋征回来了。 梁书弗按耐住担忧,一直到了放学,才和他说上话。 “你怎么请假了?” “配合调查。” 宋征不甚在意的抛出一个大炸弹。 “被发现了?” 梁书弗心惊,这可怎么办? “我帮你作证。” 说到底,宋征是为了帮她。 宋征本来还姿态闲适,闻言就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向她。 “做什么证?” 梁书弗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多想了,也跟着打哈哈。 “当然是你见义勇为啦。雨天为救助同学,自己还受伤了。” 宋征也不逗她了,将今天的情况说了下。 “宋媛媛被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人找到后,惊恐之下将夜来香歌舞厅内的那些腌砸事都说了出来。后来她母亲来照顾她,她情绪稳定了很多,说自己是因为看到尸体后太害怕了,出现了臆想,那些都是胡说八道。” 说到这,宋征冷笑。 “她们这是把别人当傻子吗?” 梁书弗觉得不可置信。 “因为她们觉得有宋卫海这个局长在,就能高枕无忧了。” 宋征嘲讽。 一个公安局长,还不足以只手遮天,更何况他这个局长,是被刘家扶持上去的。不仅受制于刘家,也被县里盯着。 “然后呢?为什么会找到你?” 梁书弗问。 “因为宋媛媛说,她没有得罪人任何人,除了我。因为她妈嫁给宋卫海,一直看她不顺眼。” 梁书弗听了后,拳头都捏紧了。 这个宋媛媛,摆明了是要倒打一耙。 “她不想把自己买凶绑架我事抖出来,就拉你做垫背,你爸就没有意见?” 要是这屎盆子真扣到了宋征头上,他这辈子都完了。 不管怎么说,宋征还是宋卫海的儿子,就算关系再不好,也不必这么赶尽杀绝吧。 “他乐见其成。” 是犯罪还是家庭内儿女之间的玩闹,都是宋卫海一句话。 有了这个把柄,他就可以拿捏苏女士。那些他想了许多年的吉家财富,都任他予取予求。 梁书弗沉默了。 幸好两个跟踪她的人早就被抓起来了,他们应该查到了宋媛媛做的那些事。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宋媛媛是你关的?会不会被查出来?” “宋媛媛自己走去的夜来香,然后不小心撞到了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夜来香仓库里。也许有人看到她晕倒在外面,就将她带了回去。” 宋征摊手。 见她还是担心担心,宋征透露了一些:“那两人抓你的人现在被关在检察院,所以公安只是让我配合下调查,走个过场。再加上宋媛媛拿不出证据,又没有受伤,这件事大概会不了了之。 毕竟现在的重点,在于夜来香和那具尸体,以及他们背后的刘帮。” 听到宋征的解释,梁书弗稍稍安心一些。 刘帮什么,一听就是严打对象。宋媛媛,不,应该说是宋卫海和他们牵扯上,也真是大胆了。 不过这和她们无关,要不是宋媛媛,她一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什么刘帮张帮,对她来说都很遥远。 “宋媛媛会被判刑吗?” 她关注的是这个。 “这个就不好说了。” 要看宋卫海的本事了。 另一边,苏佳楠连夜被喊来照顾女儿。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一顿后,苏佳楠摸着女儿的脸蛋,给她整理发丝,“同志,我想给女儿换件衣服。” 男公安想了想,同意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苏佳楠见状,一边动手帮女儿换衣服,一边凑到女儿耳边悄悄说着宋卫海叮嘱的事。 “我们找刘帮的人处理那个贱人的事,绝对不能露馅。还有,之前你说的话,统统不承认,就说自己吓坏了。” 宋媛媛点头,她也知道事情严重性。 “可是妈,到底是谁将我绑去的?那两个人找到了吗?” 她受那么多苦,要是别人不付出代价,她心里过不去。 “这些你都别管了,你爸都会处理好。” 苏佳楠拍拍女儿的手,见陪同的男公安看过来,就擦擦眼泪,“辛苦你了。麻烦你照看下我女儿,我去买点吃的过来。” 她礼貌地和陪同的公安点点头,出门就给宋卫海打了电话。 宋卫海挂了电话没多久,一个人就进了他办公室。 “宋局长。” 他抬头一看,头皮瞬间发麻。 “刘队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刘天宝。 “我要是再不来,整个刘帮都要被你铲掉了。” 刘天宝那张斯文清秀的脸上,此刻已经阴云密布。 当他得到消息,夜来香歌舞厅内发现女尸,并在全县流传的时候,他立刻联系了胖豹。 胖豹很快就事情始末摸得清清楚楚,让他知道是宋卫海的女儿搞出来的这些事,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误会,都是误会啊。” 宋卫海连忙起身关门,隔绝外面人的视线隔开。 他恭敬地将人迎到沙发上坐下。 “那个死掉的女人是歌舞厅里的服务员,前几天偷了客人的皮夹,被店里发现后要移交公安。 那女人见势不好,就和店内保安们发生了打斗,乘乱逃跑了。” 随着宋卫海的话,刘天宝的脸色渐渐和缓了些。 见他没有出声打断,宋卫海继续道:“是她自己跑到了仓库,想要在里面躲风头,那想到她自己在逃跑中摔破了头,犯了羊癫疯,就这么死了。这事虽然店内保安也有错,但说到底就是场意外。” “那就请宋局长按照事实情况来处理,夜来香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一个人,那些保安,你们抓捕后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刘天宝说完,就站起身,“那我就不耽误宋局长的宝贵时间了。” 宋卫海听到重重的“宝贵时间”四个字,连连保证,“这件事案情并不复杂,很快就能处理完。” “辛苦宋局长了。” 刘天宝走出门后,胖豹立刻迎上来。 刘天宝给他时了个眼色,示意出去再说。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胖豹立刻道:“公安为了核实宋媛媛的话,对夜来香所有工作人员进行了排查,让宋媛媛一个个指认。 虽然她都说没见过,但刑侦队长和监督他们取证的检察官却发现了猫腻,揪出了那两个人。现在那两个都被控制起来了。” “打点好,别让他们说出不该说的话。必要时——”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胖豹点头,“是,天哥,还有一件事。那两个人是马亮的人。” 第四百五十章 马亮被抓 公安过来检查时,马亮正喝得醉醺醺的。 听到手下人来报,说有公安办案,他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估计又是例行检查,秦克,你过去将人打发了。” 马亮派头十足的道。现在整个夜来香都是他在管,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 他现在可是刘天宝的小舅子,排面必须得有。 “来,继续喝酒。” 秦克去了好一会儿,匆匆地去而复返,“亮哥,出事了!” 等马亮赶到后面仓库,发现了里面的女尸和一个女人后,吓得酒当场醒了。 “怎么回事?” 他抓着秦克问。 “死的那个是红娟。” 秦克凑在他耳边道。 红娟,不就是那个不肯卖的女人吗? 兄弟拉下去说好好教教。这是在夜来香常有。有的女人只要说几句狠话吓一下就听话了,有的则是打上几顿,才会服贴老实。 他记得这个红娟是后者。 不过前天这个女人不知道抽什么疯,晚上接客时大吵大闹,于是又被大刚拖走去“教育”。 可大刚没有和他说将人打死了啊,只说关着饿几天,让她反省反省。 他也没有去确认。 毕竟每天管那么多事,一个女人而已,他不用亲力亲为。 可怎么会死了? 马亮惊疑不定,“大刚和小涛呢?”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但是没找到。” 秦克道。 “狗妈妈养的狗崽子!” 马亮暗骂了一声,接着又问被人拉出来的女人,“那个女的是谁?” “公安局长家女儿。” 马亮被酒精腐蚀的脑子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谁?” “就是宋局长和苏夫人的女儿。” 马亮忽然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她怎么在这?” “她是被人打晕了绑到这里来的。” 忽然,马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从牙齿缝挤出,“大龙呢?这两天你看到他了吗?” 秦克摇头。 “好啊!我被摆了一道!” 马亮咬牙切齿。 大龙是胖豹的手下,之前一直和他不兑付。 后来等他妹妹怀孕的消息传出来,他就忽然软了身段,主动和自己服软。 为此马亮还沾沾自喜。 虽然有时候那家伙会对他的话阳奉阴违,可表面上却挑不出错,马亮就是想抓他的错处都抓不到。 这次给局长夫人办事,他本想派秦克去的。 但是秦克说这种官太太难相处,办得好是应该的,办不好就是触霉头。还不如让大龙去,万一他办不好,被局长夫人迁怒,也算借刀杀人。 马亮一听,觉得秦克说的有道理,把这事吩咐下去后,就把这事扔在脑后了。 现在局长千金被人打昏扔在他这,他第一反应就是大龙那杂种在阴他。 “这可怎么办?” 秦克给他出主意,“你咬死就说不知道,让公安自己去查。另外,你得赶紧把这些事和你妹妹通个气,就说有人看不惯你,在背后阴你,让她在刘公子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听到秦克让自己要去找马丽亚,马亮下意识就是不愿意。 “她要是有心,就该帮我说好话,难道还要我去求她?” 从小到大,都是马丽亚讨好他,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女人究竟只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秦克见他这样,忍不住想骂他愚蠢。 他耐着性子顺毛,终于说得马亮不情不愿。 “行吧,我去和她说说。” 等人走后,秦克走到角落,对着一个人使了眼色。 马亮刚给妹妹打完电话,就被公安局的人带走配合调查。 他立刻想起在海市的事,那些帮派的人被带走后,没多久就一个个全被枪毙了。 “公安同志,我是无辜的啊,我就是在这里上班,什么都不知道。” 公安人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少废话,回去配合调查。” 马亮这下真的怕了,尿液顺着裤子流下,在脚边形成一滩水。 马丽亚接了马亮的电话后,心中一惊,肚子也有一瞬抽疼。 她现在怀孕三个多月了,刘天宝没有再带她去过夜场,黄夫人为了她养胎,将她接到了本家。 她天天被关在家里,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外面的消息了。 一开始,她对这种整天吃吃喝喝的日子很满意,时间久了,才察觉到不对。 自从她怀孕后,刘天宝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她虽然惧怕刘天宝,但他不来看自己,她又想刘天宝是不是在外面有其他人了。 毕竟刘天宝可不是吃素的人,玩得 她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猪一样,只等着瓜熟落地,她就没用了。 为此,父亲兄弟对她来说十分重要,他们必须在刘家有一定的重量,这样,她的地位才稳固。 “杜妈,杜妈。” 她捂着肚子喊人。 照顾她的帮佣连忙跑来,看到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吓得手足无措,“哎呀,马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疼。” 马丽亚气若游丝地道。 “这可怎么办?夫人不在家。” 杜妈急死了。 黄夫人今天去堵老爷了,老爷已经快两个月没来这里了,都在外面那个女人的住处。 “找少爷。” 马丽亚道。 她必须要见到刘天宝,让他把马亮捞出来。 她摸着自己的微微凸起的小腹。 只要有这个孩子,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天宝接到消息后,嗤笑了声,胖豹劝道:“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 刘天宝弹了弹自己的衣袖,站起身,“那就去看看吧。” 宋卫海把事情解决了,夜来香还封着,刚好无聊。 马丽亚刚刚打完了一针,刘天宝就到了。 “利亚,你怎么了?” 刘天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马丽亚撤出一抹笑,“医生刚刚来过,说我孕酮过低,刚刚打了一针。对不起,我不该一害怕就把你找来,打扰你工作。” 刘天宝看了眼杜妈,对方点点头,他脸上才带了点笑容,走进几步坐在床沿。 “说什么傻话,你肚子里可是怀着我的孩子。” 冰冷的手,碰到马丽亚的脸颊,如同冰冷的蛇爬过皮肤一样。 马丽亚忍住打哆嗦的冲动,对着刘天宝扯出一抹笑。 “天宝,你真好。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要不是你,我爸和我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待着,哪能像现在一样轻轻松松赚工资。” 刘天宝听后,微微挑眉。 “放心,那也是我的大舅子,我不会让人动他。” 马丽亚的笑刚扬起,下一刻就僵在脸上。 “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第四百五十一章 舍弃 宋卫海将事情安排好后,就等着结案了。 不过这两天,他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事情就真的这么巧,都凑到了一起? 言以泄败,事以密成。 宋卫海和刘天宝的安排,谁都不知道。 就在宋卫海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时候,刚刚放出来的夜来香所有工作人员,再次被带走了。 这次不再是配合调查,而是直接逮捕。 马亮被两名公安押在身后,挣扎得和只蚂蚱一样。 “放开我,你们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他可是刘天宝的大舅子,刘家可是虞县的土皇帝,虞县那些领导见了都要客气三分。 “安静。” 押着他的公安手上一个用力,马亮就立刻惨叫起来。 等刘天宝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全部被关到看守所里了。 速度快得比军犬百米冲刺还快,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不是都解决了吗?” 刘天宝在宋卫海办公室咆哮。 宋卫海根本来不及关办公室,他一边慌张的安抚着这位太子爷,一边也连连叫苦。 “刑侦那边查到重要线索,检察院直接出动。” “吴仁和!” 刘天宝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人呢?!” 吴仁和很快就过来了,他满头冷汗,却连擦也不敢擦。 “刘公——队长,这事实在是太大了。仓库里的女尸被查出死前被强J,之前郊区树林里的女尸,有线索证明是夜来香里的人做的,还有县里几起年轻女性的失踪案,也都指向了夜来香。现在这些人的家属都闹着要严惩凶手。” 吴仁和越说,刘天宝脸色越难看。 其实他还没说完,因为有人翻出了几年前的新婚夫妻死亡案件,说这是刘天宝做的。 只不过相关人都死光了,没有苦主来报案,这件事才没有被翻出来再查。 “混账!” 刘天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冷冷地看着两人,“这些事,证据不是都缺失吗?为什么还能被人抓到马脚。” 吴仁和心里暗暗叫苦,这还不是刘帮做事嚣张,犯了太多的事,惹了众怒。 当年的刘家多么风光,今非昔比,刘家依旧是那个刘家,但虞县却不再是那个虞县,青天大老爷都换了一批了。 现在新时代,办事都要知法讲法守法,不兴原来那套打打杀杀的江湖义气了。 不,那哪是江湖义气?明显是拉帮结派的鱼肉乡里! 吴仁和之前也是矜矜业业的人,还有点正直,否则也不会娶了现在的妻子。 而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宋卫海,从以前开始就是屁股不正的主。 他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就必须要装着合群。 可他并没有真正的同流合污,至少那些那些抹去证据,伪造证据的事,都是宋卫海亲自做的。 毕竟,刘天宝当初年纪小小的时候,就已经心狠手辣,疑心病重了。 “上面的人应该是打算出手了,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们进行。” 可是刘天宝显然不认同他这样的说法。 “他们瞒着,你们就不会动脑子吗?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他眯起眼,“你们应该知道,要是背叛我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他说的是背叛他,不是刘家。 吴仁和立刻摇头,宋卫海也是表忠心,“怎么会,刘队长现在也是我们的一员,应该对我们的日常很了解才是,要是您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出来我们可以整改。” 刘天宝想了下,确实如此。 公安局里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宋卫海也不是管不住下面人的饭桶,否则他们也不会踢了代替他的那个局长,继续扶持他。 难道真的是他们还漏了什么线索? “既然夜来香已经保不住了,那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牵扯到更多。” 刘天宝下通牒。 “可是,这事总要有个人来背。” 宋卫海提醒。 “哼,”刘天宝冷笑。 “他们不是要讲证据,按法律办事吗?那就让他们查好了。现在夜来香谁在管,就让他们找谁去。” 留在夜来香的人,不是徐双湖的,就是一些小喽喽,至于管事的,不是还有马亮? 之前的诱拐妇女的事,都是刘双湖找人做的,而最近两具女尸,自然是马亮他指使人干的。 他仗着自己妹妹怀了刘家的孩子,就作威作福,逼良为娼,自己完全不知情。 “就怕李明他们胡说。” 宋卫海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李明,就是强j了第二名死者的两个嫌疑犯之一。 “那就让他们闭嘴。” 刘天宝阴狠地道,“让他们安心上路,刘帮会照顾好他们家人。” 宋卫海心惊,这两个人都在看守所,要弄死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他现在还有一件事悬在心上,“还有大龙和刘峰两人,到现在都没找到人,会不会已经落到那边手里了。” 都怪苏佳楠那个蠢货,弄出了这么大篓子。 刘天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 另一方面,检察院内 王益波翻看着夜来香所有工作人员的供词,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片刻后,他将手中几张纸递给陈沐善,“您瞧瞧。” 陈沐善接过,看着上面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犯罪行为。 就算是戎马半生的他,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这个夜来香歌舞厅还只是刘帮势力范围内的一门‘生意’,他们还有地下赌场,妇女拐卖组织。 除此外,刘帮内部管理也十分野蛮血腥。高级成员可以随意打骂看不顺眼的低级成员,形成了层层压迫的恶劣环境。派成员强奸女青年,绑架勒索,在闹市街头抢劫,都是家常便饭。” 王益波沉痛的道:“这些年来,虞县内被他们祸害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们的少帮主刘天宝是个极其狠辣阴险的人,他一边用酷刑恐吓受害者,一边用糖衣炮弹腐蚀我们的内部同志。一次次逃脱法律的制裁。” 陈沐善叹气,“难怪省里向军区请求地方人武部的支持,这条恶蛇还真是不好对付。” “本想靠王龙和刘峰交代的事情,寻找之前的受害者,然后开展大规模的搜捕行动,没想到苍天有眼,帮了我们一把。” 正因为刘帮在虞县根深叶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他们本打算先从王龙两人口中得到一些消息,慢慢收网。 没想到宋卫海的女儿会被人关在夜来香,直接将夜来香捅了个底朝天。 陈沐善笑笑:“是啊,真是老天帮忙。” 正在上课的宋征忽然打了个喷嚏。 嗯。可能是昨天晚上,他为了吓醒宋媛媛,朝她扔死老鼠时着凉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尖叫鸡 宋卫海刚刚找人去解决李明两人,还没松口气,吴仁和又跑了进来。 “局长,我们的人又接到检察院的通知,配合人武部一起抓逮丽丽红娘和帮你忙劳动中介的工作人员。” “什么!” 宋卫海“腾”地一下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赶紧拖延一下。” 这两个地方都是刘帮的势力范围。 夜来香歌舞厅内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都是来自于这两个地方。 “来不及了,他们直接抽调了地方下面的人,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很久了。” 宋卫海跌坐在位子上。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这次怎么这么棘手。 正当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苏佳楠打来了电话。 “卫海,不好了,媛媛被单独带走问话。怎么办?” 宋卫海手中的听筒跌落在桌上,脑子“嗡嗡”作响。 看守所内 马亮被关了一整个晚上,和他一起关进来的人,一个个都被带走问话,他心里惴惴不安,直到后半夜都没有人理他。 忽然,他看了下周围,发现少了个人。 “你看见秦克了吗?” 他问一个蹲在角落的青年。 青年摇头,“没有。” 难道他跑了?马亮想。 但是他又马上否认,在虞县,秦克除了他谁也不认识,又能跑哪去。就算这次躲起来了,也会很快被抓回来。 果然,第二天一早,又有一大波人被抓了进来。其中几个他认识,是专门给夜来香带新员工的“人头许”,他也是刘帮另一个产业的小头目。 马亮激动地站起来,抓着铁栏杆朝他望去。 “人头许”却低垂着脑袋,根本不看他。 倒是他后面的一个人朝着他看了眼。 秦克! 他果然也被抓进来了。 马亮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秦克被关在了他的隔壁,两人没有说话,直到看守所内人躲起来,关起来的人一个个都被带走。 “亮哥。” “你怎么回事?” “那天我看情况不好,就偷偷跑了。” 秦克道,“半夜的时候,我想宿舍拿点东西,被埋伏的公安抓住了。”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亮哥,我回宿舍拿东西的时候,听到两个公安交谈,说这次上头要快查重办,尤其是带头人,肯定要枪毙。” 马亮听到“枪毙”两个字,忍不住抖了抖。 他强自镇定,“没事,只要我们咬住什么都不说,公安就拿我们没办法,我那准妹夫肯定会救我出去的。” 秦克为难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亮哥,我来的路上听公安说了,和你一起被抓的那些人,全部都指认你。” “不可能!” 马亮激动地跳起来。 秦克连忙按住他,“亮哥,有人看着。” 马亮回头,看到栅栏外有人抬头看他们,连忙矮下身缩成一团。 “就算他们都指认我,那些事根本不是我要他们做的,我不过是被他们蒙蔽了而已,凭什么枪毙我!” “可没人会听你讲道理。你就是夜来香歌舞厅管事的,那些人平时都听你。案件搞得全县人心惶惶,他们也要赶紧结案,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你说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秦克道。 “那,那怎么办?” 马亮慌了。 他不要死,他还年轻,他不过是在夜来香狐假虎威了几天而已,怎么就要被枪毙了? “除非能找出幕后之人。” “什么?” 沉浸在巨大恐惧中的马亮,此刻已没了思考能力,只会人云亦云。 “亮哥,公安肯定知道你们背后还有人,为什么不抓,就是没有证据啊。要是有人能提供证据,公安就能抓人了。 那些核心成员,哪个手上是干净的?肯定有很多东西可以挖,到时候像你这样的小角色,肯定就排不上号了。” 马亮呆呆地看着他,“真的吗?只要抓了他们,我就会没事了吗?” 秦克肯定的点点头,“肯定会没事。你想,你才到夜来香时候?之前那些拐卖,殴打,强J,杀人,灭尸抛尸的事,都是他们做的,和你无关。” 秦克的话,对马亮来说,就和救命稻草一样,必须紧紧抓住。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他双眼呆滞的看着地面,“让我捋捋,捋捋。” 秦克见状,又添了一把火。 “亮哥,你要快点决定。等所有人提问完,这案子就没回旋余地了。” 接着他装作一脸愤慨道:“刘家也真是狠心,对我们这些小喽喽不闻不问也就算了,你可是刘公子的大舅子,竟然到现在都没来保你。难道他们就是想要让你背这个锅?” 本来还有点恍惚的马亮瞬间惊醒。 “背锅?” “啊?亮哥,我就是随便吐槽下,不是这个意思。” 可秦克越是解释,马亮越认定真相就是这样。 “同志!同志!” 马亮对着栏杆外的人大喊,“我有重要线索提供!我要举报!” 听到他的呼叫,立刻有人涌过来,随后马亮被带到了审讯室。 看守间内的其他人,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忽如其来的变故。 秦克低下头,掩盖住他上扬的唇角。 另一边,宋媛媛被送回来后,苏佳楠连忙将她拉到一旁。 “媛媛,他们问了什么?” 宋媛媛平时十分骄傲,觉得自己有个局长父亲,就可以无法无天。 可在几个身穿制服的人,满脸严肃的的盯着她问话,她的心理防线就奔溃了。 “妈,怎么办,我说了梁书弗的事。” 苏佳楠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骂:“你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和你爸。” “之前就因为你瞎嚷嚷,你爸差点得罪刘家,这几天一直战战兢兢。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给我们惹事?” 知道女儿失踪的时候,苏佳楠是真的着急。 可女儿找回来后,得知女儿只是被关了两天,没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因为她这档子事,给家里捅了个大篓子。 再加上这两天宋卫海对她的态度,宋老太婆和宋菊芬母女的煽风点火,苏佳楠心理也渐渐有了埋怨。 这会听到宋媛媛说她交代了梁书弗的事,恐慌一下包裹了她,情绪瞬间失控。 “你说你好端端的,往外跑什么?搞出这么一摊事,怎么收场?为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丫头,你就作天作地,闹得家里不安宁。 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啊!” 苏佳楠的一通爆发,让宋媛媛愣在原地。 然后她尖叫一声,抓起桌上的饭盒,水盆,水杯往地上砸。 “明明是你说要帮我的,现在出问题全推到我身上。 既然你不同意,当初为什么要帮我,而不是劝我? 你真是我妈吗?真的为我好吗?哪有亲妈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负责“协助”她的女公安和检察官在外听到声音,连忙推开门进来。 就看到母女两人大吵大闹,和两只疯鸡一样,地上没有一块好地。 “太疯了。” 女公安咽咽口水。 这宋局长的癖好真是有点特殊。 温柔有气质的老婆不要,就喜欢这种尖叫鸡? 第四百五十三章 暗潮汹涌 马亮的证词和其他人交代的东西,很快就送到了县一把手的桌上。 县里立刻召开了秘密会议。 会议参加人员范围很小,仅检察院,人武部还有公安局的另一名副局长参加了。 本次会议宗旨擒贼先擒王,积极发动全县群众检举揭发。 宋卫海被架空了。 他手下的人,全部编入了武警,人武部官兵和检察院组成的抓捕行动小组中。 这次行动,由县领导和地方武装干部统一指挥,在短短几天之间,将刘帮的中介所,婚介所,当铺和歌舞厅,全部清剿了一遍。 期间,群众积极响应,众多犯案成员统统落网,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县城街道都安静了几分。 刘家老宅 “啪”的一个巴掌,扇在了刘天宝的脸上。 刘爷脸上的横肉抖动了几下。 一个梳着三七分,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青年上前劝道:“大伯,您别生气,这次的事只是意外,不能怪天宝。” 刘爷挥开他的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刘天宝道:“我把刘帮交给你时怎么说的?才不到两年,你就折了这么多生意和人进去。” 刘天宝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一个歌舞厅,搞出那么多事,还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伯,这次是对方故意针对我们的打击活动,我们是防不胜防。” 刘双湖又劝了一句。 “哼!你别为他说话。” 刘爷的虎头拐杖敲碎了几个玻璃花瓶后,心头那股气终于顺了点。 “你给我跪着!” 说完他迈着沉沉的步伐出了这间豪华装修的房间。 等人一走,刘双湖走到刘天宝面前,他幽幽叹了口气, “天宝,你也别怪你爸。这次事情真是太大了,大伯找了不少人都压不下去。那些被抓的兄弟,可大部分都是跟着大伯打拼的叔伯们的子侄辈,现在全折损了,大伯不好和他们交代。 你在这罚跪,也是他让你做做样子。平息下大家的怒火。” “你不用在这和我假惺惺。” 刘天宝抬头了,“这里面要是没你的捣乱,那些大头兵能那么快查出那么多的东西?” 刘天宝用阴鸷的眼神盯着面前的人。 刘双湖被他盯得一愣,随即摇头,就像是看着一个叛逆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包容。 “天宝,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刘天宝不语。 “算了,你先委屈下,等大伯气消了就好了。” 刘双湖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着气摇头离开。 到了外面,就见刘爷站在外面,他虽然拄着拐杖,背脊却挺得直直的。 “怎那样?” “伯父放心,天宝的身体没事。” 刘爷“嗯”了声,沉沉地道:“他过得太顺意了,没有遭受到挫折,这次也算给他记个醒。” 刘双湖安慰道:“天宝是您唯一的孩子,天生高贵,就该无忧无虑,事事顺心。” 刘爷像是十分满意他的回答,半晌后道:“以后你好好辅佐天宝,伯父不会亏待你。” “我能有今天好日子,都是伯父给的,只要伯父想的,我都会去办。” 刘双湖恭顺地道。 “从过年开始,整个虞县就一直不安宁,吵得我都头疼了。索性趁这次把事情都解了,韬光养晦,等风声过去,我们就能高枕无忧。” 刘爷已经六十出头了,但还保持着对时事的敏感性。 当年他当机立断的带着一众兄弟投靠还在苦战的解放军,赶走了敌人后又帮着稳固县城内的情况,保了他们20年的好日子。 从去年开始,他敏感地嗅到了风雨欲来的信息,就开始约束刘帮的人。可惜刘帮发展到如今,手下人各有心思,更是有人乘机浑水摸鱼。 刘爷冷看着那些人作死,只是让儿子尽早换个身份,另一方面开始将一些营生转到地下,以防万一。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那么快,儿子还没在公安局站稳脚跟,他们还留在面上的势力就被大范围打压。 “记住,那些胡言乱语的人,一个都不留。” “是。” “好啊,有你们两个,我们刘帮就什么都不怕。” 他重重拍了拍刘双湖的肩膀,那意味就如刘双湖刚刚轻轻拍着刘天宝的肩膀一样。 肩上传来了疼痛,刘双湖脸上却丝毫看不出难受,甚至还微笑着受了。 “刘爷,红房子那边打电话来了。” 一个头发稀疏,微微有些佝偻,少了半个耳朵的男人走过来。 刘爷脸上的肥肉松弛了几分,他对着刘双湖摆摆手,“好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些事你们去处理就行,我让老严留下来帮你。” 说完,他往外走去,他的四名保镖立刻将他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黄夫人赶过来,“老爷人呢?” “夫人,刘爷走了。” 特意盛装打扮,化了个大浓妆的黄夫人不满地“哼”了一声。 不过她不敢说刘爷,只能暗暗咒骂,“那个狐狸精!” 她不悦地扫下刘双湖问:“你怎么还在?” 她十分不喜欢刘双湖,这可是威胁她儿子地位的人。 “黄夫人,伯父让我帮着天宝处理一些事情。” 黄夫人听到这个称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孽种就是故意的,她可是刘帮继承人的亲生母亲,刘爷登记过的妻子,他却喊她黄夫人,就和之前老爷养在外面的贱人一样。 她刚要发作,可见一旁站着的人,正是刘爷的心腹老严,于是只能按下愤怒,硬邦邦地问:“天宝呢?” “天宝在屋子里面跪着,伯父让他反省一下。” “什么!” 黄夫人大叫着就要冲进去。 “夫人,止步。” 老严伸出手,拦住了她。 黄夫人忌惮他,但又担心儿子,“老严,天宝身体不好…” “夫人,这是刘爷的吩咐。” 老严眼皮微微抬一下。 黄夫人只能无奈地退开,在离开前,她恶狠狠瞪了眼刘双湖。 肯定是他在背后编排了什么。 接着,她又想到外面那个女人最近越发嚣张,深感自己这段时间太不顺了。 不过她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马丽亚肚子里的孩子。 那可是老爷的第一个孙子,谁能越了去?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交给舅舅家做 县城风风火火的严打,并没有影响到河口村。 孙卫兵听到妹夫的话后,愣了半天,“你说真的?” 梁勇点头,“是的,以后农副产品收购的事,就全交给大哥了。等什么时候,我就去把个体工商户的法人给变更了。” 赵凤云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 孙卫兵震惊后也回过神,“大勇,你这是做什么?你没时间弄这边的,我们帮着你弄不就行了,你继续给我们发工资就行。” “大哥,这是我们一家都想好了的。以后我的精力都要放在养殖场上,这边肯定顾不上。无论是产品数量、种类、品控,还是销售对接,我都不参与,都要你们做,那这样不就是你们的厂子?我再占个法人和老板的身份,不合适。” “这是你一手创立起来的,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拿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管外人怎么看,我们自己清楚就行。” 孙秀芹道。 “总不能事情都你们做,我们白捡钱吧。” 小弗说了,农副产品以后需求只会越来越大,利益肯定也会越来越高。 在面对巨大的诱惑时,要是一开始没定个子丑寅卯,最终只会伤了双方的情分。 不是她有小人之心,而是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况且我就不是当老板的料。”孙卫兵也坚持。 他现在带着一众兄弟干得十分开心,可要是让他自己老板,那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他重义气,可有时候太重义气,要是没个人把着,一冲动就可能做出损害厂子利益的事来。 赵凤云也符合,“是啊,大勇,秀芹,你哥真的不行。” “舅妈,舅舅不行,但你可以啊。” 正在双方你推我让重,梁书弗道。 “啊?” 这下赵凤云惊呆了。 “这更不行了。” 她想也不想的就回绝。 秀芹两口子要将厂子给卫兵,好歹还能说是帮扶娘家人,她赵凤云一个外人,有什么立场和资格? 她姓赵,不姓孙。 小姑子就是主动给,她也不能拿。 “舅妈,你胆大心细,很适合做决策管理;而且你遇事不慌,性格泼辣大气,可以震住场面。这个农副产品收购厂交到你手上,绝对没有问题。” 孙秀芹听后,也立刻劝道:“是啊,大嫂。你就帮帮我们吧。不然,这个厂子我们也不知道该托付给谁?” “可是——” 赵凤云还是纠结,“这是你们家辛辛苦苦,一家一家跑出来的生意,我怎么能拿。” 李木兰站起来,“我在县里,听那些来买衣服的老工人说了一个新词,叫什么股份。这东西好用的人,工厂为了奖励那些贡献突出的老员工,就给他们发工厂的股份。以后他们可以凭这股份,每年领对应的工厂盈利分红。你们要不也试试这个方法。” 李木兰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外婆,你可真是个宝。” 梁书弗对着她翘起大拇指。 “那是,别看我年纪大,脑子灵活着呢,在县城学了不少东西。” “舅舅,舅妈,你看这样行吗?” 她转头问孙卫兵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行!那咱们就按妈说的办。” 孙长元今年高考,等考上大学找工作,就要结婚生孩子。 他们打算这两年也盖个楼房,到时候孩子说亲也体面。 还有结婚的聘礼,办酒的酒席,这些也要攒起来了。 所以能多赚些钱,两人也是开心的。 “那就搞个什么协议,到时候大家坐下来签一下,” 李木兰提议,“有规矩才成方圆。” “妈,你现在这一套一套的,比城里老太太还洋气。” 孙卫兵忍不住道。 “那当然,不然你那聪明劲,你以为像谁?” 全家哈哈大笑。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梁书弗负责找人去起草协议。 位于河口村中段的梁传根家,冷冷清清。 梁家里少吃缺喝,24岁的梁有生考研梦破碎,终于在过完年后又厚着脸皮,找了马曙光,给他安排了个县城的临时工。 这次没有去年那么好运了,不再是局里的工作,他被风去了环卫单位下的一个垃圾处理厂。 梁有生还想挑拣,马曙光却冷笑着道:“别看这份工作不好听,收入可不低,临时工一个月菜金加各种补贴也有三十多块钱,不比那些国营单位的正式员工差。 平时不过是倒倒垃圾,埋埋土,脏是脏了点,可只要干一个上午,下午就没事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最终,因家里揭不开锅,更因乡里人对他的指指点点,梁有生接受了这份工作。 平时他都住在宿舍里很少回来,今天却破天荒回家了。 而且有点像是逃回来的。 梁有生还带回来一个让梁家人震惊害怕的消息。 马亮完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梁父看着小儿子满脸惶恐,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梁有生咽了咽口水才说:“前几天,马亮被公安的人抓走了,他上班的那个夜来香歌舞厅现在也被封了。” 夜来香歌舞厅,梁传根他们都知道,那是马丽亚男人家的产业。 马丽亚怀了那个大人物的孩子后,马家其他人跟着鸡犬升天了。 梁有生知道的不多,这些还是听同宿舍的人说的。 “现在县里很不太平,公安抓了好多人,都是和夜来香歌舞厅有关系的,听说这次要快判严判,马亮可能要被判死刑。” 梁有生的话刚说完,殷贵男一下瘫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利亚那个男人不是很有办法吗?” “夜来香歌舞厅不干净,擦边搞黄色就算了,后来还查出为了逼良为娼甚至杀人灭口。之前郊区那个无名女尸的父母,说他们女儿被夜来香骗走杀死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几件,都被受害者爆了出来,受害者家属们跑去公安局门口,这下谁都保不住他了。” “这么说,马亮真的完了。”梁传根喃喃道。 梁有生得到消息后就跑了回来,直到这时他还心有余悸。 “现在县里是非多,我想回来休息几天。” 他看了眼父亲。 梁传根沉吟半晌:“回来避避风头也好,别被牵连了。” 别光没沾到,反惹一身骚。 第四百五十五章 都是她的错 1984年5月,虞县中级人民法院宣布对以马亮为首的夜来香歌舞厅流氓团伙全体人员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 此时距离他们被抓仅过去了一个月。 马丽亚得到消息后,不可置信的跌坐在沙发上。 马曙光已经疯魔了,他拉扯着女儿的领口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哥怎么会判死刑?你没有和刘天宝说吗?” 马丽亚使劲拉开父亲的手。 “我怎么会没说?但这次事情影响太大了,刘家也兜不住。你没看到刘家的产业被捣毁了多少吗?” 要不是如此,她还被关着被人跟着,根本出不来。 “我不管,你去和刘家哭去和刘家闹,让他们一定要把你哥保下来!” 马曙光双眼通红,那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 当初被海市那些人诈骗,然后一直在外面吃苦,好不容易回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又摊上这种事? “你哥是给刘家打工的,刘家不能这么害他!” “你让我有什么办法?判决已经下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那是我哥,我也难受啊,要是有办法,我会不救他吗?” 马丽亚觉得父亲不可理喻,“天宝将歌舞厅交给他,就是信任他。可你看看我哥怎么办事的,竟然被人发现了尸体?这不是坑害天宝吗? 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刘家都恨死他了,要不是我肚子里有刘家的金疙瘩,你以为刘家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马丽亚觉得自己的亲哥就是蠢货,一个歌舞厅都管不好,现在不仅自己送命,还差点牵连了她。 “马丽亚,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要不是为了帮你巩固地位,你哥犯得着去那种地方上班吗?现在出了事情,你两手一摊见死不救,还怪他咎由自取。” 马曙光愤怒,他觉得马丽亚太冷血了。 “为我?” 马丽亚也怒了,“爸,你搞搞清楚好吧。要不是我给他一个工作,让他有口饭吃,他现在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说不定早就抓起来了。 还有你,欠了那么多钱,要不是我,你能有现在的工作?在县城里吃香喝辣。” 马丽亚冷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不是之前那个要看你眼色的小女孩了!” “你!” 马曙光的脸皮被撕下来,狠狠踩在地上摩擦。 “好啊,你现在有本事了,攀上了刘家,就不把我和你哥当家人了。我真是后悔,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我就不会把你送到黄夫人面前。” “哈哈哈。” 马丽亚大笑起来。 他以为她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吗?她是不愁吃喝了,但越和刘天宝相处,她就越害怕。 生怕哪一天惹他不开心,自己就和那个红头发女人一人,被麻袋裹了随意扔弃在山脚下。 还有黄夫人,那就是个面甜心苦的老虔婆。 她就如笼子里养着的金丝雀,要不是怀了孩子,随时可以被替代,被掐死。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以后你也不要来找我了。” 马丽亚提起自己的包,往外走去。 马曙光见状,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我倒要看看,你没了娘家,以后还能依靠谁?!” 马丽亚今天是借口到医院来检查肚子,才和马曙光见了一面。 她手里提着紫色绣花手提包,身上穿着一件蝙蝠衫,小腹微微隆起。 刚和马曙光吵完架,她心浮气躁,一脚踢在了地上的石子上。 “哎哟。” 一个女人被石子踢到,疼得尖叫。 陪同他的男人立刻扭头,怒斥道:“怎么走路的?” 在对上马丽亚的脸后,对方愣了下。 “你是——” 这时,那个女人也转过头,看到她后面色一变。 马丽亚看着眼前两人,冷冷一笑,“好巧啊。” 县城不大,可这三年多来,她就是没碰到过这对贱人,没想到今天遇到了。 何嘉旺身上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倒是看上去比之前的模样顺眼了点,没那么猥琐了。 而紧紧依偎在他身侧的江雪,一身喜庆的衬衫直筒裤,背着小黑皮包,还烫了个头,倒是你初中的时候时髦了不少。 马丽亚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头发,将头发丝勾到耳后,露出耳朵上又大又圆的金耳环,还有手指上的嵌宝金戒指。 江雪见到她这身富贵打扮,眼神闪了闪。 “丽亚,毕业后这些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有你的消息。你家里的房子也没人住,隔壁邻居说你们一家全搬走了。是不是因为伯父的事……”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歉“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 马丽亚斜眼看了下她,“你倒是过得不错,想来之前我给你的那些旧衣服都不穿了吧。” 江雪被明晃晃的羞辱,心中暗恨。 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工作体面,男人也不差,还有何嘉旺亲戚家的背景,江雪又觉得自己胜对方一筹。 不过马丽亚这是去哪发财了? 她紧了紧搂着何嘉旺的手,“我和嘉旺要结婚了,到时候你有空的话,就来喝杯喜酒啊。” “是啊,是啊,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一场。” 他连连点头。 江雪本来只是想炫耀并膈应一下马丽亚,没想到何嘉旺还真点头了,她暗自警觉。 她瞄了眼马丽亚的肚子,“利亚,你什么时候结婚的?这肚子几个月了?” 这年代能给女人穿金戴银,男人年纪肯定不小。再看对方一个人来医院,男人肯定不体贴,说不定马丽亚只是人家的姘头。 何嘉旺这才发现马丽亚肚子微微隆起,孕像十足。 因为对方成熟美艳而失神的脑子,也回归了。 “喝喜酒就不必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们送祝福。” 马丽亚高傲道。 她一定会给他们一个难忘的回忆。 说完,她扭着身子转身离开。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过来给她提包,还让她上了路边一辆车。 江雪失神片刻,然后干笑,“丽亚还真是厉害,找了那么有钱的人家,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这年头,工人阶级劳动人民最光荣。 江雪这话让何嘉旺变了脸色,“走,我们去拍照吧。” 他们今天是去拍结婚照的。 而吃了两肚子气的马丽亚,很快吃到了第三肚子气。 车子刚刚启动,马丽亚就看到了梁书弗。 一个帅气高大的年轻男人正扶着她走进医院大门。 她现在也是阅人无数了,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单纯青涩的学生,也何嘉旺之类的普通男人,更不是刘天宝手下那群混混。 可能是他个子的原因,他站在人群中就十分耀眼。 梁书弗说了什么,对方脸上扬起了笑意。 马丽亚的手指甲紧紧掐在手掌心里。 为什么她过得这么不好,梁书弗还能那么开心,她不甘心! 要不是她家把母亲送去坐牢,母亲肯定不会让她没名没分的跟刘天宝,而是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她家也不会家婆人亡。 都是她的错! 第四百五十六章 给刘天宝介绍表妹 梁书弗的脚伤更严重了,还是宋征发现的。 “本来只是扭伤,现在估计要残了。” 宋征吐槽。 “残了的话,我就买拐杖,天天拄拐去上学。等高考完,报纸肯定争先恐后报道我这个身残志坚的小姑娘,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抢了你风头。” 梁书弗道。 “呵。” 宋征像是不屑,不过唇角却扬起一个笑容。 “想得倒美。” 接着,两人说起这次抓捕后的判决。 “那天绑你的三个被判死刑了。” 梁书弗对此毫不意外。 “可惜让苏佳楠和宋媛媛逃过一劫。” “只要她们还心存恶念,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况且她们的靠山这次也元气大伤了。” “宋卫海这个局长的位置只是寄存的。” 宋征想到那天陈爷爷找到他,说宋媛媛那件事的尾巴,他帮自己扫清了。让他这段时间安份一些。 “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那是一群穷凶极恶之人。” 陈沐善对于老友这个宝贝外孙的虎,也有点头疼,“你父亲,宋卫海那个位置待不久,等事情结束了,他就会去该去的地方。” 想到这,宋征的心情好了不少。 “刘帮外围的人被清理了不少,刘天宝给自己找了个替死鬼。” 说到这,他看了眼梁书弗,“就是你家那个表哥,马亮。” 梁书弗对于马亮的死刑,心中毫无波动。 马丽亚和刘家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严打来得如此迅猛,马亮这个没脑子的,自然就撞了枪口。 马丽亚坐着车回到刘家,刘天宝坐在沙发上,抬头看过来。 “你去哪了?” 马丽亚吓了一大跳,老老实实交代。 “我去医院检查,被我爸拦住,和他说了几句话。” 刘天宝深沉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悠悠道:“你哥的事,你和你父亲怪我吗?” 这语气,轻轻柔柔,却让马丽亚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她连忙摇头。 “没有!一开始虽然有点不能接受,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怪我哥他做事不谨慎,被那些人盯上。也怪那些人太心狠,一点点小事竟然要枪毙那么多人。 但我和父亲都知道,我们今天的好日子,都是你给的,也是刘帮的兄弟们给的,所以我们怎么会怪你。” 马丽亚说话的艺术今非昔比。 毕竟陪在一个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弄死人的变态旁边,她要是不会察言观色早就尸骨无存了。 她也怨过,怕过,但她舍不得这样的日子。 何嘉旺和江雪那对贱人,今天看到她的穿着打扮,都只能在暗地里羡慕。 她的话取悦了刘天宝,“是吗?” 马丽亚重重点头。 “孩子还好吗?” 听到刘天宝转换话题,马丽亚大大松了一口气。 “挺乖的,医生说发育的很好,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她这身体,果然和她妈一样,就是好生养。 刘天宝听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奇,只是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他的手从蝙蝠衫下摆伸进去,摸了下马丽亚微微隆起的腹部,然后继续往上。 马丽亚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怎么?” “没什么,就是我怕孩子——” “不是说很健康吗?” 刘天宝道,“说来,你怀孕后,我还没有好好陪过你。” 马丽亚想哭,她并不想要刘天宝陪。 可是她不能拒绝,只能配合着,让自己好受点。她还得提起十二分精神,防止刘天宝激动之下伤害了肚子,那是她下半辈子的依仗。 事后,马丽亚瑟缩在床角,刘天宝则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衣服。 他慢悠悠的伸出手指,摸了把马丽亚脖子上被他掐出的红痕,漫不经心道:“疼吗?” 马丽亚点头,接着摇头,“一开始有点,后面就不会感到痛了。” 刘天宝满意,“怀孕后果然感觉不一样。你好好养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就离开了卧室。 马丽亚躺着一动不动,直接她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才从床上爬下来。 刚刚她差点被掐死! 听刘天宝的意思,以后他还要经常来找自己。 这话放以前她会欣喜,可现在马丽亚浑身发抖。 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得找个人替代她,引起刘天宝的兴趣。 傍晚,黄夫人回来,马丽亚立刻上前,“夫人,有件事我想求您。” 黄夫人对于马丽亚,还是十分满意的,这肚子还是争气的。 马丽亚将刘天宝今天对她做的事说了一遍,见黄夫人脸色不变,心中暗恨。 她就知道,这个老贱人不把她当人。 “夫人,能和天宝亲近我十分乐意,但是我这肚子……” 她摸了摸小腹,“医生让我好好养着,说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黄夫人眼睛一亮,“确定?” “嗯,医生看过了。” 马丽亚也是满脸开心。 黄夫人心中一番计较,孩子肯定不能有事,但是天宝弄起女人来,手下没个轻重。 “天宝有时候确实胡闹了些。不过男人么,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可能一直素着,既然你不行,那我来安排些人。” 黄夫人当着马丽亚的面直接说起给儿子安排女人的事。 马丽亚又在心中骂了她好几句老妖婆,不要脸。 见黄夫人已经在翻看一本花名册,她收敛心神,连忙道:“夫人,其实我有一个表妹,在县一中读书。我想让天宝和她……” 黄夫人摇头,“天宝不喜欢干瘪青涩的丫头。” 刘天宝长得清秀瘦弱,却喜欢丰满妇人型。 “夫人,我表妹虽然还是学生,但是发育的很好。” 马丽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 说起这,她就嫉妒的要死。 之前明明就是豆芽菜模样,才几个月不见,一下长开了。 黄夫人拿起照片一看,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束腰黑长裤的齐肩长发女孩。 身段玲珑有致,就是那皮肤黑了点。不过这种身材是天宝喜欢的款。 “嗯,不错。那尽快带过来。” 黄夫人道。 “夫人,天宝喜欢自己看上的,否则他很快就没兴趣了。” 马丽亚提醒。 “那……” 马丽亚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黄夫人听后眼睛一亮。 “就这么办!” 马丽亚唇边泛起一抹阴森的笑意。 只要是刘天宝看上的,不管使什么手段,他都要弄到手。 越是反抗,刘天宝会越激动。之前那个被灭门的女人,不就是那样? 梁书弗,这下看你怎么办。 灭门?那是最好的了。 自己哥哥都死了,她凭什么活得那么好。 她们全家一死,那她们家的钱就都是梁家的?到时候她也有份。 第四百五十七章 祸水东引 宋卫海从外面回来,苏佳楠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样?媛媛她可以出来了吗?” 宋卫海疲惫的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那天和女儿爆发激烈冲突后,苏佳楠有点后悔。 尤其是后来女儿被人带走,她更是慌得六神无主。 “只此一次机会,以后好好管教约束。” 宋卫海冷冷地道。 要不是宋媛媛出事会牵连他和鹏飞,他真是恨不得不管她这事,让她自身自灭。 “她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苏佳楠保证,然后问:“这事怎么解决的?” “那个马亮不是死刑吗?也不差多一条罪名。” 宋卫海捏了捏眉心,为了将罪名落到马亮身上,他简直跑断了腿,求了刘天宝一遍又一遍才成功。 苏佳楠被吊了好多天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这样也好。” 她自顾自地道:“本就是他牵的线,也是他手下人动的手。再说他们两家本来关系不和,做出这样的事也正常。说不定我们还是被他利用了。” 宋卫海没有反驳,而是提醒了句:“马亮的亲妹妹怀着刘家的孩子,目前正住在刘家老宅,我们也不能将人得罪的太过了。” 苏佳楠懂了,这事她必须要牢牢保密,最好能转移矛盾。 有机会的话,她要去见见那个马丽亚。 接下来的一周,梁书弗的腿经过休养,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要不是手心结的痂,那天晚上的事就如一场梦,她又恢复了忙碌的高中生活。 五月底,地里的庄稼郁郁葱葱,梁书弗和宋征骑车经过当初那个灌溉口,此刻里面已经满是河水。 “宋征,你想考哪个大学?” 马上就要高二了,老师让他们想想以后想干什么。 “没想。你呢?” “我想读化学,但是又想学服装设计。” 梁书弗有点苦恼。 她家的亮晶晶服饰生意十分好,现在还有外地的人过来定做。 大家看中的都是她家的款式和剪裁,每一件亮晶晶的定制款,都是她和纪师傅经过探讨后定下的。 无论是对于金钱的渴望还是因为被人认可的喜悦,让她都对服装设计这个专业充满了热爱。 而化学她也很喜欢,尤其是顾老板那边的布料,很多都和化学相关。 “那两个都学不就行了。” “啊?那可是两个专业!” “那又怎么样,本来服装设计就要学基础化学知识,你再延伸下,修一下化学,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宋征的话让梁书弗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她道:“你说的对。” 她不是天才,但绝对不笨。不试试怎办知道。 “海市,杭市还是京市都有专门的大学,你还可以问下董老师,她以前是美术专业的高材生,认识不少相关行业的人。” 宋征建议道。 “嗯。” 梁书弗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对了,这个暑假你要去锡市集训吗?” 说到董老师,最近一次通电话,她被锡市的一家学校聘请过去当老师了。 “暑假我要去海市,外公让我去部队里训练。” 上次一对三,宋征总觉得自己没发挥好。 于是他让外公帮他找几个特种兵训练一下。 陈爷爷得知后,让他参加今年军区组织的青少年武术比赛,对报考公安、军校都有加分。 虽然他对公安和军校没什么想法,不过对于能和公安大学、军校学生甚至是军区的新兵“切磋”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学校。 自从翟羽俏两人被开除,宋媛媛被记大过后,整个县一中的风气肃然一清。 还有一个月就是期末考试,学校里到处都是朗朗的读书声。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宋媛媛重回了学校。 她本事借读生,除了翟羽俏两人外,和班上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现在她的两个跟班被开除,宋媛媛又成了孤家寡人。 于是她故技重施,想用些小恩小惠收买班上同学。 这次没人买账,她的这番举动反而让大家对她更加嫌弃。 “宋同学,这是对我的侮辱!你自己不要名声,可我却不愿意和你同流合污。” 宋媛媛被人当众拒绝,气得脸都绿了。 一旁的段宜民走过,见到这幕,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懦弱。 公安局局长千金又怎么样?只要她行得端坐得正,宋媛媛拿她根本没有办法。 而没了身份的加持,宋媛媛本身没有一点能让人敬佩、畏惧的地方。 宋媛媛自然看到了她的眼神,紧紧咬住了牙关。 尤其到中午到时候,当她看到段宜民和梁书弗那个贱人,欢声笑语边走边聊的时候,她眼中的怨毒之色浓得就像是能滴出水来。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又和母亲抱怨了一通。 “那你想怎么办?” 苏佳楠这次没有附和,而是冷冷地问。 “妈,我——” 在看到母亲的眼神后,宋媛媛止住了话。 “媛媛,你父亲已经对你不满了。不要知道,这次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复磕碜,要是你再在学校弄出点事来,我们谁也保不住你了。 而一旦你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之前我给你规划的那些前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能便宜了宋甜甜那个丫头。 你自己要想清楚了,是贪图眼前一时痛快,还是为了长久的利益,在当下忍耐一下。” 宋媛媛看了下自己的房间门,宋甜甜已经住进来一个多月了,有那个死老太婆在,再加上宋甜甜那张嘴,父亲最近待她比待自己还要好。 她知道这是父亲在敲打她。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佳楠这才满意的摸了下她的头,“马上就要暑假了,你哥回来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马上你就要16周岁了,这段时间你表现好的话,你父亲会给你办个盛大的生日宴。到时候全县的人都知道,你和鹏飞才是宋家的公子千金。” 听到这个消息,宋媛媛总算转因为晴,“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苏佳楠拍拍她的手,“所以你要想清楚了,那个乡下丫头,不值得你再动手。就算她家里又点小钱,就算她学习好人缘好,又有什么用? 以后毕业了,你做你的官太太,她能做什么?不是上班赚几个死工资,就是回家继承家业,当个个体户。 到时候你们再见面,她那身份见到你,连问好的资格都没有。” 苏佳楠安抚着女儿。 宋媛媛总算舒畅了不少,她将脑袋靠在母亲肩膀上,撒娇:“妈,我知道。我不过是看到她和宋征,觉得碍眼罢了。” “你急什么。看不惯她的人多的很,也许那些人忍不住动手呢。” “妈,你知道什么?” 宋媛媛激动得昂起脑袋。 “这次的事,梁书弗有个表哥被枪毙了。而她那个表哥有个亲妹妹,是刘公子养着的女人,你说呢?” 苏佳楠拍拍她的脑袋。 她就来个祸水东引,矛盾转移。 第四百五十八章 十分满意 “是她吗?” 街边停着一辆轿车,车窗半开,露出后座上的两个女人。 年级稍长那个看着对面巷子里,一个穿着嫩绿色短袖衬衫的女孩,问身旁腹部微微隆起的女人。 “是她。” 年轻丰满的女人道。 “嗯,你眼光不错。” 年长女人,也就是黄夫人十分满意。 “就是穿得太学生气,换件合适的衣服,天宝应该会喜欢。” 听到她称赞梁书弗,马丽亚心中一阵不舒服,但想到最近几次刘天宝的肆无忌惮,她又急于摆脱。 “夫人,我怎么敢随意找个人来糊弄您呢。” “开车吧。” 黄夫人对着前面的司机道。 马丽亚透过缓缓关上的车窗,看到梁书弗正弯腰拿东西,这个动作显露出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还有绷直的修长腿部线条。 她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掐着。 梁书弗,我等着你再次跌入污泥里的那天。 到时候她一定要让整个海周乡的人都知道,人人夸赞的亮晶晶头花厂小老板是个什么不要脸的贱货。 “小弗,怎么了?” 孙秀芹见女儿扭头看向马路,不解的问。 “没什么。” 梁书弗回头。 就是在刚刚她总觉得有人看她。 吴香莲送走了客人后过来帮忙,“小弗,这里我来搬,你和秀芹姐快进去吧。” “我和你一起吧,早点搬完,这天看着要变了。” 他们现在搬的是新到的一批布料,用于制作今夏新款的网纱裙。 等所有布料搬入仓库,梁书弗做好登记分类,又去看了绣线纽扣拉链等辅料等数量。 前头孙秀芹将这段时间的各类衣服的销售量已经统计出来了,梁书弗拿着核对了下,大概算了下店里这批夏款能带来的利润,在七千块左右。 加上河口村的那些普通衣物的利润,大概能到三千多,到这个夏天结束前能有一万块的利润,比去年翻了一番都不止。 这其中,真正赚钱的还数定制款。 别看普通款卖得数量不少,但孙秀芹和梁书弗还是坚持薄利多销。 当初她们是靠着这个打出名气,自然不会忘了本心。 而对于条件好,或者是有结婚等特殊需求的客户,定制款虽然贵,但是她们可以保证一件衣服穿十年不坏不变形。 一开始陈小来还觉得衣服做成这样,岂不是把客人做窄了。 毕竟那么贵的衣服,一直不变形穿不坏,客人买了一两件替换着穿就够了。很多都是今年买了明年就不添置了。 而梁书弗却是一笑,“婶子,你就放宽心吧。我们的质量越好,那些人只会买得越疯狂。你就等着看吧。” 陈小来有点将信将疑,然后事实马上验证了梁书弗的话。 在亮晶晶服饰店内定制衣服的客人,是一个固定的群体。 这个群体虽然也在扩增,但根本比不上亮晶晶的普通服装客户。 五十块一件的衬衫,一百块一件的外套,下起订单来眼睛都不眨。 而且每个季度都要买来,一买就要买上两三套,有些人能买上四五套。 “她们的衣服根本穿不完啊。” 吴香莲之前在家,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热了单穿冷了叠穿,能从年头穿到年尾。 所以当她看到那些人和上班打卡一样,时不时就来店里问问有没有新款,一有新款就要买,她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因为条件好的客人,衣服对她们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防寒保暖,而是一种身份、地位、品味的象征。 去年买的衣服虽然没有坏,但已经不是新款了。她们会拿出来偶尔穿下,但必须要买新款,这样才能体现她们的财力和眼光,同时收获别人的赞美。” 梁书弗的话让一辈子只在村里的陈小来,和虽然是城里人,但2个月前还穷的叮当响的吴香莲,都对服装和人的心理有了新的理解。 尤其是吴香莲,因为掌握了消费者的心理,她和人介绍推销起衣服来,简直如鱼得水,每个月的提成多了不少。 要不是她志在当个裁缝,说不定真要转行了。 “小弗,你找的销售员找到了么?” 吴香莲问。 因为店里的订单太多了,梁书弗让吴香莲专心做衣服,她再找个看店顾店的销售员。 “还没有。” 最近事情太多,她都没时间去招人。 她的意思还是先从熟人里找,毕竟裁缝店每天进出钱款不少,找个陌生的,生出些事端反而不好。 “我能推荐个人吗?” 吴香莲问。 “哦?是什么人啊?” 吴香莲就把她借住的同学家的婶子的情况说了下,“她原来是个临时工,今年厂子把临时工换了一批,就回家待业了。” 梁书弗听了下,觉得没问题。这个人她听吴香莲提起过,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在店里当销售,脾气一定要好,见人三分笑。 “行啊,明天你把人带来看看。” 梁书弗也请了兰姨找人,她想找个收银加会计。 到时候店里一个店员,一个收银会计,店面就不用愁营业的事了。 吴香莲听后高兴极了,“嗯,那我明天就把人带来。” 第二天一早,吴香莲带着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人过来。 女人有点局促,脸上却带着笑意。她头发理得短短的,身上收拾的十分清爽,一看就是爱干净的人。 “玉姨,这就是我们店的两位老板。” 吴香莲指着孙秀气和梁书弗道。 林美玉客客气气地问好,孙秀芹问了一些问题,听上去挺满意的,她看看女儿。 梁书弗也觉得不错,于是就道:“我们这一周放一天,早上8点30开门,晚上8点左右下班,试用期一个月。售货员基本工资20元,转正后每月还有15元奖金,店里包两餐,中午无固定休息时间,啥时候人没客人就休息吃饭。 要是你能干满一年,明年我们给你提工资。你看行不行?” 这个工资和外面比不算低,但比亮晶晶店里有手艺的裁缝师傅们要低。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提升空间,要是这个玉婶干得好,梁书弗肯定会涨工资。 林美玉没想到自己真能被看上,还开这么高的工资,她以前做临时工,一个月活多的时候最多赚个二十五六块。 于是她激动地看了女儿同学一眼,又转过头,连忙道:“那我明天就来上班。” “行,玉婶,你先来试下工作服吧,以后上班就穿工作服。” 她们是量体裁衣的裁缝店,裁缝老师傅的穿着先不说,招待客人的员工的穿着必须得体,否则客人见面就先对店里印象打了折。 “啊?工作服?” 林美玉有点局促,“要付钱吗?可不可以从我工资里扣。” 吴香莲笑着解释,“婶子,不用付钱,这是老板给的福利。一年两季四套衣服,轮流换着穿。” 说是工作服,可作工料子都不差,款式简单大方,比她自己的衣服好多了。 林美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家条件不宽裕,没余钱买衣服。 第二天,林美玉到岗,适应能力特别强,招呼客人有模有样。 店里招了个人,大家都轻松了一些。 临近中午到时候,店内来了个阔客。 第四百五十九章 阔绰的客人 来人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穿着十分贵气,一看就是有钱人。 她右手两根手指头各戴一个金戒指,一枚中间镶嵌着一块绿油油的玉,一枚中间镶嵌着火红的宝石,看着怪好看。 左手手腕上套着一个和戒面同色的贵妃镯,有两指宽。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林美玉见到这么富贵打扮的人,端着笑脸问。 黄夫人随意扫了她一眼,并不搭理。 一个店里的售货员,还没有资格和她说话。 梁书弗见到这一幕,知道这是个挑剔的客人,刚刚上岗的玉婶应付不来,于是她主动走过去招待。 “这位同志,我来给您介绍下店里的衣服吧。” 黄夫人哪有心思看衣服咋样,她的注意力都落在梁书弗身上。 梁书弗的这个提议,正中她下怀。 “那你就讲讲吧。” 语气十分高高在上。 梁书弗并不在意,她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我看您有一种古典的气质,就和牡丹一样雍容,我们店里刚好有两款旗袍。” 说着梁书弗就让林美玉将三件旗袍挂到架子上,然后指着一件绿色旗袍介绍。 “这款立领雪纺旗袍,上面的印花是缠枝牡丹,十分古典优雅。因为是夏款,立领做得低了一些,复古中带点女人的柔情,脖子也更舒适;此外立体收腰可以勾勒出女性S型身材,凸显优雅气质;两侧的开叉,呈现女性之美感。” 梁书弗介绍完服装细节,又开始介绍布料,黄夫人本来漫不经心的听着,到后面也忍不住将视线落在面前的服装上。 梁书弗又介绍了另外两件,黄夫人听后点点头,“嗯,不错。” 衣服不错,而这个梁书弗,更是不错。 “我都要了。” 她连价格都不问,直接订下。 “那我来帮您量下尺寸。” 梁书弗对于她的豪爽丝毫不意外,这个客人身上穿着的无一不精。就连头发丝都是特意打理过的。 梁书弗轻手轻脚地帮黄夫人量好尺寸,前程不过三分钟,也没有碰到黄夫人身上一点。 这让黄夫人更加满意,是个会服侍人的,以后伺候天宝她也能放心。 再看这小丫头的身段纤秾合度,和之前那个不识相的村妇一样,天宝肯定喜欢。就是这屁股小了点,看着不好生养。 好在家里已经有一个能生的了,也不在乎眼前这个能不能生,反正都是给天宝当玩意,他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黄夫人就愿意抬举下梁书弗。 “这间店是你家开的?店里衣服不错。 对于她忽如其来的热络,梁书弗依旧是那副表情。 她刚好有个疑问,“客人您身上这件衣服是在海市鸿祥时装定做的吧。” “你的眼光不错,确实是鸿祥的老师傅做的。” 黄夫人十分得意,“没想到小小年纪,对服装这么了解,很了不起呀!” “哪里。”梁书弗笑着谦虚,“全国的裁缝谁会不知道鸿祥,我也有幸去海市看过店里的衣服,每一件都是精品。像夫人您这样气质的人,十分适合鸿祥。” “没错,我的很多衣服都是鸿祥老师傅定做的,其他的我都看不上。” 黄夫人被捧得很开心。 这小丫头这么会说话,比马丽亚那种特意生硬的奉承让人舒服多了。 以后她们要是争风吃醋起冲突,就冲这点,她就帮帮这个丫头吧。 梁书弗微笑着,问出了疑问:“我们的店位置不算好,那客人今天来我们小店,也是凑巧了。” “我也是听人提起你们店,就随便过来看看。” 黄夫人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梁书弗亲自开好单子,收了定金。 “三件旗袍,两周后可以来取。” 黄夫人不在意的将单子随手一塞,又看了梁书弗几眼,才转身离去。 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来逛街做衣服的。 梁书弗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脑子里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 不是她多疑,而是这个黄夫人很奇怪,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挑拣货物的挑剔。 她对目光很敏感,绝对不会弄错。 等人走后,林美玉才过来,她有点忐忑,“小老板,刚刚是我没做好。” 这份工作她很珍惜,不希望有闪失。 梁书弗回头一笑:“玉婶,不是你的问题。这位客人估计今天也是一时兴起,所以过来走走。” 林美玉咋舌,一时兴起就一口气买了三件定制旗袍。 店里衣服种类繁多,她刚刚把店里服装价格搞清楚。 那三件旗袍是店里价格最贵的。每件都要一百多元,三件就要500元,顶一个中级技工一年工资。 “那可真是有钱人啊。” 林美玉不解,“怎么会那么有钱?难道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不像。 梁书弗见过第一批富起来的个体户。 别以为他们赚得多,就会奢靡铺张。相反,那些老板都十分精打细算,否则也不可能攒下财富。 而且现在环境这么好,做生意赚了钱的人尝到了甜头后,他们会稍微改善下生活条件,但更愿意把财富投入到生意中,赚取更多的财富。 刚刚那个客人,花钱不眨眼的样子,有点像旧社会的太太。 可新华国成立至今,又经历了那么动荡几年,以前的地主太太,富商之家,十不存九。 像她干奶奶家那样的巨贾,现在也只是工薪阶层。 在虞县,她更是没听说还留着哪家旧时富商。 反倒是有个刘家,听说势力、财富都不俗。 那个中年妇人,是刘家的什么人? 梁书弗总觉得心中不安,她让大家最近注意店内店外的陌生面孔,有什么事情就大喊。 “周围都是街坊邻居,大家都会来搭把手。” 听她这么严肃,孙秀芹有些担心,“小弗,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我们这里都是妇孺老幼,店里生意又不错,放着不少钱,所以就多多注意些。” 大家听后觉得有道理。 随着新款夏装上市,亮晶晶服饰店现在多营业额每天都能到500元以上。 这么多钱,谁见了不惊叹。 万一有人动坏心眼就糟了。 “没错,以后晚上咱们门窗都要注意点。” 纪广福道。 “我去买几把火钳子,放在店里,关键时刻防身。” 李木兰想了想道。 见大家都紧张起来,梁书弗宽慰大家,“大家也不要过分紧张,周围相邻都是热心肠,外面就是大马路。平时我们还是该干嘛就干嘛,以后每隔几天把营业款去存掉,店里不放太多现金。” 大家纷纷点头。 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了一周,周末的时候,那个出手阔绰的中年女人又来了。 第四百六十章 梁书弗见她又来,心里沉了沉,面上不动神色,“您好,欢迎光临。” “小丫头,你给我挑两件衣服,我要送人。” 黄夫人今天又来了。 “您想要什么样的?” “年轻女人,比你大个几岁。我看你穿的衣服挺好看,就按照你的眼光帮我挑两身,身材和你差不多,比你高挑一些。” 黄夫人看着很随和亲切,但梁书弗从她的话里,品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于是她给黄夫人推荐了一件的素色印花连衣裙,一件薄麻衬衫。 这两样都是现成品,价格中等,单件在六七十块。 黄夫人对她挑的十分满意,让她包装好了,直接付钱。 “眼光可以,下次再来。” 说着提着袋子就要走,好像真的是来买衣服一样。 “对了,小丫头,你有对象了吗?” 梁书弗愣了下,她不太喜欢和客人聊自己的私事。 “没有,我还在读书。” “哦?还是学生啊,真好。” 黄夫人语气幽幽,“我给你做个媒人吧。”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还没这方面的打算,只想先把书读完了。” 梁书弗客客气气地道。 “不考虑下?对方年轻有为,只要你同意,以后舒舒服服当少奶奶,不用再做这些事了。” 黄夫人话中对现在的梁书弗十分不屑。 “谢谢您的好意。” 听到再次的拒绝,黄夫人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撤出一抹假笑,“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您慢走。” 梁书弗微笑摆手。 “小老板,这人怪怪的。” 林美玉道,“我怎么感觉她是冲着你来的。” “没有吧,就是个热衷做媒的阿姨而已。” 林美玉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刚刚卖掉的那两件衣服外面没货了。” 林美玉立刻道:“我去仓库拿了熨烫下挂上来。” 自从周末后,黄夫人就经常来亮晶晶。 有时候买上几件上衣,有时候买连衣裙,零零总总的花了近千元。 林美玉和孙秀芹说了这个客人,平时她来的时候,孙秀芹主动出来招呼, 这天,黄夫人过来取旗袍,又定做了两条裤子,三件上衣和一条裙子。 然后开口,“你们店的东西不错,不过怎么只有女装?不做男装吗?” 孙秀芹接话:“我们店小,师傅少,所以暂时专攻女装。” “这样啊。” 黄夫人点点头,“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女儿?” 梁书弗今天去参加化学竞赛队的课程了,并不在家。 “她在学校上课。” 孙秀芹发现这个客人虽然眼高冷淡,但对女儿格外关注。她在心里暗暗警惕。 “你女儿也要十六岁了吧,有没有想过早点找个对象?” 孙秀芹婉拒,“孩子还小,正在读书。” “又不是结婚,先谈着也不影响学习。” 黄夫人道。 “孩子没那么想法,我们也做不了她的主。” 孙秀芹四两拨千斤。 黄夫人没说什么,而是坐带了一旁梁书弗特意搭出来的休息区,开始和孙秀芹闲聊起来。 马丽亚和她说过梁家的一些事,她自己也查过一些。 现在特殊情况,人家小姑娘或家里人愿意最好,要是不愿意,她也有办法让她们同意。 “也就是现在新社会,女人能读书,我们那时候连吃饱饭都不容易。” 对于大客户,孙秀芹不能给人晾着,只能陪着。 “是,现在社会好,男女平等。” “不过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真等女人读完高中大学,就是老姑娘了。外面适龄的好男人早就被抢光了。” 黄夫人道,她坐着,但看向孙秀芹的目光中却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所以啊,孩子不懂事,咱们这当妈的,要多费点心。看到好的,早点定下来才是。否则以后成老姑娘,就烂在手里了。” “人各有志,人也各有命。” 孙秀芹听她这么说女儿,脸上的笑意浅了几分。 “你说的对,人各有命。你家女儿我看着不错,我家虞县城里人,儿子今年二十出头,在政府单位上班,让她们认识认识。要是看对眼,也算一桩好事。”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黄夫人有个想法。 马丽亚肚子里的孩子肯定要的,但马丽亚家庭那个情况,给儿子做老婆,十分上不了台面。 而梁书弗这丫头是个高中生,家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现在做点小生意,条件也好起来了,不会丢刘家的脸面。 况且她家的生意还被报纸报道过,说明上面是看好的。 要是儿子娶了她,对儿子的仕途也有帮助。 再说能考上高中的女人,脑子肯定好使,至少比马丽亚好使。 要是怀上了天宝的孩子,生出来也更聪明。 孙秀芹要开口拒绝,黄夫人不给她这个机会,“你好好考虑考虑,这可是件好事。我们刘家,是和善的人家。” 她站起身,“行了,既然你女儿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她明晃晃的表现出了对梁书弗的兴趣和志在必得。 刘家? 哪个刘家? “妈?” 梁书弗和宋征一起进了后面的院子,就见母亲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院子中。 “小弗!” 孙秀芹抓着女儿的手,一脸惊慌。 “妈,发生什么事了?” 梁书弗感觉到母亲握着她的手不停发抖。 “刘家,那个女人是刘家的。” 宋征听到“刘家”两个字,立刻眯起眼。 “孙姨,别着急,你慢慢说。” 孙秀芹将黄夫人最近经常来的事说了,“小弗,她说要让你和她儿子见面。那不是马丽亚那个…那个吗?” 马丽亚找了个县城大户人家,并且怀上人家的孩子的事,都是由殷贵男说出来的,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 “不是说马丽亚要嫁过去吗?” 孙秀芹觉得脑子很混乱,那又怎么会找到小弗? 梁书弗倒是心中有数了。 刘家怎么会知道她,还找到店里? 这事和马丽亚脱不了干系! 她先安抚母亲,“妈,没事的。就算是刘家又怎么样?现在连做生意都不能强买强卖,更何况婚姻大事。没人能强迫我们。” 宋征安慰:“孙姨,那人不过是嘴上说狠话而已,不用在意。她要真敢干什么,前段时间的被枪毙的那些人就是她的下场。” 前段时间虞县枪毙一批犯罪团伙,还上了电视台新闻,可以说全县人民都看到了。 孙秀芹这才定心了一点。 安抚好母亲后,梁书弗和宋征对视一眼,往外走去。 第四百六十一章 送点小礼物 “那个女人应该是刘天宝的母亲。” 对于刘家,宋征知道的不少。 既是他那个父亲的依仗,也是陈爷爷他们竭力要扫清的毒瘤。 “要是我不同意,她不会罢休,对吧?” 梁书弗十分肯定。 “秋后蚂蚱而已。” 宋征说完,又添了一句,“最近你不要一个人行动,上下学都和我一起。这件事我也会和陈爷爷那边报备下,让他们注意刘帮的动作。” “好。” 人身安全无大事。 这种时候,梁书弗也不矫情,保障越多越好。 “河口村那边应该不要紧,都是熟人。” 宋征道:“梁叔现在经常往返村里和养殖场,路上注意别走小路。” “好,我打电话回去提醒下。” 见她板着一张脸,宋征微微愣了下,“别害怕,不会有事。” 梁书弗愣了下,“我没有害怕,就是在想怎么才能一劳永逸。” “只要刘帮的势力被铲除,刘天宝母子也蹦哒不了。” 宋征忽然很想问问陈爷爷,什么时候能将人直接抓起来。 “但愿尽快。” 梁书弗觉得有个吹耳边风的马丽亚,刘家说不定很快有动作。 黄夫人找到儿子,和他说了梁书弗的事。 “16岁?小丫头一个,无趣。” 刘天宝一听年纪就嫌弃。 他喜欢成熟一些的,但也不能太老。最好是刚结婚的妇人,不会像小姑娘那样幼稚,玩起来才尽兴。 以前只要他想,手下人自动给他把人送上来。最近风声紧,好久没有新货了。 幸好马丽亚被他调教的不错,尤其现在正怀着孕,刘天宝觉得还有点新鲜。 “那可是你的孩子,不能有一点闪失。” 黄夫人难得对儿子严肃警告,“外面那个女人得宠的很,还有刘双湖那个孽种,心里正憋着坏。” 想到刘双湖,刘天宝眉宇间全是阴郁之色。 “哼,不过是刘家养得一条狗,他也配!” 不过他还是将母亲的话听了进去,“那就把那女的带来。” 黄夫人见儿子答应了,立刻喜笑颜开,“好,那这几天你注意着点,别闹马丽亚。” “知道了。” 刘天宝有点不耐烦。 儿子同意了,黄夫人觉得可以把人带过来了。 隔天傍晚,她又去了亮晶晶服装店,“衣服做好了吗?” 见到她来,梁书弗将准备好的三包衣服拿出来。 “都好了,您看下。” 黄夫人摇摇头,“不用看,你帮我送去车上吧。” 梁书弗看了下她,对方似笑非笑,“怎么?不行?” “当然可以,您稍等。” 梁书弗和店里的林美玉说了下,然后道:“客人,我们走吧。” 走出店门,两人来到巷子外那条马路上。 “那边。” 黄夫人指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梁书弗挑眉,那车牌号,是马丽亚曾经坐过的那辆。 她落后两步走在黄夫人旁边,一言不发。 “别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老妖怪。” 黄夫人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客人您说笑了。” “小梁,我们也算认识了,你就喊我黄阿姨吧。” 黄夫人赏赐般的口吻。 “这不妥,您可是我们店的大客户,这样吧,以后我喊您一声黄夫人。” 梁书弗笑着道。 见她到这个时候依旧在拒绝自己,黄人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 “到了,你能帮我把衣服放到车后座吧。” 黄夫人淡淡地道。 梁书弗察觉到了她的态度,她透过车窗贴膜,能看到车子里有一个驾驶员外,后座还坐了个人。 “黄夫人,小心车门。” 梁书弗警惕地站到车门的另一侧,如同车童一样向外拉开车门。 她刚开车门,那人就抬起头,看了过来。 梁书弗对车后座的人丝毫没有兴趣,所以她的眼睛只盯着车门,并没有乱看。 可当车内那人的视线射过来,梁书弗立刻觉得一阵不舒服,像是阴暗角落处有一群老鼠直勾勾盯住她的诡异恐怖感。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车后座的人。 那人坐着,看不出身高,但他的身形十分单薄,乌黑的半长发贴在脸上,衬得那张脸苍白得宛如坟墓中的尸体一样。 那双狭长的眼睛,和黄夫人十分相似,但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黄夫人的狭长眼睛时常吊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淡感;而车内男人的细长眼睛,就如毫无人性的野兽一样,充满着红果果的邪恶。 “小梁,这是我儿子。” 黄夫人忽然出口。 梁书弗冷淡地颔首,将袋子放在了黄夫人的脚边,“您慢走。” 说着,她火速关上了车门。 待车子开走后,她才长舒一口气,腿软的往巷子走去。 那个男人,绝对杀过人。 她缓缓走着,后背冒起一层冷汗。 车内,黄夫人见儿子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中的车后方,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笑意,刚刚被梁书弗激起的那点不悦也消散了。 “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我儿子这么优秀,那小丫头肯定会愿意,没想到她那么不识好歹。” “不要紧,太乖了也没有意思。” 刘天宝轻声细语地,宛如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般。 自从好几年前那个不听话的玩意后,他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称心的玩具了。 同样是农村人,明明是稚嫩的面容,眼睛中却带着成熟。 这样的反差,玩起来才够劲。 想到这,刘天宝的呼吸都急促了。 “先给她送点小礼物。” 刘天宝道。 当天晚上,引针巷里几家人家的狗叫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巷子里的居民都抱怨连连。 “昨晚怎么回事?那些狗狂叫不止。” “是不是有陌生人经过啊?” “那也不会没完没了的叫。” 梁书弗听着巷子里的议论,脸上神色凝重。 昨晚巷子里肯定是进了陌生人,而且应该不止一个。 想到昨天白天的事,她总觉得这事和刘家脱不了干系。 这个晚上,巷子里的狗又开始狂叫,大约半小时后,那些叫声浅浅消散。 不知为什么,梁书弗觉得有点心慌。 “啊!我的狗!” “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把我家大黄给毒死了。” “我家小白也被毒死了。” 整个巷子里所有的狗,一夜之间全被毒死了。 梁书弗头皮发麻,这是故意的! 刘家在故意示威。 第四百六十二章 被砸 黄夫人又来了。 这次她不是来做衣服的。 “这巷子里怎么这么安静,我记得以前还能听到狗叫。” “不知道哪个歹人,昨天晚上跑来巷子里,把整条巷子的狗全毒死了。” 梁书弗接话。 “哦?还有这种事。” 黄夫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然后道:“幸好只是狗死了,要是毒死了人,那就糟糕了。 不过那几只狗平日太吵了,这下也算还巷子一片安宁。你说是不是?小梁。” 说完,她定定的看着梁书弗。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让她失望了,梁书弗脸色丝毫未变。 就在黄夫人以为她没有听清楚自己话里的意思之时,梁书弗接话了。 “这些投毒人真是胆大包天,我们巷子里的人已经去报公安了。” 黄夫人愣了下,不屑道:“不就是几条狗,还要闹到公安那。这不是个笑话吗?” “黄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有人这么大规模的毒杀看家狗,背后说不定有什么大阴谋,会不会是有人想入室抢劫之类的,所以才提前将狗给毒杀了。所谓安全无小事。我想公安一定会重视的。” 梁书弗虽然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软。 黄夫人沉了脸。 看来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小梁,这做人还是不能太要强,否则是要吃亏的。” “黄夫人说得对。不过也要看是什么事,涉及到原则底线的问题,是不能退让的。” “真是有志气,不愧是读书人。” 盯着梁书弗看了半晌后,黄夫人才开口。 “今天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聊天。” 等人走后,孙秀芹问:“小弗,那些狗是她让人毒死的?” “妈,今天晚上咱们把店里的衣服都收起来。屋子内不要放钱财。” 听到女儿这么说,孙秀芹紧张,“要不我们晚上早点关店,让你建刚叔把我们接去乡下住,第二天再来开店,他们总不敢白天来闹事吧。” 梁书弗摇头,“他们最多捣点乱,还不敢伤人。况且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这次我们要是怕了,她会得寸进尺。” 孙秀芹现在极其气愤,“怎么会有这种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妈,咱们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她不会做人,法律会教她好好做人。” 当天晚上,巷子里没了狗叫,静到诡异。 凌晨三点,几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安静,像是水滴到热油里,炸得噼啪作响。 巷子里靠近亮晶晶服饰店的几户人家拉亮了灯,有人跑出来看情况。 亮晶晶服饰店的所有窗户被砸得稀碎,大门上被泼了红油漆,进出后院的那个门被人用利器砸出了一个个凹洞。 看到这一幕,邻居们纷纷倒抽一口气。 “李婆婆,孙老板,你们有人受伤吗?” 亮晶晶和巷子里住户关系处得都不错。 有人立刻关切地问。 “没有,人都好着。” 李木兰此刻心还怦怦跳。 虽然小弗和他们两个老的提前说过,他们根本没有睡沉,等着晚上会发生的事,可当巨响发出时,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都是谁做的,太嚣张了!” 街坊十分气愤。 “估计是想来偷钱的,窗户都被砸了。” “快看看店里有没有丢东西。” 大家七嘴八舌的关心着。 在得知他们把店里没受损失后,众人才回去睡觉。 看着被砸得不像样子的店面,李木兰十分心疼,这可是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店啊。 “外婆,纪师傅,等早上报警后我就找人来修。这两天先歇业,等店里整理好了再开门迎客。 你们也好久没有休息了,趁这个时候休息下。外婆,舅舅舅妈他们又忙着生意,你刚好可以回去看看。” 李木兰也有点心动,孙子就要高考了,她想回去烧个香上个坟,保佑孙子考个好成绩。 “小弗,那你呢?” 她问。 “我还要上学,就住在后面院子里。” “不行,太危险了。要不你去住你干奶奶那。” 李木兰不同意。 “外婆,那些人还没伤人的胆子,否则咱们这窗户砸开后,他们可以进屋子,但那些人砸了东西就跑。” “妈,我在这里陪小弗,到时候把后院门窗关紧,不会有事的。” 孙秀芹道。 “明天把后院的门换成上面加尖刺的不锈钢门,这样就不会有人翻墙进来。” “我也留在这里。” 纪广福道,“我认床,换了床又要失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征就到了。 “你怎么来这么早?” 最近宋征天天来等她一起上学,半路和葛嵩山会合。 出了事后,公安已经来过了。此刻店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但被砸坏的东西还没有换上。 所以宋征一下就看出亮晶晶昨夜遭遇了什么事。 “人都没事吧。” “没事。” “公安那边怎么说?” “说会加强巡查,让我们也小心一些,要是看到可疑的人,就赶紧报案。” 抓不到现行,只能这样。 现在警力不够,甚至公安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宋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看来他们是有恃无恐了。” “先这样吧,反正他们也只是吓唬吓唬人,搞搞我们心态。” 店内砸成这样,梁书弗的心态反而稳了。 宋征见她这样,多看了几眼。 “怎么?” “佩服你心态好。” “那当然。都是被你锻炼出来的,多谢哈。” 梁书弗调侃。 中考前宋征大魔王式点对点辅导,做错一个题就用那种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看她,要是心态不好,她早就奔溃了。 宋征不置可否,转手就给陈沐善打了电话。 一旁的王益波听后,对陈沐善说,“能不能让他同学配合我们一下,将计就计,然后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他的声音很大,陈沐善还没有开口,宋征就直接开口拒绝了。 “这事不行。” 陈沐善听到他急切的声音,挑了挑眉,故意道:“又不是问你,你让我和那小姑娘说说看。” “刘家你们看着点,最好给他们找点麻烦,别让他们出来乱咬人,其他免谈。”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陈沐善听着听筒里的忙音,笑了下。 然后想到宋征和他说的事。 刘家确实嚣张过头了。 “小郑,那个人给的东西核实的怎么样了?” 一个挺拔的身影向他敬礼,回答:“领导,基本属实。” 陈沐善眯起眼,“和他联系下,我们需要他配合。” 另一方面,当天稍晚一些,亮晶晶服装店来了一个新客人。 第四百六十三章 意外来客 “不好意思,这位同志,今天我们不营业。” 孙秀芹给林美玉和吴香莲放了一天假。联系五金店把窗户换上,被砸出坑的门要等两天才换。 来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烫着一头时髦大波浪卷发的女人。 她身穿薄荷绿斜襟真丝绉纱连衣裙,细细的腰肢处只系了一条同色细绳,脚上一双白色方根尖头小皮鞋,身姿婀娜,宛如春天的一根柳枝。 “真可惜,上次有人送我两条你们家的衣服,我十分喜欢。本想亲自来看看,没想到这么不巧。” 听到孙秀芹的话,女人开口,声音婉转如莺啼。 这样的气质独特的美人,在虞县可不常见。 孙秀芹忍不住多搭了几句。 “不知道是哪两件?” “一件的素色印花连衣裙,一件薄麻衬衫。 ” 梁书弗听到这,眉毛微微一挑。 她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模特,“妈,你去看看里面的架子,要不要调整。” 趁着这次,梁书弗干脆让木匠又调整了下店内布局,打了几个可以随意组合的小柜子。 既可以存放衣物布料,还可以做装饰。 孙秀芹对此十分上心,闻言就进屋了。 梁书弗走到门口,看着来人,全身上下只有一块表,没有多余的饰品。 但那块表她在宁市友谊商店见过类似的,是不对内销售的,没门路的话就算有钱也搞不到。 “您好,我们店今天不营业,但是后院有一些定制样衣。客人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带您去看看。” 蒋兰闻言,眼神闪了闪,然后笑着道:“好啊。” 梁书弗将人带到后面。“屋子里有点暗,我将衣架推出来。您稍等。” 蒋兰站在院子里,目不斜视。也不在意这院子的朴实无华,反而十分自在。 “让您久等了。” 过了一会儿,梁书弗推着几个脚上装了轮子的衣架过来。 “您看看这些衣服,有没有喜欢的。” 蒋兰看了几件,“这几件都不错。” 梁书弗微笑,“确实比上次那两件更符合您的气质。” 蒋兰看中的几件,都是蕾丝,纱质连衣裙。 若隐若现的白色,淡紫色蕾丝裙,增添朦胧仙气,灯笼袖和荷叶边带来飘逸感。 “上次那两件,是黄夫人特意买来打我脸的。” 蒋兰慢悠悠吐出这句话,其中丝毫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梁书弗扭头看她,然后道:“黄夫人是刘家人,自然霸道一些。” “是啊。” 蒋兰转过头,“你们这店被她找人砸成这样,确实很霸道。” “我们已经报公安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那些作恶的人。” 梁书弗回道。 “那样根本伤不了黄夫人分毫,她手底下多的是为她们办事的人。你们的危机,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 蒋兰淡淡地道。 “但凡被刘天宝看上的人,就没有能逃脱的。黄夫人现在做的这些只是警告,刘天宝出手的话,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那依您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办?” 蒋兰眼中闪出一抹厉色,与她柔弱温婉的外表十分维和。 “自我介绍下,蒋兰,刘狗子的相好。” 梁书弗听到刘狗子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这人是刘帮创始人,那个传闻中无所不能的刘爷,刘天宝的父亲。 不过这个名字是他发迹之前的土名,自从他成了刘爷后,就换了一个新名字。 刘狗子这个名字,是他的禁忌。谁叫谁死。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毫不犹豫的叫了出来。 她和刘狗子的关系,要么特别好;要么特别差。 梁书弗一时摸不准,但她还是和蒋兰握了下手。 “你好。” 蒋兰挑眉,“知道我的身份,还和我握手。” “我只用自己的眼睛看。” 梁书弗道。 “我果然没看错你。” 蒋兰毫不拖泥带水的说出自己来意,“刘天宝母子依仗的是刘帮的势力,只要将刘帮连根拔除,他们就是无牙的毒蛇。” “我会帮你,但也需要你的配合。” “就我们俩?” 梁书弗问。 “怎么会,你背后不是还有县人武部?” 蒋兰道。 这也是她找上梁书弗的原因。 她忍得太久了,就差最后一击。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刘狗子看着宠爱她,但是也限制了她的行动。 他允许自己可以争风吃醋,给刘天宝母子添一些堵,却绝对不允许自己真的伤到刘天宝。 可是,她想要刘天宝死! 不,她要所有的帮凶一起去死! 梁书弗,这个人的名字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听过。 因为要给她一点教训,牵扯出了一系列的事,夜来香也因此被彻底关闭。 她和刘双湖两人,将这个名字抹去,不让刘狗子得知。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观察梁书弗,然后看到黄夫人频繁进出这间服装店。 现在,是合适的时机。 她们有共同的敌人,以她这段时间对梁书弗的观察,她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果然—— “好。” 梁书弗知道蒋兰误会了,她哪有什么背景。 她有的不过是身为新华国公民的底气。 她相信一旦发生什么,不论公安也好,还是军队,都会采取措施。 宋征知道了梁书弗的想法后,只问了句,“你知道刘天宝是什么人?刘狗子又是什么人吗?” 梁书弗有所耳闻。 刘狗子勉强算个枭雄,建国前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少,是个手上沾血的人。 看似孱弱的刘天宝,手里也不干净。 “他们父子俩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套玩得炉火纯青。一时半会,就连军方都拿他们没办法,你一个小丫头,就敢单枪匹马对上他们?是活腻了吧?” 宋征气得鼻孔出气,差点将梁书弗怼到天上。 “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这个机会这么好,说不定就成了呢?再说有内应,就算干不掉他们,我的命也能保住。” 梁书弗连忙安抚炸毛的宋征。 “谁担心你了,你自己不惜命,关我什么事。” 宋征绝不承认。 “是是是,你是怕苏姨和奶奶伤心,所以才连带着担心我出事。” “知道就好。” “可我还是想去做。” “你——” 宋征本以为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没想到她还是坚持。 “这次店面被砸,重新装修换东西,花了一千块。下次他们要是再来,又是一笔损失。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梁书弗对他眨眨眼,“你不是说过吗,攻击是最好的防守。” “那个蒋兰出现的莫名其妙,你就那么相信她?” “她恨刘天宝母子,至于刘狗子,”梁书弗顿了顿,“她和我说了个故事,她是绝对不会帮刘家的。” 宋征一口气被憋住,然后重重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你等着,我打个电话。”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 “跟我走,带你去见个人。” 第四百六十四章 赴约 梁书弗根据刘家司机留下的电话,主动约见黄夫人。 挂了电话后,黄夫人发出一声嗤笑。 坐在一旁的马丽亚听到黄夫人的话,心中暗喜。 “黄夫人,梁书弗同意了?” “呵,她当然得同意。我家天宝是什么人,看上她就是她的福气。” 对黄夫人来说,自己儿子千好万好,就是天仙下凡也得给她把腰弯下去。 “之前我好声好气的时候不同意,找几个人一吓,不就知道厉害了。” 马丽亚点头,“没错,我那表妹有点心高气傲,非得吃点苦头才肯乖乖听话。” 黄夫人看了她一眼,“既然是你举荐的,就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 马丽亚心中确实不舒服。 一方面,她急着摆脱刘天宝的折磨,想让梁书弗也尝尝那种滋味;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刘天宝更看重梁书弗,那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如梁书弗。 现在被黄夫人一提醒,她连忙应道:“夫人,天地可鉴,我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没有最好。”黄夫人瞥了眼她的肚子。 “你好好养胎,为天宝开枝散叶就是大功一件。” “是。” 黄夫人特意选了个好日子,派了车去接梁书弗。 车子将梁书弗接到了县里一个两层楼的小洋房。 看到地址,王益波气笑了。 “这是建国前咱们县一个富商的祖宅,抗战时富商一家出国的出国,战死的战死,而他们最后的一个本家人在动荡时期死了,于是这套楼房就成了县里的资产。 县里本打算这几年请专家规划修缮一下,作为历史建筑,提醒我们勿忘历史。 我倒不知道这本该封闭的宅子,刘家竟可以这么自由的来去。” 另一方面,马丽亚也得知今天刘天宝要去那个地方。 那地方她去过好几次,一楼是正常的会客室、餐厅,但是二楼—— 想到梁书弗马上要遭遇到的事,她就激动地发抖。 可惜不能去现场观赏梁书弗被折磨的样子,她觉得真是太可惜了。 她不能去,但是有人可以。 “爸,你去葫芦街136号,那里有好戏。” 马亮死了,从公安那边传来的消息,竟然和梁书弗也有关系。 马丽亚和马曙光固执地认为这都是梁书弗的错。 马曙光听到女儿的话,扔下手里的活就跑去葫芦街。 梁书弗坐上车,开车的是之前那个司机。 司机好奇的偷瞄了坐在后座的梁书弗好几眼。 这个小丫头他上次见过,惹得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这次——— 他又从后视镜偷瞄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清泠泠的眼睛。 就如冰山上留下来的溪水,看似孱弱无害,却能冻得人一个激灵。 司机立刻转开眼,心里嘀咕着。 再倔又有什么用,刘公子可不是善茬。 但凡让他不合心意的,全都被教训的和狗一样。 车子进了院子,停在二层小楼的大门前。 梁书弗打量了下这栋小楼,因年代久远,外墙体已经斑驳,院子的围墙是石砖砌的,大约两米高,围墙上的瓦当凌乱缺失。 她又抬头看了下周围,小楼左边是一栋平房,目前也空着;右边靠小河,河对面是一片小树林。 “走吧。” 司机在前面带路。 进了院子后,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青砖铺成石板,中间还有一个人工挖出来的池塘,池塘里种着几株睡莲,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这院子,是有人打理的。 一楼的大门开着,梁书弗进去,就见黄夫人端正坐在上手的一张雕花圈椅上。 刚刚进门,司机就把门给带上。 梁书弗回头,“咔嚓咔嚓”,从外面给锁上了! “来了。” 见到她来,黄夫人上下挑剔地看了几眼。 梁书弗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同色的长裤,甚至脚上都是双浅色球鞋。 这种一身白的颜色,只有奔丧才穿。 黄夫人不满。 这是对他们的抗议吗? 呵,真是天真幼稚。 “跪下敬茶。” 黄夫人一抬下巴,司机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垫子,放在了梁书弗面前。 “黄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以后你是伺候天宝的,也算是我们刘家人。” 黄夫人理所当然道。 对于黄夫人的说法,梁书弗觉得可笑。 “黄夫人,新华国已经成立三十年了。” 见她依旧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黄夫人冷笑,“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 说着,旁边的司机蹿出来,一手重重压在梁书弗的肩上,一脚踢到她的膝盖窝。 梁书弗快速避开,反手抓住司机的手腕,一拉一推,抬脚踹在他的下三路。 “啊!” 司机捂着裤裆惨叫,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黄夫人,你觉得呢?” 梁书弗抬头看向已经从座位上猛得站起来的女人。 “你!” 她手指颤抖的指着梁书弗,“放肆!” 习惯了别人服从顺贴,遇到梁书弗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黄夫人暴怒。 梁书弗走近她,“黄夫人,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 黄夫人深吸几口气,脸上一贯地高傲虚伪不见了,换上了冷漠的面容。 “呵,谈?谈什么?今天来,你就别想着清清白白回去。你以为你能逃的掉? 别看这里空空荡荡,实际屋外有我的人,就连屋内都还有2个人。” 黄夫人道。 虽然这栋小楼是儿子玩女人的地方,但黄夫人还是很关心自己和儿子的人身安全,除了司机外,她还有一个随从,而天宝身边至少两人。 与此同时,司机站直了身,走过去站在黄夫人旁边。 他看向梁书弗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恶意。 “听话的话,能少吃点苦头;要是不听话,这院子里的池塘就是你的归宿。” “听你的意思,只要杀人灭口?今天我出门时,家里人都知道。甚至巷子里的邻居,也看到了你们的汽车。” 黄夫人笑了起来。 “所以说你就是天真。” 她挑了挑自己的手指甲,“你是上了车来给我量衣服的,量完就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至于你家,前几天刚刚被砸,谁知道惹上了什么人。说不定哪一天晚上就被灭门了。” 梁书弗冷冷地盯着她,“我就不相信,这天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 “哈哈哈。” 黄夫人大笑,“在虞县,我们刘家就是天。” “你们卑鄙!”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了,梁书弗发抖。 “好了,妈,你就别吓她了。”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激怒 从梁书弗进门那刻起,刘天宝就在楼上观察她。 上次只是在车里惊鸿一瞥,这次他才好好看清楚了梁书弗的长相。 她个子不算高,大约160左右,头发不长,就到肩膀;皮肤不白,有点麦色;微圆鹅蛋脸,有点稚气;眼睛微圆,不够成熟魅惑;嘴唇有点浅,不够饱满。 这些都不是刘天宝喜欢的。 但是她额头饱满,眼神晶亮,那双眼看人时,能让人忘记她的年龄。 六月中旬,虞县已经有点热了。梁书弗穿了一件方领白衬衣,领口竖起,一截修长的脖颈若隐若现。 下身却穿了一条白色长裤,衬衣扎到了裤子里,腰越发的细,腿越发的长,整个人比例好到不行。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刘天宝觉得这话不错,就这样普普通通的白衣白裤,勾得他心痒痒的。尤其是她刚刚几下就把司机逼退的样子,更是让他的火都起来了。 黄夫人见儿子出声了,心头火气微下。 但见儿子走下来,一双眼牢牢黏在梁书弗身上,她又有点不舒服。 向自己跪拜,就是承认了她是刘家的女人。 就连马丽亚都是怀了孩子后才有这个荣幸,她本还想给这丫头一些体面,哪知这丫头不领情。 “天宝,这丫头不听话,先把她绑了再——” 刘天宝挥手打断母亲的话,“就是要凶狠,才有意思。” 他看向梁书弗,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要是你嫁给我,我能让你拥有一切!” 他改主意了。 他现在是公职人员,需要有一个身世清白拿得出手的妻子。 这个丫头,适合做他妻子。 还有他们家的那些服装店,头花厂,以后可以称为他们刘帮的掩护。 他和父亲商讨过,以后的形势只会越来越紧,收掉的那些产业以后要开出来,也不能闹太大,他们需要在明面上有个合法干净的营生。 “我要是不愿意呢?” 梁书弗看向这个男人。 她在乡下的时候,听到过不少关于刘家的各种传言。 有关这位刘公子的传言,都说他如何凶横,狡猾,暴虐。 原来他并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寺庙中夜叉的不怒自威,他就是个普通男人。 不,他比普通男人看着更羸弱一点。 就如常见不见阳光的病弱书生。 “为什么不愿意?” 第四百六十六章 抓捕 梁书弗的动作很快,避开他的手后继续拉仇恨。 “娘了吧唧的,还不如我们村上的陈二狗。” 刘天宝最恨别人说他没有男子气概,“找死!” 他眼中闪着凶光,对着两个保镖道:“按住她。” 在对方行动之前,梁书弗已经快速后退,但她还是被两个保镖围堵在墙角。 其中一人伸手去抓她的肩膀,另一个将她的手控制住。 “呵。” 刘天宝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把匕首,踱着步子慢慢接近。 “天宝,杀了她!” 黄夫人在一旁叫嚣,此刻的她已经彻底没有了优雅和从容,只剩下巫婆般的狠毒。 在距离梁书弗一步之遥的地方,刘天宝站定。 他将匕首移到梁书弗的脖子大动脉处比划了几下,“从这一刀割下去,血就会和喷泉一样喷出来,特别壮观。” 接着,他的匕首又移到梁书弗的心口,“在这里捅一刀, 血会充满你的胸腔,你会呼吸不上来,一用力还会咳出血花。” 梁书弗被按住不能动弹,但嘴上却不停。 “能让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人这么熟悉,看来你没少杀过人。” 刘天宝置若罔闻,“一开始我总是掌握不好,人死不透还得多捅几下,弄得自己浑身都是血。” “不过你放心,现在我的技术很好,保证你的致命伤只有一刀。”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比划着,想要看到眼前这个小丫头惊慌失措的一面。 可梁书弗只是用那双清泠泠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只有厌恶鄙视,没有害怕。 刘天宝不满了。 “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抓起匕首,对准梁书弗的眼睛,“要是我把它们挖出来,不知道你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傲气。” 他知道摧毁一个人,就要一点点摧毁对方在意的,引以为傲的东西。 “你放心,你死后,你的家人也不会痛苦。因为他们很快就会一起来陪你。” 刘天宝将刀尖垂直移向梁书弗的眼眶,他的嘴角挂着狞笑,眼中全是嗜血的激动。 梁书弗睁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刀尖越来越近,直到占据整个视野。 “噗”的一声,刚刚还按住梁书弗的一人忽然出拳,精准的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刘天宝下巴上。 他抓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在梁书弗面前划过。 眼看着刀尖就要划开她的整张脸,梁书弗往下一个矮身,就地滚了两圈,滚出危险范围。 刚刚她站在的地方,那名保镖已经将捂着肚子的刘天宝逼到角落。 “你们干什么!”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起下地狱 马曙光接到女儿消息后,就匆忙赶去小楼对面的马路蹲着,想要看梁书弗这次倒大霉。 只要梁书弗倒大霉,梁勇夫妻肯定痛不欲生。 要不是为了绑梁书弗,他家马亮怎么会被判死刑? 凭什么只有他要承受丧子之痛,梁勇一家人却过得开心顺遂,他也要梁勇夫妻一起下地狱。 马曙光蹲在树旁,看着一堆穿着各色制服的人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 紧接着屋内就被带出了几个人。 在看清那几个的脸后,马曙光躲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 他心中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刘天宝在这里搞事,怎么会喊公检法的人来?里面出什么事了? 他刚想凑进去看看,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枪声。 马曙光被枪声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往旁边的树旁躲。 怎么开枪了? 没等他缓过神来,小楼从内打开,里面有人出来。 第一个被人押着出来的是刘天宝,他手上全是血,被按着头推到了车上。 后面一串几个人,都是刘家的保镖,马曙光曾在刘家见到过。 还有黄夫人! 此刻她头发散乱,哭哭啼啼地赖着不走的样子,和市井的普通妇人完全没两样。 看到这,马曙光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电话亭跑去。 马丽亚正等着父亲的消息,听到电话铃声,立刻接起来。 她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马曙光惊恐万分的声音。 “大事不好了,刘天宝被抓了。” 马丽亚皱眉,“怎么可能。”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有公安的人,还有军队的人。” 马丽亚还是不太相信,刘家在虞县是什么存在,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怎么可能被抓。 “你肯定看错了,天宝现在就是公安的人,说不定他是在办案。” 马曙光急得满头冒汗,“黄夫人和保镖都被抓了,肯定出事了。” 刘家做什么的,他清楚的很。 正因此,他才会如此恐慌。 现在可是严打啊,儿子不就是抓进去后被枪毙了? 那刘天宝被抓,会不会将他们这些有关系的全抓起来坐牢? 第四百六十八章 宝贝疙瘩成烫手山芋 梁书弗冒险的事没有告诉家里人,宋征送她回来的时候,梁勇正在搅拌水泥。 院子换了带尖刺铁门,但墙头还是光秃秃的。 他从玻璃厂里弄了许多尖钉尖玻璃,堆在墙头。 被夕阳一照,玻璃尖钉泛着锋利的光芒。 “爸,你怎么来了?” 梁书弗见到人,十分惊讶。 父亲最近都在跑养殖厂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嗯,你外婆回乡了,我想着晚上这里就你们三人,就过来看看。” “姐姐!快看这是什么。” 梁勇刚说完,梁书瑶就抱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过来。 “小狗?” 妹妹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通黑,耳朵半立的土狗。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的眼睛湿漉漉,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嗯嗯,隔壁村婆婆家生了一窝小狗,我们抓了两只,乡下一只,这边一只,小叔婆说用来看家护院。” 梁书弗忍不住从妹妹手中接过小狗,抱着摸了又摸。 小狗感觉到她的喜欢,也“呜呜呜”的在她怀里撒起娇来。 忽然一只手提着它的后脖颈,将它提溜起来。 小狗恐慌地“呜呜呜呜”尖叫起来,四只小短腿不停乱蹬。 “竟然是只难得的铁包金”。 宋征将狗提到自己眼前,用手指头戳了戳它眼睛上方金黄色的圆斑。 “你别吓到它。” 梁书弗瞪了他一眼,立刻将狗从他手里抢回来,发现小狗在自己手心内不停发抖。连忙顺毛安抚。 宋征暗暗看了下那只土狗,一手插兜,“这狗也太小了,连牙都没长齐,指望它看家?” 他嗤笑一声,像是嘲讽。 哪知小狗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刚刚还瑟瑟发抖,此刻却冲着他龇牙咧嘴的狂叫。 “汪汪汪。” 要是忽略它边叫边抖的模样,还真是十分英勇。 “啧!” 宋征匝了下嘴,探出手狠狠薅了一把它脑袋上的毛。 “小怂货。” 梁书弗维护,“多大的人了,还和只小狗斗气。” 宋征震惊,指了指自己,“我,” 又指了指发抖的黑狗,“和它斗气?梁书弗,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 梁书瑶补刀。 “梁书瑶!” 宋征黑脸。 “宋征哥哥,是你自己问的啊。”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 和宋征混熟后,梁书瑶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他了。 宋征噎住。 “姐姐,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 梁书瑶一脸期待,“要不要叫它小黑?” 一旁的宋征嗤笑,“什么老土的名字。我看它眉头上的圆斑像是多了一双眼睛似的,干脆叫“四眼”好了。” 四眼不开心的“汪汪汪”叫起来。 “宋征哥哥,小黑不开心了。” 梁书瑶嘲笑? “汪汪汪汪!” “什么小黑,你这名字它也不满意。” 梁书弗见两人一狗拌起嘴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心里的沉重和阴霾一扫而空。 听到她的笑声,宋征微微松了口气。 “那你说它叫什么?” 梁书弗想了下,“叫金蹦蹦,好叫又好听。” 梁书瑶立刻赞同的欢呼,“金蹦蹦,金蹦蹦,好耶!” 哪里好听了? 金蹦蹦被小主人抓着爪子逗弄,和只傻狗一样。 宋征确定了,梁家两姐妹这审美都不行。 还有那狗,也不像是聪明的样子。 算了,刘帮的事处理掉了,这个巷子里应该能安宁一段时间。 对于刘帮案件的审理用了不到一个月。 要不是刘帮涉及的犯罪案件过多,这个时间还要缩短。 可以看出上面对于处理刘帮的心情是如何的迫切。 县里专门开设了一个举报信箱,征收全县人民的举报。 短短一周内,收集了了上百起的各类案件,案件时间跨度从建国前至今。 小偷,小摸,小骗都是基本操作;被掩盖的还有烧杀抢掠。 在建国前和“文革”时期,以刘狗子为首的刘帮成员,打着拱卫虞县的名义,杀死无辜的地主,富农,商人几十人,抢占他们的财产,欺辱他们的妻女,累累罪行,另人发指。 刘狗子及心腹还从事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的非法生意,迫害了无数的妇女儿童。 刘天宝经营的非法地下赌场也被挖了出来。 在赌场地下,公检人员挖出了数十具白骨。 经指认,这些无力偿还高额利息,被赌场打手殴打致死的。 根据刘狗子的账本,顺藤摸瓜,一批虞县各级别的官员,因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等被判刑。 刘狗子和他的儿子刘天宝,根据《刑法》第234条(故意伤害)、第236条(强奸)、第294条(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至于刘双湖,犯有协同包庇罪,但念在后期思想觉悟,主动交代罪行并转为公安的污点证人,配合本次对刘帮的打击活动。被免除死刑,但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在审判庭上,黄英对着刘双湖破口大骂,又哭又闹,恨不得扑过去撕下他身上的一块肉来,还没等她动作,就被法警给拦住。 黄英自身也不无辜。 作为刘狗子的妻子,她对刘帮的人视如猪狗,动辄打骂,间接死在她手下的人不少。 作为刘天宝的母亲,她包庇儿子杀人,被判刑十年。 就此,在虞县盘踞了数十年的刘帮,日本瓦解。 一直在关注着刘家情况的马丽亚,听到消息后昏厥了过去,被人送到医院。 医生不知她的情况,严肃的说,“你这肚子已经五个月了,怎么还不当心点。” 马丽亚摸着圆圆的肚子,顿时恐慌起来。 这可是刘天宝的孩子。 刘家一家死的死,关的关,她肚子里的金凤凰,一下就成了孽种。 公安会不会对刘家赶尽杀绝?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孽种也被抓进去吃牢饭? 不行,她不能把这孽种留下来。她不要吃牢饭! 她见过自己母亲吃牢饭的样子,不过一年,一个光鲜亮丽的妇人,就变得苍老麻木,活像一根腐败的木头。 “医生,我要打胎。” 医生听后,严厉地道。 “这位女同志,你说什么?这可不能开玩笑。” “同志,我这肚子里的是孽种,我不能要。” 马丽亚哭得楚楚可怜,“我是被迫的。” 医生和护士听后,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马丽亚把自己塑造成了被刘天宝祸害的可怜女子,“我不敢和家里说,也不敢报警。要不是这个孩子,他早就杀了我了。 他们被抓后,我就从刘家逃了出来,东躲西藏怕被他们的人抓回去。直到听到他们全被判刑,我才确定自己安全了。” “畜生!不畜生不如!” 正义的医生护士咒骂。 “别怕,我们帮你报警。” “不!” 马丽亚连忙拉住护士,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她低下头。 “反正他们已经被判刑了,也算帮我讨回了公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事,要是传出去,我没脸见人,也没法子活了。” 小护士们沉默了。 这年代,对于女人来说不容易。 尤其是失了贞洁的女人,即使她是被害者,舆论的口水也能将人淹死。 “求求你们,帮我打了这个孽种。” 第四百六十九章 各有各的报应 最终,马丽亚还是没能在医院打胎。 医院要她提供身份证明,街道证明,还有直系亲属的书面同意书。 马丽亚的户口还在海周乡,弄齐这些手续需要去大队签字盖章开证明。 她当然不愿意! 之前她希望海周乡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刘家的关系,现在她却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记。 所以在医院挂了半天水后,她就出院了。 她想找父亲,却去了马曙光工作的地方去扑了个空,这下她还能找谁? 马曙光回乡下后,生怕被人举报他收取不义之财,不敢住家里的楼房,于是就和年迈的父母一起挤在茅草房里。 马老头知道家里唯一的男丁被枪毙后就一蹶不振,最近这段日子躺在床上竟然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马老太见到儿子,两眼泪汪汪。 “曙光,这到底怎么回事?” 马曙光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整天疑神疑鬼,提醒吊胆着生怕有人上门将他拷走。 此刻他面部蜡黄,眼袋浮肿暗沉,本来乌黑油亮的头发生产了不少白发。 听到母亲的问题,他眼睛僵硬地转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刘家完了,马丽亚是刘家的准儿媳妇,我们也要完了。” 听到儿子的回答,马老太拍着大腿大声哭喊:“真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门不幸,马丽亚和她那个妈一样,都是丧门星。我们家被她们母女祸害完了!” 马老太的哭声在夜晚空旷的田地里特别凄厉。 第八小队好几户人家听到了,关上门窗,撇撇嘴。 “又哭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真是晦气。” “呵,可不是晦气嘛。这几年他们家又是赔钱又是死人,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 “我看不是得罪神仙,而是他们的现世报来了。” 有人对他们家的不幸十分解气。 “没错,就是马家的现世报。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嚣张,免得没退路。” 之前马曙光当副厂长时,马老头夫妻看人只用鼻孔,在八小队走路都横着,就是看路边的狗不顺眼,也要训上几句。 马亮出事后,马家消停了一段时间;但随着马丽亚和刘家男人无媒苟合搞在一起,马曙光得了城里的工作,他家又开始嘚瑟起来。 尤其是马曙光,那派头比之前当副厂长还要足,天天开口闭口城里怎么样,乡下怎么样。 村里几户人家被他这模样唬住了,买了不少礼物甚至还包了红包,请他帮忙给家里孩子安排工作。 马曙光收了东西,嘴上说得好听,却是一点正事都不干,问他讨要钱财,他说已经送出去了,让继续等消息,活脱脱一个老赖。 “马家一家子男盗女娼,现在家破人亡,活该!” 整个第八小队,就没人待见这一家。 刘家父子的落网,除了让马家父女整天疑神疑鬼外,宋卫海也如一只惊恐之鸟。 这次抓捕刘家父子的活动,他愣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等抓捕结束,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最近刻意和刘家保持着距离,刘家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都不敢沾。 但他这个局长是刘家走动关系运作回来的,还有刘天宝那个治安巡逻队长也是他批准的,现在刘家出事,会不会连他也被牵连? 一定会吧。他安慰自己。 宋卫海现在是连老婆都怪上了。 说到底要不是苏佳楠没事找事,找夜来香的小混混去绑架什么女学生,能搞出后面这一系列事吗? 而且他开始觉得苏佳楠克他。 自从娶了苏佳楠,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铁板钉钉的升职变成了平调,后面还停职。 要不是停职了,他会去抱刘家的大腿吗?用得着和现在一样,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苏佳楠也焦虑的要命。 怎么事事不顺? 媛媛的事刚刚捂下去,刘帮的人被一网打尽,媛媛绑架那个贱丫头的事,会不会被翻出来? 她下意识把自己在这件事里撇干净,一切都是宋媛媛干的。 她又觉得那个丫头运气好,逃过一劫。 不,不是的,是宋征那个杂种在里面搞事情。 那杂种心眼小,早就看她们不顺眼,肯定是他在报复她们。 宋卫海听到她的控诉,不耐烦道:“我知道你讨厌苏兰母子,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和宋征有关,他还是个学生。” “但是——” “好了,你还嫌我不够烦吗?成天盯着宋征,女儿也不管管。我费了老大的劲让她读书,这次期末考试竟然最后一名,我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说着,他摔门而出。 苏佳楠哭倒在沙发上,给还在外面读书的儿子打电话。 “鹏飞啊,你一定要争气,你爸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贱人和她的儿子。” 宋鹏飞接着话筒,有点不耐烦,但忍着嫌弃安慰自己母亲。 “妈,你别多想。爸是你的丈夫,又是人民公仆,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对,他要是想反悔,回去找那个贱人,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苏佳楠恶狠狠道。 宋鹏飞无奈,“妈,只有爸好好的,我们的日子才能好过。现在的重点是家里的钱财,你一定要握在手里。还有苏兰手里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弄到手,这点很重要。” “苏兰手里的东西肯定会给宋征见个野种,但宋征现在还未成年,苏兰肯定不会被她。” “那就让那些东西必须给宋征,父亲是宋征的监护人,就有权利代管。” 宋鹏飞道。 “你的意思是———” “刘帮肯定还有漏网之鱼,会不会想要报复?苏兰的父亲是人武部的,和这次行动的指挥,关系密切。” 宋鹏飞点到即止。 苏佳楠是个心思活络的,儿子几句话就明白了。 她挂上电话后,就匆匆回看了一下审判结果的现场直播。 她的视线从那些铐着手铐的人脸上滑过,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疑点。 亮晶晶装修完后重新开业,李木兰还给巷子里的大家分了夏天的消暑绿豆汤。 “之前让大家受惊了,对不住了啊。” 街坊邻居都笑呵呵,“哎,你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对啊,要我说,那些小混混真是可恶。” “你们看电视了吗?那个刘帮被连根拔起了,真是大快人心。” 大家说了会最近虞县最热闹的话题,刘帮两三事,亮晶晶店里就上客了。 梁书弗刚考完期末考试,最近天天跑工艺品厂,打算出几款新头花。 之前那十几款新头花带来的热度差不多消退了,她要在这个暑假做完下边年的秋冬新款。 宋征已经被他外公抓去海市了,这段时间她又一个人行动。 “小梁同志。” 有人喊住了她。 第四百七十章 给宝贝儿子选妃 “蒋小姐?” 梁书弗见到来人,眨了眨眼。 现在的蒋兰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她差点没认出眼前的人来。 蒋兰剪了一头短发,身上穿着宽松的男衬衫,工装裤,远看就和清秀少年一样。 “我比你大几岁,不介意的话,喊我姐姐吧。” 蒋兰笑得十分清爽。 “蒋姐姐。” 眼前的蒋兰,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梁书弗从善如流。 “亲眼看到那些人的下场,现在我要离开这里,想着还没和你道谢。” 蒋兰走进,梁书弗发现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像是重获新生的小鸟。 “要说感谢,也该是我。” 梁书弗和她并肩走着,“要不是你,我还会被人纠缠不清。” “不,要不是你帮忙,我姐姐姐夫一家的死,可能到现在都不会有定论。谢谢你还她们一个公道。” 蒋兰道。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梁书弗认真的道,“我相信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不到。” “但我不想再等了。” 蒋兰眼中全是悲痛,“一日不报仇,我姐姐姐夫一家一日不的安宁。刚刚我去扫墓了,我姐告诉我她很开心。” 梁书弗沉默。 就算刘家罪有因得被判刑,但死去的人却不能复生。 活着的人,心中永远有一道不可愈合的伤口。 “蒋姐姐,你要去哪?” “南方。” “那就祝蒋姐姐一路顺风,未来一切顺遂。” 梁书弗真诚的祝愿。 “嗯,会的。” 蒋兰眉眼弯弯。 “等等,你头发上有东西。” 蒋兰有168的身高,伸手轻轻松松就将梁书弗头顶上的落叶取下来。 远远看去,就和暧昧期的小情侣一样。 周勤芬刚从县图书馆出来,远远看到了梁书弗,接她看到一个俊秀男生和她相谈甚欢,对方还摸了她的头。 她眯起眼,心中十分不屑。 “无风不起浪,看来之前那些传言也不都是假的。”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 梁书弗在县城待了几天后,就回了河口村。 自从被黄夫人盯上后,她就没有回过村,生怕给家里招麻烦。 这次回来除了过暑假,她也要安排下芸芸姐她们的头花生产,还有表哥的高考成绩就快要出来了,出了成绩后,舅舅舅妈她们肯定要忙乎一阵,农产品那边她们肯定要帮衬下。 还有刘叔让她留意下蝉蜕,蟾蜍皮和鸡内金。 这件事梁书弗带着妹妹一起在做,瑶瑶现在已经能像模像样的辨别这些东西的好坏,刘叔笑着说要收她为徒弟。 梁勇的地批下来了,不仅虞县给了免税政策,淼泉镇也给了优惠的土地政策。 梁勇的用地符合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的前提,各类手续一路开绿灯,土地使用证办下来后,梁勇签署了承包协议。 为了支持个体经济,政府没有收取高额土地使用费,只是象征性收一些作为租金。 根据野鸭蛋加工厂的产能,梁勇计划先养3万只鸭子,预计一年产蛋60万枚。 他和淼泉乡租了50亩沿江滩涂,租金为30元/亩/年;又租了80亩土地用来建养殖场,场租金为15元/亩/年。 总租期为30年,租金价格5年后再商议,但上下附送范围不超过目前价格的10%。 养殖场前三年租金可以用收成的20%替代,这样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养殖场的生存和发展。 另外,目前租用地周围的土地和滩涂,梁勇有优先租用权。若以后养殖场扩建,可以直接签约。 “接下来请人处理滩涂,估计要一个月的时间,地上的工程也开工了,预计国庆前能全部完工。” “爸,资金方面没问题吧。” 梁书弗问。 这么大的工程,先不说后续的养殖成本,就是建设款项,也是一笔大支出。 “已经和信用社谈好了,拿着承包合同去办贷款,等到鸭苗养大生蛋,还可以申请助农补贴。” 梁勇现在对这些熟门熟路,该去哪里找谁,申请什么,都不再像以前一样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 他发现,人长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 不论是套近乎的话,还是恭维的话,又或者是表达自己想法的话,都应该直接说出来。 他现在回头看以前的自己,被父母压着和锯嘴葫芦样,真是太吃亏了。 说起来,他好久没有想起自己的那对父母了。 每月的赡养费和粮食都是小婶帮他送去的,小弗说让第三人转交,可以避免以后的扯皮。 他十分感谢小叔一家,这两年小叔一家帮他们家避免了许多麻烦。 建刚的拖拉机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为他们拉货,小婶帮忙管着头花那边的生产,弟妹跟着秀芹她们在县城做衣服。 小叔帮他压着父母那边,让他们闹不出幺蛾子。 “话说书红是不是去京市参加了模特比赛?她什么时候回来?” 自从梁书红去海市做模特后,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村。 上个月打电话回来,说她被选去京市参加一个模特比赛,等比赛结束后就从京市回虞县待几天。 黄细妹看看挂历,“快了,就这两天。” “奶奶,我好想姐姐。” 梁书平也渐渐抽条,褪去了小时候的圆胖,现在白白嫩嫩就和瓷娃娃一样。 “我看你是想你姐的大白兔奶糖和麦乳精了吧。” 黄细妹打趣。 “嗯,想姐姐了,也想奶糖和麦乳精了。姐姐还说这次从京市回来给我带驴打滚、豌豆黄、大麻花,还有茯苓膏。” 梁书平掰着手指头数。 “你个小馋猴子。” 黄细妹笑着摸摸孙子的头。 家里条件不错,书红当模特赚的钱她们一分都不要,让她自己花。 书红后来没坚持,但是每到一个地方表演,就给家里寄当地特产;过年的时候还会给她和老头子,还有书平包红包。 看着一家和睦,黄细妹特别满足。 果然兄弟姐妹不和,都是父母长辈之过。 梁勇兄弟姐妹四个,就是现成的例子。 他们当长辈的把一碗水端平了,亲兄妹之间自然相亲相爱,只要一个出息了,也不会忘了另一个,这样家里才会兴旺。 话说回来,梁有生的工作好像又黄了,这段时间一直闲在家里。 马上快要25岁的人了,工作工作不成,连个对象也没有。 “对了,殷贵男开始给梁有生张罗相看了,她找了梁丽华,让她找女婿给梁有生介绍对象。” 黄细妹说起那边的事来,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八卦。 “殷贵男的条件可不少,不仅要找年轻好看的,还要人家有体面工作,学历还不能低,最好要找县城的姑娘,最低也要是镇上户口。” 殷婆婆啧舌,“她这是给皇帝选妃呢,这么多条件。” 孙婶子也道:“就是,人家姑娘有这么好的条件,能看得上梁有生。梁丽华要是能答应,这就是给女婿找麻烦。” “诶,你不知道吧。梁丽华可听殷贵男的话了,她肯定要会绞尽脑汁去办这事。” 王婆婆道。 “没错,梁丽华应了。” 黄细妹觉得梁丽华就是亲疏不分,不识好赖。 “不过现在王永脑子清醒了,数落了她一顿。昨天梁丽华过来说,可以给梁有生介绍乡里条件殷实人家的姑娘,被殷贵男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众人无语,“殷贵男就作吧,他们家那个情况,能找个条件殷实人家的姑娘嫁过来,已经是高攀了。” “殷贵男见梁丽华那边不行,又找了梁董英,让她给介绍个镇上的姑娘,梁董英不搭理她;她又找到小婶那边,让她找温校长牵线,给梁有生介绍几个年轻的单身女老师。” 听到这,大家无力吐槽了。 随便殷贵男折腾吧,等梁有生年纪大了还打着光棍,她就知道厉害了。 隔天,一直在外各地跑的梁书红回乡了! 还是坐着小汽车回来的! 通往河口村那条路上的村庄,好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第一次意识到差距 车子停在河口村口,车上下来三个面容姣好,身材纤细修长,服饰得体时髦的姑娘。 围观的人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三人是习惯了这种情况的,表情落落大方毫不扭捏。 有人认出其中一个齐肩短发,额前头发四六分,露出光洁饱满额头的姑娘,正是梁建刚家的大女儿。 “书红,你是书红吗?” 梁书红看向她,微微一笑,“玉琴婶,是我。” 赵玉琴一拍大腿,然后道:“哎呀,这大半年不见,又长高了。这得有175了吧。瞧瞧这小脸,嫩的和剥壳鸡蛋一样,果然大城市水土就是养人。” 她话十分密集,完全不给人插嘴机会,“另外两个是你同事吧,瞧这身高,这身材,这气质,和电视上那些明星一样,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的。” 一个娇俏的女孩笑着撞了下梁书红,“书红,你们这村里的人性格还真爽朗。” 梁书红跟着道:“确实,我们村大部分人都挺好相处的。” 这时黄细妹在仓库场听到动静,已经跑了出来。 “书红。” “奶奶!” 梁书红带着两名城里姑娘回乡做客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河口村。 殷贵男正因为儿子的亲事不顺利而烦闷,听后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有生,你堂侄女现在出息了,你这个做表叔的也该沾沾光了。她不是带了朋友回来么,让她给你介绍介绍,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殷贵男道。 梁有生远远见到了梁书红带回来的两人,一个鹅蛋脸,一个瓜子脸,长得都很标致。 虽然身高过于高了些,不过穿平底鞋的话他也能接受。于是他跟着殷贵男到了梁祖根家。 梁宝根家去年新翻了屋面,屋顶用的都是青砖大瓦,而不是以前的黑色小瓦片,白泥水粉刷后的屋子看上去格外气派,将隔壁大伯梁祖根家都比了下去,成了河口村除了梁勇家外最气派的屋子。 此刻青砖大瓦房内,有好多来看热闹的人。 殷贵男推开人群往里面挤,撞到了同样想挤进去的藏金宝。 “大嫂,你这么急,是想来占三弟家的便宜吧。” 臧金宝最是势利眼,要不是和梁勇家闹翻了,跪舔也没用,早就上赶着去求和了。 她之前看不上梁书红,骂她是傻高妹,现在梁书红衣锦还乡,削尖了脑袋的往里面挤。 臧金宝被殷贵男扯得胳膊疼,回头一看,发现站在一旁的梁有生,就知道她在动什么脑筋。 “那也比你好,肖想人家大城市里的姑娘。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的,还不如我们利刚。” 殷贵男看了藏金宝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打了这个主意。你们梁利刚已经订婚了,就算没订婚,他一个没学历没本事只会靠着父亲余荫混日子的男人,城里姑娘能看得上他那个矮冬瓜?” 梁利刚肖母,个子不高,穿鞋后勉强一米七,是梁家几个堂兄弟中最矮的一个。 幸好那张脸不像藏金宝,有着梁家人的清秀,否则人家姑娘还看不上他。 记住本站: 但别看梁利刚自己硬件一般,却一心想娶个漂亮姑娘。 藏金宝也千挑家世万挑条件的,梁利刚蹉跎了两年也没找到个合适的。 今年开春,梁祖根做主,给儿子定了个隔壁镇上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家里父母还有个弟弟都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家底子殷实,自己还在皮件厂上班,聘礼也要的不多,不是卖女儿填补儿子的人家。 这样的条件,照道理轮不到梁利刚,但那姑娘长得丑。 就这么说吧,那姑娘不仅五大三粗有张大脸盘子,嘴巴上还有一颗带毛黑痣,所有人见到她,都会下意识看她那颗痣。 另外这个孟姓姑娘性格还很泼辣,厂里上班没人敢惹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嫁出去。 梁利刚死都不肯,但这次梁祖根铁了心,就连一向宝贝他的藏金宝也不依着他了。儿子大了,她想抱孙子了。 于是梁利刚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被定下了这门亲事。 藏金宝和殷贵男两人因为宝贝儿子的亲事在那狗咬狗,梁有生已经挤进了屋子里。 他看到小叔家的屋子里墙壁雪白,木窗户上新上的红漆十分耀眼,窗户一开,落地扇一开,整间屋子又是明亮又是干净清爽。 屋子正中央的桌上,摆着茶水瓜果点心,有很多是梁书红从京市带回家的。 梁书平正带着几个孩子在一旁分水果糖奶糖,梁书红带着她的朋友们坐在新打的八仙桌上。 那两个姑娘一个大眼睛瓜子脸,十分甜美,另一个鹅蛋脸,眉眼淡然,十分洋气。 这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好看。 就是他一直追的张玉娟,和她们俩人一比,都显得黯然失色。 果然小县城就是比不过大城市,就连梁书红都脱胎换骨了。 桌子另一侧坐着梁宝根和陈小来,还有梁勇一家! 而梁建刚正在抓茶叶,黄细妹提着热水壶给几人泡茶。 殷贵男这时候也挤了进来,脸上挂上笑意,“弟妹,你怎么亲自做这事,小来也真是的,哪有自己坐着让婆婆倒水的道理。弟妹,我来帮你倒水。” 说着你要去拿热水瓶,却被避开了。 “书红难得回来,就让她们母女俩说话。再说,我家也不是那种搓磨媳妇的人,我老太婆没事干,倒杯水又不会死。” 殷贵男听她指桑骂槐,心里也不乐意。 我这是帮你敲打儿媳妇呢,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给孙秀芹当狗当习惯了。 但是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又对着黄细妹笑。 “书红这丫头现在有出息了,她身上那件衣服要不少钱吧。她工资怎么样啊?都交给你了吗?要我说这钱你可得抓牢,一个小姑娘手里有那么多钱,容易学坏,而且说不定还会被人什么阿猫阿狗惦记上,到时候三言两语被骗了去,你们可没后悔的地。” 她自认为这番话掏心掏肺,但在黄细妹耳朵里,却十分不喜欢。 什么意思?这是咒她家书红呢? “我家的孩子我们会管,你还是操心下自己家的孩子吧。” 黄细妹不客气道,“马丽亚那肚子要五个月了吧,马亮也被枪毙了,梁有生到现在还家里蹲。” 记住本站: “你!” 被戳到痛脚,殷贵男气得跳脚。 “我什么我。” 黄细妹强硬的对上她,“我那句话说错了?” 片刻后,殷贵男败下阵来,“弟妹,你是有生的亲婶子,有生到现在还没对象,我看书红带回来的两个都不错,你给牵牵线。等成了后,我们一家会记都会得你的好的。” 黄细妹震惊了。 “殷贵男,你真是好大的脸。书红的朋友都是海市城里人,是国有服装厂时装队的正式员工。给梁有生介绍,你们自己也不照照镜子!” 她看殷贵男真是疯了。 “怎么了?我家有生一表人才,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之前还在县政府工作,我都没嫌弃她们长得和麻杆一样不好生养,她们能挑什么。” 黄细妹懒得和她说了,“你走,我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黄细妹赶人,她孙女好不容易回来,可不能让这些脏东西惹了大家不开心。 梁有生连忙上前,“小婶,我妈就是随便说说。我也好久没见到书红了,作为小叔,我也想和她交流下工作体会。” 梁有生说的冠冕堂皇,但黄细妹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 “有生,今天婶子家忙,没空招待你,你还是先和你娘回去吧。书红也没空,她难得回来,要和家里人说些贴心话,外人在总不合适。” 说着,就推搡着殷贵男出了门。 梁有生还要点脸,被黄细妹的话挤兑的脸上火辣辣,也不好再赖着不走。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隔着一道门的堂屋。 桌子旁,梁勇正和梁建刚,还有那个海市来的男人谈笑风生,孙秀芹,梁书弗正在和那几个城里人聊着什么。 那不是一扇普通的门,那也不是一张普通的桌子。 那是代表财富,地位,威望的桌子。 他跨不过那道门,而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大哥一家,现在却被人请了进去。 他第一次,真正的睁开眼看到了双方之间的差距。 记住本站: 第四百七十二章 被邀请 屋内,这次开车来的是海市服装厂的一个科长。 他陪同服装队去了京市参加比赛,亲眼见证这三个姑娘被保尔大师选中。 在得知三人要来梁书红家乡时,他本是顺路送到长途车站,但中途听到几人闲聊,说起梁书红家的亲戚,正是亮晶晶头花和服饰的老板,于是他和上头汇报了下,一起来了河口村。 “这次书红和香北她们被保尔大师选中,临时成为他的模特队一员。接下来保尔大师会带着她们进行集训,然后参加京市保尔大师个人服装展的演出。” 梁祖根不认识保尔大师,也不知道这个表演和孙女以前的表演有什么不同,但他很合时宜的表现出了赞叹。 “书红姐,小北姐,周楠姐,恭喜你们。” 梁书弗看过不少时装杂志,保尔大师是时尚之都法国的设计师,他创立的个人服装品牌不仅在法国受欢迎,在全世界都具有知名度。 “现在保尔大师还有意将这只模特队带出国门,前往法国首都参加国际时装秀,让我们回家的红旗飘扬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向世界展示了华国模特的风采。” 马科长神采飞扬,这下梁祖根听懂了。 要出国啊!这可是他们老梁家有一份,梁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好!”他大喊出声。 男人们聊得火热,几个姑娘也聊起了她们的话题。 莫香北是梁书红的室友,之前见过梁书弗,还买过她家的衣服,这次过来就是想逛逛亮晶晶的秋季新款。 “小弗,你们最近要出新头花吗?还有秋款服装,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梁书弗自然不会拒绝,每次她给书红姐寄去的东西,都能收获一些单子。 马科长听了后也凑过来,“不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当然,十分欢迎。” 于是几个人去了仓库场的亮晶晶头花厂。 看到里面忙忙碌碌的生产,马科长忍不住点点头。 虽然是个个体户,但生产环境整洁干净,员工也都戴好了手套围裙,原料,辅料,半成品都有专门的地方放置,一点都不见杂乱。 然后他们又去了看了梁书弗专门开辟出的一个十平米的产品陈列室,三面墙上都装了一个个两掌长一掌高的玻璃格子,每个玻璃盒子里放着同款不同配色的头花。 梁书弗给她们看了下马上要上市的三款头花。 第一款缎带编织麻花轻盈头箍,有黑,棕,藕粉三色,侧面有一个小巧的鎏金金属“晶”字标签,既起点缀作用,又起标志使用。 第二款仿珍珠双层网纱发圈,高级感十足,有黑色,浅灰色和棕色三色。 网纱裁剪成巴掌大长方形,两侧用同色丝线拷边,对折后缝在同色扁平松紧带上。对折处钉上一颗闪亮的同色仿珍珠。 十片网纱围绕着松紧发圈,就像是十片飘逸的花瓣一样。 第三款花朵造型的发箍。两队巨大的,手工打造的镂空铜丝花朵,花蕊是紫红色铜珠,纤细的花边边缘是深蓝色铜丝,里面全是古铜色。每一片花瓣都可手动调整铜丝的部分,可以顺着头型包裹住半个脑袋,也可以飞翘卷曲。 莫香北一看到这三款发饰就疯了。 “小弗,我要买!我现在就要买!每个颜色我都要!” 周楠的气质偏古典,她看上了麻花头箍和蕾丝发圈。 记住本站: 梁书弗笑着道,“第一批刚最好,两位姐姐自己挑吧,也不要说买不买什么的。你们平时对书红姐那么照顾,现在又远道而来,就当我们的一点小心意。” 几个头花,也就十来块的钱,对于莫香北她们来说不算贵,但梁书弗这份心意却很难得。 见到漂亮的小饰品,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而且梁书弗要真给她们送太贵的东西,她们也不会收,这点礼刚好。 “谢谢小弗。” 两个大姑娘叽叽喳喳就跑去挑头花了。 “马科长,我听说您家里有个小妹妹,我们这里也有不少适合十岁左右小妹妹的头花,要是不嫌弃的话,也挑几个吧。” 马科长也笑眯眯接受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人挑完头花,又去了梁家一楼的裁缝间。 一楼同样一间成衣展示间,里面挂着的都是定制款服装。 周楠一眼相中了那件玫红色羊毛粗花呢短外套。圆形领口上拼接了同色的欧根纱花边,小H型的外形让整件衣服在松弛的同时又不失精致干练。 马科长也惊了,“小梁同志,这衣服是的版型也是你们店的裁缝自己打的吗?” 不怪他这么质疑,现在大部分服装厂还没什么打版的概念,都是看市面上卖什么,工厂拿过来生产什么,只不过分大中小号而已。 就连定做衣服的裁缝店,有些也只是量下身材,然后该怎么做继续怎么做。 对于一些常见简单的款式,裁缝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手感直接裁剪不打版,可对于西装,裙子这种需要版型支撑的服饰,不打版就是灾难。 而这个意识,现在只有一些大型国有服装厂才有,没想到亮晶晶这个小作坊也做到了。 并且———“这件衣服是立体裁剪的吧!” 马科长又发现了惊奇之处。 “确实,马科长好眼力。” 梁书弗点头。 “哈哈哈,这件衣服的胸口线条十分流畅,肘部留出的空间恰到好处,既给足了活动空间又不显臃肿。” 马科长虽然不是裁缝,但他能被选出来随队伍一起参加京市的模特选拔,也不是个没本事的半吊子。 况且海市服装厂的衣服每年要出不下一百款,他的眼力十分毒辣。 接着他又看向了一条中长款半身裙。 A型裙摆设计,提升了裙摆的垂坠感,裙身布如丝般细腻柔顺,在光线照耀下闪烁温润珠光,一眼看上去就富有质感,十分上档次。 “这是新出的醋酸面料?” 马科长更惊讶了,这种面料刚出来,供不应求。亮晶晶竟然能弄到。 梁书弗点点头,但笑不语。 面前这人代表的是海市服装厂,不论以后双方是否合作,又或者是竞争,适当展露实力是必须的。 记住本站: 不管别人听了她的心声后是不是会嘲笑她,梁书弗的目标从没变过。 她要把亮晶晶做大做强,而不是如今的一个小作坊,一家小店铺。 展示间里的每一套服装都做工精美,款式独特,在知道这些都是梁书弗设计的后,马科长心思活范了。 “8月我们服装厂在海市有时装展,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记住本站: 第四百七十三章 捉奸 马科长和莫香北她们待了半天,当天就回了海市。 梁书红在家待了三天,也要归队,然后再去京市,参加保尔大师的训练。 陈小来送走了梁书红,又干劲满满的投入到了工作中。 她的收益越发精进,最近专门在村里做老款,等新款订单起来后,再去县城跟着纪师傅磨练。 这天,大队里接到了孙长元高中打来的电话。 陈阿炳听后,立刻让人给孙家和梁勇家传信。 “出来了,你们家长元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孙卫兵和赵云凤两人跑得和百米赛跑一样,梁书弗和孙长元跟都跟不上,两人满满走在后面。 “表哥,你紧张吗?” “有点。不过估分已经估过了志愿也填好了,现在不论我紧张还是放松,结果早就注定。” 孙长元沉稳了不是一点两点,梁书弗觉得自己表哥这心态也是绝了。 “你还记得我们搬出老宅那天晚上的事吗?” 梁书弗忽然提起。 已经四年了,那时候孙长元还在烦恼怎么辍学干出一番大事业,没想到他竟然读到了高考,还是心甘情愿的。 孙长元也想到了那时候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有关不好意思。 “那时候我太天真了,还以为外面遍地是黄金,只要弯腰就能捡到。” 带他出去的吴哥前两年也回乡了,据说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现在被送去当泥水匠学徒了。 “表哥,人生很长,挫折是常态。但只要有不屈不挠的精神,成功的机率就会比其他人高出许多。这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代,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梁书弗不愿表哥因为一次挫折而变得杯弓蛇影,她希望表哥能大步向前走。 就如他之前说的,一眼看到头的人生,也太无聊了。 “真正的强者,敢于迎接未知,敢于面对失败,更敢于面对自己!表哥,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孙长元没想到自己成年了,还能接收来自表妹的鼓励。 他笑着揉了下梁书弗的脑袋,“我知道了,以后遇到烦恼,我会来找你这个小军师参谋的,到时候你可别嫌我麻烦。” 自己妹妹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不仅脑子好使,眼光见解还独到,现在姑姑家还有自己家的好日子,都是听了她的话才有的。 两人刚刚走到大队办公室,孙卫兵已经接到了电话,正激动的和那边感谢着。 挂上电话后,赵凤云在一旁喜极而泣,“545分!” 孙长元自己估分在538-546分之间,去年的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在535分,在得到最终成绩之前,赵凤云嘴上不说,其实已经焦虑的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在上高中之前,她觉得儿子只要能上个高中就行;后来儿子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她又觉得要是能考个大专也不错,以后包分配。 但在她亲眼见证长元在三年高中是怎么学习的后,赵凤云又觉得也许长元可以冲一下大学。 于是就一步步就走到了今天。 记住本站: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让儿子多学点知识,别那么早进社会而已。 她安慰自己,儿子已经很努力很优秀,已经超越了她和卫兵的预期;但人心就是容易不满足。 一山望着一山高。 “哭什么,这可是大好事,要高兴地笑才是。” 孙卫兵搂着妻子,一拳头敲在儿子的肩膀上,“好小子,三年苦头没有白吃,恭喜你。” 陈阿炳和一众前来看热闹的村民,早就过来恭喜了。 “卫兵啊,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来人不明白那个分数,但看一向低调的孙家人这么激动,就知道是好分数。 前几年,他们大队那个梁有生,考了多少分来着? 诶?好像没人知道他考了多少分,只说是填错志愿进了中专。 这时有人问,“卫兵啊,你家儿子要读啥大学啊?” 赵凤云这会也收起了泪意,喜笑颜开,“长元填写了宁市的一所理工院校,还填写了隔壁省一所理工院校。” 她虽然没明说,但看样子孙长元会被其中一所大学录取。 “哎,你们还记得那个梁有生吗?怎么高考后只读了个中专,真的是志愿填错了吗。” 又有人提起这茬。 “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我问过县里高中的老师,一般成绩刚刚过专科录取线的,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赵凤云道。 别讲其他虚的。简而言之,就是分数不够。 于是梁家遮了三年的遮羞布一下被扯掉了。 梁有生又被人拉出来嘲讽了一波。 殷贵男得知李木兰的孙子竟然考了高分,气得枕巾都咬烂了。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儿子来了多少的。 比李木兰孙子的成绩,少了足足100分! 她第一次怀疑起梁有生,备考四年,怎么就考出了这么一个成绩。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养的崽不如李木兰,梁书弗那个小贱人不也是她的种?成绩不是也很好。 对,一定是梁书弗偷了有生的运道。 说不定不止有生的运道被偷,马家也是她在搞鬼,不然怎么下场那么惨。 一时之间,殷贵男忽然有点惧怕这个孙女。 万一她偷了自己的运,让自己折寿怎么办? 想到这,她脑子一抽抽又疼了。 记住本站: 最近这几年,她时不时脑子疼,心头疼。 “有生,你爸呢?” 殷贵男想让梁传根被她去卫生室配点药。 “他去河对岸了。” 听到河对岸三个字,殷贵男就怒火中烧。 “那个老不休的,这种时候了还出去乱搞。” 她穿上布鞋,怒气冲冲就往外跑。 梁有生觉得自己丢了脸,懒得去管她,自己回屋拿了钱去隔壁镇了。 梁勇一家正在孙卫兵家吃晚饭,今天长元出成绩,赵凤云掌勺做了一桌好菜。 结果大家刚下筷子,黄细妹急匆匆跑来找梁勇。 “大勇,不好了,出事了。” 饭菜哪有别人的瓜香? 一行人默契的放下筷子,匆匆赶去了河口村对岸的一间小破瓦房里。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衣衫不整的坐在院子里,看样子是直接被人从被床上拉出来的。 她的皮肤上还有青紫,头发被抓掉了一大把,此时正捂着脸低着头哭。 而屋子里此时传来打斗声,还有女人的叫骂声。 没多久,同样衣衫不整的梁传根跑进院子里,他脸色发黑,显然是气的不轻。 在看到围观的众人,尤其还有梁家人后,他恶狠狠的瞪着屋子里。 殷贵男叫骂着追出来,“好啊,你个杀千刀的,竟然给我偷婆娘。我给你生了几个孩子,你对得起我吗?” 梁传根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殷贵男,你不可理喻!” 哦呵,好大一出戏。 梁书弗看得津津有味。 记住本站: 第四百七十四章 爸出轨妈中风,梁有生天塌 也许是事情太劲爆,现场的人只顾着吃瓜都顾不上说话了。 梁传根多大了? 说难听点,都一只脚迈入棺材了,还能偷人,那东西还能用吗? 而被偷的这个金寡妇,五十出头,男人死了十来年,喜欢穿得红红绿绿,一遇到事就哭哭啼啼找男人帮忙干这干那。 村里人都很自觉的避嫌,这两人竟然滚到一起了。 殷贵男还在持续输出,“难怪这几年家里攒不起钱,原来你都给这女人用了啊。” 当她看到金寡妇耳朵上的金耳环后,立刻红着眼冲过去就扯。 “贱人,还给我!” 金寡妇被扯得生疼,尖叫着和梁传根求救,“传根大哥。” 梁传根一看,上前一个巴掌扇在殷贵男脸上。 “你做什么。” “好啊,到现在你还维护这老贱人!” 殷贵男气疯了。 她眼睛四处转,看到门背后一把劈柴刀,举着就要朝两人劈去。 金寡妇吓得顾不得遮掩半赤果的身体,在院子里逃蹿。 殷贵男还专往她头上和梁传根胯下砍。 “救命,杀人了。” 殷贵男那模样疯狂无比,根本没人敢上前阻拦,生怕刀剑无眼伤到自己。 再说,他们也不想去拉架。这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殷贵男好几次差点砍刀梁传根。 “梁勇!你还不拦着你妈!” 他见了人群中的儿子,怒道。 梁勇现在看梁传根,就和地上的泥点子一样。 他想不通以前的自己,为啥会觉得父亲威严,睿智? 一定是脑子有病,被什么糊住了。 见儿子不帮自己,梁勇只得松开抓着裤腰带的手,屁股蛋子露出来的同时,推了下追过来的殷贵男。 然后,殷贵男身子一偏,倒在地上,头磕在了石臼上,顿时血流如注。 她挣扎了一下,闭眼昏死了过去。 “啊!死人了!” 陈阿炳赶过来了,看到这乱糟糟的情况,还有倒地不醒的殷贵男。 记住本站: “梁勇,你妈脑袋受伤了,赶紧送医院。” 陈阿炳又指着梁传恨恨地道:“还不快收拾下,” 又嫌弃地看了眼金寡妇,“等医院回来,再找你算帐。” 等梁有生回村,才发现天都塌了。 爸出轨,妈中风。 他们家成了全村的笑柄。 梁有生两眼无神,这样的名声,他还怎么娶老婆? 就算有人愿意嫁过来,女方条件也不会好。 他看到站在一旁的梁勇,质问:“大哥,你刚刚明明在场,为什么不拦着点?” 梁勇淡淡的道,“怎么拦?他能做出偷人这种事,就要有被发现的觉悟。再说,你和他们一起生活,他偷了这么多年人,你都没发现,我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梁有生诧异,“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让那么多人看我家笑话啊!” “你错了,我看的是你家的笑话,不是我家的。” “大哥!你怎么这么自私!” 梁有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勇。 “对,我自私,那医药费你自己掏。垫付的那些就当我孝顺的,也不用你还了。” 说完梁勇就走了。 梁有生傻眼,梁勇怎么和变了个人一样。 “大哥,你太冷血了!” 黄细妹拦住他,“我说有生啊,分家的时候都说好的,你拿了家里的东西,以后就要给梁传根夫妻养老。你哥每个月给抚养费,这次还垫了小一半的医药费,你随便到哪说,他都没做错。” 黄细妹一脸讥诮。 “梁有生,不是婶子说你。这些年吃你哥给父母的抚养费,你也好意思说你哥自私冷血。 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像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了,不说能给父母养老,至少能自己养自己吧。” 说完,她拉着梁建刚一起走了,楼下梁传根父子三人。 梁勇回去后,孙秀芹上前,“殷贵男怎么样了?” “小中风,幸好送的及时,没有生命危险,治疗后可以生活自理。” 但就是会留下后遗症,比如腿脚不便,说话歪嘴之类的。 孙秀芹叹口气,“那就好。” 然后就是无语,“你爸怎么——” 梁传根多么要脸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事。 梁勇也不知道。 记住本站: 李木兰倒是有个想法。 以前女儿在梁家做牛做马,把老头老太伺候地体体面面。 殷贵男身材虽娇小却很饱满,看着倒也挺年轻的。 可随着他们一分家,殷贵男又要操持家务,又要照顾自留地,干得昏头转向。 她又不是个能干的,整个人苍老干瘪了不少,梁家一天到晚的吵架打闹。 如今和金寡妇站在一起一比,可不是显得金寡妇水嫩多了。 况且金寡妇会撒娇,说话又中听,事事不顺的梁传根当然会动心思。 不过李木兰顾及女婿的面子,并没有说出来。 “以后这赡养费——” 孙秀芹看了下梁勇。 梁家肯定是没什么钱的,这次殷贵男又生了病,家底又要薄一层。 梁勇看着女儿们,又看向妻子,“我和他们之间关系不好,就算有血缘,大家最好就保持没事别联系的状态。属于我的责任,我不会推掉;但属于梁有生的责任,他也不能推到我们身上。” 这是不打算接济了。 孙秀芹也劝,“等出院后,我买些补品过去,以后每周我们送一次肉菜过去。” 加钱,是不可能的;但给一些吃食,倒是可以。 一来表了孝心,二来堵住别人要挑刺的嘴。 毕竟人总是只能看到弱者的眼前,不会对他们的过往追根刨底。 “就真办吧。” 梁传根夫妻的闹剧,梁书弗并没有放心上,她带着妹妹收了一次鸡内金后,剩下就让妹妹去捣鼓,自己去了锡市。 这次她在锡市待了一周,住在客运站的招待所内。 她们亮晶晶头花和锡市客运站的合作十分愉快,马家初知道她要来,早早给她安排好了一切。 每天她都去董老师那学画,晚上回招待所还要继续画画。 董老师玩了命的压缩时间,给她塞东西。 按照她的话就是,你学的是技巧,是能力,是实用主义,我就直接教你方法。剩下的你自己勤练。 等从锡市回来,新款头花上市,整个虞县供销社里都摆上了,苏市其他县的供销社和海市的服装商店,晚了几天也同步上市。 高喜德已经成为了供销社的书记,任命在今年六月份下来。 他通过梁书弗,联系上了海市批发市场的顾老板,双方达成了合作。 顾老板给虞县供销社提供一些外省的布料,尤其是一些小型乡办厂的特色手工布料。 双方合作十分愉快,为此顾老板还邀请梁书弗去海市。 “我刚好要去参加海市服装厂的服装展览会,到时候见。” 记住本站: 梁书弗道。 记住本站: 第四百七十五章 被邀参展 距离梁书弗上次参加宁市的展销会,已经有两年了。 与上次需要苏姨找关系才能进展会不同,这次海市服装厂直接给她寄了邀请函。 苏兰知道后,满脸骄傲。 “小弗真厉害。” 她整理了些东西,请梁书弗带给父母。 “你干奶奶最近搞了一个什么补习班,人数超多,我要过去帮忙。这些东西你帮我带给你苏爷爷芳奶奶。” 梁书弗应了,她和妹妹将自己做的夏天驱蚊虫的香包拿出来,“兰姨,这些香包你挂在家里,就不会有蚊虫了。” 干奶奶那份她们已经去给过了,瑶瑶还留在了干奶奶那边。 现在每逢寒暑假,瑶瑶都要去干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梁书弗有时候也会去住个一两天,不过她要忙的事情比较多,吉秋萍也不拘着她,让她自己忙自己的。 8月初,梁书弗独自坐着车去了海市。 这两年交通变得发达了不少,比起她第一次来海市用了大半天时间,现在只要三小时就能到了。 经过一年的整治,长途车站外的环境好了不少。 梁书弗一个人来海市,孙秀芹她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她背着个牛仔大背包,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刚刚顺着人流走出站,就看到一个人直挺挺站着,一双眼睛似是漫不经心的扫过出站的人。 在看到她后,那人脸上神情变换,迈着大长腿向她走来。 “终于到了。” 宋征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取过她肩膀上的背包,单肩背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来了?” 苏姨给苏爷爷打了电话,梁书弗知道宋征正在部队里训练。 “训练结束就出来了。” 宋征轻轻松松的单手提包,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军队里 负责训练的教官看着瘫成一地的新手,手指头挨个指过。 “瞧你们这怂样,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起来,都给我加跑十圈!” 宋征想要临时告假,他提了条件,让他把全队队友撂倒。 本以为他手下的几个人,就算是新手,也能将一个毛头小子给压制住,免得他太高傲自大,哪知道反过来被虐了。 一名平头黑皮青年,喘着粗气道:“教官,那家伙太凶残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是啊,是啊,他下手可狠了,招招往人弱点上打。” “速度还快,脑子还活,虚虚实实,真是防不胜防。” 教官气急。 不过这些家伙没说错,刚刚他全程旁观,宋征那小子的身手确实厉害,是棵好苗子。 想到这,他忍不住就要去给人打电话。 另一方面,宋征将梁书弗接回了外公家,家里没人。 “外公最近都住在单位,外婆的实验正在紧要关头。” “嗯,我知道苏爷爷和芳奶奶都忙。其实我可以去住招待所,用海市服装厂的邀请函就可以。” 梁书弗表示自己不想麻烦苏爷爷他们。 宋征瞅了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客气的人。” 你礼貌吗?! 梁书弗无语,她一向很客气好嘛。 察觉到气氛不对,宋征就转移话题。 “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拿着。要是我们都不在家,你自己用钥匙开门。” 他将一把刚刚配好的钥匙给她。 梁书弗看着那把小小的钥匙,有种奇怪的感觉。 “给我钥匙是不是不太好。” 她和苏爷爷芳奶奶的关系都是拐着歪的。 “有什么不好?家里什么都没有,空着也是空着,你过来住还能给屋子带点人气,顺便给外婆把那几盆花养一养,每天浇水麻烦死了。” 宋征抱怨。 梁书弗也看到了阳台上的几盆兰花,开得生机勃勃。 “展览会哪几天?” 宋征将她的东西放好,然后问。 “就在明天后天,我买了大后天下午回县城的票。” “哦。” 宋征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巧了,我刚好休息2天。” 正在冷水洗衣服的教官打了个喷嚏。 哎呦,肯定是今天训练后他贪凉快,用冷水冲头着凉了。 看来明天不能贪省事了。 海市服装厂的展览,开在了市中心的展览中心。 展览中心采用俄国古典建筑风格,是由前苏联著名建筑师,结构工程师与华国设计单位合作设计。 整个建筑气势恢宏,拥有众多华丽的装饰和雕塑。 这个展览中心建立初衷,是用于两国经济及文化交流,后来渐渐才用于民间。 梁书弗抬头,观赏着大厅顶部的鎏金塔标和廊柱上的石膏花饰,满是赞叹。 果然是国有大厂,底蕴和排场就是不一样。 “什么时候,亮晶晶也能到这种地方来开一场展览会。” 她自言自语。 宋征看了她一眼,难得没有挤兑她,而是道:“急什么,你才多大?就算一步只能向前一点,等到你七老八十岁的时候,应该也能走到这里了。” 有安慰,但不多。 “那到时候我请你来观看亮晶晶服饰的展览。” 两人随意的聊着。 “小梁同志。” 前方一个人向着她招手。 “马科长。” 梁书弗快步的走过去。 马科长今天带着几个年轻人,大家脖子上都挂着工作牌。 “小梁同志,上次你帮我选的头花,我女儿十分喜欢,谢谢你啊。” 马科长每次出差都要给女儿带礼物,女儿已经对糖果,文具都不感兴趣了,没想到这次带回去的头花却让他爱不释手,老婆也夸他有眼光。 马科长家庭生活越发和谐,最近红光满面。 两人寒暄了一下,马科长就让她随便看看,等下再碰头。 “马科长,那您先忙。” 等他们走后,和马科长一起的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好奇的问,“科长,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是什么来头啊?” 他们厂为了办这届展销会,准备了许久,每一个邀请者都是经过推敲的。 有全国各地其他服装厂的代表,有服装行业的专家,还有行业协会的人,供应商,采购商,媒体记者等。 那个小姑娘和她身边的同伴,两人看着都很嫩,好像还是未成年人。 难道是哪个领导家的孩子? 几个人猜测着。 马科长笑着道,“她啊,是亮晶晶头花的小老板和设计师。” 亮晶晶头花在海市有点知名度,两人听后都惊了。 “什么?那么年轻?” “是啊,那么年轻。” 马科长喃喃。 国外很多设计师,都是少年天才。梁书弗年纪轻轻就展露设计天赋,以后的成就谁也说不好。 “但头花和服装没关系啊。” “你刚刚不是还问周楠她的外套哪里买的?就是她们家做的,还是这位小老板亲自设计的。” 马科长放下一句话,留给众人一片惊叹。 第四百七十六章 真是个好时代 梁书弗带着宋征,在展览会上兜了一大圈。遇到感兴趣的衣服,她就凑近看看,还和工作人员聊聊,找找思路,学习学习。 总体来说,国营大厂不愧是国营大厂,就算是流水线产品,做工也十分考究。 而且品种之多,一个上午根本逛不完。 精品服装惬她还没去看,那人太多了,她打算下午快闭馆的时候去看。 不过——— “今天有时装秀。” “几点啊?” “下午1:00,15:30,每次半小时。” 梁书弗听到几个人说。 “你想看?” 宋征见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有兴趣。 “嗯,我还没过现场时装秀,而且书红姐说不定也会参加。” 梁书弗眼神亮晶晶,“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先回去好了。” 宋征移开眼,“反正也没事。” 两人在展览会场的餐厅随便吃了一点午饭,到了12:30后就往侧翼的舞台走去。 舞台边安排了三圈位置,第一圈是的桌子上摆放着名牌,是海市服装厂的一些合作单位,政府官员,和媒体方。 第二圈开始就是先到先得,梁书弗她们到的不算晚,但也只轮到第三排。 她们刚坐下,前面的一个人转过头,看到了她。 “你是书红的妹妹?” 梁书弗回忆了片刻,立刻认出这人是当初来河口村带走书红姐的人之一。 “您好,杨老师。” 杨林没想到梁书弗还记得她,两人交谈起来。 两人越谈越投机,杨林邀请她坐自己隔壁:“这里还有一个位置,你要不要坐过来?” 梁书弗刚要摆手,宋征就道:“你个子矮,坐这里等下看不到啥,往前坐一排也好。” 梁书弗…… 要不是她已经习惯宋征的变扭,还真是会生气。 “你要是没兴趣的话,去外面等我。” 梁书弗压低声音道。 宋征对穿着自有一套审美,今天完全是陪她过来。 好像自从刘帮的事后,他就总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 兰姨说的没错,宋征默默背负太多。 可能这就是老父亲心态吧。 梁书弗移到前排,和杨林聊了一会,第一排的人也陆续坐满了。 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了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的男人。 他的额头宽阔,颧骨突出,鼻子高挺,下巴线条清晰。 那双与头发同色的眼睛内,看人时满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杨林指着他介绍,“这是法国来的保尔大师。” 梁书弗看不懂法语,但也能猜测出他的身份。 保尔大师一坐下,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过去打招呼。 保尔大师的翻译帮着介绍,但梁书弗通过对方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出这位大师的性格并不是那么随和。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嘴部紧紧抿起,看样子并不容易亲近。 “保尔大师是个优秀的设计师,但他是个完美主义,对自己和团队的要求很高,对设计细节和品质要求极高。他这次来华国除了文化交流外,主要是想寻找灵感。” 杨林在梁书弗耳旁低语。 梁书弗微微点头。 她又看了一眼西装男人的侧脸,就将目光投向了舞台。 此刻音乐已经响起,白色干冰在舞台上飘出,营造出一种人间仙境的梦幻。 第一位模特踩着具有节奏的步伐,从舞台口向着众人走来。 模特一头利落偏分齐肩发,刘海吹成飞机头,嘴唇涂着成艳丽的大红色,与身上红色耸肩西服的颜色相得益彰,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西装不是宽松廓形,而是修身版。腰部掐得细细的,长度盖过屁股,直到小腿上方十厘米处。 配上一条红色西装裤,黑色坡跟皮鞋,气场两米八。 梁书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套衣服,她去年做过类似款式的西装,当时卖得极好,但今天舞台上这一件,却比她做的更精妙,结合模特的演绎,根本无法让人移开眼睛。 如果说她做的西装是挑人的,那眼前这件衣服则能武装人。 梁书弗从没自大地认为自己的设计能力,亮晶晶的工艺是天下第一好。 她现在的设计还在模仿,融合的阶段,不能算真正的设计。 今天上午看到模特身上的衣服时,她感慨于海市服装厂工艺的先进,现在这场时装秀,让她看到了海市服装厂的设计实力。 舞台上的模特鱼贯而出,演绎了几套职业装后,又演绎了日常时装,包括喇叭裤,蝙蝠衫,牛仔裤等。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款式会在全国流行起来。 最后,时装秀展示了几套西式礼服。 有耸肩泡泡袖长裙,也有修身剪裁的鱼尾裙,压轴是一件或红色露肩大蓬蓬纱裙。 这件衣服一出,梁书弗听到本就热络的现场瞬间和炸开了锅一样。 之前所有的服装,即使修身贴合身材,但也就露露脖子,手臂,小腿,裙子最短就到小腿上十厘米。 这这件夸张的蓬蓬裙,布料都集中在裙摆上,有着一米的长拖尾,上身却是低低低一字肩,模特的肩膀,大片胸口,全都暴露在外,给观众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这么大胆的设计,是对时代的挑战。 梁书弗观察了下坐在第一排的那些人。 保尔大师肯定是面不改色,作为国外设计师,他们的服装更加前卫大胆。 她又看向政府领导,发现他们面色如常。也不排除他们善于隐藏真实想法的可能性。 于是梁书弗又看向媒体那边,发现大家都在拼命拍照,脸上有惊讶,有赞叹,没有嫌弃和鄙夷。 最后她看向了其他嘉宾,心中有数了。 这时杨林在耳边感慨道:“真是好时代啊。” 对啊,现在可真是好时代。 人们对于新事物,虽然有恐惧,但不会因为恐惧而止步探索。 大家都勇于拥抱着快速的改变,接受各种新事物的出现。 大浪淘沙,等浪过去,留下的就是真金。 梁书弗心中激动澎湃,她是何其有幸,生在这么一个年代。 礼服展示完后,设计师带着模特们出来谢幕。 梁书弗见到了这个设计师代表,为什么说代表,因为那些衣服是海市服装厂的设计团队一起设计制作的。 她看到保尔站起来,第一个鼓掌,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现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梁书弗在写作文的时候,一直在想掌声为什么能用“雷鸣般”来形容,现在她体会到了。 掌声带着强大的冲击力,让身处其中的她感受到强烈的声波震动,盖住了周围一切的嘈杂。 时装秀完成后,相关人员陆续散场,海市服装厂的设计师和保尔大师一起和模特说着什么,似是有什么事情要交流。 梁书弗站在台下,看到梁书红穿着一件香槟缎面长袖礼服,对方也看到了她,对着她激动的眨眨眼。 保尔察觉到这位自己看好的模特的异样,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 在看到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后,眼睛一亮,“那位是?” 第四百七十七章 要把自己上交给国家 当工作人员请梁书弗过去的时候,她还有点茫然。 请她过去? 宋征跟在她旁边,“机会难得,去看看。” 两人被引导到了保尔大师面前。 服装厂这边的领导和设计师们也很好奇,不知道保尔大师为什么会忽然关注到一个小姑娘。 梁书弗率先开口了,“保尔大师,您好。” 翻译将她的话翻译成法语,保尔大师诧异,“你知道我?” “当然,您的服品牌是世界时尚的风向标,您的设计理念对我们这些设计新人的启发特别大,我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向您学习!”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梁书弗的话说得十分漂亮。 保尔大师是有名,但华国现在的服装时尚行业刚起步,对外交流很少,只有大城市顶尖人才才能接触到一些国外时尚潮流咨询。 她还是一个乡村出身的女孩,大部分时间都在县城,就算有心,也没那个力去了解那么多东西。 所以,关于保尔大师的那些情况,都是她东拼西凑来的,主要信息来源是刚刚坐在她旁边的杨林。 宋征对此心知肚明,他瞥了眼临时抱佛脚的梁书弗,默默的眼观鼻鼻观心。 保尔大师当真十分愉悦,脸部线条都柔和了一些。 “哦?你也是位设计师?那你身上这件衣服,是你自己设计的?” 保尔大师喊她过来,就是为了她身上这件衣服。 “不敢在大十师面前自称是设计师,不过这件衣服确实是我自己做的。” 梁书弗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中式立领长袖上衣,面料透薄,布满精致的白色花卉刺绣,下摆用珍珠白缎面布料,做了一截高腰拼接,袖口同样用缎面的拼接,提高了腰线,拉升了梁书弗身材比例。 金色盘扣做成的纽扣,给这件素白的衣服增添了亮点,整件衣服从布料选用和刺绣设计上,极其富有层次感与艺术感。 海市服装厂的总设计师听后,连连看了梁书弗几眼。 保尔听完翻译后,也连连点头。 “听说华国姑娘擅长女红,从小就要学绣花,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翻译说完,海市服装厂的设计师默默吐槽。 不,你想多了。 他们华国男女平等,女孩子可以拿笔,可以拿枪,并不一定要拿针线。 而且—— 他看了眼梁书弗衣服上的刺绣,那可不是随便绣绣就能绣出来的。 梁书弗笑着道:“我们国家有许多刺绣种类,最出名的就是湘绣,粤绣,蜀绣和苏绣。我家乡这边流传的主要是苏绣。我的刺绣师傅是苏绣大师的关门弟子,他虽然是位男绣工,但精通针齐针、散套、施针等四十多种针法。而我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保尔大师听了后十分感兴趣,“哦,这位师傅有什么作品?” 目前苏绣闻名中外的是沈大师及其姨父的《耶稣像》,《水墨苍松》和《猫戏图》。 纪师傅的师傅是另一个流派的,且晚她们一辈,他主要出入在各宅邸,所以国外对他并不了解。 师祖成名时,正值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留下的绣品没多少,后来更是被当作糟粕毁掉。 纪师傅曾感慨,幸好师祖走的早,没有看到自己徒弟被折磨,绣品被毁。 否则他该是多么的心痛。 “师傅的手受了伤,已经不能拿绣针。” 梁书弗的话让保尔感到十分惋惜。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宋征身上。 “这位英俊的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这是我朋友宋征。” 保尔大师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向宋征,“完美,太完美了。” 宋征被他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了。 “宋先生,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模特。” 保尔发出邀请,“今年年底,在你们的首都京市,我将举办一次个人时装秀,邀请你来当我的走秀模特。” 翻译说完后,梁书弗张大了嘴巴。 宋征浑身写满着抗拒,保尔以后热情邀请,“这段时间我法国的团队会好好训练你,保证到时候让你一鸣惊人。” “不用。” 宋征冷冰冰拒绝。 “这位先生,请您再考虑下。” 保尔不死心。 “保尔先生,我和我朋友还是学生,我们平时都要上学。可能要辜负您的一番好意了。” 梁书弗生怕宋征太生硬,惹恼了保尔大师。 这是海市服装厂请来的贵宾,她们可不能砸了人家的场子。 这时,助理在他耳边提醒时间不多了,保尔一脸遗憾,“宋先生,你可以考虑下,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拨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助理递上一张香喷喷的名片。 梁书弗见他不动,便主动接过那张名片。 “梁小姐,十分高兴今天能见到你,希望以后还能和你见面。” 保尔大师对她礼貌的颔下首,说完匆匆带着一堆人离去。 他离去后海市服装厂的许多人也跟着离开,梁书弗见梁书红和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也准备离开秀台,正面展厅。 宋征脸色还是不太好,梁书弗取笑,“保尔大师可是极其挑剔的,能被调侃上,说明你的身材条件十分优秀。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怎么还生气上了呢。” 宋征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我又不靠脸吃饭。” “对对对,你靠才华。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以后可是要上交给国家的。” 梁书弗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宋征还是不满。 梁书弗撞了下他,“差不多就行了。不过保尔大师的提议真的不心动?去参加一次时装秀,也算是多一份人生体验。” “没那个空闲时间。” 他要做很多的事,没时间浪费在那种地方。 “好吧,不过以后我们亮晶晶开时装秀的话,你要不要来客串一下?我一定给你设计一套穿上让人移不开眼的衣服。” 梁书弗开玩笑道。 宋征顿了顿,“可以。” “诶?什么?” 梁书弗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要是能在我二十六岁之前办个人时装秀,我就给你走一次。” “为什么是二十六岁?” 梁书弗不接。 “因为二十六岁后,我要把自己上交给国家。” 宋征指了下自己的脑子。 梁书弗… 很好,很自信,很宋征。 “不好意思,梁同志,请你留步。” 一人在背后喊他们。 第四百七十八章 卖设计 来人是刚刚陪着保尔大师的海市服装厂的设计师。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家栋,是海市服装厂的设计师。” 梁书弗笑着问好,“你好,我是梁书弗,刚刚的秀十分精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知道你是亮晶晶的设计师,你堂姐,莫香北和周楠她们穿的衣服我都见过了。” 刘家栋开门见山,“请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 “不好意思,我还在读书。” 梁书弗拒绝。 刘家栋很执着,“等你高中毕业后可以直接过来,户籍问题不用担心。” 现在户籍限制虽然没那么强,但海市服装厂这么大的国企,一堆人挤破了头进,他们选择很多。 “抱歉,目前我还想继续升学。” 梁书弗并对他的允诺心动。 “啊,是我没说清楚。” 刘家栋连忙道,“你可以一边上学,一边来我们厂实习,毕业后可以直接留在我们厂。” 这简直是为梁书弗量身定做的条件了。 作为全国闻名的国营服装厂,能收到海市服装厂抛来的橄榄枝,本身就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 可是梁书弗拒绝了。 “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家有个亮晶晶服饰,以后我想自己单干。” 刘家栋摇头,“梁同志,你现在还年轻,没接触过太多认知外的东西,所以可能不知道,设计师想要单打独斗十分困难。可只要你到了我们单位,你能接触到最新的面料,最新的技术,最新的时尚潮流咨询,这些对你的成长十分有益。” “刘工。” 他旁边的人提醒。 刘工这人很有才怪,也十分热心肠,但就是太耿直了。 “梁同志,我们刘工纯粹是惜才。” 梁书弗理解的笑了笑。 刘家栋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很实在,她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 而是诚心诚意的表示感激。 “您说的这些确实都是个人设计师,甚至是小型服装厂会遇到的问题。” 资金短缺,缺乏设备,信息获取不便,都是她想做大亮晶晶面临的问题。 但—— “我想尝试独立设计。” 她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创意理念进行设计,不受制于公司或团队既定的风格框架。 她不想自己的设计,因为面料选择、版型裁剪到装饰细节的问题,最终成品与自己的最初灵感背道而驰。 说到底,服装厂是企业,追求利润。很多款式会因为成本控制或者团队成员意见分歧,被改得面目全非。 刘家栋听后沉默片刻,“若你能当上首席设计师,这些都不是问题。 海市服装厂给我们设计师很大的自由发挥空间,这是国内其他服装厂都做不到的。” 梁书弗的拒绝并没让他恼怒,反而更加欣赏了。 只有拥有纯粹梦想的设计师,才是一个好的设计师。 “就算你要自创品牌,但经营小作坊和运转一家大型工厂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你在大工厂里待上一年,能学到的东西,比你自己摸索几年的还要多。” 刘家栋指出十分现实的问题。 “你再考虑考虑,只要我还留在海市服装厂,我的话就一直做数。要是你改变心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对了,马科长好像有事找你。” 刘家栋对着匆匆赶来的马科长道。 马科长看到刘家栋和梁书弗说话,有点诧异。 这位刘工毕业于国内顶尖美院的设计专业,然后又去岛国深造,回国后被各国营大厂争抢,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海市服装厂的设计组组长。 因为刘工的履历和能力,平时都是生人勿近,很少见他这么耐心的和人说这么多话。 “呵呵,刘组长和小梁同志也认识了。” 刘家栋对着他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马科长不以为意,“好的,刘组长您去忙,我找小梁同志聊聊。” 等他一走,马科长长长松了口气,等下到话,不让刘家栋听见的好。 “小梁同志,其实有件事我想找你商量下。” “马科长请说。” “就是你卖给周楠的那件粗呢外套,还有那件长款风衣的设计,能不能卖给我们厂?” 马科长搓着手道。 那天马科长从河口村回到海市后,会和生产主任提了亮晶晶服饰的事。 主任特意去看模特队找了梁书红,然后看到了梁书弗给她做的那些衣服。 春夏秋冬四季衣服,款式简约大气,裁剪精准,做工精细。 主任对亮晶晶服饰十分感兴趣。听说他邀请了梁书弗来看展后,还说要见一下她,想和对方谈谈合作。 不过展会上事情太多,一个上午就签下了好几张大订单,主任赶回厂里去安排生产了。 临走前,他叮嘱马科长,问梁书弗买下那两件衣服的设计。 梁书弗没想到是这件事。 其实现在国内没什么版权意识,相关法律也不完善,海市服装厂看上亮晶晶的款式,完全可以拆了衣服照抄。 “以为海市服装厂的实力,想要复刻那两件衣服的版型,并不是难事。” 梁书弗道 “确实。” 马科长也不谦虚。 “但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我们不能看到好的就往自己碗里扒拉,砸了人家的饭碗,也坏了自己的名声。” 他们海市服装厂有自己的风骨,不屑于干这种事。 “这样啊。” 梁书弗笑了,伸出手来,“这是我的荣幸。” 现在的亮晶晶只是一个小作坊,她的设计只能被一小部分人看到,而交给海市服装厂生产,就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 况且,她不给,人家自己研究也研究得出来。 “太好了,那我们今天把合同签了,你放心,价格绝对包你满意。” 马科长喜笑颜开。 梁书弗却微笑,“马科长,不着急。其实我有一个条件。” 等她说完后,马科长踌躇半晌。 “你的要求,我做不了决定。得向上汇报。” “嗯,不着急,我等你的消息。” 梁书弗十分通情达理。 “那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先和厂里的领导汇报下,尽快给你答复。” 马科长马不停蹄给主任去了电话,主任听了他的汇报后沉吟半晌,“我和厂长汇报下,你先稳住小梁同志。”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你算什么东西 “你就不怕他们不同意?” 马科长走后,宋征问梁书弗。 “据我了解,海市服装厂的领导班子,是一支求真务实、科学管理、锐意进取的领导队伍。” “你又不是海市服装厂的职工,喊什么口号。” 宋征瞄了她一眼。 “因为我是真心夸奖啊。” 梁书弗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语气却带了几分认真。 “海顶着压力组建国内第一支模特队;聘请留学回来的设计师,成立专门的设计部;服装厂下还设了研究印花,布料的研究院。这场展销会,时装秀,不仅是对以上举措的检验,也证明服装厂领导们的高瞻远瞩,眼界开阔。” 宋征听她夸了一波,就问:“既然海市服装厂这么好,那刚刚刘家栋邀请你时为什么拒绝?” “你说的对,是我太草率了。等下我再研究研究。” 梁书弗拍拍脑袋,有点懊恼。 刘家栋有一点没说错,大厂工作经验,十分宝贵,她能学到很多。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她为什么要拒绝? 又不是签卖身契,可以有各种操作空间。 她刚刚一根筋没有别过来。 不过还有机会,如果她的提议被接受,说不定可以给自己谋一个实习的岗位。 两人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了展览厅,往苏爷爷家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老头被拦在了门外。 那人正激动的和门卫说着什么,梁书弗远远就听到一些粗鲁的咒骂。 宋征的脸色沉了下来,“走。” 他带着梁书弗,正要从那人身边经过,刚走出几步,那个被拦住的老头忽然大喊。 “宋征,你是宋征对吧。” 宋征当作没有听到,梁书弗也没有好奇扭头去看他。 她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既然被拦在外面,宋征也不理他,那这人肯定是不被苏爷爷和宋征欢迎的人。 “诶,你这小孩怎么回事?没听到长辈喊你吗?” 那人急眼,伸手就要去拽梁书弗。 “这丫头又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宋征,你可别干糊涂事,被有心人缠上了。” 梁书弗没想到这人还搞这出,一时没有防备,对方的手已经碰到了拽她的衣服。 她刚想撇开,一只微黑的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啊啊啊!” 老头痛苦的叫出来。 “宋征,你做什么!我可是你叔爷爷,还不快放手。” 宋征甩开了他的手,老头被他那股力量击得倒退几步。 “你没事吧。” 宋征将梁书弗护到自己身后,低头问。 梁书弗摇摇头。 门卫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拉着那个老头,“老同志,你再在这闹事,我们就要喊巡逻队了。” 老头子一听巡逻队,着急了。 “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是你们苏部长的堂弟,宋征你快和他们说清楚。” 宋征冷冷地道:“两位同志,辛苦你们了。这些闲杂人等,一定不能让他们进来骚扰住户,免得引起其他不良影响。” “宋征,这是我堂哥家,你又不是苏家人,凭什么拦着去不让我进去。” 老头子扯着嗓子大喊,“你妈不过是个赔钱货,断了我堂哥的香火。” 听到他说这话,宋征停下脚步,转身冷冷地盯着他。 “无论你怎么叫嚣,我外公外婆的东西和你一毛钱都没关系,只会留给我妈和我。 至于我姓什么,和你有关吗?怎么,羡慕我姓宋又能得到苏家吉家的一切? 所以你就让你女儿,和宋卫海暗渡陈仓,一边享受着我外公外婆的照顾,一边阴暗的窥伺着别人的东西, 你和你的儿女孙辈,只会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盯着别人家的东西。” “你,你胡说什么?” 老头子急赤白脸的反驳,“二妞她,她只不过是受了宋卫海的蛊惑。 宋征,你怎么能这样想她,她是受害者啊。要不是为了你妈和你,她早就去告宋卫海了。” 老头子颠倒黑白。 自从女儿的事闹出来后,苏锦风就不再理他们了,不仅不再经常给钱接济他“治病”,他儿子孙子的工作丢了,村里人对他们一家指指点点。 苏拾金也顾不得继续装病,和儿子商量一番后,跑来海市找苏锦风。 他自认为了解苏锦风,那就是一个天真老好人。 自己要他卖卖惨,说说不得已,将责任都推到宋卫海身上,苏锦风肯定会谅解他的。 这些年,他家借着苏锦风的名头,儿子在村里当个村长,孙子在乡镇府当个办公室办事员,苏锦风还时不时送一些吃的穿的用的给他们,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二妞说苏锦风夫妻不仅工资高,平时各种补贴不断,根本花不了什么钱。 再加上吉家以前是富商,不知道藏了多少钱。苏锦风夫妻手里肯定有很多钱。 只要她和宋卫海生下孩子,等宋卫海从苏兰那拿到吉家的财产,到时候二妞和孩子们也能分到吉家的财产。 到时候二妞不会忘记启林和侄子们,哪怕只能分到一两成,也够他们一辈子吃香喝辣了。 可没想到钱财还没拿到,就被苏兰发现了端倪,直接带着宋征和宋卫海离婚了。 对苏拾金来说,一个在县城当局长的女婿,肯定不如在海市当部长的堂弟值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事情都推到了宋卫海身上。 反正虞县和海市那么远,宋卫海又不会知道。 即使知道了那也没关系,让二妞哄哄就行了。 她可是给宋卫海生了两个孩子的。 现在宋征已经和宋卫海闹翻了,以后他只能靠二妞生的孩子给他尽孝。 因为苏锦风不接他电话,他工作单位门口全是带着枪的人,苏拾金害怕,便只能跑到他们的住处来找人。 哪知道苏锦风早就和人打了招呼,以后不准放苏拾金一家人进门。 “这么说,我妈还要感谢你了?” 宋征讥诮地道。 “感谢就不用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帮忙。宋征,你快让我进去,为了等你外公,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苏拾金不要脸道。 接着,他用豆子一样的小眼睛看了眼梁书弗。 “宋征,不是叔爷爷要说你。虽然你快成年了,到了谈对象的年龄,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姑娘往家里带,这不是抹黑你外公的名声吗?” 梁书弗啧啧称奇,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难怪苏佳楠和宋媛媛能做出这种事,原来根在这。” 苏拾金自认是村长父亲,部长堂弟,除了苏锦风一家人,他还不把人看在眼中。 现在被一个毛丫头讽刺,他立刻就炸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我。” “宋征,我刚刚有和人说话吗?” 梁书弗疑惑地问。 “没有。” 宋征的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第四百八十章 联名款 两人一唱一和,苏拾金气得跳脚。 “死丫头,你别装傻!在我们面前,你算个P玩意。” 苏拾金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就是个攀附苏家权势的不要脸的东西。 “我当然是人啊。难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梁书弗一本正经的接话,“哦,不对。我说错了,你可不是什么东西。” “你,你。” 苏拾金的手指指着她抖啊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听说你经常生病,去年初还差点病死。这人啊,老了就别乱跑,尤其像你这样身患重病的,更是不知道会倒在哪。给人找麻烦事小,万一没人看见,你也不怕真把自己折腾没了。” 梁书弗继续道。 宋征怕她真把人气死,被人赖上,就出声道: “行了,大家关系也不好,以后就别来了。要是你死了,报丧跳过我们家。” 说完,宋征不管苏拾金一副要倒地心梗的模样,带着梁书弗就进了大院。 走出一段后,宋征以一种发现新世界的眼神看她。 “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你还挺会骂人的。” “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感谢你的熏陶。” “我是朱还是赤?” “必须是这个。” 梁书弗对他竖起大拇指,“我要是早点认识你,一定能把殷贵男她们气死。想想就解气。” 午夜梦回,她还在为自己幼年不懂反抗而懊恼。 真是亏大了! 宋征笑了,笑得很大声。 片刻后,他才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那下次带上我,我帮你骂回去。” 他就只对上过一次殷贵男,看来还是心慈嘴软了。 “这次我一定好好发挥。” “她已经小中风了,我怕你再骂一次,她直接瘫痪了。” 梁书弗想想,还是算了吧。 不是为殷贵男着想,而是担心宋征被讹诈。 “没事,我一定躺得比她早。” 两人说说笑笑。 被留在门外的苏拾金见讨不到好处,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着瞧,他就不信了,他爹说了,苏锦风是苏家的种,他的一切苏家都有权享用,不能便宜了外人。 当天晚上,梁书弗就接到了马科长打来的电话。 两人约好,明天直接去海市服装厂商谈。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宋征道。 “没事,今天已经让你陪我浪费了一天时间了。海市服装厂又不是吃人的地方,你不用特意陪我。” 梁书弗有点不好意思。 “外公外婆,姨婆和我妈都交代了,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宋征抱怨道:“我都觉得自己是捡来的,你才是她们的亲生的。” 梁书弗赶紧顺他的毛,“说明你靠谱,能干,她们十分放心你。所以才让你看着我。” “没错,你就是不让人省心。” 宋征顺杆往上爬。 梁书弗:我就说说,你还当真了。 第二天 宋征搞了辆车子过来,“走。” “你去问高哥借的?” 梁书弗诧异,“你会开车?不是,开车去,会不会太夸张了?” “开车而已,有什么难的。” 宋征表示小菜一碟,“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就等着看吧。” 他并不多解释。 当他稳稳当当地将车开到海市服装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和门外说着什么,然后那人垂头丧气走了。 轮到他们的时候,宋征只是按了下喇叭,门卫就立刻跑过来。 “你们是?” “我们和马科长约好今天上午来谈生意。” 门卫看了看两人嫩地不像成年人的脸,又看了看他们的穿着,最后看了下车牌。 最终道:“我给马科长打个电话。” 梁书弗这才明白宋征道意思。 海市服装厂声名在外,改革开放后,不少个体户都想到这边来碰运气,万一能拿到一些残次品,或者能拿到一些清仓的尾单,转手就能赚一大笔。 门卫每天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她又面生,还年轻,肯定会被门外看在门外。 就算最终能找到马科长,可耽误时间不说,还没谈判,她就落了下风。 宋征的安排,唬住了眼高的门卫,让他们能顺利通过这第一个拦路虎。 果然,她还是嫩了点。 而宋征—— “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梁书弗摇头。 这时门卫小跑着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这是两位的访客牌。” 他递过两张临时证件,“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停车,会有人来接你们。” “麻烦师傅了。” 宋征发动汽车,从车里拿出两根过滤嘴中华。 门卫接过,脸上的笑意更甚。 “不麻烦,不麻烦。车子往前开,在大楼前的花坛边有停车位,你们停那就行,马科长派的人在楼下等你们。” 宋征对他敬了个飞礼,一脚油门开进了厂区。 梁书弗觉得自己的人情世故不错,可宋征更是驾轻就熟。 等两人停好车,一个穿着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的年轻人跑了过来,“梁同志?” 梁书弗颔首,“是。” “我是江首农,您喊我小江就好。马科长让我带您去会议室。” 江首农没有一点因为对方是个学生而轻视,还十分自然的自称小江。 就冲他这份情商,梁书弗就佩服。 果然,国营大厂人才济济,每个人都不能小觑。 会议室里坐了五个人,分别是副厂长、销售主任、生产主任、马科长以及昨天见过的刘家栋。 梁书弗看到这架势,和宋征对视了一眼。 这海市服装厂有点意思。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个体户,商量的也不过是两件衣服的版型设计合作,竟然出动这么多人。 果然是胆大心细的做事风格。 对梁书弗来说,是重视,也是压力。 马科长作为中间人,热情招呼两人坐下,“梁同志,宋同志,我给两位介绍下。” “这是我们厂的袁副厂长,这位是程主任,这位是负责生产的陆主任,还有这位,你们昨天应该认识了,刘组长。” 双方互相问了下好,梁书弗坐下,江首农手脚麻利的给大家泡好茶,安静地坐在下手。 “咳咳,梁同志,我们今天是想和你谈谈粗呢短外套和军装风衣那两款衣服的版权问题。如你所见,我们厂十分欣赏这两款设计,想要买来生产。” 梁书弗客气的笑笑,“能被国内服装厂的龙头夸赞我的设计,我感到十分荣幸。” 刘家栋已经忍不住插口了,“梁同志,昨天我邀请你来我们工厂,副厂长看到你的设计后,对你也十分欢迎。” 袁副厂长十分和蔼,就像个路上随处可见的老人一样。 “昨天刘组长和我一说完,陆主任又和我说要买你的两款设计,我就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我们厂的两员大将如此推崇。今天一看,果然灵气逼人。” “您谬赞了。” 梁书弗从始至终表得体,并没有因为高规格会见而诚惶诚恐,也没有飘飘然,忘记了自己的坚持。 “昨天我和马科长说过,我愿意和贵厂合作,由贵厂生产那两款服装。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一直沉默地程主任开口了,“你提的要求,从来没有过先例。一件衣服,有两个品牌,这不是乱来吗?” “并不是两个品牌。” 梁书弗将自己的理解向在座的几人缓缓道来。 “粗呢西装和风衣都是商务休闲风,和之前贵厂的服装风格并不相融。 联名可以融合我们亮晶晶和贵厂的品牌特色,让服装更具独特性和吸引力。” 她看了下众人,继续道:“人民生活水平蒸蒸日上,越来越注重吃穿方面的消费。 南方那边的工厂,从港城抄了不少新款式,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我买羊城货。他们不追求品牌,只在乎款式。 各种小厂如雨后春笋一茬接着一茬的开出来,有些在短短一年内就快速壮大。” 梁书弗将目前服装行业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一语挑破。 海市服装厂虽然是龙头,但若在款式上不思进取,很快会其他后起之秀甩在后面。 所以他们才会启用海外经历的设计师。 既是破局也是冒险。 “我们可以将联名款做成限量发售,引起大众对时尚和个性化的追求,充分调动满足消费者的热情。增强消费者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她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是我设计的联名品牌商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宋卫海被调查 和海市服装厂谈好后,梁书弗又待了几天,跟在刘家栋旁边一起打版,等着样衣出来。 刘家栋还对她的版型和裁剪,提出了一些意见,梁书弗都虚心接受。 在样衣出来的那天,针对这两款衣服的特制商标也做好了。 海牌和亮晶晶各取了一个字,通过藤蔓连在一起,商标边缘用银丝镶边,缝在衣服上竟然额外的好看,甚至将衣服拔高了一个档次。 刘家栋看着成品,再次向梁书弗发出邀请。 “毕业后真的不来我们厂工作吗?” 梁书弗开玩笑地说,“可以啊,我来做临时工,顺便偷个师。” 刘家栋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后,竟然点头同意了,“可以。” 这下梁书弗不得不上套。 让你自己嘴贱。 不过,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暑假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高二开学的时候,学校有一个新闻,那就是宋媛媛退学了。 不,应该说不准借读了。 “你们知道吗?她爸被抓起来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班上有人议论。 有人问梁书弗,“宋征是她爸的亲儿子吧,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啊。” 梁书弗打哈哈。 她早就知道宋卫海会出事,毕竟之前他和刘家走得近。 宋征隐约提起过,陈沐善他们掌握了宋卫海的一些违纪证据,正在调查。 晚自修结束后,梁书弗和宋征骑车行驶过那片树林。 学校接到热心学生的反应,小树林这边不好走,学生下了晚自习经过容易摔了撞了,存在安全隐患。 于是在暑假的时候,学校联系县道路管理部门,在这边装了几个五十瓦的路灯。 灯光一打,将周围一片照得清清楚楚,毫无遮拦。 “宋家…” 梁书弗开了个头,宋征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宋卫海被带走调查,已经一星期了。” 被带走这么久,多半是出事了。 只不过是事大事小而已。 事小丢官,事大吃牢饭。 “宋家现在一团乱麻。” 宋征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笑容。 他还让人故意在宋老太面前,提了宋媛媛和苏佳楠买凶绑架人的事。 想必现在的宋家一定鸡飞狗跳,天天上演好戏。 真是美好的一周啊。 “苏姨那不会受到影响吧。” 虽然苏姨已经和宋卫海离婚了,但谁知道宋卫海之前有什么,会不会牵扯到苏姨。 “没事,苏女士的每一分钱都经得起查,没有任何影响。” 自从刘帮以及他背后的那些官员们落马后,宋卫海一直提心吊胆。 但他发现过了半个月,都没人关注他,找他谈话,于是一颗心便渐渐放下来。 也是,肯定是他多虑了。 刘帮在虞县根深蒂固,搞红白喜事的时候哪个官员没有去过,要是把每个和他们接触过的人全抓起来,虞县政府就要停摆了。 这次抓的那些人,不是退休老干部就是几位比他级别高的。 他不过是近几年和刘天宝接触,帮忙处理了一些案情而已,并没有和他们勾结,鱼肉乡里。 再说他这些年也干了不少实事,也许上面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宋卫海打算低调,顺利渡过这惹眼的节骨眼,等过个一年半载,谁还记得他和刘家有过什么渊源。 于是他每天早早骑着自行车去单位,风雨无阻;办事情亲力亲为,对待下属的态度一改往日的威严,犹如春风化雨。 甚至连看门的都觉得这位两上两下的局长最近好亲切,早晚都能受到他的亲切问候。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月,依旧风平浪静。 就在宋卫海要松口气的时候,有几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他办公室。 宋卫海看到带头那人,不由抖了抖。 他扯着僵硬的笑容,“王院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人正是检察院的王益波。 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宋卫海同志,根据刘天宝交代……” 刘天宝? 他不是已经执行死刑了吗?他交代了什么,怎么交代? 王益波说什么,宋卫海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只看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 宋家 自从宋卫海被带走后,苏家楠就和热锅上的蚂蚁。 卫海会不会出事? 应该不会吧,只是配合调查,毕竟那个刘天宝以前是在他手下,据说那个吴仁和也被带走了。 苏佳楠心中不安,整天魂不守舍。 宋老太面对着冷锅冷灶,不由咒骂,“多大点事,你就这么按耐不住。卫海还没出事呢,你就想要饿死我了!” 她对着女人真是越发看不上,做饭没有苏兰好吃,还整天用些青菜白菜糊弄她。 她儿子的工资都被这女人贪去了。 宋老太的咒骂,让苏佳楠微微安心了些。 是啊,多大点事。 要出事早出事了,不会等到现在才事后清算。 可是一天两天过去,吴仁和都被放出来了,宋卫海还没有消息。 苏佳楠着急了。 她跑去找吴仁和,却连人都没见着,就被他妻子“请”了回去。 等人走后,何小姑连忙关上门,对着屋内的丈夫道:“终于走了。” 吴仁和的脸色十分不好,本就不年轻的脸更是干瘦的吓人。 “虽然定了我一个履职不当的罪责,但最多记过查看。幸亏当初宋卫海暗示我向刘帮投诚时我装傻了,否则这次也出不来了。” 她见丈夫这幅模样,忍不住咒骂刚刚离去的苏佳楠,浑然没有几个月前讨好的态度。 “宋卫海也真是找死,竟然帮着隐瞒案情,帮刘天宝脱罪,还给刘帮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打掩护。 他自己作死不够,还想拉你下水。真是坏透了。” 话说回来,幸亏宋卫海那个前妻跑得快,否则不是倒霉透顶了? 而这个苏佳楠,从那些露骨情书来看,就是个不要脸的。勾引自己堂妹丈夫,现在有报应了。 何小姑又骂了几句,打定主意以后连门都不给苏佳楠开门。 苏佳楠不是蠢货,她见何小姑的态度,心中就凉了半截。 宋卫海怕是不好了。 他会不会坐牢,甚至被枪毙? 他不会把自己和媛媛供出来吧? 有这样的父亲,鹏飞和媛媛的前途算是没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继续当她的烈士遗孀。 现在福没想到几天,钱没看多少,就出了这种事。 苏佳楠回到家,就听到女儿正被宋老太揪着打,而宋甜甜窝在一旁,吃着自己买的高档饼干,一副看戏的模样。 “小贱人,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被抓起来。” 宋老太今天出门遛弯,听到宋卫海被带走,是因为宋媛媛找了刘帮的人去对付一个女生的缘故。 她听后急匆匆赶回家,揪着宋媛媛问话。 宋媛媛一开始不承认,后来被逼急了也认了。 宋老太最宝贝的首先是自己的好日子,接着就是宋卫海这个儿子。 听到儿子因为这个小贱人的事被抓,哪还忍得住,当即就揪着她的头发扇了几个巴掌。 宋媛媛从小娇生惯养,哪是宋老太的对手。 她被打的哭天喊地,在见到母亲进门,连忙求救。 苏佳楠过去,狠狠一把推开揪着女儿的老太婆。 “你竟然敢动手!” 宋老太一时不察,被推倒在地。 “等卫海回来看他怎么谁是你!” 苏佳楠早就不想伺候这个老太婆,之前不过是在宋卫海面前做戏,想到宋卫海有可能回不来,她也不装了。 “等他回得来再说吧,现在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家!” 说着她一把夺过宋甜甜手里的饼干,将她往外赶。 “外婆,外婆,我不要走。” 宋甜甜大叫。 宋老太也被苏佳楠推着,脑子一阵糊涂,然后道:“你说什么?你是在咒你丈夫吗?” “我咒他?他自己做的事,关我什么事!” 苏佳楠奔溃,“滚,你们给我滚!” 带着丈夫过来蹭饭宋菊芬看到这一幕,大喊,“苏佳楠,你干什么!” 她将布袋子往上一扔,立刻扑过去,打在了一起。 第四百八十二章 梁有生的结婚对象 宋家的那摊子破事梁书弗和宋征后来都没管,开学后他们马上投入到了新的学习生活中。 梁书弗一边忙学业,一边还监制了和海市服装厂的联名秋装。 两款特定秋装只在全国十个大城市的大型百货商场有供。 还没到中秋,就已经买得海市服装厂加急做了一批。 这两款设计,梁书弗除了提出联名品牌外,并没有用一笔钱卖断,而是和海市服装厂签订了分成协议。 每卖出一件,她将获得一块钱。 袁副厂长笑着问她,“这么自信能卖得火爆?” “有海市服装厂品牌和口碑的加持,刘工的设计团队再加上贵厂严格的质量把控,自然是能卖到脱销。” 梁书弗不深不浅的拍了一记马屁。 海市服装厂的人听后都身心愉悦,不过销售部的主任还是提出,“每款设计在卖出一万件后,我们公司将拥有该款设计的所有权,并且不再分红。” 梁书弗同意了。 她最重要的目的,是用这两款设计,换一个亮晶晶在全国亮相的机会。 能额外拿到2万块钱,是意外之喜了。 好消息来得特别快。 过完中秋,风衣率先卖掉了一万多件,梁书弗得到了海市汇过来的1万块钱。 十一月初,等她参加完县城的化学竞赛后,粗呢西装也达成了销售额。 短短几个月,梁书弗就进账2万块。 孙秀芹拿着汇款单去取钱的时候,手都在抖。 2万块,顶她们亮晶晶服饰一年的收益了。 这笔钱梁书弗没有留着,而是把家里的院子重新盖了下,这下不论刮风下雨,工人们就能在屋子下面干活。 顺带一提,孙长元被宁市的一所重点大学机械专业录取,孙卫兵和赵凤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后,就将家里赚的钱拿出来,也造了一栋小楼。 现在农副产品的收购,挑拣,都在孙卫兵新造的楼房里。 他还给村里自费修了一条石子路,这样拖拉机就可以开到家门口。 加盖了棚子的院子里装了好几个自来水水池,还有隔断的储物间,收纳整理运输更加方便。 时间就在大家的忙碌中流逝,转眼到了1985年元旦。 梁有生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县里一所小学当数学老师,他还谈了个县里的女朋友,女朋友比他小两岁,是初中毕业,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了。 盼儿子进城工作好多年的殷贵男,终于得偿所愿,连走路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再加上梁传根跟寡妇被捉奸的事也浅浅淡了,殷贵男就开始拄着拐杖满村子溜达。 “我儿子有生啊,现在是县城的老师,吃国家饭的。” “那所学校里小孩的家长,都是国营单位的员工,甚至还有科长,主任,他们可尊敬我家有生了。” 殷贵男一边抖手,一边吐沫横飞口齿不清的吹嘘。 大家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也就祝老婆子,王小三家的愿意搭理她。 不过陈王小三家的纯粹是嫉妒,“哟,殷贵男,你还真有福气啊。大儿子是大老板,小儿子虽然没什么钱,但也旱涝保收,以后生了孩子就是城里人了。” 殷贵男歪着嘴:“梁勇?他一个个体户,怎么能和有生比。” 祝老婆子撇撇嘴,梁勇的养殖场都快建好了,占地一百来亩,听说以后养了野鸭生了蛋直接卖给正在建的野鸭蛋加工厂。 这种规模还个体户?哪家个体户能做那么大? 她家二狗出狱了,她还想让二狗去梁家养殖场上班呢。 何况梁勇的老婆和女儿还搞了个亮晶晶,那头花和衣服都卖到外省,报纸上还一直广告,现在她们出去走亲戚,谁不要来问上两句。 不过殷贵男这命也真好。 梁勇被赶出家门,但还没个月该该给钱给钱,该给粮给粮,甚至殷贵男小中风后还每周送衣服荤腥。 换做是她,早就和老太婆断绝关系,一个子都不要想。 而折腾了好多年的梁有生,竟然找到了县城的工作,虽然是个教书匠,但也比地里刨食的农民好,每天穿的干干净净,往讲台上一站,讲上几句话就能赚工资。 “殷贵男,听说你家梁有生的工作是女方帮忙找的。” 王小三家的看不得她嘚瑟,故意把事情挑出来。 “谁说的!有生是自己有本事,考进去的。他对象不过是介绍了下而已。” 殷贵男强辩。 要说有生的女朋友,除了一个城市户口,其他地方殷贵男都不满意。 初中毕业的文凭,没什么文化,就在县棉纺厂当工人,工作一点都不体面。 还有她家里,好几口人挤在一起,家里为了给她兄弟娶媳妇,早就挖空家了,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轮到她结婚,不仅没什么嫁妆,说不定还要贴出一份彩礼。 要不是有生的工作是她拖厂里师傅的关系找的,殷贵男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殷贵男在外转悠了一圈,拄着拐往家里走,梁传根正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 她鼻孔“哼”了一口气,“这么晚,又去哪鬼混了。” 自从她抓奸梁传根后,两人虽然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关系却形同陌路。 梁传根非必要不说话,殷贵男则是一说话就阴阳怪气的嘲讽。 梁传根不说话,只是在门口敲了下有些松动的钉耙。 殷贵男还要说什么,梁有生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见到宝贝儿子回来,殷贵男立刻喜笑颜开,本就歪了的唇角更歪了。 可在看到坐在车后座的许丽萍,她的唇角又拉了下去。 许丽萍时髦了不少,剪去了麻花辫,烫了一头卷发;身上穿了件镶嵌着金银线的格子外套,脚上一双红色保暖皮鞋。 “叔叔阿姨,元旦好。” 许丽萍笑盈盈的,仿佛见不到殷贵男难看的脸色。 梁传根倒是点了下头。 这是有生自己挑的,这姑娘肯定有她的长处。 许丽萍将带来的一网兜苹果和一网兜鸡蛋糕,麦乳精,一瓶白酒和一条两斤五花肉放下。 “叔叔阿姨,这是一点小心意。” 殷贵男撇撇嘴,小气吧啦的。 梁有生咳了一声,她才歪着嘴巴:“这么客气干嘛。” “虽然我上次来过家里,但今天是作为有生的未婚妻第一次上门,一些薄礼应该的。” 许丽萍娇羞的看了眼梁有生,“况且我们今年就要结婚了。” 这下连梁传根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爸,妈,我和丽萍打算结婚了。” “可家里还没准备新房。” 梁传根道。 “叔叔,有生和我一起住宿舍。我不贪图什么,只要能和有生在一起就行。” 许丽萍娇羞道。 “那怎么行!” 殷贵男反对,她要跟着儿子去县城享福。 梁传根家因小儿子忽然要结婚炸开了锅,梁丽华家也出事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王英被家暴 “怎么会这样。” 梁丽华拉着女儿的手,看着手臂上交叠在一起的大片青紫红肿,她不停落泪。 王英双眼睛肿涨充血,除了手臂上外,她衣服遮住的地方,还有好多伤口。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打了。 一开始刘宇只是喝多了,就扇她耳光,等他清醒了,立刻说软话道歉。 她觉得刘宇行为不对,但母亲说她是高嫁,在婆家要小心隐忍,于是她忍了。 没想到她的隐忍没有换来刘宇的怜惜,反而变本加厉,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 她对着婆婆求助,哪知婆婆反过来,说她不懂事。 “刘宇工作压力大,你不知道为他分忧,还要惹他晦气。” 王英震惊。 从此后,刘宇打她便不再顾及,不用喝酒想打就打。 昨晚他不知道又哪里不顺,回家后就开始骂骂咧咧,她吓得立刻躲了起来。 但刘宇并没有放过她。 他将她从橱柜和门的夹缝里拖出来,抡着拳头就往她身上砸。 就这样他还不解气,拿着闩门的粗棍子又打了她一顿。 王英被打了大半宿,她觉得自己再不跑就要被打死了。于是趁着白天家中没人,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跑回娘家求救。 梁丽华一边哭自己女儿苦命,一边又觉得女儿这样跑回来不行。 “小英,你就这样回来了,你婆婆家那边怎么办?会不会被人说闲话?” 一旁的王老太阴沉着张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媳妇。 “你儿女被他们家打成这样,你还担心他们会不会被说闲话。 梁丽华,你自己的女儿养了二十年不心疼,还为人家说话,你脑子坏掉了?” 梁丽华讷讷,“妈,我也心疼小英。但那毕竟是小英的婆家,以后小英要在人家手里讨生活,关系弄太僵不好。” “呵,我孙女只是嫁给她家,又不是她家的长工,不是她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 王老太冷哼一声。 接着,她看着被打得只剩下一张脸可以看的孙女,“你也是,出来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和家里说?” 王英抽噎着道:“一开始他没有这么过份,而且打了我后马上就认错了。后来,才—— 婆婆说都是我不贤惠,惹他不开心了,才会被打。” “放屁!谁家过日子不磕磕绊绊,也没见那家男人会这么打老婆的。” 王老太暴起。 “打老婆的男人最是没有用!就算你妈那么糊涂,你爸有打过她一下吗?!” 梁丽华缩了缩脖子,干嘛又骂她。 这时,王永和王威下班回来,看到女儿\妹妹被打成这样,两个男人暴怒。 “刘家太欺负人了!小英,你等着,我上他家去给你讨个公道。” 王威现在已经是乡联防小队长,说话十分硬气。 刘宇打他妹妹,不就是打他们家的脸。 “王威,别冲动。” 王永铁青着脸色,“小英,这几天你就住在家里,刘家什么时候来接你,你再回去。” 梁丽华想说万一刘家不来接呢,但着丈夫儿子和婆婆的神情,她难得识相的闭上了嘴。 王威脑子也清醒过来,他要是跑去妹夫家大闹,对他的形象不好。 看到妹妹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忍不住道:“没嫁人之前不是挺伶俐的,怎么现在这么没脾气?” “刘家家条件好,我是乡下人,工资也不高,要想婆家高看我,就要听话一些。” 王英道。 王威听后立刻道:“妈,你给小英瞎教些什么东西。” 梁丽华讪讪,“我没有,就是,就是——” “算了!” 王永大手一挥,“这事以后再说,等刘宇来了,我们好好教训他。” 当天晚上,刘宇果然来了,还带着很多礼物。 他弯着腰说了一堆服软的话,又保证以后绝对不打人,一定好好待王英。 王英便被他接了回去。 梁书弗听着婶子们关于王英被家暴的闲聊,目瞪口呆。 她问母亲,“王家就这么放过了?” 孙秀芹也一言难尽,“是啊。” 她严肃着张脸,“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王英这日子可难过了。” “哎,王家人要面子,尤其现在王威还在联防队上班。” 黄细妹摇头,“王家选女婿的时候也是没选好,只看对方是镇上人,条件好,实际上日子过得还不如乡下人。 还有梁董英,她当初为了嫁到镇上,现在又怎么样呢。前年流产后一直怀不上,听说她男人现在在外面到处尬姘头。” 梁书弗第一次听到这个八卦,耳朵都竖起来了。 “小叔婆,怎么回事?” “她流产后,身子一直不太好,他男人就耐不住去外面找姘头。” 黄细妹这才想起梁书弗还小,连忙遮掩,“咳咳,没什么。那啥,你这元旦还放假啊?县城的店也关了,几天不做生意,太可惜了。” 梁书弗知道她在转换话题,十分贴心的顺着她的话道:“钱赚不完,一年到头也要给大家休息两天。” 元旦前,店里的货就卖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等着过年了。 所以她干脆给吴香莲和玉婶放了假,把纪师傅带回乡下。 纪师傅这一年多来和老黄牛似得,她看了心疼,好几次让他休息,他都不肯,这次说什么都要让他回来住几天。 上次店里重新换了门窗后,家具有些不太相符,需要重新封刷并多做几个藤椅。 说完别人家的八卦,黄细妹又说起梁有生的事。 “那女孩子长得高高壮壮的,长相一般,但说话挺……” 她想了下,“会说话。” 那个叫许丽萍的,吃完晚饭就出来散步,一点都没有县城姑娘的高傲娇气,看到她还自来熟的打招呼。 不过黄细妹不太喜欢,觉得她太活泛了。 看似热情大方,实则眼中闪着算计。 “她和梁有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也要小心。” 黄细妹提醒。 梁勇家现在生意做大了,要不是殷贵男被按死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黄细妹想的没错,许丽萍晚上住在梁家,和梁有生说着悄悄话。 “小叔家的瓦房真是干净清爽。” 梁有生冷哼,“梁建刚开拖拉机给梁勇家拉货,他妈和老婆都在给孙秀芹干活,家里女儿又在大城市当模特,赚钱也不少。” 许丽萍眼珠子转一转,“大哥一家生意做这么大,自然要拉扯下亲戚。” 梁有生看了她一眼,许丽萍笑着道:“都是一家子亲人,总要走动走动。” “我大哥一家心肠可是硬的很。” 他淡淡的道,“尤其那两个小的,记仇的很。” “而且听说大侄女成绩很好又有主见,小时候在妈手里吃了点苦,气性大也正常。 咱们和他们相处久了,就自然知道我们的好。” 许丽萍不以为意,一个小丫头而已,好哄的很。 有生的大哥家那么有钱,以后他们还愁没好日子? 第四百八十四章 娘家不肯撑腰 新年将至,梁勇和孙秀芹两人盘了下去年的利润。 农副产品收购生意转让给大舅子前,赚了大约八千多块钱,过年前大舅子将分红送来,也有三千快,年收过万。 接着亮晶晶头花的销量十分可观,全年赚了将近四万,这还是价格压缩了以后的收益。 不过自从梁董英石有才搞出一起假冒事件后,现在虞县又出了很多头饰作坊。 那些小作坊模仿亮晶晶的款式,虽然因为设备有限,能模仿的款式不多,也模仿不出精髓,甚至做工也粗糙,但还是有人买账的。 索性亮晶晶发饰本就在往精品化发展,在虞县中高端发饰没人能与它媲美。 还有亮晶晶服饰,除去海市服装厂打来的两万块钱,全年也有两万多的利润。 这年头,一个万元户已经了不起了,梁家一年就能赚了十万块,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家眼红。 但梁勇一家都是不爱炫耀的,除了为来往县城方便卖了一辆摩托车外,家里并没有添置什么大件。 况且十万块听着不少,对他们这种做生意的来说,实则不经花。 “小队里同意在仓库上加建两间平房,到时候头花厂可以再添置一台弹簧机;冲压机,注塑机也要各添两台,电镀槽和热压机各四台。” 孙秀芹点头,“有了这些机器我们可以自己做金属发夹、金属发箍零件;塑料发夹、发箍、装饰件,为金属镀金。 ” 这些现在都是交给工艺品厂做,头花的利润被分走了不少。 房子一建,设备一添,头花利润就去了一大半,剩下的还要买明年的原料,留一些给员工发工资。 虽然供销社现在提前付款,但还是有一些账期,员工工资每月都要付,手里不能一分余钱都没有。 “服装作坊那边也要扩张,缝纫机再添四台。这两年好多人学裁缝,招工不是大问题,就是县城裁缝铺的精品…” 孙秀芹有点愁,想要找到手艺好的,难啊。 “慢慢来吧,亮晶晶和海市的联名款卖了一波,现在我们也稍微有些知名度了。知名度上去了,招工也会容易点。” 梁书弗道。 不管怎么样,她们一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爸,养殖场建好了,那工人什么时间到位?” 梁书弗问。 养殖场的事都是父亲自己在跑,年后就要正式开出来。 鸭苗是他们在村里养的这批几百只鸭子生的,梁勇还在陶颖丈夫的牵线下,找到苏市大学农学院,培育了不少野鸭苗。 “我和淼泉乡镇府谈好了,找他们当地的工人。” 这也是当时租地的一个条件。 “还有一些技术岗位,徐老师帮我介绍了一些人。” 当然不是大学生,这年头大学生金贵的很,不仅包分配,还都是好单位。 徐老师介绍的人,是和他们大学合作的实验地的一些老把式。 “还有现在给咱们养鸭子孵鸭蛋的叔伯们,他们也愿意跟过去。” 以后他在淼泉乡开养殖场,河口村里的野鸭养殖就不搞了。 但梁勇也没打算荒废那些搭建起来的鸭舍,而是交给陈婆婆她们打理,养一些鸡鸭自己吃。 亮晶晶的工人越来越多,为了让大家安心干活,他们一直提供午饭。 自己养些鸡鸭,不仅可以下单,一周杀一只鸡,剁碎了加些土豆,黄萝卜一起炖,算是给大家开个大荤。 三人正说着话,梁书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爸爸妈妈,姐姐,出来玩爆竹啊,建刚叔叔买了好多爆竹。” 随后一个小小人影跑进来,拉着梁书弗就往外跑。 梁书弗任由她拉着,一起跑出门。 梁书平穿了件厚实的红色棉袄,手里拿着一个鞭炮,看到她们出来,连忙喊:“姐姐,快来放鞭炮!” 他自己拿了一根点燃的香,点了一根小鞭炮,往外一扔,鞭炮落地就噼啪炸响。 梁书瑶也拿了一根,凑到梁书平的香上,鞭炮冒白烟,她使劲扔到河里,没多久,河水泛起泡泡,随后“咕咚”一声,鞭炮炸开。 “我也来。” 梁书弗看得手里痒痒的。 取了鞭炮就扔。 几个人正玩得开心,一个人哭哭啼啼从路口跑来。 梁书弗定睛一看,咦,那不是大姑梁丽华吗? 梁丽华没看到她,直奔着梁传根家方向去。 梁书弗见情况不对,便对着妹妹他们道:“你们在这玩,我去看看。” “姐姐,我也要去。” 梁书瑶立刻将鞭炮还给梁书平,而梁书平看看鞭炮,看看她们,最终也道,“我也去。” 于是梁书弗拖着两条小尾巴,跟着跑了过去。 等她跟着跑去的时候,梁传根家院子里,梁丽华已经哭上了。 王桂芬看到她们,连忙对着她们招手,“来这边。” 梁书弗犹豫一瞬,便走了过去。 王桂芬让出两个身位,自豪地道:“这个位置,能看得更清楚。” 梁书弗一看,果然是。 梁传根家整个院子以及灶房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难怪王婶子这么多关于梁传根家的八卦。 这边王桂芬刚把南瓜子给大家分好,那边梁丽华已经哭着说上了事。 “爸,小弟,你们要给小英做主啊,刘家真是太过份了。小英被打的骨头都断了,医生说以后可能会落下残疾。” 梁丽华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她的女儿怎么那么可怜。 “天哪!” 王桂芬惊地连南瓜子都不嗑了。 梁书弗的脸色也阴沉了。 她没记错的话,王英结婚还不到一年。 那边梁丽华还在絮絮叨叨。 “过年前小英就被打得跑回娘家过一次,后来刘宇过来接人,保证说以后不再打小英了,我们就让他接了人回去。 直到昨天,出嫁女儿都要回娘家,小英没来,我有点不放心,就去看下她。结果,结果——” “刘家见我去还骗我小英不在家,要不是小威听到屋内动静闯进去,小英她说不定就会死在刘家。” 梁丽华想到女儿被打得起不了身后,还被扔在破木板床上,寒冬腊月连条被子都没有,整个人烧得都不正常了。 梁传根听后皱眉,“这个刘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那话里的义愤填膺,倒全然忘记自家以前是怎么搓磨儿媳妇倒。 梁有生则是关心了下,“那小英是在住院吗?” 他生怕大姐是过来借钱的。 “已经送去医院了,刘家还拦着不让,最后送去了大宇镇的卫生院。” 梁丽华求救似的拉着梁有生,“有生,你帮帮小英吧。” 梁有生皱眉,“大姐,你要我怎么帮她。” “小英要离婚,我婆婆他们也觉得离了好,可是刘家不肯。说小英嫁进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人。 有生,你是家里读书最多的人,帮忙想想办法。” “什么?离婚?不行!” 殷贵男从里屋跑出来大喊。 第四百八十五章 梁勇帮出头 梁丽华震惊地看着跑出来的母亲。 “不许离婚!” 殷贵男嚷嚷着,“只有伤风败俗的女人才会离婚,丢人现眼!” “妈,这次小英的骨头都被打断了,现在都躺在床上下不来。要是不离婚,刘宇肯定会打死她的!” 梁丽华一开始也觉得女儿能不离婚就不离婚,但在看到女儿被关在房间里的惨样后,她的心都要碎了。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被人当垃圾一样对待,怎么能忍! “我不同意!梁丽华,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王英离婚了,王威的婚事怎么办?家里有个离婚的小姑子,谁家好姑娘愿意嫁过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殷贵男嘴条利索的完全不像小中风的人。 “小威也支持他妹妹离婚。” 梁丽华道。 儿子当兵回来后,懂事了不少,已经适合能撑事的男人了。 听到王威也同意,殷贵男张了张嘴,随后道:“你可以狠心不为王威着想,但我却不能不考虑有生的婚事。” 她指着小儿子道:“你弟弟好不容易找了县城里的对象,现在你让王英离婚,这事传出去,不是抹黑我们梁家的家风?你弟的婚事要是黄了,你拿什么赔!” 梁有生闻言,看了眼皱眉的父亲,将自己往两人身后藏了藏。 梁传根也跟着道:“丽华啊,这小夫妻过日子,打打闹闹很正常,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们当父母的不要插手太多。” 趴在墙头上望着这边的王桂芬闻言撇撇嘴。 “呵,真是虚伪。” 梁书弗也在心中冷笑。 这一家三口真是一点都没变。 嘴里说着大道理,干得却都是缺德的事。 当初对于她父母,两人可没这个觉悟,恨不得将手伸到他们房里来。 梁丽华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祈求地望着自己最宝贝的弟弟。 “有生,大姐求求你,快救救你的外甥女吧。” 梁有生没想到自己已经躲在后面了,大姐还不死心揪着他。 这不是要陷他于不义吗? 大姐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他的名声呢? “大姐,说到底这是小英的家事,虽然我们是亲戚,但手也不能伸那么长。” 梁有生委婉拒绝。 “有生,我们只要小英顺利离婚就行,刘家人现在不肯放人,你能不能去和他们说说?” 梁丽华上前几步拉着弟弟的衣袖,“你的学生家长里不是有很多大人物吗?随便抬出一个吓唬吓唬刘家人,他们肯定就愿意放手了。” 梁有生一听,立刻摇头。 “大姐!你想的也太简单了,我怎么能做这种事!被人家家长知道了,投诉到学校,我的工作都要不保!” 殷贵男一听儿子的工作会不保,立刻激动地大喊,“滚!你给我滚!” 边说,她还动手推搡梁丽华。 “妈,妈——” 梁丽华哭喊着不肯走,“你们救救小英吧——” “滚出去,以后也别来我家。你这个扫把星,嫁出去了就是王家人了,别来祸害我们梁家。” 殷贵男的力气十分大,一下就将梁丽华推到了门外。 两扇木门在梁丽华眼前关上,她扑过去推,却发现门在里面闩住了。 “妈,爸,有生,你们开开门,求求你们,救救小英吧。” 她靠在门板上,无力的拍着门哭喊。 听到门外的声音,想到今天过后,她们家又会成为村上人家的谈资,殷贵男脸上松弛的皮肉抖了几下。 她眼神凶狠地看向门板:“你这个扫把星!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要来祸害我们。” 她拿起墙角接污水的一个水瓢,直接往外泼出去。 “给我滚,别在我家门口号丧。” 一瓢脏水从天而降,梁丽华浑身湿透且散发着恶臭。 她愣了半晌,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赵玉琴看她傻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梁丽华,你别求了。他们是不会帮忙的。你想想秀芹当初流产的事,他们宁愿眼睁睁看着人死也不愿意送医院。 不是我挑唆,你这爸妈还有小弟,才是心最狠最硬的。只要损害他们利益,管你是什么人,他们全都可以舍弃。” 梁丽华跌跌撞撞回家,路过村口大弟家的时候,她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有生都不帮忙,和她关系不好的大勇又怎么会帮忙呢? 上次王英结婚的时候,他们家就吃了顿晚饭,根本没有都留;秀梅都被她们送进了监狱,大弟这是彻底和她们离心了。 “大姐。” 正当她扭头要走时,孙秀芹喊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 梁丽华踌躇了下,自己这个弟媳妇,是不是想看她笑话。 这时,赶回来的梁书瑶凑到母亲耳边快速低语几句。 孙秀芹的眉头紧紧皱起。 “大姐,进来擦把脸喝口水吧。” 大过年的,又是晚上,被浇了一盆污水的梁丽华看上去十分凄惨。 梁丽华还在犹豫,梁书弗已经轻轻推了下她。 “大姑,我们屋子翻新后你还看过呢。” 梁丽华本就心智不坚定,梁书弗给了由头,她就顺势进了屋。 孙秀芹给她倒了一杯水,还要去绞热毛巾的时候,梁丽华连忙阻拦。 “不用。” 孙秀芹还是用热水给她绞了块毛巾递过去,“擦擦吧,头发上的水都要结冰了。” 梁丽华接过,热毛巾碰到脸上,十分舒服。 然后她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 一开始是压抑的,后来是嚎啕大哭。 几人任由她哭,没有安慰。 梁勇喂了鸡回来,就见大姐在自己家哭。他用眼神询问妻女,孙秀芹小声和他说了。 梁勇洗干净手,做到梁丽华旁边,“大姐,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大弟问自己,梁丽华抽噎着道:“小英说要离婚,王家都支持;但妈说这样做丢脸,还会连累小威和有生。” “不管别人,你想怎么办?” 梁勇再问。 “我?” “对。” 梁丽华想了下,这年头整个乡里都没有离婚的女人,小英这么一离婚,全乡都会看他们家笑话。 小威马上要找对象,顶着这么个名声,好亲事就难了。 可是女儿躺在破窗上的快断气样子,这些天不时出现在她眼前。 “我支持小英离婚。就算一辈子待在家里,也不能留在刘家那种吃人的地方。” “现在小英在医院?” “是,我们把她送去了卫生院,医生说最好转去县里,但是刘家不同意,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抢不过人家。” “明天我们喊上几个人,去医院把小英接出来。” 梁勇道。 梁丽华怔怔地看着他,“大弟。” “大姐,你回去也和姐夫知会一声。有他们王家和我们梁家人在,怕他们刘家人什么!” 第四百八十六章 姐夫的道歉 梁丽华走后,孙秀芹叹气,“当初王老太过来,说王英找了门好亲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家。” 梁勇沉默一下,才开口,“这女孩子嫁人就和第二次投胎一样,要好好选,慢慢选,不能被表面的东西迷惑了。” 孙秀芹点头,“是啊,以后咱们家两个女儿,可得好好把关。” “是啊。” 梁勇看了眼一旁的两个女儿。 这两年营养好了,孩子们都抽条长肉了。尤其是大女儿,高一下学期蹿了不少个,还发育了,现在一看就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要不是还在读书,早就有媒人跑来说亲了。 想到过几年大女儿可能就要嫁人,梁勇就一阵不舍。 “你说,咱们把女儿留在家,招女婿怎么样?” 这样就可以一直在自己眼里子底下看着,不让女儿们受委屈。 孙秀芹横了他一眼,“哪家好男儿愿意出来入赘,就算有,也是少数。再说了,这人要是坏的,就算入赘又怎么样?我们又不可能看着他们一辈子。” 梁勇听后那个惆怅啊。 “你着急什么。” 孙秀芹看不得他这样,“十来年后事,你在这杞人忧天有什用?小弗有头脑有本事,瑶瑶也很聪慧,她们的眼光以后不会差。 咱们就好好赚钱,给两个女儿当好后盾,未来要是有人不老实,想打我们女儿的坏主要,也要掂量掂量惹了我们的后果。” 梁勇一想,是这个道理。 最初他想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他们不欺软,但要是有人蹬鼻子上脸,他也不介意让人知道他们的厉害。 “你大姐这次也难得清醒了一回。” 孙秀芹道,“我还以为她又要听你妈的话。不过你妈知道我们去帮忙,说不定还回来闹。” 说起殷贵男,梁勇心中难得涌现出了一股厌烦。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亲身父母,是道德低劣败坏之人。 “不用管他们。不是每对父子都有缘份的。他们养子女长大,子女给他们养老。至于其他的,大家各过各的日子。” 另一边,梁丽华回了王家。 王老太刚刚从医院回来,“小英的,打完了,我走的时候睡着了。” 她问儿子,“小英的事,你们决定好了?” 王永点头,“离婚!刘家欺人太甚!” 她又看向孙子,“小威,你妹妹离婚会住家里。” “这也是小英的家,她回来住也是应该的。” 王老太点头,“好,很好。” 她不是脑子裹小脚的老太,什么女子出嫁就是别人的人。要是这样,她也不会放着儿媳妇一直接济娘家。 “丽华,你娘家那边怎么说?明天你小弟什么时候过来?亲家公亲家母也去吗?” 儿媳妇回娘家,找父母弟弟商量他们外孙女的事,最重要的事请在县城当老师的梁有生帮忙。 刘家是大宇镇龙翔村人,龙翔村靠近市区,他们一向自诩镇上人。 况且刘家还有几个县城里的亲戚,他们乡下人过去,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梁有生在县城工作,还有个县城未婚妻,也算是半个城里人,他还认识不少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请他跟着他们一起去商谈王英离婚的事,他们底气就足上几分。 “我爸妈他们身体不好,有生他,他也有事。” 梁丽华讷讷道。 王永听后立刻蹙眉,“你和他们说清楚了没有?” 梁丽华低着头,“说了——” 王老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她冷哼一声,“我看他们不是有事,而是不肯帮外孙女出头。” 王永立刻看向妻子,“是真的吗?” 梁丽华避开他的视线,做实了这个猜测。 “好啊,真是你的好娘家!” 王永气得直拍桌子,“这些年你给他们拿了多少东西回去?就是钱都没少给。每次他们要钱要粮的时候,就说我们是一家人,现在不过是请他们露个面,就推三阻四。” 王老太也寒冷着张脸,“我总想着这么大的事,你父母再怎么样,至少能露个脸。看来,还是我将他们想得太好了。” “不是的,他们只是觉得小英这事不至于离婚,对咱家名声不好。” 梁丽华忍不住给父母解释。 “对我们家名声不好?” 王威不屑地道:“我们都不介意,他们介意什么?我看不过是借口罢了。” 见婆婆丈夫儿子都对娘家不满,梁丽华更加不敢说出自己母亲的那些话。 “梁有生不肯帮忙,怎么办?要不找梁勇?” “算了,之前你们都站在殷贵男母子那边,你媳妇又帮着梁秀梅说话,还是我舍了这张老脸,拿了之前借钱的恩情,才没结仇。” 王老太道。 “这恩情越用越薄,现在的也不是生死攸关的事,大不了我们和刘家打一顿,反正已经撕破脸了。” 她也有私心,和梁勇家那些面子情,想留着给大孙子用。 “妈,我大弟说明天他们过来帮忙。” 正在王家人愁眉不展的时候,梁丽华的话如平地一声雷。 “什么?!” 王老太猛地站起来,“你去找他们了?” 梁丽华连忙摆手,“不是,是我弟妹看见我,主动把我拉进门,然后我大弟就说来给我们帮忙。” 王老太和王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和梁有生他们相比,当然梁勇更有份量。 人家现在都能和乡镇领导说上话,甚至还在县领导面前露过脸。 他愿意主动帮忙,还有梁有生他们什么事。 梁丽华委屈,这不是你们没有问嘛。 “哎,难怪梁勇他们能把生意做这么大,果然是有良心的人啊。” 王老太还不忘踩梁有生他们一脚,“呵,不像有些人,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自以为聪明,实则愚不可及。” “丽华,明天早点起来煮上一锅干米饭,打一碗腐乳,炒一锅鸡蛋,再炒个咸菜,大家吃饱饭去卫生院!记得,多放点油。” 大年初四,梁勇和孙秀芹,还有梁书弗,坐着梁建刚的拖拉机一起过来了。 王永看到拖拉机,连忙跑出来迎接。 “大勇,弟妹,建刚,这次麻烦你们了。” “姐夫,你这是什么话,大侄女遭了这样的罪,我们娘家人合该出面。” 梁勇一脸真诚。 王永听了这话,有点羞愧。 之前他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觉得大勇木讷没出息呢? “大勇,之前是我不对,我向你和秀芹道歉,我——” “姐夫,我知道的,以前的事就不用提了。” 梁勇阻止他。 他能看的出王永是真心的。那就够了,不一定非要人家说出来才行。 “舅舅舅妈,表舅,小弗,快进屋,外面冷。” 二十出头的王威已经长成了壮实青年的模样,此刻他眼眶有点红红的。 “大哥!我们来了!” 这时王家的一些亲戚也到了。 王老太也赶紧招呼,“饭做好了,先吃饭。” 一行人吃完饭,浩浩荡荡去了医院。 第四百八十七章 她在扯虎皮吗? 到了卫生院,梁书弗他们才知道王英这次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头,小腿也骨折,甚至还被打的胃出血。 要不是那天梁丽华去看她,再出半天血,有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孙秀芹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的王英,眼中全是愤慨。 “刘宇就是个畜生!” 梁丽华在一旁抹泪,“真是没想到,他看着斯斯文文,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大姐,姐夫,小英被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梁勇开口。 王永揪着张脸,“年前刘宇打了小英,小英回家住了几天,那小畜生过来担错,保证再也不动手。我们就让小英和他回去了。” 梁书弗听后无语。 家暴男保证不家暴,就和苍蝇保证不再吃屎一样,不能相信一点。 “他们现在就把小英扔在医院?” 王家的一个嫂子快人快语,“作孽,这是根本没把小英当儿媳妇。” “大姐,我们先把小英送去县第一人民医院。” 既然医生建议去县城,那肯定要去县城。 “建刚,你去发动拖拉机,我们把人送出来。” 梁勇道。 王永和王威,还有几个王家亲戚过来抬人,刚刚动手,就有一个医生跑过来大声斥责。 “你们干什么!” “我们要转院。” 王永道。 哪知那个医生拦住了他们,“你们不能走,病人丈夫不同意转院。” “我们是病人的父母!我们说要转就必须转!” 王永大声道,梁丽华不停点头,“没错,我女儿病情严重,要送去县里。” 那个医生看到他们人多,一边后退,一边往外喊着:“快喊门卫过来,有人闹事!” 王家人见她这幅样子,心里火气腾腾上升。 王永的一个兄弟直接上手就要去推人,那个女医生大喊:“你敢碰我一下,我就让公安来抓你!” 王家亲戚立刻收了手,不敢再动手。 王威见她拦着不让,恶狠狠道:“你拦着不让我们家属给病人转院,是什么居心?你和刘家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医生听他提到刘家,依旧面不改色。 “你少血口喷人,这里是医院,救死扶伤的地方,你们家庭有矛盾,先回去将问题解决了再来医院。 反正这个病人没有她丈夫的同意,不能转院。” “你!” “这位医生,请问怎么称呼?” 梁书弗站出来。 女医生见一个短发女孩和自己说话,随意扯了扯嘴角。 “我姓什么和这件事没关系,你也少来和我攀关系。” “我问你怎么称呼,并不是想和你攀关系。而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随意干预其他医生的病人治疗方案。 我想卫生院的院长或者县卫生局,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女医生听了她的话,眯起眼:“你少拿院长和卫生局来吓唬我。王英是我们卫生院的病人,张医生现在忙,我来帮忙并没不违规。” 她看了眼梁书弗:“你是学生吧?别以为自己读了几天书,就可以在这里充大头,不懂装懂。” 呵,一个学生而已,也就是在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面前能装装。她可是中专毕业的,还能怕一个没毕业的小丫头。 梁书弗被她鄙视了也不恼,而是慢慢道: “据我所知,卫生院有非常明确的病人转院规定。只要是病人直系亲属同意或病人自己具有强烈要求,病人就可以转院。” 女医生脸色微微变了。 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口口声声说必须要病人丈夫同意才能转院,是不懂操作流程,还是有其他原因故意阻拦? 如果你和刘家没有关系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是因为王英丈夫给了你什么利益,才让你帮着他阻拦?” 梁书弗的话说完,女医生的舌头都僵掉了。 她应该怎么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 如果她说自己不清楚操作流程,那就是失职;如果说自己记得操作流程,那就是故意阻拦,她就要解释为什么要阻拦。 焦急之下,她灵机一动。 “我是县一院到卫生院来交流的医生,我的人物就是指导乡卫院的工作。你说的是乡卫生院的规定,这个规定不合理,我们县一院就是这个要求,我以县一院的要求来执行,是为了提高乡卫生院的管理水平。” 听了梁书弗的话还在欣喜的王家人,立刻就和霜打茄子一样。 原来是县一院的医生,难怪这么理直气壮。 见刚刚还闹腾的王家亲戚安静下来,女医生高傲地抬抬下巴,“虽然张医生是主治,但我是县城的医生,你们听我的总不会错。 还不快将人送回去,不过是断了几根骨头而已,用不着送到县城。倒是你们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反而害了病人。” 王家亲戚们看向王永他们,王永也迟疑了。 “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梁书弗不怒反笑,“不愧是县城的医生,见多识广,几根肋骨断了也不要紧。” “对,都是硬伤而已,比这严重的多了去。就你们大惊小怪,非得在这闹。” 女医生约说越有底气,“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要找公安了!” “大哥——” 王家表弟看向王永。 王永看向梁勇,发现他十分淡定的看着梁书弗。 于是他也将目光移到梁书弗身上。 “这样啊?那我要给牛主任打个电话问问了。” 牛主任? 这个姓氏很特别。 女医生惊疑地看向梁书弗。 “哦,你放心,我不是怀疑你的判断。只不过作为病人家属,关心则乱,找熟悉的医生打听下病情情况,听听建议罢了。” 梁书弗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 女医生主动喊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 梁书弗扭头。 “你刚刚说的牛主任,是——” “县一院外科的牛力主任,你是县一院的医生,不认识吗?” 女医生当然认识,那可是他们医院的金字招牌,据说马上要升副院长了。 “当,当然。” 她还在挣扎,会不会是这个丫头在扯虎皮。 “认识就好,我还要和他提下你,夸夸你在乡卫生院工作尽职尽责。刚好我正要找他,他女儿结婚在我这定的衣服做好了,等下我就给他送去。” 女医生脑子一片空,在梁书弗绕过她去打电话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人。 “哎呀,既然你认识牛主任,那还是将病人转去县一院的好。毕竟县医院的设施比乡卫生院齐全,护士的护理也更专业一些,有助于病人早日康复。” 众人看着女医生转变态度,甚至还喊了门卫一起来帮忙抬人,自己则亲力亲为的提着盐水瓶,将王英送去拖拉机上,都是一脸懵。 王永心中则松了一口气,女儿昨天醒了一次后就一直昏睡到现在,还是送去县医院更放心。 刘家不让将人送去县城,就是做贼心虚。 不过没想到,梁书弗还能和县一院的主任都混熟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取嫁妆 王英被梁建刚开着拖拉机送去县城,同去的有梁丽华和王老太,还有王老太一个侄媳妇。 孙秀芹看她们一个老一个只会哭哭啼啼,那个侄媳妇也有年轻的很,就主动跟了过去。 “县一院那边我住过几次,和那的护士们也熟,我一起去把小英安顿下。” 那边拖拉机开走,这边王永父子和几个王家男人并一个老婶子,还有梁勇,要去刘家讨要嫁妆。 “小弗,你能不能再帮帮姑父?和我们一起去刘家清点下你表姐的嫁妆。” 这时候的嫁妆有被子枕头枕套,大男人也搞不清什么料子,而留下来的老婶子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刚刚看到梁书弗几句话,就让那个女医生退步了,觉得她一起去的话能省很多麻烦。 梁书弗看了下父亲,她也担心大家一着急上火,打起来父亲吹亏,于是点头,“好。” 刘家 刘老太正坐在井边洗衣服,冷水沾在手指头上,风一吹刺骨的疼。 她嘴里碎碎念,不停的抱怨。 “当初就不该听了媒人的话,说乡下人老实肯干。不过说了几句打了几下,就哭着回娘家。” 自从王英嫁进来后,她就再也没有洗过衣服做过家务。 那头刘宇推门出来,“妈,早饭呢?” “诶,在煤炉上,我去给你拿。” 说着,刘老太就要站起来给儿子拿早饭。 “对了,王英那边等下你去看着,差不多就让她出院。医生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刘宇说道。 刘母点头,“知道了。那医院住一天就要花几块钱,哪户人家住得起?就她娘家人多事,非要将人送去医院。大过年的,不是寻我们家晦气么。” 她十分不满。 新年新势,大家都要图个好兆头,她那儿媳妇倒好,去住院了。 真是给家里触霉头。 母子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人群喧嚣声。 接着门被“啪啪”拍响。 “谁啊!” 刘母不悦地去开门。 门一开,王家人就涌了进来。 “你们,你们——” 刘母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 刘宇听到动静,拿着油条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岳父带着一群人闯进他们家。 “亲家,一大早你带着这么多人上门是有什么事吗?” 刘母见儿子出来,示意他赶紧进屋。 刘宇本来正吃着早饭,看到一堆人乌泱泱闯进家里,吓了一大跳。 还没来得及躲进屋子里,人就被王永给拦住了。 “呵,我可担不起你一声亲家。” 王永冷冷地看向刘宇。 “你把我女儿打成重伤,今天我就来和你们好好算一下账。” 那天梁丽华来刘家看女儿,刘母喊了周围的亲戚,让他们吃了大亏。 刘母眼珠子一转,“哎,这是就是误会。不过是他们小夫妻拌了几句嘴,我家小宇激动之下推了下王英,没想到她自己摔了一跤。 摔倒的时候,她也没有说疼,我看她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来,还以为她故意和我耍脾气。” 她看了眼王永,“以前她也是一不顺心就回娘家,我可不敢惹她。” 刘母巧舌如簧,反正周围几家都是她们本家人,不可能帮着王英说话。 “呵,自己摔倒?” 王威指了指自己,“老太婆,你怕不是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谎。你儿子将人打进医院,那是犯罪!是要抓起来坐牢的!” 刘母这才想起王威是派出所下的联防队队长。 她着急了,“什么犯罪?我儿子可没犯事。打媳妇咋了?你们村里夫妻之间就不打架吗?” “谁家过日子不是打打闹闹,磕磕绊绊的?国家没规定小两口不能吵架吧?你少拿犯法坐牢那套吓唬我!” 有妈在自己前面,刘宇也一下子镇定了起来,仰着头:“岳父,我就是吵两句嘴没控制住,是我不对,下次一定不会了。” “刘宇,你这个畜生,还下一次!” 王永气得发抖。 梁书弗之前见过一次刘宇,那是在王英结婚那天。 他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人瘦瘦的,套着的西装就和麻袋一样挂在他身上。 没想到这么一个斯文的书生模样的人,打起人来那么狠。 接着她又想起了差不多款型的刘天宝。 同样是瘦弱纤细阴柔清秀的,也是个变态。 好男儿果然还是要有点阳刚之气,就如她爸一样,虽然瘦,却十分硬朗。 “放你娘那的狗P!” 王堂弟大骂。 “还小两口打闹?有将人往死里打的打闹吗?” 王永也不和他们废话,“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我们家王英要和你们刘家断绝关系,今天先来取回嫁妆。等她出院了,我们再算其他的。” 说完,王家人就要往他们屋里冲。 刘宇看到膀大腰圆的几个王家人对着他冲过来,唬了一大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乡下人,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我家!滚,你们给我滚!” 刘母见他们人多势众,且咄咄逼人,自己根本拦不住,于是扯着嗓子大喊。 “二叔三叔,你们侄子被人欺负了!” 刘宇是刘家大房长子嫡孙,他的两个叔叔就隔壁。 因着早逝去的大哥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两个叔叔对他宠爱的很。 一听到嫂子喊有人欺负他,立刻要上门去帮忙。 刘华两个婶娘早就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但他们十分讨厌仗着有儿子的刘母,再加刘宇打老婆她们也是知道的,本就十分不屑。 所以她们拦着自己男人,“别去,那是人家家务事。” 刘老二和老三愤愤地推开自家婆娘的阻拦,“滚一边去,没听到我大嫂和侄子被人欺负了吗?” 两个婶娘气得跺脚,但又生怕出事,于是也跟了上去。 到时候好歹也能拦下,别让他们被那对母子当枪使了。 刘老二刘老三都是标准刘家人长相,他们在工厂里当搬运工,一身的腱子肉,将棉衣撑得鼓鼓的。 他们跑进刘宇家的院子,指着王家人凶神恶煞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二叔三叔,王家人忒不讲理了,王英大过年住院触我们刘家霉头,我都没有计较,他们倒是反过来跑到家里来闹事。” 第四百八十九章 倒泼脏水 刘二叔刘三叔闻言就撸起袖子,打算去推搡王家人。 梁书弗连忙站出来,清脆的声音响起。 “王英姐姐要和刘宇离婚,我们是王英姐姐的亲眷,来帮他取嫁妆。你们拦我们,是想要侵吞王家的财产吗?” 刘二叔三叔愣了下,两个婶娘却立刻回过味来。 要是传出刘家侵吞儿媳妇嫁妆的留言,他们家的儿子还怎么娶媳妇? “没有没有,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刘二婶道,顺手还拉住了自己的男人,刘三婶也拦住了自己男人。 刘母看到自己妯娌拦人,气得咬牙。 她自己张开双手,拦在房门口,“谁说离婚了?谁说了?!” “我说的!我女儿要和你儿子离婚!” 王永大声道,一把推开她,“大家跟我进去搬!” 王英嫁入刘家的时候,王家给她准备了不少的嫁妆。 实木双人床,实木衣架,柜子,五斗橱,桌椅凳子,脸盆架子,脸盆痰盂马桶热水壶,甚至还有被子床单都有十几床。 已经有手脚麻利的婶子去拿小物件了。 当初给王英送嫁的她们,自然十分了解哪些东西是嫁妆。于是他们一拿一个准,一会会,小院子里就堆了不少东西。 刘母看到那些人闯进来,就和强盗一样,急得拦拦这个挡挡这个。 “住手,住手!不许拿,都是我家的。” 刘二叔看到大嫂这样,也激动地冲过来,“我大嫂说了不准搬,你们聋了吗?” 刘二婶恨恨地拍腿,蠢货。 事情闹成这样,还有什么回旋余地。 王英的嫁妆被搬了出来,梁书弗和一个婶子核对东西,另一个婶子在整理王英的衣服和财物。 刘母见状,连忙上前拦着她。 “王家收了刘家的彩礼,王英进了刘家的门,那她就是我们人。 我们刘家就没有离婚这回事!你们王家真是一点都不讲究,说出去也不怕丢人现眼。” 刘宇见到王英的衣服也被收拾出来,看来是要动真格而不是威胁一番,也顾不得躲在母亲后面,对王家人喊。 “只要我不同意离婚,王英是我的妻子,你们这是抢劫!” 接着他又看向王永,阴测测威胁道:“岳父,你也不想以后王英在婆家日子难过吧。” “根据妇女保护法和民法典,国家保护妇女的婚姻自主权,禁止干涉妇女的结婚、离婚自由;禁止对妇女实施家庭暴力。” 梁书弗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刘宇。 “难道你还能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 刘宇没想到一群乡下泥腿子里还有人会讲大道理。 对了,王英有个关系一般的舅舅,是个个体户,生意做的挺大,家里有个女儿在上高中。 他自觉也是文化人,对着梁书弗这个有点文化的人愿意耐心一些。 “小表妹,你和我扯这些大道理没有用,就是去了公安局,他们也会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让我们自己处理。” 梁书弗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刘宇胆子不小。 “公安局管不了你,那县食品厂呢?” 听到县食品厂,刘家人都顿了下。 “你什么意思?” 刘宇道。 “要是厂里领导知道自己的员工是个喜欢打老婆的家暴男,不知道会不会继续聘用你。” 梁书弗看了眼四周,发现刘家院子里放着些有意思的东西。 “我儿子年年是优秀员工,就算你们去厂里找领导,领导也不会相信你们的话。” 刘母立刻道。 “这样啊。” 梁书弗点点头,“确实,毕竟人心下意识会偏向自己的熟人。刘宇作为优秀员工,厂领导确实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话。” “你知道就好!你们赶紧回去,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以后我自然会劝着小宇,你们也好好教教女儿,别动不动就回娘家告状。” 刘母十分骄傲的插腰,“小宇在厂里很受领导器重,你们王家有这么一个好女婿,脸上也有光。 王英能嫁进来,是她的福气!要是离了婚,王英哪里去找这么好条件的丈夫。” “我呸!” 王永被她这番话气得狠狠啐了一口。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我女儿好的很,勤快能干,孝顺长辈,离了刘家还有张家王家,每一个都比刘宇好。” 他的话让刘宇瞬间变了脸色。 “走,咱们把东西抬出去。” 刘宇拦在大门口,被王永推了个踉跄,见王家人真抬着东西出门,他咬牙切齿,目光阴鸷的从王家人身上一个个扫过。 “你们光说我打王英,那王英有没有和你们说,我为什么会打她?” 王家人一愣。 “因为她不守妇道!” 轰! 所有人都震惊了。 王威几步上前,紧紧揪住他的脖颈。 “你胡说八道!” “呵呵呵,我可没有胡说。” 刘宇轻笑出声,“就是因为她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我好言相劝她还不收敛,才忍不住动手。换做你们的话,老婆给你们戴绿帽子,你们能忍?” 刘宇的一席话,让几个王家人面面相觑。 刘母眼珠一转,“没错,你们王家真是教出了好女儿,才嫁进来没多久,就和外面的野男人眉来眼去,真是不害臊。” 刘二叔刘三叔立刻道,“大嫂,小宇,你们怎么不早说?!王家欺人太甚!” 刘母在那假惺惺擦拭了下眼睛,“这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别人家捂着还来不及。也是我运气不好,本以为挑个乡下儿媳妇老实本份,哪想到会这样。 小宇和我对她好言相劝,哪知她就是不听。小宇这才忍不住动了手。” 反正打人的事已经闹得大家都知道了,那就把责任往王英身上推。 刘宇心情舒畅,大喊:“王英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放你妈的狗P!” 王威再也忍不住了,他捏着拳头,一拳就要砸上他的脸。 “表哥!” 梁书弗喊住他,“不能动手!” 王永也回过神来,连忙去拉儿子。 “你别动手。” 儿子也算公职人员,今天一动手,明天饭碗就没了。 见到他们父子畏手畏脚,刘宇哈哈大笑出来。 “你们不敢,你们不—” 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梁勇收起拳头,冷冷看着他。 “小宇!” 刘母大叫着扑过去,刘二叔刘三叔立刻围过来。 “我爸教训刘宇,那是长辈教训后辈。” 梁书弗看着刘宇,勾起唇角,“,是家务事,清官也难断。” 她又看向刘二叔刘三叔,“你们要是动手,那就是群殴。我可以报警让你们吃牢饭。” 第四百九十章 讨回来 随着她的话,刘家两个婶子吓得立刻拉住自己男人。 “呵呵。大侄女说得对,冷静,大家都冷静。” 见刘家人被吓到了,王永忽然有点蠢蠢欲动。 他看了眼梁书弗,“小弗,那我能不能——” 梁书弗会意,肯定的点点头。 王永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撸了下袖子,对着抱在一起的刘家母子走去。 “别过来,别过来!” 刘宇见王永动真格了,吓得腿都抖了。 “呵呵,女婿,你不是不想离婚吗?那老丈人好好和你聊聊。” 说着,王永长臂一伸,去扯刘宇的胳膊。 “别打我!” 刘宇吓得面无人色,将搂着自己的母亲推了出去。 “小宇?” 刘母没想到儿子会推自己去帮他挡灾。 王永避开了推出来的刘母,和老鹰抓小鸡去抓刘宇。 没多久刘宇就被抓住了,王永毫不留情的就甩去几个巴掌。 “啪啪啪。” 刘宇的脸上立刻又红又肿。 刘二叔他们想去帮忙,却被王家人众人拦住了。 “他们翁婿之间的事,我们外人别插手。” 刘三叔眼睛通红,“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去报公安!” “都是一家人,打打闹闹也正常。我小英姐不也躺在医院吗?咱们也没报公安啊。” 梁书弗用刘宇自己的话,堵住了他们的话。 王永听到梁书弗的话,目光一寒。 “小英第一次回娘家,鼻青脸肿,手臂上全是伤。” 他找了根晾衣棍,抽上刘宇的手臂。 “啊!” 刘宇惨叫。 “现在小英肋骨断了三根,尾椎骨骨折,胃部出血。” 一旁的刘二叔刘三叔夫妻两人震惊地看过去。 天呐,被打得这么严重吗? 这哪是小打小闹,这是杀人! 王永每说一句,刘母的面色就惊恐一分。 “那是因为王英勾三搭四,她活该!” 刘母叫着。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刘家泼脏水。 王永不理会刘母的叫嚣,“夫妻一体,既然小英那么痛苦,你这个做丈夫的也该去陪陪她。” “姑父,用这个。省力。” 梁书弗贴心的将王永手里的木棍换成粗壮的老虎钳。 王威眼睛一亮,在旁道:“这个好,打下去皮没破,骨头断了,内脏也能被震伤了。” “啪!” 王永已经狠狠抽在刘宇背上。 “啊!!!” 刘宇被打得滚在地上,他眼泪鼻涕直流,求饶道:“别打,别打!” 刘母肝胆俱裂,“小宇!” 她冲过来护在儿子身上,“离婚!你们这种人家的女儿,我们不要了!” “那可不行,只要一天不离婚,我就是刘宇的岳父,有资格教训他。” 王永抬起手,做势要打。 刘宇吓得裤裆处一阵湿溽。 “孬种。” 王永撇撇嘴。 见心爱的儿子被吓成这样,刘母气愤,“马上就离!等下我们就去县城扯证,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见目的达成,王永也不恋战,扔下老虎钳就招呼众人抬嫁妆。 “拖拉机来了,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刘家大门,惹得对面早就竖着耳朵听热闹的解放一个个探头探脑。 梁书弗走在最后,看到刘永眼中的狠色,停住脚步,指了指院子里装肥皂和零食的几个铁皮罐子。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县食品厂去年新出的牛奶饼干的罐子吧,一罐子要8块钱。表姐夫收入不低啊,竟然吃了这么多饼干。” 刘宇脸色微变,牙齿紧紧咬住。 没等他答话,梁书弗又道:“对了,上次我在烟酒糖果公司认识一个伯伯,叫宋智友。好像也是你们厂的人。他还邀请我有空去他办公室坐坐,不知道他是你们厂的哪位啊?” 宋智友!宋厂长! 王英的表妹竟然认识宋厂长,还关系不错。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家暴妻子,还造谣污蔑妻子,会是什么想法?” 刘宇的牙关抖了起来,咯噔咯噔作响。 梁书弗不再看他一眼,跟着父亲转身离去。 “小弗?你什么时候认识食品厂的人的?” 梁勇好奇,好像那人来头还不小,把刘宇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王威也十分好奇,他本来想威胁一番刘宇,让他不要乱说话,没想到梁书弗两句话就解决了。 “就是过年前去给X伯伯拜年时遇到的,碰巧他也在。” 梁书弗轻描淡写,王威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现在大舅一家来往的人,已经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了。 而且—— 他看了眼面色如常的父女俩,两人刚刚的配合,都打在关键节点,从而掌控节奏,扭转局势。 这样的手段和思维逻辑,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小威,怎么了?” 梁勇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没什么。” 幸好自家没有往死里得罪大舅家,如今大舅家还愿意帮着他们出头,就说明大舅一家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他一定要好好约束母亲,以后大舅家和外公外婆小舅再起冲突,绝对要无条件站在他们那一方。 王家不是势利眼,而是帮理不帮亲。 取回了王英的嫁妆后,梁书弗和父亲干脆去了一次供销社,买了一些苹果香蕉,又去饭店带了几个肉菜,父女两人就去拜访吉秋萍。 “你们怎么来了?” 见到父女两人,吉秋萍十分欣喜。 “本来想请您来乡下住几天,哪知道您忙得连过年都在给人补课。” 梁书弗上前挽着她的胳膊。 “哈哈,这教书就和有瘾一样,停不下来。” “那您也要注意自己身体。” 梁书弗和她一起走进院子,“苏姨说您最近的老寒腿又犯了,给您配的膏药贴完了吗?” 吉秋萍拍拍她的手,“还没有,就是有时候忙起来会忘记。” “那可不行,店里装了台电话机,以后每天晚上我要打电话提醒您。” 梁勇十分自觉去给她院子里的水缸打水。 “浪费那个钱做什么。大勇,别忙乎了,快坐下。” 吉秋萍忙阻拦。 梁书弗扶着她坐下,“没事,我爸一天不动身上就难受。” “还有,您的身体健康是最宝贵的,打个电话就能让您身体健康的话,我天天打,分分钟打。” “你个小滑头。” 吉秋萍被逗笑了。 梁书弗又仔细端详了干奶奶的脸色,“嗯,气色不错。但还是要注意不要太劳累。” “你关顾着看我,自己呢?怎么瘦了?” “我是长高了,没有瘦。” 梁书弗不赞同。 “嗯,是高了点。” 吉秋萍点点头,“不过还是要多吃点,高中学习压力大,你还要分心生意上的事。” 说到这,作为老教师的吉秋萍就规劝,“到了高三,你可要暂时把生意的事放一放,学习要紧。” 打完水的梁勇进来,听到这话,连忙道,“您放心。这高二下学期我们好好盯着她,不让她多操心。” 两人陪着吉秋萍吃完午饭后就告辞了。 见还有时间,梁书弗就去图书馆看看新的服装、绘画方面的书籍。 等她借完书出来,梁勇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她。 “饿了吧,吃个烤红薯。” 梁书弗眼睛冒光。 这种烤着吃的红薯和家里当饭吃的红薯不一样,十分柔软香甜,吃上去就和吃流着的蜜糖一样。 她接过来咬了口,空荡荡的胃一下满座了。 “真好吃。” 她弯着眼睛道。 忽然她的视线扫过一个角落,看到个熟悉的人影。 第四百九十一章 她旁边的人很眼熟 “爸,你有马家的消息吗?” 梁勇听到女儿忽然的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刘帮被处决后,我就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梁书弗道。 “马亮被枪毙了,马曙光也病倒了,但是马丽亚一直没有回村,也不知道去哪了。” 梁勇叹气。 “我记得刘家父子被枪毙的时候,马丽亚是怀孕了?” 听到女儿这么说,梁勇脸上闪过一抹沉痛。 “是啊,你奶——殷贵男说马丽亚怀孕三个多月了,算算日子,她应该生完孩子了。” 哎,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没名没份的跟了男人,还是那种坏胚子。 子不教,父之过。 梁秀梅肯定想不到,她在监狱的这几年,两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名声臭了。 生孩子? 梁书弗觉得马丽亚才没有那种奉献精神。 刘天宝死了,她怎么可能还留着刘家的孩子? 她刚刚要是没有看错的话,马丽亚才不像是刚刚身产完的妇人。还有,她旁边那个西装革履难掩猥琐气质的男人,也十分眼熟。 好像是她之前在初中时谈到男朋友。 “爸,梁秀梅明年就能出狱了吧。” “对,后年5月。” 提起这个二姐,梁勇也挺唏嘘的。 但他是不可能原谅她的,就算她已经坐了牢,那只是法律对她的制裁。 “这样啊。” 梁书弗心中暗暗记下。 不知道经过牢狱改造的梁秀梅看到自己家破人亡后,会怎么做。 她要是再敢向自家伸手,她不介意再次让她二进宫。 河口村 梁传根背着手往外走,殷贵男看到后冷哼一声,阴恻恻转过头:“你出门干啥去,是不是又去找金寡妇。” “我上地里看看去,你成天想什么!” “平时不见你积极,大过年上什么地?我可警告你,要是再闹出什么,让有生婚事出问题,我可饶不了你。” “哼,这时候你要脸了,当时干嘛闹那么大。” 梁传根一甩手,怒气冲冲往门外走。 刚走出几步,村里人闹腾起来,“王家人抬着嫁妆回来了!” “什么!” 殷贵男拔腿就往外跑。 晚上到时候,王桂芬又将耳朵凑到了墙上,听隔壁的墙角。 于是新年伊始,整个河口村都知道梁家那个哭哭啼啼的大女儿和殷贵男打了一架,老死不相往来了。 梁书瑶抱着漆黑一团东西,苦恼万分。怎么就和昨天父亲带回来的烤红薯完全不一样呢? 听到大姑姑和殷贵男打了一架,她猛地站起来,要去老宅子看热闹。 “你去哪?” 梁书弗扯住她的脖颈。 “呵呵,我就去看看。” 这可是大热闹。 “你哟。” 梁书弗点点妹妹额头,“这么爱看热闹,不知道像谁。” 梁书瑶一把抱住她的腿,“当然是像舅舅和表哥啦。” “什么像我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梁书瑶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棉袄的俊秀儒雅青年,迈着长腿向他们走来,立刻放开姐姐朝他扑过去。 “表哥!” 孙长元接住她,“哎呦,长高长壮实了,不错不错。” “表哥,你怎么来了?” 梁书瑶抓着他的手不放。 她表哥可是大家嘴里别人家的孩子,用短短三年成绩一飞冲天。 “怎么,不欢迎我来?” 孙长元逗她。 “没有没有,我可想表哥了。” “可我怎么听说,你之前说最喜欢你的宋征哥哥?” 小年夜的时候,孙秀芹在县城的铺子里过年,请了哥哥一家,还有吉秋萍和苏兰宋征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啊?” 梁书瑶眼珠子一转,然后道:“那是因为苏姨担心宋征哥哥没有朋友,我安慰她才这么说的。我最喜欢表哥了,表哥带回来的盐水鸭特别好吃。” 梁书弗无语。 盐水鸭什么的可以不用说出来。 三人站在乡村的土路乡野间,青年俊秀,两个女孩一个秀丽一个圆润可爱,远远看去就和一副画样。 村上的婶娘大嫂们见了,心中赞叹,“梁勇家和孙卫兵真是好福气,养出这么好的孩子。” “可不是么,长得又俊,学习又好,还有礼貌。是不是孙家的种子好啊?” “嗯,有道理。否则梁传根几个子女,怎么就梁勇养出了这么好的孩子,其他几个。啧啧…” 那人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 梁有生去了许丽萍家,看到许家的情况后有点迟疑。 他骑着自行车回村,想和父母商量下婚事,听到她们的议论后,忍不住心中暗骂。 一群长舌妇! 他回到家,就看到自己父母又在拌嘴,好像是因为大姐家的王英。 “王英离婚了?” 听到母亲在那里骂,梁有生皱眉。 “对啊,你大姐大姐夫真是昏头了,仍由王英胡闹。那么好的女婿,就这么没了。” 食品厂的工人啊! 去年中秋的时候,她还吃到了食品厂的月饼,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不是说刘家不肯离婚吗?怎么这么快?” 梁有生狐疑。 “还不是梁勇!” 说起这事殷贵男就心口不顺,“他现在有能耐了,还不是要到处显摆。都能越过我,去你大姐家指手画脚了。” 梁有生也想到了刚刚那些妇人的话,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心,立刻坚定起来。 “爸,妈,我想和丽萍尽快结婚。” 虽然许丽萍家穷了点,但她自己有本事,可以帮他往上走,而且她还对自己一心一意。 自己娶了她后,再让她去攀攀关系,不用几年肯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让那群长舌妇看看,自己的眼多瞎! 宋家 年前,宋卫海被放了回来。 “卫海,我们怎么办?以后住哪?” 苏佳楠愁眉不展。 在配合调查了三个月后,宋卫海又被拘留了三个月,还不容易从看守所出来,他还没去上班,就被通知被单位除名,并要求他在一周内搬出现在住的房子。 宋卫海没有回答,现在他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没了,满头花白,苍老了十岁不止。 “卫海,卫海。” 苏佳楠摇晃着他。 “先回乡下吧。” 宋卫海道。 听到要回乡下,苏佳楠面上闪过一丝嫌恶。 “可媛媛还要读书,回乡下会影响她学习。” “媛媛不是被开除了吗?” 宋卫海这才发现自己女儿不在。 “徐衡帮忙找了个学校。” “徐衡?” 宋卫海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他这个妹夫什么时候这么有能力了? “是啊。” 苏佳楠避重就轻道:“再说媛媛年纪也大了,等读完高中拿个毕业证,就可以在城里找人结婚。要是回乡下的话,不是耽误了么。” 听到苏佳楠的话后,宋卫海沉吟半晌,“那先回乡过个年,等在县城找到房子后再回来。” 苏佳楠有点不愿意跟着他去乡下,但暂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点头。 “卫海,我们以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宋卫海以后的工作。 没了局长的身份,要是连工作都没有,她图什么? “先过了风头再说,到时候我再拜访拜访几个老领导。” 听他这么说,苏佳楠松了口气,看来还有翻身机会。 “好,都听你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女卷王 高二下学期,梁书弗和其他几个学生代表县一中参加了省城的化学竞赛。 一路过关斩将,他们团队得到了团体二等奖。 第二天还有颁奖典礼和媒体采访,他们要在宁市住一天。 带队老师见大家都辛苦了,特意放他们自己出去走走。 梁书弗去了江伯伯家,给他捎去了苏姨的一些礼物,顺便去他们的仓库里找一些残次品,带回去给苏姨。 几年的功夫,宁市友谊商店里的进口商品越发多了,她自己也挑到了基本国外杂志。 其中就有保尔大师的一些作品,还有岛国一个女性设计师的作品。 梁书弗约法觉得世界时尚的变换多端,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投入其中。 晚上,她又去宁市大学,见了下师兄。 “师兄!” 高昌礼见到她,也十分高兴。 他身旁的男生见状,捅了下他,“诶,这个小姑娘是谁啊?” “我师妹。” 男生眼睛一亮,主动上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旭辉,高昌礼同班同学。我们都是虞县人,也算是老乡。” “旭师兄你好。” 梁书弗笑盈盈打招呼。 “还没吃饭吧,尝尝我们学校的食堂?” 高昌礼邀请。 “好啊,早就听说宁大伙食好,今天有口福了。” 三人打了几盆饭菜后坐下,高昌礼问起梁书弗这次竞赛情况,听到母校摘得亚军,也十分高兴。 “这是我们学校最好的成绩了。” “还是多亏了师兄师姐们打下的坚实基础,我们有今天的成绩,也是踩在前人的肩膀上。” 梁书弗真心感慨。 县一中的化学竞赛队建立不过三年,高师兄他们是第一届,靠他们的摸索,积累经验,又传帮带师弟师妹们,一届又一届。 自从进了县一中竞赛队后,梁书弗心中就有一股使命感。 这届比赛也许是她们高中竞赛的顶点,却是县一中竞赛队里程的一小个旅程碑。每一代竞赛人的努力,才能铸就竞赛队的荣耀。 作为曾经的参与者,建设者,她们与有荣焉。 只有前人种树,后人才能乘凉。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高昌礼问起她的高考志愿有没有定了。 “嗯,我想去清大的服装设计系。” “清大虽然是顶尖大学,可服装设计的话,隔壁省的服装学院应该是目前国内最知名的。” 高昌礼不解。 “因为除了服装设计外,我还想旁听下化学和建筑方面的课程,所以想选一所综合大学。” 梁书弗认真解释道。 高昌礼点点头,“那我就提前祝愿师妹你得偿所愿。” “对了师兄,其实有件事我想麻烦你。” 梁书弗说出来意。 现在亮晶晶的财务都是她兼着,下半年就是高三了,要考清大很难,她必须把一份时间掰成两份来用,到时候肯定没余力管其他的事。 再加上父亲的养殖场建成后,肯定要有专门负责财务的人员,大队里和镇上会有一些老会计可以做账,但这些老会计都是野路子出身,专业知识不足。 她们想要做大,财务必须清晰,她需要聘请个专业人士做指导。 “我帮你留意下。” 高昌礼道。 “那就先谢谢师兄了。” 一旁拼命扒饭的旭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高昌礼那么严肃认真学起来卷死人的人,他认可是师妹怎么会平平无奇? 看起来清秀漂亮的小师妹,竟然也是个女卷王! 他不中了,不中了。 听到他们提起要找财会人员,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我认识一个人,不知道合不合适。” 梁书弗望过去,“旭师兄,你说说看。” 旭辉离开将人介绍了下,“我们大队以前有个师傅,年轻时在商行当学徒的,因为做的好娶了商行老板的女儿,后来去学校进修过财会专业知识。因为资本家身份,在动荡的时候被关了牛棚,不过因为他能力强,大队一直让他帮忙偷偷做账。 再后来又是分田到户又是平反,他就回县城了。过年我们队长去拜访他,老师傅现在就到处打零工。” 能在特殊年代,让大队长不顾他身份也要请来帮忙的人,看来是个极有本事的。 “不知道那位师傅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 “具体多大不知道,不过下放的时候大约三十岁,现在不过四十出头吧。他家在县城东大街花鸟市场那里,姓关,你们去打听关师傅,那边的人都知道。” 梁书弗谢了旭辉,看看时间快到老师规定的集合时间,就和他们道别。 第二日,县一中的四位竞赛队成员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奖牌,与老师一起捧着亚军的奖杯,灿烂的笑容定格在照片上。 等他们回到县城睡了一觉,印着他们照片的报纸已经传遍的全省。 吉秋萍将报告剪下来,贴在本子上,笑得眼角的皱纹和开了花一样。 苏兰见状,忍不住打趣,“姨妈,你这本子太薄了,可不够贴。” 那本本子的前一半已经贴满了各种报纸新闻,都是关于亮晶晶的一些报道。 吉秋萍闻言,“你说的对,我得重新准备一本。” 她将本子合上,放到一旁的橱柜上,问起宋卫海的事。 “没有牵扯到你吧。” “没有。” 苏兰现在对宋卫海充满了厌恶,“之前我还只当他男女关系上乱,至少工作兢兢业业,没想到是他伪装的好。” 吉秋萍叹气,“男女关系混乱说明他道德有瑕,一个道德有瑕的人,手中又有权利,怎么可能坚守本心?幸好你当机立断。” 苏兰点点头,“苏佳楠想要,那就让给她。她以为是宝,我看着却是草。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后悔不后悔。” “以后你们就是陌路人,不用管他们。他们过得好是他们的本事,过不好也是他们的命。你和小征好好的就行。” 说起儿子,苏兰就有点愁。 “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爸让他考军校,他不愿意;可偏偏每次一有空又去部队跟着训练。” “我看小征自己心里有数,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吉秋萍安慰侄女。 “以前我也担心,小征太聪慧了,什么都一学就会,所以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不过这几年来,他变了不少。表面看着还是玩世不恭,实则十分清醒。” “但愿吧。” 苏兰又笑了起来,“我看他是受了小弗的影响,这两个孩子,就是有缘。” 吉秋萍看了自己侄女一眼,“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我又不是老古板。” 苏兰撒娇,“姨妈,你现在就护着他们。” 吉秋萍拍拍她脑袋,“他们还小,以后的路还长。慢慢走,慢慢看,不要过早被束缚住。” “知道啦。” 第四百九十三章 撞见私会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1986年。 “小弗,难得放假,你休息下,别做题了。” 孙秀芹端来了一盆新摘下的桑梅果,“这是咱们村里那棵老桑树上结的果,今天早上你爸摘了骑着摩托车送来的。” 梁家又添了一辆二手摩托车,顾老板换了新摩托车,孙秀芹就用二千块买下了他淘汰的给梁勇开。 这样他来往海州乡,淼泉乡和县城就方便了许多。 还有三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梁书弗除了清明前回乡扫墓外,就一直待在学校学习,每天晚上十点多到家后,还要学到十二点多,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 孙秀芹看着女儿尖了的下巴,心疼极了。 店里的煤炉不灭,李木兰在上面蹲着各种吃的,要帮外孙女补身体。 梁书弗做完了一张卷子后,觉得眼睛有点花。 她捏了一颗桑梅咬下,清甜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 “今年的桑梅比去年大,” “今年雨水充足,家门口的果树也结了不少的果实,等你考完回去就有口福了。对了,我摘了一些青毛桃,腌了些桃片,过两天就能吃了,你带去学校,困了就吃一片提提神。” 只剩最后几个月了,女儿这么拼,她也不能拖后腿。 “哇,我最喜欢吃青桃片了。” 梁书弗想想那酸味,口水就忍不住分泌出来。 “妈,这一份试卷要给老师,等下我去送下。” 梁书弗手里的这些试卷,是干奶奶给她整理的,她手写了一份,交给班主任。 班主任再用学校的蜡纸和油印机,刻录后给班内其他同学一起用。 她和班主任约好了,在县的图书馆前见面。 “好,早去早回,你外婆给你炖了鸡汤,等下小征也要过来。” “好。” 苏姨做饭只能说饿不死人,以前周末的时候,她和宋征都是去干奶奶家去改善伙食。后来干奶奶开启事业第二春,没时间做饭,外婆就喊他们三人周末都来店里吃饭。 每次吃完饭,干奶奶会帮她查验学习进度,有时干奶奶赶着去上课,就由宋征辅导她。 梁书弗做完了今天两人留给她的试卷,又手写一份卷折好,骑着自行车去图书馆。 还没等她停好车,钱老师就已经对着她拼命挥手。 “梁同学,这里。” 梁书弗跑过去,因为天气有点热,双颊泛着点红。 “钱老师,这是这周的题目,有要麻烦你了。” “梁同学,多亏你分享的复习资料,咱们学习同学的成绩才能整体提升。” 班主任宝贝的将几张卷子捧在心口处。 其实梁书弗同学完全可以不分享这些资料,毕竟高考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是对手水平低一些,自己过桥的概率就更高。 可是梁同学却无私的贡献这些宝贵的资料。 对于一些家庭条件不好,没渠道获得更多复习资料的同学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而且梁同学还不为名利,每次都是偷偷将试卷给他,让他帮着保密。 “对了,这是我们家门口树上的早杏,你带回去吃。” “谢谢老师,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勤芬今天来图书馆学习,有几道题她怎么都做不出来,刚好出来走走换一下心情,就看到了班主任。 “钱老师——” 她刚想喊人,就见到梁书弗过来了。 “梁书弗?” 随后两人就热切攀谈起来,甚至还互赠礼物! 周勤芬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随即就是了然。 上学期末,她们班原来的班主任生病开刀,换了这个新来的钱老师当临时班主任。 钱老师去年刚从名牌大学毕业,长相很斯文,不少女生私下都对他有好感。 但钱老师在学校里十分严肃,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除了梁书弗。 虽然他表现的很自然,可周勤芬还是能感觉的出来。 原来两人私下是这样的关系,难怪这个新班主任对梁书弗如此照顾。 那梁书弗学习成绩好,是不是钱老师给她提前透露了试卷内容,或是给她开小灶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捏紧了龙头把手。 这边两人之间的互动,被许丽萍看在眼里。 她看见梁书弗一脸娇羞,和一个年长她好几岁的青年和小情侣一样交换东西。 天呐,梁书弗谈恋爱了?! 那个青年长得还行,衣服也不错,看样子也是个有知识的。 她正想凑近看仔细,就见一个女生捏着车龙头道:“呸,不要脸!” 许丽萍心中划过一道异样,连忙上前询问道,“同学,你认识梁书弗吗?那个和她说话的青年是谁啊?” 周勤芳听到有人和她打听梁书弗,立刻回头,就看到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细细的眉毛修成往上挑,嘴唇上还涂着口红的女人。 “你是谁?” “我是梁书弗的小婶,刚刚看到她和一个青年聊得热乎,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在学校谈恋爱了?” 周勤芬一听她是梁书弗的婶子,立刻鼻子往天一抬。 “呵,那可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你侄女真不要脸!竟然为了自己的成绩,勾引自己班的班主任!” 说完她推着车跑掉了。 天啊! 许丽萍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大消息。 那个全大队人口中品学兼优的梁书弗,竟然做出这种事! 许丽萍决心用这个去和孙秀芹套套近乎。 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她这个做婶子的关心下侄女,也是应该的。 她帮着孙秀芹守住了这个大秘密,孙秀芹肯定得感激她。 一来二去,就能和孙秀芹交好。 听殷贵男说,梁勇可是认识不少国营大厂的领导,要是能攀攀关系把她提扒一下,不是很简单的事? 想到这,她心里火热,也顾不得去供销社看新到的雅霜了。 “不是说有事出去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有生看到才出去没多久的妻子回来,随口问了句。 “有生,大消息!” 许丽萍将刚刚自己的见闻和他说了一遍,梁有生听后直接就是不信。 梁书弗什么人?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对方确实是个目标明确的人。 她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分散心神谈恋爱。 “哎呀,你这就不行了。” 许丽萍嗔了他一眼。 “就是因为她目标明确,才会和男老师谈恋爱啊。那个男老师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平时给她开个小灶,她就能甩别人一大截。” 许丽萍觉得梁书弗这个做法很聪明。 “可那毕竟是老师,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梁有生还是觉得梁书弗不会这么蠢。 “所以才是秘密关系啊。” 许丽萍又道:“我看那个男老师长得不错,身上衣服看着也有点档次,说明家庭条件不差。说不定以后两人真成了。 学校老师单纯啊,以后梁书弗做生意,找个老师还能照顾家里。” 梁有生被她这么一番分析说动了。 “这么重要的事,得和大哥大嫂说下。” “没错,虽然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可毕竟是一个班级的老师学生,被人知道了不好。”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打算。 第四百九十四章 诋毁 因梁勇的行踪不定,为了防止扑空,许丽萍决定立刻去找孙秀芹,“提醒”下梁书弗早恋的事。 她特意买了一兜子的苹果,往亮晶晶服饰店去。 服饰店在县城十分出名,每天门庭若市。 许丽萍早就想过来看看了,但亮晶晶的衣服不便宜,再者她和梁有生结婚时,梁勇夫妻连面都没有露,许丽萍就知道这对亲兄弟关系十分紧张。 后来她几次想要和孙秀芹攀关系,也被她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 想到自己这次能卖一个大人情给孙秀芹,许丽萍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等到她和孙秀芹关系拉近后,自己就可以在厂里大大方方的说亮晶晶的老板是自己的妯娌。 她记得主任的女儿还有2个月就要结婚了,一直想要做一件亮晶晶的西式礼服套装,但订单排到了3个月后。 她和孙秀芹提一下,插个队还不是小菜一碟。 她帮了主任的忙,主任就算不感谢她,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毕竟县城谁人不知亮晶晶头花、亮晶晶服饰? 有了这层背景,就算她不提,人家也会高看她一眼。 怀着激动的心情,许丽萍用颤抖的手敲开了亮晶晶服饰的门。 玉婶看到来人,还以为是客人。 “您好,随便看看,喜欢的都可以试。” 孙秀芹看了眼这个中年妇人,不过是店里帮忙打杂的,于是她头一昂。 “我找你们老板孙秀芹,我是她的妯娌。” 闻言,林美玉抬头认真的看向许丽萍。 “你看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 许丽萍不满。 “那你等下,我们去喊老板。” 林美玉的态度冷了下来,“香莲,麻烦你去喊下老板。” 老板家的事情她不是很清楚,但在这工作一年来,心中多多少少有数。 再加上王丹丹偶尔过来送衣服的时候提过老板和婆家的恩怨情仇,林美玉和吴香莲对于梁家其他人没什么好感。 她说完,许丽萍立刻道:“不用那么麻烦,你让我进去就行。” “不好意思,后面没有老板的准许,外人不能随便进出。” 林美玉淡淡道。 “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你们老板亲戚。” 许林萍说着就要跟着吴香莲一起往后面走。 “不好意思,我就是个打工人;况且我也没见过你。” 林美玉拦住人。 “什么态度。” 见自己进不去,许丽萍嘟着嘴不满。 等她和孙秀芹熟了,一定要和她说说这些看店人的素质问题。 吴香莲去后面找了孙秀芹,听到自称是她妯娌的人找她,她和李木兰都面面相觑。 “她来干什么。” 李木兰见过几次许丽萍,十分不喜欢。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梁有生骨子里就是同类人。 “我去看看。” 孙秀芹站起来,李木兰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要是那个人想要做些什么,她好歹也是个长辈。 许丽萍等的不耐烦了,她和林美玉两人大眼瞪小眼。 终于等到了孙秀芹出来。 “大嫂。” 许丽萍立刻抬手挥着。 等孙秀芹过来,她有意无意地玩笑,“哎呀,你们店里的店员也真是太死板了,我都说了我们的关系,她就是不让我进去。” “这是店里的规定,要是她们放了不认识的人进来,会被扣工资。” 孙秀芹的话让许丽萍一噎。 孙秀芹也太拎不清了,竟然帮一个外人。 “这样啊。” 她讪讪的笑。 不过没事,等下孙秀芹就知道她的好了。 “大嫂,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孙秀芹点头,“你说。” 许丽萍心中一喜,随后看看四周,“这事和大侄女有关,外人听了不好。” 孙秀芹皱眉,和小弗有关。 她不觉得许丽萍会说些什么重要的, “没什么——” 她的话头立刻被李木兰截断,“那我们去后面坐坐吧。” 许丽萍听后,立刻没开眼笑,“好啊好啊,我还没来过你们这,一直想参观下。” 孙秀芹扯扯嘴角。 “跟我来吧。” 许丽萍跟着来到后院,看到了正在院子里聊天聊天的纪广福、吉秋萍和苏兰。 她知道这吉秋萍是梁书弗干奶奶,在教育局里有点关心,还有那个年约40的中娘美妇,是她的亲戚,父母在海市当着大官。 大哥大嫂一家真是好命,有这么多背景厉害的人帮忙。 不过许丽萍马上就安慰自己,以后这些背景她也可以搭上,有生现在是老师,只要吉秋萍和教育局打个招呼,转正就是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她立刻堆起笑脸,上前凑近乎。 “这就是我大侄女的干奶奶吧,那我也喊您一身婶娘吧。还有这位就是我大侄女一直挂在嘴边的苏阿姨吧,您可真是年轻。” 吉秋萍的眼睛扫过许丽萍,看得她心中一紧,就像是读书时严厉的教导主任抓撒谎的学生一样。 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就听吉秋萍道:“不好意思,我们不熟悉,你还是叫我吉老师吧。” 这是不想让她攀亲套近乎的意思。 苏兰也站起来,对着孙秀芹点点头,“我去看看小弗他们。” 竟然是理都没有理许丽萍。 梁书弗的第一印象没有错,无论是干奶奶还是苏姨,都不是热情好客之人。 对待她们不熟悉的人,或是不和眼缘的人,她们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许丽萍连着被下脸,脸上的笑意也快挂不住了。 城里人一向眼高,可自己礼数周全,打扮得体,不该被看低啊。 说不定大哥大嫂他们在这些城里人面前说了她家有生的坏话,否则她们怎么会这么冷硬? 孙秀芹见她这样,直接开口,“许丽萍,你要和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因为被吉秋萍和苏兰冷待了,许丽萍心中也有了的怨气。她现在也想看看孙秀芹她们难看的脸色。 于是本来打算为委婉提醒的话,到嘴边就变得尖锐了。 “大嫂,有件事很难启齿。毕竟我们之间平素也没什么往来,但要是别人知道我那大侄女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事,吐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听她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孙秀芹最宝贝的就是两个女儿,听到有人诋毁自己女儿。 她面容瞬间变得冷硬,这几年做生意形成的威严气场,一下让许丽萍咽了咽口水。 “我,我没有胡说,我不仅亲眼看到了,就连大侄女的同学都亲口和我说了。大侄女为了高考出成绩,正在和她班上新来的男老师搞师生恋,不仅如此,她在学校里还和班上成绩最好的一个男生成天黏在一起。” 见孙秀芹脸色越来越差,许丽萍硬着头皮继续道:“哦,对了。去年上半年,她还和一个短头发青年举止亲密,看上去像是在谈对象。大嫂,你可要好好的管——” “滚出去!” 不等她说完,孙秀芹怒吼。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大义灭亲 孙秀芹将徐丽萍赶了出来,她提着一网兜水果,一路骂骂咧咧回了宿舍。 见她这么快去而复返,梁有生抬眼。 “怎么样?” 那语气淡淡的,却带着点期待。 见到丈夫,徐丽萍就大倒苦水。 “有生,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孙秀芹就是个疯婆子,还有李木兰,她们太没礼貌了。我好心去提醒她们,她们竟然将我赶了出来。” 梁有生眼中的亮色暗了下去, 他悠悠叹口气,“哎,大嫂对我们一家十分敌视,她见不得大哥侄女们和我们亲近。就因为她的挑拨,大哥他们和我们生份了。算了,这件事就当我们不知道吧。他们的事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可许丽萍还是不甘心。 好处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 “可以后梁书弗勾搭男老师的事要是闹出来,你也是当老师的,会不会受影响啊。” “那又能怎么办,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好事沾不到,坏事肯定要受牵连。你看要不是因为我二姐一家的事,我早就转正了。” 梁有生无奈叹气。 许丽萍心里难受死了,她是真没想到梁家还出了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早知道,她肯定要考虑下要不要梁有生。 “不行,不能这么算了。孙秀芹心眼小,大哥总不会跟着一起糊涂。梁书弗一个女高中生,青春期情窦初开,万一做出点越界的事,不是贻笑大方吗?” 许丽萍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任。 “我去找公公婆婆说说。” 梁有生唇角一勾,“辛苦你了,这么为我打算,我却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许丽萍摇头,“有生,你放心,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另一边,在赶走了许丽萍后,孙秀芹还觉得胸口发闷。 她一个成人,应该知道黄谣很严重。她怎么能黄口白牙就污蔑小弗?这是要毁了小弗! 吉秋萍一直知道小弗给班里老师送试卷的事,她听完许丽萍的话后也很生气。 倒是苏兰,听到她说成天和班里成绩最好的男生黏在一起的时候,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儿子。 “看我做什么?” 宋征敏感地捕捉到苏女士的视线。 “小弗,这两次模拟考试宋征考得怎么样,他都不告诉我。” 苏兰假意抱怨。 梁书弗毫无防备,“他每次都是第一名,苏姨,你别担心。” “这样啊。” 苏兰又看向儿子。 苏女士干嘛。 宋征拉了下衣服领口,忽然觉得有点热。 另一边周勤芬回家后,越想越气恼。 梁书弗这个乡下人,家里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亮晶晶头花生意越做越大,再加上她在学校惯会装,成绩也优秀,所以同学老师都她蒙蔽了。 现在看来,她那些成绩,还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手段取得的。 她一边想等着她高考丢脸,又想万一钱老师给她开小灶,押题,真的让她把成绩提高了,那不是让她奸计得逞。 不行,她要揭穿梁书弗的真面目。 高考对所有人是公平的,是很多农村人跨越阶层的机会,梁书弗是在用旁门左道走捷径。就是有了她这样的人,才会让原本有机会考取的人落榜。 她不能放任这种不正之风。 周勤芬虽然想好了,但真要动手的时候,又有点迟疑。 高三最后三个月,所有人都扑在学习中,要是没有证据她就冒然跳出来,引起轰动,耽误他们的复习,大家都会不满;老师也会觉得她没事找事;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该怎么办? 正当周勤芬心里挂着这事,不知道怎么下手的时候,有人到学校里来闹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殷贵男穿着件破旧的衣服,一瘸一拐来到学校门口,哭着含着然学校领导帮她主持公道。 “我要找你们校长!我的孙女道德败坏,和学校老师乱搞男女关系!我要举报她,这样道德败坏的人,不配做县一中的学生,请学校开除她!” 此刻刚好大家都要去食堂吃饭,她在学校门口卖出了很大的动静,不少学生围过来看热闹。 “这人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说她孙女和老师乱搞男女关系,她孙女是谁?” “不知道,但做她孙女也真是倒霉。” “就是,就算孙女做错事,也是关起来在家里教训。这老太婆闹到学校,明摆着是要毁了孙女啊。” “你听听,她要让学校开除她孙女。啧啧,这是有仇啊。” “既然有仇,说不定是诬陷。” 殷贵男没想到这县一中的学生老师会对她指指点点。 这不对啊,她都爆出了这么爆炸的消息了,他们为什么不相信? 要是放在村里,看热闹的人早就跟着她一起骂她孙女不要脸了啊。 想到大家不相信她,殷贵男将小儿媳妇的叮嘱人到九霄云外,脑子一热就瞎嚷嚷起来。 “你们要相信我,我孙女真的是水性杨花。 她不仅和男老师眉来眼去,还和班上的男生同进同出,谁知道他们干了什么龌龊事。像她这样的女学生,放旧社会要浸猪笼!” 跟在后面看着的许丽萍咬牙,真是没用的老东西! 本来是想让殷贵男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博取大家的同情认可,逼得梁书弗出面。只要她想堵住悠悠之口,就不得不答应她们的条件。 可殷贵男当众撒泼,反而让别人对她产生恶感,还怎么让人同情? 别人不当回事,梁书弗不觉得有威胁,怎么会答应她们的要求? “哇,这老太婆太狠毒了。” 果然,人群中出现了指责殷贵男的声音。 许丽萍本不想暴露自己,事后在孙秀芹面前做个好人,但此时也顾不得了。 她连忙跑出来,扶住殷贵男。 “婆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殷贵男想要说话,却被小儿媳妇掐了下胳膊,于是默默闭嘴。 许丽萍开始自己的表演,“不好意思,我婆婆刚刚从乡下来城里,她就是个直性子,没什么坏心眼。 今年我丈夫亲大哥家的女儿要高考,婆婆本想来照顾我那大侄女的,结果大侄女一家连门都不让她进,连我去看望她也被赶了出来。 婆婆心疼我,想找大侄女要个说法,却看到她和学校老师举止亲密,互送礼物。” 说到这许丽萍一脸沉痛惋惜,“我公公家家风严谨,从小就教育我丈夫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不能做有损道德的事。我婆婆一时接受不了,昨天开始就神情恍惚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抹泪。 好似小白菜一样,地里黄。 “我那大侄女家十分宠着她,我婆婆作为长辈也是心急了才会一时失了分寸。” 说完这些,她热切地看着学校里面。 梁书弗怎么还不出来? “我可以作证!这位老婆婆说的都是真的!” 忽然,有人站出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就是你坏了我孙女清白 许丽萍抬头一看,发现是之前图书馆前遇到的那个女学生。 她心中一喜。 梁书弗的同学都站出来了,她这勾引男老师的罪名跑不了!梁书弗肯定要出面澄清。 而能帮她澄清的只有她们这些亲属。 有学生认出了周勤芬,开始碎碎细语。 “这不是高三一班的周勤芬吗?” “不会是她们班上的人吧?” “谁知道呢。” 许丽萍推了殷贵男一把,对方立刻连滚带爬扑向周勤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这位好心的你同学?你认识我孙女,能不能把她喊出来? 真是家门不幸啊,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人。” 周勤芬被扯住了裤腿,十分不舒服。 但她忍住了恶心和不耐,义正严辞道:“这不是您的错,错的是您的孙女。” 她本来还在想怎么才能揭穿梁书弗的真面目,没想到瞌睡遇上枕头,梁书弗的家人找过来了。 果然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所以才派人来帮她。 “这位老婆婆,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认真学习努力读书就是为了做社会主义接班人。你们农村家里要培养一个读书人,肯定牺牲了好多,我瞧您的衣服都破了不舍得换新的,您可真是太不容易了,难怪您会对孙女那么恨铁不成钢。” 殷贵男不知道这女生为什么帮她,但不妨碍她打蛇上棍。 她用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然后热切地拉着周勤芬的手,“好同学,你真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了。” 周勤芬觉得手上一阵黏糊,她想抽出被抓着的手,刚好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梁书弗,立刻大喊。 “梁书弗同学,你奶奶来找你了!” 众人齐刷刷回头,什么,又是梁书弗?! 说起梁书弗,县一中人十分熟悉。 据说她入学没多久,就被人造谣,后经澄清,发现亮晶晶是她家的,而且很多款式都是她设计的。 随后,她加入校化学竞赛组,连续两年为校争光,也为自己取得了高考加分。 每学期的高中期末考试,梁书弗的名字永远排在光荣榜前五名。 因此,学校里很多师弟师妹都崇拜这位多才多艺,人美又成绩好的师姐。 都说人红是非多,梁书弗就是如此。 见到梁书弗过来,许丽萍心中激动。 来了就好,来了就成功一半! “小弗,你快来和你奶奶解释一下。” 许丽萍上前就要拉人。 梁书弗避开她的手,冷冷道:“解释什么?” 周勤芬看到她身旁的胡蝶和宋征,心里嫉妒。 她扭曲着声音道:“梁同学,你的奶奶和婶婶说你和我们学校的男老师举止暧昧,像是在谈恋爱。关于这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梁书弗深深看了她一眼,自从马丽亚退学后,周勤芬消停了很久,没想到她还是不死心,遇到机会就不遗余力的想要给她泼脏水。 “哦?是吗?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哪位男老师,你们说出来,我去问问他。” 许丽萍和殷贵男哪知道是哪个男老师。 见他们说不出来,梁书弗冷脸,“既然不知道,那就是造谣污蔑。我可以喊保安把你们抓起来报公安的。” 许丽萍揪着周勤芬道:“这位同学知道,她说那个男老师是你们班的班主任。” 周勤芬本来只想推波助澜,没想到被人推到枪口。 她看到宋征,胡蝶,还有她们身后一班的其他同学,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怀疑,于是干脆心一横,“没错,就是钱老师!” 事已至此,既然肯定会得罪钱老师,那今天她必须将梁书弗搞臭,最好让她退学。 “周同学,我记得和你说过,你有疑问尽管和我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梁书弗戏谑道。 “上周末我亲眼看到你和钱老师在图书馆门口说说笑笑,你给了老师一本册子,肯定是钱老师给你开的小灶,而且临别时钱老师还送了你东西,你能解释清楚吗?” “就这样?” 梁书弗想起来了,是她那天给老师送试卷。 “你还要狡辩?要是你们私下没有点什么,钱老师为什么单独给你开小灶,还要送你东西?” 周勤芬气愤地道。 她对着围过来看热闹的高三学生道:“同学们,我们本该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竞争高考机会。可梁书弗同学却凭借她和老师的私人关系,获得老师的额外辅导,这是对我们的不公平!她这是在抢我们的机会!” 她这话很具有煽动性,人群中立刻有人响应。 胡蝶听见后,回头瞪了那几人。 “平时你们问梁同学题目的时候,她有藏私吗?她要是有私心,还会教你们吗?” 一班里有几个超级学霸,但比起性格不怎么好的宋征,有点书呆子气的班长和虽然热情但思路天马行空让人听不懂的学习委员,梁书弗做题方法不超纲,讲解思路清晰,态度友好,是班级内其他人最愿意请教的人。 于是众人纷纷闭嘴了。 见胡蝶三言两语就将大家拉回了梁书弗阵营,周勤芬十分不满。 “那是因为她心虚,她想树立学霸的形象,让大家相信她都是靠自己考的高分!” “周勤芬,小弗中考就是全是第四,进入高中后学习上从不懈怠,她本就是学霸,从高一开始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还是化学竞赛组的成员,何必向别人证明自己。” 胡蝶有点生气。 周勤芬一直想要拉拢她和青芳,她觉得之前周勤芬有点小心眼,但也无伤大雅,就偶尔还会回应下,毕竟大家都是同学。 可没想到她血口喷人。这样难听的名声扣在梁书弗身上,她有想过后果吗? 这会毁了梁书弗!人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她回头一看,梁书弗对她摇头。 “别生气。” 然后示意她看向不远处。 高三一班的代班主任钱老师正在匆匆赶来。 胡蝶心下一松,太好了。老师来了。 “你们聚集在这里干什么?” 钱老师是接到同学的通知,连饭都吃顾不得吃,就匆匆赶来。 “钱老师,钱老师。” 几个一班的同学纷纷问好。 一听这个年轻人就是钱老师,殷贵男眼睛一亮,开始上下打量起来。 死丫头眼光不错,瞧他脚上那双皮鞋,不就是有生工作时想买的220块的香江牌牛皮鞋。 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这是头肥羊,说不定可以从他身上弄点钱。 于是她推开周勤芬,扑过去拽住钱老师的胳膊。 “你就是那个毁我孙女清白的老师?好啊,长得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赔钱!你赔钱!” 殷贵男的动作利索地完全不像小中风的人,她扯着钱老师,“不赔钱,我就报公安!” 第四百九十七章 是她在无私奉献 忽然被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老婆子拉住手,钱老师吓了一跳。 尤其是在听到老婆子的话后,她脸皮瞬间红了,结结巴巴道: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认错,就是你!” 殷贵男死死拉着他,“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还我孙女清白。” 钱老师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之前一直在象牙塔里,工作后接触的人也都是讲道理的,哪见过这种情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警告你,要是再抹黑我的名声,我和学校都会报警处理!” “呸!少给我装蒜。你不是和我孙女梁书弗勾搭在一起了吗?玩的时候开心,这会倒是甩得干净。” 钱老师听到梁书弗的名字,茫然一下。 “什么?” “钱老师,周勤芬同学说看到我和你举止亲密,还互送礼物,她认为我们关系不纯洁,并告诉了我的这位亲戚。” 她指了下周勤芬和许丽萍。 钱老师没来之前,周勤芬还挺硬气的,此刻迎上钱老师的目光,她莫名有点心虚。 许丽萍则没那么多的顾及,“我也见过你和我侄女两个在图书馆前。” “许丽萍,你只是见到我和老师在图书馆前,这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有?休息日,你去见个男老师,还拿了他送你的东西,这明摆着有问题!” 许丽萍装作苦口婆心道。 “大侄女啊,我也读过书,知道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很容易被刚毕业的帅气男老师吸引。可这有违伦理,正如这位同学说的一样,你凭借和老师的关系,让他给你开小灶,对你们班上其他同学不公平。” 钱老师这时候终于搞明白了了。 原来是因为那天他去取试卷惹的祸。 “周勤芬同学,你是这人想的?” 他深深看了眼周勤芬。 周勤芬有点慌张,但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请老师给我们其他同学一个说法!梁书弗的成绩,是不是因为你的额外辅导而提升的?” 胡蝶立刻大喊,“我相信梁同学。” 姗姗来迟的葛嵩山跟着道:“我可不需要你代表我。” 其他几个学生附和,“没错,我相信钱老师和梁同学!” 周勤芬死死捏着掌心。 这群蠢货! 钱老师失望的摇头,然后抱歉的看了眼梁书弗,“梁同学,是我连累你了。” “老师,你不用抱歉。” 梁书弗看向殷贵男几人, 接着他扯开被殷贵男拉住的胳膊。 “那我就来告诉大家,我为什么会在私下和梁书弗同学见面!” 钱老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教具里拿出一叠试卷,他手一样,新印刷的试卷猎猎作响。 “为了这个!” 葛嵩山走过去接过试卷翻开,“综合素养练习五?” 听到试卷的题目,大家面面相觑,有人问道:“钱老师,这不是我们一直在做的周测验试卷吗?” “没错!就是你们做的周测验试卷,这些试卷都是梁书弗同学给我的。” 钱老师看看四周,那一张张震惊的脸,“梁同学用自己私人渠道搞到这些试卷,她不仅不藏私,还主动找到我,请学校印刷了分给高三的各位考生。因为不想让大家有心理负担,她还特意请求我保密。 最近这段时间,班里很多同学的成绩都提高了,这都是梁书弗同学无私奉献的结果!” 他的视线落在几个人身上,那几个人有点羞愧的低下了头。 因为刚刚他们真的被周勤芬的话触动了。 他们本身成绩一般,为了高考全力以赴,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笑化,别人轻轻松松就能获得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他们自然是不忿的。 钱老师继续道:“我为了感谢她,给她送了一些家里树上的果子,结果,到有些人嘴里,就变成了我和她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在给她开小灶!” 此刻,他的目光不再如平常那样平和,如同刀子一样。 周勤芬忍着颤抖道:“这试卷是钱老师出的,功劳想给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周同学,谢谢你看的起我,但这些卷子上的题目十分灵活又包含着基本知识点,一看就是老教师才有的功力。” 钱老师扯扯嘴角。 “不,我不是,没有——” 但无论她怎么辩解,周围的人看她的目光恨不得让她找个地洞钻下去。 有几个勇敢的人已经跑回来和梁书弗道歉了。 “梁同学,我为自己刚刚的动摇向你道歉。另外,十分感谢你的慷慨解囊,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都是同学,你客气了。我也希望我们都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金榜题名。” 梁书弗落落大方道。 这格局,衬托的一旁的周勤芬越发卑鄙小心眼。 许丽萍已经呆住了,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梁书弗这是疯了吗?那么好的卷子,为什么要给老师,让全班人一起做,这不是给自己的竞争对手送武器吗? 而且,她当自己是雷锋吗?做好事不留名。 殷贵男一个乡下妇人却听不懂这些,她只知道一定要让梁书弗有乱搞男女关系的名声。 “就是你和这个老师没关系,那你和班里男生天天黏在一起怎么回事?” 梁书弗看了眼周勤芬,“看来我周同学十分关心我,才和别人说这么多。” “你说的男生是我吗?” 宋征吊儿郎当的站出来。 殷贵男一看到宋征,就忍不住后退几步。 这个小畜生厉害的很,家里大人是当官的。 闹剧到现在,基本已经水落石出。 梁书弗对着宋征他们道:“午休快结束了,我们去吃饭。” “不行你不能走!” 殷贵男今天是不得到好处不肯罢休。 “就算你没和人勾三搭四,但你小肚鸡肠,自私恶毒,不孝顺我和你爷爷,不尊敬你小叔婶婶,还陷害自己姑姑坐牢,这又怎么说?你就是那什么群什么马!” 她指着梁书弗喷出一堆唾沫。 钱老师挡自己学生面前,“这位老太,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个老太太不是善茬,一计不成又一计,非要给梁同学泼脏水。 “现在是高考前的关键时刻,你这样会影响考生状态。” 听到会影响考生状态,殷贵男想起那玄学之说。 她越发来劲,躺在地上又哭又骂。 “真是作孽啊,我怎么生出梁书弗一家白眼狼,自己吃香喝辣,住在县城的大房子里,把我和老头子人在乡下,吃糠咽菜,住着破屋子。一年到头别说孝敬,就是人面也见不着。我真是太苦了啊,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别生白眼狼。” 梁书弗目光中闪过寒芒,上前一步,许丽萍立刻道: “大侄女,你真是太不应该了。小小年纪就挑唆父母和你爷爷奶奶闹翻分家,把养家的责任全部推到你小叔身上? 你爷爷奶奶是想和你爸重归于好,你小叔也一直在找机会,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聊,可是你们却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许丽萍的话,不了解内情的人看了,都会认为梁书弗是个蛮横不讲理,恶毒无德的人。 可她们错估了县一中学生的清醒,尤其是刚刚她们还胡搅蛮缠了一番后。 此时,门卫提着新配备的警棍匆匆跑过来,身后跟着教导主任和校长。 校长看到赖在地上打滚,嘴里污言秽语的殷贵男,怒道: “什么人在这吵吵嚷嚷!马上就要高考了,高三学生都在认真复习,谁这么大胆子在外面闹事? 老刘,让派出所来把这些人都带走!” 殷贵男敢在村里和村干部横,也敢在闹市躺地上撒泼打滚,但却怕文化人。 这可是比隔壁镇的温校长还要德高望重的县一中的校长。 她立刻就偃旗息鼓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神色讪讪站到一旁。 许丽萍暗暗咬牙,“校长,我大哥大嫂一家实在是为富不仁,对亲爹娘抠搜,让他们饿肚子穿不暖住不好,我妈也是没办法,请学校帮我婆婆公公好好教育下她们的孙女。” 校长没理她,反而皱着眉头看着梁书弗:“梁书弗同学,你放心,你家的情况我们都了解过,学校不会被有心人蒙蔽。” 梁书弗对校长表示感谢,然后走到许丽萍和殷贵男面前,缓缓开口。 第四百九十八章 撑腰 “我爸没结婚前,为了养父母弟弟,小小年纪辍学干苦力。和我妈结婚后,他和我妈两人给家里当老黄牛。 当初为什么分家,怎么分家,许丽萍不知道,奶奶,你该不会也忘记了吧。” 梁书弗声音不疾不徐,一句句道来。 “你忘记也不要紧,我帮你回忆下。我爸妈和我每年赚的工分,全交给你。 明明你和爷爷一共有一千多块钱的私房钱,却不愿意花几块钱让我上初中,不舍得花几十块钱给我妈治病。 可你们却大方的每个月给小叔十几块的生活费,连续三年花几百块供他复读。” 说到这,周围的人看向殷贵男的眼神都不对了,她浑然不觉。 “你爸是我生的,我拿他的钱有什么错?没有我就没有他,更没有你们!” “对,所以我爸我妈甚至是我,都已经把命还给你了啊。我爸被你折磨的差点夭折,我妈两次因你走了鬼门关,在我三岁时,大冬天你让我去河里洗菜,我掉进去差点淹死,我们都还清了。 从小到大,我们一家干的最多,吃的最少最差,饿极了只能去地里找野菜野果子吃,冬天只能喝井水,住在阴暗潮湿的房子里,我们一家就是你们的奴隶。 只要你们想,就可以压榨我们。若我们不从,反抗,那就是不孝,不顺,无德。” 梁书弗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烟雾一样,却如同锤子一样重重砸在宋征心头。 他知道她们一家因为偏心的老太婆受过苦,但是没想到受过这么多苦。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明明长得和豆丁一样,却口气老练的教她父亲怎么做。 当时他觉得这个乡下丫头心眼太多,后来才发现梁叔实在太老实木讷,她才要操心那么多。 而现在听了这些,他才知道,她那过于早熟精明的背后,是什么样的生存环境。 他看向殷贵男的目光越发阴冷。 殷贵男好像察觉到了,不停往小儿媳妇后面躲。 有感性的女学生和女老师,听到这已经眼泪汪汪了。 “梁书弗同学真是太不容易了。” 有人指着殷贵男骂:“你哪里像是梁同学的奶奶,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比无赖还要无赖!还有你。” 那女老师对许丽萍说:“你说自己读过书,那怎么也跟着这么是非不分?” 许丽萍被臊得脸红,连连摆手和殷贵男撇清关系。 “我刚刚嫁过去,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只是看公公婆婆过得艰难,才忍不住为老人说几句话而已。” 她想撇清,可梁书弗不会让她如愿。 今天这出事情,没有她在里面捣鬼,谁相信? 殷贵男一个连字都不认识,腿脚不方便农村老太,能自己找到县一中门口,能认识周勤芬? “许丽萍,你嫁给梁有生的时间不短了吧。梁有生没和你说过当初的分家约定?我们净身出户,父母由他养老?” “我,我不知道。” 许丽萍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不知道?那每个月我们送去梁家老宅的几块钱和几十斤粮食,都进了谁的口袋?对了,自从奶奶中风后,我家每周还会送肉过去,吃了那么多的肉,我奶如今怎么会如此干枯扁瘦?” 梁书弗的话,一下就将许丽萍的装傻揭穿了。 高三一班的其他老师也过来声援梁书弗。 “你们真的是梁同学的亲人吗?作为家人,知道自家孩子学习优异,品德高尚,高兴还来不及,你们却像是故意要毁了这个读书的好苗子。” 教导主任眯起眼,“看你穿着,也是工人吧,你是哪个厂子的?我倒要去问问你们厂长是怎么招人的。” 梁书弗同学多么优秀,不仅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是个考取重点大学的好苗子,她品行还十分高洁。 钱老师早就将试卷的事和他说明过,否则学校的油墨机钱老师还没权限用。 不是用品德做文章,要他们开除梁书弗同学吗?他也会啊! 许丽萍听到教导主任的话慌了。 县一中的教导主任,在县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厂长都要和他打好关系。 这时,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捂住脸往后退。 “不管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竟然是扔下殷贵男自己跑了。 殷贵男傻眼,她看大家都以不善的目光看着她,也迈着不甚利索的腿脚去追人。 “什么人啊。” 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从最后这一幕,就可以看出那两个娘们不是什么好人。 那可是亲婆媳,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当她们走后,校长和教导主任对着梁书弗关切地问:“梁同学,你还好吗?” 他们十分担心梁书弗的心态因为刚刚那场闹剧受到影响。 这可是高考前夕啊,心态十分重要! “谢谢校长和主任的关心,我没有事。” 梁书弗摇头,她又对着刚刚帮她说话的同学和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爱护,要不是有你们站在我身后,我还没有信心将积攒在心里很多年的话对我奶奶说出来。” “梁同学,加油!” “梁同学,做的好!我以你为榜样!” “师姐,高考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叫好声,加油声此起彼伏的想起。 梁书弗看着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心口热热的。 “能来县一中读书真好,能认识大家真好。” “谢谢大家支持,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学习,以优秀的成绩来回报大家的爱护和信任。 希望大家都能好好享受在县一中的三年高中生活,这里除了是上学求知的地方,也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是我们毕业多年后想起来依旧会怀念的地方。 最后,祝愿大年三年后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愿我们都能如大鹏般振翅高飞,冲破重重困难与挑战,向着自己理想的大学翱翔而去。” 梁书弗的话,不仅同学们听了心情激荡,就连老师们也都忍不住想要擦眼泪。 太好了,真是个好孩子啊。 有着这么纯粹心灵的好孩子,怎么可能是个不孝顺老人的坏分子呢?明明是那些人太坏了。 要是许丽萍今天这么一闹,还会为梁书弗的名声添砖加瓦,肯定呕得要死。 可惜她现在忙着逃回家,生怕县一中的领导真的找到他们单位,开除了她。 但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宋征让葛嵩山打听了许丽萍的情况,没多久,他们厂里的领导就和她谈话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意外访客 许丽萍被辞退了。 不仅如此,之前找好的关系,本来答应了梁有生可以转正,现在这事也黄了。 由于县城的小房子是许丽萍单位分配的,她被辞退后自然就不能住了,职工会要求她和梁有生必须在一周之内清退房子,交还钥匙。 “华主任,您在通融通融吧,这房子我们可以出房租的。” 许丽萍哀求。 华西庆摆摆手,“诶,不行不行。这房子给你住,本来就是不那么合规的,现在上头查到了,肯定是不能给你住了。行了,通知我带到了,你们尽快搬走,否则到时候我们自己来清房的时候,面上就不好看了。” “华主任,华主任!” 许丽萍追着走了好几步,对方连头也不回。 见没来工作的儿媳妇回屋,殷贵男扭着嘴问,“怎么样?” 许丽萍看到她就没有好气,“还能怎么样,要搬出去!” 她本来只是想将殷贵男接来县城利用下,利用完后稍微给点小钱就打发回去。 哪想到这个老妖婆竟然不肯回乡下了,非要赖在这个不到十五平米的小房子里。 这个屋子本来是她单人住,后来和梁有生结婚后,两人挤挤勉强也过得去,现在多了个人,房子里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这个老太婆特别麻烦,什么都要喊她做。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吗? 丈夫在的时候,许丽萍就敷衍下,丈夫不在,她就当没听到。 可这个老太婆要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拼命闹腾,又叫又嚷,将邻居闹得过不下去,纷纷来敲门。 殷贵男一听县城房子没得住了,又要开始闹了,“都怪你,要不是你,怎么会这样。” “你怪我?我被辞退,还不都是因为你闹大了?你儿子也是被你拖累的!” 这对本来伪装的客客气气的婆媳,又吵了起来。 隔壁领居听了后十分厌烦,不过快了,她们马上就要搬走了。 又过了一个月,县一中高三的学习气氛越发凝重。 “梁同学,这道题你能帮我看看吗?” 有人拿着题目过来问。 梁书弗接过一看,“做这类题目,一般都使用……” 梁书弗直接开讲,很开周围就围上了几个人。 一个人不小心撞到了周勤芬,淡淡地道:“抱歉啊。” 说完不再和她说话,挤过去听梁书弗讲题。 周勤芬接着笔的手指头泛白,自从那天后,整个班级里的人都和她淡淡的。 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她总觉得大家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连老师都在针对她。 她开始失眠,然后越发变得疑神疑鬼,成绩也开始下滑。 为此钱老师找她谈了心,说之前的事他就当没发生,让她好好准备高考。 可周勤芬却不相信他,他一定很恨自己吧。 不行,她不能倒下,她一定要参加高考,用优异的成绩狠狠打所有人的脸。 她才不是嫉妒梁书弗!她是为了正义,只不过梁书弗运气好,抓不到小辫子而已。 这天,宋征和老师请假,没有来学校。 梁书弗自己一个人回家。出了校门没多久,一个人朝着挥手。 “小弗!” 梁书弗看着那个肤色微微有点黑,头发越发短的人,也十分高兴。 等走进后,她才问:“蒋姐姐,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我来给我姐姐一家扫墓。” 蒋兰穿着宽大的衬衫,时髦的阔腿牛仔裤。 她跳上梁书弗的车后座,“走,载姐姐到招待所,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梁书弗心中一动,“是香江那边的好货?” “聪明!” 蒋兰亲呢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年蒋兰去了南方,没多久后就寄来一封信来,里面还有一本香江的杂志,梁书弗这才知道她竟然偷偷去香江那边了。 两人骑车走远后,周勤芬从藏着的树后面出来。 她眼中闪着狂喜,果然!梁书弗就不是正经人。 宋征一不在,她马上就勾搭了其他人。 这个人她见过,是那个摸梁书弗头顶的人! 她偷偷跟在后面,在看到两人进了县里一间小招待所后,更是激动地和中了奖一样。 招待所内,蒋兰拿出一个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件大红色连衣裙,一条大裤脚喇叭牛仔裤,一件下摆打结的衬衫。 “这些都是那边的时新货。” 蒋兰介绍道。 梁书弗仔细查看着款式,都是前卫大胆的款式。 “蒋姐姐,这些多少钱?” “送你啦。” 蒋兰大方地道。 “不行,太贵重了。” 梁书弗摇头。 蒋兰一个人在那边不容易。 “不贵重,在那边很便宜的。” 蒋兰笑道,“那边经济比这里发达不少,衣服鞋子这种商品十分充足,只要不是牌子货,就便宜的很。” 她点了点几件衣物,“你看,我买的都不是大牌,面料也一般,真费不了几个钱。” 梁书弗看做工和面料,确实能看出是大路货,不是精品,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坚持。 “那我先谢谢蒋姐姐。” 蒋兰笑道:“客气什么。” 她又从皮包里拿出两本时尚杂志,封面上写着外语,是国外杂志! “这个也给你。” 梁书弗惊喜万分,“太好了,我一直在找国外的时尚杂志。” 虽然改革开放,这东西还是不好弄。 “就知道你喜欢。” 蒋兰问:“你大学专业也选好了?” “嗯,服装设计。” 梁书弗头也不抬,已经翻开了一本杂志,开始就看起来。 蒋兰见她这样,眼神黯了下,然后又扬起笑脸,“到时候我可能没时间回来,那这些就算是我提前准备的贺礼吧,预祝你金榜题名。” 她抬头看看外面已经有点黑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两人出了招待所,走出一段后,“蒋姐姐,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 蒋兰不回答,埋头继续往前。 “蒋姐姐?” 梁书弗觉得心中不对劲。 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蒋兰忽然开口,“小弗,对不起。” 梁书弗愕然,然后就看到几个头上套着面罩的人借着夜色向她们围拢过来。 带头那个身形有点肥胖,他阴恻恻道:“蒋兰,终于找到你了!” 第五百章 漏网之鱼 “胖豹!” 蒋兰冷冷地道。 胖豹听后笑了起来,“哈哈哈,不愧是小夫人,还知道我的名字,真是我的荣幸。” “我当然记得,你这条刘天宝的走狗,也是你帮着那畜牲,残害我姐姐一家!” 蒋兰话中全是恨意。 “不过那个畜牲已经被枪毙了!你也成了被通缉的丧家之犬,我总算是替姐姐她们报仇了。” 胖豹被她的话激怒,“哼!死到临头不知好歹!” 他有看向旁边的梁书弗,“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将这个小贱人也一起找了。省得我一个个找你们寻仇。” 梁书弗被那人的眼神盯上,脚底一阵毛骨悚然。 她看向蒋兰,刚刚对方向自己道歉,说明她早就知道这里有埋伏。 而蒋兰和这伙人对立,不是要将她送给他们做人情,所以她道歉,是为了将自己扯进这趟麻烦,还有为了利用她。 可蒋兰利用了她什么?这次人本就是要寻仇,不需要她当饵;甚至蒋兰自己才是那个饵! 电光火石之间,梁书弗想明白了什么。 她看向蒋兰的目光中带着看穿一切的清明。 对方一愣,然后微微苦笑,“小弗,我们不会有事的。” 果然,她是利用自己,增加“黄雀”对她的重视程度。 “呵,口气倒是不小。” 胖豹冷哼,“你们俩,今天一个都逃不了!” 他一挥手,让其他几人将她们拽进巷子里。 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声喊。 “胖豹,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胖豹脸色一变,“妈的,中计了!” 他恶狠狠地看着蒋兰两人,“你们别以为能逃得掉。” 说着就拿出刺向蒋兰。 听到喊声,蒋兰心中大定,她从衬衫口袋里抓出一把石灰,朝着他撒过去,然后拉着梁书弗就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 胖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对着几个手下道:“只要抓住她们,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几个小混混如狼似虎,对着她们围过来。 很快,她们就被三个人拦住,进退困难。 不远处,有特警正在跑来,可明显是慢了一些。 梁书弗见状,取下背上的书包,狠狠对着面前一人的面门挥去。 那人下意识用手去挡,书包的重量却让他双手一麻,然后下一刻,一个腿击击中他的下颌,他倒地不起。 蒋兰愣了下,接着就和梁书弗一起朝着特警方向跑去。 刚刚挥开石灰的胖豹见自己的人受创,特警的人已经到跟前,吓得连忙撤退。 他跑了几步,气喘吁吁。 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这时眼前出现一个呆滞的人。 “快跑!” 特警的人喊。 那人却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然后被胖豹一把挟持。 “啊啊啊啊!” 周勤芬吓得放声尖叫。 她只是来抓奸的,却没想到碰见歹徒。 那个歹徒手里还有刀。 她吓得哆嗦,“别,别伤害我,求求你,放了我…呜呜呜” “闭嘴!” 胖豹不耐地道,见她还不停说话,直接用刀子扎在了她的手臂上。 “再不闭嘴,就画花你的脸!” 周勤芬立刻闭嘴。 胖豹挟持了人质,对着包围着他的人大喊:“都退下,给我准备一辆摩托车!放到招待所门口,否则我就宰了她!” 周勤芬向特警投去哀求的眼神。 救救我。 抓捕负责人对人点头,“你的要求我们答应了,你别伤害那我女同志!” 胖豹挟持着她越退越后,眼看就要退出包围圈,一阵轰鸣声传来。 胖豹看到是摩托车,眼中闪过喜色。 他抓着跌跌撞撞的周勤芬去供销社门口,让开车的人下来,“你站远一些。” 开车的人头戴面罩,看不清面容。 “你放了我吧。” 周勤芬见歹徒已经拿到了摩托车,再次哀求。 “少废话!” 胖豹座上车后不耐烦地将人拖过来。 “啊,不要。” 周勤芬挥着手,拨开了摩托车骑手的面罩。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周勤芬先是一愣,然后大喊,“宋征!你救救我!” 被人护着往后退的梁书弗,听到这个名字后猛地回头。 而本要开车走的胖豹,也扭过头来。 “宋征?” 不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他,还怕那个女人不开口? “你要走也可以,让那小子反绑住双手后换你。” 周勤芬立刻对着宋征喊:“求求你,救救我。宋征,你救救我吧。” 梁书弗冲开了拉着她的蒋兰,跑到特警拉着的隔离带外,“宋征!不要去!” “梁书弗,你怎么这么恶毒,竟然见死不救!” 周勤芬奔溃对着梁书弗大喊。 “宋征!” 梁书弗执着的盯着他。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刚好开摩托车的人是宋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但她一想到宋征有可能遇险,就什么都不想想了。 管她什么计划,什么安排,她只想宋征平平安安。 周勤芬的安危,自有特警的人护着。 何况要不是她自己跟踪自己,怎么会被抓到。 明明自己在第一时间提醒过她了,可她得要凑过来,不就是心存侥幸,想看自己倒霉。 胖豹没心情看几个人之间的拉扯,他对着宋征催促道:“给你三秒钟考虑。” 宋征摘下了头上的面罩,仍在一旁,“换。” 胖豹眼中闪过惊喜,宋征走到围着的特警面前,让他帮自己反绑双手。 “宋征!” 梁书弗跑过来扯住他的衣服,不放他走。 宋征朝着眨眨眼,扯开唇角,“别担心。” 他转身,一步步朝着胖豹走去。 待确认他的双手被绑住后,胖豹推开周勤芬,扯着宋征就要走。 周勤芬头都不回,抱着受伤的胳膊跌跌撞撞的奔跑。 待被前来接人的特警接到后,她哭哭啼啼,好似自己受了天大委屈。 梁书弗眼睁睁看着宋征被歹徒扯着半趴在摩托车上,和只牲口一样,告诉尊严。 她眼眶微热,那可是骄傲的宋征啊,连衣服袖子口折几下都要计较的宋征。 摩托车轰鸣声响起,随后就驶出街道。 特警们松开了境界,跟着追了过去。 梁书弗跟着跑去,蒋兰扯住了她。 “别去。” 蒋兰道。 梁书弗挣开了她的手,“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她理解蒋兰,想要多一个保障。 但是她不会原谅蒋兰对她的利用。 蒋兰脸色一白,想要解释,最终沉默半晌,“抱歉。” 但梁书弗已经走远了。 第五百零一章 脱困 摩托车开了五六分钟,开出了县中心,来到了通往郊区的路上。 胖豹一边咬牙,又一遍窃喜。 这次他损失了三个兄弟,只剩下三个人了。 不过好处是分钱的人少了,他能拿到更多。 去年出事前他手下有七八个人,在刘天宝的安排下都逃脱了。 这一年来他们东躲西藏,过着老鼠一样的日子,直到最近有点松动了才敢露脸。 前些日子,那个给他们钱帮他们躲藏的女人给了他们一条消息。 宋卫海前妻出身富商之家,手里有不少好东西。 胖豹十分心动,和小弟们商量着搞一笔大的。 只要有钱,就能去香江换个干净的身份,过个几年再回大陆,谁还认得出他们? 而且刘爷的那个小情人,也在香江,说不定还能报仇。 正当他们做了计划去绑那个叫苏兰的女人时,他的一个小弟忽然说蒋兰那个女人回虞县了。 胖豹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可以在这边把仇报了,然后拿着钱带着小弟们换个地方继续吃香喝辣。 正这么想着,他腿上一阵剧痛。 胖豹低头一看,自己的大腿被利器划破一条十几公分的长口子,献血正不停往外冒。 而被他压着爬在前面,和牲口一样的小子,正昂着上身侧头看自己,嘴角含着一抹血红色的东西,是一片刀片! “你找死!” 胖豹愤怒地单手去掏刀子,结果动作比不上对方,他的手腕又被那小子划开一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 惨叫声夹杂着摩托车翻倒的声音,胖豹被甩出去撞在路边的灯柱上,半死不活。 宋征则在摩托车倒下地那刻,整个人蜷缩成成团,用一侧身体着地,身上的皮衣在地上摩擦滑行好几米后,终于停了下来。 半晌,他挣脱反绑的绳索站起来,摇摇晃晃朝着不远处哀嚎的胖豹走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 胖豹惊恐道。 宋征不理会,对着他受伤的腿部狠狠踢了下去。 “啊!你妈在我们手里——啊!!!” 胖豹本想威胁,却被踢打的惨叫连连,最后剩下哀嚎。 “别打,你放了我,我让我兄弟放了你妈。” “不用了,那几只老鼠已经被抓了。” 宋征的话让他眼睛睁得巨大,随后昏死了过去。 和特警一起赶来的原公安刑侦队长,现在的副局长,看到胖豹的惨样忍不住“咝”了下。 不过这个胖豹作恶多端,活该! “宋同学,你快去处理下伤口。” 梁书弗陪着宋征去医院处理伤口,护士长张欢端着医药盘,一边给宋征处理大片擦伤,一变忍不住担忧。 “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怎么还搞得手骨折了,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是左手,不然可怎么办。” 梁书弗的脸色也不好看,当警车载着宋征回来的时候,他的皮衣、厚牛仔裤被磨破,整条手臂和膝盖处一片血淋淋。 “还有身上这些擦伤,最近一定要注意别碰水。” 等她都处理完,忍不住摇头,“你们两个,都不省心。下次可别受伤了,我可不想再给你们处理伤口了。” 等张欢走后,梁书弗看着正妄想活动受伤胳膊都宋征,冷冷道:“你今天没来上学,是早有安排了?” “陈爷爷告诉我,胖豹这伙人近期又在虞县流蹿,而且还出现在我家和苏女士学校附近,怀疑他们要对苏女士对手。” 宋征将这段时间的一些事和梁书弗说了。 “今天一早,苏女士被陈爷爷的人接走,我和陈爷爷的人埋伏在家里,将那几个人瓮中捉鳖。” 可惜他没有在那些人中找到胖豹,一问,才知道胖豹去找蒋兰寻仇了。 当时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 “倒是你,怎么就傻傻和蒋兰走了。” 宋征点了下她的脑袋,“你的聪明劲呢?” “你们两个,就别大傻笑二傻了。” 一道略愤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姨婆,苏女士,孙阿姨?” “奶奶,妈?苏姨?” 于是,宋征和梁书弗两人被三个长辈拎着又做了一遍检查,还被揪着耳朵轮流训斥了半小时。 在他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危险的时候,三人才放过他们。 当天晚上,李木兰做了一大桌子滋补的汤汤水水,“小宋,吃这个。” 李木兰特意给他舀了一碗猪蹄,“以形补形。” 宋征…… 梁书弗偷笑,没想到米饭上被夹了一块猪心。 “你也是,长点记性。” 好吧,这最终是一个她和宋征受伤的世界。 第二日,两人去上课,钱老师看到宋征受伤,大惊失色。 在看到宋征的试卷成绩没有影响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天,周勤芬没来;接下来一周,她都没有来,直到填写高考志愿那天,她才来了学校。 她整个人就像是枯萎的花一样,干瘦枯黄,走路不稳,眼神呆滞。 胡蝶偷偷地问梁书弗:“小钱老师说她生病了,我还以为是借口,没想到是真的。她的样子看上去病得很严重。” 张青芳的眼中也露出同情,“马上就要高考了,她这样的状态,怕是不太好。” 梁书弗淡淡的移开视线,对于周勤芬,她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同情了。 小角桥巷一户民宅里,苏佳楠忍着恶心端着家里的痰盂去倒粪水。 再忍忍,她告诉自己。 鹏飞明年就要毕业了,而媛媛今年也要参加高考了。 等两个孩子长大,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她没想到宋卫海倒的那么快,而且从此一蹶不振。 一开始他还想着找关系能不能回政府部门,或者去国营单位,可他一来的是部门里都知道,没人愿意为了他冒险。 二来他年纪又大又没手艺,国营单位也不收他。 过了几个月后,家里的钱越来越少,苏佳楠实在熬不住了,让他随便找个工作也行,却被宋卫海狠狠骂了一顿,不仅掀翻桌子还将她在大雨天赶出家门。 从此,苏佳楠就不再劝他了。 这半年来他就待在家里,整日喝酒,搞得家里臭烘烘的。 偏偏宋老太那个死老太婆也不肯回乡下,现在她除了要照顾女儿,还要伺候这两人。 要不是她心里还抱着一个念头,她早就跑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去年那个被枪毙的刘帮,剩下的落网之鱼在昨天被抓了。” “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几个人要去绑谁?被逮了个正着。” “抓的好!这下我们这些老百姓可以安心睡觉了。” 哐当一声,痰盂摔在地上,溅起满地屎尿,浸透了苏佳楠的鞋子裙角。 “你们说什么?” 她浑然未觉,追问那几个路过说闲话的人。 那几个人见状,捏着鼻子连连后退,“就是刘帮的人啊,全被抓了。” “哎呀,臭死了。” “同志,你赶紧回去收拾下。” 苏佳楠呆滞,喃喃自语,“被抓了。” 该不会找她吧! 第五百零二章 高考 1986年7月 高考开始 这天,梁勇、梁书瑶都从乡下赶到到县城,为梁书弗送考。 “姐姐加油!” 梁书瑶双手握拳给她鼓起。 “小弗,不要紧张。” 梁勇自己手心紧张到猛淌汗。 “东西都带齐了吗?准考准,笔、橡皮。” 孙秀芹再次叮嘱。 纪广福轻咳道:“保持平常心,好好发挥。” 店里的三个店员也并排站着,“祝小老板考试顺利,金榜题名!” 梁书弗:“你们——” 她心口暖暖的。 “我会加油的。” 她保证。 从河口村走到这里,她走了六年,她一定会竭尽全力。 宋征骑着车过来,“出发了。” 三天后,高考结束。 梁书弗走出考场,就看到干奶奶和苏姨,还有自己的父母妹妹站在门口。 吉秋萍上前拥抱她,“小弗,辛苦了。” 苏姨送上一捧向日葵过来,“小弗,祝你一举夺魁。” 走在她后面出来的宋征看后,抽了抽唇角。 昨晚苏女士说要准备花的时候,他是坚决不同意的。幸好苏女士只准备了一束,当然是女士优先了。 “宋征哥哥,我也祝你旗开得胜。” 说着,梁书瑶掏出一把鲜艳独目的红旗非要塞给他。 宋征…… 还是逃不过。 高考完后,梁书弗并没有轻松。 她只是狠狠的睡了两天,补充了前段时间不够的睡眠后,就开始忙碌起来。 她被海市服装厂买断的两款服饰在去年冬天和春天又大卖了一波,马科长早早就约她再合作了。 她已经好了三款大衣、裤装,就差最后的调整了。由于上面有一些刺绣花样,她打算带着纪师傅去海市服装厂找刘家栋设计师,一起敲定下。 同时保尔大师带着华时装队,穿着他最新设计的1986秋冬款,在京市走秀。 她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到时候她直接在海市与服装厂的马科长一起过去。 另外县工艺品厂的肖副厂长找她,他们接了一批订单,想让她做一些设计。 这一忙碌,就是一个月,高考出成绩了,录取通知书也已经在寄送中了。 梁书弗和宋征的成绩分别是全县第二和第一,宋征不仅是县状元还是省状元。 消息传回道河口村,整个村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在说梁勇和孙秀芹生了个好女儿。 “梁书弗那丫头,从小就机灵,别人和她一样大,走路都不稳,她已经会打猪草了。” “可不是,说话也清楚,和小大人一样。” “你们瞧这几年梁家的生意,那么红火,据说都是她在张罗。” “梁勇一家这下真的要翻身了。” 做个体户有钱,虽然能让人羡慕,但大家觉得都是农民,户口在农村,还不是只能窝在村里,所以大家没太大的感想。 可现在梁书弗考上了大学,虽然不知道什么大学,但是全县第二啊! 以后妥妥要留在大城市的! 那是农民一辈子的念想,他们种地吃够了苦,就想着子女以后能去县城,当个舒舒服服的工人。 回村里住的殷贵男听道消息后,狠狠啐了一口。 “老天真不开眼。这么好的成绩怎么是一个丫头片子能考出来的?我看她就是抢了有生的福气!” 赵玉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看殷贵男笑话的机会。 她嘲笑道:“真是蠢货,把鱼目当珍珠。我可听说了,小弗考了全县第二名后,还有教育局的领导亲自上门慰问,记者都来了,还要上报纸呢。” 梁传根抽着烟,心口有点发疼。 那可是大领导啊。 要是大儿子一家没分出去,和大领导见面握手的就是他了。 他又惋惜,这么好的成绩,怎么不是小儿子考出来的。 许丽萍听到教育局领导也会上门后,心里暗恼。 早知道梁书弗读书这么好,她就先不让殷贵男去闹了。不然梁有生可以在领导面前露个脸,也能转正提拔了。 殷贵男听了赵玉琴的话捶胸顿足:“老天爷,你怎么不长眼睛啊,让为什么让那个黑心肝的小畜生考上大学!” 晚上,梁有生下班,也是一脸菜色。 白天他在学校听到同事们都在说这届高考,他们县城出了两个明珠。 其中一个就是梁书弗。 “有生,你说她是不是作弊了?我们去举报她,让她坐牢。” 殷贵男一整天都在琢磨这事。 “别想了,举报要讲证据。” 梁有生不耐烦。 “那怎么办,她不能读大学啊。” 殷贵男喃喃:“她读了大学,运道上升了,我们家就要更倒霉了。要是考上第二名的不是她就好了。” 梁有生本来不耐烦,忽然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 几个人看向他。 “我班里有个学生家长,十分有钱他有个大女儿,今年也高考,但是成绩不好。我听说他在到处打听怎么才能让大女儿上学的事。” 梁有生道:“要是我帮他办成这件事,他可以给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手掌,“5000!” 殷贵男听到5000块,眼睛都直了。 “可是考试成绩都出来了,怎么上学啊?” “让那女生顶替入学。” 梁有生道,“以前就有人卖掉名额的事。” “可梁勇和孙秀芹肯定不肯。” 梁传根皱眉。 “那就把录取通知书偷出来,在他们拿到之前,让别人先去报道。” 梁有生道。 “偷?谁去?梁勇那个白眼狼现在都不让我们去他家。” 殷贵男冷哼。 “我有一个人选。” “你说你大姐?”梁传根立刻领会。 梁有生看向父母,“爸,妈,你们要配合下。” 梁丽华接到了来自娘家的口信,说自己老娘又晕倒了,让她赶紧去医院。 梁丽华去了医院后,看到小弟夫妻两人一脸颓丧。 “有生,丽萍,妈怎么样了?” 梁有生沉默,许丽萍则红了眼哭泣。 “到底怎么了?” 梁丽华着急。 梁传根从病房出来,“丽华,你妈这次恐怕不好了。” 梁丽华听后站不稳了。 虽然她怪母亲狠心,不肯帮小英。但听到母亲不行了,她一下就心软了。 那是生她养她的亲妈啊。 梁丽华冲进去,看到病床上紧闭双目,脸色苍白的殷贵男,哭着道:“妈,你醒醒啊。” “爸!妈到底怎么了?” “医生说你妈的脑血管堵住了,要开刀,而且最好送去苏市那种大地方。这里开不了。” 梁传根摇头。 “那送去啊,现在就送。” 梁丽华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丽华,这钱我们掏不出啊。” 梁传根满脸苦涩,“我们不治了。” “不行,必须治。要多少钱,我回去找王永商量。” 梁丽华一边哭一边喊,“那可是我亲妈啊。” “要7000块!” 梁有生哭着:“是我没有用,是我对不起妈。” 听到要这么多钱,梁丽华后退两步,“我去找大勇借。” “他和媳妇恨死我们了,不会借的。我也不想被说不遵守分家的承诺。” 梁传根叹气,“就让你妈平静的走吧。” 梁丽华不肯接受,她往外跑,“总要试试。” 许丽萍抓住她,“大姐,其实有一个办法。” 第五百零三章 密谋 梁丽华回到家后就浑浑噩噩。 王英从柴房里拿了稻柴,见母亲不对劲,连忙问:“妈,外公家里出什么事了?” 梁丽华扭头,看着女儿红润了很多的脸色,张张嘴。 “小英,你外婆得了重病,要做手术。” 王英听后,放下柴火,着急的问事情经过。 在听母亲说了经过后,她倒抽一口气,“这么严重?” “是啊,不做手术要没命。可做手术要5000块。” 梁丽华眼神呆滞,“5000块。” 王英皱眉,“外公和小舅的意思是要问我们借?” 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外公外婆经常找借口问自家要钱。 “小叔不是工作了吗?当初分家时候说好,由他养老,现在怎么想起我们了?” 王英不满。 梁丽华下意识为自己弟弟辩解,“他一个没编制的老师,能有多少收入。而且他才刚结婚,用度肯定不小…” 在女儿的目光下梁丽华说不下去了。 “况且他也不是要我们出钱,而是———” “而是什么?” 王英敏感的觉得事情不对。 梁丽华原本不肯说,她爸和小弟说那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在女儿的目光下,她还是抵不住压力。 “他们让我去拿小弗的录取通知书,说县城有个老板要给女儿买个大学名额。” “妈,你疯了吗?!” 王英听后大叫出声,然后立刻将母亲拉进屋子里。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那可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啊!关乎人一辈子的命运,你偷拿了让小弗怎么办?大舅和小弗可是救过我命的,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我这不是没有去吗。” 梁丽华被女儿的话训地抬不起头。 “你就应该直接拒绝他们!而不是还犹犹豫豫。” 王英戳穿了母亲的不坚定。 “当初我被刘家快打死时,外公外婆在哪?小舅呢?连面都没露。你去求他们,他们怎么对你的?” 她冷哼一声,“妈,你醒醒吧,他们一家就是自私自利。你可别再贴上去了!” “我没有,就是你外婆现在重病,我才…” “什么事?” 王永和王威父子在外面就听到母女两人隐约的争论,推门而入。 “爸,你快劝劝妈吧,她差点又被外公外婆那边诓骗了。” 她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王永脸色铁青,手里的铁锹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金戈声。 “你怎么就学不乖,他们这是没安好心。你妈早不病晚不病,就这个时候病了,没钱治病刚好有个赚钱机会?怕不是他们见不到大勇一家好,故意使的苦肉计!” “啊,不会吧,我妈还在医院。” 梁丽华不相信。 “你见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那么严重的病,外婆就在卫生院?没有要求转院?外婆有没有打点滴,上氧气?” 王威问。 他做联防队,见惯了各种老人装病的模样。 梁丽华细细一想,脸色越发惨白。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王永真是快受不了自己婆娘的蠢了。 “妈,大舅一家都不容易,小弗有多么努力?现在考了这么高的成绩,大舅一家多开心,就连我们走出去也沾光。” 王威道,“我们两家关系好不容易缓和,小英马上能去大舅的养殖场上班,你真去偷了小弗的录取通知书,咱们还怎么来往?你让小英怎么办?” 王英离婚后,镇上总有人指指点点,原来的工作也做不下去了。 梁勇那边的养殖场请了个老会计,手底下缺个打杂的,就让王英过去帮忙。 “还有,”王英没好气道:“小弗可是全县第二,上了报纸的,就连县领导也关注着。你以为冒名顶替那么容易?这事被揭穿,你是要坐牢的!就连大哥和爸的工作需要不保!” 梁丽华吓得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小舅舅他们好狠,这是为了给大舅一家添堵,不顾我们一家死活啊。” 王威道。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梁丽华心底忽然生气一股恨意,“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诉你们大舅!” 梁丽华说着就要冲出家门,“我和你一起去。” 王英摘下围裙。 母女两人到的时候,梁书弗正在帮母亲祭祖。 “感谢祖宗保佑。” 孙秀芹跪在蒲团上,叩了几个头后让大女儿也来拜。 梁书弗虔诚的拜了几下后,孙秀芹又拉着小女儿,“也来拜拜,让祖宗保佑我们瑶瑶以后也金榜题名。” 一家人欢欢乐乐,看到梁丽华母女的时候,也笑脸相迎。 “大姐,小英。”孙秀芹招呼她们,“吃晚饭了吗?一起留下来吃点。” 因为祭祖,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 梁丽华没什么心情的笑了笑,王英推了一下她,才道:“谢谢舅妈,不过家里煮好了,我奶奶他们等着我们回去。” 梁书弗看了眼王英,察觉到两人有事,于是将两人引到里面。 “大姑,小英姐,发生什么事了?” “小弗,你要小心外公外婆和小叔,他们在打你的录取通知书的主意。” 王英快人快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孙秀芹听后气得发抖,“太过份了!” 梁勇的拳头紧紧捏起,他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大勇,大勇!” 孙卫兵见妹夫脸色不对后就关注着他,见他往外跑,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衣服。 “别冲动!” “大哥,你放开,我今天一定要去走梁有生一顿!” 梁勇的力气十分大,在拉拽之间,衣服领口的纽扣全部迸裂,皮肤下的青筋根根爆起。 那模样,骇人的就和疯子一样。 梁丽华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退后几步,却被女儿一把拉住。 “大舅,你放心,我们全家都站在你们这边,坚决不会帮他们。” 王英表态。 “梁勇,你想给女儿的档案留下污点就去。” 孙秀芹怒道。 此刻的她也十分愤怒,一方面是因为梁家那几个的阴魂不散,一方面是痛惜丈夫。 梁勇听到会影响女儿,才渐渐冷静下来。 不过他依旧喘着粗气,孙卫兵不停拍着他的后背。 “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觉得憋屈。 可事情还没发生,他们又能做什么? 冲过去打他们一顿,反而洛人口舌。 “不,得让他们付出代价。告诉他们不是什么主意都能打的。” 梁书弗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她。 第五百零四章 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回去的路上,梁丽华深一脚浅一脚,全靠着女儿的搀扶才没摔倒。 王英将人扶着回家,将梁书弗的主意和父亲弟弟说了后,王永沉吟不语。 梁丽华期盼地看向他和儿子,最终王威道:“就照着小弗的意思。” “小威,那是你的舅舅——” 梁丽华就是这么一个容易动摇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父母小弟,她的脑子已经被PUA傻了。 要不是王家人拽着她,她就是被拆骨割肉被吃光了,还要笑着自我感动。 “妈,他给你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我们。你以为你真偷了小弗的录取通知书能全身而退,你看看小弗的手段,她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们求死不能。” 王威吼道。 梁丽华想起刚刚大侄女的话,打了个哆嗦。 “那——” “按她说的办。” 王永道。 梁丽华走后,孙秀芹也在问梁勇。 “你想好了?真的由着小弗动手?” 梁勇闭闭眼,点头。 “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仇人,没有和好的可能。” 孙秀芹提醒。 “秀芹,我知道。书上有句话说得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空下来就读书看报的梁勇,早就不是之前那个种地庄稼汉。 “好。” 孙秀芹松了一口气。 梁书弗见爸妈都是一脸严肃,安慰道:“这事最终怎那样不是还不一定?只要那边最后收手,他们也不会有事。” 梁勇点头,“小弗说的没错,我们已经给了他们最后的机会了。他们要是不停手,那我们也没有必要手软。仇人就仇人吧。” 他现在的眼界已经不再局限于父母的肯定那一点。 见惯了高山大海,谁还会对早被抛在身后的小水沟和小土坡念念不忘呢? 何况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并不是论血缘的。 吉姨对他的关怀和指点,已经弥补了他对母亲的濡沫之情。 隔天一早,梁丽华就偷偷摸摸敲开了娘家大门。 “爸,我想好了,这事我干。但是这钱得让有生给我一半,而且得让那人先把一半钱给我。” 她磕磕绊绊的说。 梁传根听后,愣愣一下,随即就怒道:“那是你母亲的救命钱!你也要拿!” “爸,这事要是被抓,我有一半责任。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干了。刚好我也不想去坐牢。” 梁传根还想骂,梁有生从屋里走出来,“大姐,这是走我的关系,我牵头也不容易,你要一半太多了,最多三成。” “况且妈的病还要钱,你拿了一半,妈怎么办?” 梁丽华想了想,咬牙,“那,那就三成,但先给我一千块,剩下的五百块等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再给我。” 梁有生眯起眼,“大姐,你不信我吗?” 梁丽华咽了咽口水,“小弟,爸,你们别怪我。小英现在没工作,还离了婚,我要给她攒嫁妆钱,让她下半辈子有个好归宿。你们就当心疼心疼外甥女和外孙女吧。” 听到她提起王英,梁有生心里那些疑虑就消散了。 “行,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不过你什么时候能拿到录取通知书?” 梁有生回答的这么痛快,甚至都不掩饰母亲的病情,或是根本将他当傻子一样看待。 梁丽华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就这两天,你先把钱准备好。” 梁丽华偷偷地来,又悄悄地走,谁也没有惊动。 徐丽萍从屋子里出来,她刚刚已经听到了梁丽华的话。 “爸,有生,我们真的要把钱给她?” 那可是1500块钱,她和梁有生两个人赚两年都赚不到。 路子是他们的,关系也是他们的,梁丽华轻轻松松就分走三分之一,他当然肉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梁有生淡淡道。 虽然钱越多越好,但他最大的目的是让那个小丫头尝尝痛苦的滋味。 还有他大哥。 他永远记得梁勇坐在小叔家的高堂上,而他却连门都进不去。 那种耻辱,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一定要将梁勇也拉下来。 而且认识了黄老板,以后还怕没好处? 第二天晚上,梁有生将厚厚一叠大团结放在桌上。 “大姐,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梁丽华的眼睛黏在那些钱上,手有点抖。 “好,好。明天我去l” 又隔了一日,入夜,梁丽华将一本红艳艳的录取通知书掏出来,梁有生眼睛一亮,伸手去拿,却被避开了。 “剩下的钱呢!” 许丽萍和梁传根见梁有生又给出去500块,心里滴着血。 梁丽华拿了钱,将东西塞给梁有生,叮嘱,“以后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梁有生捏着那份通知书,像是捏住了梁勇一家的前程命脉。 闻言,他笑了笑,“放心,大姐。这事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反正以后有什么事,都不关我的事,” 她捏着钱,最终不忍,提醒,“真靠谱?不是还要迁户口吗?” “黄老板生意做的大,认识不少人,这些都不是问题。” 见梁有生依旧执迷不悟,梁丽华深深看他一眼。 “行。” 等梁丽华走后,梁传根立刻催促,“快让我看看通知书!” 他的手摸过通知书上华清大学那几个字,都在颤抖。 这可是连他都听过的大学,这成绩放在古代,那就是榜眼。 “可惜了。” 他叹口气。 要是梁书弗那丫头听话,该多好。 他梁传根就是榜眼的亲爷爷。 “现在也不亏,换了几千块,还有黄老板答应让丽萍去上班,这实惠实实在在到了我们家。” 梁传根了解他父亲最爱面子,深怕他舍不得,也怕夜长梦多,骑着脚踏车就往县城。 黄老板戴着大金戒指的手重重的拍了下录取通知书。 “好啊,好啊。” 他开心的大笑,对着梁有生道:“梁老师,多亏了你啊,我家女儿才能上大学。不过你那侄女——” “黄老板放心,我那侄女就是不上学,也有一口饭吃。” 这个黄老板大字不识一个,为此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十分重视。 “那就好。” 黄老板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叠钱,“我们说好的一万,这是剩下的8500块。对了,户籍迁出的事——” 梁有生淡定的接过那叠钱,“黄老板,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您就让令千金等着上大学吧。” “好好好!” 黄老板哈哈大笑。 第五百零五章 下套 梁有生带着梁传根,去派出所办理梁书弗的户籍迁出手续。 “梁书弗?你和梁书弗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不能帮她办理。” 小民警道。 “我是他爷爷,怎么还不能办呢?” 梁传根着急了。 梁有生听后,示意父亲不要着急。 “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张副所长,我们是朋友。” 小民警看了下他,然后站起来往里走,过了一会儿才让梁有生一个人进办公室。 梁有生胸有成竹地跟着进去,敲开门。 “张所,好久不见。” 他和张开早就认识了,之前梁书弗闹事,张开到他家出警好几次。 不过两人能熟悉起来,还是因为张开的孩子想在县城读小学,他给介绍牵线。 张开也笑着道:“梁老师,快坐。我刚想问问我家那小子的学习,他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不太好,真是愁死人了。” 梁有生耐心宽慰了几句,见他还在和自己绕圈子,终于忍不住主动道明来意。 “张所,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看今天能办一下吗?” 之前他已经和张开吃了一次酒了,那时候张开也答应了。 “什么事啊?上次喝多了有点记不得了。” 张开揉着脑子。 梁有生心里暗骂一句,这个老贪。 “就是我那侄女迁户籍的事。” 他从兜里取出一小叠钞票推过去,“就麻烦张所了。” 钱被张开推了回来,“诶,这事啊,你们按照规矩办就行了。” 梁有生堆着笑脸,“张所,是这样的,我大哥一家太忙了,所以我想给我侄女办一下。” 张开眼皮一抬,“梁老师,你知道,这不合规矩。” “诶,规矩是人定的,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梁有生又将钱推过去。 “梁老师,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侄女的户籍已经迁出了。” 张开的话让梁有生心中咯噔一下,“张所,这是真的?” “梁老师,你还是回去吧。” 张开再次将钱推了回去,下了逐客令。 等梁有生走后,张开召来小民警。 “以后不要放他进来了。” 梁勇一家,可不是他能招惹的。梁有生这次怕是要吃大亏了。 梁有生走出派出所后,梁传根还在不停的问,“有生,怎么了?” 梁有生心里存着事,越想越不对,“我去下县城。” 他要去看看黄老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刚到了黄家外面,就公安从黄家出来。 黄老板被带走了! 梁有生骇然,连忙后退。 等他回家后,一颗心还在狂跳。 “有生,怎么了?” 许丽萍拍了下他肩膀,将他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对了,今天户籍的事怎么回事?” 许丽萍问。 “丽萍,你帮我整理些出差用的东西,马上。” 梁有生抓着她的手道。 “你要去出差?怎么没听说啊?” “嗯,我也是刚得到消息。” 梁有生含糊,“对了,昨天黄老板给的钱呢?先给我用下。” 许丽萍刚刚整理好东西,上午见过的张开上门了。 “张所,你怎么来了?” 梁有生僵笑。 “梁有生,你涉嫌一桩高考录入冒名顶替的案件,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正在收拾东西的许丽萍从屋子里冲出来时,只看到自己的丈夫被派出所的人带走。 而在卫生院躲懒了半天的梁传根,亲眼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小儿子被人押走,两眼一翻,和殷贵男一起作伴去了。 这两天,虞县整个县城出了件轰动全县的事。 全县第二名,被华清大学录取的梁书弗同学,差点被人冒名顶替。 幸好教育局的人认识她,发现她的档案有问题,照片和家庭背景都和梁书弗不符,才将揭露了这场阴谋。 县领导十分震惊,全县第二的档案都敢换,教育局里很多出了问题。于是勒令教育局长严查。 这么一查,就带出了几所学校和教育部门内部人员勾结的问题。 过去的几年高考中,好几个成绩中游的同学的高考成绩被替换,或直接被冒名顶替。 县里对所有涉事人员进行严厉惩罚,不仅是买家,公职人员,就是卖家,也要抓起来问责 梁有生被抓走,需要被关一个月,每天接受思想教育。 他所任教的学校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开除了他。 许丽萍望着河口村空荡荡的破屋子。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 明明几个月前,她和梁有生两个人在县城都有工作,住在县城的宿舍,虽然拥挤一些,但也是有滋有味。每个月能攒个六十块钱,一年也有七百块。 可现在,她和梁有生都没了工作,被赶回了乡下破屋子里;梁有生的简历上还有了污点;还有梁家两个老的,殷贵男真的瘫痪了。 那天她听到梁有生被派出所带走,本来只是装病的她,忽然再次脑溢血,这次面积比较大,虽然抢救回来,却瘫痪了。 而梁传根也被查出得了糖尿病,以后也不能干活。 这两天,她过得浑浑噩噩。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在出事的时候,她就去找了梁丽华,热想让梁丽华帮弟弟认下罪。 “大姐,反正你就是个没读过书的家庭妇女,被关一下也没什么影响。有生就不一样了,他一旦被关,以后的前途就没了!” 可是梁丽华完全不承认,王家人还将她赶了出来。 她没办法,只能威胁,“好,是你们逼我的!” 她跑去派出所,说梁丽华也有份,“是她偷了录取通知书后给我们的!” “许丽萍,关于录取通知书的事,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那是梁书弗主动给许丽萍的,而且那也不是录取通知书的正本,那是一张彩色复印件。” 张开道。 复印件,复印件? 许丽萍想明白了,难怪手感那么薄,难怪梁丽华那么容易就拿到,原来他们早就串通了。 “他们是串通了给我门下套!张副所,你要帮我们申冤啊!有生是无辜的。” 张开摇头,“梁有生已经构成买卖录取通知书的犯罪事实,何况他还来办过梁书弗的户籍迁移,这是铁证。其实也就一个月,梁有生很快就出来了。” 许丽萍无力的垂下扯着他的手,“怎么办?” “对了,民事惩罚也下来了,你们需要交还非法所得。” 张开提醒。 第五百零六章 都捐了 许丽萍见派出所那边无望,就去找梁勇。 “大哥,你救救有生吧,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小弗是他的亲侄女?” 梁勇将她拦在门口,不让她进门。 “有生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而已,况且侄女不也是没有事?” 许丽萍辩解。 梁勇黑沉着脸,“我家不欢迎你们,以后你们别来了,我就当没他那个弟弟。” 他关门进屋,任由许丽萍在外面拍大门。 “大哥,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是要逼死有生啊?” “我知道有生从小受宠,你嫉妒他,总想找机会害他。” “他现在被抓走,你是不是心里很高兴?终于满意了?梁勇,你就是个伪君子!小人!” 许丽萍状若疯癫地在梁家大门口叫骂。 周围的村民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自己害人,被发现了,她怎么搞得别人害她一样?” “梁有生娶得媳妇也太不要脸了,听说昨天还去梁丽华家闹,说是梁丽华害了她们?感情他们都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她和梁有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丽萍听到这些婆子们对她的指指点点,气地大喊:“滚!” “你们这群乡下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她一个城里人,嫁给梁有生本就是看中他的未来。 梁有生虽然是乡下人,但是衣服永远时新干净,他出手还大方,会请张玉娟和她看电影,请她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她知道梁有生想追的是张玉娟,可张玉娟家条件好,肯定不会让她找个乡下人。 她却是愿意的。 她家的哥哥嫂嫂都想让她早点嫁人,她不想嫁给那些在工厂里干苦力的,过着和她妈一样的日子。 不仅要上班,回家还要围着锅碗瓢盆,伺候臭烘烘的男人,为了孩子结婚钱还要去窑厂做苦力。 她没错,本来一切都朝着她想的方向前进,要不是因为梁勇一家。 梁有生被关后,梁传根夫妻先后病倒,许丽萍当个甩手掌柜,两人过得苦不堪言。 殷贵男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没两天房间就臭气冲天,许丽萍连房门也不进了,在门口扔下东西就算照顾了。 梁丽华去看了两次,都被许丽萍赶了出来。 “不用你假好心!你要真心疼你爸妈,就把钱拿出来!那1500块你拿了也不怕死全家。” 梁丽华气得发抖,干脆也不管她了。 “许丽萍以为自己能用梁传根两人来拿捏大姐,这算盘算是打错了。” 孙秀芹道。 本来梁丽华还能帮忙照顾下,她这么一闹,梁丽华也不上门了,许丽萍也是自作自受了。 “随他们去。” 梁勇不想提他们,“我已经付了这次的医药费,每个月的赡养费一分也不少,也不欠他们了。” 孙秀芹和女儿对视一眼,看来梁勇是真的和那边断绝关系了。 “对了,小弗你下周就要报道了,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孙秀芹调转话头。 “没什么要整理的,就带些换洗衣服就行。” 梁书弗道:“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学校都会发。” 提到这个,梁勇的脸上才有了喜色。 “真好啊,上大学不仅发东西,还发补贴。” 入学后,梁书弗每月有发33斤饭票和12元菜票,还有9元的副食补助。 虽然现在梁家不穷,甚至很有钱,可吃国家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梁勇每天哼唱着《社会主义好》。 “幸好小征和你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照顾。” 孙秀芹道。 大女儿太独立了,她们想去送她上大学,但是梁勇道养殖场刚刚上轨道,她也在和工艺品那边洽谈直接将头花产线搬过去的事,等头花厂搬走,就把服装工坊搬到仓库场的仓库里。 小弗就让他们只管做自己的事,等国庆等时候,带着瑶瑶,还有干奶奶苏姨她们一起去京市玩。 “没错,你们两个在京市互相照顾,我们也能放心。” 宋征报考了国科大京市研究院的本硕连读,最终被导弹控制专业录取。 他这个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虽然他的外公一直想让他考军校,但宋征实在太跳脱了,而且之间一直表现出对军校没有兴趣。 苏锦风没想到他最终真的会报军校。 虽然不是作战类的专业,但那也是保卫国家。 而且那可是导弹啊! 虽然已经有了东风系列的导弹,可他们的水平依旧与漂亮国、大熊国在整体水平上还存在着一定差距。 尤其是缺乏导弹信息化、智能化化大高端技术。 苏锦风听到外孙被录取后,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 吉其芳也愣怔了片刻,才道:“那我们也算上阵祖孙兵了。不过一旦选了这条路,就只有往前走,你让小征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航空航天材料研究院的元老之一,手下的学生有很多,当初见外孙明明聪慧异常却无定性时,也惋惜了很久。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出手干预。 做研究这条路,十分辛苦。 成功的背后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实验,无数的数据分析,枯燥,乏味。 要是没有坚定的信念,稳定的内心,根本坚持不下来。 与其被强逼着入行,又半途而废,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走这条路。 吉秋萍听着姐姐电话里的声音,眉眼弯弯。 她姐姐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吧,就嘴硬。 “对了,姐,这些天宋卫海跑来纠缠阿兰母子。” 吉秋萍告状。 “他见了小征的高考成绩后,就厚着脸皮要认儿子,还说要放小征回乡给宋家祖坟上乡。” 真是想p吃。 之前和苏佳楠勾搭在一起,要离婚的时候,抛妻弃子的那么爽快,现在舔着脸回来认儿子,想得倒美。 还有上次阿兰被人盯上的事,虽然最后没有查出其他,但吉秋萍觉得里面有苏佳楠的手笔。 “不用理会无关紧要的人。” 吉其芳道:“上次那件事,对方已经回复给我了。” “真的?” “他们十分感谢我们吉家。” 吉其芳叹口气,“这些东西,我们守了那么多年,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怪我们。” “姐姐,父亲会明白我们的选择。” 过了几天,省电视台播放了一则新闻。 宋菊芬看后,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踩着拖鞋一路跑到大哥家。 “哥,你看新闻了吗?吉家那两个老不死的将东西都捐了!她们的脑子是不是坏了?好多古董,随便拿一件出来卖,就够一家人吃喝半辈子了。” “你说什么?” 碗筷落地,正端着饭出来的苏佳楠听后,比宋卫海还要激动。 第五百零七章 高考成绩 自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县一中连夜定做了两条横幅,挂在学校大门口。 明明是暑假,校长每天都要到校门口来看一下横幅,才心满意足回家。 梁书弗和宋征出发之前,回了一次母校县一中,两人被校长邀请给今年的新生,高二生和马上要升入高三的学生做一场演讲,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勉励一下自己的师弟师妹们。 两人看着校门口那两条巨大,夸张,在阳光下闪瞎人眼的横幅,默默无言。 夸张,太夸张了。 羞耻,太羞耻了。 顺带一提,由于梁书弗的分享,这次线一中有35人上了本科线,其中有8个重点大学,本科录取率比去年高翻了一倍多!考上大专的有50多人,也就是说县一中整个高考班,有一大半学生上榜! 得知两人会回校后,其他高三的同学也纷纷来学校感谢梁书弗,尤其是那些一只脚滑进滑出的人,更是喜极而泣。 手里拿着一堆吃的喝的,都要送给梁书弗。 “梁同学,这是我奶奶腌的酱瓜,你一定要收下。” “梁同学,听说我们南方人去北方吃不惯,这是我妈做的黄豆酱,你带去京市。” “梁同学,这是我家腌的咸鱼咸肉。” …… 梁书弗的手上被挂满了东西,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她没想到自己一番随手之举,会被大家这么感激。 钱老师拍拍她的肩膀,“拿着吧,也是大家一番心意。” 这天,前来听讲座的人超乎了想象。 不仅马上升高三的学生,高二生全到了,就是新生也能到尽到。 学校大礼堂上的吊扇呼呼扇着,吹散了些许暑气,却吹不散大家心中的火热。 演讲结束后,好多师弟师妹们涌上来,排着队请宋征和梁书弗给他们的笔记本签字,或写寄语。 原定一个半小时的大会,硬生生到了傍晚才结束。 要不是老师们看时间不早,怕时间晚了路上不安全,就是月上树梢都结束不了。 县一中内气氛热烈,校外一个人盯着横幅不放。 宋媛媛昂着头,一字一念,“热烈祝贺我校宋征同学在1986年高考中,取得614分到好成绩,成为我省理科状元!” 下面是大差不差的内容,只不过名字换成了梁书弗,成绩是607分,全是第二。 虽然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相关报道,但是看到曾经就读的学校门口挂着喜报横幅,宋媛媛还是不甘。 凭什么他们一家越过越差,而宋征和梁书弗却一飞冲天。 这两天,父亲在家里天天将宋征挂在嘴边,尤其是对比她的326分,更是各种嫌弃。 明明高考前他受伤了,为什么他还能考状元? 都怪那些人太心慈手软了,非要绑人,直接一刀子捅下去不是更轻松? 现在吉家的那些东西全部被捐了,宋征好好的参加了高考,得了状元。 她们什么都没落着! 宋媛媛越想越气闷。 宋征为什么不安分做个废物?成为她和哥哥的对照组? 他和苏兰为什么要反抗?要不是她外公好心收留,苏兰早就送去大西北了,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她受了她们家的恩惠,为什么不识相点,将好东西都奉上给她们? 宋媛媛越想越想不通,整个人都神神叨叨起来。 除了宋媛媛想不通外,马丽亚也想不通。 自从刘家倒台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海周乡。 她打听着找了个有经验的产婆,给钱让她抓了几幅堕胎药一起喝下去。 她躺在那个老太婆家的柴房里,双腿之间汩汩流着血,不小片刻就湿透了身下的稻柴堆。 老太婆见情况不对,连忙将她送去了医院,但已经迟。 她虽然接受了手术,但医生说她子宫受损严重,以后很难有身孕。 她把黄夫人的那些首饰在黑市上卖了,在县城找了个老破小,养了小半年才能下地走路。 没钱没工作的她不想回乡,有一天,隔壁街巷的一个中年人拉着她的手,进了她租的屋子,事后给了她十块。 马丽亚想,原来钱也不是那么难赚。 由于她年轻貌美,那个男人时分喜欢她,每个月给她五十块钱,还帮她把房租出了,让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他过来。 马丽亚对男人开的条件还算满意,不过那男人年纪大了点,长得也不好看。幸亏他一个月就过来个五六次。 渐渐的,马丽亚又开始不安分了。 尤其是在她看到了穿着套装的江雪后,心中更是有个念头。 江雪富态了不少,肚子微微隆起,和人说话一直笑着。 她这一幅岁月静好的幸福样子,让马丽亚十分刺眼。 要不是这个贱人撬自己墙角,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享受这些幸福的人,本该是她!而不是江雪那个贱人! 于是她穿着新买的衣服,制造了和何嘉旺的偶尔。 何嘉旺的性格,她十分了解。 马丽亚在刘天宝身边不是没长进,她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对方就主动凑过来。 于是两人又好上了。 只要她一个电话,何嘉旺就和江雪撒谎,说要加班,实际上确是在陪她。 她享受着何嘉旺的甜言蜜语,心中狠狠出了依旧恶气。 可当她在报纸上看到梁书弗高考成绩的时候,将她的自欺欺人彻底撕裂。 马丽亚跑去了监狱,去见了这些年从没探望过一眼的母亲。 “丽亚,你来看我了?你怎么样?小亮怎么样?” 梁秀梅见到女儿十分开心。 “妈妈还有半年多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她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马丽亚的脸色。 在探视时间结束的最后一分钟,马丽亚才开口。 “妈,大哥死了,被梁书弗害死了;还有我也是,我被她害得名声尽毁,以后再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妈,你为什么在坐牢啊。” “妈,你快出来,我要被大舅一家欺负死了。” “妈,你一定要帮我和哥哥报仇!” 梁秀梅被狱警带走后,浑浑噩噩,半晌后忽然大喊大叫。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小亮,我的儿子啊。” 她的力气十分大,两名监狱使劲压着她,才将人控制住,关进了禁闭间。 第五百零八章 死乞白赖求复合 “苏兰,儿子上大学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通知我呢?” 宋卫海蹲守在苏兰家门口。 苏兰不理会他,越过宋卫海就要开门进屋,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宋卫海,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敢动手动脚,我就报警说你耍流氓。” 苏兰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虽然他收拾过也竭力掩盖,但那耷拉的眼袋,呼吸出来的浊气,无一不说明着他的日子过得不好。 “苏兰,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近人情,我们好歹也做了十几年夫妻,你这样绝情,真是太伤我心了。” “别提那十几年,真让我恶心!” 苏兰呵道。 宋卫海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后又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也知道错了。那都是苏佳楠的错,要不是她勾引我,我怎么会看上她。我们一家人之前不是过得很开心吗?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没有了他用钱养着,苏佳楠整个人一下就乏善可陈起来,成天苦着张脸,一看就晦气。他的好运都被她赶走了。 母亲说的没错,像苏佳楠那种长相,就是没福气的。 苏兰听到他将责任都推到苏佳楠身上,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面目可憎。 “宋卫海,你真是让人瞧不起!” 没有了局长的职位,高不成地不就的宋卫海,最怕的就是别人看不起。 听到苏兰这话,他脸皮剧烈颤动,最后从牙关里蹦出一句:“不管你怎么说,宋征也是我的儿子。父母离婚,对他以后的前程不好。为了孩子,我愿意和你复婚。” “做你的春秋大梦!” 苏兰没想到宋卫海还打这个主意。 “苏兰,你别意气用事,你这样会耽误孩子的前程,你也该为孩子考虑考虑,别使小性子了。” 宋卫海以一种你不要闹脾气的态度道。 “放心,就算你这个亲身父亲犯事被抓了,也影响不到宋征一点。”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江叔!江大哥!” 看到老人,宋卫海脸色一变。 但现在的他,想要见一面这些老干部老革命都困难。为此,他连忙恭敬地跟着喊:“江叔,石亮兄。” “我可受不起你这一声江叔。” 老者矍铄地道。 他旁边的男人,正是江石亮,也是一脸怒容。 “混蛋!你还敢出现在阿兰面前,你还纠缠她!” “石亮兄,我没有纠缠的意思,我都是为了小征好。” 宋卫海解释,“他读了军校,以后想要走得远,政审那关肯定不能有丁点闪失。” 他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我已经对不起她们母子一次,不想再拖累小征。” 宋卫海是在威胁她。 苏兰被他的无耻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父亲他们预先有准备,宋卫海这是想毁了小征? 江老头冷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小征的特殊情况,我们一帮老家伙已经想好办法了。倒是你的那个好儿子,已经毕业了吧,听说留在宁市工作?” 威胁人,谁还不会? 他们是老了,却不是没用了! 宋卫海脸色变了,“江叔,你这是要乱用私权?” “什么私权?我一个老头子可没那么大本事。不过要是宁市那边听到宋鹏飞母亲和你的关系,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宋鹏飞毕业后,被分配到了省某局里,据说干得不错。 “还有你之前在职位时,除了给刘家办案时出了问题,其他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想可以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遗漏。” 宋卫海听后,大骇。 他手上自然不怎么干净。早些年还好,大家都穷,没什么好运作的。 可刚刚改革开放的那两年,县里人心浮动,很多人找他托关系,他拉拉线,顺便收点好处,十分正常。 “江叔,今天的事就是误会。阿兰,既然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宋卫海见今天讨不到好,就立刻服软。 “滚!不要再来,否则你会知道我们的厉害!” 江石亮从头到尾就没有给他好脸色。 待人走后,江老头的脸色缓了缓。 “江叔,江大哥,你们今天怎么怎么来了?” “小征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宋卫海来骚扰你好几次,他去上学了,让我照看你一下。” 苏兰窘迫,“他也太操心了。” “小征那孩子看着吊儿郎当,实际心思细腻。” 他又对苏兰道:“以后他再来骚扰你,你只管和我说。总有办法收拾他。” 苏兰点点头,“好。” 宋卫海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小征独自去报到?” 江石亮问。 “同行的还有他同学,就是全县第二名的那个姑娘,姨妈的干女儿,这次考取了华清大学的服装设计专业。” 说起梁书弗,苏兰真是一百个一千个喜欢。 “他们两人都是去京市,路上也能相互照看下。” 江石亮对那个小姑娘有印象,“哦?那小姑娘考上了?我记得她家现在就在做服装生意。” “是的,亮晶晶的生意很好,尤其是和海市的国营公司联名两次后,更是被大家熟知。” “那她这也算专业对口了,回来可以直接进自己厂里上班。” 江石亮道。 “现在国际上主流品牌都来走欧洲,尤其法国,意大利的服装就是我们国内也有所听闻。要是我们国家也能出一个享誉国际的服装品牌就好了。” “说不定小弗可以。” 苏兰对梁书弗总有种迷之信任。 江老头对这些不了解,他就是个打仗的大老粗,更关注宋征的专业。 这边几人聊得开心,宋卫海则气鼓鼓回了家。 “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见家里只有宋老太,他随口问了句。 “你那老婆,你前脚出门她后脚也出去了,穿得花里胡哨,化妆化得和妖精似的,不知道去干什么。” 宋老太是一点也看不上这个儿媳妇。 家里穷得叮当响,除了生了个儿子外,一点用都没有。 宋卫海对母亲对苏佳楠的诋毁习以为常。 也许是因为之前当外室的原因,所以苏佳楠就是注重个人形象。就算是出去买菜倒垃圾也要梳头换衣服。 不过母亲已经连着几天说她了。 宋卫海总觉得哪不对,忽然问:“她还化妆了?” 以往宋老太抱怨,儿子总是不愿搭理她。 如今见儿子愿意搭话,她整个人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可不是么,那嘴唇抹得和吃了人一样,还有头油,香水,不知道喷了多少。” 说来也是气,那些都是花她儿子的钱买的,苏佳楠真是太败家了。 “卫海,你要好好说她。她这做派,和窑子里的货色一样。” 她喋喋不休。 “下次她再出去,你就跟着她看看。” 宋卫海对老娘吩咐道。 “好!” 见儿子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宋老太眉开眼笑,然后问:“今天你见到苏兰了!她怎么说?他们家的那些东西真全捐了?” 宋卫海已经旁敲侧击过了,吉家两个老太婆真的把那些古董,字画全捐了。 想到自己这些年图谋不得的东西,他们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随手就给出去,宋卫海嫉妒地要发疯。 耳边传来母亲的痛骂哀嚎,“那两个老太婆是疯了不成?就算她们马上要死了,怎么也不留给子孙,都给了国家?国家能给她们养老吗?能让她们吃香喝辣住大房子穿漂亮衣服吗?” 宋卫海默然。 还真能。 吉家两个老太婆都是吃国家饭的,前岳母还享受特殊津贴,姨婆现在还在搞什么培训班,她们也不重视物质,反倒是追求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 真是可笑。 “她们肯定给苏兰母子留了钱!那些捐赠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第五百零九章 火车案件 前往京市的火车上,梁书弗和宋征买到了坐在一起的票。 宋征穿着孙秀芹做的一件纯白小圆领螺纹短袖套头衫,梁书弗穿着的是一件蓝色方圆领掐腰短袖,两人在一众黄灰褐的颜色中特别鲜艳。 再加上两人气质出众,两人自上车后,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对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和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看到梁书弗,眼睛就亮了。 他撞了下妇人,妇人心领神会,和梁书弗搭话。 “姑娘,你们这是去哪啊?” 这列车是从南部沿海一路北上,途径四个省份的二十多个站台。 他们在苏市上车,首发站和上一站都是福省的城市,不过妇人的口音不像是那边的。 “北边。” 梁书弗淡淡地回了句。 妇人穿地体面,头发也整整齐齐,但梁书弗却本能的不喜欢这人。 尤其是隔壁那个男人的目光,让她十分不喜。 妇人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依旧热情的道:“北边哪里啊?和我弟弟去津市。” 她主动说出自己的目的地,“哎呀,我是插队在这边的,老家在津市,我弟弟特意来接我回去看看父母。” “姑娘,你是苏市人?我看你斯斯文文,出门是去读书吗?” 梁书弗笑笑,没有反驳。 她又看向一旁的宋征,“这位是你哥哥吗?他送你去读书吗?” 妇人对着宋征看了好几眼,发现对方不接话,便只能和梁书弗说。 梁书弗礼貌的笑了下,没有说话掏出一本书来看。 妇人好似终于发现他们的抗拒和防备,说了句:“哎呀,你别多心,我就这人就是健谈。” 接下来很安静,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梁书弗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饭盒,又拿了筷子给宋征。 “吃饭吧。” 干奶奶给她们带了两个饭盒,一兜子水果和一些饼干,可以撑个一天一夜。 宋征掀开饭盒,里面是八个掌心大小的汤团,长的是豆沙馅,圆的是肉馅。 他从里面夹了三个放在饭盒盖子上,剩下的推给梁书弗。 梁书弗也不客气。别看她人瘦个子比宋征矮,但饭量从来不输宋征,甚至比他还能吃。 梁书弗刚咬下一口肉汤圆的,肉香味就飘了出来,对面的妇人又开口:“哎呀,真香啊,这是纯肉的吧。” 梁书弗点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妇人拿出一个茶叶蛋,“姑娘,吃茶叶蛋吗?自己煮的。” 梁书弗拒绝,“谢谢,不用。” “不用客气,我带了很多的。相逢就是有缘,一个蛋而已。” 妇人指了指自己放在座位上的袋子,非要放进梁书弗饭盒里。 “就是啊,别客气。我看你们还是学生吧,我们年长一些,遇到了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 她旁边的男人热络的伸手,甚至还想摸她一把。 一只手拦住了男人。 男人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正一脸冷峻地盯着自己,看得他汗毛直竖。 妇人打着哈哈:“小弟,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我刚好要去接水。” 接着她对梁书弗道:“姑娘,麻烦你帮我们看下行李。” 两人一前一后往车厢连接处挤去,宋征看着两人的背影,对梁书弗道:“这两个人有问题。” 梁书弗点点头,“他们口音既不是福省的也不是津市的。反而像是w省那边的口音。” 而且那个大妈为了拉近关系,还说了一些风土人情,完全对不上来。 她在撒谎。 “他们的东西别碰,你要去哪,都喊我一起,千万别落单。” 这年头车上有很多拐子,这两人就十分可疑。 另一边,妇人和年轻男人也在说着悄悄话。 “要不换个目标?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人,不好糊弄。” 男人道。 妇人一改刚刚的和气,满脸的恶毒,“要是能弄到那女的,可以抵上五个。至于那男的,等到半夜三更大家都困的时候,直接捅死得了。” “这——” 男人有点怕,“万一闹出动静,我们不好脱身。” “怕什么。” 妇人嗤笑一声,“他们不吃东西,给他们闻点迷药。再说也不止我们两人,咱们有接应。 那个年轻人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就是出身好点。可这火车上,可不是看出身地位的。” 男人想到刚刚那个女孩的姿色,心里也痒痒的,便点点头。 火车行驶了六个多小时后,进入了D省。 此时已是半夜十一点多,两边都是高耸的山脉,一眼望去竟然如黑压压的巨人。 火车开始减速,乘务员提醒大家关好火车窗户。 梁书弗紧了下手中捏着的包,她听说有些地方的人会爬火车,进来抢了东西就走。 宋征的手碰了碰她,“你先睡会。” 梁书弗摇头,“我不困。” 车子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厢里的人已经睡得横七竖八,就连车凳子下都躺着人,梁书弗越发警惕。 忽然,对面的男人点了根烟,慢慢抽了起来。 梁书弗闻到烟味,正想说什么,只见那个男人透过薄烟,对她扯了个诡异的笑容。 她心中警铃顿时大作,刚想要喊人,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按住。随即一个重重的脑袋倒在她的肩膀上。 梁书弗愣了愣,然后屏住呼吸,也侧过脑袋,歪在了另一旁。 男人掐掉了烟,对着妇人轻声道:“成了。” 假寐的妇人睁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 男人会意的开始去掏梁书弗和宋征的行李。 发现行李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后,男人就去摸宋征的口袋。 他掏到了一些票证,骂骂咧咧往自己口袋里塞,然后看到宋征手上的手表,就去摘。 “快点!” 妇人已经拉着梁书弗站起来,这时车厢里又来了两个男人,“三婶,今天这货色不错。” “行了,别废话,快点走。” 那两个男人明显已经摸过了一轮,此刻也不再恋战。 “老二,快走。” 三婶见人还在摸宋征的口袋,便不满地道。 “三婶,这小白脸身上好东西太多了———嗷!” 男人惨叫出声。 他伸在宋征衣服口袋里的手被硬生生折断。 这时,被妇人搂在怀里的梁书弗出其不备用头砸向了三婶面门,砸得她眼冒金星,鼻子里鲜血直流。 另外两个男人一惊,掏出弹簧刀就朝着两人冲来,被宋征一拳一个直接被打趴下。 天微微亮 火车在D省安山市靠站,已经有公安在站台上接应他们。 公安对他们敬礼感谢,并登记了两人的姓名,学校等信息。 等梁书弗和宋征两人入学,关于他们在火车上智斗犯罪团伙的新闻已经传到了学校。 第五百一十章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梁书弗入学后,因为她的“壮举”,着实出名了一段时间。 不过清大人才济济,每天都有新鲜事,再加上华清的课业压力大,大家在考入大学后更加奋发,这些小插曲也就渐渐淡去。 梁书弗所在的服装设计专业今年招了三十一个学生,而且只有一个男生。 这个专业不是老牌专业,甚至还被人误会为不务正业。能考高分进华清的学生,都不愿意选它。 梁书弗同宿舍的几个女生,都来自全国各大城市,像她这样来自小县城的,只有她一个。而且她的高考成绩还是全班最高。 一开始,大家以为她是不了解服装设计专业,是随便填写志愿后被录取的。 可在上了半学期的课程后,大家才发现,自己这位同学的课程思维和专业能力并不比她们弱。 就连一干老师们也惊叹,梁书弗在课业上的完成度太高了。 除了基本功扎实外,她的设计理念也很先锋。 另外,除了学习本专业课程外,梁书弗还去其他院系蹭课。 在纺织工程专业,化学专业的课堂上,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同个宿舍的同学们都说她是拼命三娘。 梁书弗笑笑,“多学点总没错,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再说咱们学校的老师,走出去都是大佬,等我们毕业再想要学习请教,就没这个机会了。” 她这么一说,整个宿舍的人醍醐灌顶。 “我们怎么没想到?” 能考上华清的都是聪颖又勤奋的,现在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大家自然都舍不得放弃。 于是整个宿舍开始卷起来,带动整个班级都卷了起来。 老师们对此表示十分欣慰,仿佛看到了未来冉冉升起的星星。 他们华国的时尚之路会越走越宽。 时间来到1987年,这几年虞县的经济发展的十分好。 商务局副局长朱正标,已提任虞县副县长。 在他的主持下,虞县民营经济蓬勃发展,乡村里许多人都开始摸索,靠着淼泉乡的码头优势,涌现了一批小型沙石厂,皮件厂,袜子厂等等。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海周乡的亮晶晶发饰和服饰。 发饰走进了许多省的百货柜台,销量一年比一年好;亮晶晶服饰虽然没有头花那样成为龙头,但在虞县和苏市已经是家喻户晓了。 还有一家刚建成没多久的野鸭养殖场,占地面积宽阔,雇佣了上百名员工,养殖了5000多只野鸭子,专为县城的食品厂供货。 民营经济的发展,使得人民也日渐富裕起来。甚至有些镇上开出了小卖部,冲击了一部分乡镇供销社的生意。 到1987年下半年,县供销社开始改制。 高喜德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准备盘下供销社的时侯,梁书弗正在海市服装厂实习。 这个暑假,她一放假就被刘家栋抓到海市,协助他准备服装厂秋冬新款,同时她上学时设计的几款衣服也被纳入了新款中。 其实她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就被刘家栋拉去“帮忙”。 那一个寒假,除了过年她放了七天天假外,一过年初五,又被刘家栋的电话催着回厂里设计室。 经过一学期的学习,梁书弗的专业能力就如吸收了营养液后茁壮成长的树苗一样,从柔嫩的小枝渐渐成为粗壮的树干,且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势。 刘家栋对梁书弗十分严格,并没有因为她是实习生还有亮晶晶老板的身份是她有任何优待。 在外人看来,甚至可以说刘家栋对梁书弗格外严格挑剔。 刘家栋扔给她各种跑腿杂事,从布料,配线,拉链,纽扣等的挑选,到到后来的布料熨烫,搭配,每样都要她做,还不允许别人帮忙。 一开始梁书弗会出错,拿错布料或配件,认错颜色,刘家栋骂起人从来都不嘴软。 他手下的人最怕他骂人,见他这么骂梁书弗,好多人都去安慰她。 “刘工就是这样,他不是针对你。” “对,我刚进设计部的时候,每天都被骂,后来就习惯了。” 梁书弗点头,“我没有难过,刘工对我要求严格,是在帮我。” 她笑呵呵的,脸上丝毫没有抱怨。 “而且我觉得最近刘工骂我骂得少了,肯定是我进步了。” 几人对于她的好心态,竖起大拇指。 就算知道刘工没有恶意,但每天被那么骂,都会忍不住自我怀疑,更甚至心态崩掉。 但梁书弗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心态,难怪可以干出一番事业。 这个暑假,刘家栋再也没有骂过梁书弗,还开始带着她参与到自己的团队工作中。 梁书弗虽然每天忙碌,但工作也越发得心应手,空暇时还能和其他同事们一起喝个茶,吃个点心,翻翻工厂为他们订购的时尚杂志。 当她听到高喜德贷了一大笔款,要将供销社接下来的时候,梁书弗真心为他感到开心。 “对了,高伯伯,小江要上幼儿园了,那周玲姐是不是可以来帮你了?” 前几年,周玲和高喜德喜结连理,梁家众人都惊呆了。 两人之间差了十几岁,何况高喜德还是二婚。 周玲虽然到二十六岁还没结婚,但她人漂亮,情商高,有份供销社的工作,在婚恋市场上还是很有行情的。 很多人不理解她的选择,觉得她挑来挑去,挑了个老男人。 梁书弗却为他们两人开心。 高伯伯和周姐志同道合,目标一致,三观相符;再加上高伯伯是个耐心温和的人,两人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生活上,都十分合拍。 “是,我们打算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高喜德笑呵呵,他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虽然背着不少贷款,但他很有信心。 这个行业他已经做了二十年了,其中门路十分熟悉,和各方也有良好的合作关系,不用几年就能还清贷款。 说到这,高喜德说起一件事。 “小弗,我想把供销社转型为百货公司,现在正在装修。今年过年前能开业,到时候会留一层专门卖衣服,你们亮晶晶有没有兴趣到我的百货公司里来租一个柜台?” 不是分成模式,而是让亮晶晶直接入驻百货公司。 “当然!” 梁书弗十分感兴趣。 县城第一家百货公司,那是时髦,高档的代名词。 虽然亮晶晶已经借着海市服装厂被很多地方都认识了,但在百货公司开一个柜台,品牌咖位一下抬高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地位颠倒 这个暑假对很多人来说,都注定不平静。 马丽亚和何嘉旺的事终于东窗事发了。 江雪怀孕后,就对气味特别敏感。 好几次在“加班”回家的何嘉旺的身上闻到了同一种香味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江家不受宠的女儿,身为镇纺织厂副厂长的江父对这个嫁入县城,成了副局长侄媳妇的女儿很看重。 听到女儿说起何嘉旺的异常,立刻就带着儿子去跟踪女婿,果然被他抓住了女婿的小辫子。 于是第二天,江雪挺着个大肚子,带着自己的父亲兄弟,冲进马丽亚的住处。 在看到床上的那对人后,她捂着肚子差点喘不过气。 “小弟,帮我把那贱人拖出来。” 她闭闭眼走到院子里,不想再看到屋子的那些污秽物。 “小舅子,你等等,等——” 江小弟上前,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何嘉旺像只蛤蟆一样,裹着被单猫着身子,羞得脸都抬不起来。 江父直接将他拉开,露出躲在他身后的女人。 “给我出来!” “啊啊啊!何嘉旺,救我!” 马丽亚大叫。 江小弟毫不留情揪着她的头发,将红果果的女人拖进院子里。 马丽亚的皮肤擦在粗糙的地上,被擦出了一道道血痕。 她不停尖叫,可是何嘉旺根本不敢和人高马大的岳父小舅子对抗,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拖出去,扔在地上。 此刻隔壁人家听到了动静,全都出来看热闹。 见到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和衣衫不整的男人,还有大肚子的年轻妇人和两个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脑补出一出大戏。 “没想到竟然是你,马丽亚。” 江雪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上的女人,此刻她头发散乱,脸上一片红肿,整个人缩成一团。 与她记忆中高高在上的厂长千金完全不同,只剩下一片狼狈。 “江雪!” 马丽亚抬头,“你竟然故意羞辱我!” “羞辱?” 江雪冷笑,“你勾引我男人,被我捉奸在床,这怎么叫羞辱。这是你自作自受!说到羞辱———”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意,“这才叫羞辱!” 江雪上前两步,将马丽亚的头发掀开,让父亲兄弟按住她,让她和一只白切鸡样,暴露在在众人的视线中。 “啊!” 巨大的羞耻感让马丽亚大叫出声。 人群也爆炸了。 一些人一边嫌弃,一边不停看着热闹,妇人们嘴里啧啧,对着马丽亚指指点点。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死死盯着马丽亚,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贱人! 她竟然给我戴绿帽子! 男人是马丽亚的姘头,他平时不过来,一个月才来几次。 今天是特意借着出差的借口,来找小情人开心开心,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江雪带着自己的兄弟对马丽亚狠狠羞辱一番,何嘉旺连头也不敢抬,走到她身边:“小雪,我们回家吧。” 江雪忍着气,捧着肚子不说话。 平时何嘉旺在江雪面前说一不二,这会理亏,还被岳父和大舅子看着,心虚地不敢给妻子甩脸子。 “女婿,你这简直是太胡闹了。” 江父看中何家的关系,开始打圆场。 “是是是,我就是一时想岔了,以后绝对不犯这种错误。” “咳咳,男人偶尔糊涂不要紧,就是要拎得清什么最重要。” 他摆着岳父的谱,斜眼看了下地上女人,又似是嫌恶地马上移开视线。 “有些女人就喜欢勾勾搭搭,根本没有真心。她们要的就是你口袋里的钞票。” 马丽亚听后身体忍不住发抖,这是把她说成了妓女! “姐夫,她之前还跟过刘天宝,还怀过孕。这种女人名声早就烂透了,你也不嫌弃,万一她身上有点什么病,啧啧…” 江小弟的诋毁,何嘉旺一句也没有反驳,马丽亚恨得牙都咬碎了。 “嘉旺,你给了她多少钱?让她拿出来。” 江父道,“小雪现在怀着孕,以后要钱的地方很多。” 何嘉旺本来还想算了,但几个人虎视眈眈看着他,只能含糊地说了个数。 “这么多!” 看人闹的妇人们大叫,“难怪好好的良家妇女不当要当不要脸的娼妓。” 不是几块,也不是十几块,而是上百块。 妇人们看向马丽亚的眼神立刻变得愈发敌视。 江小弟冲进去搜刮马丽亚的财物,马丽亚想拦,却被江雪按住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江雪冷冷地道:“马丽亚,你该庆幸现在不是严打,否则你早就被抓走坐牢了。” “去啊,你去告啊。谁怕谁。到时候我就说是何嘉旺强迫我,看谁先倒霉!等何嘉旺进去,你肚子里就是劳改犯的小野种!” 马丽亚破罐子破摔。 反正过了今天她没脸在这待不下去了。 江小弟摸到了三百多块钱。他骂了一声何嘉旺,随即暗喜,多的那些都是自己的了。 啧啧,这个姐夫真有钱。 自己抓到他这个小辫子,以后少不得可以捞更多好处。 一出来,他就听见马丽亚的话,顿时恶从胆边生,上前就是一脚。 “你这种货色的话,谁会相信?明明是你靠的男人被枪毙了,就要找另一个男人靠,天生下贱玩意。” 江父见女婿的脸色也不好,看来对地上这个女人也动怒了,微微放下心。 “行了,走吧。这地方太晦气了。” 何嘉旺小心翼翼地扶着大肚子的江雪,后面跟着江家两父子,一行人出了门。 马丽亚看着他们“和谐一家人”的背影,不知不觉和马家人重叠在一起。 本该是她的,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是江雪,是梁书弗他们一家,破坏了她的幸福! 人群渐渐散去,玛丽亚艰难的爬起来。 忽然,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玛丽亚抬起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玛丽昂心中一颤,然后可怜巴巴的开口:“老张。” 让那个叫老张的男人,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小心翼翼地笑,反而是满脸怒气。 “你这个贱人!” “老张,你听我说。” 马丽亚想解释,何嘉旺指望不上了,她必须抓住老张这条绳。 没想到却被狠狠抽了一个巴掌。 “竟然给老子戴绿帽子!” 老张又打了她两个巴掌,随即恶狠狠地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马丽亚终于爬了起来。 她随意的裹上衣服,看了这个屋子一眼,转身离开。 她会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养殖场出事了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第五百一十三章 禽流感 这个暑假对很多人来说,都注定不平静。 马丽亚和何嘉旺的事终于东窗事发了。 江雪怀孕后,就对气味特别敏感。 好几次在“加班”回家的何嘉旺的身上闻到了同一种香味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江家不受宠的女儿,身为镇纺织厂副厂长的江父对这个嫁入县城,成了副局长侄媳妇的女儿很看重。 听到女儿说起何嘉旺的异常,立刻就带着儿子去跟踪女婿,果然被他抓住了女婿的小辫子。 于是第二天,江雪挺着个大肚子,带着自己的父亲兄弟,冲进马丽亚的住处。 在看到床上的那对人后,她捂着肚子差点喘不过气。 “小弟,帮我把那贱人拖出来。” 她闭闭眼走到院子里,不想再看到屋子的那些污秽物。 “小舅子,你等等,等——” 江小弟上前,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何嘉旺像只蛤蟆一样,裹着被单猫着身子,羞得脸都抬不起来。 江父直接将他拉开,露出躲在他身后的女人。 “给我出来!” “啊啊啊!何嘉旺,救我!” 马丽亚大叫。 江小弟毫不留情揪着她的头发,将红果果的女人拖进院子里。 马丽亚的皮肤擦在粗糙的地上,被擦出了一道道血痕。 她不停尖叫,可是何嘉旺根本不敢和人高马大的岳父小舅子对抗,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拖出去,扔在地上。 此刻隔壁人家听到了动静,全都出来看热闹。 见到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和衣衫不整的男人,还有大肚子的年轻妇人和两个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脑补出一出大戏。 “没想到竟然是你,马丽亚。” 江雪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上的女人,此刻她头发散乱,脸上一片红肿,整个人缩成一团。 与她记忆中高高在上的厂长千金完全不同,只剩下一片狼狈。 “江雪!” 马丽亚抬头,“你竟然故意羞辱我!” “羞辱?” 江雪冷笑,“你勾引我男人,被我捉奸在床,这怎么叫羞辱。这是你自作自受!说到羞辱———”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意,“这才叫羞辱!” 江雪上前两步,将马丽亚的头发掀开,让父亲兄弟按住她,让她和一只白切鸡样,暴露在在众人的视线中。 “啊!” 巨大的羞耻感让马丽亚大叫出声。 人群也爆炸了。 一些人一边嫌弃,一边不停看着热闹,妇人们嘴里啧啧,对着马丽亚指指点点。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死死盯着马丽亚,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贱人! 她竟然给我戴绿帽子! 男人是马丽亚的姘头,他平时不过来,一个月才来几次。 今天是特意借着出差的借口,来找小情人开心开心,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江雪带着自己的兄弟对马丽亚狠狠羞辱一番,何嘉旺连头也不敢抬,走到她身边:“小雪,我们回家吧。” 江雪忍着气,捧着肚子不说话。 平时何嘉旺在江雪面前说一不二,这会理亏,还被岳父和大舅子看着,心虚地不敢给妻子甩脸子。 “女婿,你这简直是太胡闹了。” 江父看中何家的关系,开始打圆场。 “是是是,我就是一时想岔了,以后绝对不犯这种错误。” “咳咳,男人偶尔糊涂不要紧,就是要拎得清什么最重要。” 他摆着岳父的谱,斜眼看了下地上女人,又似是嫌恶地马上移开视线。 “有些女人就喜欢勾勾搭搭,根本没有真心。她们要的就是你口袋里的钞票。” 马丽亚听后身体忍不住发抖,这是把她说成了妓女! “姐夫,她之前还跟过刘天宝,还怀过孕。这种女人名声早就烂透了,你也不嫌弃,万一她身上有点什么病,啧啧…” 江小弟的诋毁,何嘉旺一句也没有反驳,马丽亚恨得牙都咬碎了。 “嘉旺,你给了她多少钱?让她拿出来。” 江父道,“小雪现在怀着孕,以后要钱的地方很多。” 何嘉旺本来还想算了,但几个人虎视眈眈看着他,只能含糊地说了个数。 “这么多!” 看人闹的妇人们大叫,“难怪好好的良家妇女不当要当不要脸的娼妓。” 不是几块,也不是十几块,而是上百块。 妇人们看向马丽亚的眼神立刻变得愈发敌视。 江小弟冲进去搜刮马丽亚的财物,马丽亚想拦,却被江雪按住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江雪冷冷地道:“马丽亚,你该庆幸现在不是严打,否则你早就被抓走坐牢了。” “去啊,你去告啊。谁怕谁。到时候我就说是何嘉旺强迫我,看谁先倒霉!等何嘉旺进去,你肚子里就是劳改犯的小野种!” 马丽亚破罐子破摔。 反正过了今天她没脸在这待不下去了。 江小弟摸到了三百多块钱。他骂了一声何嘉旺,随即暗喜,多的那些都是自己的了。 啧啧,这个姐夫真有钱。 自己抓到他这个小辫子,以后少不得可以捞更多好处。 一出来,他就听见马丽亚的话,顿时恶从胆边生,上前就是一脚。 “你这种货色的话,谁会相信?明明是你靠的男人被枪毙了,就要找另一个男人靠,天生下贱玩意。” 江父见女婿的脸色也不好,看来对地上这个女人也动怒了,微微放下心。 “行了,走吧。这地方太晦气了。” 何嘉旺小心翼翼地扶着大肚子的江雪,后面跟着江家两父子,一行人出了门。 马丽亚看着他们“和谐一家人”的背影,不知不觉和马家人重叠在一起。 本该是她的,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是江雪,是梁书弗他们一家,破坏了她的幸福! 人群渐渐散去,玛丽亚艰难的爬起来。 忽然,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玛丽亚抬起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玛丽昂心中一颤,然后可怜巴巴的开口:“老张。” 让那个叫老张的男人,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小心翼翼地笑,反而是满脸怒气。 “你这个贱人!” “老张,你听我说。” 马丽亚想解释,何嘉旺指望不上了,她必须抓住老张这条绳。 没想到却被狠狠抽了一个巴掌。 “竟然给老子戴绿帽子!” 老张又打了她两个巴掌,随即恶狠狠地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马丽亚终于爬了起来。 她随意的裹上衣服,看了这个屋子一眼,转身离开。 她会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 第五百一十四章 烧光 梁书弗入学后,因为她的“壮举”,着实出名了一段时间。 不过清大人才济济,每天都有新鲜事,再加上华清的课业压力大,大家在考入大学后更加奋发,这些小插曲也就渐渐淡去。 梁书弗所在的服装设计专业今年招了三十一个学生,而且只有一个男生。 这个专业不是老牌专业,甚至还被人误会为不务正业。能考高分进华清的学生,都不愿意选它。 梁书弗同宿舍的几个女生,都来自全国各大城市,像她这样来自小县城的,只有她一个。而且她的高考成绩还是全班最高。 一开始,大家以为她是不了解服装设计专业,是随便填写志愿后被录取的。 可在上了半学期的课程后,大家才发现,自己这位同学的课程思维和专业能力并不比她们弱。 就连一干老师们也惊叹,梁书弗在课业上的完成度太高了。 除了基本功扎实外,她的设计理念也很先锋。 另外,除了学习本专业课程外,梁书弗还去其他院系蹭课。 在纺织工程专业,化学专业的课堂上,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同个宿舍的同学们都说她是拼命三娘。 梁书弗笑笑,“多学点总没错,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再说咱们学校的老师,走出去都是大佬,等我们毕业再想要学习请教,就没这个机会了。” 她这么一说,整个宿舍的人醍醐灌顶。 “我们怎么没想到?” 能考上华清的都是聪颖又勤奋的,现在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大家自然都舍不得放弃。 于是整个宿舍开始卷起来,带动整个班级都卷了起来。 老师们对此表示十分欣慰,仿佛看到了未来冉冉升起的星星。 他们华国的时尚之路会越走越宽。 时间来到1987年,这几年虞县的经济发展的十分好。 商务局副局长朱正标,已提任虞县副县长。 在他的主持下,虞县民营经济蓬勃发展,乡村里许多人都开始摸索,靠着淼泉乡的码头优势,涌现了一批小型沙石厂,皮件厂,袜子厂等等。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海周乡的亮晶晶发饰和服饰。 发饰走进了许多省的百货柜台,销量一年比一年好;亮晶晶服饰虽然没有头花那样成为龙头,但在虞县和苏市已经是家喻户晓了。 还有一家刚建成没多久的野鸭养殖场,占地面积宽阔,雇佣了上百名员工,养殖了5000多只野鸭子,专为县城的食品厂供货。 民营经济的发展,使得人民也日渐富裕起来。甚至有些镇上开出了小卖部,冲击了一部分乡镇供销社的生意。 到1987年下半年,县供销社开始改制。 高喜德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准备盘下供销社的时侯,梁书弗正在海市服装厂实习。 这个暑假,她一放假就被刘家栋抓到海市,协助他准备服装厂秋冬新款,同时她上学时设计的几款衣服也被纳入了新款中。 其实她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就被刘家栋拉去“帮忙”。 那一个寒假,除了过年她放了七天天假外,一过年初五,又被刘家栋的电话催着回厂里设计室。 经过一学期的学习,梁书弗的专业能力就如吸收了营养液后茁壮成长的树苗一样,从柔嫩的小枝渐渐成为粗壮的树干,且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势。 刘家栋对梁书弗十分严格,并没有因为她是实习生还有亮晶晶老板的身份是她有任何优待。 在外人看来,甚至可以说刘家栋对梁书弗格外严格挑剔。 刘家栋扔给她各种跑腿杂事,从布料,配线,拉链,纽扣等的挑选,到到后来的布料熨烫,搭配,每样都要她做,还不允许别人帮忙。 一开始梁书弗会出错,拿错布料或配件,认错颜色,刘家栋骂起人从来都不嘴软。 他手下的人最怕他骂人,见他这么骂梁书弗,好多人都去安慰她。 “刘工就是这样,他不是针对你。” “对,我刚进设计部的时候,每天都被骂,后来就习惯了。” 梁书弗点头,“我没有难过,刘工对我要求严格,是在帮我。” 她笑呵呵的,脸上丝毫没有抱怨。 “而且我觉得最近刘工骂我骂得少了,肯定是我进步了。” 几人对于她的好心态,竖起大拇指。 就算知道刘工没有恶意,但每天被那么骂,都会忍不住自我怀疑,更甚至心态崩掉。 但梁书弗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心态,难怪可以干出一番事业。 这个暑假,刘家栋再也没有骂过梁书弗,还开始带着她参与到自己的团队工作中。 梁书弗虽然每天忙碌,但工作也越发得心应手,空暇时还能和其他同事们一起喝个茶,吃个点心,翻翻工厂为他们订购的时尚杂志。 当她听到高喜德贷了一大笔款,要将供销社接下来的时候,梁书弗真心为他感到开心。 “对了,高伯伯,小江要上幼儿园了,那周玲姐是不是可以来帮你了?” 前几年,周玲和高喜德喜结连理,梁家众人都惊呆了。 两人之间差了十几岁,何况高喜德还是二婚。 周玲虽然到二十六岁还没结婚,但她人漂亮,情商高,有份供销社的工作,在婚恋市场上还是很有行情的。 很多人不理解她的选择,觉得她挑来挑去,挑了个老男人。 梁书弗却为他们两人开心。 高伯伯和周姐志同道合,目标一致,三观相符;再加上高伯伯是个耐心温和的人,两人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生活上,都十分合拍。 “是,我们打算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高喜德笑呵呵,他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虽然背着不少贷款,但他很有信心。 这个行业他已经做了二十年了,其中门路十分熟悉,和各方也有良好的合作关系,不用几年就能还清贷款。 说到这,高喜德说起一件事。 “小弗,我想把供销社转型为百货公司,现在正在装修。今年过年前能开业,到时候会留一层专门卖衣服,你们亮晶晶有没有兴趣到我的百货公司里来租一个柜台?” 不是分成模式,而是让亮晶晶直接入驻百货公司。 “当然!” 梁书弗十分感兴趣。 县城第一家百货公司,那是时髦,高档的代名词。 虽然亮晶晶已经借着海市服装厂被很多地方都认识了,但在百货公司开一个柜台,品牌咖位一下抬高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盘账 前往京市的火车上,梁书弗和宋征买到了坐在一起的票。 宋征穿着孙秀芹做的一件纯白小圆领螺纹短袖套头衫,梁书弗穿着的是一件蓝色方圆领掐腰短袖,两人在一众黄灰褐的颜色中特别鲜艳。 再加上两人气质出众,两人自上车后,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对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和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看到梁书弗,眼睛就亮了。 他撞了下妇人,妇人心领神会,和梁书弗搭话。 “姑娘,你们这是去哪啊?” 这列车是从南部沿海一路北上,途径四个省份的二十多个站台。 他们在苏市上车,首发站和上一站都是福省的城市,不过妇人的口音不像是那边的。 “北边。” 梁书弗淡淡地回了句。 妇人穿地体面,头发也整整齐齐,但梁书弗却本能的不喜欢这人。 尤其是隔壁那个男人的目光,让她十分不喜。 妇人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依旧热情的道:“北边哪里啊?和我弟弟去津市。” 她主动说出自己的目的地,“哎呀,我是插队在这边的,老家在津市,我弟弟特意来接我回去看看父母。” “姑娘,你是苏市人?我看你斯斯文文,出门是去读书吗?” 梁书弗笑笑,没有反驳。 她又看向一旁的宋征,“这位是你哥哥吗?他送你去读书吗?” 妇人对着宋征看了好几眼,发现对方不接话,便只能和梁书弗说。 梁书弗礼貌的笑了下,没有说话掏出一本书来看。 妇人好似终于发现他们的抗拒和防备,说了句:“哎呀,你别多心,我就这人就是健谈。” 接下来很安静,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梁书弗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饭盒,又拿了筷子给宋征。 “吃饭吧。” 干奶奶给她们带了两个饭盒,一兜子水果和一些饼干,可以撑个一天一夜。 宋征掀开饭盒,里面是八个掌心大小的汤团,长的是豆沙馅,圆的是肉馅。 他从里面夹了三个放在饭盒盖子上,剩下的推给梁书弗。 梁书弗也不客气。别看她人瘦个子比宋征矮,但饭量从来不输宋征,甚至比他还能吃。 梁书弗刚咬下一口肉汤圆的,肉香味就飘了出来,对面的妇人又开口:“哎呀,真香啊,这是纯肉的吧。” 梁书弗点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妇人拿出一个茶叶蛋,“姑娘,吃茶叶蛋吗?自己煮的。” 梁书弗拒绝,“谢谢,不用。” “不用客气,我带了很多的。相逢就是有缘,一个蛋而已。” 妇人指了指自己放在座位上的袋子,非要放进梁书弗饭盒里。 “就是啊,别客气。我看你们还是学生吧,我们年长一些,遇到了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 她旁边的男人热络的伸手,甚至还想摸她一把。 一只手拦住了男人。 男人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正一脸冷峻地盯着自己,看得他汗毛直竖。 妇人打着哈哈:“小弟,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我刚好要去接水。” 接着她对梁书弗道:“姑娘,麻烦你帮我们看下行李。” 两人一前一后往车厢连接处挤去,宋征看着两人的背影,对梁书弗道:“这两个人有问题。” 梁书弗点点头,“他们口音既不是福省的也不是津市的。反而像是w省那边的口音。” 而且那个大妈为了拉近关系,还说了一些风土人情,完全对不上来。 她在撒谎。 “他们的东西别碰,你要去哪,都喊我一起,千万别落单。” 这年头车上有很多拐子,这两人就十分可疑。 另一边,妇人和年轻男人也在说着悄悄话。 “要不换个目标?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人,不好糊弄。” 男人道。 妇人一改刚刚的和气,满脸的恶毒,“要是能弄到那女的,可以抵上五个。至于那男的,等到半夜三更大家都困的时候,直接捅死得了。” “这——” 男人有点怕,“万一闹出动静,我们不好脱身。” “怕什么。” 妇人嗤笑一声,“他们不吃东西,给他们闻点迷药。再说也不止我们两人,咱们有接应。 那个年轻人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就是出身好点。可这火车上,可不是看出身地位的。” 男人想到刚刚那个女孩的姿色,心里也痒痒的,便点点头。 火车行驶了六个多小时后,进入了D省。 此时已是半夜十一点多,两边都是高耸的山脉,一眼望去竟然如黑压压的巨人。 火车开始减速,乘务员提醒大家关好火车窗户。 梁书弗紧了下手中捏着的包,她听说有些地方的人会爬火车,进来抢了东西就走。 宋征的手碰了碰她,“你先睡会。” 梁书弗摇头,“我不困。” 车子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厢里的人已经睡得横七竖八,就连车凳子下都躺着人,梁书弗越发警惕。 忽然,对面的男人点了根烟,慢慢抽了起来。 梁书弗闻到烟味,正想说什么,只见那个男人透过薄烟,对她扯了个诡异的笑容。 她心中警铃顿时大作,刚想要喊人,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按住。随即一个重重的脑袋倒在她的肩膀上。 梁书弗愣了愣,然后屏住呼吸,也侧过脑袋,歪在了另一旁。 男人掐掉了烟,对着妇人轻声道:“成了。” 假寐的妇人睁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 男人会意的开始去掏梁书弗和宋征的行李。 发现行李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后,男人就去摸宋征的口袋。 他掏到了一些票证,骂骂咧咧往自己口袋里塞,然后看到宋征手上的手表,就去摘。 “快点!” 妇人已经拉着梁书弗站起来,这时车厢里又来了两个男人,“三婶,今天这货色不错。” “行了,别废话,快点走。” 那两个男人明显已经摸过了一轮,此刻也不再恋战。 “老二,快走。” 三婶见人还在摸宋征的口袋,便不满地道。 “三婶,这小白脸身上好东西太多了———嗷!” 男人惨叫出声。 他伸在宋征衣服口袋里的手被硬生生折断。 这时,被妇人搂在怀里的梁书弗出其不备用头砸向了三婶面门,砸得她眼冒金星,鼻子里鲜血直流。 另外两个男人一惊,掏出弹簧刀就朝着两人冲来,被宋征一拳一个直接被打趴下。 天微微亮 火车在D省安山市靠站,已经有公安在站台上接应他们。 公安对他们敬礼感谢,并登记了两人的姓名,学校等信息。 等梁书弗和宋征两人入学,关于他们在火车上智斗犯罪团伙的新闻已经传到了学校。 第四百四十四章 被开除 黄敏和翟羽俏两人很快被赶来的教导主任带走询问。 宿管老师打开了她们的宿舍,发现段宜民的被褥衣服上全是污水,她的热水瓶里还被塞了用过的卫生带。 看热闹的人都震惊了。 宿管老师和高一三班的班主任脸色都变了。当即就把和她们同住的另外一个女生喊来问话。 那个女生在看到两个老师的那刻,当即大哭出声。 经过调查,黄、翟两人经常联合起来欺负段宜民她们。 除了宿舍里的卫生,她们还要负责给两人打水、洗衣服甚至打饭。 不仅如此,不知道段宜民怎么得罪了她们,她们经常将段宜民关在宿舍里打骂,抢她家里带过来的食物钱财。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教导主任的脸色铁青。 她都不知道自己班里还出了这样的学生。 “我不敢。她们说了,要是我们告诉老师,就把我从楼上推下去。” 女生哭着道,“她们真的会那样做。之前宿舍熄灯时,段宜民上楼时就被她们故意绊倒,要不是有人拉了段宜民,她就真的从三楼滚下去了。” 班主任想起来,有段时间段宜民课间出操动作十分缓慢,原来是受伤了。 “她们怎么敢做这种事!就不怕公安吗?”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黄、翟两人的行为简直是黑社会。 “她们和宋媛媛关系很好。” 段宜民忽然开口。 “其实我并没有得罪她们,只不是因为宋媛媛不喜欢我,她们为了讨好宋媛媛,就故意折腾我。” 段宜民的话让老师们皱起了眉。 “宋媛媛呢?让她过来。” 教导主任对这三班的班主任问。 “宋媛媛今天请假了。” “你的意思是,宋媛媛也在欺负你?你有没有什么证据?” 教导主任问。 “有。” 段宜民道,“宋媛媛强迫我给她做作业,你们可以看下宋媛媛的作业笔迹。” 三班的学霸金冰华也站出来,“老师,这点我可以作证。宋媛媛的作业都是段同学做的,要是段同学来不及的话,宋媛媛就会在语言上威胁她。” 宋媛媛的行为,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但她在开学的时候,从学校离开后又回来,大家对她身后的背景都很忌惮。 加上段宜民没和任何人求助,大家也就粉饰太平。 而现在有人站出来了,这些早就看不惯的同学,不管是出于心中的正义,还是因为内疚,又或者是为了站队,撇清和宋媛媛的关系,也纷纷站出来。 看着全班人都指正宋媛媛三人,班主任十分愤怒。 当初他就对宋媛媛到他们班级借读的事表示反对,可是校领导说应该给学生一个机会,又拿出宋媛媛在海市就读初中时的成绩做保,说三年后宋媛媛肯定能考取高等学府,他才勉为其难收了她。 “主任,这事一定要和校领导汇报。我们学校竟然有这样的学生,真是太恶劣了! 这样的学生,就算成绩再好,走上社会后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并不能对社会做出有益贡献。” 这件事还涉及一班的学生,一班的班主任也在。 “主任,还有这两天针对梁书弗同学的谣言,我也希望进行彻查。两人刚刚的言论,十分可疑。 还有之前大字报的事件,是不是也能以此为突破口。” 一班班主任是真的生气,她班上好好的一个女学生,天天被人造黄谣,换成其他心理承受力差一些的,别说保持成绩了,就是上学都有阴影了。 教导主任对这事也很关注,上次大字报事件后,学校里安静了一阵,没想到这几天又卷土重来。 “凡是无证据造谣传谣者,一旦发现,学校将对其进行纪律处分!” 隔壁的二中,实验中学对他们一中的宝座虎视眈眈,而他们的学生,却还在无聊的造谣传谣。 要是这种风气不遏制,今年的高考先不说,下两届的成绩肯定会落下一大截。 “同学们,你们是本县最优秀的学生。可你们高考对手不是本校这些同学,也不是虞县几所高中的学生,你们是要和全国所有的考生竞争! 当你们嘻嘻哈哈浪费十分钟在无聊点事情上时,你们的对手就获得了二十分钟的学习时间。 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要是不能牢牢把握现在这些珍贵的学习时光,两年后的高考,就算你们跪下来痛哭,也没有后悔药吃。” 教导主任的一番话,让还在看热闹的学生们心中一紧。 他们都是同届中的佼佼者,大部分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进入县一中后,县最强重点高中的名头,让他们迷失了自己。 教导主任的话,犹如当头一棒,让他们头皮紧了紧。 学校出手十分快速,事情是上午出的,结果是下午出的。 黄敏和翟羽俏两人直接被开除,宋媛媛记大过,留校察看。 对于这个结果,梁书弗满意又不满意。 宋媛媛作为这些事件的始作俑者,因为有两个替死鬼挡着,没有打到她的致命点,被她逃过一劫。 放学时,梁书弗坐在图书馆外面的花坛上,段宜民将几件洗干净的衣服送还给她。 “梁书弗,谢谢你。” “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别客气。” 梁书弗接过衣服,又恢复成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 但段宜民却不敢再小看她了。 在她的衣服被连续几次泼湿后,梁书弗不仅借了她衣服,还问她想不想彻底解决这件事。 本来没有这次的谣言,梁书弗也会让这两人主动挑衅她,引起学校的注意。 她只是配合梁书弗的安排,在恰当的时机站出来,和教导主任陈述自己的遭遇。 “可万一学校要调查很久,或者最后只是警告处分,那我以后的处境会更艰难。” “你放心,她们两人很快被开除。” 她记得梁书弗当时是这么和她说的。 “你这么有把握?” “那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她赌了。 黄敏和翟羽俏变本加厉的折磨她,她留在宿舍的东西全都不敢用。吃饭的搪瓷缸都要放在眼皮子底下。 再这样下去,别说学习,她的人也快撑不住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金冰华第一个站出来,然后班内很多人都站出来,纷纷谴责黄翟两人。 事情发展犹如脱缰野马,快得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解决了。 “你和金冰华认识?关系很好?” 段宜民问。 “不算吧,只是一起在图书馆复习过几次而已。” 梁书弗笑了笑。 “马上要晚自修了,去吃饭吧。” 她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段宜民拜拜手。 段宜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叫宋征的高大男生朝着她走了过去,十分自然的架着她。 “我自己可以走。” “然后腿瘸了。” “才不会,我注意着呢。” “刚刚是谁龇牙咧嘴的。” “我那是做面部活动。”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远,段宜民眨眨眼。 所以,梁书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真是糊涂了。 不过有一点她十分确认。那就是被惹梁书弗。 虽然梁书弗脾气挺好的,以前自己那么针对她,她都手下留情了。 可若真的惹到她,那就等着哭吧。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反击不需要理由 宋征载着梁书弗去学校,还没进校门,就发现不少人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奇怪。 梁书弗不动声色,问宋征,“前天的事,那三个人交代是谁指使的了吗?” 宋征点头又摇头。 “这事背后的势力复杂,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不过那几个出头鸟,这次跑不了。” 梁书弗对他话只相信一半。 宋征是谁?混世魔王。 按照苏姨的说法,他从不怕惹事。 只要是惹了他的,管他什么刀山火海,高低都要去上一上。 宋征这么说话,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在背后干了什么了。 等两人进了学校,葛嵩山就找到了两人。 “征哥,梁同学,你们怎么回事?” “怎么了?” 梁书弗反问。 “从昨天开始,学校里都在传你,传你——” 葛嵩山有点不好意思说,生怕气坏了梁书弗。 梁书弗接话,“传我什么?私生活不检点?” “你怎么知道?” 葛嵩山瞪大眼。 “刚刚校外很多人看我的眼神。” 梁书弗点了点。 那种眼神,好奇中带着鄙夷,嫌弃又厌恶。 联想之前的大字报,很容易猜。 “所以是她?” 她对着宋征道。 “嗯。” 宋征颔首。 “你昨天?” “没干什么。” 呵呵,鬼才相信。 “你们在说什么?” 葛嵩山听不懂两人的哑谜。 “没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葛嵩山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他不再是他们的好朋友了。 梁书弗转移话题,“流言具体是怎么说的?” 葛嵩山果然被吸引过去了。 “他们诋毁你和社会上的小混混不清不楚,昨天没来上学,就是和那些混混出去鬼混了。 除此外,还有人说你从初中起就和镇上的几个无业男青年勾勾搭搭,只不是考上高中后觉得他们没钱没本事,你才踹了他们,不和他们来往。 还说你现在看上了征哥,整天缠着他,就是看上了征哥的家世。” 葛嵩山说的委婉了,那些人说得十分难听。 他们将梁书弗说成一个为了钱财到处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烂”货。 “梁同学,你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嗯。” 她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给他们两般见识。 梁书弗被宋征进教室,张青芳就关切的问,“小弗,你这脚怎么了?” 她才不相信那些传言,上次贴大字报,这次又有这种传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人针对梁书弗。 胡蝶也一脸担忧。 “没事,前天晚自修回家路上摔了跤,淋雨发烧请了一天假。” “啊,那你身体不要紧了吗?” 胡蝶看到她手上缠着的纱布。 “没大碍了。” “你这脚不方便,有什么事情就喊我和胡蝶。” 张青芳道。 坐在前面的周勤芬听后,鼻孔里“哼”了一声,暗暗嘀咕,“说得和真的一样,谁知道干什么去了。” 梁书弗听后,目光一沉,“周同学,你说什么,麻烦你大声点。” 周勤芬见众人都看向她,脸上一红。 再加上之前在梁书弗手里吃了亏,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的同桌,一个独来独往,性格十分孤僻的女生看了她一眼,默默撇开眼。 一班的人都不怎么相信传言,可架不住有人故意挑事。 梁书弗去上厕所的时候,被三班的和黄敏和翟羽俏堵在了厕所门口。 “你就是梁书弗?” “你们有什么事?” 黄敏双手环胸,“像你这种肮脏下贱的人留在县一中,只会抹黑县一中的招牌,连我们作为县一中的学生都被人耻笑。 你要是还要点脸,就不要连累大家,识相点自己退学。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我就把你做的丑事散布出去,让全县的人都知道。” 翟羽俏跟着威胁道。 一个女生背了那样的名声,就算不像旧社会一样被沉塘,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更不要说什么前途了。 “你们!” 张青芳气愤地指着两人。 梁书弗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哦,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丑事?” 她看着两人。 这两人是宋媛媛的跟班,好像还是段宜民的室友。 想到段宜民之前每天湿掉的衣服,她心里有数了。 “梁书弗,你少装蒜!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要别人说吗?那种伤风败俗的事,说出来也是污我的嘴。”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你们怎么这么清楚?” 梁书弗淡淡地道。 “呵,人不要脸起来真是无敌。”黄敏讥讽。 “难怪能做出和小混混勾搭成奸,夜不归宿的事。” 翟羽俏和她一唱一和。 梁书弗淡淡的神情一下变了。 她平时一向是和煦的,见人三分笑。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作为亮晶晶背后的决策者之一,她经常和各种人打交道。 有乡下撒泼打滚的泼妇,也有官威十足的长者。 面对不同的人,她能应对自如,靠得不是单纯的卖乖。 生意场上,你弱,人家就会强,侵占蚕食你的利益。 所以她严肃起来,气势十分强。就连大队里不讲理的老太婆也要抖一抖。 “你们再说一遍。” 梁书弗的声音像是夹杂着冰渣子的西北风,所到之处,带来一阵彻骨的凉意,将两人的笑意一下冻结。 这样的梁书弗,太恐怖了。 明明还是个学生,年纪比她们还小,竟然有这样的气势。 “说,说就说。” 黄敏咽了下口水。 “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我们,我们——” “你们怎么样?” 梁书弗的勇气瞬间垮塌,她连连后退,撞得厕所墙上,发出闷响。 “你呢?” 梁书弗扭头看另外一人。 “什,什么?” 黄敏这才发现梁书弗不知何时已经逼近,周身散发的寒意好像能让空气凝滞。 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于是用手指地扯校服领口,可怎么都缓解不了突然涌上来的窒息感。 梁书弗瞥了眼两人。 那轻飘飘的视线,如有千钧之力,压得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做了伤风败俗的事,那证据呢?没有证据,那就是诽谤。我可以追究你们的责任。 此外,在真相不明的时候,你们就给人定罪,还自认为正义的惩罚“有罪者”。你们这是拉帮结伙,私立小公堂,堪比黑社会团体。 不知学校方面知道了你们的所作所为后,是会感谢你们还是会处罚你们? 啊,你们把这套运用的如此熟练,说不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那在校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干? 这种行为可不是单纯的校园霸凌,而是你们的意识形态出现了问题,应该报公安。 现在县里严打,处理你们刚好可以杀鸡儆猴。你们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两人目露惊恐。 要是梁书弗真那样做了,她们会被抓起来坐牢。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没错,我们不过是跟着别人说了几句传言而已,你凭什么那样做?” “不需要理由。”梁书弗扯起一抹笑,“我都不介意被查是不是和小混混牵扯不清了,你们怕什么?” 怕什么? 自然是怕她们做的那些事被定性为团伙做恶。 毕竟梁书弗的事是空穴来风,而她们是实实在在的做了那些事。 联合起来造谣,传谣,威胁同学。 两人吓得直哆嗦。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黄敏哭了起来。 “我们也是被流言蒙蔽。” “那你们两人在宿舍里联合欺压我,又怎么说?” 段宜民从看戏的人群中挤进来。 黄敏和翟羽俏看到她,目光一紧。 “你说什么?我们不知道。” 两人不敢看她。 “你和梁书弗是朋友,你们联合诬陷我。” “这就是证据。” 段宜民拉开袖子,露出皮肤上的淤青。 第四百四十二章 做大生意的风险 清晨,睡了一天一夜的梁书弗醒来,伸了个懒腰。 她起床用热水洗漱下,感觉一身轻松。 时间还早,其他人都在睡。 外面的天还有一丝的黑,天空是鸭蛋青色。 她去院子里的沿廊下,把封着的煤炉重新扇旺。 火起来后,她将切好的肉丝,姜丝和青菜碎一起放入锅里,煮起了菜肉稀饭。 在等稀饭“咕咚”的时间,她拿着一本书走在门槛上看。 “小弗,你怎么起来了?” 李木兰人老了觉轻睡眠少,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起来了。 “躺久了,身上难受。” 梁书弗从书本上抬起头来。 “外面有风,你身体刚好。这里我来看着,你去里面温书。” 李木兰赶人。 “外婆,这里空气好,头脑清爽更适合看书。” 巷子里种的树都发芽了,在晨黄中摇曳生辉,带来清新的树木香气。 墙上的时钟走到6:30,天光大亮。引针巷子有了各种动静。 自行车压过青砖石板发出“噗通”声,轰鸣的摩托车声也在外响起。 孙秀芹摘下头盔,车上下来两人。 “姐姐!” “小弗。” 梁勇和梁书瑶两人从院子的侧门跑进来。 “爸,瑶瑶,你们怎么来了?” “你妈说你摔跤还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梁勇一脸担心。 “姐姐,你哪里不舒服?骑车摔跤疼不疼?” 梁书瑶钻过来,拉着她的手看,“姐姐你的手!” 梁书弗摸摸妹妹冰凉的小脸蛋,“没事,擦伤而已。” 她对着父亲道:“爸,我没事了。你们来了县城,家里怎么办?瑶瑶今天还上学吗?” “瑶瑶今天上午去县城文化宫参加书法交流,家里有你建刚叔和你舅看着,不会出问题,我刚好也要和县野鸭蛋厂谈个生意。” 县野鸭蛋加工厂项目通过了,地址就在沿江的淼泉乡,这是县里经过再三考虑的结果。 厂房在下半年开建,设备在年底前引入,85年过完年正式投产。 作为虞县野鸭蛋收购和养殖第一人,梁勇是他们的首选合作对象。 “他们想让我去工厂独家的江边半个养殖场,而且要在今年年底完工,明年就要把量给供上。” 梁勇说完,梁书弗就明白了意思。 对方要求的养殖场,和他们现在小打小闹,在村里圈块地的养殖场完全不一样啊。 野鸭蛋加工工厂还没开建,中途会不会出问题?建成后的销量如何? 这些都是问题。 在野鸭蛋加工厂前途还是一片迷途的时候,他们家投入了真金白银,还是大量的,持续的真金白银,到头来有可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这就是一场赌博。 赌赢了,他们全家从此一飞冲天。 赌输了,那就一败涂地。 养殖场的负债,可能会拖垮亮晶晶。 “妈,你觉得呢?” 梁书弗问。 “想干就干呗,当初你搞养殖,不就是为了量产。量产后卖给饭店肯定有富余,我们本来也要扩展销售渠道的。” 孙秀芹看得清楚。 梁勇也是这个意思,但—— “建养殖场需要大量资金和人力,要是败了,不是一贫如洗的事,可能还会欠一屁股债。” 他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对于金钱,他并不贪心。现在的日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小富即安。 他要不要冒这个险?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爸,你当初办养殖不全是为了钱吧?” 梁书弗问。 梁勇一愣,随即点头,“一开始是为了赚钱,后来发现这养殖行业,越养越上头。看着手里的野鸭从十几只到几十只,到现在的两百多只,就有种成就感。”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在发光,褐色的皮肤和皱纹不再显老,反倒是成熟的睿智。 梁书瑶托着下巴,“爸爸好厉害。要是办了厂后,岂不是能养一千只鸭子。” 梁书弗点点她的鼻尖,“可不是一千只,而是一万只。” “一万只!” 刚刚学了数学万位的梁书瑶掰手指头,“个,十,百,千,万!好多鸭子!好多蛋!” 她的反应让大家都笑了。 “对啊,这么多蛋,卖不出去,我们全家可是要喝西北风了。” 梁勇弯着眉眼道。 “不会啊,卖不出去我们自己吃。每天能吃野鸭蛋,这日子过得比大部分人都好啦。” 梁书瑶十分容易满足。 “爸,你看,最差不过是每天吃野鸭蛋。” 梁书瑶一边说一边笑,“所以你想干就干吧,我们都支持你。” 父亲已经把养殖当成了事业。她们有什么理由阻止? 孙秀芹也不用丈夫询问,主动道:“要是加工厂班不起来,我们就自己办;要是加工厂销量不好,那我们就自己找销路。 现在经济环境那么好,总能找到办法。” 梁勇本来有点偏向的心,更偏了。 “好,等下我去回复加工厂领导。” “爸,先给个意向,不要把具体细节卡得太死,最好是能争取到一些政策支持,地,人,钱,越多越好。” 梁书弗提醒。 梁勇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刚做生意,没见过世面的老实农民。 他接触的除了老乡外,还有村干部,乡干部,甚至连县城的领导也说过几句话。 为此,他接触的信息更多,知道政府对经济发展的支持,是有一些政策扶持。 “这事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还得谈几轮。” 梁勇道,“我们这边也要慢慢整理下。要真办大型养殖厂,农副产品收购的事,肯定没精力了。” 他看向妻子,“秀芹,这事就让你哥接下来怎么样?” 孙秀芹没想到梁勇会这么说。 农副产品的销路梁勇已经铺好了,收菜这种事谁都能干,梁勇这个决定,纯纯是给她大哥送钱。 “你是说真的?一年到头,农副产品收购也能赚不少钱。” “要是没有大哥帮忙,这门生意也办不起来。” 梁勇想得很开。 李木兰在一旁没有发表意见。 一边是女儿女婿,一边是儿子儿媳,两边都是心肝头,怎么说都不合适。 “我只希望你们两家以后不管赚大钱还是赚小钱,都能和现在一样和和气气。” 人人都想发财,但这人有钱后,就容易变。 她没啥大愿望,就想看一家人和和美美。 “外婆,谁要是不乖,你用鞋把子扇上去。” 梁书弗道,“要是再不听话,那就再打。打得疼了,自然就听话了。”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没错,打得疼了,就自然听话了。 那个陷害她的人也一样。 第四百四十一章 量她不敢把事情闹大 “媛媛呢?” 今天,宋卫海难得准时下班,却没在家见到女儿。 苏佳楠又在厨房炖鸡汤。 “她去同学家学习了,要晚点回来。” 宋卫海点点头,“倒是认真了不少。” 苏佳楠心里还挂着她找人教训梁书弗的事,说了几句就岔开话来。 “你今天倒是不忙?” “最近比较太平,没什么事就回来陪陪你。” 宋卫海四肢大张的摊在沙发上,一脸惬意的道。 见他这样,苏佳楠紧张的心情微微放松。 看来白天没有出事,刘帮里的人处理的很好。 也是,出了那种丢人现眼的事,那个乡下丫头怕是恨不得赶紧把事情捂住,不让人知道一点才好,怎么可能上赶着去报案? 毕竟被男人糟蹋了,还不是一个男人,以后走出去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洗不干净身上那层皮。 你说你无辜,是被迫的。 你说的就是真的?你一定是无辜的? 那些混混为什么不找别人,专门盯上你? 会不会是你平日招蜂引蝶,自愿下贱,和人纠缠不清? 苏佳楠越想越觉得梁家为了女儿名声,不敢声张出去。 除此外,这还是个拿捏梁家的绝好把柄。 亮晶晶那么有钱,梁家肯定乐意给女儿出钱保住清白。否则顶着这种名声,亮晶晶的生意也会受影响。 想到以后自己可以用这个方式从亮晶晶不断的弄钱,苏佳楠脸上的笑意更盛。 “卫海,你好久没回来了,我——” 钱重要,地位也重要。 宋卫海最近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今天家里没人,苏佳楠就使起了她惯用的那一套。 嫁给宋卫海后,她不用再装作孤苦的烈士遗孀,吃喝比之前好了很多,身上的皮肉也嫩了不少。 她还在鸡汤里加了一些对男人好的东西。 宋卫海被摸得心里身上火热热的,直接在沙发上就将人扑倒了。 两人腻腻歪歪,没有注意到门口有动静。 宋老太推开门,看到沙发上交织在一起的白花花两坨头,惊得手都抖了。 而宋菊芬则和女儿宋甜甜抱在一起大声尖叫。 “啊啊啊!” 尖叫声让宋卫海一哆嗦,身上一凉就完事了。 苏佳楠十分不满意,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她表露。 她也尖叫一声,抓过一旁的衣服匆忙换上。 在穿衣服的时候,苏佳楠觉得有道视线正看着自己,她微微抬眼过去一看,发现是宋菊芬的丈夫。 多方看到她望过来,又看了一眼后,才移开视线。 苏佳楠不悦地皱皱眉,这个窝囊废男人,也就一张脸还能看,一点用都没有。 之前被人举报,撸掉了主任的位置,成了个普通工人,连房子都是刚分的一个人小间。 今天来,肯定又是要让卫海给他帮忙。 哼,真是一家子穷酸样,没事就来打秋风。 她可不是苏兰那个没脑子的,还要养这么一大家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宋老太抖得连话都说不溜了。 宋卫海身上的衣服比较整齐,就裤子拉链开了。 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家,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家? “妈,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敲门。” 他有点不满。 看来这屋子的钥匙还是得拿回来,不然他家里成什么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宋老太有点讪讪的。 儿子肯定是没有错的,那有错的就是苏佳楠那个狐狸精。她瞪了苏佳楠一眼,板着脸教训。 “卫海可是当大官的,你现在既然嫁给了卫海,就要时时事事都要为卫海考虑,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做派,给我收收,一身勾栏做派。” 苏佳楠被老太婆当众训斥,心中暗恨,脸上却委屈巴巴。 她瞥了宋卫海一眼,发现对方并不打算帮自己说话的样子。 苏佳楠的心沉了一下。 她知道宋卫海自私薄情,所以才会对苏兰母子弃若敝履,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有感情的。 “是。” 她低眉顺眼,站到一旁。 这死老太婆,怎么还不死。 宋老太见她听话,不再看她。 宋菊芬和宋甜甜两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多了。 尤其是宋甜甜,嘴里还轻轻吐出两个字,“下贱。” 苏佳楠深吸一口气,当作没听到。 “卫海,妈和妹妹一家来了,我去切点水果。” “切什么水果,我们饭还没吃呢。” 宋老太不满,“还不快去做饭。” 苏佳楠一僵,这都已经七点半了,还没吃饭?怕不是故意来她家蹭吃蹭喝的吧。 “嫂子,我来帮你。” 宋菊芬自顾自跑去厨房,她进门就闻到鸡汤香味了,以她这个新嫂子的小气劲,肯定不会给她们吃。 苏佳楠也没想把鸡汤给他们喝,那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大肥鸡,里面还放了滋补药材。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等她追着进厨房的时候,宋菊芬已经用筷子叉出了大半只鸡,切了摆在盘子里;鸡汤里下了一大把白面条。 “时间不早了,嫂子你也别张罗了,我们简单吃碗面条就行。” 苏佳楠心中呕血,八块钱一只的大肥鸡啊,她还没吃多少,宋菊芬哪来的脸。 但她只能僵着脸笑,“呵呵。” 外面,徐衡对着自己的大舅子正点头哈腰。 “大哥,恭喜您官复原职。” 宋卫海斜睨了他一眼。 对于这个妹夫,他是看不上的。虽然是个城里人,可比乡下人都穷。他们家兄弟多,当年出门一条裤子轮流穿。 要不是当时菊芬看中他那张脸,非要嫁过去,还轮不到他。 “嗯。” 宋卫海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之前徐衡在棉纺厂出事,牵连到自己,让他对这个妹夫更加看不上。 “你那房子现在住得怎么样?” “托大哥的福,房子虽然小,但是我们一家三口住得很温馨。” 一旁的宋甜甜则不满,“舅舅,那里太小了,我都没有床,挤在一张木板上,还有老鼠!” 说到这,她泪水涟涟,“舅舅,我今年就要中考了,那个地方连睡觉都难,肯定会影响我成绩的。” 徐衡一脸心疼,但依旧拉着女儿道:“甜甜,我们来的时候说好的,你怎么又和你舅诉苦了?” “爸,昨天晚上老鼠还咬我脚趾头,我差点被咬掉脚趾头,太可怕了!” 宋甜甜哭得更大声。 “你!” 徐衡愤怒。 “哎,你做什么!自己没本事,只会凶女儿。” 宋老太开口了。 “妈。” 徐衡无奈地道:“现在棉纺厂都不待见我,我也没办法。” “你闭嘴,谁让你当初做出那种事来。” 宋老太骂道。 “妈,妹夫做的那些事也不算什么。” 宋卫海开口,“只不过运气不好罢了。” 徐衡感动地抬起头,“大哥。” “你那工作,既然干得不爽,就换一个。” “还有甜甜,距离中考只有几个月,你住舅舅家里。” 宋卫海一锤定音。 苏佳楠端着碗筷出来,就听到这句话。 她抓着筷子的手紧紧攥起,又听到宋老太道,“家里有两个学生,没个人看着也不行,这样吧,我就搬过来和甜甜挤挤。” 苏佳楠脸上的笑意都要维持不住了。 她好不容易将这个老东西赶回去,怎么能让她过来。 “妈,媛媛那个房间不大,甜甜还能挤一下,怎么能挤着您呢。” 宋老太眼皮一掀,“鹏飞不是去外地上学了吗,我住他那房间就行。” 说到这,她问,“宋媛媛呢?我们来多久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媛媛去同学家学习了。” “男的女的啊?可别小小年纪就传出什么不好的声音,丢了卫海的脸。” “当然是女同学,媛媛可是十分洁身自爱的好姑娘。” 苏佳楠咬牙,这老太婆什么意思? “那可不一定,毕竟有你这么个亲妈。” 宋老太可看不上苏佳楠了。 年纪一大把还装小姑娘,整天妖妖娆娆的给谁看? 虽然她不喜欢苏兰,但苏兰至少男女作风正派,这个苏佳楠,她眼睛一看就知道什么货色。就是个不安分的! 而且这女人穷的很,只会靠着卫海,吸卫海的血。 之前苏兰当家,再怎么说逢年过节的礼数还是周全的,平时更是不时露点东西。 自从苏佳楠进门,别说她的孝敬了,就是儿子的孝敬也少了。钱财都被这个娘们把控着。 她就是要住进来,盯着这个女人。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您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媛媛可是您的亲孙女。您这样编排她,让她以后怎么找好婆家?” 宋卫海终于开口了,“行了。别吵了。妈,你不是饿了么?吃饭吧。” 当天晚上,宋老太住进了宋鹏飞的房间,宋甜甜住进了宋媛媛的房间。 苏佳楠被使唤着烧水,端盆,拧毛巾,倒水,气得差点摔了盆子。 以至于她躺下的时候,忘记问女儿有没有回来了。 至于宋甜甜,当然巴不得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本来这个房间就是她的,都是宋媛媛抢了她的。 而宋媛媛,和家里撒谎后来到了电话里的人指示的地方。 还没见到人,就被人一闷棍敲晕了。 第四百四十章 背后的人 “小弗,你醒了?喝点蜜糖水。” 孙秀芹端着一杯水进来。 梁书弗喝了一点水,火燎一般的嗓子好了点,这时才发现手里拽着一块湿毛巾。 “妈,什么时辰了?” “四点了,你睡了一天,吓死我们了。” 孙秀芹看到女儿烧得红彤彤的脸,嘴巴的皮全部爆开,就一阵心疼。 “幸好退烧了,不然小征要送你去打吊水了。” 梁书弗脑子有点昏昏沉沉,“宋征?他没去上学?” “是啊,今天都是小征在这照顾你,每二十分钟就给你换一次毛巾。” 孙秀芹扶着女儿又喝了点水,继续道:“一早他来喊你上学,发现你烧了起来,就跑去学校请假,然后又去医院配药,下午三点左右打了个电话后才走。” 梁书弗没想到宋征这么有耐心,竟然待了大半天。 忽然,一阵怪味袭入鼻腔。 昨天淋了雨,身上又上了药,再加上发烧出汗,她身上的味道可不好闻。 真是难为宋征那么一个有洁癖的人忍受那么久。 “妈,我想擦洗一下。” “你刚刚退烧,洗了会加重,我用热水给你擦擦胳膊和脖子。” 孙秀芹刚说完,李木兰已经端着白底红花搪瓷盆进来了。 “我们小弗最爱干净了,外婆给你擦擦。” 梁书弗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两个长辈,心中庆幸。 幸好昨晚遇到那些事的是她,她的家人没有受伤。 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交代出什么东西。 宋征打的那个电话,应该是有消息了吧。 此刻宋征坐在一间办公室内,门外有两人的脚步传来。 他挺直上身,侧身看向门口。 一个身着豆绿色军干制服,板正严肃,脸上带着怒意的中年人推门而入,身后是一个头发有点稀疏,瘦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老头,他身上的棕绿色立翻领大衣,好似能将他压垮一般。 宋征站起身,对着两人行礼问好。 中年人是县检察院院长王益波,老头则是县人武部的政委陈沐善,外公的老战友。 中年人看到他,脸色才微微缓减,“坐,坐。” 陈沐善开口,“你就是苏锦风那老小子的外孙?” 他今年过完年才从西北调回来,还没见过宋征。 “陈团您好。我叫宋征。” 陈沐善摆摆手,“这里没外人,喊我陈爷爷,这是检察院的王叔。” “陈爷爷,王叔。” 宋征从善如流。 陈沐善细细打量了他,“不错,身子骨很结实。难怪能以一敌三,就是下手重了点,那个叫王龙的,满嘴牙齿都要掉光了。” 宋征想到梁书弗抡起板砖对着人砸的那副模样,默默背下了这口黑锅。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一点轻微擦伤,不碍事。” 宋征回道,“那些人做恶在先,我和我同学正当防卫。” 听到那三人伤得重,宋征解释了一句。 王益波接话,“你不用担心,这些社会渣滓,是该给点教训。 相反,我们还要感谢你。这些人之前就做恶多端,一直没被抓。这次被抓了现行,也算还大家一个安宁。” 陈沐善问起梁书弗,“你同学受伤严重吗?” 昨天宋征给人武部打电话,找的是陈沐善的人。 所以他知道这次是那些人要抓一个女学生引起的。 “还好,皮外伤不严重,就是受到了惊吓,今天发高烧。” 宋征道。 王益波皱眉,“这些人真是太嚣张了!” “王叔,请问那三个人招了吗?” “昨晚带回来后没多久就招了。” 说到这,王益波眼中闪过嫌弃和憎恶,“他们是刘帮的人。” “刘帮?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同学?难道是为财?” 宋征故做不解。 陈沐善看了眼这个小子,嗯,果然像他外公一样,狡诈。 “小征,我也不和你兜兜转转绕圈子。这件事牵扯甚广,我想请你和同学暂时保密。” 这也是他今天找宋征来的主要目的。 他从西北调过来,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大了,组织想让他回到气候温和的南部养身体,还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配合地方司法部门,打掉虞县是黑老虎。 他到了这边后,就从王益波那得到消息,刘老虎之所以是老虎,是因为他的人渗透到了县城各个机关单位里,甚至是公安机关也有人。 去年严打开始,他们打掉了一部分人,可那些都是边缘人物,只伤了皮毛,没有动到根本。 最棘手的事,公安局的局长,也被刘家拉拢了。 再加上刘帮人变得低调起来,他们的打老虎行动一时举步维艰。 就在半个月前,山脚下的一个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半腐烂的女尸。从穿着打扮来看,是歌舞厅场所的工作人员。 在严打之前,整个虞县大大小小的歌舞厅共六家,除了夜来香外,其他全是不成气候的。 严打后,除了夜来香外其他都关了。所以受害者只可能是夜来香的人。 况且,早前几年夜来香干的那些暗地里勾当,不知残害了多少妇女同志。 “那几个人是接的私单,至于委托人,他们也不清楚,是他们歌舞厅里新来的一个小管事牵线。 所以这事和刘帮有关又不算完全有关。 不过他们要是知道是你们将人送进来的,恐怕会对你们出手。 刘帮人数众多,且心狠手辣,这也是对你们的保护。” 王益波耐心地和宋征解释。 “王叔,我懂了。我会和我同学守口如瓶。” 王益波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他们都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宋征颔首。 虽然王益波没有明说,但他已经确定那个背后指使人,是宋家人。 这个人不会是宋卫海,以他的胆小怕事,这会肯定会低调掩盖自己和刘帮的关系,那么只能是那对母女。 既然法律不能立刻制裁他们,那就让他来。 他从办公楼里出来后,骑着车去了一个地方。 宋媛媛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 梁书弗那个贱人今天没来学校,肯定是被折磨的不像人样了。 刘帮的那些小混混,一个个又丑又猥琐,十几恶心,不过配梁书弗那种乡下来的贱丫头刚刚好。 可惜她看不到梁书弗的惨样,否则是件多么畅快的事。 正这么想,家里的电话响了。 “喂?” “是宋小姐吗?” “我是。” “我是龙哥的手下,龙哥想请你过来一起玩。” 宋媛媛激动的手都抖了,“什么?” “你同学给我们一起玩,宋小姐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直是你在帮我 梁书弗被送到医院后,刚好遇到值班的张欢。 对方被吓了一跳,连忙拿出干净毛巾给她和宋征擦拭,又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 “怎么搞成这样?” “没什么,雨天路滑摔了一跤。” 梁书弗和宋征统一了口径,“就是这脚扭得有点严重,麻烦医生给开个证明,到时候我给学校。” 张欢端着卫生盆来,上面放着镊子,纱布,红药水,绷带等。 “这些你别管,先来把伤口处理下。” 张欢拿镊子,先给梁书弗手心的伤口消毒上药,又给她固定了受伤的脚腕,“衣服脱了。” “啊?” 梁书弗愣了下。 “你换下来的衣服上,后背有血渍,让我看看伤口。” 张欢说着就要去解她的衣服。 宋征见状,连忙转身,然后又觉得不好,就像一阵风样退出门,站在外面和门神一样。 仔细看,他的耳朵尖上还红红的。 张欢刚要拉帘子的手顿住了,然后一脸揶揄地看着梁书弗。 “小弗,你和宋同学关系很好啊。这么晚还在一起。” 梁书弗闻言头也不抬的点头,“嗯,还行吧。” 以前他们两人相看两生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习惯了宋征那时不时抽风的嘴巴,对他也不再如一开始的避而远之。 相处多了,她发现这家伙就是个变扭的孩子,有时比梁书平那个小屁孩还要幼稚。 “你是没看到,刚刚他背着你进来时着急的模样,啧啧,吓死我了。” 张欢给梁书弗的后背擦上红药水,细心的等药水收干。又用红花油在手里搓热,按下她后背的青紫上。 “咝——” 张欢猛地下手,梁书弗毫无准备,痛呼出声。 门外的宋征听到后,忍不住回头往里面看。 看到拉着的白色帘子后,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转过身,听着背后帘子内梁书弗发出的闷哼声,拳头慢慢捏紧。 那家伙一向十分能忍,看来伤得并不如她说得那样只是轻伤。 这些人…… 想到梁书弗和他说,这些人背后有人指使,可能还和公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眼中一片阴翳。 里面,张欢帮她把衣服穿上,吩咐了几句,拉开帘子端着盆子走出来。 “宋同学,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梁书弗穿着鞋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你受伤了?” 宋征不甚在意的道:“一点小伤,没什么。” 张欢可不惯着他,将抓起他的左手,拉起了他特意拉下来的袖子,手臂上赫然是几条血痕。 “可别仗着年轻小看这点伤口,这伤泡了雨水,要是发炎,严重的是要高烧的。” 宋征竟然没有强硬的拒绝,他默默接受着消毒包扎。 梁书弗见他低垂着头,微微长长的短发垂了些下来,长长的睫毛下垂,看上去十分乖巧,如同一只做错事的大黑狼狗。 两人在医院逗留了一个多小时,等全部收拾妥当,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雨后的城市街道,有着浅浅的积水。 昏黄灯光照在地上的积水,自行车轮骑过,像一地碎裂的黄金。 车轮压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微微的粘滞声,一切都平静安祥,好似刚刚的惊险刺激都是一场梦。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梁书弗忽然出声。 “又?” “海周乡废弃工厂,何嘉旺。” 梁书弗说出几个关键字。 在马曙光被查的时候,江雪找过她,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当然,她将责任都推向了马利亚。 宋征蹬着脚板的腿停了下,然后又继续。 “顺手而已。” “好像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就一直在接受你的帮助。” 梁书弗有点感慨。 “这次的事,你是被连累的。” 宋征顿了顿道:“所以并不需要谢我。” 梁书弗听他这语气,想起苏姨说过的话。 “别看小征桀骜不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其实他心里都清楚着,只不过他不表现出来而已。” 想到这,梁书弗就清了清嗓子,“平时你自恋点我也不说啥了,怎么这事你都要是往自己身上揽。好歹我现在也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学习成绩也不错,就不能是有人嫉妒我?” 宋征…… 被人盯上是什么好事吗?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梁书弗,你是吓得脑子不清楚了?” 宋征迟疑地开口。 梁书弗…… “我清醒的很,现在还能解竞赛题。” “竞赛题很难吗?我就是没睡醒也能解。” 宋征漫不经心道。 正因为知道他真能做到,所以梁书弗十分无言。 “宋征,之前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 “没什么,一个人太过优秀,也是一种负担。” 宋征又恢复成平时的说话调调。 他从小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人生在他眼中没有难度。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无聊。 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长辈眼中的好孩子,只要他想做,易如反掌。 可是他觉得无聊。 于是他开始尝试各种不被人认可的事,成了众人眼中的坏孩子,小霸王。 但,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 宋卫海出轨的事件,是一个导火索。 宋家指责母亲溺爱他,说他是个废物,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肆意张扬,都是母亲在帮他抵挡那些伤害。 虽然苏女士告诉他没关系,可他不能再那么任性了。 梁书弗也不再追问。 两人带来引针巷口,一个人站在巷子口不停往马路上张望。 看到他们的车子,她快步跑了过来。 “小征,小弗。” 孙秀芹头发丝上挂着点点小水珠子,身上的衣服上也是一层露水,一看就是在外站了很久。 “妈。” 梁书弗心中一阵暖暖,眼睛也有点热。 见到母亲后,她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生理性的眼泪差点落下。 “别下来。” 孙秀芹跟着车子跑,三人很快到了门口,店铺里面开着一盏小灯。 “快进屋。” 话音刚落,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妈,纪师傅?” 老太太和老爷爷两人见到梁书弗回来了,也连忙迎上来。 “热水毛巾和饭都好了。” 李木兰打开了大灯,细细看着两个孩子的情况,见手脚都好好的,才微微松口气。 “外婆,师傅,我真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蹭破些皮。” 梁书弗安慰道。 “手都包了好大一块纱布,还逞强。” 纪广福不满。 李木兰也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让我看看。” “李婆婆,护士刚涂了药,还是别揭开,免得影响恢复。” 宋征适时开口。 李木兰连忙将手缩回去,“还是听医生的。” 孙秀芹端了两碗面疙瘩汤出来,“吃点热的,小心着凉了。” 宋征舒展了眉眼,“我就想着这口。” 说完,端起碗来吃的津津有味。 两人表现的十分正常,好似真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两个老人被赶回去睡觉了。 孙秀芹对着宋征道:“小征,我和你妈打过电话了,今晚你就在这里将就下,别回去了。衣服毛巾我都准备好了。” 梁书弗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看向宋征。 对方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笑着对孙秀芹道:“那就麻烦孙阿姨了。” “说什么客气话,我还没谢你帮了小弗那么多。我先去准备热水啊。” 孙秀芹说着就站起来,去后面的房间。 等人走后,梁书弗看向宋征,然后道:“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有情况了。” 宋征耸耸肩,“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说完,他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哈~好困,我先去洗漱睡了。” 梁书弗无语。 很快,亮晶晶服装店的灯灭了,陷入一片寂静。 第二天,梁书弗发起了高烧,等她退烧已经是傍晚的时候。 第四百三十八章 特意避嫌 宋家,自鸣钟再次敲响。 坐在沙发上的苏佳楠扭头一看,已经晚上10:00了。 她拿起茶几上的黑色电话机,拨了个号码。 等她关完电话后,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宋卫海应酬回来,推开门就看到妻子心情十分好的在厨房忙碌。 “怎么这么晚还在炖汤?” 他走进去,搂着苏佳楠丰满的腰肢。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年轻腰肢摸多了,宋卫海总觉得苏佳楠手感没有以前好了。 苏佳楠却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柔情蜜意地靠进他怀里。 “你这段时间天天早出晚归辛苦了,我买了一只童子鸡,给你炖一碗神仙鸡。” 听到是神仙鸡,宋卫海就想起之前两人私下见面时,苏佳楠总会为他准备好一碗红枣当归神仙鸡。 当归,当归矣。 宋卫海感慨万分,“宋征那个小畜生做出那些事,那你受苦了。” 苏佳楠摇摇头,“我不怪他。毕竟是我让他家庭破裂了,他怨我也是应该啊。但是我心疼你,还有两个孩子。” 苏佳楠十分会说话,知道怎么挑起宋卫海对那对母子的不满,增加对她们的内疚。 “别提那个畜生了,我就当没生过他。至于苏兰,也是我看走眼,没想到她心思那么狭隘。” 宋卫海冷哼道。 苏佳楠的手柔柔地抚摸上他的胸口,“好好好,不提了。” 两人在厨房温存一番后,苏佳楠娇喘着,“咱们鹏飞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儿子了?那就打电话让他回来。” 宋卫海喘着气道。 “这孩子卯足了劲学习。我不想打扰他。也是我的错,在他高考那么关键的时候被我的事影响,导致考试发挥失常,以后的前途也难了。” 苏佳楠一脸落寞。 “哎,我宋卫海的儿子怎么会没前途。” 宋卫海大手一挥,“你别瞎想。我现在和刘家是合作关系,等鹏飞毕业了,直接找个部门弄进去,不过刘家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我再运作一下,几年就能到正处的位置。” 他早就想好了儿子的路要怎么走,“不过有件事你要提醒下。别让他在学校里处对象,就算是处了,也不能认真。以后我会给他物色一个对他仕途有帮助的岳家。” 听到宋卫海的安排,苏佳楠十分满意,但女儿的事她有点担心。 “鹏飞有你安排,我肯定是放心的。就是媛媛——” 她幽幽叹了口气。 “这孩子自从转学后,成绩就不稳定。这大院里的那些小青年,也看不起她的身份,我又不像兰妹妹那样,可以给子女一份丰厚的嫁妆,咱们媛媛以后可怎么办啊。” 听到她提起苏兰的财产,宋卫海目光闪了下。 “别着急,媛媛年纪还小,等她出嫁最起码还要十年。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变化,还说不准。” 大不了他找刘家合作,让出一些利益。 在虞县地盘上,有刘家的帮忙,想要拿捏苏兰还不是件轻松的事。 不过这段时间,上面好像盯上了他。他最近和刘家避嫌,一切等过了风头再说。 想到这,他就对着苏佳楠道:“上次媛媛说的那个女同学的事,你们先别动手。” 苏佳楠听了暗暗心惊,面上却不露分毫:“怎么了?” “有人盯着我和刘家,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不要和刘家的势力有任何来往。” 宋卫海淡淡地道。 苏佳楠给他打鸡汤的手一抖,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鸡油的滚烫汤汁全洒在了手背上,烫得她立刻扔了碗。 “啊!” 瓷碗碎裂,迸裂的碎瓷片溅起划开了她的脚趾头,献血汩汩流出。 “怎么回事?” 宋卫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碗太滑了,一时没拿稳。” 苏佳楠强颜欢笑。 她推着宋卫海出了厨房,“这边我来打扫,你身上也脏了,快去洗漱换洗。就是可惜了这碗鸡汤。” 宋卫海虽然没有被划破皮肤,但也沾染了一裤脚的油腻鸡汤,此刻便也出了厨房,还不忘回头道:“鸡汤不要进,你这脚上的上赶紧处理下。”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厕所。 要是往常,苏佳楠肯定要想宋卫海怎么不关心她,是不是不爱她了。 可今天,只要一想到自己背着宋卫海和刘家一个小头目联系谋划的事,苏佳楠就心慌地很。 那个小头目还是之前宋卫海带她去应酬时认识的,当时她就记住了人家的联系方式。 她蹲下身,一边挑拣着碎瓷片,一边想着这事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宋卫海知道这件事!否则他绝对会大发雷霆。 明天一早,等宋卫海出门后,她就打了个电话。 这事一定要瞒着卫海,不能让他知道了。 第二日,苏佳楠给夜来香去了电话,得知那三个人还没有回来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会出什么事吧。” 马亮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的模样,“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去哪补觉了。” 自从他沾了妹妹的光,妹夫就将夜来香交给他看管,现在整个歌舞厅谁不喊他一声“马哥”。 这不,前段时间他还陪着妹妹妹夫,一起和公安局长家吃饭。 想到这些以前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都要和自己好声说话,马亮的虚荣心就前所未有的膨胀。 以至于公安局长的夫人私下找到他,请他找几个人帮些小忙时,就算他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事,也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后来他听大龙三人说起,大概是公安局长夫人的女儿在学校里和人产生了龃龉,让他们哥几个去吓唬一下那个女生。 这局长家的千金就是不一样,和同学闹点不愉快,这么大动干戈。 啧啧。 苏佳楠还是不放心。 马亮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等他们三个回来,我立刻给您回信。” 在马亮的再三保证下,苏佳楠才勉强放下了心。 刚挂了电话,宋媛媛就双眼放光的站在她旁边,“妈,你找人教训那个小贱人了?” 苏佳楠连忙捂住女儿的嘴巴,看向她身后,发现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小声点,这事你爸可不知道。” 宋媛媛一把拉下她的手,不甚在意的点头,“我知道。你快告诉我,是不是?” 见女儿焦急的模样,苏佳楠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额头。 “对,你猜对了。” 宋媛媛兴奋地眼睛通红。 “太好了,那个小贱人现在怎么样?” “我找了三个小混混去照顾她,你说呢?” 苏佳楠瞥了女儿一眼。 听到这句,宋媛媛激动的尖叫。 那岂不是——— “看她还怎么有脸来学校,还有宋征,知道那贱人被一群男人糟蹋了,肯定很精彩吧!到时候他一个冲动,和那些人打起来,我们给他按个妨碍公共安全的罪名,把他抓起来,那不就能捏死他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上学了。 宋媛媛顾不得吃早饭,骑着自行车去了学校后,直奔一班门口。 在得知梁书弗今天请假后,差点仰头大笑。 太好了! 现在梁书弗这个贱人身败,她要让她名裂! 当天下午,学校里传出流言。 梁书弗和校外的几个流氓拉拉扯扯,被人看见钻了小树林。 而夜来香里,马亮和自己的人吩咐,“大龙回来的话,让他过来见我。” 等到晚上,喝得醉醺醺的马亮才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事了。 “大龙他们呢?” “今天没有来。” 马亮以为大龙几个是故意不来上班,咒骂一声,“那家伙,竟敢在我面前拿乔。等他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 别以为帮公安局长夫人做点事,就能攀上关系了。 没有他马亮,他王龙算个P!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她妈那么信任他? 宋征慢慢走过去,一脚踹在那人的心口。 确定那人不能动弹后,他一手轻轻抓住梁书弗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她手中取下那块已经断裂的砖块,扔进了灌溉口。 梁书弗这才从刚刚浑身紧绷的情绪中渐渐回神,她身体抽了几下,然后脱力般的往下瘫软。 她她瘫倒之前,一双结实的臂膀从腋下扶住了她。 “坚持住。” 宋征的声音冷冷的,但在梁书弗听来却十分让人安心。 “还有两个……” 梁书弗刚说完,就有人压着声音喊。 “龙哥,龙哥?” 宋征将自己的皮带抽出来,牢牢方绑住地上晕厥过去的男人的双手,随后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 “跟我一起去?” 梁书弗点头,又要去拿那块砖。 “你看着就行。” 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刘峰好不容易把另一个小弟从河里捞起来,两人身上都湿了,此刻正互相搀扶着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娘的,等下我一定要让那死娘们好看。” 落水男抖着身子道。 刘峰在捞人时被按着喝了好几口水,此刻一边咳嗽一边咒骂。 “本来还想着她是个雏儿,好歹怜香惜玉一些,等明天就把人放了。现在我一定要好好折磨她,再给她录上录像,” “咔嚓说”一声。 “什么声音!” 落水男惊慌地瞪着发声处。 不待两人找到声音来源,一个黑影已逼到两人身前,一人一拳直击门面。 “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两人重重跌落在地叠成罗汉。 宋征还不肯罢休,上前对着两人一顿猛击,拳拳在肉,声声入骨。 “啊啊啊!” 两人蜷缩在一起,抱着头乱叫,到最后被打得连声音都微弱了。 “够了。” 梁书弗上前阻止。 “再打下去出人命了,不值得。” 宋征最后在两人腹部狠狠踢了一脚后,才收力起身。 他用手扒拉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雨水,看向梁书弗。 见她浑身狼狈,走起路来腿脚有些跛,他过去搀扶着让梁书弗坐在路边的一个树桩上。 “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抽出地上两人腰间的裤腰带,将人结结实实捆起来,又去田埂上将昏迷的男人提溜过来,三人拴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宋征扶着车,“坐上来。” 宋征这些年换了三辆车,除了第一辆是山地车外,其他两辆都是带后座的。 他现在骑着的是凤凰牌26型,采用锰钢材质,外观漂亮,轻便又耐撞,黑色人革车座,内部填充有柔软的海绵,后座的形状较为宽大,被载的人也能坐得十分舒适。 “那这些人呢?” 梁书弗指着地上的三人,“不能报警。我试探过,他们不怕严打,应该是在公安那边有内应,报警后说不定给我们惹上麻烦。” 宋征听后眼中深色更加暗沉,“你放心,他们跑不了。” 一个都跑不了。 “我先送你去医院。” 宋征道。 “我的自行车还在转弯口,你把我载到那就行了。” 梁书弗想到自己用自行车砸人,这会有点心疼。 “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宋征严厉道,“瞧你都成什么样了,你还能骑车吗?” “万一车丢了怎么办?现在自行车可不好买。” 梁书弗觉得自己就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 她受过穷,所以很珍惜钱财,再说她也不是逞强,这样的伤痛小时候家常便饭,那时候还要继续干活呢。 “你真是!” 宋征拿她没办法,“上车!我去打个电话,让人来帮忙。” 梁书弗见他气得和一头暴躁大野猫,不再争论,而是乖乖坐上后座。 “穿着。” 宋征从车篓里拿出一件雨衣,将梁书弗整个人罩住。 “不用,反正都湿透了,我身上还都是泥,别弄脏了你雨衣。” 宋征有多么龟毛,她十分清楚。 “别浪费时间。” 宋征不容分说,踩着自行车往前公共电话亭去。 他没有往学校去,两人这么狼狈,学校里人多口杂,会招来不必要的口舌和流言。 县城刚装了好几个公共电话亭,其中一个在邮电局旁。 宋征将车停在邮局外,他扶着梁书弗靠在邮筒上,然后去拨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后,挂上电话回身。 “有人会过去带走那几个人,他们会把你的自行车一起带走,送去修理铺,明天我帮你去取。” 梁书弗惊讶,“你找的是哪里?” “我外公那边的关系,你放心,绝对靠谱。” 梁书弗记得苏外公是人武部的,那和公安是两个系统。 “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让李婆婆她们安心。然后我送你去医院。” 为了方便县城和河口村作坊的沟通,梁书弗去年一办完营业执照,就向邮电局提出了装机申请,店里上个月刚刚装好电话。 宋征扶着她,帮她拨好了电话号码,才将听筒给她。 “喂,是小弗吗?” 听筒里传来孙秀芹焦急地声音。 “妈,是我,你怎么还没回去?” 梁书弗托顾老板买了量嘉陵70摩托车,母亲现在每天往前来县城,方便了不少。 “雨下得有点大,我担心你就等了下。小弗,你在哪?” “妈,我今天参加了化学竞赛队的考试,下课的时候晚了,刚刚从学校出来的路上在路上摔了一跤。” 听到女儿摔了一跤,孙秀芹急了,“你摔得怎么样?你在哪?妈去接你。” “妈,我没事。” 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孙秀芹就是不信,她着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小弗,你别逞强。” “妈,你别着急——”梁书弗的话还没说完,宋征拿过了她手里的话筒。 “阿姨,我和梁书弗在一起,她没大事,就是手上磨破了点皮,脚崴了下,不过不严重,等下我送她去医院处理完了再将人送回来。” 那头说了句什么,宋征耐心听着,然后道:“阿姨,这么晚了,您要是赶来医院,李婆婆她们肯定要跟着担心。您放心吧,我一定将小弗全须全尾,安全地送回家。” 电话那头的孙秀芹听到宋征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孙秀芹在那边叮嘱了一会,宋征都耐心应下,然后挂了电话。 “走吧。” 梁书弗愣愣看着他。 自己说了没用,宋征几句就搞定了?她妈就这么信任他? 宋征皱眉,“疼得走不了了吗?” 见梁书弗呆呆的,他一脸嫌麻烦地转身,蹲下。 动作丝滑地不像话。 “算了,上来吧。”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反制 男人的话刚说完,梁书弗猛得将身上的油布扯下,向着男人兜头罩去,瞬间将人蒙在油布下。 油布的边角抽到其余2人脸上,飞溅出的雨水糊了他们的眼睛,瞬间火辣辣。 “啊!臭娘们!找死!” 梁书弗抓住他们抹脸的间隙,使劲抡起自行车,对着几个人身上砸去。 “啊!!!” 伴随着钢铁砸在皮肉上的声音,惨叫声此起彼伏。 “哐当。” 女式自行车落地,车轮挣扎地转了几圈后彻底停住。 梁书弗不再恋战,拔腿就往大马路跑,在经过对方的两辆自行车时,将它们推倒交叠在一起。 “他N的!追!” 龙哥本以为这次的任务,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个瘦弱的高中女学生而已,他们三人趁其不备,逮了人就走。反正有人扫尾,也不用担心后续被追查到。 至于这个小娘们,和他们三个过上一晚,只要她还要脸,还想活,哪敢张扬出来? 那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不仅给了他们钱,还告诉他们这个小娘们家里很有钱,并且很疼这个女儿。 他们将人带走不仅可以快活一晚,还能以此为把柄发个财。 只要这个娘们家里不想出丑闻,到时候他们开口说要多少钱,他们就得给多少。 除此外,龙哥想得还更远。 这家人家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只要他用小娘们的名声要挟,还能成为梁家的乘龙快婿。 到时候她们家的产业,都是他的! 想到这,龙哥的眼睛变得通红。 “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雨幕中,梁书弗模糊看见前面的两片农田。 正值初春,地里光秃秃的,不能藏人。 但是她知道一个地方,那是宋征带她帮上学时绕的近道。 梁书弗疯狂奔跑,血腥味从喉间涌起,胸口好像要炸开一样。 要是以这个速度参加校运会,她肯定能得第一。 脑子开始飘现不合时宜的想法。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紧,一道光柱扫过她的后背。 大约跑了一分钟延伸路一侧的农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河。 梁书弗速度更快,跑向延伸路的尽头。 “绝对不能让那娘们跑了!” 龙哥大吼。 三人呈包抄状,围堵梁书弗。 眼看着就要被围住,梁书弗脚底一转,浅蓝色的球鞋在泥地里划出半圈,她40度一个急转弯,然后整个人往下一躺,一脚铲倒了另一个跑过来的人,然后顺着延伸路旁的一个隐蔽的小路滑了下去。 身后传来“噗通”的声音,龙哥撞上了跑在前面的一个小弟,将人撞到了河里。 “救命!” 那人大喊,“呜——救命!我不会水,呜——” 龙哥看了眼掉入河内的小弟,对着二号小弟刘峰道:“你去拉他起来。” 刘峰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小腿骨疼得和断裂了一样。 “龙哥,你一定要抓住她!” 他痛得龇牙咧嘴,“老子要她好看!” 梁书弗从小路滑下去的时候,撞到了地上的石块,磕碰到了后背、手肘,手心也被磨得火辣辣,湿漉漉一片。 滑下坡后,她手脚并用爬起,在湾区泥泞的小路上狂跑。 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梁书弗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垄间穿行。 天太黑了,四周没有灯光。 她一边跑,一边用脚丈量着距离。 在跑出了七十八步后,梁书弗一个矮身,钻入了田垄上一个连通两块田地,由红砖砌成的灌溉口。 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将自己隐藏在里面。 由于雨水的原因,灌溉口内已经有了二十厘米左右的积水,梁书弗的下肢全部浸泡在冰冷的泥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一盏昏黄的电筒光从她的头顶上方照过。 梁书弗压着自己的呼吸,慢慢调整,将呼吸声压到最低,最终消失在外面的风雨声中。 紧接着,男人从灌溉口旁边跑过,脚步声再次变远。 梁书弗并没有起身,手指牢牢抠住灌溉口内侧的墙壁,缓慢摸索着什么。 大约一分钟后,淹没她脚面的泥水上再次浮现一道黄光。 脚步声再次响起。 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心脏跳了十来下后,外面的脚步声慢了下来。 手电筒的灯光不再变换角度。 五!四! 脚步声几乎听不见了。 三!二! …… “哗啦!” 梁书弗猛得蹿出灌溉口,手中的红砖块高高举起。 “砰!” 砖块狠狠砸在了正弯下腰来,查看灌溉口内情况的龙哥鼻尖上。 “啊!” 他惨叫出声,捂住鼻子弯着腰。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一个老师找到宋征,说他母亲打电话到办公室,说他姨婆家的屋子漏水,让他去帮忙。 宋征听后不疑有他,姨婆的屋子时间久了,之前就有下雨天漏水的情况。 于是他给梁书弗写了张纸条,告诉她自己先走了。 等车子骑到半路,宋征忽然觉得有问题。 姨婆家的屋顶,梁叔已经帮忙修整过了,怎么还会出问题。 而且最近苏女士天天加班,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在姨婆家给他打电话? 宋征一个急刹车,提起车头掉转方向,往学校方向骑去。 当他在转弯处,看到那辆熟悉的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后,心头重重一跳。 他扔下车子,跑到女式自行车旁边,发现车轮已经变形,明显是遭受了重击。 而在不远处,有两辆交叠在一起,断了车链条的二八杠自行车。 那个方向—— 宋征骑上车,一路疾驰,在雨中划出一道残影。 在延伸路与小路那个滑坡处,他直接从车上一跃而下,单膝着地落在下面的田埂上。 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 宋征深吸一口气,长腿迈到最大,踩着乱泥狂奔。 前方不远处,手电筒的灯光斜斜照出一片光影。 田埂上有人被压着打。 “梁书弗!” 宋征大喊,声音中带着点颤抖。 最后的几步他直接并成了两步,然后停在原地。 他睁大双眼,看着一个头发散乱地人将另一个的脖子牢牢按住,被压的那个人头向下的被压在灌溉口边沿,两条腿在地上不停蹬着。 而压着他的人则高高举起手中的东西,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脚腕上。 听到有人喊她,梁书弗抬起眼,目中全是狠意。 在看清来人后,她愣了下,手上却不停地又狠狠砸了一下那人的脚腕,然后抬头: “宋征。” 第四百三十五章 遭遇夜袭 周三是个阴雨天 晚上9:00,县一中的晚自习结束,学生们背着书包陆陆续续从各个教室门口走出,然后在校门口分流。 今晚是学校化学竞赛队的考试,除了梁书弗外,一班还有1个,二班2个,三班1个人,总共5人报名了考试。 等几人完成试卷,晚自习早就结束了。 竞赛队的老师在梁书弗做试卷的时候,站着看了会她的答题情况。 虽然最后两道大题,他没看到梁书弗的解答,但他已经确定这个学生化学水平不低。 此时他将试卷卷起,夹在胳肢窝下,对着几个参加竞赛选拔的人道:“你们先回去,明天成绩出来我回通知你们结果。” 梁书弗把铅笔橡皮收起,正要往外走,老师喊住了她。 “梁同学,我刚刚看你解题时用了高三的知识点,你是有提前学习吗?” 梁书弗点头,“是,我对一些问题有点好奇,就去翻阅了下高年级的知识点。” 老师笑着道:“这么有钻研精神,难怪高同学会推荐你。” 听到师兄的名字,梁书弗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师兄帮了我很多。” 老师看了下手表时间,“关于你倒数第三道题的解法,十分有趣。不过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好好聊聊。” 郝老师是竞赛队的老师,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认同了梁书弗的能力,梁书弗基本可以认定为竞赛队一员。 梁书弗面上浮现惊喜,“谢谢老师!” “快回去吧,外面雨下大了。” 老师催促道:“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9:30 此刻学校内已经没什么学生的人影,梁书弗斜挎着布书包,大跨步往车棚跑去。 球鞋踩在地面上汇聚的小水塘上,溅起一阵小水花。浅蓝色的球鞋鞋面上,顿时沾上了几点污水渍。 解开自行车的链条锁后,梁书弗用书包里的软布擦拭了下坐垫上溅到的雨滴子,又把车篓子里放着的老油布雨衣穿上,骑着车出了校门。 校外道路两侧高高的路灯,犯着昏昏黄的灯光。 这两天的阴雨,使得车链条有点生锈卡顿。 梁书弗听着车链条发出的“咔嚓”声,想着等会回家把链条擦干后上点油。 从校门口那条路转弯,有个五十多米的大转弯,一侧是池塘,一侧是树林。 此时雨下得越发大,雨滴不停拍打在梁书弗的脸上,形成一层水帘,遮挡了她的视线。 车头绑着的手电筒光线昏黄,只能照亮前方不到两米的距离。 梁书弗使劲蹬着车子,雨衣将她笼罩在内,形成一个单独的小空间。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裤脚鞋子已经全部被雨打湿,冰冷的感觉从脚底慢慢往上蔓延。 忽然,她从余光中瞥见树林边有几个黑影。 她脑中忽然浮现了段宜民的提醒,后背的汗毛一下竖起,隔壁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几个黑影看到她的车后,站了起来,快速朝着她围笼。 梁书弗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一共是三个人。 转弯过这个大弯后,才是县城两条主干道之一的延伸,延伸路两侧都是农田,大约还有一个半公里,才能进入主干道。 这个点公交已经停运,但平时街道上还有上下班的人。 但大路两侧是国营饭店和新开的农贸市场和这个时间已经没人了。 要是往后掉头,一公里内就是学校。 可这时候车子要掉头也不容易。 对方有三人,但凡慢一点,她绝对会被拦下。 她现在的优势就是这辆自行车。 梁书弗在脑中判断车子该往哪个方向的时候,自行车前方十米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接着另有两个人从后面追上来。 她咬紧牙关,脚上发力将自行车骑得更快。 车链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大幅动作下,梁书弗的膝盖撞在了车梁上。她顾不上疼痛,俯身拼命往前冲,直直对着挡在正前方的人冲去。 那人看到车子冲他冲撞过去,大喊,“娘的,给我停车!” 车子没有停,反而更快了。 下一秒,车子冲到了那人眼前,眼见着就要撞上他,那人暗骂一声,然后急忙侧身避开。 梁书弗不敢有任何松懈,她骑着自行车擦着那人的鼻尖疾驰而过。 “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那人气急败坏,对着追来的两人喊,“一起追!今天她绝对跑不了!” 几人来到树林里,扶起两辆自行车,骑着车往前追赶。 男人力气大,他们辆的二八大杠速度比梁书弗的女式自行车速度快,不过几息之间,两辆自行车就追到了大路上。 “哐当!” 梁书弗骑着车差点摔跤。 身后的人故意把前轮撞向她的车后轮。 她勉强稳住身形,还有几百米,就到居民区了。 “怦!” 另一辆车从侧面,装在了她自行车的前轮车轱辘上。 梁书弗重重地摔倒在地,自行车压在了她身上。 泥水从渗透进油布里,薄棉袄立刻变沉,贴在梁书弗身上。 她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将压着她的自行车推开一些。 一双大头皮鞋踩着泥水走进,紧接着她头上的雨帽被猛得掀开,冰凉的雨水立刻从头顶浇进脖子,冻得她一个激灵。 “龙哥,没错。” 那人对着后面的人道。 梁书弗心中一凛,这是特意针对她来的。 那个被称为龙哥的男人也走了过来,对着梁书弗道:“这位同学,这大晚上的,哥几个送你回家呗?” 梁书弗不惧拍下来的雨滴,昂着头睁大眼,想要看清楚这几个人的面孔。 “谁让你们来的?” 她心脏砰砰直跳,却依旧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龙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县一中的学生,脑子就是聪明啊。” 另外两人也跟着“哈哈哈”笑起来。 梁书弗等他们笑够后,才开口,“你们这样就不怕被抓捕?今年严打以来,县里判刑和枪毙了不少人。 你们是受人之托,对方许了你什么好处?我照价给你们,咱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你们也不用担心有一天事情败漏后被公安抓了枪毙。” 两个小弟互看一眼,“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哎呦,要枪毙啊,我好害怕啊。” 其中一个道。 龙哥冷哼一声,“你倒是挺会为我们打算。” “我这人很识相,也很惜命。我绝对说到做到。这样对大家都好的事,请几位好好考虑下。” 梁书弗一字一顿。 对方沉默了,梁书弗的心提到了半空中。 半晌后男人开口,“小丫头,你的提议不错。” 梁书弗听到这句话,心沉了几分。 “但我们不能放了你,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折断助力 宋媛媛回家后,见家里只有母亲一人,立刻凑过去。 “妈,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动手?” 苏佳楠见她一脸不悦的样子,就问:“怎么,今天没出到气?” “哼,那个贱人真是好本事,县一中的老师都护着她。” 宋媛媛气鼓鼓地道。 “不仅如此,我还得到一个消息。” 宋媛媛将亮晶晶头饰的事和母亲说了。 “你说苏兰母子是不是走了狗屎运?还有吉老太婆,是不是知道那家人家有钱,才收人做干女儿。” “这个消息你确定是真的?” “是啊,宋征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苏佳楠听后,若有所思。 “你别着急,我一定让你好好出气。要是顺利的话,我们还能发一笔财。” 宋媛媛连忙追问,“妈,怎么发财?有多少钱?” “这你就别管了。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苏佳楠笑着道。 “那我要去海市买衣服,马上就要开春了,我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爸也真是的,把钱给了那对母女。” 宋媛媛抱怨。 听女儿提起这事,苏佳楠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之前为了嫁入宋家,她对宋老太和宋菊芬都十分客气尊敬,导致她们认为可以捏着她,掌控卫海的工资和权势。 “你别和宋甜甜起冲突,你爸不喜欢。” 她提醒女儿。 “哼,宋甜甜真不要脸,明明不是宋家人,却用宋姓。就她也配,我不在,她还真当自己是宋家大小姐了。” 对于宋甜甜,宋媛媛十分不满。 一个鸠占鹊巢的东西,现在她回来了,还不滚一边去。 偏偏为了父母的名声,她的身份只能是继女。 那些要讨好父亲,求父亲办事的人,把宋甜甜看得比她还要重。 “妈,难道我一直要让着她吗?明明我才是宋家的嫡亲血脉,却比不上一个外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和宋甜甜置什么气,她最多能得到一点小恩小惠,你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最好的东西自然都是留给你的。以后你的工作,丈夫,都是她不能比的。” 苏佳楠对于女儿急躁的脾气,也有点无奈。 这脾气就是像她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但媛媛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只能耐心教着。 “宋菊芬母女终究是外人,你父亲也是心里有数的。” 苏佳楠缓缓开口,目中全是精明。 “我们要防的是苏兰母子。你爸喜欢看到全家合乐,你就是装也要装出来。这样才能显出我们的好,让他彻底厌弃那边。 等以后宋征从苏兰和那几个老不死的手里继承了钱财后,我们再想办法把东西从他手里搞过来,到时候你和你哥就能一辈子富贵了。 而那些好东西,宋甜甜一个假宋家人,肯定占不到便。只能看着你们眼红。” 没感情好啊,没感情,宋卫海才能狠下心对宋征下手。 她也不会要宋征的命,毕竟留着他,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她们拿走享用,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折磨。 在那之前,她要将她们母子的所有助力都折了。 “那个叫梁书弗的女生,你再和我说说。” 段宜民的衣服被泼湿了,没有换洗的衣服。 她穿着还带着湿气的衬衫,手里提着一个东西形色匆匆从食堂穿过。 “段宜民。” 梁书弗喊住了她,“你怎么了?” “没事,早上洗脸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 梁书弗发现她的视线有点躲闪,“你最近没有回家吗?” “这周自行车坏了,没回家。” 梁书弗点了下头,又看到她手里的咸菜疙瘩,“你最近钱不够用?” 她记得段宜民家条件应该还行。怎么自行车坏了也没修,还吃咸菜疙瘩。 “最近买了些参考书,生活费超支了。” “我先借你几块修下自行车?” 段宜民快速道,“不用,我还有一块钱。马上要早自习了,我先走了。” 她抬脚就要走,然后想起什么似得,“我听班上同学说,最近学校外有社会青年活动,你晚自习下课别落单。” 说完她匆匆离开。 梁书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调转脚步往二班去。 “杨志强,有人找。” 杨志强见门口站着梁书弗,快速跑出去,“班长,你找我?” “我想问问,你们住宿生之间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闻。” 杨志强和段宜民都住校,男生女生宿舍两栋楼相邻,平时有点风吹草动,一会就知道了。 “新闻,什么新闻?” 杨志强一脸迷茫。 “女生宿舍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 “没有啊。” 杨志强想了半天,迷茫地挠挠脑袋。 梁书弗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在和杨志强稍微交流了下学习情况后便离开了。 隔壁三班的黄敏看到后,回到班内大声道:“一班的梁书弗真是厉害,早上和两个男生一起上学,早自习上完就去二班找其他男人聊天。我看那大字报上的内容也不全是假的,段宜民,你说呢?” 段宜民拉了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在她威胁的视线下,“那是我们初中的同学,梁书弗找他应该是有事。” 黄敏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道:“你之前不是她和班级里很多男生关系都不错嘛?尤其和这个杨志刚。” “在初中时,梁书弗是班长,杨志刚是副班长,所以交集多一些。” “段宜民!” 黄敏恶狠狠地瞪着她。 段宜民不甘示弱地迎上她的视线。 “好,你真是好的很!” 黄敏恨恨留下一句,与翟羽俏对视一眼,两人决定到了宿舍后好好收拾下段宜民。 第二天,段宜民以后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去食堂买白馒头。 “段宜民,这给你。” 梁书弗递给她一个布袋子,里面是几件衣服。 “什么?” 段宜民并不伸手。 “我们店里下架的样衣,你要是天天这么湿漉漉,得了感冒,月考怎么办?” 梁书弗知道段宜民心高气傲,找了个她拒绝不了的理由。 段宜民本不想拿,但听到梁书弗提到了月考,她将袋子接过,“谢谢,我洗干净了还你。” “你先穿着吧,都是下架了的,本就是用来送人的。” 梁书弗挥挥手,“期待听到你的好成绩。” 段宜民十分努力,是校图书馆的常客,上学期期末考试排名为全校第五十三名,比她入学时提高了将近四十名。 梁书弗敬佩一切努力向上的人,况且段宜民也提醒过她学校里谣言的事,昨天又提醒她晚上下课安全问题。 经过她的提醒,她昨天出校门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下,还真有一些陌生面孔在他们学校附近转悠。 学校附近并没有工厂,也没有商店饭店,这些人的出现十分可疑。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不过是个个体户 周勤芬满脸痛心疾首,“就算你一直穿着老棉袄,我们也不会看不起你,你不用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撒这种谎。” 胡蝶张嘴:“可是——” 那料子真的是喀什米尔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梁书弗就打断了她。 “你说我,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做给人定论,不仅过于武断,还有唯心主义的倾向。周勤芬同学,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了。” 周勤芬见她这时候还不悔改,甚至还倒打一耙,气得声音都扭曲了。 “你自己说的,你家是个体户。那怎么可能给你买两百块一件的喀什米尔大衣?就算是吹牛,也得讲究下逻辑吧。” “为什么不可能。” 梁书弗淡淡的问。 “那还用说吗?你家有那个钱吗?就算做小生意赚点钱,舍得全花了,给还在读书长身体的孩子买那么贵的大衣吗?” 周勤芬大喊。 周围人听了后,有人觉得有道理;有人则是皱起眉头。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说过自己家里条件困难?” 梁书弗挑眉。 “这还用说吗?” 周勤芬指着她的书包,“手缝的。” 还有她的笔袋,“碎步拼接的。” “你以前穿的棉袄,一看就是旧棉袄改大的。每次吃饭,你都狼吞虎咽,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 还有,你那辆自行车那么破,是你家里长辈的吧。肯定是你家里为了你读书方便,才给你用的吧。” 梁书弗愣了下,没想到自己的生活细节,会被周勤芬观察的这么仔细。 “哇,好可怕。” 葛嵩山的声音响起。 “什么?” 周勤芬察觉到葛嵩山站在她身后,立刻弹了起来。 她扭头看到站在葛嵩山旁边的宋征,又快速扭过了脑袋。 “除了我妈外,要是有个人天天盯着我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难道我不该害怕吗?” 其他人听后深思一下,确实。 周勤芬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我就是恰好看到。” 可没人相信她,因为她说的那些真实太细节了。 “青芳,胡蝶,你们要相信我。” 她开始拉同盟,“我们一起同进同出,所以才会注意到那些。” “可是我从来没有注意那些啊。” 胡蝶愣愣的道。 周勤芬咬牙,看向张青芳,“青芳,我——” 张青芳默默撇开眼。 她见大家都不相信她,又对上梁书弗的眼,“梁同学,虽然我在私底下想过你的家庭条件,但我没有恶意,而是想你若是遇到困难,就帮下忙。” 梁书弗不接话。 周勤芬察觉到后背的视线,一咬牙,继续道:“梁同学,我知道我的话不好听,但良言苦口。你家这种情况,你还把钱花在穿着打扮,实在是不应该。你这样做,对得起家里辛勤劳作的父母吗?” “她家什么情况?” 宋征忽然接话。 周勤芬看到他身上穿着一件立领滑雪衫,整个人和弓箭一样充满力量,她的脸微微红了下。 “宋征同学,梁同学家条件挺困难的。她可能不想在你面前露怯,想给你留下好印象,所以才瞒着你。” 宋征对着梁书弗挑眉,“梁同学,是吗?” 梁书弗摊手,“呵呵。对,你那么爱美,我必须要当好绿叶,怎么能抢了你风头。” “原来你不穿孙姨做的新衣,整天套件灰扑扑的棉袄,是为了特意衬托我啊。” 宋征皱眉,“我十分感动,也感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不用在意我,毕竟无论你怎么装扮,也抢不了我的风头。” 梁书弗,就无语。 就算是大实话,从宋征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臭屁自大呢。 宋征见她吃瘪的样子,微微弯起唇角,随即他又冷了了脸。 “周同学,你这么关心同学家境,想要扶贫济困,那等下我去和老师说下,说你愿意资助贫困同学。至于梁书弗家的情况,我想你不用太操心。” “宋同学,我——” 周勤芬着急的想要为自己解释。 她才不想资助穷学生,她自己的钱也不够用。 “你不用和我解释。” 宋征撇开眼,指着胡蝶头上的头箍问:“你这头箍多少钱?” 胡蝶不解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很诚实的回答,“4块9毛9分。” 宋征对她点了下头,然后道:“亮晶晶的发饰畅销省内两大城市七八个县级市,还在海市占有一席之地,你觉得做出亮晶晶这个品牌的个体户,哪来需要你的可怜和同情?” 周勤芬张了张嘴,她忽然想起开学时,胡蝶说起县里流行的亮晶晶发饰,是在梁书弗老家那个乡镇生产的。 该不会是梁书弗家吧? 不,怎么可能? 周勤芬拒绝相信。 要是亮晶晶发饰是梁书弗家的话,她怎么能忍住到现在,一句也不提? 她用的东西,怎么都是灰扑扑不起眼的? 她家连台电视机都没有! 周勤芬安慰自己,宋征一定是被梁书弗愚弄了。 “宋征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了?” 宋征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你可以去翻翻之前虞县日报,上面应该提到亮晶晶头饰的创始人兼设计者姓梁,还是一个在校学生。” “啊!!!” 人群中忽然爆发一声尖叫。 梁书弗被吓了一跳,然后整个人被紧紧抱住。 “小弗小弗,真的是你吗?!你是我的榜样!我一直想见见设计出这么漂亮发饰的人,没想到就是你,真是太好了!” 胡蝶兴奋地抱着梁书弗又跳又叫,“啊啊啊!真是太好了!” “冷静,冷静。” 张青芳在一旁深呼吸,不知是在对胡蝶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最后,她人忍不住去抱住了梁书弗,“不管了,我也要抱抱,今天晚上回去,我要告诉我妈,我的同桌是多么厉害。” 一班的其他同学,看向梁书弗的目光也带上了惊讶,佩服,好多人都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问题。 “梁同学,亮晶晶的发饰都是你设计的吗?” “难怪你的美术那么好。” “你怎么能相处那么多漂亮的款式?” 周勤芬被人挤出自己的位置,她看着众星拱月般的梁书弗,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梁书弗抬眼,偷偷瞪了眼宋征。 对方却朝她歪了下脑袋,无辜地耸肩摊手。 宋征用嘴型说:不用谢。 谢你个头啊! 亮晶晶已经过了初创期,有了稳定的渠道和客源,并不需要她在学校里给亮晶晶做广告。 宋征这么“帮忙”,反倒让她多了麻烦。 大家都不是傻子,周勤芬的举动明显就是和梁书弗不对付,于是一向四人的午餐,变成了三人。 学校没有秘密,这件事很快就在高一年级传开了。 高一三班,宋媛媛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围住了段宜民的桌子。 “问你一件事。” 跟班一号,黄敏一把扯掉段宜民手下的习题册,铅笔在习题册上画出一条扭曲的长痕。 她抬起头,就见宋媛媛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看着她。 “亮晶晶头饰真是梁书弗家的?” 段宜民也听说一班的事,梁书弗没有否认,于是她点了下头,“是。” 宋媛媛得到答案后,嫉妒地要发疯。 亮晶晶发饰每天能卖出多少?能赚多少钱? 想到不差钱的宋征母子,就连交好的人也不差钱,再想到宋菊芬母女这几天总来家里哭穷,父亲为了接济她们,将她的零花钱一降再降,宋媛媛心里更不平衡。 她迁怒地将手里的一叠东西扔到段宜民桌上,“这些今天全给我做完。” 段宜民估计了下完成的时间,“今天来不及。”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宋媛媛不满。 黄敏接话,“媛媛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是不是今天不想回宿舍了。” 另一个跟班翟羽俏眯起小眼睛,“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段宜民默默将哪些本子收下,“我知道了。” 宋媛媛见她这副样子,勉强顺了下气。 “哼,算你识相。”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她走后,金冰华转过头来,“段同学,你还是不打算告诉老师吗?” 段宜名对着她摇摇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宋媛媛家里很有势力,忍忍就过去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希望你不再要犯这种错 早上大字报的事,并没有对梁书弗产生影响。 甚至让很多人认识了她,并欣赏她。 有高年级的女生特意跑到一年级门口为她加油。 以高昌礼为首的几个海周中学毕业的学生,纷纷为她正名。 最重要的是,学校公布了这一届新生的中考成绩,梁书弗这个全县第四,也被大家知道了。 胡蝶和张青芳知道后,围着梁书弗看了半天。 “哇,原来学霸长这个样子。” 梁书弗被逗笑了,“你们每天照镜子不就能看到学霸的脸了吗?” 周勤芬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装作好奇的问,“书弗,我不是怀疑你啊,但我有个疑问。上面写你和社会人士来往,那是怎么回事?” 欢笑的气氛一滞,梁书弗脸上笑意淡淡,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周勤芬接触到那目光,猛地一惊。就像被梁书弗看穿了自己心里那些小心思一样。 “啊,没,没什么。”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样不行,做错事的有不是她,干嘛这么心虚。 于是她又清了清嗓子,撑起气势:“我就是觉得问清楚一些,免得大家误会你。” 胡蝶摸着自己头上的黑色布艺编织麻花发箍,“小弗,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 张青芳也道:“我也是。” 周勤芬脸色变了下,这两人这么说,是在影射她吗? “我当然也是相信你的,但是别人可能不这么想,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和大家解释一下的好。” “是吗?” 梁书弗点头,“确实,有疑问早点弄清,免得憋在心里难受。” 周勤芬被她盯得低下头,就听她道:“我家是个体户,经常会和人打交道,有时候我父母忙不过来,我就帮他们去洽谈下生意,大字报上说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我们的生意伙伴。” “什么!你家是个体户?” 周勤芬惊讶地声音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她不好意思地以手掩唇:“小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 梁书弗接过她的话,“没想到我们家是个体户?” “是啊,你不说,我一直以为你们家是农民。” 周勤芬看了眼也有点惊讶的胡蝶,就像好友之间随意的抱怨一般道:“你也太不把我们当朋友,还特意瞒着大家。其实个体户也没什么丢脸的,现在国家鼓励,外面好多人都在做。” 呵,梁书弗家竟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个体户,这下胡蝶和张青芬肯定要疏远她了。 明明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县城人,她还是县一中毕业的,可她们总是和乡下出身的梁书弗更亲近。 为了将梁书弗比下去,她花了许多时间在课业上,但上学期期末考试,她总分比梁书弗少了十几分,排名第九。 周勤芬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得知她是个体户,可算是找到了自己比对方强的地方。 梁书弗似笑非笑,“我没有瞒着任何人,你们没问,那我也不能追着你们说我父母是干什么的。毕竟我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炫耀比拼父母的。” 梁书弗的话让周勤芬脸上火辣辣的,毕竟平时和人聊天时,她总是要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己当工程师的父亲和小学老师的母亲。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勤芬连连摆手,她连忙转换话题,“那你么家是做什么的?怎么会那么忙?” 她有点不相信,觉得梁书弗在撒谎。 乡下的个体户,最常见的就是在街上摆地摊,或者背着工具走街串巷修补家电家具,收废品。 “收些东西,还有做点小东西。” 现在亮晶晶已经很有名了,梁书弗并没有打算在学校里也那么高调。 果然,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个体户。 想到这她心里舒畅多了,脸也重新挂上笑意。 “你们做什么小东西啊?要不要拿来学校,我们同学买一点。你别多想啊,我不是可怜或同情你,就是大家同学一场,互帮互助罢了。” 她这么说,就是想要羞辱梁书弗,至于她家做的小东西,梁书弗要是真带来学校,那她就“好心”帮忙宣传下,给她拉点生意。 “周同学多虑了。你也是一片好心,我又怎么会多想。劳动最光荣,谁会可怜一个考劳动致富的人呢。” 阴阳怪气,谁还不会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家的产品暂时不需要你帮忙叫卖。” 周勤芬听梁书弗推辞,越发坚定她家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商贩。于是更加热情要帮忙。 “小弗,你可千万不要客气,也不用不好意思。要是大家知道你家的情况,肯定都愿意伸出援手。咱们学校人这么多,到时候你家就不用愁生计了。” 张青芳:“可是小弗说不用,我们不是应该尊重她吗?” 周勤芬:“小弗只是不好意思。” 梁书弗:“并不是。” “小弗,脸面和肚子当然是肚子更重要。” 周勤芬不赞成。 梁书弗…… 有些人就是听不懂人话。 胡蝶:“可是小弗身上的衣服不管是布料还是做工,都十分精美,穿得起这种衣服的人,怎么可能饿肚子?” 她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梁书弗,“小弗,你身上这件驼色大衣,是什么面料啊?哪买的啊?我也想要买一件,不过看料子好像挺贵的。” 上了高中后,梁书弗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所以平时出门就套上耐磨耐脏的衣服。 整个冬天,就两件普通棉袄替换。 这几天天气转暖,去年的薄棉袄拿出来试穿短了一截,孙秀芹来不及给她改衣服,她才拿出了这件新大衣。 “确实挺贵的。” 梁书弗摸了摸料子,“来自蒙省的纯正喀什米尔,都是用来出口创汇的。” 胡蝶瞪大眼,忍不住摸了一把,“哇,真的又软又糯。天呐,这样的料子只有大城市才有,我姐今年结婚就买了一件。一件要卖到两百块!” 周勤芬这才注意到梁书弗身上的衣服。 两百块! 梁书弗能穿得起那么贵的衣服? “小弗,这件衣服真是喀什米尔吗?你家不是条件困难吗?怎么卖得起这么贵的衣服?而且喀什米尔不是出口的吗?怎么可能随便买到。” 她质疑道。 “勤芬,你这话有点过了。” 张青芬暗暗提示。 就算梁书弗穿的不是喀什米尔,她也不该这么让人难堪。 “青芳,我这是实事求是。我们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同学因为虚荣而陷入谎言中。” 周勤芬抬高声音,义正严辞道,“梁同学,我们作为新时代的团员,应该实事求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了。” 教室里安静做题的人都看了过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被贴大字报 半夜,县一中校外的一块黑板旁,有人提着浆糊,将一张大纸糊在了上面。 那人看着白底黑字的大纸,露出了笑意。 清晨,刚开学的县一中氛围还有一些轻松。 学校外的马路上可以看到不少慢悠悠往学校走的人。 忽然,一个人跑向一群人,低语几句,随后几个人拔腿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快去看。” “怎么了?” “有人贴大字报了。” 大字报? 动荡年代中常出现的东西,自从粉碎四人帮,拨乱反正后,很少见到这东西了。 众人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 梁书弗和宋征一起骑车进学校的时候,门口的人群还未散去。 葛嵩山看到人群,伸长脖子张望,“诶,那里怎么回事。” “有人被贴大字报了?” 被他扯着的一个男生道。 “谁啊?” “不认识,一年级的。叫梁什么。” 那人明显不太清楚。 “我知道,叫梁书弗。哇,真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那样的人。” 葛嵩山激动的脸立刻僵硬,他扭头看向宋征两人。 “哦,梁书弗是什么样的人?” 梁书弗饶有兴趣地问。 “啧啧,” 那个男生摇头,“纸上写那人是乡下考上来的,据说在中学时期不好好学习成天请假,但十分会讨好老师,靠着不知道哪弄来的复习材料才考上了县一中。 上面还写她私生活混乱,和学校里好几个男生走的很近,她假借校广播社之名,勾搭不同的男生。进了县一中后,不仅不收敛,还整天和班上男生同进同出。” 宋征听后捏紧了拳头。 梁书弗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就写了这些吗?” “这还不够?” 男生道,“不过上面还写了她和社会上一些中年人不清不楚,说那些男人给她钱用。这不就是说她出卖身体吗。” 宋征浑身散发着怒气,“胡说八道!” 葛嵩山也满脸愤怒,“怎么可以造这种谣,太过份了!” 男生这才察觉面前三人神色不同,“你们是谁?” 梁书弗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就是那个不好好学习,靠着走后门进县一中的梁书弗。对了,这两个就是和我同进同出的同班男同学。” 男生没想到吃瓜被瓜主抓,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不是,我也是看了上面写的东西,我…” 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毕竟当着本人的面说她出卖身体,确实很过份。 “对不起。” 见人家女同学一脸坦荡,男同学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你只是陈述了纸上写的东西,并没有到处以讹传讹。真正该道歉的,是那个造谣的人。 同学,要是你知道是谁做的,或者有什么线索的话,麻烦你告诉我。我一定会追究责任到底。” 这时执勤老师也到位了。 “都散散。” 围观的人纷纷散开,执勤老师看到贴着的大字报,愤怒地将纸张撕下来。 “谁干的?” “老师,没人看到,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贴着了。” 有人道。 “老师,我有话要说。” 梁书弗举起手。 执勤老师认出了她,毕竟这可是全县第四,去年期末考试成绩也是保持班级第四,按照他们学校和其他学校的成绩比拼,约等于保持全县第四。 而且梁书弗平时十分认真好学,各科老师对她评价很高,老师对于这么一个学生被贴大字报的事,十分愤怒。 “梁同学,你别怕。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他生怕出了这事后,梁书弗遭受打击,毁了一个好苗子。 他对着看热闹的大伙儿道:“你们都不许在私下议论或诋毁梁同学,被发现的话一律按照造谣进行处分。” 听老师这么说,有人虽然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见老师相信并维护自己,梁书弗十分感动。 她看向人群里的一些人,然后对着老师道: “谢谢老师。不过既然有人贴大字报,就是想恶意抹黑我,不过堵不如疏。干脆当着这么大家的面,我对大字报上的内容澄清一下。” 虽然老师的话可以让有些人表面不再谈论,但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那就由她亲自来打破谣言,一劳永逸。 执勤老师闻言,看向赶过来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对他点了下头,“梁同学,清者自清,我们都相信你。” 接着在梁书弗开口之前,教导主任先对着看热闹的学生道:“你们都是县一中的学生,学习成绩优异,以后也会成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我希望大家都能有自己的判断,而不要被眼前的东西迷惑,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此外,我还想说的是,我们老师除了教书还要育人,而这育人更是高于教书。 一个人再聪明,但要是思想品德出了问题,那也不会是一个优秀的人。 我希望我们县一中的学生走出去,都能体现我们学校的精神,进学致知,修德笃行。” 教导主任说完后,对着梁书弗颔首,“梁同学。” 梁书弗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贴大字报的人,或始作俑者,应该就在这里看着她吧。 那人做出这样的事来肯定很想看到大家对她的唾弃和鄙夷。 她就偏偏不如那人的意。 她将几个表情有点怪异的人记下,然后毫不怯场的开口。 “首先我要和大家道歉,十分抱歉因为我的事,占用了大家宝贵的学习时间。接着我还要和学校道歉,虽然这些大字报上的内容不属实,但贴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还是会给学校带来一些麻烦。” 梁书弗一开口两句,就让众人惊愕。 正常人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诉说自己的无辜,无助和可怜吧。 这人怎么回事? 教导主任站在一旁,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眯起眼。 小姑娘很厉害啊。 就这两句话,最起码让一半的人对她产生好感,并且让众人对贴大字报的人产生了恶感。 他看向围绕在她周围的学生们,果然已经有不少人已经不如刚刚那样憋闷。 “接着我想说的是,我本人行得端坐得正,不存在大字报上所述情况。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中,我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也践行了多劳多得这句话。要是有人对此有疑问,可以直接来和我对峙。” 她一脸坦荡,目光直视每一个和她对上视线的人,反倒是有些人羞愧的低下了头。 “最后我要谴责这个贴大字报的人,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做出这种事,都是极其自私愚蠢的。 因你的私心和泄愤,不仅抹黑了我无辜的恩师、同学和朋友们,还扰乱大家学习的氛围,破坏了县一中的名声。 要是你还有一点担当和责任,就站出来,给大家一个道歉。” 在暗中观察的宋媛媛见状,恨得眼珠子都红了。 哼! 算她这次走运。 梁书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 这事宋媛媛做的? 第四百三十章 背后告状 高昌礼还是之前那副样子,戴着厚厚的眼镜。 他也是县一中的学生,目前就读高三毕业班。 说来也是巧合,梁书弗进入海周中学的时候,高昌礼已经保送县一中;现在她考入县一中,对方已经保送到了宁市的宁市大学。 从9月入学开始,两人还是第一次在校园里面碰面。 两人随意的坐在图书馆的花坛边沿,聊了起来。 “听说你们那届,有三个人考上县一中,不错。” 他那一届只有他上了县一中,下一届都没有人来县一中,学校广播社的姚爱红和李文涛,分别去了实验中学和县二中。 “可惜我们广播社不能在县一中聚首了。” 他语气淡淡。 梁书弗知道高师兄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进入高中后还一直和她们有联系。 “上周放假,我和姚师姐见了面,他们实验中学今年特别疯狂,她做题目做的头发都要抓光了。” 想起姚师姐抓狂的样子,梁书弗就忍不住轻笑。 两人聊了一会儿,高昌礼提着书包起身,“对了,你要是有空可以看看这些。” 他掏出一叠书册。 “什么?” 梁书弗翻了翻,发现是化学试题。 “这些是我收集整理的最近两年化学竞赛试题知识点。我记得你化学很好,有兴趣的话可以参加校竞赛队,明年去全国高中学生化学竞赛江省赛区试试。 获奖的话可以在高考中加分,要是获得第一名,可以直接保送宁市大学。 我还听说国家化学会在明年的化学竞赛基础上,会选拔一些成绩优异的学生参加国际化学奥林匹克竞赛,为祖国和人民赢得了荣誉。” 梁书弗目瞪口呆,这信息量有点大。 不对,高师兄是不是对她太信任了? “我们学校的竞赛队,要高二才能申请。” “数学和物理确实如此,化学可以适当放宽。过了寒假你可以报名招新考试。” “谢谢师兄。” 虽然不一定能进入竞赛队,但师兄的一番好心,她也不会辜负。 梁书弗和高昌礼道别,图书馆花坛后走出两个人。 其中一个矮瘦戴眼镜的黑皮短发女生道:“这个梁书弗真不要脸。” 宋媛媛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双眼中全是嫉妒之色。 “她倒是会勾搭,一会儿是宋征,一会儿是高昌礼。” 高昌礼是县一中的名人,虽然出身小镇,但成绩优异到一路保送。在校期间永远第一名。 除了成绩好,他本人还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文章,被县城,苏市甚至省城的报纸刊登。 这样的人,一入学,宋媛媛就盯上了,并视之为自己鱼塘里的鱼。 她堵了好几次,对方都对她视而不见,今天好不容易得知他来图书馆,本想装作偶遇,没想到看到梁书弗那个贱人和他有说有笑。 “这种水性扬花,道德败坏的人,我一定要让全校看清她的真面目。” 宋媛媛道。 “媛媛,你打算怎么做?” 黑瘦女生问? “哼,你就等着吧。” 对付一个乡下丫头,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尤其她还是苏兰那个贱人在意的人,要是让她身败名裂,退学回家种田,苏兰肯定会痛苦不已。 自己也算给父母解气了。 宋媛媛回家后,便缠着宋卫海。 “爸,我们学校里有个乡下丫头太可恶了。之前我遇到二哥,想要和他交好。可那个丫头拼命挑拨,惹得二哥对我敌意很深。 现在全校都知道二哥和那个乡下丫头牵扯不清,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学习。” “你去和那小畜生接触干嘛?” 宋卫海现在对于宋征可谓是恨之入骨。 那小畜生到处败坏他名声,要不是刘家出手,他的仕途就断送了。 可偏偏他暂时还动不了他们母子,只能憋着这口气。 “卫海,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骨血,媛媛对他示好,也是不想被外人看了咱们家的热闹。” 苏佳楠穿着一件水红色连衣裙,婀娜多姿地坐到他身旁。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给他按压着肩膀,“再说小征这孩子现在也很上进,有他外公外婆护着,读完高中后前途也差不了,他出息了,你脸上也有面子。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对你情不自禁,害得你们父子离心。” 苏佳楠从来不说宋征的不好,她一惯是温柔体贴的。 其实她并没有真对苏兰母子抱歉愧疚,而是用自己的隐忍大度,来突出苏兰母子的不堪,让宋卫海更偏向她们母子三人。 这一招百试百灵。 尤其在宋征考了全县第一,宋卫海态度有所松动时,苏佳楠更是将反话说得情真意切。 “你不用替他说话!” 宋卫海不耐烦道,“我有鹏飞这么优秀的孩子,那个逆子随便他怎么作,都和我没有关系。 苏兰的脑子是不是有病,竟然让他和一个乡下丫头搅合在一起。那种家庭能给他带来什么,简直不知所谓!” 苏佳楠按着肩膀的手一顿,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宋媛媛立刻接话:“你不知道二哥和那乡下丫头有多么亲密,简直是形影不离。我怕那个乡下丫头别有用心,故意祸害二哥,然后借机嫁进我们宋家。” “哼!” 宋卫海气得一拍桌子,“什么乡下丫头,也想攀上我们宋家。” 宋媛媛见他上心了,借机说了一连串贬低梁书弗的话。 苏佳楠听后一脸忧心忡忡,“照这样看的话,小征是被这个满口谎言,粗鄙不堪的女孩子给迷惑住了。卫海,怎么办?” “你把那个丫头的信息给我,我找人好好警告一番。” 宋卫海说完,捞起衣服就往外走。 等人走后,苏佳楠看了眼女儿,“那个人真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 “我就知道瞒不过妈妈。” 宋媛媛撒娇地拉着她手,“那人是吉家老太婆的干孙女,苏兰可宝贝了。” 苏佳楠一听,心里有了计较。 吉秋萍的干孙女,那以后不是会分走吉家的东西? 想到苏兰有那么个娘家,手里有着数不清的钱,苏佳楠就恨得牙痒痒。 “宋征和她关系不普通?” “看着挺亲密的,宋征经常和她一起上学。” 宋媛媛也嫉妒的要死,之前她讨好吉其芳,也只从她手里得了一点压岁钱而已。 听说吉家以前大富大贵,还有海外关系,凭什么便宜了梁书弗那个贱丫头。 “那就狠狠教训她一顿,这样才能让苏兰母子难受。还有吉家,最是看着名声,要是让她身败名裂,吉家老太婆肯定不认她这个干女儿。 事后,再让宋征怀疑是你父亲做的,到时候他们父子可就彻底反目成仇了。” 苏佳楠道。 “但是那样的话,吉家的那些钱财?” 宋媛媛不想让宋征回宋家,威胁她和她哥的地位,可又想要吉家的钱财。 “别着急,总有办法得到吉家的钱财。” 苏佳楠安慰道,毕竟那么多钱,不仅是她想要,宋卫海也想要。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舅子的位置稳了 几天后,马亮带着秦克几人,一起见到了刘天宝。 刘天宝见到几人后,只是淡淡点了下头,马亮连奉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胖哥带着去了夜来香。 胖哥对他们也并不客气多少,随意和夜来香的人介绍了下,就扔下他们几人。 这明显打发人的态度,马亮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安排啥就做啥。 秦克眼界比他宽,毕竟大兴帮之前也有类似的“生意”。 一开始他还有点犯嘀咕,觉得这严打之下,还干这种事是自寻死路。 在了解了刘家在虞县的势力后,很快就融入新“工作”中。 秦克十分有眼力见,知道自己能被接纳,都是因为马亮的关系,于是自动摆正位置,以马亮为尊。 马亮一开始还战战兢兢,后来发现夜来香里的那些人都对他十分客气,心里不免沾沾自喜。 同时,马利亚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怀孕了?” 马亮大喜,那他这刘家大舅子的位置岂不是稳了? 他都打听清楚了,刘家现在就这么一颗独苗苗,刘爷为了防止自己绝后,在刘天宝十几岁时给他开荤了。 这十来年,刘天宝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没有一个能怀上孩子。 这么说来,马利亚肚子里的很可能是刘家三代单传,下一个刘家小皇帝。 马亮的心思一下就活泛了,在夜来香里那些“保安”对他的恭维下,飘飘然起来,对胖哥也略显怠慢。 胖哥的小弟对此十分不忿,“风哥,那小子太嚣张了。要不要哥们几个给他点教训?” 胖男人瞪了几人一眼,“给我安分点,这可是天哥亲自指派的人。” 几个人听了后立刻就蔫了,“可是他什么都不懂,要不是跟着他的那个秦克,不知道要搞出什么麻烦来。” “只要不出格,随便他去闹。” 胖男人不在意的道,“毕竟是自己的人,要是换成其他人来,那才是麻烦。” 马仔听后,“呸”了一声。 “一个两个的,拿了根葱就想充大象。” 刘爷有个外甥叫徐双湖,年纪比刘天宝大了十多岁,之前刘爷无后时将人带在身边,大家都把他当成刘爷继承人带,就差正式过继手续了。 这不巧了吗,黄夫人有孕,生下正统刘家血脉,徐双湖就尴尬了。 不过这人也是狠人,小小年纪跪在刘爷面前,发现自己一定会保护弟弟,给还在襁褓的弟弟当最忠心的马仔。 也许是因为刘天宝生来体弱,刘爷也默认了徐双湖继续留在刘家。 这些年,徐双湖看似安分守己,既是刘爷的左膀右臂,又是刘天宝的好哥哥。 帮派里的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就连公安局那边也一早渗透了自己人。 要不是去年严打,大家都不知道那个副局长是他的人。 也正是因此,刘天宝找到了在家坐冷板凳的宋卫海,扶持自己人上位。 刘天宝要进体系内,胖哥等忠心耿耿的人自然要跟着一起去,有人就动起了吃夜来香这块肉的心思。 “留个废物在外面,总比留条不会叫的狗在外面强。等天哥在里面站稳脚跟,到时候再动也不迟。” 胖哥道。 不管刘家这边的官司如何,县一中迎来了新学期。 梁书弗的成绩一直稳定在班级前五,宋征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 “小弗,门外那人你同学吗?” 张青芳转头提醒正在写题目的梁书弗,眼睛看到她的解题思路,眼睛亮了。 “等下能让我看下你的练习册吗?” “可以。” 梁书弗侧头,看到门口的段宜民,将练习册给了张青芳后起身。 “你找我?” 段宜民有点不好意思,一班成绩十分好,被戏称为高一尖子班。 站在尖子班门口,她总有一种羞愧感。 “最近宋媛媛在班里交了几个朋友,她们到处抹黑你和你朋友,你最近注意点。” 这年头,要是被冠上早恋的名头,男生倒也罢了,尤其是对女生影响十分不好,严重的话可能会被退学。 段宜民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通知梁书弗。 她说完这句话,低着头就要跑。 “等等。” 梁书弗喊住她,“谢谢。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和我商量,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 段宜民捏了捏掌心,半晌后道:“我没遇到什么问题。”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打完球后的宋征回来,见梁书弗盯着人背影。 “没什么。” 梁书弗收回视线,就看到他满头的汗。 “接下来还有好几节课,你可别睡了。” 之前就有宋征打球打过头,在化学课上睡着的事。 “这个给你。” 她拿出一小瓶水仙牌清凉油,“等下涂在太阳穴上。” 宋征不接,“这东西难闻死了。” “你拿不拿?” 宋征只得将东西收下,嘴里嘟囔,“麻烦。” “要上课了。” 梁书弗提醒,自己先回了座位。 “征哥,你不要给我呗。” 一只手从旁伸出。 宋征用肩膀顶开那只贼手,“一边去。” 葛嵩山揉了下自己的胳膊,“你不是不用这种么,真小气。” “我改了,不行吗?” 梁书弗一坐下,隔壁胡蝶就凑过来是她挤眉弄眼。 “诶,你给了宋征什么啊?” “风油精。” “哦。” 胡蝶觉得没劲。 前面的周勤芬也转过头,“哇,梁同学,你可真关心宋征,你们关系怎么那么好?上次我还看到宋征给你送东西,是什么东西啊?” 梁书弗斜睨了周勤芬一眼,看到她心虚,才道:“我怕宋征汗味熏得大家难受。至于宋征和我关系好,那是自然,我们也算是亲戚。” “可你不是乡下的吗?” 周勤芬忍不住叫了出来。 “对啊,我们是远亲。” 一句远亲,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恍然大悟。 这年头,大家都有兄弟姐妹,隔房的叔阿姨更是多,谁还没几个乡下亲戚了。 “周同学,我有县里的亲戚,有什么问题吗?” 随着梁书弗的反问,大家都看向了周勤芬。 对啊,周勤芬什么意思,看不起人吗? 周勤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从没听你说起过你和宋征的关系,忽然有点奇怪而已。” “周同学,我觉得大家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没那么多时间闲聊,对吗?” 周勤芬脸色一僵。 她能说什么,自然是赞成了。 否则班主任就要找她谈心。 梁书弗真是鸡贼,明明和人眉来眼去,还说什么远亲。 呵,宋征可是公安局长家的公子,她梁书弗一个个体户子女,也配? 怕不是打着远亲的借口,纠缠人家吧。 梁书弗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有人喊住了她。 “真的是你。” “高师兄。” 梁书弗诧异地看着朝着她走来的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哥都听你的 马利亚陪着刘天宝,在夜来香歌舞厅坐到半夜。 当她挽着刘天宝的胳膊从歌舞厅出来时,看到歌舞厅内两个高大壮实的“保安”抬着一麻袋东西出来。 她随意的看了眼,发现麻袋上有着鲜红的血渍。 那两人走动之间,麻袋松了下,从里面露出了一把红色发丝。 马利亚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刚刚那个跪在她面前的女人,就是红色头发。 “怎么在发抖,冷了?” 刘天宝冰冷如蛇虫爬过般的声音,从她耳边飘过。 马利亚连连摇头,将脑袋靠上刘天宝的肩膀,“就是有点困了。” 她知道刘天宝最喜欢成熟女人对他做小鸟依人状。 果然,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马利亚的发丝。 “乖,马上就要回去了。” 他停顿一刻,然后又开口,“刚刚看你好像想吐?” 马利亚心中一惊。 幸好自己没有可怜那个女人,否则现在自己也会和那个女人一样被打死。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有点反胃,经常想吐。” 马利亚随意扯了个谎。 刘天宝停下脚步,细细看了她几眼,忽然道:“明天先去医院看看。羊城那边新到了一批衣服,明天从医院回来后你去挑些。” 听到他这番安排,马利亚先是愣了下。 然后一脸惊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好。” 她乖顺点头。 刘天宝这是误会她怀孕了? 但她并没有解释,反而装出了惊讶的样子。 要是真怀上就好了,那样刘天宝一定会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再拉着她尝试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到羊城的服装,马利亚还是很期待的。 前年刘家在苏市新开了一家歌舞厅,里面的服务员和领舞穿着都是时髦的羊城款式,吸引了不少人去光顾。 “你爸最近工作很努力,过完年可以往上提一提。” 他又道。 马利亚闻言,惊喜万分,“谢谢天哥。” “可惜你弟弟没有消息,否则让他来给我当个助手。” 马利亚想到已经快两年没有音讯的马亮,又想到自己家出事都是因他而起,心中不免怨恨。 “我哥那人没什么本事,怕误了你的事。” “无妨。” 刘天宝扭头看着她,“他是我女人的亲哥,光凭这点,我也会重用他。” 马利亚心头狂跳。 刘天宝的意思是要和她结婚吗?所以才会提携她父亲兄弟。 “可惜我哥不知道去哪了,要是他知道你愿意给他机会,还不得感恩戴德。” 马利亚越说,越觉让马亮过来帮她,也不全是坏事。 等她成了小刘夫人,肯定要有自己的人,就如黄夫人的兄弟们,现在都跟在刘父身边,很得他看重。 所以即使刘父外面彩旗飘飘,黄夫人也稳坐钓鱼台。 因为那些个不安分的,都被黄夫人的兄弟们处理掉了。 说起刘父,他这人最爱清秀文雅类型的女人,除了黄夫人外,外面养的都是些初中生,高中生,甚至还有大学生。 六十来岁的人还老当益壮,最小的小妈才二十二岁,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在虞县电视台当主持人。 这个年轻女人十分了得,迷得刘父一周七天都在她那,黄夫人天天盯着那边,生怕那女人怀上孩子,威胁到他的地位。 马利亚觉得这也是刘天宝想要和她定下来的主要原因。 要是她肚子里有了,那就是刘父的长孙,他的位置将更加稳固。 这边马利亚想着怎么找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兄弟,那边马亮带着几个人回了八小队。 虽然是大过年的,农村夜里也是早早关了灯,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你家没人吗?” 秦克看着因许久没人开门,门口落了一地树叶的大门道。 “不会啊,虽然我妈不在了,但是我爸和我妹肯定在家的。” 马亮有点慌。 他和克哥几人坐着黑车转了一天,才回到虞县,又饿又累,现在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要是家里没人怎么办? “我去找我爷奶。” 马亮立刻掉头,往村后一座小茅房跑去。 自从家里欠了钱,他爷奶就不敢再住原来的屋子了,而是搬到之前太爷爷的茅草屋里。 夜晚的村间空旷又黑暗,偶尔有野猫跑过。 马亮带着几人在干枯的茅草丛里穿过,来到一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前,里面有着豆大的灯光。 “嘟嘟嘟。” 屋内,脸皮耷拉的马老头听到门口的动静,冲着正弯腰做绿豆粉皮的老婆子喊了声,“有人敲门。” 老婆子垂着眼,不耐烦道:“没看见我忙着吗?” 马老头被噎住了。 自从曙光欠了钱,小女儿也不管他们后,家里就靠老婆子卖绿豆皮糊口,老婆子也不像以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了。 他曾举着拐杖打过,但老婆子直接躺了三天,他也饿了三天,从此后他就只能收起了之前那套。 敲门声再次响起,马老头拄着拐颤巍巍往外走。 这时候谁会来? 难道是前几天他拿了老司空家鸭子下在池边草丛里的蛋,被他们找来了? 不过是几个蛋而已,小气吧啦。 想当初他儿子是副厂长的时候,就是送给他鸭蛋,他都看不上呢。 “来了,别敲了!” 马老头嘶哑着声音不耐烦道,拉开了颤巍巍地门。 看到门口几个高大的黑影,马老头以为是讨债的又来了。 去年过年那群讨债的闯进门,将他家里值钱的全搬走了。 他吓得魂飞魄散吓,一屁股摔倒在地,蹬着腿连连后退,嘴里还喊着: “别找我们,我们没有钱。我也不知道我儿子和孙子在哪,你去找他们,我们真没钱给你们…” “爷爷。”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马老头才敢抬起头。 老婆子已经举着蜡烛出来了,在看到门口的一个人后,先是激动大喊一声:“小亮!” 接着惊恐得看向其他几人,抖抖搜搜:“他们是?” 马亮连忙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大哥克哥,这是我二哥三哥。” 听到不是要债的,马老头飞出去的灵魂勉强飞回来,让几人进了门。 “爷,奶,我家怎么锁着门?” 马亮问,“我爸呢,还有马丽亚呢?” 提到儿子,马老头就有点埋怨孙子,“你爸为了你被厂子开除后,那些海市的人还不时上门来要债,后来他就不回来了。” 要不是孙子闹着要做生意,家里怎么会这样。 老婆子推了他一把,将一大盆酱油小葱粉皮放到桌上,招呼大家吃。 “现在不也挺好的。曙光在县里都端上铁饭碗了。” 她将秘密说了出来。 马曙光不回来是因为不想把最后欠着的几千块掏出来,等时间一久,纺织厂换了厂子,谁还记得这笔糊涂账。 “我爸?” 马亮有点嫌弃那盆黑乎乎的酱油粉皮,但饥饿让他忍着嫌恶,吃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攀上了富贵人家,现在吃香喝辣坐小汽车,气派的很。” 老婆子骄傲地弯起嘴,随即又拉了下去。 那死丫头也是个白眼狼,明明自己过得那么好了,却不接她去县里享福,只在过年的时候让人给了她们二十块钱。 哼,不就是当初骂了她几句,心眼小的和针眼一样。 不过孙子回来了,以后孙子一定会孝敬他们的。 隔天,马亮找到了马曙光,父子俩一顿唧唧咕咕,马曙光将几人带到了马利亚跟前。 马利亚看着不再意气风发的大哥,心情复杂。 最后,她开口道:“我有一个地方可以安排你们去,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马亮早就知道自己妹妹跟了什么人,在看到妹妹的穿戴后,更确定对方对妹妹宠爱有加。 于是忙不迭点头,“哥都听你安排。”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天大的福气 马利亚在厕所里洗了手,对着镜子细细整理头花和妆容。 初次见面的时候,刘天宝对她彬彬有礼。 她心中还窃喜,看来传言并不相符,刘家有钱有势,刘天宝虽然瘦弱了些,也算一表人材,还文质彬彬,一点暴发户的粗鲁都没有。 虽然刘天宝说话做事都透着说一不二的霸道,且有点喜怒无常,但马利亚并不在意。 人家有权有势,对雇来服侍他的人有点脾气,也很正常。 在黄夫人的示意下,刘天宝对她的接近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甚至还带着她出入了一些外地的高档国营饭店,国营商店,给她买了不少衣服鞋袜。 虽然那些衣物都偏成熟,她穿上后年纪都大了几岁,但都是昂贵的好料子。 那时候她还以为刘天宝是看上了她,她成为小刘夫人指日可待。 然后有一天,刘天宝带着她来了夜来香歌舞厅,“我带你见见我的兄弟们。” 马利亚听后可开心了,当男人愿意带女人见自己的兄弟,这代表她们间到关系已经进入到下一阶段了,结婚指日可待。 但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天一进歌舞厅,她就看到刘天宝的那群兄弟,每人搂着个女人,当时她还只觉得是他们把自己的对象带了过来。 可没多久后,她就发现情况和她想的不一样。 那些人竟然换对象! 不,不仅换对象,他们还在舞厅内直接干起了那种事。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人不乐意,直接被男人甩了个巴掌,踹了几下后直接被拖到了角落里。 没多久,角落里就发出了女人的惨叫。 正当她恐惧到发抖的时候,刘天宝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肩膀。 “怕了?他们只是开玩笑而已。” 耳边还回荡着女孩的惨叫,但刘天宝却说这只是开玩笑。 “你要是怕的话,我让人送你回去,以后也不会让你再来这种地方。” 马利亚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掰了的意思? 不,不可以。 她是刘天宝的对象,他们不敢那样对她。何况在尝过了有钱有势带来的滋味后,她怎么甘心过以前那种为一换衣服一双鞋子攒钱的日子? “我没事。” 她对着刘天宝扯出一抹笑。 刘天宝脸上浮现一抹奇特的笑容,“是吗?真是个乖女孩。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一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 于是那天晚上,在歌舞厅包厢里的沙发上,她成了刘天宝的人。 这本是她期盼了许久的事,现在却成了一辈子的阴影。 在那天之前,她还觉得刘天宝不动她是因为身体不行,甚至还觉得刘天宝是个生手,凭借自己和何嘉旺的那些经验,肯定能让他离不开自己。 有那么一刻,她还担心刘天宝会不会发现她已经不是完碧,可她想多了。 刘天宝的手段老辣,各种工具用在她身上,让她疼得尖叫不止。 门外的嬉笑声传来,让她屈辱的同时,身上的疼痛感更强烈。 可能是她的尖叫声刺激到了刘天宝,她越叫刘天宝就越兴奋,折磨得越厉害。 从那天后,刘天宝经常拉着她各种尝试。 她想和黄夫人说,可黄夫人只是淡淡道:“我找你,就是为了让天宝开心。天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张一如既往亲切的脸,竟然变得薄情刻薄起来。 想到这,马利亚就恶心起来。 她照着镜子补了下艳红的口红,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香水喷了几下,看着镜子中那张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的女人,恨恨地捏紧了拳头。 “呜呜呜——” 厕所角落传来哭声。 马利亚连头都不回,盖上香水盖子,准备出去。 刘天宝那边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她得赶紧出去,不能惹他不开心。 否则等下有她的苦头吃。 正当她要离开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裙摆。 马利亚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马小姐,求求您帮帮我。” “帮你?” 那女人听到她接话,激动地呜咽不停。 “呜呜呜,我不赚钱了,我想回家,请您和刘公子说一下,我想回家,不想呆在这里。” 马利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想回家?” 那女人拼命点头,“对对对,您放心,我回去后一定不会乱说。我可以把在这里赚得钱全部还给你们,只要你们让我回家。我真的不想做了——” 她压抑着哭声,生怕被外面守着的人听到。 马利亚微微弯下腰,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女人脸上的妆容已经哭花了,勉强可以看到她清秀的面容,还有她眼角下那颗楚楚可怜的痣。 那颗痣,让她想到了江雪那个贱人! “啊——” 女人摔到在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推到她的马利亚。 “没人逼你来这里上班,既然来了,你就好好呆着吧。” “不,不。” 女人膝行几步,跪在马利亚面前,“我是被骗来的,店里招的是服务员,我不知道是来做这种事情。我是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我不要做妓女。” “呵。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 马利亚笑了起来,“歌舞厅是什么地方?里面的服务员除了端盘子外,还要跟男人搂搂抱抱跳舞。搂都搂了,抱都抱了,睡一下又怎么样?睡都睡了,睡一个和睡一百个,一千个有什么区别?装什么贞洁烈女。” “不!” 女孩忍不住奔溃大哭,“不是的,我是被强迫的!” 她是看中了歌舞厅的高薪,也知道要和客人一起跳舞,但她以为只是被摸一把而已。 她是农村人,在县城没有其他门路,想要赚钱就要大胆。 可她并不想出卖身体,只要她守得住底线,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她还想着等在歌舞厅赚了一笔钱后,就回乡找个人风风光光嫁了。 到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在歌舞厅做过服务员。 马利亚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反正已经破了身子了,就好好呆着吧,这里能让你吃香喝辣,穿时髦衣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 女人大声尖叫。 马利亚走出厕所,门口守着的“保安”对她点了下头。 她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瞧,这就是她和那些女人的区别。 只要刘天宝一句话,就可以让她高高在上,同样,也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她坠入地狱。 “呕——” 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 马利亚压下那股恶心,摇曳地往卡座走去。 卡座那边,刘天宝将事情吩咐下去,让大家把歌舞厅和赌场看好,不要惹出事来。 胖男人和其他人点头应是。 “放心吧,天哥,这两个地方我们经营的和铁桶一样,绝对不会出问题。” “最好是这样。” 刘天宝看向一个角里,那里正不断传出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胖哥“呵呵”一笑,“最近新来了几个雏儿,本想调教好了送给天哥尝鲜。” 天哥不喜欢青涩的,就喜欢成熟的。 最好是那种半青半红的成熟。 刘天宝收回视线,“既然弄来了,就看好了,别让小东西跑出去,免得公安里那几个不识相的出来捣乱。” “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刘天宝抬眼看向前方,手指头微微勾了勾。 马利亚快速过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 马利亚心下一沉,连忙道,“刚刚厕所里被人绊住了。” “哦?” “嗯,那里有个女孩在哭,说想回家。” 马利亚毫不犹豫的将人卖了。 刘天宝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离开往厕所去。 “那你要不要帮帮她?” 刘天宝语气温柔的问。 “那都是她自己的命,自己做了选择,怎么能半途而废。我让她好好呆着,在这里赚大钱不是很好。” 马利亚一脸不解的道,“天哥是个体贴人,她们能跟着天哥赚钱,是天大的福气。” 刘天宝唇角勾起一抹笑。 他温柔抚摸着马利亚的头发,“真是乖女孩。” “只要你一直这么乖,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刘天宝 何四海看到是梁书弗,想到她一向稳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于是难得起了吓唬吓唬小朋友的心思。 “小老板,不是我要吓你,实在是刘天宝这人吧,从小被娇惯,做事随心所欲到无法无天。 别看他才二十出头,什么吃喝嫖赌都沾,简直是五毒俱全。 而且他喜怒无常,上一刻还和你笑嘻嘻的,下一秒就能捅你一刀。听说他手里的人命不下这个数。” 何四海伸出一个手掌晃了晃。 “你说这样的人做了治安小队长,那路上的人有没有罪,岂不是都是他说了算?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人,分分钟抓起来坐牢。” 梁书弗眉心紧紧蹙起,“他上面还有大队长,大队长上面还有副局长,局长,又不是他一言堂。” “诶,那公安局长早就被他家收买了。” 何四海又是一记重磅。 公安局长,她记得是宋征的那个父亲。 她想到宋征说他父亲找了靠山,官复原职的事。 看来宋卫海的靠山是刘家。 想到刘家的行事作风,她还是和宋征提下,免得他吃了暗亏。 何四海见梁书弗脸色不太好,以为是自己的话真吓到人了,人家还是个读书的小姑娘,自己这么以小欺大真不该。 于是他连忙道:“小老板,你也别太放心上,我也是道听途说句,具体也不太清楚。 你说的对,现在是新社会,可不能和之前一样草菅人命。 要是我们被刁难了,总能找到地方说理去。刘家就算在虞县能只手遮天,也遮不到其他地方去。” “你小子。” 孙卫兵一脚踢过去,“越说越不着调了。” 何四海也发现自己安慰的一点用也没有,反而更加可怕。 于是也讪讪一笑。 梁书弗不认为何四海是在空穴来风。 刘家的做派,早个十几年,谁人不知? 不过去年国家在各地开展严打活动,打掉了不少黑恶势力和团伙,社会风气肃然一清。 刘家在这个时候往公安系统使力,绝对不只是给家中孩子安排个工作这么简单。 包括已经被虞县各方大佬厌弃的宋卫海,还能回去坐公安局长的位置,刘家肯定费了不少力。 他们这么费力的原因,肯定不会是为了非亲非故的宋卫海,而是为图自身更大的利益。 宋卫海的年纪已经快50岁了,让他把位置占着,等到退休,刘天宝恰好长成。 刘家这是想掌控虞县的公安系统,将自己的势力渗透,洗白。 梁书弗心中默默叹口气,这种层级的事,她担忧也没有用。 不过她相信刘家谋划的事不会顺利。 先不说刘家高调了这么久,要他们一下子低调蛰伏,刘家能做到? 再说虞县的官员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 从这几年虞县的发展情况,以及高伯伯提到的商务局的种种动作,可以看出县里的父母官整体上是勤勉敬业,亲民爱民的,他们为县城的发展呕心沥血,绝对不会屈服于恶势力,让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小弗,你别担心,我们堂堂正正干生意,走到哪都不怕。” 孙卫兵道。 “我不担心,舅舅,爸妈,你们也别太在意。虞县官员清正廉明,办事公正透明;这些年司法系统改革后,社会风气焕然一行。 咱们以往是怎么样办事的,以后也照常。只要我们安分守法,就不怕别人故意找茬。” 梁书弗道。 同一时间,县城夜来香歌舞厅 舞厅内彩色旋转球灯在天花板上缓缓转动,霓虹光斑如碎金般洒落在暗红天鹅绒沙发与水磨石地面上。 喇叭里播放着张蔷的歌曲,与男女或放肆或娇俏的笑声交织。 舞池中央几个穿喇叭裤、花衬衫的年轻男女随着迪斯科节奏摆动身体。 一曲结束,喇叭里传出邓丽君的歌曲,随着靡靡的歌声,刚刚和羊癫疯一样摇头晃脑的青年一改抽风,搂着面前的女孩,装模作样的跳起了慢摇贴面舞。 男人头上喷洒了大量定型摩丝的大背头,在光影里发出亮光,混合着汗味,烟酒味形成独特的臭味。 被他们楼在怀里的几个女人烫着蓬松卷发,踩着高跟鞋,巨大的圆形耳环和裙摆随着动作飘扬。 男人身上的臭味与女人身上浮动着的雪花膏和廉价香水混合在一起,在烟雾缭绕中让人情绪迷离。 好几个人搂着搂着,就往黑暗中隐去,很快,角落中出现了喘息声。 几曲过后,舞池中的人越来越少,一个穿着拖地长喇叭裤的胖青年往卡座走去。 连载一起的三个卡座中,坐着个两一男三女。 正中间的沙发上,一个二十来岁的瘦弱年轻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靠在暗红色天鹅绒沙发上,身上的绸缎衬衫在灯光下闪烁着夺目光泽,承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肥胖的青年坐到他手边的沙发上,嘴里喘着大气,拿起装玻璃瓶装啤酒和瘦弱青年放在桌上的玻璃杯碰杯,接着一饮而尽。 喝完酒后他搂住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对着中间的苍白青年道:“天哥,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去玩?” 刘天宝懒洋洋道:“没意思。” 胖青年“嘿嘿”一笑,捏了下身边女人的腰肢,惹来一阵娇笑。 “天哥果然超脱,像我这种俗人就爱这种。” 说这就凑到女人身上乱拱。 刘天宝旁边的一个女人见状,忍住了心里的恶心,默默垂下眼。 刘天宝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女人的声音娇柔中带着点颤抖,仔细一听,年纪还不大,与她成熟的妆容十分不符。 刘天宝一条腿架到她大腿上,抬了抬下巴。 女人连忙伸出十根手指,轻轻按了上去。 胖男人见状,笑着道:“还是天哥有本事,将人调教的这么好。” “喜欢?” 刘天宝不在意的道,“送你了。” 按着腿的手指猛地抖了两下。 “怎么,怕了?”刘天宝用食指挑起女人低垂着的脑袋。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过她颤抖的眼睫,鼻子和唇瓣。 “没,没有。” 女人,也就是马利亚不敢有任何动作,任由男人抚摸。 “骗你的,你可是我母亲亲自给我挑选的,我怎么会把你送人呢。” 刘天宝轻柔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胖男人也跟着道:“马小姐,你可是跟在天哥身边最久的人了,我们可不敢造次,对不对啊?兄弟们?” 他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道。 “对。” “你可是我们小嫂子。” “哈哈,小嫂子别害怕,天哥可会怜香惜玉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道。 刘天宝像是玩够了,轻轻拍了女人的脸庞,“好了,不逗你了。自己去玩吧。” 轻柔的话语好似情人间的呢喃。 马利亚知道他是有事要和那些人谈,连忙站起身退开。 胖男人也推开了左拥右抱的女人,示意她们离开。 在经过胖男人的时候,马利亚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紧黏着她光着的大腿和胸口。 她连忙快步离开卡座,往厕所方向去。 她可不敢真的相信刘天宝的话,毕竟她亲眼见过刘天宝把自己的女人送给自己的手下。 等人走后,刘天宝才开口。 “今天过后,你们都安分点。” 胖男人连忙收回视线,“天哥,我们最近都很小心。” 刘天宝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前几天国棉厂女员工被强J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见自己的做的那些被翻出来,胖男人讪讪,“那户人家都打点好了,不会乱说。” 刘天宝的手指头轻轻敲了一下沙发扶手,“你们都要跟我进公安的,以后来这种地方可都换了层皮了,别被人抓到尾巴,否则我可保不住你们。” 他指了下另外几个男人,“今天的事,别再发生。以后这里就是正规舞厅。” 第四百二十五章 马亮想回家了 “马亮,你看什么?” 一人推了把发愣的矮瘦男人。 马亮被推得回过神,然后道:“我刚刚好像看到熟人了。” 那人顺着他视线方向看去,发现是一辆汽车,于是嗤笑一声:“哈哈哈,你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你能认识坐小汽车的人?” 马亮不满,“那当然,我爸可之前可是副厂长,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行了行了。” 那人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爸真那么厉害,你和我混什么?” “大兴帮”再怎么不起眼,也是海市最大帮派白帮的分支“嘉湖四”下帮派,而他秦克就算不受头目看中,也是资深帮派成员之一,手下也有四五个小弟。 前几年白帮在海市黑白通吃,就连大兴帮也是一派繁荣,他和兄弟们也是风光无限。 在他们的地盘上,谁见了他们不客客气气喊一声“爷”。 可从前年开始,帮派能做的事越来越少,到去年基本没了营生,兄弟们的心就散了。 到了今年,白帮下一些大分支帮派的人被抓了一批又一批。 本就松散的人更是乱成一锅粥,藏头露尾连门都不敢出。 他手下的小弟被抓了三个,只剩下了两个。 这个马亮就是他在躲风声的时候时捡回来的。 捡到的时候,这家伙已经饿了三天了,差点断气。 那时他人手短缺,想着之后和王跃青争夺地盘肯定会处于弱势,于是就给王亮吃了个馒头,救了他一条命。 他带着马亮三人苟了五六个月,本想等风声松一些后再收拢些人,重振大兴帮雄风,哪知风声更紧了。 上个月,“大兴帮”的头目和其他几个核心成员全被抓走了。 那时候他们正在商量怎么吞并另一帮派的地盘,就因他不受头目待见,王跃青那厮故意没通知他,反而让他逃过一劫。 现在大兴帮不再了,被抓进去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把他供出来,海市这地方不能待了。 “你不是说是欠了高利贷的钱才逃出来的吗?现在海市抓得这么严,那些人就算没被抓了,也不敢再做什么。你可以放心回乡了。” 马亮在外面吃尽苦头,早就想回家了。 现在听到这话,十分心动。 “克哥,那你跟我一起去虞县。” 马亮想了想。 万一遇到情况,多些人总比一个人好。 秦克手底下还有两个马仔,有他们在,万一追债的人到了,他也好脱身。 秦克也是这个意思,“那行,我就以你远房亲戚的身份和你一起去虞县,另外两个兄弟,也这么安排。” 梁书弗从海市回来后,隔了几天后她亲自挑选的布料也运到了。 新布料到手后,主要用于服装制作,少部分用于制作大肠发圈。 当亮晶晶橱窗里的模特换上了新赶制出来的呢大衣时,84年元旦的钟声敲响。 第二天一开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进店选购。 短短几个月,亮晶晶服饰店已经成虞县时髦的代名词。 又卖了半个多月后,就到了腊月十八,全市人民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街上年味月发浓烈,亮晶晶服饰的生意再次冲上了一个高峰。 梁书弗放了寒假,被纪广福压着每天围着剪刀量尺缝纫机转。 每天两眼一睁,就摆着手指头数今天要完成哪些布料的裁剪,要用什么针法绣哪几个花样。 她头晕眼花,掌心的茧子都磨出了一层。 总算,过来廿四亮晶晶要放假了,梁书弗的手指头也解放了。 廿三晚上,河口村的梁家小楼,菜香飘散,欢声笑语一片。 一楼院子里,摆了五张桌子,坐着五十来个人,都是在梁家工作的人。 “大家辛苦了,多吃点啊。” 孙秀芹帮着陈婆婆将最后一道送笋炒肉片放上桌,梁勇将温好的黄酒壶放在每一桌。 “难得聚一起,大家喝点酒。” “这么丰盛的菜,我们才不会客气。” 孙卫兵手下的一个小兄弟高声道。 几个老婆婆也笑道:“没想到活了一辈子,还能有这种好日子。” 孙秀芹满面笑容,今年他们家的生意做的比去年还大,手里终于攒下不少钱。 “大家辛苦一年了,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 她和梁勇给大家把酒倒上,“大家一起举个杯吧。” “干杯!” 杯盏撞击声响起,大家脸上带着浓浓笑意,一饮而尽。 “梁哥,这黄酒真不错,喝下去暖烘烘的。” “喜欢就多喝点,但是不能喝醉,否则醉得找不到家门,我可不好与你们家里人交代。” 梁勇开玩笑似的提醒大家。 孙卫兵也赶紧提醒,“大家热闹归热闹,可不能喝醉。我也是为大家好,前段时间镇上有人喝多了闹事,被抓起来判刑两年。” “孙哥梁哥你们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绝对不贪杯。” 几个人笑着保证。 随着吃吃喝喝,气氛越发热络。 于是有人说起了八卦。 “前段时间我去收野鸭蛋,听说了一件事,咱们县可能有大动作。” “什么大动作?” “你们知道咱们县的那个刘家吗?” “哪个刘家?” “还有哪个,就是那个娶了许多小老婆,才生了一根独苗的刘家吗?他们怎么了?” 梁书弗听到后,也竖起了耳朵。 这一年来马丽亚很安静,既没出现在她眼前,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唯一和她相关的消息就是马曙光从垃圾回收站换到了环保局。 “刘家那个独苗前段时间去咱们县的公安局上班了,一上班就办了好几个案,不到半个月就升职了。” 说话的是孙卫兵的战友之一,周建华。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现在这位小刘公子可是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小队长。 治安大队一共三个小队长,一个大队长,这小刘公子以后负责四个乡的治安巡逻、治安案件。而我们乡也归他管辖了。” “老周,你这消息哪听来的啊?准不准?” 另一人皱眉道。 “怎么不准,我舅妈的侄女的隔壁邻居是刘家司机的外甥,消息绝对准确。” 周建华道。 “那可不妙啊。” 那人悠悠叹了口气。 “何叔,这话怎么说?” 梁书弗问。 第四百二十四章 会会老朋友 1983年这个冬天,很多人的人生走向都发生了改变。 前几年大量知青返城后找不到工作,成天无所事事,县城里寻衅滋事层出不穷。 各地都出现了流氓团伙,他们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做下无数情节恶劣的案件。全国治安与刑事案件立案数量大幅上升。 到了1983年上半年,全国发生重大特大案件2.5万起,包括首都京市在内到18个大城市的发案率不断上升,社会治安问题突出。 面对这种情况,中央领导高度重视,出台了相关政策法规。 于是从1983年8月25日,正式开始了为期三年的“严打”活动。 临近年关,梁书弗再次踏上海市的土地,发现就连街道都变得干净整洁了不少。 不止是卫生环境方面,还有人员方面。 之前海市长途站外,会有一些团伙人员,对落单的人下手,现在那些奇怪的人全都不见了。 前来接她的顾先生道:“国庆后,海市打掉了一个最大的犯罪团伙,抓了200多个人,过年前全都要枪毙掉。这个消息一传开,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团伙,还有一些漏网之鱼,现在都缩着不敢出来了。” 梁书弗十分欣喜,“这样的话,以后来海市做生意我也要放心一些,顾老板您也不用特意来接我。” 顾先生点头赞同,“可不是么,虽说我们布匹批发市场是正规场所,但以前也有鱼龙混杂的人在里面搞点不法之事,搞得我们做生意都提心吊胆。现在好了,可以放心了。” 他开心的笑了,“不过你来我还是必须要接的,你可是我的大客户啊。” “您说笑了,我这一个小作坊,哪能算您的大客户。平时多亏了您照顾我。” 梁书弗———— “诶,你这可真是太谦虚了。现在海市谁不知道亮晶晶头花,已经可以和玉兰片并驾齐驱了。” 顾先生没有夸张,就一年的时间,亮晶晶发饰已经在海市有了5个柜台。 除了一开始服装商店外,还进了和平饭店,海市百货,步行街的游客商店和长途站商品柜,现在海市人都认可亮晶晶,觉得他不比玉兰牌差。 就连一些老海市人,都会给自家囡囡买上几款。能让挑剔精明又有着地域优越感的老海市人喜欢,可见亮晶晶头花的不凡。 “你们亮晶晶不是还有服饰吗?打算什么时候进军海市?” “谢谢您真是看得起我们亮晶晶,不过亮晶晶服饰目前还只是个小作坊,不具备往外发展的的能力。” 梁书弗十分清楚,头花之所以发展这么快,是因为市场上生产企业不多,她占了个先机,再加上背后有县工艺品厂的支持,她才能将步子迈得大一些。 可服装不一样,自古江南繁华,纺织绞丝制衣产业不在少数,裁缝店遍地,其中不乏有名的老字号,新华国建立后,各地更是建起了国营服装厂,可以说市场供给是充足的,人们的选择也更多。 还有一点,亮晶晶服饰师傅的师傅太少了,加起来也不足15人。 15个人对一个只做乡镇生意的裁缝作坊来说,是绰绰有余;但比县国营服装厂来说,还是规模小了一些,产量上不去,一切都是空谈。 “今天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 顾先生笑着道:“我看好亮晶晶,以后要是亮晶晶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这老朋友。” 梁书弗笑道:“顾老板自谦了,好马也需配好鞍。您这边的布料一向比其他批发商时新,价格也是很公道。希望以后我们能长长久久的合作下去。” 顾先生听后开怀大笑。 他这人爽快,做生意也是结交朋友。 能遇到一个懂他辛苦和理念的合作伙伴不容易。 “走,给你看看我的新伙伴。” 顾先生兴奋地一拍手。 跟着顾先生走了一段路,梁书弗就看到停在路边的一辆红色摩托车。 “嘉陵JH70,海市引进岛国技术新生产的一款大排量摩托。怎么样?帅气吧。” 顾先生拍了拍摩托车的引擎盖,“这家伙发动机最大功率4.2马力,动力强且发动机震动小、噪音低,有前后弹簧减震,长途骑行也不累。不论是载人、载货还是爬坡都轻松的很。” 梁书弗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摩托车很难买吧。” 除了钱外,还有票的问题。 现在正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阶段,车辆是紧俏物资,必须要准购证才能购买。 黑市上一张自行车票卖到100块,都有人抢着要。 摩托车本身更稀少,且买得起的人也都不差钱,那更是一票难求。 “你想买的话,我这边有个合法的门路,就是价格要比出厂价高个一百。” 顾先生知道梁家做生意,肯定也用得上摩托车。 “价格不是问题,现在摩托车多抢手,要是能买到一辆,那真是给我家帮了大忙了。” 梁书弗也不是擅自作主,家里的两辆自行车虽然细致保养,经常软布擦拭,一周加一次油,可毕竟每天来回县城河口村,已经有点破旧了。 前段时间一场冬雨下来,车子半路链条断了,母亲受了好大的罪。 当时母亲就感慨,“要是有辆摩托车就好了。” 顾先生一摆手,“走,今天先带你体验体验。” 梁书弗坐着嘉陵摩托车,拉风的疾驰过海市街道,一会会就到了批发市场。 如今她是批发市场的常客,正在市场巡视的周众昕看到她来,也热情的招呼。 “小梁同志,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因为罗主任侄子的原因,他知道梁书弗还在读高中,学业十分繁忙。 “顾老板这里到了一批新货,我来看看。周叔,听说你刚刚结婚,可惜我们离得远,不能及时送上祝福,只能借这对枕巾祝你和阿姨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梁书弗将一个手提袋送给他。 平时她妈一个人过来,或者请顾老板托运货物,少不得周众昕的照顾,梁书弗这次来特意带了礼。 枕巾是这年头结婚常见礼品,周众昕十分坦荡的接受。 “你大老远来海市,还特地给我带东西。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下我给你送喜糖来啊。” “谢谢周叔,那我就沾沾你的喜气。” 送走周众昕,顾先生对梁书弗高看一眼,“你怎么知道他结婚了?” 周众昕虽然是助理,但出生很好,平时和他们商户除了工作上的来往,私底下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所以知道他结婚的人很少。 “上次逛街的时候刚好遇到周叔和他未婚妻试衣服。” 梁书弗有空就到处转,看看大城市里的人穿什么,商场里卖什么。 也就凑巧碰到了周众昕和他未婚妻在定结婚新装,她的未婚妻看上去十分不满意周众昕给她挑选的衣服。 顾先生还以为是巧合。 梁书弗没说的是,最后还是在她的参谋建议下,周众昕的未婚妻才定下了结婚那天的套装,不仅让周众昕暗暗感激,还赢得了他未婚妻的好感,两人还互留了电话。 梁书弗在布匹批发市场待了小半天,挑选了一些布料后,又去拜访了下吉其芳,将苏姨捎过来的东西送到。 可惜吉奶奶太忙了,两人匆匆说了几句,她就又被请去了实验室。 “我送你吧。” 高统知道老师不放心小姑娘,开着车要送她去长途车站。 梁书弗也不客气,坐上了研究所单位的车。 车子经过步行街的时候,她随意往外看了看,发现一个眼熟的人。 当她摇下车窗想细看时,人又不见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从此人生不一样了 “你!” 在工厂工作了半辈子,自认是体面城里工人的吴母觉得受到了侮辱。 “怎么?我只是阐述事实,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刚刚用言语打压自己女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女儿会受不了? 所以到底是我黑心,我花言巧语不怀好意,还是你们做父母的故意用情感操纵控制,打压孩子? 就算我年纪不大也知道父母若真的爱自己的孩子,会为孩子的未来打算。可你们却只想折断香莲姐的羽翼,让她大好年华在家里给全家当免费保姆。难道你们不是想吸干她的价值后再将她一脚踢开?” 吴母被说得连连后退,“你,你——”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梁书弗“哧”了一声,“啊,真是对不起啊。我还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而已。” 说完,她对着吴香莲道:“香莲姐,马上要开店了,你处理一下。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关系,影响到店里的生意。” 吴香莲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呆呆地点头。 “我一定会处理好。” 见她这样,梁书弗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软了语气加了一句。 “虽然父母带我们来世上,可并不代表子女的命是他们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说完,她不待吴香莲反应,骑车而去。 吴父见人走后,才跳出来,“岂有此理!这种牙尖嘴利的丫头,只会带坏人。吴香莲,你要是还认我们是你的父母,就跟我们回去!” 吴香莲还沉浸在梁书弗刚刚的话中,听后第一次忍不住审视起自己的父母。 “怎么?你干什么这么看我们?” 吴父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虚。 “爸,妈,你们真的是为了我好?你们有考虑过我没了这份工作之后,日子要怎么过吗?” 吴母不耐烦地道:“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要你出来赔笑脸?你贱不贱?” 吴香莲见她回避自己的问题,心口冷冷的。 “我不回去。” 83年12月,虞县一夜入冬。 亮晶晶服饰开业三个月,先是熟客介绍,接着街坊捧场,店里生意一直很稳定。 新客人们发现亮晶晶不仅店铺装饰特别,里面的女服务员说话亲切,还特别会推荐搭配衣服,让人掏钱掏得特别舒服。 再者亮晶晶的衣服不管是贵一些的定制还是稍微便宜些的成衣,都好看耐看,新款上架速度总是领先县内其他服装店。 渐渐的,亮晶晶聚集了一大批忠实客户。 昨天突降十度后,今天店里就来来了好几个客人,都是来选购大衣和棉袄的。 吴香莲从早到晚都没有听过嘴,跑前跑后给客人们介绍衣服,一早上就卖出了四件棉袄,签下了2件大衣的订单。 孙秀芹递过一杯水,“小吴,喝点水吧。” 吴香莲接过道了谢,她一早上说了不少话,确实口干舌燥。 喝了一口水后,她立刻道: “孙姐,短款花棉袄的小号只剩一件了,菱形格棉袄只剩下一件大码了,其他都卖光了,还有卡其色厚绒拉链夹克,也只有两件中号了。” 孙秀芹听后都记下,“这些货都有,明天一早就能到店。” “行,那下午有客人要的话,我就让他们明天再来。” 孙秀芹见她放下杯子就要去整理衣物,连忙道:“现在没客人,你休息下吧。” “没事的,孙姐。我喜欢干这些事。” 吴香莲脸上笑莹莹,一看就是乐在其中。 孙秀芹一起上手帮着给模特换上新棉袄,刚刚那件被一个大姐从模特身上扒下来直接穿走了。 她拉开模特的一只手,给它套上衣袖,然后和吴香莲闲聊起来。 “小吴,我看你最近来得特别早,你也别这么拼,年纪轻轻多睡点,等老了想睡也睡不着了。” “孙姐,我现在睡得可好了。睡眠时间比之前还要多。” 吴香莲笑道。 “我搬出来了,现在就住这附近,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 吴香莲主动解释。 “啊?” 孙秀芹惊讶,她知道吴香莲和父母兄嫂住一起,家里和这里不近,平时不会往这里,那天来店里纯粹是意外。 “你搬出来了,那现在住哪里?安全吗?” “嗯,我租住在初中同学家的一间空房子里,她父亲去得早,家里她和她妈妈,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弟。 她们家人都很好,以前她帮我补课,下雨天她母亲给她送饭到学校,知道我没饭吃,还特意分我一半。 今年夏天她爸给单位开车出了意外,我同学直接顶了她父亲的班。 因为经常要跑外地,我同学不放心家里,刚好我想找房子,于是干脆搬过去,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吴香莲说起同学一家,都是满满的感激。 “那你搬出来,你家里人没意见?” 孙秀芹不是很清楚吴家的事,只知道这姑娘家有点重男亲女,小姑娘以前又要打零工又要做家务。 “我已经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吴香莲道。 其实一开始,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那天小弗去上学后,母亲也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一向自诩体面人的母亲在巷子口和泼妇骂街一样,最后还不是巷子里一个老太出来制止,她父母还不知道要骂多久。 小弗的话她听进去了,但又没有全听进去。 她还是想相信父母不是是那样的人,他们只是担心她。 于是同意将所有的工资都上交给家里,父母对她在亮晶晶上班的事才睁只眼闭只眼。 后来她遇到了前来送东西的王丹丹,有着类似经历的两人一见如故。 而王丹丹的真实经历,让她十分惶恐。 “你要不要试试?” “怎么试?” “你告诉他们,你已经是成人了,不再是问父母要零花钱的孩子,你的工资要自己拿一半,剩下的一半上交。还有你现在也在上班了,家里的家务要大家一起分担,不能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王丹丹建议。 吴香莲按照王丹丹教的话,和家里提出要求。 父母听后拍着桌子大骂,两个哥哥一个摔了筷子,一个摔了碗,她的亲妹妹不仅不劝,还和两个嫂嫂一起说风凉话。 那一刻,她就知道小老板和丹丹说的没错。 于是她开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她就每天一大早起床,吃了饭就出门;晚上下班回家,没人给她留饭,她就开了橱柜自己煮着吃,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其他人。 至于家务,她每天早出晚归,当然没时间做。 父母和兄嫂的骂声算什么? 反正她一天到晚不在家,听不见自然不在意。 这样一来,家里终于受不了将她赶了出来。 没错,那天下班,她发现门窗全锁紧,她的东西就被扔在门口。 要不是她提着东西被下班回家的同学认出来带回家,怕是要露宿街头。 后来她直接租在了同学家,在发工资的那天父母找到引针巷,劈头盖脸对着她就是一通指责。 “你一个未婚姑娘,这些天去哪鬼混了?你还要不要脸了?赶紧跟我们回去!” 吴香莲只觉得可笑。 她都搬出来十天了,要真出事,这么久时间,尸体都烂了臭了。 “你们是来要我的工资的吧。” 吴香莲一针见血戳穿他们的打算,“我是一分都不会给你们的。” “吴香莲,你怎么说话的?” 吴父怒斥。 “怎么,难道你们不是来问我要钱,而是良心发现,生怕我被赶出家门饿死街头,特意来给我送钱的吗?” “你这不是好好的,哪要我们操心。” 吴母立刻道。 “对,我发现离开了吴家后,外面全是阳光,根本没有雨。” 吴香莲道:“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也别想从我这拿钱。毕竟我一个人既要租房子住,又要吃饭,那点工资一个人花光正好。” “吴香莲,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回吴家,我在外面有床睡,再也不用睡走道上,一整个晚上起来无数次,给半夜上厕所的人让路。 现在我上完班回家,只要洗自己的衣服,做一个人的菜,不用伺候一大家子,最后却只能吃你们剩下的残羹冷炙。” 吴香莲淡淡陈述着,“妈,换做是你,你愿意回去吗?” 那天,她的父母面容狰狞地放着狠话,说要和她断绝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吴香莲偷偷哭了很久,但哭完后觉得十分痛快,还有解脱的轻松。 孙秀芹听完后,一阵愕然。 接着她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正因为如此,更要对自己好一些。 毕竟年纪轻轻就吃苦的话, 那这辈子过得也太苦了。 既然你自己有能力可以过好,那就不要想那么多,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再说。 人啊,还是要自私点,才能过得开心。” 在女儿的影响下,孙秀芹也想开了,这人有福就得享。 不喜欢的人不接触,不想干的事就拒绝,不爱听的话不去听。 她发现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之前我还想不通,觉得都是一家人不要计较那么多,但我爸妈明显不把我当一家人。” 吴香莲想到一个多月前,父母偷偷跟踪她到店里来,要求她把工作辞掉,后来得知她的工资后,就让她每个月上交全部工资,否则就闹得她丢工作的事。 “要不是小弗,我还可能想不通,傻乎乎地吃苦。” 吴香莲苦笑。 她十分感谢小老板,不仅给了她工作,让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跟在老师傅身边学习。 还点醒了被感情蒙蔽双眼的她。 后来她才知道,丹丹那天会来县里送东西,原来是小老板的意思。 而自从搬出来后,她发现她的爸妈真的不爱她,她的兄嫂妹妹也不把她当家人。 吴家全家一边看不起她,一边又要掌控她,让她给家里做牛做马。 “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孙秀芹拍拍她肩膀。 “嗯,如今的日子就是我人生中过得最好的时刻。小弗说了,只要踏实肯干,以后只会比今天更好。” 吴香莲点头。 那天,因为家里两个侄子闹着要吃豆浆油条,捏着五毛钱跑遍了小半个县城的她,误入了这条巷子,踏入了亮晶晶。 从此,她的人生走向就不一样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懂装懂只会丢自己的脸 刘大娘见自己的话不仅吓退人,反被小丫头利用,让大家更想去亮晶晶上班,她恨地直跺脚。 “你们不听我的,以后有的后悔。” “我们要是听了你的会才后悔。” 一个大婶用肩膀撞开她。 “哼,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走走走,别在这挡道。” 另一人也鄙夷地道:“呵呵,刚刚那些被你提到名字的人真可怜,就这么硬生生被你拖累了,不知道他们知道了后会对你怎么样。” “我听说她们今天也要来梁家找工作,这会估计就快到了。要是她们知道因为你没了机会,你说她们会怎么样?” 那些娘们可都是厉害的角色,想到自己坏了那些人的好事,刘大娘头皮一麻。 “哼,别说我没劝过你们,以后有你们苦头吃。” 她嘴里叫嚣着,却十分迅速地往外跑,像是怕被人抓到一样。 梁书瑶插着腰,脆脆地道:“以后别来我家,我们才不欢迎你。” 梁书弗看着小妹中气十足的样子,笑了出来。 “好了,要报名的继续。” 当天,一共有23个人报名,这些报名的人中年纪最小也要30出头,最大的要50多了。 经过孙秀芹和梁书弗的商量,她们最终留下了7个人。 陈阿炳提到的沈景华和朱蓉就在其中,剩下的几个人都是手脚麻利,性格温顺,又不碎嘴的中年妇人。 这7个人有四个分到了亮晶晶头花,3个有些缝纫基础的分到了亮晶晶服饰。 头花那边由王丹丹带着她们,服饰那边则有周芸芸负责带教。 不过一周时间,这7人就都已经上手了。 有了帮手,陈小来也就脱出手,跟着纪师傅她们一起做定制款。 现在县里面亮晶晶服装店的定制订单已经排到11月了,纪师傅几人来不及做,根本来不及做。 有了陈小来的加入,孙秀芹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周六早上,引针巷口 一对中老年夫妻,正脸色不善的扯着个年轻女孩往外走。 “爸妈,求求你们,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吴香莲拉着电线杆不肯走,她苦苦哀求。 “呸,什么工作,给个臭个体户打工而已。” 吴母不屑地啐了一口。 “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神出鬼没,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管,原来是背着我们在外打野工。我们吴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吴父瞪着女儿,“还不跟我回去!” “爸,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欢做的事,求求你们让我干吧。” “你喜欢干的事难道就是冲着人谄媚的笑,你这是给资本家当奴才!资本家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个个眼里只有钱没有人情的东西。 你和资本家沾上关系,是要害我们全家吗? 我吴良材怎么生出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要是让大家知道了,我这个老工人还有什么脸?你让你哥哥妹妹她们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爸,现在改革开放了,做生意是政府允许的。而且这家店的老板人十分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吴香莲解释道:“我在这上班和在国营裁缝店上班没什么区别,一样是卖衣服。” “你可真会往脸上贴金。” 吴母嗤笑,“人家端铁饭碗吃皇粮,一辈子都不用愁,你给个体户卖衣服能有什么?连找对象都被嫌弃。” “爸妈,你们不要担心。我们老板十分大方,给的工资和国营裁缝店一样,我剩一点,每年也能存下不少钱。” 吴母听后愣了下,“你现在工资有30块?” “嗯,我老板说要是做的好,还能涨。” 此时的吴香莲还真以为父母是关心自己,怕自己吃亏,被人知道给个体户打工后被看轻,以后找不到好对象,老了没保障。 其实她们在乎的只是自己和兄嫂而已。 所以—— “那你以后每个月发了工资,把钱全都交给我。” “啊?” “你天天在外面不着家,家里的事没人干,孩子没人带,这些都要我和你嫂嫂们干,出点钱不应该吗?” “可是——” 吴香莲想说这几天家里的活都是她出门前或下班回家后做的。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么把钱都交出来,好么就给我把这工作辞了。” 吴父不容置疑地道。 “爸。” 吴香莲连忙道:“我在这里上班还能学手艺,有两个师傅带我。我想自己留点钱给师傅们买点东西。” 虽然小老板说让她跟着学点东西是为了让她快点上手,尽早帮着店里做衣服。 可其他地方的学徒不仅没钱拿,甚至还要出钱才被收下当学徒。 所以她拿了工资,早就想着买点东西送给孙师傅纪师傅他们几人。 “什么?还要花钱给人买东西,你这肯定是被骗了。跟我回去,以后都不许来了。” 吴父气得跺脚。 “爸,我不——” “啪”地一个耳光扇在吴香莲脸上。 “别叫我爸!” 吴父指着女儿骂,“你有没有脑子?给人干活拿了工资还要倒贴回去,你贱不贱啊!” “老头子,别和她废话。四丫头从小就脑子拎不清,直接拉回去关上几天清醒清醒。免得祸害了全家。” 吴香莲愣住了,她没想到父母这样看她。 “香莲姐。” 正在僵持中,出门上课的梁书弗看到了巷子口的三人。 “都到店门口了,你怎么还不进来?” “你是谁?” 吴母眯着眼,看着巷子里走出来的人。 “这是我们店里的小老板。” 吴香莲连忙解释,“小老板,你这是要出门吗?我爸妈找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去了。” 梁书弗看了下吴香莲的脸颊,推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时,对吴香莲道:“香莲姐,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谁都不能强迫你干你不乐意的事。就算是亲人也不行。” “诶,小丫头,你说什么?” 吴母听后不乐意了。 “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恶毒,故意挑拨别人母女关系,你存的什么心?” “呵,资本家的孩子,也是黑心肝的资本家。” 吴父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哪个学校的,信不信我去学校找你们老师说理去?” 要不是对方还是个学生,他真要好好说道说道。 “爸妈,你们别乱说。小老板一家都是好人。” 吴香莲拉着母亲。 “什么乱说,我瞧你现在鬼迷心窍的样子,就是被这些黑心肝资本家用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等到他们榨干了你的价值,就会毫不犹豫一脚将你踢开!说不定还会让你欠下一大笔钱,连累我们全家。 果然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还出来工作,真是丢人现眼!” 梁书弗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位大娘,说话要有证据。” 吴母甩开她的手,走近梁书弗。 “什么证据?我哪里说错了吗?谁不知道资本家都是黑五类,吃人不吐骨头。也就是现在上面的人被蛊惑了,否则早就被抓起来游街了。” 吴母上下打量着她,“小小年纪穿得花里胡哨,瞧瞧这什么袖子?奇奇怪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梁书弗今天身上穿的是店里秋天新款的小方领蝙蝠袖两用衫,银灰色布料是海市那边新出的仿真丝绸缎,动作间布料折射不同光线,流光溢彩。 因为袖子形状的奇怪,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看一眼就撇开眼。 但这件衣服依旧十分受欢迎,现在追求潮流,标榜个性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售价58元,比普通布料的夹克衫贵10-15元。 梁书弗指着身上的衣服,“花里胡哨?” 她正色道:“大娘,这叫蝙蝠袖夹克衫,服装款式起源于欧洲。蝙蝠袖改造了传统袖子,不仅为服装增添的视觉效果,还标志着女性意识的觉醒,是女性摆脱束缚,追求自由权利的象征。 在20世纪60年代的一次欧洲文化运动中,蝙蝠袖夹克衫成为了年轻人追求自由和个性的象征,从此流行到了全世界。 我们国家现在也处于高速发展中,不管是经济,文化都在和国际接轨,这样的衣服以后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常见,而你说这是花里胡哨? 你可以不欣赏,但请你张口就来,不懂装懂,这样只会丢自己的脸。” 梁书弗一口气输出。 第四百二十一章 倚老卖老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个体户,小本买卖,招不了那么多人。可大家又都是街坊邻居的情份,干活也都麻利,所以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梁书弗好脾气的笑着。 她这话就是告诉大家,别来将情份,在场的人都一样。 “大家要是感兴趣就对照下条件,满足的话可以到我这来报名。名额有限,招满为止。” 听到名额有限,众人着急了,有人急着举手。 “我!我会踩缝纫机!” “我懂面料。” “我会勾花样。” …… 本来还有人观望,但随着一些人的举手,其他人也纷纷挤上前,生怕晚了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别挤别挤,一个个来,大家排队啊。” 梁书瑶帮着姐姐维持秩序,梁书弗则登记报名人的信息。 “登记好了大家别走啊,等下就会出结果。” 梁书弗提醒大家。 这时,一个黑胖的妇人挤了进来。 “你就是梁书弗?” 梁书弗抬头看了下,认出了这人。 她笑容微减地点头,“对。” “你妈呢?这么大的事,就让你们两个丫头片子瞎折腾?” 来人大着嗓门,十分不满。 “大娘,我妈有事忙。” 梁书弗淡淡道。 “等我到你们作坊来帮忙后,可要好好说说她,不能这么胡来。” “请问你要应聘什么岗位?条件满足吗?” 梁书弗不接话,问道。 “什么岗位条件的,你们和我还要讲什么规矩。” 女人挺起了胸脯,“梁家丫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刘大娘,当初你妈进厂子上班还是我带的她,我也算她半个师傅了。小时候你跟着来厂里,我还抱过你呢。” 刘大娘嗓门巨大,说话时口水到处喷。 “我进你们作坊,就是来提升你们水平的。以后你们就放心把作坊交给我管,保证我帮你们管的妥妥贴帖的。” 梁书弗听后忍不住冷笑,有些人一点自知之明,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倚老卖老。 这个刘大娘她当然记得,且十分深刻。 母亲刚进纺织厂的时候和她排在同一班,这婆娘仗着自己早几个月进工厂,年纪大那么几岁,就把自己的活都推给母亲。 轮到上夜班的时候,她经常偷溜出去睡觉,让母亲一个人顶着。 她工作不积极,拿钱的时候却积极得很。 每个月工资不仅不能少她一分,还要母亲把1/3的工资给她,说什么这是给师傅的孝敬。 后来是隔壁组的一个大妈看不下去,狠狠骂了她一顿,还拉着母亲去了厂领导那里换了分组,这婆娘才消停。 但从那后她见到母亲就鼻子不是眼睛,就连年幼的她去厂里给母亲送红薯,都被她掐红了胳膊。 就是那一次,一向忍让的母亲和这个婆娘打了一架,扯掉了她好几把头发,吓得她以后再也不敢当面挤兑母亲。 当初母亲辞了纺织厂工作的时候,也是她蹦跶得最欢,到处和人嚼舌根,对着母亲和小来婶子冷嘲热讽,挖苦讽刺。 “哦,刘大娘,原来是你啊。” 刘大娘见梁书弗认出了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对,对,就是我。我听大队长说你们这里招人就立刻过来帮忙了,生怕耽误你们的事。”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们放心,有我在,保管帮你们家把生意搞得红红火火。” “还有,我在纺织厂里干了这么多年,认识不少人,最清楚谁能干谁不行。我看今天这什么招聘你就别搞了,等下我就把那些人喊来给你看看,绝对都是干活好手。” “哦?是哪些人呢?” 梁书弗装作好奇的问。 刘大娘一连串报了五六个人的名字。 梁书弗都一一记下。 “明白了,这些人都不能要。” “对,这些人——” 刘大娘脸上的笑意吧唧一下掉在地上。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清楚吗?这些人,因为是你推荐的,所以我们不要。” 梁书弗放下手中的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对了,还有你,我们也不要。”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妈的半个师傅,你们就这么对待我的?还懂不懂礼数了?” “先不说你在厂里的表现年年不合格,就算你愿意改了之前偷奸耍滑的习惯,你也没有相应的手艺。更何况,之前在厂里你是怎么欺负我妈的,你忘记,我们可没忘。 所以不论是攀情份,还是看你个人能力,你都不合格。” 刘大娘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牙尖嘴利,一时反驳不了。 她只能使用撒泼那招,拍着大腿哭闹。 “大家快来看啊,梁家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不把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当人,连个黄毛丫头都能爬到我头发梢上。 这样的人家,你们给他们打工,就不怕被坑得连骨头都不剩?” 既然梁家不仁,那她就让梁家招不到人。 “招人还要什么面试,这不就是把我们当牲口挑选,妥妥的旧社会资本家做派啊!大家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啊,这种人家没有良心的。” 听了刘大娘的话,几个本来就有点迟疑的人更加摇摆了。 个体户而已,凭什么对她们这些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挑三拣四。 她们愿意来工作,已经是看在陈阿炳面子上了。 梁书弗将这几个人的表现默默看在眼中,然后转头对着哭喊的刘大娘道: “刘大娘,既然你这么无私,这么有良心,那你就发发善心,给她们一份工作,或者干脆不要她们干活,每个月给大家发钱,岂不是更好。” 听到梁书弗这话,刘大娘炸了。 “我凭什么要给钱?” “因为我是无良的资本家,而你是为大家打抱不平的好心人啊。你要是不给钱,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她们怎么生活?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活不下去?” “呸!她们没工作没钱活不下去,关我屁事?” 刘大娘狠狠啐了一口,“倒是你们这么有钱,见死不救,真是恶毒。” 梁书弗板起脸来,“这是我们全家起早贪黑,用十根手指头赚出来的。我们不偷不抢,靠自己的辛勤劳动,靠自己的智慧致富,我觉得很光荣。怎么到你嘴里,这样的光荣就变得见不得光了呢?” 她义正言辞地模样,让刘大娘气弱地退了几步。 “国家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不过是走在前面的那一小部分而已,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家也富起来。到时候,你们也要仇视他们吗?你们要是觉得有钱人的钱,就应该无偿分给你们,那不好意思,这样的人,我们亮晶晶不欢迎也不需要。谁知道这样的人,会不会在哪天因为嫉恨,就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梁书弗环视众人,看得几个人面上讪讪。 刚刚还嘈杂的人群也不在说话,现场一片寂静。 见众人认识到了她的认真,梁书弗抛出一个甜枣。 “但凡是为亮晶晶工作的人,我们也绝对不亏待。每月按时发放工资,要是生意好,每半年发一次奖金,过年还有过年红包和年货,绝对让大家在亮晶晶干的舒心又开心。” 这一连串的福利,真是太让人心动了。 有奖金,有红包,还有年礼,这不是国营单位才有的待遇。 人群又开始嘈杂起来。 “我报名!” 沈景华大喊,“我需要这份工作。” “还有我!” 朱蓉也挤上前,“只要给我工作,就是救了我们家的命。哪有对救命恩人挑三拣四的道理。” 大队长都和她们说了,梁家是为了让她们光明正大的来工作,才搞了这个面试。 她们得领情。 第四百二十章 解决问题 陈阿炳特意找了梁书弗放学回家的日子过来,把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 “那几户人家,基本家里都有病人或本身有残疾的,现在厂子一倒,日子更加艰难了。” 孙秀芹也在厂里上过班,对陈阿炳说的那几户人家有印象。 “我记得沈景华的儿子是脑瘫,她赚钱要给儿子治病;朱蓉的父母亲有点轻微智力缺陷,还有年迈的爷爷,家里都靠她;王超的妻子得了消渴症,不太能干活…” 她把情况大概捋了下。 “没错。” 陈阿炳点头。 “大队里穷苦的人家不少,本该是大队的责任,何况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已经帮了咱们自己村里的几户赤贫户很多,让她们的日子慢慢好转起来,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也不贪心,就是想给那几家一口饭,“我就是想梁勇收菜的时候,可不可以去看看他们那几户种的菜,养得鸡鸭?” 经过两年的发展磨合,梁勇现在收菜,除了河口村的一的人家外,还有几个固定的人家,已经不再去陌生人家收东西了。 “当然,他们要是种的菜不好,养的鸡鸭不行,你们也不用特意关照。” 梁阿炳对这几户人家都有一定了解。 都说穷生奸,之前他在走访赤贫户的时候,考察过他们的人品,都不是偷奸耍滑之人;反而因为生计艰难,这几家养得孩子都特别勤劳踏实能干。 他们之所以过得艰难,纯粹是遭遇了意外或疾病的苦难。 梁勇毫不犹豫的点头,“没有问题。” 他现在给县城的各国营饭店,国营工厂食堂供蔬菜,多收几家的量没有任何影响。 孙秀芹却有不同的想法。 “大队长,我记得朱蓉会缝纫,沈景华也是厂里出了名的手脚好,要是她们愿意的话,可以让她们来我们这试试。” 陈阿炳大喜,没想到孙秀芹还会主动提出给人安排工作的事。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这事不妥,我不能让你们为大队兜底,你们也没有这个责任。” 这事要是被纺织厂里其他人知道了,会给梁家带来麻烦。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安排了穷苦的人家来梁家干活,那其他人也可以说他们家里也困难。 这一个两个的想来梁家干活,梁家要是不收,免不了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可要是都收下来,也有其他的问题。 虽然纺织厂里大部分员工本性是好的,但陈阿炳不得不承认,最近两年厂里员工划水摸鱼的情况不少,还有一些倚老卖老的情况,让梁家收下这些人也不合适。 虽然这事若是办成了,他的名声会好听不少,甚至还会被乡镇,被县里表扬,但他不能为了自己,为了一部分人,而损害其他人的利益。 “大队长,我也不是可怜谁,也不是要肩负什么大责任,而是我们的亮晶晶的两个工坊现在都缺人。 既然要找人,找谁干不是干?我当然优先自己大队里的人,好歹知根知底。” 梁书弗也点头赞同,“老公公,您也知道之前出过假冒亮晶晶头花的事,我们的作坊在村里都是敞开了门任人进出。要是由大家帮忙带只眼睛看着,我也能更放心。这是件双赢的事,我们还要感谢您牵线。” 接着她叹了口气:“这次厂子关门,大队里不少人一下子失业,大家日子都要难一段时间。” “谁说不是呢。” 陈阿炳就是愁这个。 “老公公,麻烦您通知下厂里的各位叔伯婶子门,我们亮晶晶要招人,不过需要通过面试后才能上班。至于您说的那几家特别困难的,我们肯定都安排好。要是其他人也想来,那就要看他们擅长什么了。” 之前亮晶晶招人,都是熟人介绍或亲戚带亲戚,从没有搞招人面试什么。 但现在亮晶晶的规模越来越大,需要的人越来越多,再用老方法不合适。 梁书弗一直想要规范下家里几个作坊的一些生产经营管理,这次招人就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这个办法好。” 陈阿炳眼睛一亮,这样就可以将那些偷奸耍滑的全筛出去。 “老公公,你放心将我们要招人的消息放出去,别的不用多说,要是有人感兴趣,就让他们自己过来问。” 梁书弗道。 “行,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有数了。” 陈阿炳笑了起来。 多日来压在心里的焦虑一下卸了大半,也能感受到嘴里火炮的疼痛了。 “嘶……” 梁书瑶递上一杯茶,“老公公喝点凉茶,特别下火。” 陈阿炳接过茶杯,发现里面是黑乎乎的茶水,鼻尖还能闻到清新的草木香气,其中还微微带着点苦味。 “这里面有罗汉果,甘菊,金银花,不仅降火还能滋润咽喉。” “小瑶瑶懂得还挺多。” 陈阿炳笑笑,喝下一口带着点苦味,回口带着点甘甜的凉茶,喉咙口也变得凉爽了不少,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你还知道点什么啊?” 梁书瑶扭着头,看看爸妈姐姐,见他们都微笑,便掰着手指头一一数道:“像我们村里路边的婆婆纳,猪殃殃的叶片捣碎外敷可以给皮肤消炎,煎水喝可以利尿消肿;黄毛茛有毒但可以驱虫,韩信草是清热解毒、活血消肿的良药,可以治跌打损伤、咽喉炎症、皮肤疮疡。” 这下陈阿炳彻底惊到了,就连身子都坐直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啊?” 梁书瑶有点懵懂,不知道老公公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平时收草的时候,顺便就记住了功效。” 呼——— “梁勇,秀芹,你家怎么教孩子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优秀?” 陈阿炳扭过头,对着两人道。 “我们也没有怎么教,全是她自己学的。” 梁勇十分老实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能记下这么多。” 孙秀芹则笑着看向两个女儿,“她们的学习我从没管过,小弗都是自己学,瑶瑶有她姐姐带着,现在遇到感兴趣的,也自己钻研。” 听听,这是炫耀吗? 没有! 可偏偏这样的大实话,让陈阿炳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梁勇,秀芹,这可真是不得了啊。小弗已经在县里最好的高中读书了,接下来把小瑶瑶好好培养一下,以后家里就能得两个大学生了。 你们在县城不是有门面房吗?既然小弗在县里读书,让小瑶瑶也一起去好了,秀芹你也不用每天辛苦来回了。” 陈阿炳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掏心掏肺的话都说了。 其实孙秀芹最近也在想这个事。 自从她去了县城做生意后,眼界开阔了不少,县城的人家抓孩子教育抓得十分紧,同样成效也十分显著。 不过她还是愿意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寒假的时候我带她去县里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再看看孩子什么想法。” 第二天,陈阿炳就将梁家要招人的消息很放出去,很快一堆人都去河口村梁家打听消息。 梁书弗把连夜准备好的招聘启事发给大家,“我们要招多少人,需要满足什么条件都在上面了。大家可以先看看,要是不识字也不要紧,我可以给大家现场解释。凡是满足条件的人,再由我们进行面试考核,通过就能来上班。” “什么?怎么这么复杂?” “不是说纺织厂里的工人都可以来吗?” 人群中有人不满意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队纺织厂要关门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宋媛媛都没在学校出现,但宋征知道宋卫海不会罢休。 果然一周后,宋媛媛又来县一中上学了。 几天不见,她看上去学乖了很多。虽不至于见到宋征就绕道,但至少不敢再主动上前挑衅了。 这次大家都知道她是以“借读”的身份进入县一中的,而不是真正的一中学生。 同时她还被分入了高一(三)班,成了段宜民的后桌。 有天傍晚梁书弗遇到段宜民,见她抱着一堆书匆匆赶回宿舍,就和逃离什么东西一样。 梁书弗想了想,还是没有多管闲事。 开学一个月,梁书弗每天早上六点半出门,午饭晚饭在学校食堂,上完晚自习后骑车回家,到家已经是9点30分左右了,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兼顾生意。 幸好不管是父亲的农副产品生意,还是亮晶晶头花,又或是亮晶晶服装,都在梁勇夫妻两人的操持下有条不紊的发展着。 1983年10月中旬,河口村所在大队的纺织厂并入镇上的纺织厂,位于大队办公室附近的厂房正式关门,除了一些有关系的人外,大部分工人失业。 其实纺织厂在两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产能落后,效益低下等问题,但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大部分人的思想还停留在吃大锅饭时期,觉得集体工厂怎么可能关门。 就算去年过年厂里的领导和员工透露,工厂可能要关门的时候,大家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工厂说关就关,大家都傻眼了。 大队办公室里每天都挤满了工人。 有哭着日子过不下去的,有怒气冲冲讨要说法的,也有要求大队赔钱的。 陈阿炳连续两周都被堵在办公室里,差点连家都回不了。 “大家安静,都听我说。” 陈阿炳上火的嘴唇,嗓子里全是泡,一说话就火辣辣的疼。 但他依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向大家传递着消息。 “大队长,我们不想听大道理!” 一个健壮的年轻妇人领头,“工厂关了,我们没有工资,怎么生活?你们这些干部坏得很,这是要饿死我们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没错,我家里三个孩子,就靠我养活。” “好好的工厂,为什么说关就关?” 陈阿炳不停地安抚,“工厂效益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是实在撑不下去了。与其拖着大家,把大家一起困死在这,还不如早点关了,让大家各寻出路。” “你说的倒好听,”那个妇人插着腰骂:“我们大都就只会织布,工厂没了让我们去哪里找出路?” “没错,我们不要去外面找出路,我们就想待在厂子里。” 妇人又继续煽动众人情绪:“厂子里的设备都好好的,你们这些做大队干部的,是不是联合起来商量好了,关了厂子变卖设备,再把钱装进自己口袋里?” 人群听到这种说法,立刻骚动里起来。 陈阿炳看了那个妇人一眼,怒斥道:“李巧英,你别在这危言耸听,信不信我报公安抓你!” 妇人是个泼辣的,根本不怕陈阿炳的话。 “哎哟,这是心虚了。你敢说你没有联系人卖厂里的设备?” 陈阿炳坦坦荡荡,“是有这事。” “大家听到了吧,他承认了!什么为了我们好,都是骗人的鬼话,明明就是为了独吞厂里的资金!陈阿炳,你可真是黑心啊!” “李巧英!” 陈阿炳爆吼一声,“你闹够了没有?没错我是联系了人收厂里的设备,那是为了给大家发工资。虽然我们厂腰关了,但是只要我当大队长一天,之前厂里欠大家的钱我都会让大家拿到手。” 说完,他对着大队会计道:“你把整理好的账本拿出来,贴在墙上让大家看看这几年厂子的情况,还有每个员工应该拿多少钱,也一起贴出来。” 其他人听到有钱拿,也不再急着闹事了,挤在一起等着看自己能拿多少钱。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所有的纸张都贴在了大队办公室的走廊上。 人群涌出去,急切地在上面寻找自己的名字。 李巧英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所在的车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26块!” 她看着上面的数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大家别被骗了,才这点钱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陈阿炳,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李巧英,你要不要看看别人的?” 陈阿炳嘲讽道。 李巧英立刻转头看向墙上的纸,发现其他人最少能拿80块,就她拿得最少。 “陈阿炳!你这什么意思?公报私仇故意针对我吗?” 李巧英冷笑,“虽然你是大队长,但也没这个权利!我倒要去镇政府要个说法。” “张会计,你给她说说为什么她只能拿那么多。” 陈阿炳将一旁的大队会计喊过来。 张会计翻出一本纺织厂的工作日志,对着上面读:“1982年1月,李巧英迟到早退4次,3月,迟到早退2次,4月,迟到早退1次……” 会计将李巧英近2年的工作表现当众宣读了出来。 李巧英没想到厂里竟然还记着这些,当即脸上就火辣辣的。 不过她死不承认,“你这是诬陷!” 陈阿炳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众人道:“墙上贴着的剩余未发金额,是根据大家的出勤率和工作表现计算出来的,你们要是有疑意,都可以去会计那里对账,所有厂子里的出勤和考核记录都在,翻一下就知道了。” 至此,没人再出声反驳了。 李巧英不甘心,她吼道:“这些钱都是我们应得的,可我们以后的生活保障呢? 你要是解决不了,我们就去和镇里反应,看看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都这么草菅人命。” “你去好了。” 嘶哑的声音不疾不徐,“我陈阿炳行的端坐的正,哪怕你去京市告状,我都不怕。倒是你,到处散布谣言,煽动大家聚众闹事,诋毁人民公仆,阻碍经济发展,要是告到经改委,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各地为推动经济改革,设立了经济改革发展委员会,除了联合工商,税务,海关等部门一起指导发展经济外,还可以对阻碍经济发展的人和事进行惩罚。 最近一起相关案件,就是县里有一个官员刁难个体户,被抓起来判刑三年。 别看陈阿炳平时很好说话,在大队里社员面前从不摆架子,但他有的是手段,要是谁阻碍大队发展,他绝不手软。 不然也不能一把年纪还被镇长钦点为大队长。 李巧英,李明的侄女,呵。 这里要是没有李明的授意,她会蹦哒的这么厉害。 现在他忙着处理纺织厂的事,等他腾出手来,好好照顾他们。 不过大队纺织厂里确实有几个家庭条件比较差的,其他人他管不着,这几家他要是不管真要活不下去了。 看来他不得不走一次梁家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节节退败 宋征一说话,宋媛媛就下意识的瑟缩了下。 可听到最后,她脑袋都懵了。 什么虫? 涡虫? 不对,她关注这个干嘛,宋征在侮辱她! 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宋媛媛特意抬头挺胸。 “宋征,你装什么傻?我是宋媛媛,宋卫海的女儿,你的妹妹。” 接着她了然的笑了,“哦,我知道了,你还在幻想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告诉你,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宋媛媛越说越得意。 别看宋征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怄得要死了吧。 他越是不开心,她就越是高兴。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妈和父亲结婚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还是早点接受吧。” 梁书弗听了都无语了。 宋征的形容虽然恶毒了点,但好像很真挺形象。 宋媛媛这没脑子却觉得自己很聪明的样子,真是单蠢到让人发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宋卫海那个虚伪小人婚内出轨,和表姨子偷情生下来的私生女。” 宋征声音不低,站在他们附近的人都听见了,然后和波浪一样,以他为中心一圈一圈往外荡漾。 人群一下炸开了。 “什么?那个趾高气昂的人是私生子?” “哇,一个野种而已,有什么脸跑到婚生子面前来耀武扬威。” “真是世风日下,这种人怎么能进县一中读书?” “呵,不是说了婚内出轨吗?父母这种品德,能养出什么好苗子。” “宋卫海?好熟悉啊?” “诶,是不是那个公安局的宋卫海?” “上半年饭店门口的情书事件的男主人公,为此还停职了。竟然还没有悔改。” “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做公安局长,真是太可怕了。” 听到大家的议论,宋媛媛慌了。 她真是没想到宋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她的身份。 尤其是那些人竟然那么快将父亲的身份扒出来,要是被父亲知道肯定会大发雷霆。 “宋征,你疯了吗?那可是你亲生父亲!你怎么能为了报复他和你妈离婚,就故意抹黑他! 明明你妈和父亲离婚,都是因为你妈自视甚高,对婆婆不孝,对父亲不体恤,天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他们离婚都是你妈的错,父亲一点错也没有,和我妈更是没有半点关系!我爸妈他们一个丧偶,一个离异,兜兜转转走到一起,在你嘴里怎么就那么肮脏?” 宋媛媛激动地狡辩。 “你妈苏兰自认出生好,就看不上乡下出生的奶奶。每次奶奶来看父亲,你妈就借口家里地方不够,用几个臭钱打发她出门。 逢年过节一点礼数都没有,自己穿得花枝招展,给奶奶就准备个几块破布一兜子烂水果,这是糟蹋谁呢?” 她吼得声音都劈了叉。 这些话,都是宋老太和苏佳楠一起想好的对外说法。 “苏兰但凡要点脸,就不会到处说离婚原因。只要我们先下手,那她就得背这个锅。” “但苏兰很会笼络人心,大院里好几个人都不待见我。” 苏佳楠一脸担忧。 宋老太不屑地哼了声,“咱们大院里人有几个?就算有人帮她,也成不了气候。况且人家和苏兰交好,还不是看在卫海的份上? 现在她离了卫海,那些人还能一直帮她?” 苏佳楠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她才是宋太太,大院里的人总该知道应该向着谁。 于是她和宋老太两人一起,在大院里到处散布不利苏兰的言论。 宋媛媛说完,听到刚刚一面倒讨伐她的声音变少了,甚至已经有人在谴责宋征,瞬间就找回了底气。 果然和妈妈说的一样,看人闹的人没脑子,只图个乐子。只要把脏水泼到对方身上,大家就会转移视线。 “父亲?” 宋征冷笑一声,“宋卫海也配。” “你,你说什么?” 宋媛媛脸上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虽然不知道以你这种空空的脑袋是怎么考入县一中的,但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好心告诉你。 宋卫海为人夫不忠,为人父不慈,作为人民公仆不廉。这样一个不忠,不慈,不廉的品德低下之人,也只有像你,还有你母亲那样品德低下的人,才会当个宝。” “你怎么能这么诋毁父亲!” “诋毁?这些年他没用工资养你们?你们母子三人吃喝讲究,光靠他那些工资够吗?既然不够的话,那他的钱从哪来的?” “你妈不是有钱吗?” 宋媛媛急了。 这事绝对不能扯上父亲,否则影响了他的仕途,他们全家都要完蛋。 “你说宋卫海拿着妻子的钱,养姘头一家?” 宋征道。 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 “天哪,真是太不要脸了。” “养姘头不说,还用原配的钱养,真是窝囊废里的窝囊废。” 宋媛媛听到这些议论,愤怒异常。 “既然你想和父亲撇开关系,那你为什么不改姓?” 只要改了姓,宋家就只有她和大哥两个孩子了。 “呵。” 观看宋征压着人恶毒输出的梁书弗笑了出来。 宋征斜睨了她一眼。 “你笑什么?”宋媛媛化身愤怒鸡,见谁都要啄一口。 “我笑你的脸还真大,换成饼的话吃一星期都饿不死。宋姓是百家姓之一,有几千年历史,全国姓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你家就格外高贵?是有王位还是有家财万贯可以继承?所以你才能这么趾高气昂的不让别人姓宋?既然你家老宋这么厉害,干脆让全国其他姓宋的人都改姓好了。” 宋姓在虞县还挺常见的,在校学生中就有不少人是宋姓。 闻言,就有人对宋媛媛不满了。 “就是,你这么霸道,怎么不把姓注册成你家商标啊,只有你家能用。” “呵呵,能说出这种话来的,果然是没什么脑子的。” “不止没脑子,还嚣张。人家姓什么关她什么事。她管这么宽,肯定家教有问题。我看那个男生说的对,她父母肯定也是品行低劣的人。” “老张,你父亲不是纪委吗?你回去和你父亲说下,建议好好查查他们家的问题。老董,你去问问你表叔,这样的人是怎么进我们学校的?” 宋媛媛这下真的慌了。 她摆手,“不,我没有,我不是这样的。” 宋征迈出一步,“可以让路了吗?还是说这条路也只有你可以走?” 他这句话看似随意,可却是重复了梁书弗刚刚的意思。 而宋媛媛,却不复和刚刚的嚣张跋扈。 随着宋征的话音落下,宋媛媛惊惶地往后退了几步。 “走吧。” 宋征侧首,对着梁书弗道。 两人目不斜视地越过宋媛媛,就着刚刚的唇枪舌剑吃了午饭的葛嵩山,端起自己不知不觉中空了的饭盆,赶紧跟上。 “你们等等我!” “葛大哥!” 宋媛媛连忙喊住他,“我刚刚——” “哎哎哎,别乱喊,我可和你不熟。” 葛嵩山一个侧身避开她伸出的手,然后追着人跑了。 自从宋媛媛几人搬进家属院后,母亲就带着她挨家挨户拜访,见到家里有与她适龄的儿子的人家,一个劲的套近乎。 按照母亲的意思,等她高中毕业,考不考得上大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嫁个好人家。 而县城地位最高的人家,基本都在家属大院。 宋媛媛也是认同母亲的安排,甚至她知道父亲也是默许的。 不过她眼界高,比父亲职位低,或者是冷板凳部门的人家她看不上,年纪比她大太多看不上,差不多年纪没上学的看不上,长得磕碜的也看不上。 这么一挑拣,就没几家人入得了她法眼。葛家就是其中之一。 葛嵩山父亲是计改委的领导,手里权力不小,有不少捞油水的机会。 葛嵩山虽然孩子气了点,但还是很听话的,以后结婚了她好拿捏。 刚刚她太着急了,没看到葛嵩山也在,否则绝对不会那么强势。 见几人都走后,她跺了跺脚,冲着围观的人吼:“看什么看!” 洗完碗筷后,梁书弗问宋征,“她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她听说宋卫海找到靠山官复原职了,而这个人肯定和苏姨她们的关系不对付。 “有了刚刚那一出,她也算出名了。我想接下来肯定有人会去核实她的入学情况。” 宋征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将擦手布递给梁书弗,“擦擦吧。” “接下来就看宋卫海的能耐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配和狗相提并论 梁书弗抬头,看到一个用粉色丝带绑着两根低马尾的女生,娇滴滴的站在他们桌前。 葛嵩山在看到她的那瞬,就马上转头看向自己好兄弟。 妈呀,怎么回事?这女人怎么在这?等会该不会打起来吧? 要是打起来,他肯定要帮兄弟的! 想必他妈知道后也不会怪他吧。 毕竟宋媛媛实在太招人讨厌了,他们一家现在就是大院里人人想看的笑话。 “宋征,啊不,二哥,你怎么混得这么惨?连肉都吃不起了。” 宋媛媛捂着嘴惊讶道。 随即她就和表演变脸一样,满脸的幸灾乐祸。 “哎,这也没办法,谁让你惹恼了爸爸呢。现在奶奶不喜欢你,姑姑姑父一家都讨厌你,你就是想回宋家,他们也不会接受你。” 她可真是太开心了。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大官,就因为苏兰那个不要脸的,看上父亲的才华和能力,仗着她父母的背景,硬是从母亲手里抢走了父亲。 从她有记忆起,母亲总是闷闷不乐,却还要在苏兰面前装作与她姐妹情深,只为了能带着她和哥哥远远看一眼父亲。 她和哥哥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千金,最后却成了没有父亲的可怜虫。 而宋征不仅当着公子哥,就连她们苏家的亲叔公也是他的外公。 要是当初叔公娶了奶奶的亲妹妹,怎么会和苏家离了心?还被连累下放去大西北? 外公说的对,吉其芳和苏兰就是老狐狸精和小狐狸精,她们是克他们苏家的扫把星。 要是没有她们的拖累,叔公现在的官职更大,她父亲就能在叔公的帮助下爬得更高,她们一家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家属大院都在背后说她妈是小三。 呸!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苏兰才是小三! 宋媛媛的话让在座的几人惊得都瞪大眼睛,连筷子都停在半空中。 除了—— “你那份豆腐比我的完整。” 宋征对着梁书弗面前的红烧肉沫豆腐抬抬下巴。 “真麻烦。” 梁书弗嘴上说着,却把自己的搪瓷盘放到他面前,将他的换了过来。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吃起饭来,葛嵩山也抄起筷子吃起来。 “早点吃完还能午休一下。” 梁书弗对着还愣着的张青芳她们道。 胡蝶在看到宋媛媛的时候,就从她身上闻到熟悉的气息。 瞧那玫红色塑料凉鞋,还有那雪白的确良衬衫,下面一条飘逸的海军蓝A字裙,妥妥走在时髦潮流前端。 这些东西不仅要有钱,还需要有门路才能弄到。 她是因为有个小姨在供销社,父亲也是厂里的采购,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头? 宋征和她是什么关系?兄妹?怎么看着和仇人一样? 还有梁书弗,和宋征这么熟悉吗? 她好想知道,但见大家都扒着饭吃,只能憋在心里,只不过一双眼睛在三人之间到处打转。 宋媛媛见自己被无视了,再加上周围看热闹的人盯着她,气得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宋征,我叫你一声二哥是看得起你,你傲什么傲?你还以为自己是之前那个人人要讨好的宋公子了,没了宋家,而是一条为了块肉摇尾乞怜的狗!”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寂静。 葛嵩山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女人是是神经病吧。 而在一片寂静中,宋征和梁书弗两人的咀嚼声尤为明显。 咽下最后一口饭后,宋征放下不锈钢饭盒,“吃好了吗?” “嗯。” 不知什么时候,梁书弗面前的搪瓷盘已经空了。 虽然有不速之客,可她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行。” 宋征端着餐具站起来。 葛嵩山见状,吓得连忙将桌上的饭菜紧紧护好,防止他征哥暴走。 宋媛媛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逼进,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她虚张声势道:“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 话还没说话,宋征已经站到她跟前,抬起了手。 “啊!!!” 宋媛媛放声尖叫,“救命!” 宋征打架功夫了得,一拳就能将墙壁打出一个洞来。 “你挡道了,请让让。” 梁书弗无语的看着这个闭着眼睛大喊大叫,手上胡乱挥舞,撞死癫狂的人。 都是些什么大毛病。 宋媛媛尖叫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宋征打。 本来经过了贴信纸的事后,父亲放话出去,从此他没有宋征这个儿子。 为此,宋媛媛听后心里窃喜万分。 以后宋家的一切,都是她们的,宋征别想要走一毛钱。 可就在开学之前,教育局的人忽然跑到家里,还说是给父亲报喜。 “什么喜?” 宋卫海疑惑。 鹏飞高考失利,只进了宁市的一所专科学校,还是他运作后的结果;女儿媛媛不适应虞县的教学,转学一年后成绩大幅滑落,中考成绩距离重点高中分数线还有一大截差距。 “宋局长,您可真是谦虚。令郎这次中考拔得头筹,而且还打破了近几年的中考最高分。” 宋卫海听后,第一反应就是弄错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儿子?你说宋征?” “是啊。宋征同学成绩优异,他的试卷已经被中考出卷组老师拿出来研究过了,数理化的解题方法十分灵活飘逸,好好培养一下,假以时日,说不定咱们县还能出一位著名科学家。” 那天,父亲送走客人后,特意找到她,让她在学校里盯着点宋征。 “你看看他上了高中后表现怎么样?” 想到这,宋媛媛就咬牙切齿。 宋征不是一个惹事生非的废物吗?为什么现在要跳出来找存在感? 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今天就是要故意激怒宋征,让他在学校里本性暴露,让大家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从而厌恶他。 这样,父亲一定会对宋征失望,彻底放弃他。 刚刚她声嘶力竭地大叫,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宋征的暴行。 可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宋媛媛睁开眼,就见到面前站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一个穷酸丫头。 “你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你挡着我们路了。” 宋媛媛这时听清楚了,见自己计划落空,立刻变得大怒。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和我这么说话。” 前段时间父亲被停职在家,找了好多人都吃了闭门羹。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千金梦还没开始就要破碎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父亲从外面回来,满脸喜色地告诉大家他马上要官复原职。 随后,他就把大哥和她上学的事也一起安排好了。 母亲偷偷告诉她,父亲搭上了县里一个十分有头脸的人物,以后在县里面,除了几个县长,书记外,就是父亲最有实权了。 所以现在的宋媛媛十分有恃无恐。 梁书弗的话,无疑是对她的挑衅。 “我的话哪里不对吗?” 梁书弗指了指四周,“你挡住了我们面前的路不应该让吗?还有,现在提倡人人平等,就是县长来了我也能和他这么说话。你的脑子是裹小脚了么?所以才留在封建社会。” “哈哈哈。” 周围人听了后笑出声。 宋媛媛被臊得脸皮发红,可面前这个人搬出了县长,她又不能反驳。 “这路又不是你的,我偏不走,你又能怎么样。” 宋媛媛胡搅蛮缠,她怕梁书弗再说出让她接不住的话,便扭头看向宋征。 “呵,宋征,你可真是可怜。不仅吃不吃饭,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还要一个穷酸丫头给你出头。” 梁书弗心中微微叹气。 这人要自己找死,还真是拦不住。 宋征的嘴,就是鬼听了都想再死一次。 “从刚刚开始你就在旁边和疯狗一样蹦哒,我还想问,是谁家的狗没拴住。” “宋征,你敢侮辱我!” 宋征微微掀起眼皮,冷冷的道:“哦,我错了。” 宋媛媛脸色勉强好一些,这才差不多。 只听宋征又道:“你怎么配和狗相提并论。” 他打量了一眼花枝招展的宋媛媛,“你这只涡虫。” 第四百一十六章 没想到你吃肉要靠人施舍 这时教室外铃声响起,一个梳着吹高了的大背头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走进教室。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周子新。刚从我在外面看见有的同学已经相互认识了,等下大家再自我介绍下。 在那之前,作为班主任我有几句想和大家互勉。 能进入县一中的学生都是佼佼者,希望你们继续保持,戒骄戒躁,踏实学习,互勉互助,在课堂上认真汲取知识,生活中互帮互助成长。 最后,希望各位同学以勤奋为笔,在高中时光里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篇章!以后三年,让我们携手向前,不负青春。” 高中生活紧张又忙碌,开学第一天学生们还来不及互相交流熟悉,老师们就直接进入节奏,上新课,布置大堆作业。 等到中午午休铃声敲响,高一一班的教室内才发出和同学们如释重负的长叹声。 “啊……终于下课了。” 张青芳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前排的周勤芬转过头来,“一起去吃午饭吗?” 张青芬:“好啊,还要请你给我们介绍介绍下县一中食堂的饭菜。” 张青芬除了学习上认真外,对吃食也有要求。 隔壁的胡蝶站起来,“哎呀,一个上午的语文和数学课,我的脑子都要胀了。小弗,我看你记笔记了,吃完午饭借给我看看呗。” 梁书弗将上午的课本整理好放进桌肚,点头,“好。” 今天早上外婆一早起床,就张罗着要给她做饭带来学校。 最近店里太忙了,每天关店后母亲都要赶回河口村,纪师傅和外婆干活都要干到九点,这还是自己下了让他们休息的死命令,否则两个加起来一百岁都不止都老人能干到半夜。 她实在不舍得外婆还要早起给她做菜,于是以先看看食堂伙食怎么样,和同学增加交流的借口,劝住了凌晨五点就要给她做盒饭的外婆。 “我们快走吧,等下食堂人多了,抢不到炒土豆丝和蒸鸡蛋了,还有我们食堂的红烧茄子也是浓油赤酱,这些都要靠抢。” 周勤芬催促。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梁书弗站起来。 “没事,我们有东道主带路,效率比其他人高。” 胡蝶不在意的道,“是吧,勤芬。” “嗯。” 周勤芬笑笑,但脚步却已经往外调转了。 几人还没走出教室,葛嵩山就单手插兜地走过来。 “梁同学,你去食堂吗?好巧啊,我和征哥也要去食堂,一起吧。” 梁书弗看了下他旁边的宋征,这家伙不是说要回去吃饭吗? “天气太热。” 见梁书弗看他,宋征给了个解释。 葛嵩山捂着嘴巴偷笑,他征哥可是三伏天都能在操场上跑十圈的男人,会嫌弃天气热? 装吧装吧,还不是不放心梁妹妹。 但是作为好兄弟,他怎么会拆穿征哥的小心思呢? “哦,对。下午不是还有英语课,在食堂吃完回来可以趴着休息下。” 葛嵩山贴心的补了一句解释。 梁书弗看看其人几个女同学,觉得这事要征求人家同意。 周勤芬已率先开口了,“那就一起吧,人多热闹点。” 她脸上带着热情爽朗的笑意。 “那走吧,上了一上午的课,我肚子早就饿扁了。” 葛嵩山夸张道,然后自来熟的介绍,“我叫葛嵩山,他是宋征,我们都是县实验中学的。” 周勤芬和胡蝶两人和他搭起话来。 “是吗?实验中学今年的分数线和县一中就差三分,已经超过了县二中,我听说今年实验中学的好多尖子生都和学校签了协议,留校了。” 周勤芬是县一中的,消息十分灵通。 “听说实验中学组了一个快班,把高中最厉害的老师都聚集在一起,专门教那个快班,专门冲击高考状元。” “可不是吗,从周一到周六,每天都排满了课程,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次考完全校排名并张贴在学校大门口,是个人走过都能看到。” 葛嵩山叹气。 胡蝶想到那个场景,身体不由抖了抖:“好恐怖。” 要是考不好,岂不是丢脸丢到校外了。 “可不是么,管得比监狱还要严,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葛嵩山心有余悸。 “我还听说这次的中考状元是实验中学的,你们知道吗?他也留在实验高中了吗?” 张青芳对学习的事好奇。 这个消息是她填写志愿的时候老师告诉她的,听说是近几年来中考成绩最高的一个状元。 葛嵩山瞥了眼身旁的宋征,见面他目不斜视,好像没有听到,又看到同样一脸淡然的梁书弗,眼珠子一转。 “状元啊——” 他拖长音调,清了下嗓子。 “当然认识。那可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人物。凡事只要他想干,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难道他过目不忘?” 张青芳好奇地问。 “何止,他的脑子就和计算机一样,计算机知道吗?就是那种一下子同时处理好多数据,运算速度每秒能达上万次的那种东西。” 葛嵩山夸张道。 “啊?那还是人吗?那不就和神仙一样!” 胡蝶张大嘴,满脸震惊。 “可不是神么。你们知道吧,那人就是上课不听,作业不做,考试还能拿满分。” 梁书弗听到这,终于看了眼宋征。 上课不听,作业不做?那他每次给她一些复习资料,还说是他们学校的? “照你这么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可我怎么没听说过我们这届有这么厉害的人?” 张青芳狐疑。 同个县同届的学生,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全市联考。 按照葛嵩山的说法,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每次都是联考第一。 “是啊,我记得初三最后一次联考,第一名是我们学校的许志冲,在之前,好像是实验中学的李波。” 周勤芬道。 “那是因为我们那个状元不屑参加联考,不,他每次考试都是随便做一会儿就交卷了,有一次甚至开考十五分,就交卷了!” “什么!” 几个女生大惊。 梁书弗斜眼看向宋征。 呵呵。 他可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啊。 “这是什么人啊?!也太儿戏了吧。” 张青芬有点生气。 她是个十分认真勤奋的人,“我们现在有机会坐在教室里,学习新知识,都是我们的先辈用鲜血换来的,怎么有人明明有天赋,却故意糟蹋,真是太可恶了!” “没错,太可恶了!” 葛嵩山跟着义愤填膺的点头,然后嬉皮笑脸,“不过人家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梁书弗也看过去了。 葛嵩山又来劲了,“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哎呦!” 宋征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痛得他原地弹跳。 “食堂到了,还不赶紧排队。” 宋征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胡蝶正听到关键处,不肯让人走,“你还没说完,那个状元有什么苦衷?” 葛嵩山只觉得锋芒在背,哪敢瞎说,“吃饭要紧,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完就跑去一个窗口排队了。 周勤芬将他和宋征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心中生疑。 不过此刻食堂人越来越多,好几个窗口排起了长队。 “那个窗口的阿姨打菜不手抖,我们去那边。” 她一马当先快速冲进人群。 这种时候,什么八卦,什么成绩,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一口饭。 十分钟后,几人手里端着红烧肉末豆腐,红烧茄子,红烧土豆丝,水芹肉丝炒香干,炒鸡蛋等菜品,满脸的都是笑意。 “还好还好,最后一份红烧肉末茄子被我抢到了。” 张琴芳圆圆脸上都是笑意。 “红烧茄子也不错,就和吃肉差不多。” 这年头肉少,大家都馋肉,尤其是青春期的学生。 食堂倒是偶尔有红烧肉,但一来份量少,二来价格贵,所以很少有学生买。 不过今天例外,宋征抢到了一份。 大家将目光都移到他搪瓷盆里的肥嘟嘟亮晶晶的红烧肉。 “征哥,这肉看着真好。” 葛嵩山咽咽口水,他就抢到了一份水芹肉丝。 宋征不理他,将搪瓷盘往梁书弗面前一推,“我不吃肥肉。” 梁书弗看看碗里的肥多瘦少的肉,觉得他真是麻烦。 “不吃的话,干嘛打红烧肉。” 说着,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她很自然的将三层五花上的肉皮肥肉瘦肉肥肉这几层夹下来,留下不带一丝肥腻的瘦肉。 “夹下来的我不要。” 宋征嫌弃地道。 “征哥!” 葛嵩山委屈了,“这事我可以做!” “呵,你能做到一丝肥肉都不留吗?” 宋征夹起一块纯精肉,在他眼前晃了晃。 葛嵩山盯着那块肉,对不起,我做不到… “书弗,你们?” 胡蝶捂住心口,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 “哦,我们是——” 梁书弗话没说完,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从她们头顶响起。 “宋征,真没想到,现在你连吃块肉都要靠别人施舍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同一起跑线 “段宜民同学,好久不见。” 梁书弗对于在县一中遇到她并不意外。 这一届的海周中学中考成绩不错,有三人考上了县一中,还有五人考上了表哥孙长元所在的二中和县里令一所重点高中:实验中学。 而段宜民就是那个和她一起考入县一中的人,另一个是她们班的副班长杨志刚。 段宜民看着梁书弗,咬了咬唇,“谢谢你。” 梁书弗知道她说的是填志愿的事。 段宜民的分数刚好卡在这两年县一中的录取分数线上下,不论是老师,还是她自己,都不敢冒险,却又不想后悔。 后来梁书弗请教了干奶奶和陶老师,分析了今年中考试卷的难度,粗略估计了下分数线,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薛老师, “不用谢,与我无关。” 不论是中考成绩,还是相信老师的信息做出选择,都是段宜民自己的本事和抉择。 所以她不认为段宜民需要感谢她。 梁书弗的情绪很淡,要是不熟悉她的人听了,肯定会觉得她态度高傲看不起人。 但段宜民却知道梁书弗的脾气,她这么说,心里就是这么想。 “对了,你看分班表了吗?你在一班,杨志刚在二班,我在三班,我们三个都不在同一班。” 说到这,她有点情绪低落。 她确实进了县一中,却是吊车尾。“分班好像是根据成绩分的,我成绩不好,就被分到了三班。” “这位同学,分班是随机的。” 葛嵩山道:“你们三班的金冰华中考成绩这次全县第二。” 段宜民不知道,她愣愣的抬头,满眼迷茫。 “段宜民,你既然能被县一中录取,就说明你有这个能力。过去的分数只能告诉我们从哪里起步,而不是决定我们能走多远。如今我们在同一个学校的同一起跑线,以后继续一起努力。” 梁书弗说完,站在一旁的葛嵩山就“啪啪啪”鼓起掌来。 “小弗妹妹说得好!” 他竖起大拇指,“这位同学,就算你在中考成绩一般,可就如梁妹妹说的一样,咱们还要学三年,你着急什么?这三年中万一你忽然开窍了呢?又或者是高考走运呢?所以啊,别为还没发生的事垂头丧气了。” 他这一番话宛如校长宣讲一样慷慨激昂,手舞足蹈。 段宜民…… 这人谁啊?怎么这么自来熟? 葛嵩山见没人捧场,转头向宋征寻求帮助,“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宋征:“我说了,你话太多。” 他将人的脖子紧箍在手臂弯下,对着梁书弗道:“差不多该进教室了。” 段宜民看了下手表,发觉已经到第一堂课的时间了。 “那我先过去了。” “嗯。” 梁书弗点点头。 这时候各个班级门口的人已渐渐散开,陆陆续续进入教室,根据木桌边角上的名字贴,寻找自己的位置。 “进去吧。” 宋征勾着书包,率先往教室里走。 他个头很高,皮肤微黑。因为常年锻炼的原因,看似身材纤长,实则皮下全是肌肉,走动之间,带出一股飒飒气流。 他神情随意中带着沉稳,又有着少年人的朝气,矛盾的气质混合在一起,让教室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葛嵩山跟在他后面,一路嘻嘻哈哈。 “征哥,我们的位置就在隔壁。” 宋征的视线落在桌角上,长腿一勾,拉开木条长凳,大马金刀坐下。 梁书弗跟在他们身后,用她那2.0的视线,寻找自己的位置。 “那边。” 宋征对着她,用下巴朝着一个位置点了下。 梁书弗调转脚步,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葛嵩山用肩膀撞了下宋征,压低声音道:“征哥,梁妹妹真乖啊。” 宋征扭头瞪了他一眼,“少嬉皮笑脸,外面形势你也知道,再不改总有一天会惹祸事。” “征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葛嵩山觉得冤枉,但到底是最近的风声,让他自觉闭了嘴。 梁书弗顺着宋征指的位置坐下,她旁边一个圆脸戴眼镜女生就主动来打招呼了。 “你好,我是你的同桌张青芳。” “你好,我是梁书弗。” 梁书弗将母亲新做的军绿色帆布书包塞进桌肚,回以微笑。 坐在她们前面的一个齐耳短发女生转头,“你们好,我是周勤芬,以前就是县一中初中部的。” 县一中初中部,只招收地段生和成绩拔的学生,本就是身份的一种代表。 张青芳连忙问好,“我是张青芳,是咱们县吕舍初中毕业的。” 吕舍镇是虞县市区的一所初中,规模不大,但教学质量过关,每年都有好几个学生考入县一中,被大学录取。 周琴芬点点头,然后看向梁书弗。 “梁书弗,海周乡海周中学。” 听到她是乡里的初中毕业的,周琴芬眼神闪了下。 但看到梁书弗身上的衣服后,她还是笑莹莹的。 “海周乡?是在江边吗?听说那里还有渡轮码头,可以去江对岸。” “那是淼泉乡,在海周乡的北边。” 梁书弗道。 这时,和她们隔了一条走廊的女生凑过来,“海周乡我知道,那里出了一个亮晶晶发饰厂,去年一次性推出十来样新款,县供销社里卖得差点被挤破柜台。” 接着,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一个浅绿色勾线全包发箍,“你们看,这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 哎,亮晶晶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好看的发饰?真是太厉害了。 可惜我零花钱不够,否则真丝发带,绸带蝴蝶发绳,镶钻蝴蝶鸭嘴夹,玳瑁色一字夹,我都想要。” 女生和机关枪一样,又是说话,又是比划,脸上表情生动活泼。在叽里呱啦一通后,女生才想到介绍自己。 “哦对了,我叫胡蝶,以前是县二中的,多多指教。” 二中是之前县里升学率第二的高中,不过去年被实验高中反超,成了第三。 “周勤芬” “梁书弗。” “张青芳。” 胡蝶继续道:“梁书弗,和你一起进来的两个男生是你同学吗?” 不待梁书弗回答,她又继续道:“他们都好帅,尤其那个高个子的,就和电视里的演员一样。” 帅? 哦,就是英俊的意思。 梁书弗表示理解了。 宋征的皮相却是挺能忽悠人的。 “你还能看电视啊,真好,我妈不给我看。” 周勤芬接话。 她看向梁书弗和张青芳,“你们能看电视吗?” 张青芳摇头,“我妈也不许我看,说学习重要。” 周勤芬又问:“书弗,你呢?” 梁书弗摇头,“我家没有电视机。” 周勤芬听后,愣了下。 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有点样子,最起码二十来块一件,能给家里孩子买这个价格衣服的人家,怎么会没电视机? “哦,这样啊。” 她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 她嘴上说着抱歉,但心里却已经计较起来。 农村来的,家庭条件一般,要是成绩也一般的话,就没什么结交的必要性。 她扭着头和胡蝶攀谈起来,“你头上的这款发箍我也在供销社看到过,可惜只剩下黑色的了,其他几款更是抢也抢不到,你运气真好。” 胡蝶得意极了,“我小姨在供销社上班,特意帮我留着的。你要是想要的话,下次补货我让她给你留一款。” 周勤芬连忙摆手,“不用啦,我后来来了其他款式,现在不缺发饰了。” 她一周的零花钱不过一块,一个发饰就要几块钱,要是被她妈知道后还不得打死她。 “你们要不要?” 胡蝶问梁书弗和张青芳。 “太贵了,我就算了。” 张青芳老实道。 “我也不用,谢谢。” 梁书弗不卑不亢的话,惹得周勤芬又看了她一眼。 呵,买不起就直说,装什么装。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入学 时间飞逝,梁书弗和孙秀芹一起选定了秋款布料,又将每种布料做成什么款式的衣服快速商量好。 直接在开学前一天,纪师傅还压着她在后院的工作间里画纸版。 9月1日,县一中开学 早上6:30,梁书弗推着自行车才从院子旁侧门出门,就撞到了靠着墙,嘴里叼着一支钢笔笔套,手里捏着书飞速写写画画的人。 听到开门的动静,对方抬起头来,夏季的阳光从他头顶倾泻,照得他的皮肤和成熟的小麦一样。 在金光下,他的眸色也淡了一个色调,好像巷子里阿婆家养的那只虎皮猫一样,透着琥珀光芒。 “走吧。” 看到她,宋征将钢笔拧好,将书合上随意往书包里一扔。 “你怎么来了?” 梁书弗问。 “还不是我妈,总怕你迷路,让我今天一定要将你带去学校。” 宋征道。 听到是苏兰叮嘱的,梁书弗才记起好像有这件事。 她惊叫了下,“我已经去考察过路线了,忘记和苏姨说了。让你特意跑一趟,真是对不起。” 宋征长腿一跨,稳稳当当地坐上自行车,“就当锻炼了,走吧。” 说完他脚一蹬,山地车往前滑出。 梁书弗马上跟上,骑着自行车跟在他身旁。 “听说今年高中有三个班,不知道咱们会不会分到一个班。” “我才不要和你分一个班。” 宋征嫌弃,“麻烦。” 这狗脾气! 梁书弗觉得拳头痒痒的,算了。 “那等下快到学校的时候你先进去,咱们装着不认识。” “怎么?怕被我的名声连累?毕竟我在初中时期很有名。” 宋征勾着唇角,仿佛说得是件很光彩的事。 在初中三年中,他奠定了打遍虞县中学无敌手的凶名。有传言说他的眼睛和西游记里的黄狮怪一样凶狠,瞪谁谁死。 除了几个兄弟外,其他人都避着他走;老师见他总是摇头,尤其是当时的一个老头,每次见他都要拉着他谈心半天,废话翻来覆去,生怕他走上歧途。 这种情况下,他还算中上游的成绩根本不显眼。 所以当他中考全县第一的消息传来后,跌落了不少人的眼镜。 还有人不相信,要去查他试卷。 “中考状元的名气确实很大。” 梁书弗笑道:“和你一起走路,我还沾光了。” 闻言,宋征迎着朝阳的脸孔上浮现一抹笑意。 他鼻孔朝上,淡淡哼出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虞县不大,亮晶晶服装店距离县一中也就隔了五六条街,骑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学校外的路两侧栽种着香樟树,粗壮的枝干往上延伸,在头顶十米处交汇,形成一片阴凉的绿色幕布。 在道路尽头,两扇厚重的铁门大敞,门上的铁锈在岁月的摩挲下微微泛着红褐色,彰显着这所百年老校的历史。 右侧水泥浇筑柱的门柱上,是普通平底刻法,大约8-10毫米的深度,字的底部平整,新刷的红油漆醒目耀眼。 “走,我带你去停车。” 宋征熟门熟路的带着梁书弗从校旁侧门进去,右转二十来米就是一片停车点。 “虽然没有划分区域,但约定俗成前面是老师的位置,后面一片是学生的。毕竟没人会想放学时候还要和老师打照面。” 宋征带着她继续往后,“这一片是学生区,最靠外的是高一,接着是高二高三。 停了车后,再往前走个两百米,就是一中的食堂。食堂里的白米粥总有一股糊味,但萝卜干不错,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刚出锅的油条豆浆。” 梁书弗有个疑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据她所知,宋征初中并不是县一中的。 “姨婆之前是县一中的老师,小时候我经常来学校找她。” 宋征淡淡道。 那时候宋卫海刚刚调到县城,再加上有风声说上头要为冤假错案平反,苏女士每天都很忙,于是姨婆就主动将他接过来照顾。 夏天他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挖洞打弹珠,抓蚯蚓,秋天用松果打松鼠,无聊的时候就连食堂里的老鼠都被他提着尾巴捉弄过。 “哦。” 梁书弗点点头。 “走吧,去教室。” 宋征带着人往教学楼走。 他掉头从花园里的小路穿到一条宽阔的水泥路。 水泥路直通教学区,路两旁栽种的是法国梧桐。 鹅掌形的叶片碧绿,阳光从叶片缝隙洒下,在路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路上人头攒动。 县一中的学生有来自虞县下属个乡镇农村,穿着朴素却整洁的学生,也有来自城里的学生。 虽然这时候大家都不富裕,但已经可以看出大部分城里学生的还是好一点,身上的服饰也时髦一些。 比如他们脚上穿着的是运动鞋或塑料凉鞋,而乡镇学生大都穿着耐磨的土布鞋,好一点的则是解放鞋或塑料凉鞋。 再比如,乡镇的学生大多穿着有些发白的蓝色粗棉布褂子,或是薄棉衬衫,县城的学生们有的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有的穿着时髦海魂衫,肩膀上挎着军绿色的书包,走路带风。 不过不管他们来自哪里,他们眼神里同样满是对新生活的好奇与探索。 两人一起走到教学楼前。 教学大楼是一栋四层的砖混建筑,外立面刷着米白色的石灰,侧面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色的砖石。 水落管周围有一些水渍,沿着墙壁形成几条弯弯曲曲的黑线。 教室外的墙壁刷成了上白下浅绿的颜色,玻璃窗户对外全开,可以看到教室里老式的木质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 与里面整整齐齐的桌椅对比,门口张贴的分班表下聚聚了不少的人。 “走吧,去看看你在哪个班级。” 宋征刚抬步上前,一个发茬贴着头皮的黑皮男生转身挤出人群。 “让让,让让啊。” 他一边喊,一边挤,然后抬头看到了宋征。 “呦,征哥!” 接着一个身影蹿到了两人面前。 “真的是你啊!” 葛嵩山龇着一口白牙,笑得有点憨憨的。 “你妈说你一早就出门了,我还纳闷呢?你不是一向掐着点到——嗷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痛呼出声。 “征哥,你干嘛打我?疼死了。” 葛嵩山抱着被打的手臂嚷嚷。 “你太吵了,听得头疼。” 宋征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葛嵩山嘟囔。 接着他眼睛一亮,“征哥,这是?” “你好,我是——” 梁书弗刚要说话,宋征就主动介绍,“这是我姨婆的孙女,梁书弗。” 葛嵩山立刻咧着嘴,对着梁书弗热情道:“我是征哥9年的竹马兼同学葛嵩山。梁妹妹你好,既然你是征哥的妹妹啊,那就是我葛某人的妹妹。 以后在学校有我罩着你,你可以横着走。” 他拍着胸脯,一副很讲义气的样子。 “谁是你妹妹。” 宋征提醒,“好好说话。” 说着,他搭在葛嵩山肩膀上的手指紧了一些。 “哎!好好好,梁同学,梁同学。” 梁书弗觉得自己不需要横着走,她又不是螃蟹。 不过她还是礼貌的问好,“孙同学,你好。” “对了,征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分到一个班了!” 葛嵩山扭头对宋征道。 “我可不觉得是好消息。” 宋征挖挖耳朵。 “走,看看你在哪个班。” 他对着梁书弗道。 刚说完,又有人过来了,“梁书弗。” 第四百一十三章 新员工 “这位女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早起开门的李木兰看到门口站着的姑娘,开口询问。 吴香莲不认识她,拘谨地询问:“请问小老板在吗?” “你找小弗?” 李木兰不认识这姑娘,“你是?” 吴香莲连忙解释,“我是来应聘的。” 李木兰想起外孙女说过要招人,忙让人进店。 “你等下啊,我喊她过来。”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跑进后院,没多久,梁书弗和纪广福都来了。 “姐姐,你来啦。” 梁书弗见到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小老板,我,能在你这边工作吗?” “当然,我们十分欢迎你。” 梁书弗对她的选择一点都不意外。 那天她看到吴香莲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喜爱裁缝的人,而且还在她有意的闲聊中得知吴香莲还会在家接一些手工缝纫的活计,招过来给纪师傅打下手绰绰有余。 纪广福本早就建议店里要添一个人,这个有点紧张的年轻姑娘,想必这就是徒弟说的那个有点基础功夫的人,他自然没意见。 “这是我们店的大师傅纪广福,等下我妈也会过来,以后你就给他们两人打下手帮忙。纪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嗯,我先带她一段时间看看。” 他点头。 梁书弗转头对吴香莲道:“对了,我们店有一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通过后成为正式员工。” 前段时间和朱志伟聊天时,听到他们公司搞劳动改革,对新员工设立了3-6个月的试用期。 虽然只是家小店,但梁书弗还是决定对标正规单位,万一以后亮晶晶也能成为国营单位那样又大又强的好单位呢? 那啥,虽然大家都嫌弃个体户,可梦想总是要有的。 “试用期的工资一个月20元,转正后35元一个月。” 这个标准是按照裁缝店学徒工的工资给的。 “你要是能转岗成裁缝的话,每个月可以拿到45元。” 梁书弗抛出诱惑。 这个收入在虞县这个县城,已经不算低了。外面国营厂子里的熟练工也就这个水平。 “我还能当裁缝吗?” 吴香莲狂喜,“我没有学过。” “你不是要打杂吗?多看多学,等你通过两位老师傅的考核,就能转成裁缝了。” 梁书弗鼓励道:“我看过你自己修补的衣服,手艺不错。没人教都能摸索出来,现在有两个老师傅在,你还怕学不会?” “我——”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她说,家里人只会贬低她,说她学习学不好,干什么都不行。 她拿着破布缝缝补补的时候,父母兄嫂姐妹都骂她没出息。 可她就是喜欢,看着一块简单的布经过裁剪和缝纫变成各种各样的衣服,她心里就股特别的成就感,十分满足。 “我一定会成为努力,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裁缝。” 她捏着拳头,眼神坚定的和入团宣誓一样。 这不仅是在对梁书弗保证,也是在给自己肯定。 “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我们这是裁缝铺,我们这的将军就是裁缝师傅。” 梁书弗又放出一根胡萝卜,“要是你的技艺精湛,不仅能拿到80元甚至更多的工资,还可以成为我们店里的资深裁缝,做一些洋装,旗袍等客人定制款服装。 我们店里的款式,市面上很少见,没人教着打样根本做不出同样的效果。” 80元?一年近1000元的工资。 就是她两个兄弟一年也赚不了那么多。 以后他们再说自己废物,她就可以反讥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她看了一眼店里那些漂亮的衣服,以后她可以学做这些衣服! 吴香莲十分能干,每天店里一开门我就过来擦桌子擦窗户,白天除了招待客人,还要给整理和清洁后院的工作区域。 孙秀芹每天到的时候,吴香莲已经准备好了裁剪工具,给缝纫机上换好针线。 有时候,她和纪师傅忙的时候,吴香莲还十分有眼色的将需要用到的布料,拉链、纽扣、衬布等辅料从架子上拿下来,给他们分门别类放好,让他们一伸手就能拿到。 休息的时候,她都是匆匆吃好饭,一有时间就帮他们整理缝纫布料,确保布料在缝纫过程中保持平整,避免出现卡顿或偏移。 梁书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悄悄问了下孙秀芹,“妈,你觉得如何?” “是个踏实肯干的,而且很细心。很多东西教个两三次她就能记住了并且做好。” 孙秀芹十分满意。 “那你们看看合适的话,以后可以让她协助操作缝纫机,做些简单的直线缝纫或缝合工作。” 梁书弗提议。 “好,我等下和她提下。” 孙秀芹也想尽快让她上手,店里的生意实在是好的出乎意料。 店才开了一周,前三天是高峰,干奶奶和袁老师她们都带着人来光顾了。 街坊看到她们店里每天进进出出的客人中,竟然还有文工团的人后,也在自己的单位里给她们店宣传了一波。 总体来说,开业一周的生意十分稳定,每天都能卖出十来件衣服,定制的订单更是排到了一个月后。 果然听小弗的话没有错,县城的生意就是好做。 为了顾好县城的生意,孙秀芹把河口村的作坊交给了陈小来,让她带着芸芸,还有两个新来的裁缝并三个学徒做普通衣服。 每周也能做个五十来件的衣服裤裙,勉强够亮晶晶门店的售卖。 等几个学徒上手后,乡镇的供给才能跟上,陈小来才能脱手做定制款。 一周后,孙秀芹盘了下店里的账,手里一下多了五千多块钱。 “马上就是秋老虎,天气还要热一段时间。夏款布消耗的差不多了,要稍微添一些,不过秋款是我们接下来的重点,所以这次去海市进货要多进一些。” 梁书弗拿出一小本布料样品本,“这是海市顾老板那边刚刚寄来的样品,我们先选一些,然后让顾老板托运过来。” “这可真是方便。” 孙秀芹正惆没时间进货,“顾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梁书弗但笑不语。没说这是她和顾老板的提议,否则人家也不会刚做出来就给她寄了一本。 “可惜今年新款不在里面。” 今年海市、宁市和遥远的南越省出了一款厚实、耐磨又保暖的布料。 这款新款布料虽然是以棉为原料,但因采用梭织工艺,布料纹理清晰,布面平整,质地紧密,具有良好的挺括感,不会像普通棉布一样易皱巴。 据顾老板说,这种布有着靛蓝色的色泽,比市面上黑、灰、土黄、驼色的面料看着青春时髦多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东西很难搞,顾老板托了好多关系,才从海市纺织公司拿到了一些货。 “妈,这些布料到手后先做一些款式,等国庆的时候售卖。到时候我放假了直接去海市,去看看顾老板说的新布料。要是合适的话,我直接带回来,咱们争取国庆后再上一波新款。” 梁书弗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祈福馒头 殷贵男心里存着气,说话自然难听。 更何况她从来就不会说好听的话。 就算只是在县城租个破房子,凭什么是孙家那个老贱人住?而她这个梁家老太太都没人接过过去看一下? 梁勇就是被孙秀芹那个贱人蛊惑了,才变得这么不孝。 可一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她忍了。 “来,把这个吃了。” 她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将里面黑乎乎的东西往梁勇、孙秀芹还有两个小的碗里放。 梁勇连忙避开她的手,“妈,我们已经吃饱了。” 殷贵男眼睛往桌上一瞄,看到碗里面的红烧肉,红烧肉,炒鸡蛋,眼睛都红了。 这么好的饭菜,梁勇竟然也不给她送点。 她咽了咽口水,见几个贱人都不肯吃,抓起黑馒头往梁书弗嘴里塞。 “别客气,这可是我特地做的。” 梁书弗眼神一闪,往一旁避让。 “好臭!这是什么?” 黄细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去推她。 殷贵男手里的东西掉落在桌上,她着急的连忙捡起来。 “你懂什么,开业做生意需要吃这个草木灰面馒头,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可以去晦气迎财气的。别看长得不好看,可这都是用好东西做出来的。 我特意用了白花花的小麦粉,加了草木灰做的灰水蒸出来的。为了做这点东西,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手指头都要断了。” 她伸出手指头,众人看到每个指甲盖里面都是黑乎乎的污物,一阵恶心。 “什么灰水馒头,我只听说过灰水粽。而且加了灰水也不是这样的颜色,你这里面怕不是掺了什么东西?” 黄细妹才不信她这么好心。 殷贵男叉着腰,“黄细妹,你别挑拨离间。梁勇,你不是一直说我偏心吗?现在我好心送来贺礼,怎么又挑拣上了?” 接着她一副伤心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我和你爸穷,所以你们连我送来的东西也入嫌弃上了?” 梁勇想要说什么,被大女儿拦在前头。 “谢谢奶奶的好意,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着,她就将几个黑馒头收了下来。 殷贵男见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们赶紧吃了,吃了就会大吉大利。” “好,谢谢奶奶。” 梁书弗乖巧的应下,然后用手捏起一个黑馒头。 “小弗!” “姐姐!” 梁勇夫妻和梁书瑶喊道。 灰水粽她们都见过,晶亮的糯米上泛着一层微黄的光泽,散发着清香;根本不是这种黑乎乎的颜色,臭烘烘的味道。 而且她们也不相信殷贵男有这么好心,谁知道她今天这出打得什么主意,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你们大呼小叫什么?!是嫌弃我做的东西吗?真是不孝!” 殷贵男不满,然后转头对着梁书弗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没事,你吃你的。” 在她囧囧的目光下,梁书弗缓缓长大嘴巴咬下。 吃了,吃了! 以后有生的运气全回来了,她也要跟着转了! “奶奶。” 梁书弗却忽然放下黑馒头,“奶奶,你不和我一起吃吗?” 殷就这么一口气被吊在空中,连说话都费劲,她双眼死死盯着她手里的馒头,“不用不用,这是奶奶特意做给你们吃的。” “可是你以前不是说,家里的好东西都要先给你吃,才轮得到我们吗?” 殷贵男一滞,讪讪道:“那是我胡说八道。” 她虚伪地劝:“小弗啊,快点吃,这可是奶奶亲手做的。” 梁书弗点点头,低头就要咬上馒头,然后又停住了。 “啊,我忘记了。好东西就要一家人分享,既然我们都有了,奶奶你也不能少。” 她将手里的黑馒头掰开,将其中一大半塞给殷贵男。 “奶奶,我们一起吃吧。” 说完,她还冲着殷贵男笑了下。 “不用不用,这是我特意做给你们吃的。我不吃。” 殷贵男摇头摆手后退,拒绝三连。 根据大师的指点,她在这馒头里加了不少好料,吃过的人都大病一场。 孙秀芹看出了小弗的意图,于是也跟着拿起了黑馒头,一起劝道:“妈,你这么为我们一家着想,我们和你也是同样的心情,希望你和爸能健康安泰。” 她撕下一大块送到殷贵男嘴边,“我们一起吃这个大吉大利的灰水馒头。” “滚开!” 恶臭的味道瞬间钻到了殷贵男的鼻尖,她一把挥开孙秀芹的手,将她手中的馒头挥落在地。 孙秀芹惊讶地看着她:“婆婆,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就是被你吓了一跳。” 梁书瑶机灵地捡起地上那块沾了灰尘的黑馒头,捧到殷贵男面前。 “奶奶,你从小教育我不能浪费粮食,让我把你们掉在地上的米捡起来吃掉。这馒头既然是你亲手辛苦做的,更是不能浪费了。 我已经看过了,上面没有蚂蚁,你快吃了吧。” 梁书瑶踮着脚,差点将手心里的脏物怼到殷贵男的鼻孔。 她连连后退,然后看到了几人看戏的样子,才明白自己这是被耍了。 “好啊!小贱人,你们竟拿我寻开心!真是一点教养也没有。” “奶奶,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梁书弗上前,将人按在座位上,“来呀,一起吃呀。” 她把臭馒头塞到殷贵男嘴唇上“你怎么不吃?该不会这东西真的有毒吧。” 说完,她害怕得将手里的馒头扔了出去。 “呸!” 殷贵男使劲用袖子擦着嘴唇,还吐了好几口口水。 她咬牙,鼓起一侧的腮帮子,“你们这群不忠不孝的东西,就这么糟践老太婆的一片真心。” 李木兰一开始还担心秀芹她们吃亏,结果小弗三两下就让这老太婆现了原形。 她站出来,“呵,你有什么真心?我看你是最毒妇人心。这些东西里肯定加了坏东西,否则你能眼巴巴送来?” 黄细妹也对着儿媳妇说:“小来,你去报警。就说有人要投毒,再把这些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交给他们去验验。之前陈二狗投毒毒死陈婆婆家母鸡的事,不也是一验就出结果了么。” “好的。” 陈小来站起身,准备将那几个馒头收起来。 殷贵男却早她一步,抢走了几个人手里的馒头,她将东西紧紧护住,咒骂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东西还我,活该以后你们没福气!” 说完,她还眼疾手快将桌旁的一块咸肉揣在来怀里,逃也似的跑了。 见她这做派,大家都是无语,接着哈哈大笑。 “爸。” 梁书弗埃过来,梁勇更是笑着拍拍她,“我们去洗洗手,别沾了脏东西。” 李木兰对女婿的表现很满意,她又叮嘱。 “不知道今天她这又是闹哪出,最近你们入口的东西都小心一些。” 陈婆婆和赵家嫂子连忙保证,“我们一定守好厨房。” 忽然,陈婆婆大叫一声,“糟糕。” “怎么了,陈婆婆?” 众人焦急的问。 “殷贵男拿走的那块咸肉已经发臭了,我本来打算煮了喂给大黄吃的。” 大黄是梁家去年出了头花图样被盗事件后抱养的一只土狗,看家护院一把好手。 额,那就这样吧。 梁勇默默的想。 要是他去提醒,殷贵男肯定会觉得他是不想把肉给她,反而吃得更多。 算了,她闻到肉臭了总不会傻傻的吃下去吧。 于是大家默契的将这件事忘记了。 殷贵男不仅没有得逞,还腹泻的下不了床,老命去了半条,就连院子的洗脚盆里堆满了污秽的床单,家里一股子恶臭的屎味,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亮晶晶开业第三天的时候,吴香莲一早就等在了门口。 第四百一十一章 第一天的营业额 吴香莲推门而入,“大嫂。” 妇人见到她后并没有心虚,而是变本加厉地指责,“吴香莲,你是怎么做人长辈的,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侄子被人欺负?” “大嫂,是大王和小虎他们抢弄堂口妞妞的玩具,妞妞哭了,我就把玩具还给了妞妞。” 吴香莲深吸一口气后解释。 哪知道吴大嫂听了后,根本不觉得自家两个小的有什么错,反而觉得是吴香莲有问题。 “不就是一个玩具?既然大王和小虎想玩,你就该帮他们抢过来玩。妞妞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哭就哭呗,还能少一块肉不成。” 吴大嫂嫌弃道:“倒是你怎么回事,胳膊肘往外拐?” “没错,妞妞就是赔钱货,她有什么资格玩玩具?玩具我们看上了她就得让着我们!” 大王留着鼻涕喊道。 “吴大王,妞妞的玩具是她爸妈买的,不是我们家的,你不可以这样。” 吴香莲皱着眉头。 “你也是个赔钱货!都怪你赚得钱少,我和哥哥才没有玩具玩。” 小虎捏着拳头冲过来,对着吴香莲的腰腹部一阵捶打。 “啊——” 吴香莲被打得一阵吃痛,她拉着吴小虎的胳膊,不让他胡乱打人。 “吴小虎,做人要讲道理。” “哇——” 吴小虎尖叫着哭出来,“妈,吴香莲打我!” 正在屋内躲懒的吴二嫂听到宝贝儿子哭了,冲出来不分三七二十一就一把推开吴香莲。 她将儿子护在身后,指着吴香莲骂:“吴香莲,你可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欺负自家侄子。等你哥回来,看他怎么教训你!” 比起吴大嫂的嘴上难听,吴二嫂更是时常怂恿自己男人恐吓威胁这个在家吃白饭的妹妹。 这时正在做午饭的吴母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这个情况,不分清红皂白先拍打了女儿一顿。 “你看看你,这一整天都去哪了?家里的事都不要做了吗?一回来就惹你嫂嫂和侄子不高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冤家。” 吴母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来让她身上扔,“快去做饭,等下你爸你哥哥妹妹们要回来了,你想让他们饿肚子吗?” 吴香莲接过围裙,“妈,你不能再惯着他们了,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的。” 吴家两个大嫂听后,立刻骂了起来,“好你个贱人,竟然诅咒吴家的命根子。” “吴香莲,你下乡后怎么变得这么刻薄?这可是你亲侄子!你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就诅咒他们。妈,你看看她!” 吴母不悦的打了她一个耳光,“还不去做饭。” 吴香莲捏了下拳头,深吸一口气,默默穿上围裙去做饭。 算了,养废后自然有社会教他们做人。 她转身进屋内,就听到背后母亲搂着两个孙子哄道:“大王小虎不哭,你们看上什么玩具了?奶奶手里有二十块钱,我带你们去买。” 听到这话,吴香莲捏紧了手中的围裙。 那二十块,是她今天早上出门给母亲的家用。 想到这两年自己交出去的钱,又想到刚刚妞妞的话,她就将与家人商量去个体户上班的心思按了下来。 下午四点半,亮晶晶服装制衣店打烊送客。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还有很多事要再关店后进行盘点。 孙秀芹和梁书弗坐在桌前,翻着今天的订单,李木兰带着陈小来盘点店内的库存,赵凤云则在数钱,等着对账。 二十分钟后,所有的订单、货物都核对完毕,营业款也清点出来。 “1293元。” 绕是赵凤云这两年跟着小姑子一家做生意看惯了大钱,此刻她还是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这才是一天的营业额啊!就这个几十平方米大的地方? 亮晶晶头花现在的销量很好,订单一直不断,平均下来每天差不多600-800个左右的量,销售额大概在2000-2500元,利润大概在1500元左右。 可亮晶晶头花是和工艺品厂合作的,要给工艺品厂付人工费,大概占三成利润。 同时,头花的销售大头是供销社,按照协议供销社要抽取两成销售额。 被抽走这么多后,扣了原料成本,还没作坊里十个员工的工钱,秀芹他们家的纯利润大概在300块。 而服装店这么大地方,这么几个人,一天也能赚到这么多钱。 “其实并不能算一天的营业额,这里还算了9件衣服50%的定金。这9件要做出来,最起码花两周。所以今天实际的营业款大约在850块,扣了材料,人工,房租,水电这些,利润大概在240块左右。” 梁书弗给大家算了一笔账。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苏姨陶姨都带了她们朋友过来,9件定做的衣服都是她们定的。卖掉的14件衣服,有8件也是她们买的,真正的新客户消费了6件,而且只有2件是定制款,剩下4件是普通款。” 经过她这么一分析,大家都冷静了下来。 开业前三天,大家可能冲着热闹,好奇地进来看看,这生意自然看着不错。 可一旦过了这个新开业期,生意真的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也有4个街坊买了我们店里的衣服,她们就是我们的广告活招牌。” 梁书弗信心满满,“只要她们穿出去,我敢打包票能有50%的回头率和带客率。” “你就这么自信?” 纪广福看着她。 “那自然,虽然是普通款,可也是经过您精心指导的,同样款式比外面店里卖的看上去更精神更有档次。” 纪广福现在已经习惯了这小丫头的马屁了,已经不再如之前一样接不上话。 他淡淡道:“那你要再加把劲,赶紧把手艺学起来。我看还有十天才开学,这几天就跟着我好好练练吧。” 梁书弗听到纪师傅这份沉重的“爱的期盼”,一下垮了脸。 “这个暑假我就没休息过,接下来开学我肯定很忙。”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你这几天跟我学。” 月初的时候,这家伙就去锡市待了五天学画画,她那边的师傅说要将她中考前拉下的一些课程补上。 纪广福觉得这个主意好,小丫头马上读高中,学习越来越忙,他得抓紧一切时间给她开小灶。 最终,在纪师傅无情的镇压下,梁书弗一边顾着店里的生意,一边开始了特训。 傍晚的时候,梁建刚开着拖拉机将人接回了河口村。 梁勇,黄细妹等人都等着她们。 陈婆婆和赵家大嫂子张罗着将饭菜摆上桌,大家一起吃了顿开业庆祝饭。 “那以后秀芹姐要两头跑了。” 家里还有一摊活,况且梁勇和梁书瑶也在乡下,孙秀芹就只能县城乡下两头跑。 “院子后的那排屋子,纪师傅的住处已经装修好了,以后就要麻烦纪师傅了。” 孙秀芹端着一杯汽水,敬了纪广福一杯。 “我本就孤家寡人一个,住哪里都行,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纪广福一点都没有意见。 徒弟在哪,他就在哪。 “等开学后,小弗不住校住在店里,到时候我去县城给大家做饭。” 李木兰道。 “妈——” 孙秀芹喊了一声。 她毕竟是外嫁女儿,哪能占着娘家母亲给自己干活的,即使是付了工资,但她还是怕嫂子不开心。 “秀芹,就让妈去吧。刚好今年长元那家伙高三了,学得连家都不回了,周末他有空就让他去店里蹭一顿饭。” 赵凤云笑着道。 一番推辞后,李木兰拍板,“就这么办!不过你记得定期将米面粮油送来店里。” “妈,以后每天早上送货,我给你送新鲜的菜。” 梁勇道。 就这样,大家将章程想好,安心地吃起了饭。 殷贵男上门了。 “今天你们新店开业,怎么也不喊我去看看?听说是租的,还有点偏。梁勇,不是我说你。就算你老婆急着想去县里落脚,你也不能由着她这么胡来。” 殷贵男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人理她。 “你来做什么?” 梁勇开口。 第四百一十章 卖家秀 吴香莲换完衣服后,梁书弗又让她换上了店内给客人搭配衣服,看整体效果的棕皮鞋。 “姐姐,你的辫子能解开吗?” 梁书弗指了指吴香莲的后脑勺的麻花辫子。 “哦。” 吴香莲连忙解开发尾的土黄色橡皮圈,一头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发立刻散了下来。 “哇——” 第一个叫起来的是想要试泡泡袖连衣裙的女同志。 “真是太好看了!就和明星一样!” 她捧着心口道。 随着她夸张的话语,店内好几个人的视线全看向吴香莲,看得她忍不住低头避开大家的视线。 “姐姐,你找找镜子,看看上身效果。” 梁书弗不给吴香莲这个机会,将人推到落地镜前。 “嗯,果然这件衣服的款式和尺码都适合你,就是颜色不相配。” 她一手环胸,另一个手搁在下巴处,小脸上全是认真的神色。 “我皮肤有点黑。” 吴香莲低声道。 “对,”梁书弗点点头,“要是换成米白色或是浅蓝色,就更衬你了。现在这样也很好看,真的就和电视剧里的女演员一样。” 大大的方领刚好露出锁骨,下摆处一圈荷叶波浪显得她的腰盈盈一握,再加上合身的过膝花苞裙,吴香莲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小弗,这衣服可以定做吗?” 陶颖带来的一个记者过来问。 她刚刚也看上了这件衣服,可惜尺码不对,她根本套不上。 “当然可以。” 梁书弗对着她笑,“不过余姐,你的上身是浑圆身,我建议你定做的时候改下款。把荷叶波浪下摆做小做短,这样更能显瘦。你皮肤白,衣服颜色可以继续用这件样衣的浅黄色,或者换成墨绿色。” 余嫒惊喜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就听你的。” 她刚说完,陶颖的另一个同事就挤了过来,“我也要为也要,你帮我看看要怎么改。” 梁书弗观察了下她,发现她的身材有点五五分,显得腿有点短,于是就道:“你要做的话,倒是把腰部往上提个两厘米,做成高腰裙,这样能拉长腿部比例。” 那人听到梁书弗指出她的缺陷,不仅没有生气,还激动地狂点头,“没错没错,我穿外面买的西装套裙,总像是套了麻袋一样,腿短的就和刺猬一样。” 她一说完,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有了这一茬,店里的气氛更高涨了。 不仅陶颖和苏兰带来的人都定了衣服,就是后面跟风进来的街坊也有几人或买或定了衣服。 见大家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自己身上,吴香莲松了一口气,然后偷偷对着镜子仔细看衣服效果。 她小心地摸着衣服上的走线,尤其是领口,腰线,下摆褶皱处,都看了好久。 “姐姐,你是在研究这件衣服怎么做的吗?” 吴香莲听后连忙将手从衣服上拿下来,连连摇头,“我没有要偷学的意思。” 梁书弗见她这惊弓之鸟的样子,不仅安慰道:“别紧张,我没有这个意思。” 接着她又道:“见你看的那么仔细,我就顺便问下。还有刚刚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你自己手缝的吧。” 缝纫机和手工缝还是有点区别的,梁书弗从吴香莲换下来的衣服针脚上,可以看出衣服是自己手缝的。 她还看到那件洗得有点发白的衣服口袋上,有着隐秘的缝补痕迹。 只不过缝补的人手艺好,将缝补的线与衣服布料的纹理结合的浑然天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吴香莲见小老板真不是兴师问罪的,才迟疑又小心地点了下头,“这件衣服做的实在太好看了,我忍不住想瞧瞧。” “姐姐,你是裁缝吗?在哪里上班啊?” 梁书弗又问。 “我是棉纺厂的临时工,不是裁缝。平时空了就自己瞎折腾。” 吴香莲不好意思的道。 说临时工还是给自己贴金了,其实她就是个打零工的。 棉纺厂有时候来不及干活,就会找一些人临时去帮忙,工资都是次结,虽然赚得不多,但总比盲流好那么一点。 她家里有兄弟姐妹六个,父母的工作给了两个哥哥,大姐嫁出去后不在家里,二姐读了高中在粮油所上班,最小的妹妹在读卫校,以后也不用操心工作的事。 而她在初中毕业后就下乡了,前年知青返城,她也终于回到了县城。 不过因为回城知情不少,一时找不到工作,于是就留在家里打理全家老小的家务。 本想着慢慢找工作,没想到工作越来越难找,尤其现在她年纪大了,没工作经验的她没根本招不到工,只能继续待在家里。 父母和两个嫂嫂都嫌弃她在家吃白饭,为了不被赶出家门,她不仅把家里所有的活都承包了,还到处找零工,甚至还会接一些手工到家里做。 至于做衣服,纯粹是无心插柳。 家里那么多口人,布料和钱总是不够用,她就只能捡嫂嫂们的旧衣服穿。 嫂嫂们的身材和她不一样,每次她都要改一下才合适。 没想到这么一改一改,就改成了她的兴趣,甚至还接到了服装厂的锁边零工。 梁书弗听着她的话,眼中闪着光芒。 这不是巧了么?她刚好要招一个有点手艺,能快速上手的员工,吴香莲这种情况,学上几个月就能上岗,而且她还是县城人,来这边上班也方便。 这样店里有纪师傅坐镇,再有个学徒,店里人手也充裕一些。 外婆也要回家,不能一直待在县城,或者母亲偶尔一天不过来也能支应下来。 “姐姐,你要不要来我们店里上班?” 吴香莲愣在原地。 “你也看到了,我们店刚刚开业,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所以你过来的话,既要招待客户,还要给我们的裁缝师傅打下手。” 梁书弗说着工作内容,“当然工资这块我们随外面的行情,你觉得怎么样?” 吴香莲当然是愿意的,但—— “我,我——” “姐姐,你可以考虑下再给我答案,不过我只能等你三天。” 梁书弗依旧笑眯眯的,但吴香莲却咽了下口水。 难怪人家是小老板,虽然面上笑着,说话也是温和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势。 她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吴香莲一路恍恍惚惚回到家,刚走到门口,就见自己的两个侄子正在和人打架。 她走上前去问清缘由,是她侄子抢人玩具。 于是她帮着那个哭泣的孩子拿回了玩具,刚想教育下两个侄子,两人却一溜烟跑了。 她只好耐心安慰了一会小孩子,还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给她。 “不哭了,给你吃糖好吗?” 小姑娘终于止住哭泣,奶声奶气道:“香莲阿姨,你是好人,但是大王和小虎坏,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不好。你不要和他们一起了,他们老欺负你。” 吴香莲听到这话以后楞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阿姨没事,你快点回家吧。” 待吴香莲走到自家门口,就听里面一个妇人正对着门口叫骂。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家里供吃又供喝,却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侄子。” 她听出是自己的嫂子,想到自己回城后被冷嘲热讽的日子,心中就憋着一口气。 第四百零九章 宋卫海的好日子 管菁撇撇嘴,提起那家人家就晦气。 “不管他后不后悔,反正日子是越过越差了。他那新老婆一派窑子里女人做派,看到男的说话就捏着嗓子说话,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真是晦气。” 之前他丈夫下班回家,在大院里遇到提着菜篮子的苏佳楠,看她提不动就顺手帮了把。 这不过是邻里之间互相搭把手的事,十分正常。 没想到那个女人穿得红红绿绿的大花衬衫,特地上门来感谢。 要真是感谢也就算了,就当她初来乍到和邻居客套一番;偏偏她说话特意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到让正围着灶台忙碌的管菁眼皮一阵跳。 “哈哈哈。” 崔秀笑了起来,“你家老王不是说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吗?” “没错。” 管菁笑了起来,“老王也是不解风情,说那女人和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宋卫海那个老不休一样。哼,你听说那些情书了没?可真是肉麻死了,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崔秀是个斯文人,她谈起这事,就和吃了苍蝇一样。 “我之前还以为宋家就那老太婆和小姑子不是好人,没想到宋卫海也是一样的德行,这些年装得多么顾家,外面养了十几年的小老婆和私生子。” 管菁摇头。 “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笋。之前有着秀芹的贴补,他那点工资自个用,日子不要太松快。现在可好了,宋老太一家和她那个新儿媳妇一家,现在都指着他那点工资。偏偏这个时候他又吃了处分,这辈子往上爬也难了。那百来块钱的工资要养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宋卫海有得苦吃了。” “那也是他活该。” 崔秀冷笑一声,那些情书都是在婚姻存续期间写下的。 宋卫海那个狗东西吃着用着秀芹的钱财,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现在谁不知道那个女人带来的两个拖油瓶是宋卫海的亲生子? 那就是两个私生子! 她作为一个外人,都被这事气得要死。 苏兰真是好涵养,没把宋卫海工作给搅合了,只让他吃了个处分。 “说来也好笑,宋老太对着秀芹摆婆婆款,不如她意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平日看宋征就和看仇人一样;对那个新来的私生子大孙子一口一个宝贝,一口一个有出息,还说他是状元之才,结果呢?” 管菁想到放榜那天的情形就好笑。 宋老太天天挂在嘴边的神童孙子宋鹏飞,高考完后宋老太就在大院里吹嘘,说怎么怎么厉害,肯定能考个状元。 到了出成绩那天,县一中毕业班的老师果然来大院里报喜了。 宋老太将人拉到自己家,老师和宋家通通傻眼。 原来考了全市前五的是同个大院另一个学生,至于宋鹏飞,总分在学校内排名100名开外,勉强上了个大专。 这几天,宋家安静得和哑巴了一样。 “呵,放着真正优秀的儿子不好好对待,捧一个西贝货。咱们就睁大眼看戏好了。” 这时,苏兰过来了,崔秀轻轻推了下管菁,示意她别乱说话,免得大好日子给人添不痛快。 不过苏兰早就听到了,她笑了笑,“管姐说的对。没了宋卫海,我这日子过得不要太好。既有事业,又有懂事的儿子,还有交好的朋友。我的好朋友们,对今天这家服装店还满意吗?” “满意,特别满意。” 两人异口同声,“这可是我们在虞县逛过最好的服装店了。” 陶颖和苏兰带来的人,让店里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在外面观望的街坊见状,也陆续步入店内。 吴香莲在店门口外的橱窗看了好久,见店里人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踏步进了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她在店内兜了几圈,最终还是走到了橱窗模特边,出神地盯着那件西洋套裙。 “姐姐,你喜欢这件吗?” 一道声音让吴香莲惊得立刻回头。 她发现是一个麦色皮肤的短发姑娘在说话。 吴香莲以为梁书弗是店里的营业员,生怕给人添麻烦地连忙摆手。 “不,我就是看看。” 这个编着一根油亮亮麻花辫的女同志在门口徘徊了好几次了,从她一进门,梁书弗就注意到了她。 她冲着吴香莲微微一笑,“姐姐,这件衣服颜色不适合你。” 吴香莲尴尬地拉了下自己身上洗得微微发白的粗棉布衣,以为眼前的小姑娘是委婉的提醒她这件衣服很贵。 她低下头,有点难堪:“是吗,我也觉得我不合适。那什么,不好意思,我就是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她想说她可以马上离开。 毕竟和店里服饰考究的客人一比,她的装扮太寒酸了,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没想到她的话被人打断了。 小姑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细细地将她从头看到脚。 吴香莲被看得捏住了衣角,缩起肩膀。 “不过姐姐你的肩颈很直,穿这种大开口领子,能露出漂亮的锁骨;要是里面穿一件打底衬衫,便会显得知性优雅。” 梁书弗又看了下她的腰身,“还有姐姐你的腰身很细。这件洋服是高腰收腰,下摆做成了荷叶波浪状。你穿上后肯定和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一样。姐姐,你真的不试吗?” 吴香莲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邀请她试衣服,开心的同时又有点羞愧。 “我,我买不起。” “没关系,衣服就是给人穿的,买不起也可以试试。你的身材条件这么好,别人看你穿了后,说不定还能给我带生意呢。” 梁书弗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件衣服很挑人,当初她画完图后,光是打版就花了两周时间。 纪师傅曾劝她修改一下版型,现在的版型太时髦了,很少有人能撑起来。 梁书弗在思考后,依旧坚持要做成她想象中的版型。 “服装除了满足日常保暖效果外,还有角色确认,社交需要,文化传递和审美表达等作用。 我想通过这套洋服,表达我们华国女性打破陈规,解放思想,追求美好事物,彰显个性的决心。 所以我不要做改良的中西融合款。” 最终,纪广福只是叹了一口气,拿出自己又一拿手本事——立体剪裁,才做出了梁书弗想要的效果。 “小姐姐,我帮你试衣服。” 梁书弗说着伸手去解穿在模特身上的衣服。 “真的不用麻烦了,万一我弄脏或弄坏了,我赔不起。” 吴香莲也不顾羞愧,着急的就要去阻拦。 她曾在其他裁缝店看过类似的洋装,一套下来都要上百元。 这套看着更加精致,万一出点问题,不仅她赔不起钱,还有可能会害了这个热情的营业员。 “没事,她可是小老板。” 李木兰进来放托盘,对着吴香莲道:“你只管试,刚好也让我这老婆子开开眼。” 吴香莲瞪大眼,看着还带着孩子气的小姑娘,小老板? 第四百零八章 老客带新客 在前几天孙秀芹就带着两个女儿,将宣传单发给了巷子里的邻居。 开业这天正是周日,许多人家都休息在家,鞭炮一放,就有人来看热闹。 李木兰端着一个鸳鸯戏水平底搪瓷浅盆,上面放着孩童手心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爆青豆和长生果,赵凤云端着玻璃托碟,里面放着彩色水果糖。 两人站在“亮晶晶”门口,给驻足看热闹的人派发。 拿到零嘴的人,也不好意思走了,站在门口往里看,但没有人往里面去。 毕竟这家店看着很不一样,从外往进去,里面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单独挂着的,还有柜台上的布料,也是一匹一匹整整齐齐,看上去很贵的样子。 李木兰和赵凤云婆媳两人见大家驻足不前,热情招呼大家往里面去随意看看。 “进去随便看看,看中的衣服可以试。要是有喜欢的款式,可以挑了布料定做。” 她们越是这么说,大家越不敢动。 街坊们看着玻璃橱窗里模特身上的一套浅黄色低方领掐腰西装套裙,还有一件肩膀处高高隆起的灰粉色连衣裙,惊讶地瞪大眼。 在梁书弗的安排下,橱窗里一共展示了三套衣服,一套套裙是商务的,一套连衣裙是夸张和抓人眼球的,最后一套是黑色改良刺绣旗袍,上面绣着的红梅栩栩如生。 三套衣服体现了她们亮晶晶的定位和能力。 “这西装肩膀怎么鼓出一大块?领口也有点低。” 有人指着套裙道。 “我看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也是类似这种,里面要穿大蝴蝶结衬衫,可时髦了。” “那件旗袍倒是不错,上面的刺绣很精美。倒是那件连衣裙也太夸张了,怎么穿得出去。” 几个人凑在一起指着橱窗议论。 “你们家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 其中一个在国营饭店上班的营业员盯着那件泡泡袖连衣裙眼睛一眨不眨。 她看了港城那边的录像带,里面的女演员就是穿这种衣服的。 “对,这可是港城那边的流行,我们好不容易打出来的版。” 赵凤云自信地道,“整个虞县就我们店里有。” 她看出这个姑娘很有兴趣,连忙将人迎进去,“喜欢的话可以进去试试。” 那姑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这衣服一看就和供销社里面卖得不一样,肯定很贵。 “没关系,试了又不一定要买。” 赵凤云十分热情的将人请进去。 正当两人攀谈的时候,巷子口有人来了。 “这里,这里。” 街坊回头一看。 呵!好家伙! 一群时髦的年轻姑娘。 是陶颖带着她的同事们来了。 “李婶,赵姐,我们来了。” 陶颖开朗的和两人打招呼。 “陶编辑,你来啦,秀芹她们在里面呢。” 陶颖点点头,回头招呼自己同事,“大家不是一直问我衣服哪里做的吗?就这家。” 几个年轻姑娘嘻嘻哈哈,和李木兰她们打招呼,然后涌了进去。 还在和赵凤云说话的年轻姑娘见状,也不纠结了,一起跟着进去了。 今天开业,陈小来,纪广福他们都来了。毕竟客人过来,需要专业的人介绍。 “秀芹姐,小弗。” 陶颖和两人打招呼。 “陶姨,你来了。” 梁书弗率先走过去。 “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的,你们终于来县城开店了。” 陶颖指着后面的几个人道,“这些都是我同事,比你大几岁,你喊她们姐姐好了。姐妹们,这就是亮晶晶的首席设计师,不管是头花还是服装,基本都是出自她手。” 她身后的几个女同志立刻围住梁书弗,叽叽喳喳。 “我们可以喊你小弗吗?你好厉害啊。” 梁书弗立刻眉眼弯弯,十分讨喜地喊:“当然可以,姐姐们好。是陶姨抬举我了,我没有她说得那么厉害。” 大家都是日报的同事,亮晶晶连着两次在日报上做的广告,她们都看在眼里。 所以梁书弗虽然嘴上谦虚着,大家心里早就认定她十分不简单。 “姐姐们,你们随便看。有喜欢或感兴趣的,都可以试衣。要是想定做的话,我们也有专门的量体服务。 当然,不买也没关系。我们这有专业的裁缝师傅,可以给大家提供免费咨询服务,给大家推荐适合你们气质的款式,颜色和服装搭配。” 大家对亮晶晶的品质毫不怀疑,毕竟陶颖身上的好多衣服都是她们家做的。 听到还有免费咨询服务,更是心动。 有人就道:“我想试试陶颖姐之前买的那件西装领双排扣收腰无袖衫。” 另一人道:“我想试荷叶领直筒连衣裙。” 孙秀芹主动过来,招呼大家,“没问题,大家跟我来。” 她朝着陶颖颔首,然后带着人往成品夏季女装处走。 只听她一边走,还在介绍,“店里除了夏款外,还上了部分新款秋装,有需要的也可以看看。” 陶颖对着梁书弗道:“你妈这架势越来越足了。” 她急得第一次见秀芹姐的时候,她说话还是含蓄羞怯的;刚刚那模样确是自信又开朗。 梁书弗笑着道:“做生意总免不了和人打交道,一回生二回熟。” 这时,门口又有人来了。 “小弗,开业大吉!” 是苏兰带着她的几个朋友回来。 她和宋卫海离婚后,有几个大院里的人和她疏远了,但还有几个太太对她的做法表示赞同,没有同她断联系,甚至还怕她没工作没收入,问过她要不要帮助。 这次亮晶晶开业,苏兰就主动邀请她们一起前来。 “苏姨!” 陶颖见她忙,和苏兰打了声招呼,回去找自己的同事了。 苏兰揽着梁书弗,将她介绍给众人,“这是我外甥女梁书弗,今年中考全市第四名,以后就在县一中读高中了。小弗,这是崔阿姨,这是管阿姨给” 梁书弗落落大方,“崔阿姨,管阿姨,你们好。” 两人对着她点点头。 “我家小弗不仅学习好,还会画画,做衣服,刺绣,这店里好多款式都是她改良的。” “小姑娘可真厉害。”一个富态白嫩的中年妇女听后惊了,她转头看苏兰。 “苏兰,你老实交代,你家是不是有什么学习秘籍,否则怎么一个两个读书都这么厉害。” “没错,要是中考我儿子考了第一名,侄女考第四,那不敲锣打鼓宣扬的全县城都知道,都对不起他们的成绩。” 另一个苗条年轻的女人道。 接着她又看着梁书弗,不住点头,“秀芹,你侄女儿不仅成绩好,长得也标志。” 白胖中年女人叹道:“可不是,小姑娘又机灵又好看,可惜我家两个都是女儿,要是我有儿子,都想定个娃娃亲了。” “你有儿子也可不行,我们小弗现在才高一,等她长大到谈婚论嫁还要好多年,你家儿子肯定早被别人家抢走当毛脚女婿了。 再说你那两个女儿也很优秀,说不定过两年就能给你带回来新女婿了。” 苏兰还不忘今天的目的,“这家店里不仅做中式旗袍,还能做西洋套裙,都是老师傅老手艺,新娘子穿上能惊艳全场。” 管姐哈哈笑了起来,“到时候我一定带我女儿们过来做衣服。” 崔秀也道:“我没有女儿,儿子也小,我要买了自己穿,做儿子班上最年轻的妈妈。” 梁书弗仿佛刚刚被打趣的不是她,一脸淡定地立刻道:“管阿姨,崔阿姨,我先带你们转转。”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看,你就陪陪你苏姨吧。” 两人说着,就冲着秋装区走去。她们的夏装在就在春季做好了,这会儿要提前看看秋款。 看着挂起来那一件件或大方,或活泼,或秀丽的秋衣外套,管菁迫不及待要试穿。 陈小来将衣服叉下来,递到她手里。 “这边有落地镜,您可以看看。” 管菁摸着布料,看着针脚,再看看镜子里变的苗条的自己,毫无地道:“这件我要了!” 崔秀也在试一件风衣,就是腰部尺寸有点大,她决定定做一件。 陈小来和她细细沟通,然后去拿布料过来给她挑选。 这一番服务让她十分妥帖。 两人看着店里忙碌的状态,再看看苏兰脸上笑意不停,唏嘘道:“宋卫海那狗东西不知道后悔了没有。” 第四百零七章 新店开业 梁传根一家晚上又吵又闹的事,第二天梁勇一家就都知道了。 孙秀芹嘲讽道:“真没想到,我那公公竟然有一天会对着他的宝贝儿子骂那么难听。” 王婆婆摇头,“要我说,这次梁有生太不像话了。好好的分配工作嫌弃远没有前途,说不去就不去,非要考什么研究生,结果研究生又没考上。 现在梁传根花了好几百块钱,好不同意给他找了份县城里的工作,他又不想去了。这不是糟蹋钱么!” 几百块啊!那可是农村家庭全家一整年的出息。 梁有生一分钱都不赚,花钱倒是厉害。 梁书弗听后却觉得奇怪,“王婆婆,梁有生说他考研了?” 王婆婆点头,“对啊,说是外地一个什么大学的研究所,梁有生准备了半年了,很有希望。考上毕业就能当大官。” 梁书弗听后眉毛挑了下。 中专还没毕业,要考研究生,还是外地大学的。 梁有生这是想P吃呢,怎么可能考得上。 不,不是考不考得上的事,而是根本就没这种途径啊! 除非某方面实力强劲,被外校教授看上,特意给留了个名额,那才有资格报考。 梁有生那绣花枕头这次估计又是扯谎给自己挽尊吧。 “王婆婆,你知道他们托了谁的关系,给梁有生找了什么工作吗?” 王婆婆当然知道,殷贵男就是个爱炫耀的,事情还没定已经宣告满世界了。 “前段时间马曙光来过,走的时候和梁传根好得就和一个人一样,隔天殷贵男就说梁有生要去县城的县政府上班。” 随后她又觉得疑惑,“县政府那么好的工作梁有生也看不上,他是想上天吗?” 黄细妹冷笑道:“马曙光欠纺织厂的一屁股债还没还清呢,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还能成天缩头藏尾的。” “可我听殷贵男说得有眉有眼的。” 王婆婆纳闷。 “马丽亚现在和县里一家有钱人家的儿子谈恋爱,我猜马曙光是用这个由头骗了梁传根,实际找的工作肯定不尽人意,所以梁有生才不愿意去。” 梁书弗从马丽亚嘴里套到话后,又去找朱志伟和高喜德打听过。 马丽亚谈的应该是县里有土皇帝之称的那个刘家。 “小弗,你怎么知道?”梁勇惊讶。 “马丽亚真的在和刘家人处对象?” 梁秀芹不太相信。 马丽亚从小就掐尖要强,本质上遗传了殷贵男。 她要是真谈了家世那么好的对象,还不宣传的整个公社都知道? “那户人家有权有势,还十分讲究,肯定要对儿媳妇人选挑拣一番。现在马丽亚只是在和人家谈恋爱,还不一定能结婚。” 虽然朱志伟没有说得太详细,但刘家是黑白两道通吃,尤其这一代的刘天宝,更是什么事都敢做。 听说之前有过强迫女同志的事,但都不了了之了。 马丽亚也真是不要命了,沾染这种人家。 现在看来马丽亚应该是顺利留在了刘家,但她对刘家的影响力不强。 幸好如此。否则她要是用刘家的权势对她们家做点什么,那她们还真不一定能招架住。 虽然如今已经是新社会了,但对刘家这种根深蒂固的大老虎来说,不会缺门路。 听到梁书弗的话,众人才点点头。 “难怪了。” “可万一马丽亚最后和刘家不成,那以后咱们县城谁还能娶她?” 众人沉默。 刘家的那些事她们或多或少都听过,前一个的刘老爷,女人无数,最后哪个有好结果的?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看她的命了。” 梁勇叹口气。 不管是父母还是二姐家,他现在都只当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除非生老病死的事,平时不见面不走动。 八月初,梁书弗收到了来自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孙秀芹高兴地给村里所有人家都送了豆沙凉团和红糖糯米糕。 殷贵男看到放在桌上的这两样点心,气得扔到了泔水桶里。 “你这是干什么?” 梁传根好久没有吃到点心了,正咽着口水想要尝两口。 “谁知道她们有没有在东西里掺什么不好的东西。” 殷贵男已经从观梦人那里确认了,梁书弗就是吸了有生的文曲星运。 她已经按照观梦人说的,找了有生的旧衣服埋在淤泥里,七七四十九天后挖出来后混在檀香中烧成灰。 只要把那些灰让梁书弗吃下去,那些灰就会代替有生,让那个小贱人再也吸不到有生的文曲星运。 甚至还能把之前她偷走的运势加倍还回来。 梁传根看了眼被浸泡在污水桶中的红糖糕和凉团,撇开眼道:“你别一天到晚神经兮兮。这些东西全村都有,她们怎么会做手脚?” “哼,那小畜生心狠极了,为了自己好过,什么事做不出来。” 反正她打定主意,以后那边拿来的东西都不能轻易入口了。 “对了,以后她们拿来的那些粮食,你都送去粮管所换钱,换了钱后我们自己买。” “这不是瞎折腾吗?” 梁传根不满,一卖一买,可要损失不少钱。 “那能怎么办?梁勇那个白眼狼又不肯折成钱给我们,反正他们拿来的东西我是不敢吃了,万一吃了后借我们的寿命怎么办?” 梁传根一听可能会被借寿命,也不淡定了。 “那个观梦人说的是真的?” “那可是十里八乡都算得准的观梦人,你说准不准?” 梁传根听后沉吟片刻,“那你打算怎么让那小丫头吃下香灰。” “你别管,我有我的办法。” 梁书弗并不知道殷贵男的打算,她正忙着县里的小院子的装修。 考完试后,她就跟着去县里看了搬走了杂物的前方后院。 后面的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最小的,做成了小仓库,另外一间大的做了隔断,一半做成工作室,一半做成了起居室。 前面的门面重新上了水泥和白水后,其中一面墙敲出了一个大橱窗,装上透明玻璃后,屋子里面的东西,从外面看一目了然。而屋内因光源变大,看着更加宽敞了。 这个橱窗是梁书弗从书上得到的灵感。 到时候可以将店内的当季新款服装挂在衣架上或穿在模特身上展示,再搭配一些简单的背景布,就能轻轻松松吸引人路人的目光。 当梁勇带着泥水匠、木匠进进出出小院,梁书弗找了高喜德,请他帮忙定了一些小马赛克贴片。 蓝白的马赛克贴在门面外大门旁的一侧墙上,破旧的房子不仅焕然一新。 她还把刷着暗棕色的大门换成了铝合金玻璃门。 这也是为了方便顾客从外面看到店内的情况。 当客人被吸引了目光,走进屋内后,就会发现这家店不仅外面时髦,里面也别有冬天。 天花板做了石膏吊顶,用的灯都是吸顶的白炽灯,而不是电线吊着的钨丝灯。加上屋内定制的柜子,留足了开阔空间,让人一进门就有种高级感。 等装修弄完,查不到到了八月中旬,孙秀芹看了个好日子,准备在县城开业。 “妈,定好日子后我找印刷厂给我们印一些宣传单。” “什么宣传单?亮晶晶发饰包装袋里那些小卡片吗?” “差不多吧,比那个大一点,上面写清楚咱们店的店名,地点,开业时间,再印刷一些衣服照片和价格。” 梁书弗想到上次去和印刷厂谈生意时,对方说的几种纸。 “妈,咱们用卡纸行不行?虽然卡纸比手写纸贵一点,但要印图片,卡纸更清楚一些。到时候咱们把宣传单在店附近发一圈,要是好看的话,人家说不定还能收藏起来,压在玻璃下面。以后他们要做衣服,肯定第一个想起我们家。” 这年头,好看一些的报纸图片都会被剪下来压在玻璃下,她们的宣传单印得好的话,肯定也能被留下来。 “你决定就好,但是这宣传单怎么做?印刷厂也不懂。” 孙秀芹觉得办法是好,但有难度。 “我找董老师问问,她是专业的美术老师,见多识广,点子肯定不少。” 按着梁书弗的安排,事情进展飞快。 1983年8月21日,虞县引针巷口响起了清脆的鞭炮。 “亮晶晶制衣服装店”正式开业。 第四百零六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可是花了200块。” 马曙光邀功:“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现在人家同意通融一下,让有生下周去农业局报道。” “真的!” 梁有生没想到事情真成了。 “谢谢姐夫!” 梁传根也高兴的难得大方一会,“曙光啊,那200块就算你抵债了,剩下的钱也不急着还。” 一家人的其乐融融,可这情景不到三天就破灭了。 马曙光帮忙介绍的是农业局没错,却是个临时工。 梁有生自然不肯干,否则就是他的黑履历。 梁传根气得又找到废品站,这次马曙光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岳父,你要我帮忙找工作,还要政府单位的,我可都做到了。” “但那就是个打杂的!” 梁传根气得肺都要炸了。 “没办法,有生户口和学历没有一个够得上的,就只能当临时工。” 马曙光摊手,“要我说,这人只要有本事,管他现在是什么性质的身份,以后总能成功。你看我之前在废品站不也是临时的吗?现在照样转正。” “那能一样吗?你就是个有前科又没文化的中年人。我家有生可是清清白白刚毕业的中专生!” 梁传根的话惹恼了马曙光。 “走走走,既然你看不上我,那你以后就别来找我。” 梁传根和马曙光的关系本就建立在利益上,此刻他真想直接撕破脸,但念着马丽亚,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马曙光见状,也软了语气。 “岳父,农业局不过是一个平台,有生在里面可以接触到不少领导,要是哪个领导看中他的才华,转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有生若是不去,那就真没机会了。” 于是梁传根回家后,就让儿子收拾东西去上班。 梁有生不愿意,他还想再考一年研究生。 殷贵男本来也是赞同梁传根的想法的,她养了梁有生二十多年了,现在儿子中专毕业了,也该让她享享福了。 留在县城什么局里,说不定还能认识县城姑娘,最好是当官的女儿,那有生就能和马丽亚一样一飞冲天了。 可今天被王桂芬这么一顿嘲讽,她又觉得不甘心。 那个人小畜生都能考上高中,她家有生肯定能考上研究生。 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种,有生肯定比小畜生聪明。 于是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懂什么!等你考上研究生后就可以直接去政府里做大官,不比你去农业局当个临时工有前途?” “妈,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梁有生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地道。 “你一定要争气,我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 当天晚上,殷贵男难得发挥好,做了像模像样的五个菜,梁有生还殷勤的给他父亲倒了满满一杯酒。 “爸,这两年你辛苦了。” 梁传根喝了一口小酒,吃了一口炒鸡蛋,乐滋滋地道,“只要你有出息,这点辛苦也能忍。好在你马上工作了,家里也能好起来了。”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酒,“等你去了局里,一定要好好表现,让领导看到你的好,我们等你转正。” “爸,政府部门就没有临时工转正的政策。” 梁有生叹气。 梁传根不以为意的摆手,“那是没门路的人,有门路什么不行。你看马曙光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你先进去,到时候再去找马家走走刘家的路子,我听马曙光说,马丽亚现在跟在刘家公子身边,以后两人是要结婚的…” “爸,其实我找过几次马丽亚,不过她连面都不肯见。真要指望她的话,我看是难了。” 梁有生嘲讽一笑。 梁传根愣了下,然后自信道:“女人家没什么见识,这事当然要找你姐夫,他是马丽亚的亲爸,刘家肯定给他这个面子。” “爸。马曙光要是真有本事,现在就不会只给我找个临时工的工作了。” 他叹了口气,“爸,我想继续考研。” 梁传根愣了下,随即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不行。” “为什么?今年是我运气不好,我——” “你别说了,反正我不同意。” “爸,这可事关我前途,你怎么能这样?” “梁有生!那工作可是我花了几百块买回来的,你说不去就不去,你有考虑过家里吗?” 梁家爆发了激烈冲突。 梁传根第一次对宝贝小儿子破口大骂。 “你去外面看看,谁家20出头的大小伙子家里蹲的?现在村里人已经到处都在传闲话,说我养了一只大米虫。再这样下去,我的脸往哪搁!” “就一年,只要考上研究生,谁还能说你们什么?” 梁有生坚持。 “要还是考不上呢?你要和高考一样连考四年吗?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了。” “爸,我真没想到你会觉得我丢人。。” 梁有生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他冲着梁传根大吼,“再说高考落榜是我的错吗?明明是你们没有提供我好条件,要是我也能有钱买复习资料,要是我能心无旁骛的复习,至于一次次落榜吗?都是你们没用,才耽误了我这么多年!” 这番话让梁传根呆住了。 他没想到儿子竟然指责自己没用用。 他想也不想抄起手边的酒盅砸过去,就瓷盅瞬间粉碎。 “好啊,梁有生,你可真是好样的。我供你吃供你喝,酱油瓶倒了也不让你扶一下,你倒还挑剔上了?隔壁大队,那个谁,和你同届的,人家春天插秧夏天割稻,活没少干,一年就考上了大学。去年人家大学毕业,在苏市大医院当医生了!” 听到父亲提到别人,梁有生的表情一阵扭曲。 “他算什么东西,初中考试从没考过我,上了高中成绩也就那样。也就是最后高考发挥好,才让他考上了医学院。” “你要是不去上班,那就给我滚出去。” 殷贵男见两人吵起来,也帮着儿子说话,“是啊,我看这事就是儿子运气不好。怎么能怪儿子呢。” 她想到这几天梁书弗的春风得意,咬着牙道:“我看有生的福气人就是被梁书弗那个小贱人抢走的。你看,我们一分家,有生就考上了大学。所以这次肯定又是梁书弗肯定用了什么邪法,吸了有生的福气才考了高分,害得有生没考上研究生。” 她越说,就越觉得就是这样。 “你们想啊,以前我们一家顺风顺水,而他们日子不好过,现在呢?全反过来了。这说明什么?” 梁传根本来觉得这都是无稽之谈,可听完殷贵男的话后,也觉得这事好像有点蹊跷。 “难道真是我们的福气被吸走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 殷贵男拍着大腿,“我说这两年怎么事事不顺。” 她急得团团转,“明天我就去问问问观梦人。” 第四百零五章 托关系找工作 梁有生自然没有考上。不,他甚至没有考试的资格。 别看他对着梁传根夫妻说得天花乱坠,其实是一通屁话。 中专生想要跨校考研,他们学校确实有先例,但那人本身就是极其优秀,不过是因时代的限制,才囿于那方天地。 如今海清河晏,百废待兴,自然是一飞冲天。 拿这位人人都知的天才当榜样,也无可厚非,但梁有生却是打着幌子在诓骗父母,以逃避现实。 一大早,王桂芬抱着几床棉被晒太阳。 “这可真是个大好日子啊,听说温校长都亲自来请小弗去他们学校,还出开了一堆优惠条件。 温校长还恭贺小弗三年后金榜题名。这下我们河口村真要有第一个大学生了。” 她一边拍着老棉絮,一边贱贱地道:“哎呀,我家小虎要是和小弗一样优秀就好了。不,哪怕只有小弟的一半优秀,我都能做梦笑醒,给村里所有的狗都摆一桌。” 她斜睨了下隔壁的殷贵男,冷了声调,“要我说,有些人就是天生福气。不然怎么会眼瞎的把榆木疙瘩当宝贝,反而作践真珍珠。这下好了,日子一日比一日差,不知道半夜做梦会不会哭醒。” 殷贵男听着她的指桑骂槐,竖起眼睛瞪人:“王桂芬,你说谁榆木疙瘩?我们有生可是中专生!以后是要吃国家饭的。” “我又没说梁有生,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了。” 王桂芬嗤笑,“是不是你心里也这么想的啊?毕竟连考四年,最终考上一个中专,真是闻所未闻的事。就是在整个海周乡,不,整个虞县,也就你们这一例,真是好出风头。” “你!” 殷贵男想说自己儿子是文曲星,可是想到他这次回来,说好的考什么研究生没考上,心口就是一塞。 难道有生真的不是文曲星? 不不不,一定是有生运气不好,是那些教他的老师没本事。 明年,明年有生一定能考上的! 想到这,她翘着脚坐在家门口,一脸鄙夷的对着王桂芬。 “你个没读过书的婆娘懂什么?只是考上高中而已,想要考大学可不容易。你瞧瞧咱们整个大队,那么多小时候读书不错的女娃,哪个考上大学了?而且到了高中后,课业可难了,可不像初中那么随意学学就行。到时候,男女之间差距就一下子拉开来了。 梁书弗那个丫头,也就是现在能得意一下,进了高中一下就被打回原形。” 殷贵男说得信誓旦旦。 她可不是胡扯,女娃早发育,所以小时候才看着聪明,等年纪大点一下子就被男娃赶上来了。 王桂芬被她一噎,好像还真是这样。 附近村里的女孩,一部分读到小学不读了,成绩好点的上完初中也出来工作了,仅有的几个女高中生,好像成绩都不怎么出挑。 不不不。 王桂芬把脑子里那些不好的想法摇掉,婆婆说小弗成绩很好,肯定没问题的。 屋内,梁有生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说话声,愤恨地将头埋在枕头下。 梁书弗,梁书弗,怎么又是她! 自从她上了初中,梁家被人羡慕崇拜的对象就成了她。 甚至还有人说,梁家的文曲星,其实是梁书弗,而他不过是沾了梁书弗的光而已。 可笑! 当年他可是整个河口村第一个高中生,要不是这几年运气不好,怎么会屡考屡败。 母亲说的没错,梁书弗就是他家的扫把星。 正想着,殷贵男推门进来,“有生,你一定要考上研究生,让村上那群碎嘴娘们好好看看!呸!一个个狗眼看低的东西。” 梁有生正为了这是发愁,闻言心中一喜,脸上却一派为难的样子。 “可爸他不同意,他让我今年就出去工作。” 自从梁传根知道他考研失败后,就整天琢磨着让他去哪上班。 他先后找了几个活,但梁有生既不想在乡下的小厂子里当会计,也不想去当什么乡下破初中的老师。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没前途的工作。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能成为人上人。 他现在就差一个接触人上人的机会。于是他将主意打到了马丽亚身上。 听说从去年底开始,马丽亚就和县城刘家的公子同进同出,关系亲密的不得了。 要是马丽亚能把他引荐给刘家,他相信刘家一定会看上他的才华。 到时候,只要刘家一句话,他就能去政府部门工作了。 可他找了马利亚好几次,对方连面都不露,更不要说给他牵线了。 没办法之下,他让梁传根以商量“还钱”的由头,找到了在废品站的马曙光。 马曙光现在是废品站的正式员工,也算半个吃公家饭的,所以当梁传根主动找上门后,当天晚上,他提着烟酒,揣着200块钱上门了。 在吃喝之间,马曙光透露自己人脉比之前广多了,甚至和县里的一些部门领导都认识。 梁传根大喜过望,立刻给好女婿倒酒,让他帮梁有生找个工作。 马曙光喝着小酒,得意洋洋。 “咱们有生可是中专生,中专生都分配工作的,根本不需要你们二老担心。对了,有生,你们学校给你分配到哪里了?” 梁有生听他这么说,心中慌乱了一下。 他一直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在校期间老往其他专业跑,导致好几门课成绩都不达标,自然也就失去了分配的机会。 不过他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 “学校分配我们班去盛镇的桑蚕厂,我不愿意去,再加上我一心想考研,就放弃了那个工作。” 殷贵男点头,“没错,盛镇以前就是一片荒地,又远又穷,那什么桑蚕厂才刚建起来,谁知道能开多久,有生要是去了,不仅吃苦,前途都没了。” 梁传根也是这个想法。 “那地方不能去,好好一个中专生,去乡下养蚕就废了。” 盛镇是苏市吴县下的一个小镇,离他们这里可远了。 唯一的中专生儿子去那里上班的话,那他以后靠谁养老? 况且有生说了,他被分配过去养蚕,不是坐办公室,那种活搁在以前不就是最下等的农户吗?真去养蚕还不如留在家里种地。 所以有生不愿意去,他也不勉强。 再说那时候有生正在准备那什么跨校跨专业考研,要是考上的话,有生毕业后就是苏市的国营单位都要抢着要,养蚕不是个笑话吗? 只可惜没多久,有生考研的事也落空了。 有生选的学校这次只招一个硕士研究生,招得还是本校生,作为外校生的有生自然落榜了。 哎,他儿子这读书运气怎么就总差一点呢。 不过复读是不可能的。 有生已经23岁了,别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既然没考上,那就早点成家立业,他也好早点享清福。 马曙光听后点头,“岳父岳母说得对,那什么养蚕的工作确实上不了台面。你们二老放心,虽然秀梅不在,可我依然是有生的姐夫,他的工作包在我身上。像有生这个专业,什么农业局,林业局,种子公司,都是对口的。” 马曙光拍着胸脯许诺,马上打点关系让梁有生进县城的政府单位。 殷贵男和梁传根为此高兴了很久,就连剩下的600块都不急着问马曙光要了。 在焦急地等了一个星期后,马曙光满面红光的过来。 “事情办妥了,有生的工作有着落了。” 第四百零四章 别人家的孩子 三周后,梁书弗得到老师通知,去学校查成绩。 刚进学校大门,就看到公告栏前站满了人。 远远地,就听一个高兴的声音在大声喊:“太好了,我能上中专了!” 走近一些,就见有人面带失落:“看来我只能上普通高中了。”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欢笑声,也有人站在一旁哭泣。 梁书弗正要上前,就见里面有人挤出来。 “小弗。” “丹霞?你今天不是要去县城参加专业考试吗?” 何丹霞上前拥住了她,“等看完成绩再去。要是到达分数线,我就可以免考文工团的文化课了。” 这三年来,何丹霞积极参加文艺活动,被文工团的蒋老师看中。 上个月文工团发布招聘信息,何丹霞团今天要去参加考查声乐的专业考试。 “小弗,恭喜你!又是全校第一!” 何丹霞激动的在原地跳脚,拉着梁书弗的胳膊不停晃动,“全校第一!比第二名高了11分!” 其人人听到她的声音后,纷纷回头,在看到梁书弗后,也跑了过来。 “梁书弗同学,恭喜你考出了好成绩。” “梁书弗同学,你真厉害……” 还有几个陪同自己子女前来的家长,都睁大眼睛,想要看看全校第一长什么样。 这下,梁书弗根本不用自己去看成绩,就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了。 薛之秋刚刚接了教育局的电话,在窗户看到了梁书弗,迫不及待就跑出来。 “小弗,太好了!” “薛老师。” 梁书弗淡定地和老师打招呼。 薛之秋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消息的震撼中,“小弗,刚刚教育局打电话过来,你在这次中考中,取得了全市第四名的好成绩,仅次于县一中、实验中学、和三中的三名同学。” 县一中、实验中学和县三中,都是虞县老牌重点高中,每年都有不少毕业生考入顶级学府。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薛之秋的话,尤其是那些家长们,看梁书弗的眼神就和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孩子? 他们乡镇初中成绩一向平庸,以往的年级第一,在全市排名也排不到前面。 他们的孩子们默默纠正,“以前统考的时候,梁书弗同学就能排全市前十。” 家长们盯着梁书弗的眼神更加火热了,隔壁家的孩子啊。 其中一个正常发挥学生的家长,指着自己儿子道,“瞧瞧人家,肯定每天学习到深夜,哪像你,回到家后作业随便写两笔就好了,整天惦记着出去玩。” “对啊对啊,进了高中后你可要向梁同学学习,一定要把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不要一天到晚的瞎玩。” 另一个家长道。 “可是梁同学平日里没有一直在学习啊。她是班长,要协助老师管理班级,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她还是校广播台的台长,要负责广播的稿件和节目编排。” “对了,听说她每天还要花时间还学画画,学刺绣。” 周围有人插嘴。 “对啊对啊,我家是她们隔壁大队的,梁书弗家里是做生意的,她还要帮着处理家里的生意,周末的时候经常跑外地。” “所以她真的是普通人吗?” “不普通吧,谁能做到面面俱到。” 几个家长听后汗流浃背,这样的孩子,已经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了,而是传说中的天才了吧。 梁书弗从教务处的办公室出来后,等在外面的何丹霞立刻迎上来。 “小弗,薛老师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嗯,薛老师和教导主任让我在毕业典礼上发言,准备下讲话稿。” 何丹霞听后双眼冒星星的看着她,“哇,好厉害啊。” 在毕业典礼上发言,那可是要被载入校册的。 不过小弗这几年被载入校册的时刻也不少,就是校门口拿张成绩榜,就要贴到下学期开学,所有新入学,初一初二的师弟师妹都能看到。 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你也很厉害。” 梁书弗真心夸奖,何丹霞已经是一名准文工团团员了。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何丹霞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是英雄牌钢笔。 “这也太贵重了。” 梁书弗不肯收。 丹霞家条件普通,这支钢笔不知道是她攒了多久的钱才买到的。 “这笔是我用每次比赛后得到的奖金买的,要是没有你的鼓励和帮助,我也不会有今天。” 何丹霞拉着她的手。 她的成绩本就只有中上,后来因为投身于歌唱活动,很多时候力不从心,都是小弗借她笔记,给她整理知识点,才让她学习没有落下。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同学,就该互帮互助。” 梁书弗摇晃着她的双手。 “祝你以后前程似锦,也祝我们友谊长存。” “丹霞,我们一定会的。” 梁书弗揣着钢笔,心里暖呼呼。 1983年的夏天,梁书弗以全校第一,全市第四的优异成绩毕业。 消息如同春风一般,吹遍了整个海周乡。 孙秀芹去镇上割肉的时候,总能听到大家的恭喜和羡慕声。 梁家那个缠绵病榻的叔太公都特意来梁家,给梁书弗封了一个利事封。 陪同而来的还有隔壁镇高中的温校长。 温校长虽然他知道机会渺茫,但依旧开出了丰厚的条件,想要为自己学校争取这么一颗好苗子。 “我们可以给梁同学配备单独的宿舍,或者把全校成绩优异的几个女生分在一起,保证她学习不被打扰。至于师资方面,我们会组成一个最优的团队,不会输于县一中。” 他们高中排名全市第四,最顶尖的师资力量也可以和县一中一较高下。 梁书弗抱歉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温校长,我已经和人约好了,要去县一中。” 温校长再劝了几句,发现对方态度坚决,便也豁达一笑。 “那我就恭祝梁同学在今后的学习中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三年后金榜题名。” “要是真有那么一日,一定要请温校长来喝一杯喜酒。” 孙秀芹也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温校长啊,当初梁有生复读,梁传根都要想着办法要去搭关系,现在人家主动来邀请小弗,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小弗比梁有生优秀多了! 呸呸呸! 她干什么把小弗和那个晦气的玩意比。 话说回来,那个晦气玩意今年在捣鼓什么考研,不知道考上没有? 第四百零三章 中考 夏蝉鸣叫,夏日炎炎。 今日的梁家小楼里,大家看似如常地干着手头的活,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大家今天特别安静,连唠嗑声都没了。 而且每次门口一有动静,大家就伸长脖子往门口望去。 这样期待了四五次,却发现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后,大家的气都泄了。 “甜粥凉了,大家先吃碗甜粥吧。” 做完手术后已经恢复了一点视力的陈婆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从灶房出来。 孙秀芹也招呼大家休息一下。 她今天一天看了不下五十次时钟,一颗心吊着总是放不下来。 其他人也差不多,也都等着小弗从学校回来。 “秀芹,你别紧张,上次老师来家访时不是说小弗的成绩很好嘛。中考肯定没问题。” 芳婶上前宽慰她。 “王芳,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白着脸,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殷婆婆出声。 “哎呦,你这老婆子,刚刚手里的活重复做了三遍,还说别人呢。” 王老婆婆嘲笑。 “你还说我,你呢?每次外面一有声音,脖子都伸得老长,让你注意点,你还不听。” 殷婆婆回过来吐槽。 孙婶子端起一碗甜粥,心里和打鼓一样,“这也没办法,小弗的认真努力大家都看到眼里,都巴望着她能顺顺利利。” “秀芹,你烧香的时候吃素了吗?” 黄细妹也忍不住问。 “吃了,我和梁勇一起吃了一天。昨晚睡前还和祖宗求了保佑。” 别管什么迷信不迷信,反正只要能对女儿好,孙秀芹都会去做。 “那今天小弗出门前你心里念“阿弥陀佛”了吗?有空就随口念。” 黄细妹教她,“之前书红那个模特队考核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念的,很有用的。” 陈小来也跟着点头,“我也一整天在心里默念了。” 纪广福看着一屋子女人乱糟糟地说着迷信,摇头,“小弗本事在那,你们这样反而给她压力。” 和他熟稔了的李木兰瞅了他一眼,“那你昨天偷偷给她塞什么逢考必过荷包?” 被揭穿了的纪广福讪讪,“我就是闲来无事吓做了玩玩,试试自己的刺绣功力还剩几成罢了。” 梁书弗站在墙外,听着里面的吵吵闹闹,眼眶微微发红。 她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 “我回来了。” “姐姐!” 梁书瑶像颗小炮弹样率先冲出去,屋内的众人听到后齐齐站起来走出门迎接她。 “小弗回来啦。” “累不累呀。” “快来喝甜粥。” 明明刚刚大家都在担心她的考试,可是没有一人提及。 梁书弗主动道:“今天的考试很顺利,明天的科目我也复习了很久,按照今天的语数试卷难度,没有大问题。” 众人听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那你再吃点,吃饱了自己干自己的事去,这几天家里的事你都不要操心。” 孙秀芹给她打了第二碗粥。 有经验的赵凤云拦住了她,“稍微垫下肚子就行了,晚上还是要吃正餐。否则喝了一肚子水饱,半夜肚子饿睡不好,反而影响明天状态。” 她又对着梁书弗道:“小弗,今天你稍微看看书就行,别太累,最主要的是一定要休息好。” “嗯,我知道了,舅妈。” 第二天,梁书弗考完了所有的科目,浑身轻松的走出教室,楼道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对答案的人。 看到她走过来,立刻有人喊:“书弗,昨天数学最后一道题你的答案是什么?我们这有两个不同答案。” 梁书弗走过,接过抄着答案的纸点了下,“我算出来是这个。” 闻言,一堆人纷纷发出懊恼的声音。 其中段宜民脸色苍白,最后一道大题要12分,她丢了这道题的话,岂不是上不了重点高中了。 梁书弗看了下另外一个答案,想了下题目内容,“得出这个答案的人应该是在倒数第四步做错了,把辅助线添在了这里。” 她是拿着铅笔,在纸上快速的将另外一种算法写了出来。 “这里有陷阱,不能这么做。” 随着她的书写,一堆人不停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么做的。” “我也是。” 段宜民咬着唇,发现自己竟然也犯了这个错误。 “老师说过,只要把解题步骤写详细了,还是能得步骤分的。” 梁书弗指着题道,“这道题你们应该还能得一些分数。” 段宜民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下分数后,又想起今天考物理时有道题不确定,要是能做对,说不定还能冲一下县重点高中。 见梁书弗放下笔就要走,她急得脱口而出,“等等。” 梁书弗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段宜民面上一红,“你,你能和我讲下物理的倒数第二题吗?” 梁书弗没有说话,段宜民以为她不愿意。 毕竟初一的时候她就针对过梁书弗,后来虽然没有再针对,但她和梁书弗没什么交情,甚至三年来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三百句。 “你不愿意的话——” “可以啊。” 梁书弗的话让她瞪大了眼睛,“倒数第二题的滑动变阻器问题,考的主要是欧姆定律的应用,首先……” 随着她的讲解,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等她给前来问问题的人全部解答完后,已经快一个小时后了。 她整理了下母亲特意给她做的书包,转身就要走。 却被喊住了。 梁书弗回头,“还有问题吗?” “那个——” 段宜民将自己的衣服下摆扭成麻花。 “嗯?” 梁书弗耐心等着。 段宜民纠结了半天,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大声喊出口,“今天谢谢你!还有,之前对不起。” 说完,她掩面奔走。 梁书弗愣住了,她这是看电视剧学女主跑呢? 淡淡的夏日阳光伴着微热的风吹过来,吹散了考试的焦灼,路上一片欢声笑语。 梁书弗骑着车,慢悠悠地回家。这条三年来骑了无数次的路,短期内可能再也没时间经过了。 当她推着自行车进门的时候,就见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正倚靠在门框旁。 “你怎么在这?” “怎么这么晚回来?” 两人同时开口。 孙秀芹从屋内探出脑袋,随着女儿道:“小征已经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梁书弗愕然:“今天不是中考吗?” 县城到这里骑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呵,试卷那么简单,开考后45分钟我就交卷了。” 宋征昂着脑袋道。 梁书弗想到自己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才交卷,觉得面前这人有点过分了。 “考完不休息,跑来这干什么?” 宋征扬了扬手里的几张纸,“来看看你的实战结果。” 第四百零二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经过一番洽谈后,周部长将小院子以380元/月的价格出租给了孙秀芹的亮晶晶制衣,租期5年。 这年头,房屋不能买卖,不能出租给个人。 孙秀芹出门的时候将亮晶晶制衣的营业执照一起带着,双方火速签字,盖章。 送走周部长后,孙秀芹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张印花纸,对着几人道:“这屋子……” “你们租下来了。” 苏兰为她们高兴。 过年的时候她去拜访石伯伯,听说县城要有大规划,要搞一个新的商业中心,好像是以供销社总社为中心,向四周发散。 刚刚她没开口,就是因为不太确定。 后来听说眼镜厂搬迁,那这事应该是开始动起来了。 一旦新中心建成,这地方绝对是以后的中心地带,比刚刚看的商业街还要热闹。 不过这些她还不打算告诉秀芹她们,免得事情有变,她们空欢喜一场。 而以秀芹她们的手艺,就算新商业中心的事黄了,租这个铺面也不亏。 “秀芹,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啊?我帮你宣传宣传,我们学校到这里骑车半小时也到了。” 孙秀芹对此表示感谢,“这里还需要整理下,开业的话肯定要等小弗中考完。” 梁勇也道:“这两天送完货后,我和建刚过来把屋子里的东西清理干净。然后再找泥水匠来把墙体粉刷一下,院子里也填上水泥,窗户,门这些也一起换了。” 经历过小楼和仓库的两次装修,梁勇现在对这些活计的时间安排了然于胸。 弄完这些也要一个月了。至于内部摆设和装修他不懂,秀芹估计也一样,最后还是要看小弗怎么安排。 而梁书弗在看完屋子后,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装修蓝图。 现在的裁缝店内布局都较为紧凑,做好的服装多挂在墙上或衣架上,也有部分堆放在角落,十分的衣服也要打八折。 既然要做精品定制,她打算按照海市的服装店布置。 根据服装风格进行简单的分区,如男装,女装和童装等,方便顾客挑选。 尤其是女装区,要重点突出。 女装是所有服装中更新换代最快,走量最多,利润最高的一块。 她还想在店内设置一些模特,穿上当季亮晶晶新款,摆在显眼处,向店内外的人展示搭配效果,吸引客人。 还要再做一些抽拉柜子,可以存放不同的布料,纽扣,拉链等配件,给客户挑选。 “店面里面要放一些柜子,凳子,架子之类的家具,我们今天先量好尺寸,回去就找木匠打起来。” 梁书弗从包里掏出卷皮尺,“等墙刷完差不多也能做好了,到时候再去海市布匹市场挑些窗帘布,把这店面妆点一下。后面的小房子也要装修下,做成工作室。” “姐姐,我帮你。” 梁书瑶现在也养成了随身携带纸笔,本子的习惯。 见两人忙忙碌碌,苏兰也撸起袖子,“那我们先打扫下卫生,把屋子里不要的东西清出来。” “不着急。” 孙秀芹按住她的手,“中午了,咱们先吃饭。” “你说的对,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几个人锁上了门一起往外走,梁书弗默默记着巷子的布局,发现饭店比她想象的还要近。 她脑子里已经想好了一堆怎么宣传的内容,首先市里面那些老客户都要通知到,接着就是开业的时候,可以搞一些低价成衣吸引附近的居民。 还有招工的事,也要尽快落实。 按照她们和纪师傅商量后的结果,县城的店先由熟悉县城的纪师傅坐镇,等母亲熟悉一段时间后,由她接待客人。 除此外,店里还要加个裁缝,在生意忙碌时招待客人,同时还能做一些普通成衣。 几人吃完午饭,吉秋萍和宋征得到消息也赶过来帮忙。 梁书弗和妹妹两人见到吉秋萍过来,又惊又喜,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了好多话。 孙秀芹和梁勇怎么也不肯让她动手,最后实在没法,吉秋萍去不远处的供销社割了肉,留她们在家吃晚饭。 宋征默默将屋子里的一些废物木架子抬到院子里,又帮着一起擦窗扫地。 “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复习到怎么样了?” 他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涮洗着刚刚从家里带来的拖把和抹布。 “第一轮复习已经结束了,知识点已经全梳理了一遍,等第二轮复习再看。你呢?最近还好吗?” 梁书弗觉得宋征要是正常发挥,县一中绝对没问题。 但听说他父亲新娶的那个妻子带来的女儿,转学到了他读书的学校,就比他小了一届,还有他那个堂妹,也在同个年级,这两人经常到他面前晃悠,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影响。 上周去董老师那里的时候,她还看到了宋征脸上的巴掌印,是他那个父亲打的,说是因为宋征欺负了他的继妹。 “我哪里看起来不好的样子?” 宋征戏谑的看着她,“是因为上次那个巴掌吗?” 梁书弗不说,但她的眼神已经承认了。 “放心,他已经为他那巴掌付出了代价。” 宋征唇边勾起一个冷笑。 宋卫海的二婚婚礼在全县有头有脸的人家眼中成了笑柄。 那个女人一直躲着不出门,生怕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宋卫海得知这一切是他做的后,气急败坏地找到苏女士理论。 但苏女士已今非昔比,用无比犀利的言语将人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外公的嘱托,虞县的老干部们都护着苏女士,宋卫海不敢得罪他们,只能憋下了这口气。 见硬得不行,宋卫海又开始骚扰苏女士,想博取同情。 宋征不耐烦,就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于是转学没多久的宋媛媛,还没过够官家千金的瘾,就发现有人在背后议论她的身世;就连在县一中借读的宋鹏飞也不能幸免。 在宋甜甜的添油加醋下,宋卫海暴跳如雷,冲到学校门口甩了他一个巴掌。 不过就一个巴掌,当宋卫海要甩第二个的时候,宋征直接挡住了。 宋卫海这才清醒过来,他试图端着父亲的架子教训人,可被宋征冷漠的眼神激得浑身激灵,只能讪讪两句。 宋征也不是白吃一记耳光。 那天省城领导来学校视察,宋卫海在校门口打人的举动被几个省城的领导看得一清二楚。 他本就因为二婚时那些书信的问题,被组织留查待用。现在又出了这事,直接被组织找去谈话,让他在家“休养”。 想到这,宋征更加愉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于是他掏出一卷卷子,递到梁书弗面前。 “什么?” 梁书弗看到那厚度,假装不知道这是什么。 “开心坏了?” 宋征往她跟前送了送,“没事,做完还有。” 梁书弗打了个哈哈,“啊!我想起来,里面有扇窗户没有擦。” 说着就要脚底抹油。 两根手指拎住她的后脖衣领,“呵。” 宋征粗鲁地将那叠东西悉数塞到梁书弗怀里。 “一周内做完后寄给我,我检查完给你打电话。” “不用吧。” 梁书弗苦着脸,“你看你马上就要中考,我就不占用你的宝贵复习时间了。” “怎么会呢?我刚好无聊。” 说完,宋征冲着她假假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正在外面用鸡毛掸子掸灰尘的苏兰和孙秀芹走进来,孙秀芹见状就连忙感谢,“小征,这怎么好意思,太耽误你时间了。” 苏兰拉着她摇头,“他早就复习完了,模拟试卷做完后都当折纸玩,现在有点正经事给他做刚好。” “这样啊。” 孙秀芹懂了,连忙嘱咐女儿,“那你拿着,回去好好做。” 梁书弗:能不能让天才自己玩,不要来折磨她这个凡人啊! 这一叠试卷,是要毁灭她这个凡人吗? 待梁书弗和宋征“鸿雁传书”两次后,终于迎来了1983年的中考。 第四百零一章 租下 周部长带着几人出了小楼,用链条锁锁上了大门后,又带着几人走了十几分钟的路,七绕八拐,在一个巷子头一间低矮的房门前停住。 “到了。” 几人傻眼,“啊?这?” 这里附近一片都是低矮民房,门口的路是高高低低的S型砖块,路上还矗着几根歪七扭八的电线杆,抬头一看,头顶的电线就和渔网样。 周部长也抬起头,“可不是,所以说这门面不咋地。”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腰上的钥匙串,找了一会才从里面翻出一把特别小的钥匙,插在了房门有点生锈的锁上。 “进去看看吧。” 房门打开,阳光从他们背后照进屋子,将屋内清醒看得清清楚楚。 屋子里面盖着一些黄麻布,许是许久没人来,落了一层灰。 此刻随着人们走动带起的气流,在空气中翩然起舞,和金色精灵一样。 “这原来是临时铺面,现在不用了,你们随便看吧。” 周部长觉得今天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就站在门口随她们走动。 屋子四四方方,虽然低矮,采光竟十分不错。 梁书弗打量了下四周,发现屋子三面墙开着五扇大窗户。 “这屋子还挺大。” 孙秀芹看了看,“估摸着快80平了吧。” “不止,后面还有。” 周部长的声音传来,“后面以前是仓库,有些时候还要临时组装,所以总面积也有两百平左右。” “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梁书弗感兴趣的问。 周部长诧异,以为她们看了这又矮又旧的房子,还有蜿蜒的小巷肯定会打退堂鼓。 “可以。” 他带头走到屋子后面的一扇门,打开了上面的插销,“后面就是了。” 梁书弗几人进去,就看到后面有一个排L型的小房子和一个红砖块小院子,院子右侧开了一扇双门铁门,外面连着另一条巷子,门口有一口盖着水泥板的水井。 左手边最小的一间屋子是单独的,和它垂直的两间屋子连在一起,共用一个大门。 “左手是杂物间,那两间是仓库,现在都空着,不过很久没用了,屋顶有点漏雨,墙壁有些水渍。” 周部长尽责的介绍。 等在屋子里转一圈后,梁书弗与父母在一旁商量。 “这房子面积不小,就是作为门面来说太偏了,不合适。” “而且周围都是居民,不方便。” 孙秀芹补充,“再看看吧。” 亮晶晶的定制款主要的客人是县城工人,就是因为村里不方便,她们才想租个县城的门面房。 要是租这里的话,弯弯绕绕也没方便到哪去,还要付一笔租金,不合适。 梁书弗则有不同想法,“我刚刚看了下路牌,供销社总楼和这里就隔了三条街,附近还有一家国营饭店。还有巷子里竹竿上晾晒的衣服也比较新,没有特别老旧的。这说明这边的居民条件不差。” “可条件好的话怎么会住在这?” 梁勇想不明白了。 现在大家都想住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自来水。 梁书弗问了周部长,得到了答案。 “这里是眼镜厂最早一批自建房,之前住着很多厂里的老职工,不过厂子去年迁往北边的长江边,员工都跟着厂一起搬走了,所以看着比较老旧。” “可我看这里还是住了不少人,而且好像还挺年轻的样子。” 梁书弗道。 刚刚她在交错的巷子口看了下,巷子里竹竿上晾的衣服,款式都是年轻人的。 “那是。别看这巷子窄,但周围公交发达,生活设施齐全。供销社总社,医院,饭馆就在不远处,巷子里有好几家人家,都是这些地方工作的员工租住的。” 梁书弗了然了。 她凑到孙秀芹耳边低语道:“妈,这个地方可以谈谈价格,要是合适可以租下来。” 孙秀芹不是很满意这里。 “小弗,县里做生意可没那么简单,这房租都要从利润里扣出来。我们服装那边现在利润是不错,但主要靠熟客,要是店面太偏没有新客上门,这租金就白搭了。” “妈,我们可以先做这条巷子里居民的生意,再由她们去工厂里给我们宣传,又能带动新客。” 梁书弗指了下巷子口,“这里距离巷子口不过一个路口,虽然比不上沿街门面,但也不算偏,路口那里还能停自行车,走出巷子五百米内有南北东西三个公交车站台。” 她细细的说着,“租下来后,前面这一大间可以做店铺,用于展示和销售商品,后面可以做我们的手工作坊。” 乡下好手艺的裁缝不好找,现成里可能会好找一些。 这也是孙秀芹决定要在县城租门面的另一个原因。 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她有点心动了。 这时苏兰过来,对着还在犹豫的梁勇夫妻道:“这地方虽然旧了点,但出脚方便,去县一中只要步行二十分钟,与刚刚那里的门面比,离海周乡更近一些。” 孙秀芹听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下定了决心。 她问:“周部长,这个门面怎么租?” 周部长没想到她们还能看上这里,连忙道,“我们单位沿街门面房租金基本在每个月5-15元/平米,这个地方刚好是最低档,也不算正经沿街门面,就按3元/米,后面的院子和房子面积就算1/3。” 他犯了下手里的册子,“400块一个月租给你们。” 这价格不算低,但在县城租房子本就贵,还是这么大一块地方,400块也是十分公道了。 孙秀芹这下真的心动了,这价格合适,每天只要卖出一件衣服,就能把租金赚回来。 今年薛老师来家访时和她说,小弗的成绩考上县一中没问题。 虽然农村孩子可以住校,但要是在县城有个地方落脚,不是更好? 她拉着梁勇,还有两个女儿,商量这事。 这地方空着不好租,周部长见状,便赶紧推销起来。 “你们要的话,我们就签个协议,租期一年,租金可以月付。” 按行情,租金都是半年一付的。周部长给出了最大诚意。 一听这么优惠,孙秀芹立刻道:“我们租。” 梁书弗补充道:“周伯伯,我们能签长期租约吗?” “长期?” “对,五年。” 这地方,她想起来了。 高伯伯曾说过供销社马上要扩建,往后面再建一栋楼。 到时候这里就是和供销社毗邻,不愁人流了。 第四百章 看门面房 时间来到了1983年5月中旬 还有一个多月,梁书弗就要中考了。 在过去一年里,梁家花了600元承包了十亩水塘养殖野鸭,又花了200元承包了两亩空地,接着又是种植水草,搭建了鸭舍,孵化室、饲料房和工具间,花了500元,零零总总花了将近2000元。 除了金钱投入后,还有人工投入。 梁勇在河口村和原渔业小队雇佣了三个人,开出每个月25块钱的工资。 这些人日常主要负责放鸭,收鸭,喂食,喂水和清扫鸭舍,收集鸭蛋。 经过各方打听,他还请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张老头,专门挑拣受精鸭蛋,在孵化室内孵鸭蛋。 因为这样有经验的能手不多,梁勇开出了40块钱的高价工资。 张老头是个孤寡老头,之前在大队里养鸬鹚,习惯和鸬鹚住一起,现在也住进了鸭舍里。 梁勇和孙秀芹一合计,就又加了10块钱工资,算是给他的看门费。 张老头乐呵呵的拿了,工作更加卖力。 他无儿无女,要多赚钱的钱傍身养老。 此外,随着亮晶晶头花畅销苏市和海市,孙秀芹和陈阿炳商量后,在去年秋收后租下了她们之前住的仓库。 之前她们已经出钱修理了仓库,这次又花了1500块,加固了仓库的结构和屋顶,换掉了原来的门窗,还在门口铺上了砖块,这样下雨天不在会有泥泞带入仓库,保证头花工厂的洁净。 现在梁家小楼的院子用来收农副产品,一楼其他两间房间都给了亮晶晶服饰。 在纪广福的建议下,孙秀芹将精品定制和普通成衣分开来,各占一个房间。 精品定制的房间,在梁书弗和纪广福的讨论后,划出了一块专门的会客展示区,方便上门的客人选购。 梁书弗还学着海市百货公司,在房间角落做了一个试衣角。 墙上钉了一面落地镜,外套之类的衣服可以直接试,若要换姨父,只要拉上厚重的双层麻布,换完衣服后直接在里面照镜子看款式。 这个小改动让很多来试衣服的人十分满意,毕竟之前只能拉在身上比划,效果肯定没试穿来得好。 这么一番改动加装修,又花了几百块。 帮工的人越来越多,又因陈婆婆治疗眼睛的缘故,孙秀芹请了嫂子赵凤云的娘家嫂子来帮忙做饭,又喊了王大眼的婶娘,也就是梁传根隔壁的小王婆婆帮忙备菜洗刷。 等陈婆婆出院后,三个人一起给三个厂的人十六个人做饭。 一下多了几个人,每个月工资都要开出去,野鸭养殖又有周期,孙秀芹感慨赚的钱总是不见影子。 好在5月的时候,供销社给她们又结了一笔款,手里总算攒满了五千块。 正是这时候,苏兰传消息过来。 “秀芹,现在县城有一间店铺要出租,位置和大小都十分不错,你要不要来看看?” 孙秀芹没想到真有商铺出租,愣了下半天,梁书弗接过话筒,肯定地回复,“好的,我们这周就去看看。谢谢苏姨。” 苏兰听见是梁书弗的声音,惊讶,“小弗,你这么早就放学了?” “今天我们学校搞运动会,所以提前放学。” “运动会啊,真不错。前段时间小征他们学校也开了,不过他一个项目都没参加。” 苏兰摇头,“对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姨妈还念叨着,说过几天来看看你,让你考前别紧张。” 说起吉秋萍,孙书弗有点担心地问:“奶奶的咳嗽好点了吗?” “已经好了,这还要多亏你送去的膏方。” 梁书弗长舒一口气。 干奶奶咳嗽是老毛病了,严重的时候经常连气都喘不上。 去年一年没有犯,没想到今年换季的时候却来势汹汹。 她特意去找了有几张祖传偏方的张国平,结果人家竟然考去了隔壁县的医学院,进修去了。 幸好张欢说她表叔那有治咳嗽的膏方,于是她特意找张老板买了几贴膏方。 “张老板说那个膏方要常吃,尤其是入夏后服用可以短根,下次我再找他配一些给奶奶送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去就行,你就专心学习吧。” 苏兰在电话里和梁书弗说了几句,越好周末带她们一起去看门面房。 周日上午,孙秀芹,梁勇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去了县城。 到了约定的公交车站台,苏兰已经在等他们了。 “走,我带你们去。” 一路上,她介绍了门面房的情况。 门面房位于虞县中心商圈主干道上,是一栋二层小楼,面积大约在500平方。 小楼原来是商务局下的一家被单厂的门面房,去年商务局整合集体资源,将被单厂、毛巾厂还有的两个毛纺厂合并成为虞县纺织有限公司,这个门面房就空了出来。 “今天来和你们谈出租的是纺织公司后勤部的周部长,人很直爽,他也是我班上同学的家长,你们放心。” 苏兰将情况大概说了下,几人就到了门面房。 梁书弗大概看了下这栋小楼,有点陈旧,旁边连着另外几栋一层小楼,手拉手一起矗立在主干道路边。 小楼的进门口有点狭窄,进深很大,整体像一个窄体立方体,走进去后就会发现布局紧凑,后半部分的光线不是很好。 “周部长,久等了。” 苏兰对着一个三十出头,中等身材的男人道。 “苏老师,哪里的话,我还要谢谢你帮我介绍。” 苏兰知道他是在客气,这套小楼位置很好,平时人流量不少。 “周部长客气了。”她给双方介绍,“这是我朋友,这位是梁勇,这位是孙秀芹,还有他们的孩子,是他们想租门面房。” “梁同志,孙同志,你们好。我带你们看看吧。” 周部长带着几人楼上楼下转了一下,梁书弗发现一个问题。 “周部长,隔壁是炼油坊吗?” 周部长愣了下,然后点头,“没错,隔壁是一家炼菜籽油的炼油坊。” 待几人看完后,苏兰偷偷问:“怎么样?这一片本来都是被单厂的门面,现在就剩下这个了。剩下的原因是这个门面房比较大,一般的个体户吃不下来。 你们的裁缝铺不是要做精品吗?这片地方就这栋小楼最气派了,而且二楼改造后还能住人,要是以后小弗来县城上学,毕业后工作,你们一家就是搬来也住得开。” 孙秀芹和梁勇看了后很心动,就连梁书瑶也是觉得这里也真大,真宽阔。 梁书弗却有不同意见。 “这小楼位置确实很好,也很大,好好装修一下的话,确实能吸引人。 但我刚刚看了隔壁两家店,一家是卖香烛黄纸的,一家是炼油作坊。我们家的裁缝店开在这不合适。 炼油作坊里的味道大,可能会让客人反感,而且油坊比较油腻,时间长了咱们的店可能会被熏得油腻。 再者隔壁还有一家香烛店,可能会有明火,与这两家挨在一起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最后就只这门面太窄,里面光线不好,不论是展示衣物还是做成试衣间都不太合适。” 大家一听,也发现了问题。 周部长过来问大家看得怎么样的时候,孙秀芹委婉的表示了不合适。 “周部长,不知道你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的门面房?” 来都来了,争取多看几个,也不算白跑一趟。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下,周部长亚历山大,最后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地。 “确实还有一个地方,但——” 他想了下,“那地方比这差多了,你们确定要看?”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两门好亲事 梁书弗双臂环胸,冷眼看着脸部表情扭曲的马丽亚。 “啊!” 马丽亚被吓了一跳。 她一手拍着胸口,抬眼瞪过去。 “梁书弗,你有病啊,想吓死人啊。” “你才有病,面部神经失调症。建议尽快去卫生院看看,免得恢复不好,以后一直歪嘴斜眼,那你就嫁不进有钱人家了。” 马丽亚立刻摸了下自己的脸,发现五官都在原位,接着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她气得跳脚,一手指着人,“梁书缚,你别得意的太早。我告诉你,以后我是县城的官太太,你就是哭着喊着来求我办事,还得看我心情。” “哦?官太太?。你爸不是欠钱不还的老赖吗?你妈不是劳改犯吗?你弟还是个盲流。你这样的家庭,哪个当官的人家愿意讨你进门?你怕不是在说梦话” 梁书弗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 “你懂什么!刘家可是虞县望族,以他们的权利,根本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只要刘公子喜欢就行。” 梁书弗听后,心里微微一动。 刘家?望族?刘公子? 难道是那个刘家? 为了确认,梁书弗又故意道:“可我听说刘家公子二十出头了,年纪比你大好几岁不说,以前还有过好几个对象。” 马丽亚被梁书弗脸上的嫌弃之色刺痛了,尖叫:“你懂什么!他们那种家庭,有钱有权,在虞县就是土皇帝。那些女人都是贴上去的,刘公子对她们一点都没有兴趣。而且二十出头的年纪,比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识情趣懂情调。” 说到这,马丽亚想起刘天宝和她约会时的情景,脸色不由微微发红。 她高傲的一扬头发,“算了,和你这种没见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梁书弗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一副娇羞小女儿的样子,又联想到有次朱志伟和高喜德闲谈时提起的刘家那些事,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那祝你好运。” 梁书弗转身。 “我当然好运,否则怎么会被黄阿姨选中,被刘公子喜欢。” 马丽亚对着梁书弗的背影尖叫。 “我刚刚好像听到马丽亚的声音了。” 孙秀芹看到女儿进门,随口道。 梁书弗点头,“嗯,她刚刚经过。” “她来河口村干什么?” 孙秀芹不解,“过年的时候不是和梁传根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吗?” “也许她们又和好了吧。”梁书弗耸耸肩,“毕竟她们的想法一向以于常人。” 孙秀芹还要问什么,就听有人在外面喊。 “亲家舅舅,舅妈,你们在家吗?” 是王英的奶奶。 梁书弗和孙秀芹对视一眼,王家老太太怎么来了? 刚将人迎进门,王老太就迫不及待的说明来意。 原来王英这次相看很成功,马上要定亲了,她是来请梁勇一家去吃定亲宴的。 梁勇听了很开心,“男方什么情况啊?” “男方21岁,长得挺精神的,和小英很相衬托。是大宇镇龙翔村人,高中毕业后县食品厂上班,是个仓库管理员。” “条件不错啊。” 梁勇听后连连点头,男方这个条件,王英可以算是嫁得不错了。 “谁说不是呢。这可真是天上落下来的缘分。” 王老太嘴巴就一直没合拢。 “可是之前王英姐相看的不是木匠家吗?听说都谈婚论嫁了。” 梁书弗觉得奇怪? “之前那家出了点岔子没成。” “哦,这样啊。” 木匠本人很好,家父母虽然大了点,但也算勤快能干,家里有一间青砖大瓦房,条件看着还行,小伙子也能干会赚钱。 介绍人没有夸张,就是隐瞒了一些事。 在王英去他家吃了一顿饭后,回来就把自己在木匠家见到的说了一遍。 原来木匠是家里三兄妹的老二,上面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大姐,已经出嫁了,下面一个弟弟。 可那弟弟才十岁,还是流鼻涕读小学的年纪。 木匠人很好,很老实,对王英也好;可问题也在这。 就因为他人好,对父母孝顺,对姐姐尊敬,对弟弟爱护,所以赚得钱都交给父母,结婚后也要一家人一起生活在一起。 “他家那个弟弟读书成绩不错,他父母的意思是要让他考大学。可他们已经五十多岁了,等老小考大学还要好几年,考上大学之后老小又要结婚,这些担子都要压在大儿子身上。” 听到这,梁书弗眉头一挑,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父亲。 只见他面色如常,像是没有听出这里面的巧合,还附和着点头,“那条件确实一般,姑娘家嫁过去很辛苦。” “是啊,这种情况,我们王英嫁过去,是给人当嫂子,还是给人当娘啊?要是木匠父母拎得清还好,就怕拎不清,养得孩子也是个白眼狼,那王英要吃一辈子的苦。 亲家舅舅,我就这一个亲孙女,肯定不舍得她吃这苦。” 王老太眼明心亮,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梁勇。 “亲家老太太,您说得对。女孩子嫁到这种人家,确实会受苦。” 梁勇苦笑一下,“要是我女儿,我也不舍得。” 所以当初秀芹明明知道他家什么情况,还一门心思要嫁给他,是多么的难得。 而他却辜负了这份情谊,让她吃了十几年的苦。 孙秀芹伸手,握住了梁勇放在条凳上的手。 “这事就连你姐也不同意,不过还没等拒绝,对方家就跑来王家说要商量定亲的事。气得你姐夫和人大吵一架。” 瞧瞧,原来梁丽华也知道这条件不行,木匠就是个坑。 可她回娘家的时候,却事事要弟弟一家忍让,孝顺。 果然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疼是吧。 说到这,王老太叹口气,“亲家舅舅,这些年你大姐做的那些事,我都看在眼里。我说了她好几次,她都听不进去。 还有我那儿子,也是一根筋搭错了。总想在你们梁家摆老大的谱,可偏偏他没有当老大要一碗水端平的胸襟。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们两个。” “这次王英相亲后,你大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她那人性格你也知道,只会哭哭啼啼,胆子小不敢上门,所以今天我这老太婆就厚脸皮,上门给你们姐弟当个和事佬,替她来道歉。” 王老太说得很恳切,但梁勇几人都没有说话。 她心中微微叹口气,人人都说梁勇老实巴交,可她看来却不是。 尤其是他妻子女儿,那眼睛一个赛一个晶亮。 她收起倚老卖老的心思,老老实实道歉。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纠葛,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开的。今天老婆子我来也不是想来狡辩啥,就是表个态,他们两个以后不会吓掺和你们和亲家的事,要是有什么需要,你们只管喊他们出面。” 梁书弗眉心一动,这是表示以后梁丽华一家跟他们家站一队了? 孙秀芹这边已经在客套了,“亲家婶娘客气了,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事当然要走动。” “那王英订婚那天,亲家舅舅们早点来玩啊。” 王老太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待人走后,孙秀芹叹口气,看向丈夫,“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梁勇愣了下,随即道:“现在怎么样,以后继续怎么样。” 梁书弗听后微微一笑,“没错。” 说话容易,做事简单,且走前看吧。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小刘夫人 马丽亚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下,身上一件合身泡泡袖连衣裙,布料是珍珠白缎面,还印着凹凸暗纹,是港城那边来的款式。 她提着一盒子糕饼,到了梁传根家。 “你来干什么?” 梁传根现在可不待见这个外孙女。 马丽亚摸着自己身上簇新的衣服,“外公,外婆,我来看看你们。” “看我们?呵,我们又没钱,有什么好看的?” 殷贵男撇嘴,穿一身白,真是晦气。 要不是看在那包糕点的面上,她连门都不会让人进。 不过马丽亚真抠门,就提一包糕点过来,她一个人都不够吃。 马家可是欠了他们八百块钱,这包糕点连利息都不够。 “外婆,瞧你说的。” 你们哪来的钱?之前也就三瓜两枣,过年红包都不超过一块钱,马丽亚翻着白眼。 “我是你亲外孙女,来看看你不是正常的么。” 要不是黄阿姨说刘家十分注意家风家教,要成为刘家少夫人,不能被人背后说闲话,她才不走这一遭。 “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殷贵男拿起糕点就赶人。 “外婆,外公,其实今天我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我爸找到工作了,等他赚了钱,马上把钱还你们。” 这消息让两人一惊,殷贵男随即大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现在在县城的回收站里面上班,包吃包住。过段时间转正后,每个月工资最少五十块钱。” 殷贵男心里盘算,这么算来,马曙光干个一年多就能还钱了。 梁传根有点存疑,“这工作可不好找,还转正,他怎么找到的?” 马丽亚得意的一扬眉,再次摸了下身上的新裙子,状似很淡然的说:“是我对象家里帮忙找的。” “对象?” “嗯,我爸之前认识的一家人,去年我去他家做客,那个阿姨看到我十分喜欢,非要介绍她儿子给我认识。上个月她在外地读书的儿子回来了,我们见了一面…” 马丽亚想起那个文质彬彬的清秀男人,脸上微微一红,“他们家在县城有点关系,随便帮忙找了个关系,就把我爸弄进了垃圾回收站。” 梁传根心思缜密,一下抓住重点,“那他们家是当官的?” 马丽亚矜持地点点头,“对啊。” 梁传根打听,“那他们家是哪个系统的?” “哪个系统,我不知道哇。” 马丽亚摇头。 “诶,不是你爸的朋友吗?怎么不知道?” 梁传根着急。 “人家那样的门第,我爸还够不上做他们的朋友,只不过之前有过接触而已,然后人家夫人看我合眼缘。” 马丽亚眨眨眼。 梁传根压抑着心头的狂跳,抖着生意道:“那家人的官很大?难道是什么局长?” 局长啊,那可是很大的官! 只要随口一句话,有生的工作还用愁吗? 以后他们家岂不是要和镇上的何家一样飞黄腾达了。 “不是。” 马丽亚的话让他火热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你刚刚说人家门第高?” 乡镇集体厂的副厂长好歹也是一个副科干部,一般女儿都是高嫁,马丽亚怎么也能找个正科或副处级家的孩子。 但马丽亚说够不上,那不就是局级起步? “外公,你知道有些人虽然不在政府部门任职,但是手里的权利不低,就是咱们县的一把手都要给面子的。” 马丽亚忍不住想要显摆。 “难道是刘——” 梁传根脱口而出,在看到马丽亚点头后,倒抽一口冷气。 “呵——老太婆,还不快去做饭。” 他对着还傻愣愣和只木鸡一样的殷贵男说。 “丽亚,今天就在外公家吃饭,过年家里腌的咸肉拿出来和莴笋炖,特别下饭,再让你外婆给你蒸个鸡蛋,拌米饭也好吃。” 说着,他就推了下殷贵男,“还愣着干什么。” 什么咸肉,什么鸡蛋,她现在每天都有新鲜的鸡鸭鱼肉,谁要吃这种东西。 “外公,外婆,真不用准备午饭了。他们家的司机还在镇上等我呢。” “哎呀,怎么没让司机开到村里来。” 殷贵男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听到还有司机,她心脏“怦怦”直跳。 还有小车坐?那不就是旧社会的太太! 要是她也能坐上小车在村里转一圈,村里人肯定羡慕的要死。 “外公外婆,人家说我年纪小,再等一年再订婚,所以这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别说漏了嘴,惹他们不高兴。毕竟我妈这情况,人家还能不介意,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也是为了让你们放心我们家,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的。” 其实黄阿姨的意思是让她肚子里先有动静,到时候来个双喜临门。 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尊重她的,她妈当初就是这样嫁给父亲的。 何况刘家那么在乎礼仪,她都光明正大出入刘家了,刘天宝不娶她,也说不过去。 不过马丽亚也还有点脑子,知道事情没成之前不能大肆宣扬。 马亮和父亲都欠着钱,要是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到时候那些追债人找到刘家,让刘家面子难堪,她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可她又实在是想让梁家人睁大狗好好眼瞧瞧,她马丽亚就是没了厂长父亲,还能嫁个好人家,比个体户什么强百倍! 打着这么个一石二鸟的主意,她才纡尊降贵特意走了这么一遭。 “好好好,我们一定保密。” 在马丽亚走后,梁传根和殷贵男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 已经关系恶化了一年的两人,第一次“冰释前嫌”。 “老头子,以后咱们是不是要成老太爷和老太君了?” 梁传根嘴巴上说着,“现在新社会了,不兴讲这个”整个人确实亢奋的和打了鸡血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实他心里嘚瑟着。 “老太婆,以后你少和祝老婆子凑一起,跌份。” “知道了。我这不是看她儿子坐牢了很可怜,想着这都是梁勇那个白眼狼的错,就好心安慰安慰。” 殷贵男在村里没人缘,再加上她家日子越来越难过,也不想听别人笑话自己,就只能在祝老婆子身上找点优越感。 不过以后她是大官的亲家老太太,在村里,不,在整个大队都是头一份,她肯定不能自降身价和祝老婆子搅合在一起。 “梁勇那边,你——” 梁传根摇头,“算了都分家了,以后他是好是坏,都和我们没关系。” 他自认身份马上就要不一样了,压根看不上臭个体户。 “以后他就是捧着钱来求我们,让我们在丽亚面前说好话,我都会眨下眼。” 殷贵男昂着下巴,心里想得则是梁勇的钱还是要拿的。 “哼。” 梁传根从鼻子里狠狠出了口大气,“对亲姐姐这么狠心,也是他活该。” 马丽亚从梁家出来后,特意从梁书弗家绕开。 不是她不敢见人,而是她现在身份不一样,用不着上门去耀武扬威,等明年她成为小刘夫人,梁书弗她们怕是要求着见她。 “马丽亚,你面瘫了?” 正想着,有人在背后喊她。 第三百九十七章 补偿 在和锡市长途车站签订了协议后,虞县供销社那边终于来消息了。 高喜德带着市场部经理,再次拜访了梁家。 “这次的事虽然是石有才个人行为,但他也是借用了供销社的便利,才会办起事来毫无顾忌。 虽然组织已经惩罚了石有才,法律也不会饶过他,但他对你们造成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为此虞县供销社也十分抱歉,经过组织决定,对亮晶晶进行补偿。” 高喜德拿出了一份合同,“这是供销社的新合同,比之前那份的抽成比例有所下降。” 他将合同推向孙秀芹和梁书弗。 梁书弗接过来翻看,市场部经理接过话继续道:“除此外,为表示我们供销社的诚意,我们打算升级亮晶晶柜台,不知你们对柜台的展示上有没有什么要求或意见?” 送走两人后,孙秀芹吐出一口长气,接着她就兴奋的说,“小弗,那以后平均每个头花咱们能多赚一毛钱了。” 别看每个才一毛钱,但她们出的量多啊。 就这段时间上新款,她们一共出货15000个,全卖掉的话就多赚1500块,够给工艺品厂付1/4代加工费了。 “还不止这些。” 梁书弗手指划过合同上的一条条款,“以后供销社会先把货款给我们一半,这样我们就不用垫那么所钱,手里的资金会宽松很多。” 别看她们生意好,各处开花,其实手里真的一直没钱。 因为成了国营饭店的固定供货商,货款都是月结,父亲收农产品每天都是现金出去,所以平时都是自己垫钱。 头花这边资金回笼的更慢,供销社都要等头花卖了会计算了利润后才给她们付钱,而头花的成本本身不低,要不是裁缝铺那边一直支持着,别说扩大规模,就是囤新款都没那个实力。 孙秀芹也感慨,“这下总能看到点钱了吧。” “妈,你忘了爸那边的鸭舍了吗?” 梁书弗提醒。 “诶…” 孙秀芹看向一旁乐呵呵不说话的丈夫。 去年梁勇抓的那十只小野鸭,在徐老师的指导下,两个月前终于下蛋了。 经过25天的孵化,现在家里多了一群一个月大的小野鸭。 因为第一代孵化质量稳定,梁勇决定扩大养殖,开始野鸭蛋人工繁殖尝试。 圈定池塘,建立鸭舍,科学饲养,定期清扫,防病防疫,都是钱啊。 但看着眼爸爸的梁勇,孙秀芹无奈地挥挥手,“建吧,建吧。” “妈,钱攒着没有用,只有转起来盘活了,才能赚更多的钱。” 梁书弗安慰道:“这些都是前期投入,野鸭蛋的需求稳定,上正轨后很快就能回本。” “秀芹,小弗,你们放心,我和徐老师已经谈好了,他以后定期来我们这做技术指导。我们的野鸭养殖肯定没问题。” 梁勇立刻眉开眼笑。 “你先别高兴太早,这养十来只野鸭和养一百只可不是一回事,先去陈队长那边问问政策。” 孙秀芹忍不住泼冷水。 “是是,其实上次我已经问过陈队长了,他说政府鼓励农民发展副业,办养殖场只要报备就行,我等下就去问具体要办什么手续。” “行,等打听清楚了,你就算算需要花多少钱,夏天就是野鸭繁殖高峰,在那之前要将养殖场搞起来……” 梁书弗听着父母两人的商量野鸭养殖的,慢慢从灶房内退出。 她回头看了下在纸上画画写写的两人,缓缓扬起了嘴角。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父母从吃苦耐劳蜕的农民变成了拥有敏锐的市场嗅觉,灵活变通的草根经营者。 不再害怕改变,不再对陌生事物畏手畏脚,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和经验,来应对全新的挑战和机遇。 “姐姐,你笑什么呀?” 今年春天蹿高了一截的梁书瑶,小大人似的从外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梁书平。 “书弗姐姐。” 自从梁书红去海市后,这个娇滴滴的小胖墩变得越来越懂事,现在都会帮着家里洗完烧灶膛了,就连身体也越来越结实了,不再动不动发烧咳嗽。 “我笑你的鞋子穿反了。” 梁书弗指了指妹妹的脚。 梁书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两只脚丫子正歪着,小脸一红。 “我,我…” 刚刚爬树摘桑葚忘了时间,肯定是急急忙忙的穿错了鞋子。 “下次爬树记得穿鞋,小心刮伤脚底板。” “我怕刮坏鞋子。” 梁书瑶脚上穿的是姐姐从展销会上买回来的运动鞋,她可爱惜了。 梁书弗摸摸妹妹的头,“鞋子坏了不要紧,但你脚被划破的话,我们都会心疼的。” “姐姐,我现在爬树可厉害了。不会划破脚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梁书弗很坚决。 说起爬树,她也很擅长。 从小为了口吃的,村里河边那棵桑葚树,从果子微微泛红到变得黑紫,树上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之前瑶瑶还小,只能蹲在树下看她爬;后来她们一家搬出来了,她忙得没时间再去摘桑葚,没想到过年的时候瑶瑶自己学会了爬树。 “好吧。” 梁书瑶听话的点点头,心里则想着幸好宋征哥哥有较她爬树技巧,小心一些应该不会蹭到鞋子。 这边梁书平将双手捧得高高的,“书弗姐,这是我们摘的,给你。” 他手捧着桑叶,上面堆满了桑葚,每一颗都饱满剔透。 “谢谢书平。” 梁书弗接过,用手捏了一颗放进嘴里。 薄薄的果皮爆裂,里面甜蜜蜜的汁水瞬间充盈整个口腔。 “嗯,好吃。” 她笑得眯起眼。 梁书平更加开心了,“桑葚果然是这时候最好吃的果子,马丽亚她根本不懂!” “马丽亚?” 梁书弗不解的看着两个孩子。 “嗯,刚刚我和书瑶在摘桑葚,被经过的马丽亚看到了,她就笑我们。” 梁书平不悦地嘟嘴。 “啧啧,果然是乡下人没见识,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野果子当宝贝。” 梁书瑶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 “也是,你们哪能和我比,我是要去城里当官太太的,而你们一辈子只能在乡下种地,也就只配吃这些粗俗的东西。” 她记忆力好,一字不差的将马丽亚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书弗姐,马丽亚说这个季节就该吃杨梅,枇杷。可我没见过杨梅和枇杷,那是长什么样的?” 梁书平不是馋,只是有点好奇。 “美术书上不是有图片吗?” 梁书瑶瞪眼。 她才不稀罕呢。 “我们自己种枇杷树,今年就能结果了。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就摘多少。” 梁书弗看着两个弟弟妹妹,“对了,桔树和桃树要不要?” 村里划的自留地里,现在只种了蔬菜,边缘处还可以种点果树。 “要要要!” 两个小家伙听了后高兴的直蹦跶。 “屋里有炒蚕豆,你们去吃吧。” 梁书弗将两人哄走后,陷入沉思。 枇杷和葡萄都是时鲜货,不容易保存。就算以前马家条件好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吃上。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马曙光还没还清工厂的钱,马亮去年过年都没露面,马丽亚也没有工作,照道理日子肯定很难过。 而马丽亚却坐着小车,吃昂贵的水果。 听她那语气,是找了个城里对象,还是当官的? 难怪上次见到自己家那么趾高气昂。 梁书弗想到她的小心眼,心里暗暗提防。 她得去见见马丽亚,得从她嘴里套些话。 第三百九十六章 见证爱情 宋征说得还是轻描淡写了一点。 那天上午十点,他穿着一身正装,站在供销社门口给路过的人发糖。 在将人吸引到门口后,宋征就清着嗓子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我父亲二婚的大喜日子,等下他要在国营饭店请客。”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信,“这是我父亲和他新婚妻子十几年来的鸿雁传书,在今天这个大喜日子,为了给他们一个难忘的记忆,我特地将他们珍藏的宝贝贴出来,和大家一起见证他们俩人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 说完,他用大刷子在国营饭店外的一棵树上刷上浆糊。 “啪啪啪”,随着几个清脆的巴掌声落下 ,那十来封被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信件,就牢牢贴在了树干上。 来来往往的过路人看到那一张张的写满了字的纸,急着凑上去看热闹。 围观的人从一小撮,变成一大堆,最后变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虞县国营饭店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挤在一起吃“瓜”。 这时,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饭店门口。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和时髦运动鞋的青年从车上下来。 他赶忙跑去拉后车门。 特意吹了头发,穿着熨烫过的衬衫西裤,脚踩着闪亮棕色皮鞋的宋卫海从上下来。 下车后,他文质彬彬地转身,往车厢里探身。 接着,一个头上扎了串红色小碎花,身穿大红色套裙,做娇羞新娘状的苏佳楠从车里下来。 最后,车里钻出来一个同色连衣裙的女孩。 四人并排站在一起,脸上均是幸福和喜悦。 站在不远处的宋征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 希望等下这一家依旧能这么相亲相爱。 苏佳楠等这天已经十七年了! 她终于等到了! 宋卫海还特意用了单位的车坐婚车,让她风风光光。 之前苏兰嫁给宋卫海的时候她也在,可是走着去的,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这不就证明宋卫海更看重她和她的孩子? 想到等下宋卫海就要和他的同僚正式介绍她们母子,她就挺直了后背,昂起了下巴。 从此以后她就是风光的宋太太,她的孩子就是官家千金和公子。 以后国营饭店她想来就来,漂亮的衣服首饰想买就买。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苏佳楠看到饭店门头黑压压的人群,惊了下。 改名为宋媛媛的刘媛骄傲地道:“肯定是看咱们坐的车。” 就是在海市,小轿车也不常有。 今天以后,她可以天天坐着这样的小车去上学,到时候学校里哪个学生能及她? “不对,他们好像围着树看什么。” 改名为宋鹏飞的刘鹏飞道。 这时,有人转身,看到他们,大喊一句:“呀!大家快看,新郎新娘来啦!” 紧接着,好多人都回头看他们,好像还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 宋卫海在公安系统多年,自有一套本事。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卫海,他们在看什么呀?” 苏佳楠则没那么敏感,还以为自己的隆重登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一边矫揉造作地问,一边靠近宋卫海,炫耀着自己的身份。 看热闹的人们见后,更是“嗡嗡嗡嗡”。 “爸,妈,我去看看。”宋媛媛自告奋勇。 “媛媛,别顽皮,今天是爸妈的好日子,还是早点进去,一会还有宾客来。” 宋鹏飞蹙眉,端着大哥的架子教训。 这时,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低吼一声,“这就是大家看热闹的宋卫海一家。” 宋卫海和苏佳楠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原本围在两颗树前的人群齐刷刷逼近他们。 “卫海,这是怎么了?” 苏佳楠被人盯得有点害怕,情不自禁靠近宋卫海,整个人缩在他身旁。 “快看,那就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果然是个不要脸的,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出嫁,穿得一点都不端庄。” “瞧她那没骨头的样子,这还是大白天呢,要是晚上,啧啧。” 大家的议论声并不小,苏佳楠听得一清二楚。 她脸色立刻变了,“你们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敢做不敢当吗?你就是狐狸精,你们一对奸夫淫妇!” “卫海!” 苏佳楠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宋卫海搂着她,“别哭,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 他沉了脸看向众人,“各位,今天是我和内人的大喜日子,你们要是再在这胡言乱语,别怪我报警,告你们聚众滋事,将你们都抓起啦。” 他官威很盛,要是换在平时,还真能吓到人。 可大家刚刚看到了那些信件里的内容,实在无法严肃看待他。 “你吓唬谁呢?什么聚众滋事,我们不过是路过看了场热闹而已。” “就是,你这个男人坏得很,明明有了老婆还在外面和这个女人勾三搭四。几年连生两个私生子,你才是道德败坏!” “我们不过是来看看渣男贱女一家人长什么样子,以后走在路上遇到了送你们一口口水。” 又是一开始那个压低嗓子的声音。 “听说你还是人民公仆呢?我们要是有你这样的公仆,晚上睡觉都要不安心了。”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没错,建议政府好好查查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开除他!这样的官我们不要!”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开除他…” “开除他…” 宋卫海听了这些话后,内心一阵恐慌。 这时,钻过人群去看树上东西的宋媛媛跑回来,她满眼惊惶。 “爸,不好了,那边树上贴满了你和妈来往的信件。” 宋卫海连忙推开靠着自己的女人,挤开人群去看树干上的贴着的纸。 才看了两眼眼,上面的内容让他天灵盖都裂了。 他扑上去一边撕拉信纸,一边就狂怒,“谁干的!这到底是谁干的!” “诶,我还没看完呢?你怎么撕了?” 几个人上前拦住他。 “你们,是不是你们干的?” 宋卫海双眼充满血丝,手里握着那些乱糟糟的纸,揪着来人脖颈不放。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被揪着脖子的小青年在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失了面子,恼怒极了。 “自己拉了屎屁股没擦干净,倒是怪起别人来了。” “你放P!” 宋卫海抡起拳头威胁,“这些纸是谁贴的?” “干嘛,还想打人?” 小青年梗着脖子喊:“你打啊!有种就打我啊!” 宋鹏飞看事态发展糟糕,连忙上来拉人。 “爸,咱们别和这些人一番见识。你和妈快进去,等下客人就要到了。这些东西我来清理。” 宋鹏飞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砸晕了脑袋,但比起哭哭啼啼的母亲,气得跳脚的小妹和暴跳如雷的父亲,他还相对冷静,能快速分析现在的状况。 “呸!一家子恶心东西。你们干得那些丑事大家都知道了。我要是你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后出门都遮着脸,省得被人认出来遭骂。” 本已转身的宋卫海听到后,再也忍不住,抡起一拳砸在小青年脸上。 随着小青年动手反击,周围人的尖叫,现场混乱起来。 宋征站在不远的巷子阴影处,看到宋卫海特意邀请的同事赶到,喝喜酒变成了临时加班,心满意足的去锡市欢度节日。 梁书弗有点担忧,“你爸知道你做的事后,会不会大义灭亲?他会不会去找苏姨麻烦?” “他不敢。” 在动手之前,他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据他所知,宋卫海那个公安局政委的位置不好做,今天闹出聚众斗殴的事,估计要背处分了。 “宋卫海现在自身难保,没空来找我麻烦。再说,他说是我做的,我就要承认吗?他有证据吗?” “甘拜下风。” 梁书弗对他竖起大拇指。 她要是有他这样的手腕,殷贵男估计都不敢到她面前露面,看到她拔腿就要跑。 “你家那个老太婆也不是什么好人。想学吗?” 梁书弗点头,接着摇头,“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可“孝”字这座山,还压在她父母身上。 “真没劲。” 宋征撇撇嘴,“要不干脆搬到县城好了,让她找不到你们。” 梁书弗笑笑,“随她蹦跶,反正现在我们全家都不理她。等她觉得无利可图了,自然就老实了。” “麻烦。” 宋征嘴上嫌弃着,却帮着支招:“她在梁家又不是没长辈了。你和梁家辈份最高的把关系搞好,以后遇到问题自然有人会压着她。要是你家长辈们没有一个能靠的,也可以请村上那些嘴巴厉害的婆婆们帮忙,都不用你们出面就能把人骂得抬不起头。” 梁书弗抬头,震惊,“你又没在村里生活过,怎么懂这么多?” “咱们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举一反三不会?” 宋征哼了下。 “看来我还是要多和你学习。董老师上次还夸你,说你进步神速。” “呵,那当然,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毛笔姿势都要练半天。” 宋征扭过头,鼻子抬得老高。 梁书弗见他唇角压不住的弧度,偷偷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宋卫海二婚的日子,宋征心里其实是有点难过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孝子贤孙 改革开放后,各地经济如同活了一样,锡市长途站每天来往的人也直线上升。 为了方便乘客,增加利润,锡市长途车站的商场部最近在候车厅里搞了一些摊位。 摊位主要卖些报纸,茶叶蛋,玉米,还有海市今年刚刚搞的一个叫方便面的东西。 不过光是卖这些东西总有点单调,车站领导想要增加点商品种类。 可是卖什么呢? “要不搞点日用品和纪念品吧。” 有人提议。 “这个可以,我们可以找工艺品厂合作,摆一些泥娃娃。” “除了泥娃娃,还可以卖咱们县里的紫砂壶。” “这些都不错,考察洽谈后都可以放到摊位上,但有没有适合妇女同志的?” 车站领导问,“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不能小看了女同志的消费能力。” 马家初举手,“领导,我觉得可以卖一些轻便好携带的装饰品,比如丝巾,发饰等。” “哦?你具体说说。” 车站书记很有兴趣。 “我们市有三家老字号的绸布庄,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合作,再找老裁缝做一批丝巾,手帕,绸扇等物件,摆在柜台卖,既能促进经济,又能弘扬锡市的文化底蕴。” 马家初越说越利索,“至于头饰,最出名的三家大厂肯定看不上我们这一点蚊子腿,我觉得我们可以找本地或是附近几个市的小型头花厂。” “小型头花厂的头花质量肯定不如海市,宁市和京市国营头花厂的质量。而且头花哪里买不到,人家干嘛在车站买。” 有人反对。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亮晶晶的发饰品牌?” 马家初问。 “亮晶晶?” “没错,隔壁苏市下属虞县的一个乡镇个体户头花厂。” 马家初的话还没说完,票务主任提反对意见了,“这也太小儿科了吧。” “是啊,个体户能做出什么好产品?” “老施,你这就是偏见了。” 车站站长不赞同,“别小瞧的咱们老百姓的智慧和巧手。” 刚刚荣升为站务室副主任的马家初被其他主任怼了后也不生气。 他本就是资历最浅的,别人批评他是为了帮助他进步,他十分虚心接受意见。 不过这次他想要为亮晶晶力争一下,和梁书弗的交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她们家的产品好,他们办公室的家属,甚至其他办公室的女同志都对它赞不绝口。 马家初说完,副站长忽然惊疑了一下。 “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去海市交流学习,临走前我去服装商店给老婆买特产,那边有个发饰柜台卖得头饰里好像就有这个牌子,只不过不是玉兰牌,我就没买。” 副站长想起来了,“这牌子在海市卖得很好,我听售货员说很多回头客。” 书记一听,就拍板。 “那就让他们寄点样品,送一份价格清单过来看看。” 马家初开完会后,立刻给大队打了电话,陈阿炳得到消息后,等在梁书弗放学路上,将人带到大队办公室,给锡市长途车站回了电话。 孙秀芹听后张大嘴巴,“那现在锡市车站那边要直接和我们下订单?” “还不一定,现在要先寄样品和报价单过去。” 虽然这么说,但人家主动抛来橄榄枝,这生意就能成一半。 “我让你小叔婆把所有的头花打包一份发过去。” “妈,等下。” 梁书弗道:“我们挑些颜色鲜艳,花样吸引人的先发过去。” 像这次她们做的那些颜色图案素雅的夹子,乍一看并不能吸引人,需要试戴后才能发现它的美丽。 长途车站候车厅里来去匆匆的旅客,不是专门选购物品的消费者,所以需要用抓人眼球的商品吸引他们驻足。 “行,那我们先挑一波,然后你再看行不行。” 孙秀芹听后点头。 锡市长途车站在三天后收到了邮政来的包裹。 箱子里塞满了报纸减震,取出报纸后,里面有八款单独包装的发饰,是亮晶晶特有的使用说明卡片加透明塑料袋包装。 光看这包装,就让车站的领导下了一半的决定。 找召集车站女同志采集意见后,更是十分果断的决定和亮晶晶合作。 在六一儿童节这天,梁书弗和孙秀芹两人跑了一次锡市,签下了第二份外地合同。 签完合同后,梁书弗和马家初简单打了个招呼,因他对孩子们的照顾,孙秀芹说了一箩筐的感谢,然后两人提着一堆礼物,就要去拜访董老师。 “妈,我们等下宋征。” “小征也来了?” 孙秀芹欣喜,“我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了。” 说起来,年后她们一直都很忙,甚至忙到没有时间去县城。 “嗯,他之前却了一节课,今天过来补课。” 两人没等多久,宋征就到了,“孙姨,小弗。” “今天穿得这么正式?” 梁书弗嘟囔。 他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摆整齐的束进裤腰,宽肩窄腰大长腿走起路来英姿飒爽。 “这不刚去我爸的婚礼露了个脸。” 梁书弗眉心一笑,为宋征他爸默默点蜡烛。 孙秀芹对宋征的战斗力毫无所知,听到他这么说后,心疼极了。 但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去董老师家。” 梁书弗拉着宋征站在公交车后半段,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去掀桌子了吧?” “我是那么暴躁又没素质的人吗?” 梁书弗眼神定定的看着他,“你不是吗?” 这人虽然现在看着低调内敛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那个桀骜张扬的少年。 宋征败在她的反问下,“我没那么蠢,让宋卫海他们有说道苏女士的把柄。” 他抬头看着窗外,淡淡道:“我就是去送了一份贺礼而已。” 梁书弗眉心一跳,“你可别送什么披麻戴孝的东西。” 要真是那样,现场估计会很好看,宋征他爸说不定会被气死。 “怎么可能,那多浪费钱。” 梁书弗:…… “真没看出来你还挺节俭的。” 明明是个吃穿都挑剔的家伙。 “我有不傻,把钱用在垃圾身上。” 宋征瞥了她一眼,“宋卫海和他新婚妻子这些年的书信往来密切,我废物利用,将它们精选了一些贴在国营饭店大门口。” 宋征捏了下手指头,“真没想到我那严肃板正的父亲,谈起恋爱来十分大胆前卫。啧啧,苏佳楠也是放得开,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可惜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说到这,他一副眼睛要瞎了的样子。 梁书弗从他话中提炼出了不少信息。 接着她倒抽一口冷气,“你贴在人来人往的饭店大门口,那别人都看到了?” “对,宋卫海二婚特意请了他们局里的很多人还有一些领导,今天后大家应该都知道他的风流韵事了。” 宋征冷笑。 说他蠢,还真不冤枉他。 要不是他想在同僚面前营造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样子,他还没这么顺利。 感谢宋卫海同志送上的大舞台,还亲自表演了一出戏。 “你从哪弄到的信件?” “宋卫海藏东西的地方就那几个。至于苏佳楠,她住的房子是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说到这,宋征冷笑一下,“我本来只是想看看宋卫海藏了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竟然是一堆信件。既然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么惊天动地,那我帮他们也宣传一下,让大家都知道。” 这下真是天知地知大家都知了。 梁书弗觉得,比起那些信被贴出来,说不定宋卫海情愿收到白幡孝衣。 第三百九十四章 被抓 梁董英在医院住了足足一周时间。 一开始钱母还因着心虚,每天来照顾。 两天后,她就不耐烦了。 偏偏家里老头子逼着她好好照顾儿媳妇,不要让人说闲话。 于是她只能捏着鼻子送饭送汤,在心气不顺的时候对着梁董英阴阳怪气一番。 梁董英假装听不到,天天和官太太一样点菜吃,吃不到她想要的就和钱文忠哭。 钱母为了膈应她,还把她娘家和臧家打起来的事拿出来戳她肺管子。 “哎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家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梁董英不理她的嘲讽,而是心想这应该是臧家知道了头花生意拆伙的事后,问她妈要钱闹的。 这样也好,省得她妈来找她麻烦。 她悠哉悠哉地剥着香蕉吃,忽然看到报纸上的新闻。 “本县破获一起特大假冒伪劣商品案件” 什么假冒伪劣商品? 梁董英心突突的。 她将将香蕉放到一旁,迫不及待的翻看。 待她一目三行的看完后,一张脸白成了纸片。 完了,彩蝶完了,她也要完了! 要是被人知道她和彩蝶有关系,会不会追究她的责任?罚钱还是坐牢? “我要出院!” “这钱刚缴,饭也送来了,就闹着要出院,这不是诚心折腾人吗?” 不过少住一天省一天钱,钱母骂骂咧咧的去办出院手续。 梁董英回到家以后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 “你是梁董英?” 来人穿着制服,钱母吓得连忙将躺在床上的人拉起来。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还不快出来!我和你说啊,你可别连累我们家。” 她一边说一边将人往外推,“同志,她就是梁董英。” “你和彩蝶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 梁董英见逃不聊,摆手都来不及。 “可据我们了解,你在彩蝶占两成的干股。” “什么两成?!不是三成吗!” 梁董英下意识喊出来。 “哦,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制服女子似笑非笑,“记得就好,跟我走吧。” “不,我没有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请你配合。” “走开!走开!” 梁董英挥舞着双手,将上前的人抓得满手血条子,“你们这是耍流氓!大家快来看,有人耍流氓了!” “我们来。” 两名孔武有力的女同志站出来,上前将她胳膊一个反拧,“走!” 在梁董英哭天喊地之下,两个女同志“扶”着她离开了钱家大门。 同行的男同志捏了把汗,还是领导想的周到,这种情况还是要有女同志一起来。 他转身刚想对着钱母说两句,哪知她抢先开口,“同志,我们和她没有关系,你们有事找她还有她们娘家,最近她们走得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男同志…… 梁董英被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海周乡。 臧家人听了后“呸”了一声,“活该!” 现在她们都知道梁董英攀上了供销社,那个彩蝶就是她一起搞出来抢她们生意的。 “大伯母,那个彩蝶被罚款了,梁董英肯定也要赔钱,我们得赶快把钱分到手。” 臧爱华道。 “爱华说得没错,我们去钱家要个说法。” 臧舅妈们喊上了家里的男人,当天中午就去钱家要钱。 钱母自然不肯,但臧家人多势众,臧家人和强盗一样冲进她家,抢了梁董英的嫁妆就跑。 晚来一步的臧金宝,什么都没捞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家人和蝗虫过境一样。 得到消息赶回来的钱父气得大骂,“报警,报警!将他们通通抓起来枪毙!” 徐翠翠扭头“啐”了他一口,“呸,你个老不死的。这是梁董英欠我们的钱,拿她的嫁妆抵有什么不对?算起来,还是我们吃亏了。真要报警,抓起来的也是你们这货帮凶。” 钱父好歹也是个大集体的工人,一辈子要体面,这几天家里闹得笑话都够人谈一年了。 他对着姗姗来迟的儿子吼道:“瞧瞧你找的什么老婆?好好的姑娘不找,偏找了个土匪家的娶回来。离婚!马上离婚!” “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刚刚落胎,你们就这样,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臧金宝急了,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要是被休回娘家,利峰还怎么娶媳妇?谁愿意嫁进他们梁家? 臧家,梁家和钱家的三家大混战持续了很长时间,派出所都出动了几次。 据王威的说法是,一屁股糊涂账,清官难断家务事。 但梁董英肯定是要缴纳罚金的,否则人就放不出来。 现在三家只顾着掰扯剩下的原料,被梁丽英拿走的成品还有梁董英捏在手里没分的几百块钱,谁都不想管她。 “后来梁董英说了,要是不给她缴罚款,她就不把钱拿出来,梁传根和臧家几个大舅子才凑了钱将她捞出来。” 孙秀芹不讨厌这个会说话会办事的外甥,他过来坐坐也会招待。 听到这就问,“那梁董英被罚了多少钱?” “600块。”王威道。 “这么多?”梁勇皱眉。 “这金额不算大,彩蝶发出去的假货有3500个,按照50%的货价罚款,就要罚5000块。上头念在梁董英不是主犯,只让她缴纳了12%的罚款金。 她这还是沾了你家的光,上面觉得你们是没出宗的亲戚,生怕你们为难,就没逼的太急,其他人就没这好运了。他们不仅要被罚款,还要进去蹲一年大牢。” 王威一顿科普,梁勇听后也觉得确实是对梁董英夸大处理了。 其实在他来大舅家之前,自己母亲还和他说,让他劝劝大舅一家,不要追究梁董英的错。 “都是一家人,还是在一个村住着,你说你大舅把你董英堂姑搞得这么惨,不是作孽吗?” 王威对母亲的脑子已经不抱希望了。 “妈,这是你别掺和,也不要跟着外公外婆瞎起哄,更不能去大舅家指手画脚。这是上头做的决定,不是说大舅不追究了,人就能没事。” 梁丽华还有点不乐意,“你大舅也真是,那心狠得和刀子一样。先是把你二姑送去坐牢,现在又要掏空你堂姑家底,害得她差点离婚,他早晚要有报应的。” 王威不愿意听她碎碎念,他让妹妹看着点人,别一个不注意跑去惹得大舅家不开心。 瞧这次的事,县里都在维护亮晶晶,那不就是维护大舅一家吗? 他现在在联防队,老资格的几个都不敢拿捏他,不就是看在他这门亲戚份上。 要是当初他父母别跟着梁家上蹿下跳,他现在——— 算了,算了。 幸好他回来的及时,家里还没完全得罪大舅家,他还能补救一下。 奶奶一向通透,也不太关心母亲娘家那摊子事;父亲之前有点糊涂,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分析也认清现实;自己妹妹之前受了父母影响,对大舅家也是不冷不热,现在也开始懂事了。 想到这,王威笑着道:“王英最近在相看对象,等定了后,舅舅舅妈你们来家里吃顿饭,也帮忙掌掌眼。” 经过上次的事,梁勇可不敢随意答应。 孙秀芹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不说什么掌眼不掌眼,真定下了也是喜事一幢,到时候我们就来讨杯喜酒喝。” 王威听了后有点失望。 他本想让舅舅舅妈给王家撑脸面的,但显然他们并不想帮这个忙,只是碍于亲戚情面喝个喜酒。 “那等王英有好消息了来告诉你们。” 王威看看时间,识相的站起来,“舅舅舅妈,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在停车的梁书弗。 “小弗放学啦。” “是啊,表哥你这是?” 梁书弗看王威身上还是制服。 “哦,有点事刚刚和舅舅舅妈说了下。” 大家都说舅舅家的生意都是这个小表妹做起来的,但在王威看来这是大家不懂瞎说。 小弗才初二,也确实能干,但毕竟是个孩子;说到做生意,还是大人的事。 小弗最了不起的,就是认了个不得了的干奶奶。 有人家帮衬着,舅舅舅妈借了好力,家里可不是一下就发了吗? 不过听说小弗成绩不错,王威还是很客气的。 梁书弗点点头,和他寒暄两句,转身进了家门。 “小弗,今天怎么晚了?” 已经六点多了,平时小弗五点能到家。 “刚刚锡市马叔叔那边来电话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内讧 高喜德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有了消息。 “小弗,仓库里的东西都被拦截了,人也被控制住了。” “这么快!” 梁书弗没想到上午给出去消息,下午就把人都抓起来了。 “你想的没错,那些货有问题,包装都是仿照你们亮晶晶,我们还在出货单上发现上面的品名,果然是亮晶晶发饰。” 这下基本可以确认这批货是假冒商品。 “因为涉及数量不少,工商部那边已经去彩蝶工厂了。在查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彩蝶不可以生产任何商品;那批货也被扣押起来,等清点后还要罚款。 至于石有才,因为涉及供销社内其他一些问题,暂时不方便对外公布处理情况。” 梁书弗听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谢高伯伯。” “不客气。” 高喜德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县领导很关心这些事件,一定会给你们亮晶晶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这次的事件,涉及供销社,国营工厂和政府全力支持的民营经济,可以说是丑事一件,领导得知后十分震怒。 石有才这次怕不止是丢官那么简单了。 梁书弗愣了下,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以后在虞县,谁想仿冒亮晶晶,都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她回去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殷婆婆和王婆婆双手合十,一个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一个感谢着菩萨。 还有小叔婆,在那感谢梁家的祖宗。 梁书弗对此表现坦然。 这么顺利,说不得还真有各路神仙菩萨和梁孙两家的列祖列宗的保佑。 唯物主义者,偶尔唯心一次,也不冲突嘛。 臧家外祖家 一大早梁丽英突然过来,拿走了大部分的成品,说找到了一个新的售卖渠道。 大家还没高兴多久,臧爱华就跑回来和大家说了报纸的事。 不待她们去供销社看看亮晶晶卖的新品,就听到了镇上好多人都在说抢不到,根本抢不到亮晶晶新款! 众人听到这消息心里都“咯噔”一下。 而臧爱华一听到梁丽英拿走了大部分的头花后,心里更是慌得不行。 “走,我们去大姑家,让她把这段时间的利润先分了,不然我们不做了!” 臧爱华出主意道:“最近卖了不少,钱都在我这,要是大姑不分钱,那这些钱我们就不给了。” 之前每天的营业款,都是梁董英来盘货核对然后收走,这几天梁董英住院没来,钱全在她手上。 “爱华说的对,就这么办。” 臧爱华继续道:“要是大姑愿意分钱,那我们就先缓缓。要是她不愿意,那我们不仅要分钱,还要把我们投进去的本钱也要拿回来。否则万一生意黄了,我们的钱都要打水漂。” “爱华,真这么严重?” “小婶,最近我们的头花很难卖。梁董英说好的新款一直没做,现在亮晶晶又上了新款,虽然我们不没看到,但应该就是我们做的这种。我们要赶紧把钱拿到手。” 臧家几个婆娘平时不团结,在涉及到钱的时候无比团结。 “卖了这么久,一半的本钱也出来了,我们让小妹先把本钱给我们。” 臧家大大小小的女人们商量好后,就冲去了梁祖根家。 看到这么多人来看臧金宝躲在屋里不肯出去。 “这怎么办?” 昨天下午,臧金宝把原料拿去退了一些,剩下的还没动。 她盘算了下钱,那些原料买卖了,还不够她投的钱,加上之前分的钱,才勉强回本。 她还想着要去梁董英那赶紧把分账的钱拿回来,没想到嫂子弟妹还有侄媳妇们动作这么快,直接找上了门。 “能怎么办?能拖就拖。” 梁祖根一口咬死,“你不给钱,她们还能抢不成?咱们利峰可是快要结婚了。” 臧金宝对娘家还是不错的,但比起儿子,那必须要排在后面。 于是她堆着笑脸迎上去。 “大嫂,弟妹,你们怎么来了?” “金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们,我们能不来嘛。” 臧金宝听她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梁董英那死丫头要拆伙的事闹出来了。 “大嫂,弟妹,你们听我说,这事真的是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报纸都登出来了。” 徐翠翠啐了一口,“别拿话来搪塞我们,我们又不是傻子,这生意是不是出问题了!” 最小的弟媳妇沉不住气,立刻跳出来,“大姐,你快把钱分给我们,还有我们之前投的本金,咱们今天就一起算清楚了吧。” 臧金宝自然是拿不出来,她推说钱都在梁董英那,要等她出院后才能给大家分钱。 徐翠翠一带头,其他几个弟妹们也拥上来,非要她给钱。 臧金宝被缠得没办法,奔溃大喊,“你们找我也没有用,钱都在梁董英那里,她不给我,我也没办法。现在她要说拆伙,我正着急上火。这时候我们就得团结起来,否则这头花生意真要散了。” 臧爱华听后,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难怪梁丽英把头花都拿走了,好啊!原来你们打得是这个主意!” “大伯母,小婶,我们把东西抢回来!” 梁祖根听后觉得事情不妙,连忙阻拦,“你们干什么!” 臧爱华泼辣第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踹门进屋到处翻找。 “这里还有一些布和毛线团。” 她们每人抱上一卷布,几卷毛线团,对着爬起来追她们,喊着要报警的梁祖根和臧金宝道:“这本来就是用我们的钱买的。” “光这些东西还不够,你们明天准备好钱,否则别怪我们自己动手。” 郑玉英是个凶狠的,反正已经动手了,那就一定要拿够本才行。 待臧家人走后,梁祖根看着一片狼籍的家,手指头指着臧金宝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们臧家可真是有本事!” 臧家来抢东西的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河口村,梁书弗记得臧家那些亲戚,可比殷家那几个老头做得出。 殷家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虚伪人,臧家则是敢直接动手抢东西的强盗。 哎,她那个太奶奶,怎么给两个儿子娶了这样人家的媳妇。 所以说,媒婆的嘴骗人的鬼;这盲婚哑嫁真要不得! “臧金宝刚刚来问我们借钱了。” 梁勇对着妻女道。 “呵,她怎么有脸上门的。” 孙秀芹现在对梁家大房一房人没任何好感。 她和梁勇说了,以后就当没这门亲戚。 “臧家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估计也是怕了。” 梁勇道。 “爸,大婆婆不是个能吃亏的人。她会有办法的。再说大公公他们家底不薄,全家都是工人,每个月有工资拿,一点亏损不会让他们没饭吃。” 梁书弗才不会同情她们。 她现在很期待梁董英知道石有才被抓后的反应。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迫切 通栏广告一刊登,亮晶晶头花在一个月内红遍了苏市,甚至在海市都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书红,你这个一字夹真好看,哪里买的?” 模特队都是清一色年轻漂亮的姑娘,平日接触的都是各种漂亮服装,眼光高的很。 海市哪个商店卖什么,哪家衣服好,哪家鞋子好,哪家丝巾好,都是门清。 海市发饰厂的头花在海市百货公司的柜台,也是她们经常光顾的一个地。 “是玉兰牌的吗?” 这是海市发饰厂的品牌,以海市的市花为名。 “不是,这是我堂叔家的头花厂做的。” 梁书红将一字夹从头发上取下来,递给同伴看。 “你瞧,这里印着品牌。” 梁书红指着发卡后面的钢印,是一朵繁复的牡丹花,仔细可以看出是“亮晶晶”三个字。 “咦,亮晶晶不是衣服牌子吗?” 和梁书红比较熟悉,也从孙秀芹那动过冬天大衣的一个女孩惊道。 “嗯,除了衣服外,亮晶晶还做头花。之前只在苏市县里的供销社有得卖,这次还给海市服装商店发了一批货,有十几种样式。” 几个姑娘一听,立刻叽叽喳喳说着要去看看。 “我们本来就要去逛街,去看看吧。” “好啊,天气热了,我刚好想买个发卡把头发扎起来。” 于是一群平均身高170厘米以上,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浩浩荡荡去海市服装商店。 此时正值休息日,服装商店内选购服装的人不少。 大家看到这群青春靓丽的姑娘们在头饰柜台边挑选商品,试戴一番后每人都买了几样。 等人离开后,便有人到柜台前打听。 “刚刚那些人是什么人啊?她们买了什么?” 一听是海市服装队的,每个人都买了一个叫“亮晶晶”的外地头花品牌,来人先是嫌弃。 “头花还是咱们玉兰牌好。” 但又想到那些姑娘刚刚试戴了好久,好像还买了不少,便道:“有什么款式,我也看看。” 售货员接到上级安排,把亮晶晶头饰上柜后,到现在已经三四天了,连一个都没卖掉。 毕竟他们海市本地人更信任本地品牌,而且玉兰牌还是全国知名品牌。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亮晶晶的发饰做的确实不错,价格也好。 一个塑料一字夹只要两块八毛,抓夹三块钱,镶钻的贵一点三块五毛,其他布艺的,绒线的也在三块钱上下浮动。 比玉兰牌的发饰低了一成。 今天看那些模特队的女孩试戴的时候,她也心痒痒的。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 那些本着好奇来打听的人,在看到东西,试戴之后,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有一个大姐豪气的指着几卷发饰道。 有一就有二,大家都纷纷下单。 梁书弗从来不惧怕自己商品没人买,她相信但凡卖出去一个,就会有回头客和转介绍客户。 除了款式和价格外,她家的头花佩戴舒适性也是经过测验的。 热卖之下,各个县城的订单不断飞往虞县供销社。 石有才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亮晶晶肯定会拿不出这么多货,那么彩蝶还能搏一搏。 将那些与亮晶晶十分相似的款式拿出来,“帮助”亮晶晶渡过缺货的难关。 可谁能想到,工艺品厂那边竟然一直没有停工,在生产了10000个头饰后,又马不停蹄的做起了接下来的订单。 眼看着宽限后的交款期越来越近,他再拿不出钱,就会被拆穿他的左手倒右手行为,石有才想了个主意。 “从今天傍晚开始,彩蝶那边在拼命出货。而且他们都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憋着坏心思。” 孙卫兵冒着大雨,赶到梁家。 “舅舅,快擦擦。” 梁书弗递上毛巾,给孙卫兵擦身上雨水。 梁书瑶拿来了干爽的鞋子,让舅舅拖了胶鞋换上。 擦了脖子手臂又换了鞋子,孙卫兵身上的湿冷一下消散。 他舒服的叹口气,然后着急道:“我兄弟问过了司机师傅了,他们不是送去供销社的,而是送去县城里一个塑料加工厂的仓库。” “把头花送去那干嘛?” 孙秀芹不解。 “也许,那就是中转站?” 梁书弗托着下巴道。 “中转?”孙秀芹反应过来,“他们要卖到外地?费那么大劲干嘛?直接从供销社采购不就行了?” 反正石有才是供销社书记,他运作牵头下,不是很简单? “不敢名面上卖,只敢私下卖,肯定有问题。” 梁书弗道,“我托高伯伯去打听下那个塑料加工厂。” 第二天一早,梁书弗就给高喜德打了电话。 “我知道了。” 高喜德看着在自己旁边转圈圈的副主任,“苏主任,你还有事吗?” “哦啊?没什么。我听到是亮晶晶的小梁同志打来的电话,这一大早就找您,是有什么急事吧。” 高喜德对着他一笑,“小梁同志说她们已经准备好了第二批货,随时可以派车去取。” 没错,因为亮晶晶头花的畅销,现在是供销社派车去取,而不是由亮晶晶送货上门。 “这样啊。” 苏平安失望的应了声。 “苏主任,那就麻烦你去联系下司机,这批货很重要,关系着我们下个月的奖金。” 高喜德将人打发走,才对着电话道:“小弗,你继续说。” “高伯伯,彩蝶昨晚运了一大车的东西到城西塑料加工厂的仓库,应该是他们做的那些头花。” 高喜德想到彩蝶上柜的那些不能称之为头饰的商品,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个塑料加工厂,和供销社有业务往来吗?” 梁书弗问。 “有,他们的塑料颗粒都是从外地买来,然后加工成塑料袋,塑料膜,用于农业生产。我们供销社里的很多农业塑料都是来自这个加工厂。” “那这个厂的塑料颗粒是从哪里进的?” “是从水城的塑料厂买来的,那是咱们省最大的塑料颗粒生产厂。” 高喜德对县城内一些国营工厂的上下游都有一些了解。 这会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水城?是不是有一条刚刚修好的路通往海市?而且他们厂的塑料颗粒在海市也有客户。” “是,毕竟水城离海市也不算远。你怀疑他们把东西运去了海市?” 高喜德问。 “对,不止这样,我还怀疑他们是在假冒亮晶晶。” 梁书弗道。 苏市下辖的几个县城,都有亮晶晶的柜台,而且也卖了不短时间了,大家能分别出亮晶晶的品牌标志。 但海市是她们刚刚铺过去的市场,只在海市服装商店有卖,而且还卖得很好。 “海市是比苏市还大的城市,又是经济试点,他们想要出货,肯定比在这里方便。而且海市人有钱,市场更好。” “要真是这样,以后彩蝶都可以打着你们的名义赚钱,而所有的恶名都是你们担。” 高喜德冷冷道。 “真是没想到,他这旁门左道还不少。” “高伯伯,这些暂时都是我们的推测。” 梁书弗叹了口气,“现在的重点是那些在塑料加工厂仓库里的货。” “你放心,我来处理。” 高喜德挂了电话,想了想后,提起包往外走。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进医院 “你要拆伙!” 臧金宝坚决不同意,“果然是我的好女儿,之前像丧家犬一样被钱家踢出来,你是怎么求我的?之前说的那些话都被狗吞了!” 钱父看向妻子和女儿,见她们避开自己的视线,就知道这里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算了,这些回家再说。 难得儿媳妇懂事,现在先一致对外,把梁家人打发了再说。 “妈,我的孩子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梁董英一脸悲愤,双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是你们的亲外孙,亲侄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你们太可怕了!要是我不和你们拆伙,下次死的就是我。” “贱人,明明是你先独占那些东西,你还倒打一耙!想拆伙也可以,东西和钱都给我留下来,你人给我滚蛋!” 臧金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凭什么!我儿媳妇投了钱,你们想让她净身出户,没门!” 钱老太跳出来,“之前董英没嫁人,你收了她的工资,我们给的彩礼,你也想扣下来。 你可真黑心,为了一个废物儿子,连自己女儿的钱都要吞!” “死老太婆,你说什么?” 梁利峰甩开手里的老头子,捏着拳头回去打钱老太。 场面一时混乱。 “你竟敢打我妈!” 接到消息赶来医院的钱文忠,看到小舅子用拳头砸自己亲妈的头,跳起来就是一脚,踹在梁利峰的后腰。 “M的,找死!” 梁利峰从小被宠到大,长这么大还从没挨过打。 此刻他被人一脚踹倒,疼痛的同时凶性大发,翻过身就和来人扭打在一起。 别看钱文忠长得矮小,但他吃得好,身上肉多力气也大。加上他出其不意的偷袭,一时间竟占了上风。 他一手抠住梁利峰的鼻孔,另一手狠狠甩了他几个巴掌。 “闹什么!都住手!” 这时,张欢带着保安冲进病房,将扭在一起的人分开。 “这里是病房,不是你们吵骂打架的地方!” 张欢冲着梁家和钱家人吼,“你们再闹的话,我就报警了。” 说完,她瞪了其余几人一眼,“探视时间过了,都给我出去!” 她刚听小弗的堂叔说了事情大概,这两家人没有一个是好的。 钱家人和梁家人都是窝里横,被护士训斥后,只敢互相逼逼叨叨暗吐口水。 梁建刚晚饭都没吃完,载着大伯一家去县城,又等着他们在病房里“商量”,完事后又将他们一家载回河口村。 花了好几个小时,别说吃上一口包子,就是一句感谢都没得到。 甚至在路上的时候,大伯娘还埋怨他为什么不帮着她儿子,害得梁利峰挨打。 梁建刚气笑了,“大伯娘,一个是你儿子,一个是算你半个儿子的女婿,他们打起来,我这帮谁都不合适。再说你们做长辈的都在,哪有我一个小辈出面的道理。” 那么心疼儿子,刚刚怎么不去帮忙,而是缩在后面躲着呢? “当然是帮你兄弟,钱文忠就不是个东西!还有梁董英,我们今天是为了谁,她竟然向着婆家!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她有什么事,别指望我们娘家帮她出头!” 臧金宝骂道。 “妈,梁董英那贱人说要和我们拆伙,这可怎么办?我们投了那么多钱,她攀上了别人,就把我们一脚踹了,这可不行!我工作都没了,她这不是逼死我吗!” 梁丽华现在只关心自己的钱,急得和机关枪一样。 “行了,闭嘴吧!” 梁祖根发话了。 这个蠢货,也不看看现在还有外人在。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三弟家有两个人都在梁勇家帮工,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不是戳他们脊梁骨吗? 梁丽英迫不得已的闭嘴,但心里就和沸腾的热油一样。 之前卖货的钱已经分了一部分了,但还不够她们投出去的。 梁董英这个贱人狠心的很,她说要拆伙,大概率是干不下去了。 那现在就要抓紧时间捞好处。 趁着舅妈们还不知道情况,梁董英还在住院,她先去把东西运出来,几毛钱一个卖了,先回本再说。 臧金宝心里也在盘算着同样的事,她还想到了那些原料,之前想着做得越多赚得越多,她那边还囤了不少原料,得想办法出手。 至于欠臧家嫂嫂弟妹们的钱,图纸都被梁董英那个贱人拿走了,那就让她出钱好了。 梁建刚停好拖拉机后,立刻去堂兄家里。 “建刚,怎么样?” 梁勇见到他回来,立刻迎上去。 “孩子月份还小,大人没遭太大的罪。住个几天医院就能出院了。” 听到这,大家松了一口气。 黄细妹骂道:“钱家也太过份了,你大伯他们去现在有什么说法没有?” 提到这,梁建刚一脸的便秘色。 “怎么了?” 陈小来关切地问。 梁建刚将医院里发生的一系列事说了下。 众人听后都拧起眉头。 “呵呵,算了。他们一家人开心就好。” 最终黄细妹长叹一口气。 “以后他们的事情我们少管,他们不开口,我们就当作不知道。” 尊重他人命运。 “建刚叔,梁董英说她要拆伙?” 梁书弗抓到了关键点。 “啊?对,不过大伯娘和丽英好像不愿意。” “那还要看看臧家那边有没有动静。” 要是臧金宝她们不想拆伙,肯定会告诉臧家,要是臧家不知道,那肯定是臧金宝想打时间差给自己捞好处。 梁书弗决定做个好人,给臧家那边透一下消息。 在亮晶晶卖了三天后,石有才顶不住压力,让彩蝶在县供销社上柜了。 彩蝶上柜的商品十分简单,就是用来做发圈的原料弹力绳,还有之前在镇上卖人很多的布艺发圈,绒线编织发圈。 价格是很便宜,本来这个价格肯定能吸引到人,可偏偏有十几款新头花珠玉在前,别人怎么还看得上这些瓦砾。 尤其还要掏钱买瓦砾,那谁愿意啊! 一整天,彩蝶只卖掉了五根皮筋,一个绒线编织发圈。 和旁边亮晶晶柜台上动辄就是一百个起步的销售量,简直不够看。 石表舅看着一点都没下去的库存,愁得头发都白了。 他给石有才打了还几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卖新款回款,手底下的徒子徒孙跟着他干了快两个月了,一分钱都没拿到。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都是奔着发财才来的。 现在眼见着亮晶晶新款上市,哪个不着急? 石有才顶着两头的压力,眼看着亮晶晶生意越来越红火,彩蝶这边无人问津,不仅表舅那边催,就是供销社供货商这边又到了结款日。 没错,彩蝶的原料是他以供销社的名义和供货商采购的,本想着等彩蝶开售,回笼一波后马上付款,哪知道是这个局面。 “表舅,咱们把东西卖了吧。” “有才,我们把东西卖去哪去?” 第三百九十章 打起来了 石有才盯了高喜德一下,然后看向焦主任,“老焦,怎么回事?” 焦主任支支吾吾,最后道:“是这样的,他们遇到了些问题,想推迟一点时间。” “焦主任,供应商遇到困难我很理解,毕竟个体工商户确实不容易。但在商言商,合同都签好了,柜台总不能一直等他们而空着吧,那样最后损失的都是集体的利益。” 高喜德缓缓开口,他扭头专注地看着石有才,“书记,您说对吧。” 石有才能怎么说?当然只能点头。 “高主任说的没错,集体利益高于一切。老焦,你赶紧去协调一下。” 老焦心里苦,但老焦只能应下。 至少先把今天的应付过去。 亮晶晶头花上新款的事,除了石有才焦躁外,梁董英也整个人被震傻了。 这几天她妈带着梁丽英,天天到钱家来堵她,她们还撞见了钱文萍,三个女人撕扯在一起打了一架。 尤其是她妈知道她给钱文萍做了一款烫金蝴蝶发卡后,更是骂得连婆母都躲进了屋里,不敢出来。 就在她想着只要躲过几天,之后就能安生发大财的时候,她妈又带着大姐上门了。 不过这次不是骂她,而是—— “董英,不好了,那些新款竟然一次性都要在供销社卖了!” 梁董英心中一喜,她还以为是彩蝶的那些货终于要在供销社卖了! 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 “啊?什么?” 她故作惊讶,“怎么会?” “怎么不会,亮晶晶都在报纸上做广告了!” 梁丽英将手中的报纸拉得“哗啦”作响,“你看。” “亮晶晶?” 梁董英这下才察觉出不对来,“和亮晶晶有什么关系?” “就是亮晶晶做的广告啊!” 梁丽华没听出什么,倒是臧金宝心眼多的看了小女儿一眼。 梁董英脑中一阵轰隆作响,一把夺过报纸,在看清楚那上面的广告后,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在地。 “怎会这样?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人家都做广告了。” 梁丽华没好气的道。 “我就说这事不靠谱,梁书弗那丫头鬼精鬼精的,丢了东西能不知道?她不声张就是在憋坏水!” 她心里那个后悔呀,为了赚钱把工作辞了,现在钱没捞到工作也没了。 梁董英哪还听得到她的抱怨,她抓起报纸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臧金宝拦住她。 “妈,我有事,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什么事还能有现在的事更紧急?” “哎呀,和你说不着。” 梁董英急着要去县里问问石有才接下来怎么办。 “你是不是和那个彩蝶有关系?” 臧金宝忽然问。 “什么彩蝶?” 梁董英眼神飘忽,“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还有事,今天不陪你们了。” 见她这样,臧金宝还有什么不明白,“不准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老大,抓住她!” 梁书弗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听殷婆婆她们手舞足蹈地描绘梁董英母女三人大战的精彩故事。 梁书瑶听得小嘴连连成鱼状。 “瑶瑶,书平找你一起玩,好像是书红姐从海市寄了铁皮青蛙过来。” 梁书瑶将因想听故事而留在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吃掉,跳下凳子:“姐,我去小来婶婶家玩到7:30回来啊。” 自从被梁秀梅带走过一次后,梁书瑶现在出门都会报备。 “瑶瑶,婶子也要回去一趟,和你一起走。” 陈小来站起来。 最近亮晶晶头花缺人手,她就帮着一起做头花,晚上还要过来开夜工。 不过孙秀芹并没有亏待她们,这个月工资给的足足的,每天包了午饭晚饭再加一顿夜点心。 两人走后,黄细妹接过话来,“不仅她们母女三人打起来了,回娘家的钱文萍撞见了她们,知道事情始末后也帮着臧金宝她们一起打梁董英。 啧啧,臧金宝可是下了死手,一点都不顾母女情分。梁董英被打得鼻青脸肿,还鼻子嘴巴堵流血了,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 殷婆婆不屑,“梁董英也不是个东西,只会算计自己人。偷了你们的东西去赚钱,又两面三刀的骗这个哄那个,这顿打是她活该!” 梁书弗听着,不发表议论。 稍晚一些陈小来回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大家都震到了。 “梁董英被打到流产,送医院去了。” “什么!” 黄细妹惊道:“你哪来的消息。” “刚刚大伯来喊建刚送他去医院。” 臧金宝见女儿被打得起不了身,怕钱家人找她麻烦,匆匆带着梁丽华离开,两人各回各家。 至于钱文萍,打了人后更是一点不害怕。 一个被娘家人嫌弃的女儿,除了她们钱家,梁董英已经没有其他立足之地。 于是她悠闲的在娘家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吃完,等到钱母回家后又把梁董英干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钱母听到儿媳妇背刺自家,那个乡下婆娘还跑到自己家打人,丢了她们钱家的脸,气得冲进梁董英房间,将人从床上拖下来。 一番拉扯后,梁董英就流产了。 听到这,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现在大伯和利峰两人去了,本来大伯娘吓得不敢去。被大伯甩了个巴掌,也跟着去了。” 陈小来气喘吁吁道:“我看情况不好,让建刚等下躲得远一些,别掺合人家家事,要是打起来直接去报警。” 黄细妹听儿媳妇说完,才抚着心口,“你做的对。” 不是她们不想帮忙,也不是她们冷心冷肺,而是这事说不准是谁的错。 再者梁祖根那一家都是拎不清的,你去帮忙,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就这样吧,真到了紧急关头搭把手就行了。 梁书弗听到梁董英流产,也很唏嘘。 不过她并不可怜梁董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梁董英自己作的孽。 在这件事中,没一个人无辜。 这还只是开始。 董英还没有盘过账吧。等她盘完账,就会发现还有惊喜等着她。 梁董英被送到了县人民医院。 此刻她正满脸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病房里正钱家和梁家正在吵吵嚷嚷。 “你们钱家欺人太甚,我好好一个女儿嫁给你家才多久就搞成这个样子!” 梁祖根指着病床上的女儿,对着钱父大吼。 “钱文忠呢?他是死人吗?老婆流产了人影都没有。” 梁利峰揪着钱父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道。 “没错,你们必须要给我们梁家一个说法,这次不能就这么算了。” 梁丽英也赶来了。 听到梁董英流产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慌了。 幸好钱家老太婆也动手了,那这件事绝对要扣在她头上,别想沾她们。 钱老太婆见自己丈夫被一个乡下小子揪着不放,连忙上前拉扯。 “松开!没教养的东西!这可是医院,容不得你撒野。” “老不死的,你说什么?我姐就是被你打流产的吧!” 梁利峰说着就要举起拳头打人。 “你干什么!”钱文萍尖叫,“啊啊啊,打人了!” “都给我住手!” 梁董英看着眼前的闹剧,心里十分清楚。 娘家人不是真的为自己出头,而是想拿捏钱家要好处。 “我这孩子怎么流掉的。妈,大姐,你们不是最清楚吗?这事和我婆婆没一点关系,她是好心照顾,没想到反而被你们赖上了。” “董英,你在说什么胡话!” 梁祖根瞪眼。 “爸,我妈和我大姐天天来钱家闹,还搅合的我工作都丢了,这事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吗?” 她爸那么精明,怎么会不知道?知道来也不阻止,无非是觉得她这个女儿还有利可图罢了。 这个孩子,流了,就要让他的作用最大化。 婆婆和大姑子?她自然也是恨的,可有用吗? 她以后还要在钱家生活,事情真相怎么样,公公心知肚明。 还不如靠着这份内疚,拉拢公公和丈夫,以后就能不再受婆婆和大姑子的气。 至于娘家这边,反正她和“彩蝶”的关系也败露了,那就干脆撕破脸。 这个流掉的孩子可以让她得到更多好处。 “你胡说什么?你流产与妈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丽英急得结结巴巴。 “你们和我一起做生意,觉得我藏了私心,就不分青红皂白对我又打又把骂,既然这样,咱们拆伙!” 臧家那些亲戚,现在吃相越来越难看。 再做下去,本都要被她们吃光了。 反正是些以后也不可能赚到钱的废物,还不如早点撇清关系。 第三百八十九章 出乎意料的低价 当晚入夜时分,梁建刚开着拖拉机等在堂兄家门外。 “建刚叔,这么晚喊你来,真是不好意思。” 梁书弗一脸歉意。 “小弗,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梁建刚红光满面,问:“东西都在二楼吗?” “对。” 梁书弗刚说完,梁勇和孙卫兵各自扛着一个箱子从楼上下来。 二十多箱的东西,要搬几趟。 没错,石有才仗着自己的“情报”,下了一个巨大的订货量,打算刁难刁难她们。 梁建刚二话不说,帮着两人一起搬东西。 很快所有的货物都装上了拖拉机,上面覆盖一张土黄色油布,再用两指粗的尼龙麻绳捆好。 “我们走啦。”梁勇跳上拖拉机。 “天黑,慢点开。”孙秀芹叮嘱着。 石有才得知今天晚上亮晶晶要送货到仓库,他整个人都和在油锅里沉浮一样。 每隔一刻钟,他就要问一次, “亮晶晶来送货了吗?” 晚上八点零五分,仓库那里有了声音。 石有才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跑着出了办公室。 等他跑到仓库前一百米的时候,他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装作十分镇定的样子。 “石书记,您还没下班?” 在仓库接货的高喜德第一时间看到他。 “呵呵,这可是大家翘首以盼的重要的货物,不看着入库,我这晚上就别想睡了。” 石有才方方正正的脸上挂着全是对工作的关心。 业务部陈主任激动地道:“书记,亮晶晶的货已经全部送到了!今晚就可以分发到各网点了。” 石有才面上笑嘻嘻,嘴上却道:“好啊!这可真是太好了。质量抽查不能放松,现在大家都在等着这批货,要是闹出点质量问题可不好收场。” “您放心,我已经让部门员工每一箱都开了随机抽样。” “嗯,辛苦了。” 他转过头问高喜德,“对了,高主任,这么多款式的头花,价格怎么样啊?” “书记,您看,这是进货单。” 高喜德将一张软趴趴的粉红色复写纸递过去。 印在上面的蓝紫色的字,十分端正,仿佛是油墨打印机打出来的一样。可石有才却没空欣赏这些字。 他急切的将视线移到了价格那栏,随即眼睛睁得巨大,捏着复写纸的手不停发抖。 石有才“咔咔”转动着脖子,就和一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 “这价格……” “没错,这个价格真是出乎意料。” 陈主任满面春风,“真是没想到亮晶晶这次的价格会这么便宜。” 高喜德凑过来笑着问,“书记,您是不是也觉得很惊喜?” 石有才的脖子再次僵硬地转回去,他勉强勾起虚假的笑容。 “惊喜。” 说完,他整个人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书记,您怎么了!”陈主任惊呼。 “您没摔着吧。”高喜德上前去扶他。 “没事没事。” 石有才拂开他伸过来的手,挣扎着自己爬起来。 “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书记,您……” 陈主任想提醒他屁股一坨黄色的泥土,可人早就跑远了。 “书记这是怎么了?” 陈主任一边问一边从地上捡起马上粉色的纸,小心地掸去上面的灰尘。 “不知道,可能急着回家吧。” 高喜德耸耸肩,这会石有才怕不是要去厕所里大哭一场了。 他当然知道石有才为什么会忽然失态,因为亮晶晶的价格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又看了一眼那张纸,这次亮晶晶的新款头花,均价在三块钱,最贵的也不超过四块。 别看这价格和之前亮晶晶的定价差不多,可这次的货,不管是原料,做工复杂度,都远超之前的那些头花。 所以说,亮晶晶这个头花的定价简直是白菜价。 “哎呀,陈主任,焦主任推荐的彩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货?价格不知道如何?现在头花生意这么好,应该乘热打铁。” 陈主任听后点头,“你说的对,明天一早我去问问他。” 焦力知道个屁,他就是石有才的应声虫。 在亮晶晶拿出了这么优惠的定价下,那个彩蝶,敢不敢一起跟? 要是不跟的话,它还和供销社签了协议,要拿什么产品出来应付? 高喜德默默为石有才点了一根蜡烛。 不过这还不是他最残的地方,朱副局那边已经收到了他的情况汇报,应该很快就要派人来查证了。 第二天供销社开门前夕,售货员都聚在一起看着亮晶晶柜台上摆放的那十来款新品展示品。 除了绒线,绢花,布料做的发饰外,这次有五六样塑料发饰。 “这个塑料镶钻的蝴蝶结一字发卡好好看。” 一个售货员指着一个手心大小的鸭嘴夹道。 “我喜欢这个,这个好好看!”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售货员指着一个水墨玳瑁纹的塑料夹道,“这个抓夹的纹路好特别。” 这是梁书弗在跟着董钰学习国画时产生的灵感,整个抓夹呈现自然的弧型,水墨玳瑁纹顺着抓夹的形状蜿蜒而下。 除此外,还有一款大小波点花纹的抓夹更受未婚女青年的喜欢。 除了抓夹外,梁书弗还用玳瑁纹和波点纹做了小手指宽的窄版一字夹。 现在市面上的一字夹大度是宽大,夸张型,大家都想用差不多的价格买更多原料的东西。 窄版一字夹,才一点点材料,多不合算。 但这种窄版一只夹既可以当刘海夹,又可以用梳半挑发,一些发量少的女青年用它不会显突兀。 同服饰一样,梁书弗想把头花做的更多姿多彩,让不同的女性都能挑选到合适的款式。 “咳咳,要开门了,还不快回自己的柜台。” 网点主任看大家都聚在一起,提醒了一句。 众人嘻嘻哈哈回到自己柜台,网点主任经过亮晶晶柜台的时候,匆匆道:“小方,帮我留一个红果子发绳。” “这个?” 小方指着一根串了两颗手工编织的细绒线红果子弹力发绳。 “对,对。这红果子真好看,果子上的纹路面和熟透了的杨梅一样,还勾了绿色叶子,真是太有心了。” 女儿考试考了双百,刚好买回去给她奖励一下。 这些发饰就连见多识广的供销社售货员都喜欢的不得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亮晶晶新产品上柜第一天,即使不是休息日,供销社各网点也被络绎不绝的人群占满了。 前一天仓库发来的货,基本被买空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专门负责统计的人将最终销售数据放到了焦急等待的会议室内。 “1800个!今天一共卖掉了1800个!” 陈主任激动的喊出来,“一下就卖了1/4的货,这才是第一天!” 石有才昨天整晚没有睡,此刻脸色蜡黄。 听到今天一天买了1800个后,心就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样,闷得喘不过气。 再卖下去,他的彩蝶还卖给谁? 今天早上他看到了亮晶晶新款头花,发现不仅价格低,就连产品质感也完胜彩蝶! 明明同样的款式,只是花纹不太一样,看上去却和丝绸和仿真丝化纤一样,谁贵谁便宜一目了然。 彩蝶做好的那些货到底要不要卖? 陈主任见石有才没有反应,又问:“石书记,要让亮晶晶再多发一些货来吗?还有其他县的订单,也要尽快落实了。” “嗯。” 石有才有气无力的翕动了下唇瓣,“订单有多少?” “三个县供销社第一批都要四千个,一共一万两千个。” 陈主任报出数据,其他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多!这还是第一批。 “嗯,亮晶晶那边怎么说?能供得上吗?” 听到有这么多,石有才忽然接上气了。 “她们那边没问题。” 高喜德就一句话。 大家又都是一口凉气,亮晶晶好大的口气。 这新品才准备了多久?一个草台班子就能交这么多货? “那行,凑个一万五,让亮晶晶尽快发货。” 石有才恨恨道,“就一周内吧。” 昨天他让亮晶晶一下拿出五千个头花,本想刁难下,没想到她们真拿出来了。 这次看她们还能不能依约发货。 高喜德应下,时候问:“书记,彩蝶的合同签好了,柜台也留出空位了,请问它们的商品什么时候上柜商品?” 第三百八十八章 等着看笑话 高喜德回到办公室后,看着满桌干涸的墨迹,心情又糟糕了。 该死的亮晶晶,钱多烧得慌吗?竟然连做两天广告! 等他收拾好东西刚坐下,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喂?” “哦,是李书记啊,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说了几句,石有才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是,你这消息真灵通啊,不过那些商品还没在我们供销社上架。” 那边的人听后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是亮晶晶不在你们那卖了?” “没有,是我们供销社准备好好搞一场,所以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石有才解释道。 “这样啊…” 吴县供销社的李书记声音里都是遗憾,随即又道:“石书记啊,要是亮晶晶新品上市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啊!我们要预定!” 石有才连连保证,“一定一定。” 挂上电话后,他脸色就和墨汁一样。 然而这才是开始,一个上午,整个苏市下属县内所有的供销社都打来了电话。 每一个都在打听亮晶晶的事,每一个都说要定货。 石有才心里又嫉妒又火热。 嫉妒亮晶晶有这么多客户? 可想到这些客户以后都是彩蝶的,他心里又一阵火热。 就这样又是一天。 第三天早上,石有才走进办公室,看到端端正正摆放在桌上的那份报纸,他心里莫名有种抵触心理。 这次他将搪瓷水缸和墨汁瓶放到一旁后,才小心地拿起报纸,熟练地翻到那一页。 看到那熟悉的通栏广告,石有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一个巴掌将报纸拍在了桌上。 连续三天的广告,梁家可真是大手笔!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 最可气的是,今天的报纸内容和前面两天都不一样。 石有才再次看了一眼上面的几个大字,拳头狠狠地捶在桌上。 “砰砰。” 一阵脆响,桌上的一盏台灯砸落在地。 “我的台灯!” 石有才心痛地去接,台灯上的水晶吊坠还是碎了一地。 亮晶晶果然和他八字不合。 负责打扫垃圾的阿姨,看着被石有才扔出来的垃圾桶摇摇头。 端着茶缸子路过的高喜德闻言,“宋阿姨,怎么了?” 宋阿姨将垃圾桶亮给他看,“石主任最近也太倒霉了,连着几天不是砸茶缸子就是洒墨汁。你瞧,今天这么漂亮的台灯砸了。还有这报纸,真是可惜啊。” “宋阿姨,我那有看完的报纸,给你吧。” 宋阿姨连连道谢,“谢谢高主任。” 等她打扫完卫生,便拿了高喜德给她的报纸回座位上休息。 她抖了下报纸,然后“哦呦”一声,接着就用眼睛凑近,仔细看那印满了照片的版页。 上面印着——新款亮晶晶头花即将上市,可在海市时装商店购买 宋阿姨“啧啧”两声,“不简单。” 有人凑近,问:“宋阿姨,看什么呢?什么不简单?” “呶,你看今天的报纸。” 那人接过报纸一看,“这亮晶晶头花可以啊,竟然卖到海市去了。” 接着她忽然道:“不对啊,亮晶晶头花不是一直和我们供销社合作的吗?怎么还和海市搭上边了?” “我也不知道啊。” 宋阿姨摇头,“不过我知道这下亮晶晶头花要发了。海市货,说出去不要太洋气哦。我去找前面的小方,让她给我留几个头花,到时候给我那几个外孙女每人买一个。” “宋阿姨,我们供销社还没开卖呢。” 那人摇头。 “啥?” 宋阿姨傻眼,“这广告做得这么大,我们供销社怎么还没开始卖啊?” “谁知道呢?上头的决定,我们只能听着。” 来人拿着报纸,“宋阿姨,这份报纸能借我看一下吗?等下还回来。” 宋阿姨摆手,“报纸是高主任给的,你随便用,不用还。” 那人笑嘻嘻地,“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那女儿闹着要买亮晶晶的头花,我把报纸带回去,给她选个花样,等我们供销社上柜后给她买两个换着戴。” 那人拿着报纸一路张扬,很快整个供销社社的人都知道了亮晶晶头花出息了,竟然卖到了海市时装商店了。 于是众人纷纷表示等自己供销社卖的时候,要第一个买到。 一整个上午,石有才的电话就没有听过。 昨天刚刚来打听过消息的几个供销社,全部来问虞县供销社什么时候上亮晶晶的新品。 “要是你们上的比海市那边晚的话,我们直接去海市采购了。” 吴县的李书记道。 要不是亮晶晶属于农副产品一类,而供销社有属地原理原则,他们吴县的供销社主要负责本县内的农副产品收购,而不能跨县收购,他怎么会变得这么被动。 但海市那边是个特殊情况,是国家领导人特点的试验区,他们供销社可以直接去那边采购。 “哎呀,李书记,你别着急,我马上开会研究方案,下午给您回电话。” 挂了电话后,石有才在办公室焦躁地来回踱步,等苏平安推门进门,他忍不住低吼。 “你怎么办的事?” 苏平安一脸茫然。 “亮晶晶的头花要卖给海市服装商店你怎么没和我说?” 石有才压低声音问。 “什么?” 苏平安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啊。他们没说啊。” “没说你不会问吗!” 谁会想到问这些?一家个体工商户的小作坊,攀上他们供销社就是撞大运了,还能卖出省,卖到那个时髦的海市? “可是他们是个体户,怎么能直接卖给海市服装商店?” “你也说了是海市!” 石有才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可是试点特区!除了犯法,什么事不能干? 他真是小看了梁书弗那个丫头。 还有高喜德,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昨天才会对自己的那些作为全盘应下。 原来是在这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他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不是说亮晶晶那边还在紧急生产吗?那就让他们顾头不顾尾!作为农副产品,我们供销社可是有优先购买权的!” “通知各部门,紧急召开会议。” 傍晚,梁书弗接到了高喜德的通知,“石有才决定提前让你们的新款上柜,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梁书弗笑道,“高伯伯,谢谢你帮我和副局递交材料。” 她本来只是想把头花随便投放到海市的那个市场摊位上就行,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给她一个大饼。 “哈哈,你好好干,副局那边还等着你写总结报告呢。” 高喜德道。 副局长也是下定决心,要盘活虞县的经济。 有了亮晶晶这个标杆走在前面,以后县里的个体经济思路就打开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第二天,石有才的桌上再次摆上了一份报纸。 他眉心跳了跳,将空茶杯放在一旁,捞起报纸就去翻看昨天的位置。 “岂有此理!” 他将报纸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拍击的震动让桌子上的墨汁倒了下来,滚滚黑墨从未拧好的盖子里流淌而出,一下淹没了大半块桌面。 “呵!” 石有才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将桌上一些重要资料和贵重物品收起来。 正在慌乱中,“哒哒哒。”敲门声响起。 “什么事!” 他压着怒火道。 “书记,会议要开始了。” 石有才深吸一口气,“知道了,马上来。” 他用毛巾吸走了桌面上的黑墨水,又在一旁的洗手架的搪瓷盆里洗了下手,发现没有毛巾可用,只能甩着手去开会。 今天他要在会上提彩蝶的事,就算暂时不能和亮晶晶一样有单独的柜台,但那也是迟早的事。 石有才已经在畅想彩蝶接管亮晶晶柜台的那一天了。 等他迈着步伐匆匆走到会议室,里面已经有人凑在一起说话了。 那几个人见他身上还带着墨点子,一脸诧异。 “书记,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打翻了墨汁瓶而已。” 他笑得温文尔雅,“在聊什么啊?这么开心?” “哦,我们在聊亮晶晶的广告。” 其中一人道:“昨天那广告一出,一整天都有人来头花柜台问,什么时候开卖。哎呀,我都能想到这次又是大爆火。” 石有才脸上的神色淡了些,“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的工作更要细致到位,不能造成其他客人的不适。好了,开会吧。” 众人瞬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端正姿势严肃神情。 在过了几条常规工作汇报后,石有才拿出了戏肉。 “咱们县的经济发展十分迅速,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不断提高。咱们供销社作为商品销售窗口,也要紧跟脚步。” 门市部主任老焦立刻捧哏,“书记说的是。” “所以我们供销社售卖的商品不仅要种类齐全,质量过关,还要贴合群众的需求。” 业务部主任也点点头,“确实。” “高主任,今年咱们供销社新增的供应商有多少。” 石有才点名。 “农机配件新增了一家隔壁省新建工厂的货;米面也增加了宁市那边一家面粉厂的货;食用油的话我们和哈市一家油坊沟通好了,它们给我们一定配额的精炼豆油,还有海市荣氏油脂厂,它们主要生产菜籽油和花生油,目前在我们供销社也有货了。” 高喜德所以这些如数家珍,从衣食住行到农业工具,丝毫没有一点卡顿。 石有才听后连连点头。 “不错,自从高主任到岗后,今年我们供销社的供应商多了不少。真是新年新气象。” “不敢不敢,很多工作都是之前做了铺垫,我刚好摘了果子而已。” 高喜德不敢居功。 “哎,高主任不用谦虚。” 石有才一副十分看重他的样子,“亮晶晶不就是你发掘的吗?现在它可是我们供销社,乃至整个虞县的大明星啊。” 高喜德但笑不语。 “这亮晶晶就剩在款式新颖,做工上乘,所以把咱们之前引入的两家国营厂都压了一头。” 老焦坐着那指点江山,“哎,这在以前可是不可能的事。” “诶,老焦,你这话我就不赞同了。主席说了,不论黑猫白猫,能追老鼠就是好猫。况且现在国家鼓励大家尝试,支持经济百花齐放,所以是不是国营的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老百姓能富裕起来,能得到实惠,能生活的幸福,那才是最重要的。” 老焦连连点头,一脸受教。 “还是书记高瞻远瞩,思想觉悟高。不过——” 他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 “你有什么就尽管说,不要有心理压力。” 石有才一副广纳良言的模样。 “那我就直说了啊?” 老焦开始大倒苦水,“我本来不想说,可这亮晶晶卖得太贵了,普普通通一个头花就要卖到三块钱! 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花三块钱买一个不能吃只能看的东西,不是浪费钱吗?按我说,这个体户的眼光太狭隘,只盯着眼前这一点利益。” 高喜德眉头一跳,这些话要是放在一年前国家刚刚推行市场经济的时候,那亮晶晶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其他头花也贵,那是国营的,集体的,卖得贵是给国家做贡献。 你一个个体户卖得贵,那就是资本主义的作风。 他按住心中的话,打算继续听下去。 老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有人出来反驳,不由有点慌。 他偷偷看向石有才,只见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焦心中一凛,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把话圆回来。 “我不是在说所有个体户都不好,也有胸怀大义的个体户,这主要是和人有关。 咳咳,那什么,亮晶晶头花卖这么贵,还是市场竞争不够的关系,我觉得我们供销社要想想办法,给人民群众争取更多的利益。” 说到这,总算图穷匕见。 业务部负责人皱眉,“老焦,那你说要怎么做?” “经过两年的发展,我们县涌现了不少个体户,其中做头花的也有好几个。我觉得应该给这些勇于尝试的个体户一个机会,让他们的产品被更多的人看到。一来我们供销社可以扶持更多本地产业,二来让群众得到实惠,三来还能督促亮晶晶,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没想到一向喜欢和稀泥的老焦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高主任,你觉得呢?” 石有才问。 “如同焦主任所说,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我没理由不同意。” 高喜德表态。 石有才皱眉,他怎么这个态度? 亮晶晶不是提前得到风声了吗?高喜德和亮晶晶关系那么密切,他就不阻止一下? 他都打好了一肚子的草稿,要怎么反驳高喜德,让大家看看他虚伪的嘴脸。 “就是不知焦主任有没有看中的个体户?我好去考察考察。” “自然是有的。” 他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我最近关注到一家叫“彩蝶”的头花工坊,里面的大师傅以前是国营裁缝铺上班的,其他的师傅们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做的头花十分不错,价格也合适。” 焦主任直接道。 “彩蝶?” 其他人表示没听过,“我带了些他们做的发圈,大家可以看看。” 焦主任拿出一个细格纹棉布发圈和一个马海毛发圈,传给大家看。 众人拿到手,一看。 “质量确实不错。” 业务部主任则皱眉,“怎么看上去和亮晶晶款式一样?老高,你看看。” 高喜德瞥了眼,“是很像。” 就仅此一句。 石有才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连忙道:“东西有相似都正常,老焦,这头花的价格呢?” “比亮晶晶便宜,这种发圈只要一块九毛五分。” 焦主任一脸的得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发掘的一家手工作坊,价格十分良心公道。” 石有才假装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两个发圈其实是臧家生产的,他在臧家卖价的基础上,加了一毛五分,就算给供销社抽了利润,也能保证盈利。 何况他自己就是书记,抽多抽少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对亮晶晶抽的多,是它卖得贵;对彩蝶抽的少,是因为它利润薄。 “大家举手表决下吧。” 众人纷纷举手。 石有才得意地笑了。 “高主任,那你辛苦下,尽快和他们对接,别耽误了事。” “好,”高喜德点头,“我会按照当初亮晶晶那套流程来办。” “诶,那流程多麻烦?流程还是要简化一下,时不待人啊。” 石有才道。 “书记批评的是,我精简一下。” 今天的高喜德异常好说话。 “那书记您看,一个月的观察期,要不要也取消?” 高喜德问。 “那当然——” 石有才忽然住口。 原来高喜德是在这挖坑等他跳。 刚刚他在高喜德一步步的退让中,表现的很明显了,要是再提突破以往规则的条件,有些人就要多想了。 以彩蝶的那些货物,达到一个月50笔的销售量,不是轻轻松松?说不定第一天就能完成。所以他没必要不答应。 于是他轻咳一下,调整了语气,“当然是按照规矩办事,亮晶晶怎么样,彩蝶就怎么样,包括以后还有其他个体户在我们供销社上柜的话,都是一个标准。” “石书记英明。” 高喜德真心诚意的夸赞。 石有才听着这夸奖,总觉得哪里不对? 随即他摇摇头,肯定是他多想了。 他都做了这么多准备了,还能出什么岔子。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探虚实 最终,在太阳西斜的时候,苏平安抖着两条腿捂着屁股到了梁家。 梁勇一家自然是热情非凡地接待了他。 “苏主任,快坐。” 梁勇有力的大手将人按在硬板凳上,疼得苏平安差点跳起来。接着孙秀芹对他的到来发表了不下十分钟的感谢。 好不容易适应了板凳的硬度后,梁勇又强拉着他参观自家的房子、院子以及池塘,这让苏平安饱受摧残的大腿内侧,更添几分痛苦。 在快要天黑的时候,高喜德提醒他,“苏主任,别忘了正事。” 苏平安欲哭无泪,是他忘了正事吗? 明明是他被人摆布了。 他忿恨地看了眼高喜德,“高主任倒是惬意的很,还有心情参观。” “不是你非要来河口村的么?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来欣赏春日田园风光了。” 苏平安怀疑他是故意带自己绕路折腾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一想到还要摸黑回去,还要骑上两个小时的颠簸路程,苏平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怎么走心的和孙秀芹说了供销社的决定,然后一脸不真诚道:“书记的意思是,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可以提出来。” “没什么要求和困难。” 孙秀芹摆手,“那广告本来是为了积累人气的。” “那亮晶晶那些货是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货吗?” “我们哪能做到啊——”孙秀芹指着还点着灯的工作间,“你瞧,大家都在拼命干活呢。” “哦,那不知道还有几天能出货啊?你们的库存大约是多少?我们也好做预算。” “库存?我们也没有数,反正我们一共就做了两个礼拜的新款。”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苏平安是一刻也不想留。 “高主任,您还有其他问题要补充的吗?” “苏主任十分细致周到,我没有什么问题。天色也不早了,再黑下去路上不好走。我们今天就到这。” 苏平安听后松了一口气。 他还担心高喜德要背着自己偷偷和梁家人说点什么。 于是他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那我们快走吧。” “两位贵客难得来,留下吃完饭吧。” 孙秀芹邀请。 苏平安连忙摇头,“不了,谢谢孙老板的好意。” 望着苏平安落荒而逃的背影,推着车走在后面的高喜德,对着目送他们离开的梁书弗竖了个大拇指。 今天要是不让苏平安过来一探虚实,石有才可能不会孤注一掷。 那小姑娘怎么能坑到人呢? 见人总算走后,孙秀芹拍拍自己的心口。 “总算走了,刚刚紧张死我了,只能用那些车轱辘话来回倒。” “妈,你表现的可好了,那一连串的感谢,真是太有腔调了。” 梁书弗对着她竖起拇指。 “应该没露馅吧。” 梁勇担心的问。 在他带着人到处转的时候,秀芹和大伙说了下情况,还收拾了下工作间,将一些半成品堆在门口,生怕那人看出他们头花的不同之处。 “没事,他没看那么仔细。” “哦哦,那就好。” 梁勇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骂道:“那个石书记也太坏了。” “还有你大伯娘一家。” 孙秀芹瞥了他一眼,“要是没她们助纣为虐,那个书记想要动手也不会是现在。” 那十几种头花啊,可是她看着女儿一点点慢慢磨出来的。 本来打算接下来一年就靠那些,小弗好能安心备考,现在好了,一下全发出去,以后还得想新款。 遭受连带嫌弃的梁勇缩缩脖子,“以后咱们就和他们不来往。” 反正和亲爹娘都那样了。一个见死不救,还在背后捅他们刀的亲戚,不走动就不走动了。 “那还差不多。” 孙秀芹满意地点头。 “爸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一件事。” 梁书弗忽然道。 “什么?” “梁董英和石有才勾结在一起的事,臧金宝应该还蒙在鼓里吧,还有她那个大姑子。听说她们都做了不少头花囤在手里,现在新头花就要上市,她们肯定要亏钱。要是让她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梁董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肯定会很精彩。” 孙秀芹一拍手,“让他们狗咬狗去!” 她看向没有说话的梁勇,用肩膀撞了撞他,“怎么?你还不舍得?” “不不。” 梁勇连连摇头,“我就是想这事得怎么干?要是我们自己跑去和大伯,哦不,臧金宝说的话,她肯定不相信,就算后面真相大白,她也会怪我们。她心眼小,不知道后面还会给我们使什么绊子。” “这事不能别人说,要让她们自己发现,才会让她们相信不疑。” 梁书弗道。 “怎么发现?” “石有才的那个表舅也是乡下人,让舅舅的朋友去打听下他们的作坊开在哪里,然后把这些消息‘不经意’传开。” 孙秀芹眼睛一亮,接话道:“以臧金宝的性格,肯定会怀疑。” “我现在就去把大哥喊来。” 另一边,苏平安忍着痛苦骑车到了镇上后,说啥都不想骑车回县城,站在一旁等着去县城的末班小巴车。 高喜德无奈叹了一口气。 “苏主任,你这骄奢淫逸的作风要不得啊。我以前可是经常骑车来往县城和海周乡,可是一点都没觉得苦。” 他一边说,一边还悄悄揉了下屁股。 哎哟,今天这车的坐垫有点硬,屁股疼。 苏平安暗暗翻白眼。 你节俭,你行,那你骑回去啊,站这边干嘛。 苏平安一回到县城,借口回办公室拿家里的钥匙,一溜烟跑了。 高喜德陪着演了一天戏,此刻也累了。 他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去。 苏平安到了办公室后,又调转脚步去楼上的书记办公室, “书记!” 他一个大步向前,扯到了腿内侧,痛得他呲牙咧嘴。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怪表情?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石有才觉得莫名其妙。 苏平安本着将功赎罪的心态,将今天去梁家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倒得干干净净。 石有才听后,沉吟半晌。 摇头发现苏平安变变扭扭地站着,一阵辣眼睛。 “行了,你先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听到他这淡淡的语气,苏平安心里一松。 看来书记不会再怪罪他了。 于是他连忙说着,“应该的,应该的。” 等人走后,石有才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个电话。 “表舅,你先准备一下,过几天我让车子过来拉走。” 挂了电话后,石有才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上一口,又缓缓吐出。 白色的烟圈漂在空中,尼古丁的味道渐渐弥漫。 石有才整个人往后仰,惬意地靠在沙发上。 亮晶晶是两周前开始做新款头花的,按照制作速度,她们现在根本没多少库存。 要彩蝶能率先上市,就算被人骂雷同,那又怎么样? 什么品牌不品牌,都是一样的东西,他们卖得又便宜,客人还会挑贵的买不成? 之后她们在供销社上柜,要是数量跟不上,那彩蝶就赢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推迟 在接下来的供销社会议上,果然如石有才所料,大家都在讨论着亮晶晶的新头花。 见大家说的差不多了,石有才看向高喜德,“高主任,你这保密工作也太好了吧,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高喜德怎么会听不懂他的笑里藏刀。 不就是想说他只手遮天,把大家都耍得团团转。 “书记,冤枉啊,亮晶晶头花的事我可不知道。您不是让小苏来协助我吗?这事说不定他清楚。” 高喜德将皮球踢了回去。 苏平安作为副主任,是石有才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整个供销社谁不知道? 苏平安听到自己被点名,吓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幸好书记没有接话,让他暂时逃过一劫。 不过他知道书记的为人,事后肯定会和他清算。 他要是拿不出点什么,自己这副主任也到头了。 石有才看着同样笑眯眯回他话的高喜德,心中暗恨。 本来只是个废物,哪知道他搭上了副局长,现在又有一个烟酒糖果公司的朱志伟为他撑腰。 还有一个亮晶晶头花做他的钱篓子,让他到处装好人收拢供销社里那些墙头草的人心。 正是因此,高喜德才敢这么嚣张。 “书记,现在亮晶晶对外的售卖渠道就只有我们供销社,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有人出来打圆场。 石有才看了那人一眼,皮笑肉不笑,“是啊,是好事。亮晶晶头花卖得越多,我们供销社的效益越好。” 接着他话头一转,“高主任,那你知道亮晶晶什么时候能发货啊?我看报纸上写着即将发售,咱们网点也要做好准备工作,那么多新款头花,总要腾出一块地方才能摆得下。” “这个我还得联系下才能确认。” 高喜德知道他这是在探听消息。 “哎,这亮晶晶也太不会办事了,她不知道不沟通就擅自做决定,会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 石有才悠悠叹气。 立刻有人接话,“没错,一点招呼也不打,简直太儿戏了,这又不是过家家。” 不过这人说话后,并没有人接话。 石有才瞪了一眼这个蠢货,一点都说不到点子上。 “咳咳。” 他清了下嗓子,然后才开口,“之前亮晶晶上新款,前来供销社选购的同志差点挤破柜台,这也太危险了。我的意思是为了给前来选购的同志们提供更好的服务,咱们应该做好准备。” “石书记说得对!” 被嫌弃的马仔终于抓住重点了,“我们要响应政府号召,为人民服务!所以服务员的培训要跟上;还有人一多,挤来挤去,这不是容易出乱子吗?安全问题一定要保证!” “嗯,门市部焦主任说得对。” 石有才点头,“大家对我的意见如何看?” 既然扯到服务和安全方面,其他人自然纷纷点头。 “确实,这些新产品上柜,至少要让柜台的服务员知道这些是什么吧。总不能客人上门还一摸黑。” “对,亮晶晶那个柜台要扩大些,现在一次只能接待1-2个客户,按照以往的经验,肯定会有很多人涌来,要扩大到一次性能接纳5个客户的规模。” 业务部负责人道。 这本是石有才的计划,可众人越说他越心塞,怎么有种给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直到听大家都同意推迟亮晶晶上市,他一颗心才稍微欣慰了点。 “高主任,那麻烦你和亮晶晶那边沟通下,让她们下周五上架,这一周时间,我们供销社也好扫榻相迎。” 说完,他就注视着高喜德,想看他脸上的表情。 可惜让他失望了,高喜德恭敬的应下,脸上表情却丝毫不变。 算了,这次风声走漏,让他们提前准备了这么一手,就让他们高兴一会吧。 等“彩蝶”头花抢先发售,看他们还能笑得出来。 会议结束后,大家鱼贯而出。 石有才喊住了夹着本子往外走的高喜德。 “高主任,你好好传达下我们大家的意见,别惹得亮晶晶那边不高兴,到时候又拿数量不够来说事。这次我们可是给了充足的时间了。” 高喜德全程笑呵呵应下,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是,我一定好好传达。相信亮晶晶那边也会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 “高主任,我知道你和亮晶晶的那个小丫头关系好,但你毕竟是供销社的同志,还是要以供销社利益为主。” 石有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说完,他摆着手就往办公室去。 高喜德回到办公室后没多久,苏平安也回来了。 “高主任,书记对这事十分重视,他让我和你一起去亮晶晶那边和他们说明一下。” 高喜德没想到石有才会这么小心眼。 要是他把苏平安带去亮晶晶,那不是给她们找麻烦吗? 以石有才的心思,亮晶晶肯定会对他产生芥蒂。 他真是小看了小弗的格局,也高看了苏平安的能耐。 “那我们去海周乡的供销点,让顾明扬帮我们约下小梁同志。” “啊?” 苏平安别别扭扭,“可是书记让我们直接去亮晶晶,这样才能显示我们的诚意。” “不打招呼就上门去,你觉得礼貌吗?” 高喜德瞥了他一眼。 苏平安语塞。 那石书记交代给他的事怎么办? 高喜德给海周乡供销社留了电话,提着自己的手提包,跨上自行车,“走吧,苏主任。” 苏平安震惊,“高主任,我们不坐小巴车吗?” 就算没有公车接送,但坐小巴的车票也能报销。 “不是很着急吗?坐小巴多浪费时间。” 高喜德脚蹬上自行车,“快跟上,晚了就天黑了。” 苏平安只能苦了张脸跟上。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到了海周乡的供销社,顾明扬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高主任,苏主任,你们终于来了,再晚一些小梁同志就要回去上课了。” “苏主任不熟悉路况,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高喜德往后看了眼。 苏平安正夹着腿走路,骑着一个多小时,大半还是石子路和泥路,他的屁股和大腿都火辣辣的疼。 “梁家人没来吗?你有和梁书弗说清楚我们来谈的内容吗?” 因着身上的痛楚,苏平安说话语气也不好。 再说对方只是个乡镇网点代理负责人,没什么好顾及的。 “我说了。梁家那边说这块生意都是小梁同志拿主意。” 顾明扬才不给他扣帽子的机会。 苏平安一噎,这可是大生意,梁家人就让一个小丫头说了算。 还有,什么上学? 能有他们来谈的内容重要? 现实很快让他的幻想破灭。 梁书弗看到他们后,态度虽然客气,但并没有其他厂商销售一样的恭敬讨好。 在听到他转述的话后,梁书弗也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特意赶来告诉我。其实只要打电话通知我就可以了。” 苏平安见她这样,以为她是不懂,再次强调了事情的重要性。 “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我们想去亮晶晶那边看看,顺便和你家里人解释一下。” “你的歉意和诚意我心领了。” 不,他啥时候有歉意了?他就是随口说的。 书记那么讨厌他们,他和书记是一条战壕的! “不过我这还要上课,实在不方便——” 她看了眼悠悠喝茶的高喜德,换了话头。 “你真要去看的话,就等我下课。” 苏平安心想,就不能让你家里大人来带我们去吗? 但他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人家就不愿意他上门了。 于是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下。 饥肠辘辘的苏平安,喝了一肚子水,等到下午4:30,终于等到梁书弗来接他们。 “跟我走吧。” 在骑了二十分钟到乡间小路后,苏平安终于忍不住了。 他夹着大腿问:“小梁同志,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 又过了十分钟,苏平安再次焦急地问,“小梁同志,快到了吗?” “马上。” 又过了五分钟,苏平安喊人的声音都变得虚弱无比,“小梁同志,你家到底在哪?” “哦,还有三分钟吧。” 梁书弗回头,“不好意思啊,我家比较落乡。” “没事没事。” 苏平安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高喜德落在最后,悠闲自在地欣赏悠闲的乡村风光。 嗯,小弗选的这条路线虽然远了点,但是风景着实不错,瞧瞧这些黄灿灿的油菜花,多么好看。 他记得附近还有一片池塘,回来的时候绕下路,去看看池塘旁边的小蝌蚪吧。 第三百八十四章 打乱计划 “妈,我最近上班很忙的。” 梁董英找原因搪塞着。 “呸!” 臧金宝狠狠啐上一口,“我看你上班忙是假,有异心才是真。” 她女儿什么性格?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之前怎么就不忙,天天往娘家跑? “你把我的东西拿出来!” “妈,你别闹了,这里是上班的地方。我拿你什么了?不就是一本书吗?你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我承认最近没有回家看你,但是你也别因着心里有怨气而给我泼脏水啊。” 梁董英料定她是不敢当众说出来自己拿了她什么东西的。 “呵,你少装蒜。” 臧金宝不上她的套。 她扯着嗓子在大门口哭喊,“大家快来评评理,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偷了存折,现在抵赖不肯拿出来,大家快看看给我做主啊。” “妈!你别胡说!” 梁董英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诬陷自己,“你这是要把你亲女儿害死吗?” “你偷了我的东西不好,不也是想把我逼死吗?!” 臧金宝反问。 “没错,梁董英,你快把东西还给妈!” 梁丽英也匆匆赶来。 “大姐,你别跟着妈一起胡闹了,快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我现在工作也没了,和你做的生意也被你坑死了。” 说着她直接上前,“妈,别跟她废话,这鬼丫头精的很,那东西肯定在她身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董英往后退了几步。 但是臧金宝和梁丽华两人一左一右过来围住了她,“快交出来!” 臧金宝抢过她手里的手提包。 “抢东西了!” 梁董英大叫,但是周围没人过来。 三个都是女同志,还是亲母女,他们别瞎掺和,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在梁董英被梁丽英扯的衣服散乱,她手忙家乱的要去拢衣服,就在身上那几片布料就快遮不住身体时,保卫科人赶过来。 梁董英见保卫科的人赶过来,赶滚带爬地喊救命。 “都住手!不然把你们都抓起来!” 臧金宝和梁丽英在威慑下停下了撕扯的动作。 梁董英混身瘫软地蜷缩在地,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嘤嘤嘤”哭了起来。 她今天把脸都丢光了。就算以后赚了钱,大家都会记得她现在狼狈的样子。 “快把她们赶走!” 她愤恨地指着自己的血缘亲人。 保卫队的人道:“梁董英,你在厂门口扰乱秩序,给工厂名义造成了损失,厂里领导让你回去处理好家务事后再来上班。” 梁董英不可置信,明明她是受害者,凭什么要她回去反省。 “我不走!我要见领导!” “梁董英,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太合适,还是回去吧。” 门卫老张意有所指。 梁董英看了下破破烂烂挂在自己身上,隐约露出里面的小衣的的确良衬衫,脸上一阵火辣辣。 保卫科的人开始疏通人群,“别看了,都上班去。” 人群一看时间,哎呦,这热闹看得他们差点迟到 一时之间大门口看热闹的人四散,但她们每人都揣着“瓜”,打算去车间里和没看到热闹的小姐妹们分享。 见人都走了,臧金宝伸出手就去抓人。 “死丫头,还不快跟我回去!” “啊!你走开!我已经嫁人了,就是回家也不是去你那!” 梁董英尖叫,蹬着腿踢开臧金宝伸过来的手。 “还不快过来按照她!” 臧金宝对着大女儿喊。 梁董英听后,扭头死死盯着梁丽英,“大姐,今天你对我做的事,我不会忘记!” 被她用阴森眼神看着的梁丽英,脚步被钉在原地,心中闪过一丝后悔。 “谁让你拿了东西不肯还,你是活该!” 她梗着脖子喊道。 “和她废话什么,把人抓回去还怕她不拿出来?” 臧金宝又喊道。 梁董英尖叫着疯狂踢打,掀翻臧金宝,骑上脚踏车跑回了钱家。 “妈,怎么办?人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去钱家!” 梁丽英讨好的给臧金宝拍拍身上的脚印,“还是妈厉害。” 陶颖的动作很快,在周二晚上的时候,已经把稿面排版给梁书弗确认过了。 梁书弗将几个头花的位置稍微调整一下,将其中利润最高的一款放下正中且放到最大。 周四,早上八点,邮递员陆陆续续将报纸投递到机关事业单位的传达室,或是订户人家家门口的邮筒里进行投递。 八点二十分,各单位负责发报纸的收发岗开始将报纸和信件按部门分发。 石有才在陶瓷缸里放了一把茶叶,拿起一旁的保温壶,倒出里面今天茶水员刚打的热水。 热水碰击到茶叶后,瞬间激发出香味,石有盖上搪瓷盖,心情愉悦的端着茶缸子走到办公桌前。 他翻了下放在桌子上的信件,挑了几封来信单位比较重要的信件打开看了下,拿起一旁的搪瓷缸子,揭开盖子闻了下味道。 浅浅喝了一口茶水后,他惬意地翻开手旁的报纸,打算先看看新闻,再去开会。 在翻了两张后,一篇巨幅广告印入他的眼帘。 广告上的照片让石有才瞬间失态,他猛地放下茶缸,想要仔细看清报纸上的内容。 茶缸底部搁在一块突出的印章,整缸子茶一下翻倒在了桌面上。 热水浇在了石有才的大腿上,烫得他跳了起来。 他拉了两下裤子,就见桌上茶水,茶叶一片狼籍,茶水到处蔓延,浸泡着办公文件,会议文件,笔记等东西。 等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再拿起那张烂掉的报纸,上面的东西已经糊成一团。 石有才恨恨地将报纸狠狠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想到自己瞄到的图片,他立刻打电话给收发室,让他们在送一份报纸过来。 在等待报纸送来的时间,石有才正不停在办公室踱步。 消息走漏了?什么时候走漏的? 现在该怎么办? “彩蝶”的产品差不多到尾声了,要不要压着“亮晶晶”不让它们上新品,给“彩蝶”争取上市的时间? 如果抢先的话,“彩蝶”的定价要不要变动? 之前他打着独一份的主意,所以价格定的不算太低。 现在“亮晶晶”竟然马上要上市这些新款,那他们“彩蝶”的价格一定要有优势。 到时候“亮晶晶”开卖后,大家会对比双方的价格质量,说不定“彩蝶”还能趁机捞一波好感。 虽然可惜不能给“亮晶晶”一次重击,但这也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佳方法了。 想到这,他就给表舅村里打电话。 “表舅,你那边做的怎么样了?” “有才啊,一些简单的款式已经做好了,就是还有几款复杂的,还要一周时间组装下。” “后天能搞出来吗?” “时间太紧了,这些时间大家没日没夜赶工,身体也快吃不消了。” 石表舅为难。 “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必须要抓紧。” “真不行,再不给大家回去睡觉,大家都要有怨言了。这人心散了的话,以后就不好办了。” 石有才沉默半晌,“那四天,不能再晚了。” 他估摸了下这个广告带来的效果,要是一直压着,消耗广告的热度,不说亮晶晶,就是供销社里也有人会不同意。 “行,我再和他们说说。” 挂了电话后,石有才坐下来,想着下一步怎么做。 等下到会议上,他本来是要提出增加一个头花供应商的,现在“亮晶晶”忽然见报,大家肯定要讨论。 看来他的计划要延迟下。 想到这,石有才就十分烦躁。 他忍不住责怪起虞县日报,好好地报纸,搞得这么商业化,还有没有风骨了? 他翻开通讯录,找到另一家报纸的主编。 他一定要好好给虞县日报上点眼药。 而其他收到报纸的人,看到今天的报纸后则是满心惊奇。 哎呦,这是广告吗?卖头花的? 亮晶晶! 天呐,太好看了吧! 好想要! 第三百八十三章 露馅 二十来分钟后,陶颖又急匆匆地跑下楼。 她跑得气喘吁吁,脸色红润,一向注重形象的她连发丝乱了都不在意了,眼内慢是激动的光芒。 “喂,小弗,总编说原则上不可以。” 等在电话机旁的梁书弗没有打断她的话。 原则上不可以,那就是有可以的办法。 “但是你们家比较特殊,是虞县个体户的代表,你们的一举一动也是其他个体户的标杆。所以刚刚总编打电话和县宣传部请示了,上级部门同意了。” 陶颖的声音中带着激动。 梁书弗弯起唇角,“这真是个好消息。” 虞县日报的总编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否则也不会成为苏市第一份重启广告栏的报纸。 年初她家连续一个月的广告,总编只收了一个最低价。 “诶,不过还有一件事。” 陶颖忽然有点支支吾吾,“就是那个广告费。” “陶阿姨,您说。” 陶颖想到刚刚总编的话,就一骨碌说了出来。 “通栏广告的费用可能有点高,一天要两百。” 广告栏除了将好产品的名声打出去外,也是报社创利的一个手段。 现在报纸的广告栏已经不再门可罗雀,一个通栏确实占了很多版面,所以总编的这个报价也不算是在大开口,只是稍微贵了一点。 她担心小弗嫌弃贵,刚要解释一下他们广告部接了一些小广告,已经排到月底了,没想到梁书弗已经先接过话。 “应该的,陶阿姨。麻烦你帮我尽快安排,至于图片,这周末能否请您亲自来拍?因为这次的广告内容需要保密。” 陶颖惊诧,但想到小弗这次动静这么大,就也理解了。 她郑重的应下,“好。” 挂了电话后,梁书弗推门而出,就看到坐在门口帮她放风的顾明扬。 她有点失笑,也有点感动。 “顾叔叔,不至于。” 看来家里要装一台电话机很有必要,否则以后工作上需要沟通的电话越来越多,她也不能老占用人家电话。 不过现在电话线路很紧俏,不知道排队要排多久才能排到。 顾明扬却十分认真,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梁书弗十分感激他的支持和帮忙。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布袋子,“听说小弟弟又长大了不少,这是我妈做的小衣服。” 顾明扬也不客气的接过,“哎,穿了你妈做的衣服后,那小子穿其他人做的衣服都扭来扭去的要脱掉。” “那我让妈妈多给弟弟做几套换洗的。” 梁书弗笑道。 “哎,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顾明扬连忙拒绝,“要是我再多拿点回去,你婶子要拧掉我耳朵了。” “我家本来就做衣服,小宝宝的衣服不费布料,况且给宝宝的衣服很多都是用多余布料拼接的,不做成衣服反而浪费了。” 梁书弗想的十分面面俱到,既不会让顾明扬增加负担,又送到他心坎上。 这种能力,孙秀芹每次都要和梁勇感慨。 最近,供销社的人都发觉他们的石书记心情十分好。 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包括但不限于迎面相遇有笑脸,打招呼有回应,会主动和员工搭话等。 大家都在纷纷猜测,石书记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采购部的几个小年轻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还许愿希望书记的心情要一直保持晴朗。 高喜德一边用软布擦着桌上的那盆剑兰,心中默默吐槽。 只怕这个许愿无效。 石有才的好心情很快就要终结了。 石有才昨天晚上去了一次“彩蝶裁缝店”,那不到三十平米的仓库里,放满了一个个色彩鲜艳,精致漂亮的头花。 虽然表舅和他说为了做这些东西,他们投了不少钱进去,但石有才一点也不在意。 “我给你的钱你尽管用,反正很快就能赚回来。” 他都可以预想到那些头花一经推出,“彩蝶”会受到多少追捧,到时候人民哪还记得“亮晶晶”。 只要名气打响,哪怕以后拿不到亮晶晶的款式,他也可以抄其他人的款式,成为虞县头一份。 不同于石有才的好心情,钱文萍和臧金宝的心情却十分不美好。 钱文萍堵住了梁董英去上班的路,“梁董英,我们说好的合作,你怎么能忽然变卦?” 烫金蝴蝶头花在县城卖得很好,她见形式好,就有找人做了不少。本想着梁董英那还会有新点子拿来,到时候新带旧一起卖,肯定都能卖掉。 没想到她前脚刚囤了一堆原料,后脚梁董英就要和她拆伙。 钱文萍怎么能甘心。 要是没有新品的带动,她那一大堆东西做出来,能卖掉多少? 这些她可是把大半家底都扔进去了,梁董英怎么能忽然抽身。 被拦住的梁董英皱眉,“我们当时说好的条件是我帮你弄新款,你分我钱,现在我们银货两讫,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梁董英,你耍我是不是?我要是知道你只给我一款,我会投这么多钱!” 钱文萍扯住她的车龙头,“我不管,你现在必须给我弄到其他款式,不然我就去派出所告发你,说你偷东西。” “你去告啊!你有证据吗?红口白牙就想污蔑我,你以为派出所的人有那个闲工夫听你鬼扯嘛?” 梁董英狠狠掰开她的手指头,“我可从来没有承诺你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贪心,现在要亏钱了关我什么事?走开,别耽误我上班!” 见她骑着自行车要凑,钱文萍在后面一遍追一遍骂,“梁董英,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我现在就让我弟和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离婚,你个烂货,你就等着吧!” 梁董英才不管她的骂话,她马上就要发大财了,钱文忠能和她离婚才怪! 想到她在丈夫衣服上发现的东西,梁董英就恨得踩了几下脚蹬子。 等她有了钱,就自己买个户口,到时候看谁踹了睡! 梁董英骑着自行车刚到厂子门口,就被门口一旁的人冲出来拉着梁。 “梁董英,你最近怎么回事?” 梁董英一看是臧金宝,心中暗道糟糕。 她将车子停下,对着拉扯自己的人道:“妈,我们去一旁说。” 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事情的地。 臧金宝哪管那些,扯着她就问:“我给你的东西呢?你不是说教你舅妈们,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半个多月前,这死丫头跑来一通忽悠,她就真把册子给了出去。 后来她见几个娘家人好像是在学新款,也渐渐放了心。 但最近她们的发带不好卖,臧金宝就想去问问大嫂,看看什么时候把新款做出来,结果大嫂说根本没有做新款。 “董英那天来,只是给我们随便说了点东西,但是根本没提做新款的事。” 臧金宝一下呆在原地,她被骗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通栏广告 梁书弗放学回来,就见桌上放着一包零散的点心。 孙秀芹一看到她,连忙招手喊她过去吃点心。 “怎么忽然买点心了?” 家里虽然条件好了不少,但点心也是不常买。 她拿起一块油滋滋,点缀着黑芝麻颗粒的桃酥咬了一口。 香甜的酥饼在齿间见破碎,因为每一块碎屑都裹上了油脂,所以吃起来酥脆却不干巴,反而有种润润的口感。 酥饼里的糖在烘烤后呈现焦糖色,产生的甜香气味与桃酥本身的麦香以及油脂香融合在一起,唇齿留香。 “真好吃。” 她特别喜欢这种油甜油甜的食物,总觉得吃了这种,才能让她的肚子充实起来,不再空落落。 哎,还是小时候饿肚子饿出来的。 “好吃吧,是丹丹买的。” 孙秀芹笑道。 “丹丹姐?” 梁书弗愣了一下,“那多不好意思啊。” 在她们这里做工的几个婆婆姐姐条件都不太好,只有芳婶子孙婶子小来婶子们家里条件都还行。 “这是意外之财,要花了才行。” 王丹丹得知梁书弗放学回家,特意从从工作间出来, 之前那四百块,秀芹姐和小弗怎么都不肯收,小弗还说那是她凭本事赚到的,不用不好意思。 可那明明是拿着小弗给的册子才赚到的啊。 要是没有那本册子,她怎么可能拿到八百块。 对了!她妈手里还有四百块呢。 “之后臧家说不定会去你家闹,那四百块就当是你的精神损失费。” 小弗还这么安慰她。 呜呜呜,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考虑她,她发誓自己以后都要跟着秀芹姐和小弗。 听到“意外之财”几个字,梁书弗眼睛眯了一眼,她举起剩下半块桃酥,对着王丹丹感谢,“那我就借借丹丹姐的好运了。” 接下来,亮晶晶这边也开始赶工。 缝纫机从早到晚,大家不停缝制头花的手工部分,工艺品厂那边则则将半成品拉过去,进行再加工。 工艺品厂用热压机和印花机等在各种布上压出凹凸纹,或印上梁书弗自创的花纹;工艺品厂里的烫金机也派上用场,将金属箔或颜料用高温和压力压到金属发夹和发箍上,在表面形成金属质感的花纹。 由于这次的头花,很大程度用了工艺品厂的设备,在效率和成本上,竟然比之前的头花都要优化不少。 除去了开模的一周,短短十来天,亮晶晶头花一下子就做了十来种新款,且数量管够。 在抓生产的同时,梁书弗一直在关注着石有才的动作。 按照她的推断,石有才一定会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于是她高喜德关注下最近一段时间,供销社内那些和发饰制作有关的原料的出售情况。 石有才再是书记,也不可能绕开高喜德这个采购主任,所以当一家名为“彩蝶裁缝店”的采购订单放在高喜德面前时,他立刻确定这家裁缝店和石有才有不浅的关系。 在他的旁敲侧击下,拿来这份订单的销售人员将这家公司的底透了不少。 比如这家裁缝店成立不久,是书记介绍来的客户。 “这价格,是不是不对?” 高喜德指着其中一些布料、针头线脑、彩色珠,金属等。 “啊,这也是石书记订的。他说这家裁缝店的老师傅是国营店的老师傅,出来开店是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我们供销社要全力支持。” 年初经济工作会议上,县商务局下达指示,供销社对于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在采购生产中需要的生产原料时,可能会给予一定的价格优惠,以降低生产成本。 石有才这会议精神倒是学得透彻,也落实得透彻。 高喜德最终还是在发货单上签了字,但他留了一份复写稿,夹在了专门的文件夹内。 梁书弗通过石有才的这些采购情况,大致推算出了他们现在正生产什么,生产数量大约在多少。 在算着差不多的时间,她将自这段时间工艺品厂所做的全部新款头花,全部拉回了自家二楼。 “小弗,我们什么时候卖啊?供销社那边——” 半夜,孙秀芹愁得睡不着觉,拿着手电筒照着厅堂里十来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里,都装着几百个包装好的头花。 “妈,你放心,他们会让我们卖的。” 眼看着成品都已准备好,梁书弗先拖高喜德帮她联系了一个人,等了两天后,对方给出了肯定回复,于是她又找到了陶颖。 顺带一提,现在的陶颖已经是她之前负责版块的副主编,所以有着独立的办公室和电话。 平日里负责具体版块栏目的选题策划、内容组织和编辑等工作。 “小弗,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陶颖身上一套暗粉色的职业套裙,内搭一件繁复的大波浪花边白衬衫,这一身还是从孙秀芹那定做的,只要了一百来块,走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她打听是在哪里买的。 “陶阿姨,我想再做个广告,想问问报社这边接不接?” “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你又要做广告了?” 陶颖惊讶。 自从年初亮晶晶头花在报纸上做了一个月广告后,生意那叫一个好。照道理这才过去没多久,亮晶晶也不用再做广告啊。 而且好些厂家看到了亮晶晶的广告后,也纷纷找到他们广告部接洽,已经有好几家乡镇集体厂定下了意向。 “嗯,这次我想做通栏广告。” “什么!” 陶颖惊叫,突兀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一阵的失真。 通栏是将版心上的基本栏全部打通,从左到右连排文字或刊登巨幅图片。 这种做法,一般用于重大新闻,现在小弗说要用来做广告。 “对,而且我要三天的通栏,时间在下周的周四,周五和周六。” 陶颖深吸一口气,“小弗,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时间还这么赶,今天已经周五了。” 梁书弗点点头,“我明白,陶阿姨,但这次的广告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您能帮忙请示下总编吗?” 陶颖也听说了亮晶晶头花最近遇到的一些事,想到小姑娘一家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她放下手中是钢笔,“你等下,我去总编那,等下给你回电话。” 陶颖踩着从百货公司买的奶白色中细跟鞋子,“哒哒哒”快步爬楼梯。 “总编,我有事情要汇报。” 陶颖敲了敲总编敞开的大门门板。 第三百八十一章 把水搅浑 梁书弗听了纪广福的话后,轻轻挂上电话。 顾明扬担忧地站在一旁,“小弗,出什么事了?” “高伯伯看到我的隔房堂姑去见石书记了,他怀疑接石书记接下来会有动作。” “难道他打着将亮晶晶移出供销社等主意?” 顾明扬很快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不会的,现在亮晶晶已经不是他一句话就能下柜的。那他会扶持你那个亲戚,和你打擂台?” 石书记不喜高喜德和梁书弗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能给两人使绊子的话,他是乐见其成。 “还不清楚。” 石有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梁董英手里的东西,是从哪里来 的,石有才要找她合作,不可能不弄清楚。 她忽然想到,石有才曾暗示过她,让她带着他的亲戚朋友一起做头花,难道—— 那本被“偷”走的册子上,有十来种“新”头花。要是石有才和梁董英合作,把那十来种新头花全都做出来,之后他们亮晶晶再生产同样的头花,他是不是可以以供销社有了同样款式的头花为由,不给她上柜? 到时候她做的那些头花就全折在手里。 而石有才亲戚的头发就能站稳脚跟了。 当务之急,是把那些头花全部上柜。 梁书弗在心里过了一下。 不过不能直接上柜,石有才最近肯定会关注他们亮晶晶的动静。 若被他知道她打算一次性把十来种新头花全部上柜,肯定会百般阻挠。 所以她要想一个办法,让他无法阻止。 接下来就是和时间赛跑的时候了,不过首先她得知道石有才那边的进度。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幸好这水本就不清不楚,让她加把力,把这潭水搅和得越来越浑了。 要是大伯娘知道她女儿在外面有一个又一个的窝,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还有钱家那个大姑子,也是个厉害的人。要是她知道自己亏钱,都是因为梁董英,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有了她们,梁董英还能顺顺利利和石有才合作? “那就让他们高兴一阵吧。” 梁书弗依旧是不疾不徐。 第二天,梁董英就应下了石有才的邀请。 石有才早就知道她会同意,所以之钱就让他的表舅带着徒子徒孙,在他们村里的旧学堂那三间民房里,搞了一个小厂子。 两个房间加起来有六七十个平方,拜访了十台缝纫机,两台锁边机,还有压烫设备等,设备十分完备。 另一个房间是存放物料的仓库,门窗钥匙要在石表舅手里。 “这是头花的制作方法。” 梁董英拿出来三款头花的制作方式。 这是她考虑了很久做出的决定。 她手里一半的册子里面只有七款新款,剩下五款新款在她妈那一半的册子里,其中包括舅妈们正在做的宽发带。 她要是把底牌都早早拿出来的,石有才权利那么大,万一到时候反悔,她难道真要和人撕破脸? 就算撕破脸,她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石有才接过后看到纸上面漂亮颜色的头花,眼中闪过激动之色。 不过——“怎么才三种?” “石书记,您有所不知,其他的款式在我妈那边。” 梁董英半真半假的说,“她怕我保管不好,就帮我保管。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拿。” 石有才眯起眼来看了她几下,“梁同志,你这是在担心什么?我石某人说过的话,从来不会不作数。” “石书记,我就是个普通工人,当然是相信领导的。但我也就是个没什么胆子和本事的女人,所以谨慎一点也可以理解,对吧?” 石有才笑了,“梁同志,你们梁家的女同志还真是不一般,一个个都能说会道,你太谦虚了。” 梁董英脸上的神色僵了一下,她堆着笑道:“石书记说笑了,我可是很尊敬您的,不像有些人一样,有点本事就目中无人。”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了眼神,他们讨厌着同一个人。 “哎,虽然我觉得自己这人还挺有信誉的,不过既然你不放心,那我们来签个协议。你知道的,我个人是不能在外面搞生意的,要么用厂子的名义和你签协议,要么用供销社的名义和人合作。” 梁董英大喜过望,“那就麻烦石书记了,我自然是信任您的。” 石有才没有接话,果然梁董英接下来还有话。 “那个厂子现在还没办下来手续,签的合同也不作数。” 石有才心中冷笑一下,这是要供销社和她签合同了。 别以为和供销社签约都是好事,其实条条框框更多,更保障供销社的利益。 到时候梁董英要是做不到那些个条条款款,他捏着合同有的是手段。 “呵呵,行啊。我都准备好了。” 石有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在这签字就行。” 梁董英拿过来看看了,确认落款和抬头都是供销社,再看看里面写了利益要分她四成,立即喜滋滋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石书记,我们这三款头花什么时候上市啊?” “别着急,倒是你那边,剩下的头花图案什么时候能到位?” “呵呵,我尽快。” 梁董英打着哈哈。 “厂子的设备都备齐了,不好好利用起来,空着一天就是亏一天的钱。你要是想多赚点,那就快一些。” 石有才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就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我们合作后,就不是你现在的小打小闹。 只要我们在供销社卖了新头花,亮晶晶那边得知后肯定有所动作。 若她们抢先上市其他款式,那你手里的东西可就不值钱了。 所以我们要把所有新头花一次性上市,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梁董英心中一凛,“好,我一定尽快。” “好,那趁这段时间,我让我亲戚那边先把原料准备好,到时候生意火爆,我们只管生产就行。” 梁董英从县城直接去了河口村娘家。 把石有才那套说法搬了出来 “妈,咱们的绸缎宽发带已经卖了不少了。说不定孙秀芹她们已经听到风声了。你看她们最近天天晚上点灯到八九点以后,说不定就是在赶工。我们也得快点把新款做出来,赚上一波钱,不然那八百块不就亏了?” 臧金宝本来还觉得是女儿诓骗她手里的东西,可想到最近孙秀芹那里确实忙忙碌碌,一时也惊疑不定。 “你等我想想。” “哎呀,有什么好想的,你去问问王丹丹不就行了?” 臧金宝果然去问了王丹丹。 “梁家最近在做什么头花?” “你想知道啊?哎呀,让我想想。” 王丹丹揉着脑门,“最近太累,营养不够,不记得了。” “你想要多少?” “五块钱。我买点肉吃吃。” “你怎么不去抢?” 臧金宝气急败坏。 “我这不是学你们的吗。” 最后臧金宝不情不愿掏了钱,“这下满意了,可以说吗?” 王丹丹早就得了梁书弗的嘱咐,要是臧家或梁董英来问她亮晶晶的情况,要怎么说。 她将钱麻溜地收到口袋,才慢条斯理,“是啊,册子不是丢了吗?老板要我们别声张,赶紧把上面的头花都做出来。” 听到这个答案,臧金宝心凉了半截,忙不迭转身就跑。 第三百八十章 抱上大腿 在钱文萍投了大量的钱做烫金蝴蝶头花的同时,梁董英也教会了臧家舅妈们做发箍。 “这缎面料子可真贵,孙秀芹是疯了吗?” 臧金宝连手都不敢碰那些滑溜溜的布料,生怕一个不小心勾丝了。 毕竟刚买到这些布的时候,她就干过这样的事。 不仅布料贵,这种发带还要做成三指宽,所以特别费布料。 “啧啧,上面还钉珠片,这种东西做出来,成本就要三块多了,孙秀芹要卖给谁?” 她语气又酸又嫉妒。 “她们有外地供销社的订单,自然不愁卖。” 梁董英道。 “那我们做了会不会卖不掉啊,要不找个普通点的?” 徐翠翠担心极了,她的钱可都压在上面呢。 “册子里的新款,目前就这款最好上手,其他的需要有机器设备辅助。” 梁董英道,“我们必须先赚了钱,才能买设备,才能做其他款。” “至于卖给谁你们也别担心,只要货好,市场上别家又没有,肯定能卖掉。你们看孙秀芹做的衣服,连个门面也没有,她就敢卖到一件连衣裙五十块。” 听村上有人说,孙秀芹最近做了款垫肩方领带腰带连衣裙,开价五十块,好多人都和她定了。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又觉得一个四块钱的发带好像也挺便宜的,不至于没人买。 于是臧家几个婆媳也开始做绸缎宽发带了。 她们都是边做变卖,于是没几天,县里和乡镇上的街头巷尾就出现了这两款发饰。 不管是烫金蝴蝶还是珠片绸缎发带,一经推出都十分受欢迎。 虽然价格不便宜,烫金蝴蝶六块五毛一个,珠片绸缎款发带三块八毛一根,可就如梁董英所说,作为海周乡及附近几个乡头一份,买的人还不少。 顺带一提,钱文萍做完头花后都由张莉梅在县城和县城周边的乡镇售卖,两边王不见王,一时之间两边都没有发现对方。 但石有才却都把她们摸清了,也知道这双方后面的人是谁。 于是他让表舅给梁董英传了个话。 梁董英听到县供销社的大领导想见她,和她谈谈头花的事,激动地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就和单位请了假,直奔供销社。 在书记办公室门前,她还撞到了一个拿着文件的年轻小姑娘。 她随意说声抱歉后就去敲门。 “进来。” 小姑娘见她竟然连东西都不帮她捡,嘀咕了声“什么人啊”,就认命的蹲下来整理散开的资料。 高喜德走过来,帮她一起捡。 “谢谢高主任,我自己来。” 小姑娘受宠若惊。 “不要紧,我帮你快一点。” 说着他将捡起来的资料递给小姑娘,不经意的问,“刚刚那人是?” “哦,石书记的客人,具体不太清楚。” 小姑娘谢了后和他道别,高有德总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对方是谁,他立刻回办公室打电话到海周乡的供销社。 顾明扬接到电话后,心中一凛。 海周乡里最近有人在几个厂门口摆摊卖头花的事,他是知道的。 没想到还和小弗家亲眷有关系。 供销社书记办公室内,梁董英对面的石有才一脸和气。 “坐啊,别拘束。你应该知道我请你来是好事吧。” “石书记,您找我是为了我们家做的那些头花?” 梁董英有点紧张的捏着衣服下摆。 那个老头子没说清楚,只是说供销社书记知道她在做头花,想和她合作。 “梁同志,烫金蝴蝶和钉珠宽发带的灵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你从哪弄到的?” 梁董英没想到石有才把她底都摸清楚了,但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窃取了亮晶晶的创意。 “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哦,这样啊。”石有才不置可否,“那你朋友还有教你其他的吗?” “石书记,请问这和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家现在的头花质量和亮晶晶一样好,价格还比她家便宜,要是也能在供销社卖的话,销量肯定更好。” 梁董英今天来,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现在的她只是小打小闹,可若攀上了供销社这艘大船,那她还怕什么? 毕竟亮晶晶有今天,不也是因为搭上了供销社? “你要知道,现在供销社已经有亮晶晶头花了,而且它还是政府重点扶持的个体工商户。” 石有才道,要不是县里有领导关注着亮晶晶,他早就让她们滚蛋了! 梁董英的心凉了半截,石有才的意思是供销社不会卖她们的头花。 “石书记的意思是?” “你那朋友还是还教了你其他的头花做法,那我可以帮你牵个线。” 梁董英心一动。 “您说。” 许久,梁董英从供销社出来后,站在门口久久没回神。 供销社的书记找到她一起开厂子!还不要掏一分钱,只要她拿出做头花的技术就行。 “四六分,四六分!” 梁董英激动的腿都要软了,石有才说的是厂子,也不是小打小闹的小作坊,她要发了! 不过就是有一点,她手里的那些东西只能给厂子用,不能给其他人用。 也就是臧家和钱文萍那边,以后都不能用册子上的东西。 梁董英抠了下手指头,在心中合计着。 敷衍是敷衍不过去的,石有才已经把她的情况摸得透透的了,她要和石有才合作,就只能放弃家里的那两摊。 要不要答应呢? “董英?你怎么在这?” “啊?” 梁董英回头,见到了钱文萍,吓了一大跳。 “啊——我,我,我来给文忠买件衬衫,他说明天出差要带衬衫,还要蓝色的。这一时半会去哪买,我就只能请了假来县里的供销社看看。” 钱文萍点点头,自己弟弟确实是这个性子。不买还不行,他会将家里闹翻天。 “大姐,你怎么来这里?你们厂不是在南边吗?” “烫金的原料没了,这不厂里开了介绍信让我来拿。” 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是笑意。 厂里烫金的布艺品不多,外国人不喜欢这种大红大金的东西,烫金粉一年也用不了多少,现在却用得快没了,这说明她们的头花做了不少。 梁董英心领神会,“那我就不耽误大姐了。” 等人走后,钱文萍才疑惑,“不是说买衬衫吗?怎么手上空空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定价高一点 “有才,你怎么了?” 石表舅见人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 “没什么。”石有才收起思绪,对着面前五十多岁的男人吩咐,“你找人打听下,这次又是谁在做这些头花。” “啊?”石表舅愣了下,然后问:“怎么打听?” 听到这么愚蠢的问题,石有才暗暗翻白眼。 不过他手上没其他可用的人,于是只能耐着性子,“找人跟着,或者花钱买消息。” “哦。” 见他听懂了自己的话,石有才又叮嘱了一句:“摸清情况后,立刻来告诉我。” 表舅点着头,这可是他们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人,全家都听他指挥。 等他表舅走后,石有才又思索了片刻,随后站起来在办公室走了几步才平稳了激动的心情。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早就看不惯亮晶晶很久了。 之前求着自己给个摊位,一旦有点名气了就抖起来,不把他看在眼里。 还让那个朱志伟靠着亮晶晶的业绩成功升到烟酒糖果公司做副厂长。 他还举荐高喜德接替自己的位置,这不是打他的脸? 那个叫梁书弗的小丫头也是个狡诈的小狐狸,明明自己都提醒她了,还装傻充愣。 表舅带来的这个消息,有三个关键信息。 一是做那些头花的也不是国营厂子,甚至都不一定有个体工商的手续。 二是做头花的人是仿着亮晶晶做的头花,还仿得很像,说不定对方有什么渠道可以搞到亮晶晶头花的做法。 三是对方明摆着要抢亮晶晶的生意。 这些人在卖头花的时候,不停用亮晶晶的名气吸引人,但又要踩着亮晶晶的价格,绝对是和亮晶晶不兑付。 不兑付就好,不兑付就好啊! 不,还有一点,表舅说他们不是每天都有货,那就说明他们做头花的人手不够。 这不正好吗?他手里不缺的就是人,表舅和他的徒子徒孙加起来可是有小二十号人。 再加上他手里还有供销社这张牌,就不信对方不心动。 想到这,石有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亮晶晶的那些荣誉,很快就要成为他的了。 要是高喜德和梁书弗知道自己忙忙碌碌,全都为了他人做嫁衣,会是什么表情? 梁家 夏睿再次坐在梁家的八仙桌上,满脸的愤慨。 “那个卖货的人,我去看过了!是臧家村的臧爱华!” 她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臧爱华她熟啊,臧金宝的外甥女。 当初她小叔子要找对象,臧金宝上门为这个外甥女保过媒。 她婆婆敷衍了好几次,一般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臧金宝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叔子要相看姑娘时,臧金宝到处说他们家和臧家要说亲,搅和了好几个好姑娘。 婆婆脸皮薄,但这时候也由不得臧金宝再误解下去,就跑去和臧金宝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拒了说她外甥女。 哪知臧金宝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背过来却让臧爱华一家来家里闹。 想到这,夏睿就一脸的鄙夷。 她从没见过那么厚脸皮的人家。她家和对方根本连相看都没相看过,臧家就跑来要陈家负责。 臧爱华以为自己是皇帝的闺女吗?看中谁,谁就必须娶了她。 她小叔堂堂一个初中毕业生,还去当了三年义务兵,一米七五俊秀好男儿一个,不说找个清秀姑娘,至少可以找一个五官端正的姑娘。 而臧爱华就是标准的臧家五短身材,黑胖彪悍。 那五官就和芝麻黄豆嵌在三合面团上一样。 光看外貌说人姑娘确实不好,但这臧爱华人丑心也黑。 她在陈家门口大闹,嚷着小叔要是不娶她,她就要上吊在陈家门口,让小叔以后娶不到媳妇。 他们这一闹,险险没把她婆婆给气死。 最后还是隔房堂伯陈阿炳揪着梁祖根夫妻,逼着臧老二出面,三方拉扯半天才将这对奇葩母女弄走。 而现在,臧家人还打着亮晶晶的招牌到处卖头花,还拉踩亮晶晶头花,真是可恶! 想到这,她对臧家人更厌恶。 “夏婶,现在她们卖的头花有哪几种?价格呢?” 梁书弗问。 “我去看过几次,刚开始只有绒线发圈,现在有烫闪片的红绢发圈还有缝彩珠的发带,对了,她们还卖牡丹花样的发带,只不过和你之前卖的图案不一样,她们用的的确良上面印的是红牡丹。” 夏睿十分仔细,将她们卖的东西每一样都细细和梁书弗说了。 “那生意怎么样?她们多久来一次你们厂门口,每次能卖掉多少?” “刚开始她们三四天来一次我们厂,现在,我想想——” 夏睿掰着手指头,“上次还是一周前来的,数量和之前带来的差不多,大概在30个左右,每次都能卖完。我问了其他厂的姐妹,她们那情况也一样。” 梁书弗在心里估算了臧家那边现在现在的出货量,短短一个月已经卖了700个左右。 按照她们的定价,这700个头花应该是亏了百块钱的。只不过现在她们手里有库存和原料,所以还没有发现而已。 不过,这700个头花回笼的资金不会太多,她们应该快要上“新款”了。 “夏婶,能不能请你帮盯着她们什么时候上亮晶晶没有的款式,到时候告诉我。” “没问题。” 夏睿点头,“不过小弗,你怎么知道她们会做你们没有的款式?她们不是抄你家的吗?” “是啊,她们抄我们的,而我们快要上新款了,所以我得看看情况。” 梁书弗悠悠道。 “什么!” 夏睿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梁书弗这话的意思,“这是出内贼了?” 说着,她连忙压低声音,“是谁这么吃里扒外!” 她一定要回去告诉公爹,这种人简直是河口村败类。 不过她们河口村败类还不少,梁家就有两个,还都是梁勇的血亲。 哎—— “夏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防患于未然总没错。” “哦,这样啊。” 夏睿不明觉厉。 钱文萍拿到了新款后,又立刻到处拉拢关系,终于在4月初的时候,开始了烫金蝴蝶发卡的生产。 “董英,你看!” 放第一个蝴蝶头花做出来后,钱文萍激动地拿着发卡给梁董英看。 “真是太漂亮了!” 梁董英也忍不住上手摸上去。 “你说这么漂亮的发卡,我们卖多少钱?” 钱文萍问。 之前的发圈,她们是根据亮晶晶的价格和自己成本为参考,既要确保自己赚钱,又要能压亮晶晶一头。 可这头花她们先做出来了,亮晶晶还没得卖,那价格就不知道怎么定了。 “成本大概在多少?” “要五块钱吧。” 钱文萍快速算了下后道。 “什么?!这么多?” 梁董英不信的看过去。 “董英,你这什么眼神?我还能骗你不成。” 钱文萍气得“哇哇”大叫,“做一个这样的头花光布料就要两尺,要两块钱左右,再加上烫金,就算是用厂里的机器,那人情也要不少。再加上胶枪,发卡的成本,人工的费用,这些加起来怎么就不要五块了。” “这么巴掌大一个发卡,怎么就要两尺布了?” 梁董英更加不相信了。 “你自己试试看,这些蝴蝶的翅膀和身子都是单独裁的,两尺还是老手才能裁出来的。” 钱文萍也气到了。 梁董英见她不似说谎,一时也头大了。 “五块钱,那这头花我们卖五块五毛?不!” 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可是亮晶晶都还没有到新款,我们赚钱就靠它。而且亮晶晶的成本也要这么多,她们还要和供销社分利润,利润不会低于30%。” “那我们卖六块?这样比亮晶晶便宜点。” 钱文萍道。 六块?还是有点少,分到她手里就五毛钱。 “我们卖六块五毛!” 她可是掏了两百五十块给王家,这钱要赶紧回本。 “啊?会不会太贵?” 钱文萍这时候有点瞻前顾后了。 “大姐,你手里的那些库存也要算进去,六块钱你得卖多少才能回本?” 梁董英问。 “好!就六块五毛!” 另一边,石表舅回去后发动自己的徒子徒孙,还真打听到了消息。 “大侄子!打听到了!” 石表舅冲进办公室。 石有才一下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快说!” 第三百七十八章 生意红火 一周后,海周乡及其他周边的几个乡内,有人轮流在乡镇集体工厂外头支起了摊子头。 摊子上的头花和供销社里卖的亮晶晶头花外观八九成相似,但价格却比亮晶晶的便宜。 每个工厂外上演着同一幕场景。 “你这头花怎么卖?” “两块一个。” “什么,这么贵?” “哎呀呀,同志,你看看这头花什么质量。” 卖头花的人这么说。 “你看看这质量,绝对不输亮晶晶!但我们只要两块,比亮晶晶便宜七八毛,省下来的钱可以买一斤猪肉。” “质量真的一样?之前也有人来卖,看着挺像样,戴戴就出洋相了。” 围观的人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这可是采用的优质马海毛和全羊毛线,不是那种头花可比的。” 卖头花的人凑到那个拿着头花,爱不释手的女人耳边,小声道:“据说这些头花用的是和亮晶晶一样的工艺,两朵放一起一般人根本分不清。” 女人犹豫,“可是亮晶晶的头花有标签。” “反正扎在头上,谁能看到标签?标签又不能把标签露在外面给人看。你们要多花钱买亮晶晶的,还不如买我这个。” “给我来一个!” 说话间就有另一个人拍下两块钱,拿走了还在犹豫的女人手上的发圈。 “诶,这是我看中的。” 那人见自己看中的发圈被人抢走,急着喊出来。 “我先付的钱,自然东西是我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 女人不开心了。 摊贩见状连忙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颜色一样的发圈,“同志,同志,消消气,我这还有呢。” “我要了!” 女人连忙掏两块钱也买了一个。 见有人买,其他人便跟着也开始纷纷掏钱了,很快,摊位上摆着的二十来个发圈就卖光了。 得到消息特意跑来买头花的人听到已经卖光了,拍着大腿喊:“哎呦,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呢?” 摊贩笑呵呵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小本经营,做的不多。” “那你下次多做点,我要一个。” 有人带头哈。 “我也要一个。” 众人也跟着喊。 “好,那隔几天我再来,大家到时候来捧场啊。” 女人收了摊子,往旁边的马路一转,再拐进一条巷子里,里面有三个人正在等着她,正是刚才抢着买头花的两人和最后跑出来喊着要买头花的女人。 “嘿嘿,大姐,我做的怎那样?” “不错,等下换个地方继续。” 卖头花的女人,臧二舅妈的大女儿臧爱华十分满意,“干完了给你们每人两块钱。” 这一串操作都是梁董英的主意,效果十分的好,没两个礼拜,海周乡附近几个大厂的员工都知道了这个摊贩,她们的头花每周都能卖掉上百个。 “哈哈哈,这下发财了!” 臧金宝笑得前仰后翻,手都要被她拍烂了。 笑够了以后,她又担心,“董英,你舅妈们要来不及做了怎么办?” 她那几个兄弟媳妇现在每天一睁眼就做头花,每天干到深更半夜睡两三个小时。 “表姐表嫂她们学会了吗?” 梁董英问。 她有三个舅舅,加起来生了八个兄弟姐妹,每个都结婚了。这么一算有十来个人,怎么会不够做? 亮晶晶头花才几个人,加上新去的王丹丹也不过她们人数的一半,卖得货量可是她们的十倍,怎么就来得及呢? “学会了,不过你的几个表嫂有工作,只能抽空做做。” 臧金宝问:“这可怎么办?接下来还要做牡丹发带,人手更不够。” 眼看着金山银山就在面前,她却搂不到怀里,臧金宝是又激动又懊恼,恨不得自己生出十只手来。 可惜她不仅没有十只手,甚至连钩花都勾不好。 “妈,董英,我辞了工作也和舅妈她们一起干。” 梁丽英忽然道。 现在她们做的头花都要整块布裁剪,她那碎布头的活没用了,反倒是舅妈家里还多了一堆碎布头。 她现在就跑腿分发原料,其他收的头花,记账,算账还有教大家做头花的事,全是梁董英在做。 她知道自己亲妈亲妹妹是啥性格,见她一天两天没用,到时候说好的分钱,肯定不给她分。 “也行,你那工作也没什么好干的,不如出来多赚几个钱。” 梁丽英小学文化,人长得和臧金宝一样又圆又黑壮,这身材本是种地一把好手,偏偏也学了母亲的样,整体待在家里不想干活。 后来梁祖根找关系,把女儿弄进了塑料厂去当临时工,想给她找个好婆家。 结果梁丽华贪图隔壁镇一家生了四个儿子人家的老二皮相好,巴巴嫁了过去。 嫁过去后没多久,她肚子大了,手里结婚的钱也差不多用完了,这才发现男人家是有多穷。 不仅如此,她嫁得那个男人也是花花枕头一包草,光有一张脸,啥啥都不行。 家里家务,农活都要她干,还要靠她当临时工赚得工资去喝酒抽烟,养大两个孩子。 梁丽英没出嫁之前虽是乡下人,但父亲好歹是大集体工厂的干部,工资放在乡下是让人羡慕的程度,再加上生产队里分的口粮之类,日子过得一直不错。 没想到一结婚,生活质量直线下滑,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姐,你行吗?” 梁董英皱眉。她姐从小编竹篮子都是歪歪扭扭,能做头花。 “当然,不就是照着册子做吗?舅妈她们都行,我怎么不行了。” 见她十分坚持,加上现在确实缺人,梁董英便点点头。 另一方面,钱文萍一直在等梁董英消息,成天就往娘家跑。 只是每次都不凑巧,连人影都见不到。 这天她等到晚上九点,终于见到了人。 “弟妹,你忙什么呢?怎么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 县城就那么大,现在县里都有人知道乡下出了一个和亮晶晶家差不多款式和质量的头花,价格还便宜。 钱文萍现在就疑心是梁董英搞的。 梁董英自然不会承认,她赚得钱是她的,婆家谁都别想来挨边。 “你弟弟也是整天不在家,我这不也是要和他一样求进步。” 梁董英不咸不淡顶了回去。 钱文萍讪讪,然后问:“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怎那样了?” 现在多了个卖头花的,她那些货全堆在手里,就是再便宜也没人要。 “你说那事啊。” 梁董英故意拉长声调。 钱文萍一听这语调,心知肯定是有戏。 但梁董英这贱人偏要调她胃口,她们一咬牙。对着梁董英各种好话软化的讨好。 梁董英看到这个一向来对自己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姑子,像一条狗样围着自己转,一直憋在心里的恶气终于出了出来。 “我拿到了一款新头花的制作方法,不过有点棘手,需要一些设备。” 钱文萍一听,“什么设备?” “就是锁边机,烫花机,胶枪这些。” 梁董英说的是一款烫花蝴蝶发饰,臧家那边没有设备制作。 “这好办!布艺品厂都有。”钱文萍道。 “那我们把那些工序在布艺品厂做了,剩下的继续发包给原来那些人做。” 梁董英道。 这也是她找钱文萍的另一个原因。臧家那些人要的单价太高,利润她还要和她妈她姐一起分。 找了钱文萍后,人工可以省一部分,还能偷偷蹭厂里的设备。 同一个册子她能赚两份钱,何乐而不为。 事情商定后,钱文萍就风风火火跑了。 臧家做的头花掀起的这阵热潮,连县城都知道了。 石有才听着自己表舅的话后,手指头在办公桌上敲着。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争夺 次日,虞县大雾 “这都三月下旬了,怎么还有大雾?” 孙秀芹抱着一箩筐的野鸭蛋往屋后的拖拉机走。 梁勇也叹气,“谁说不是呢,这天就和娃娃一样,捉摸不定。” “等下你让建刚开慢点,路上你也打起精神,看着点路况。安全第一,知道吗?” “知道了。” 随着两人说话的声音从屋内一直飘散到屋外,一个灰不溜秋的人影猫着腰,贴着屋子另一侧的墙根快速走动。 到了梁家小楼南面,那人还学只老鼠样探头探脑一番。 见屋内真的没其他人后,那人就快速蹿了进去,那灵活的动作和她矮胖的身形特别不搭。 “哧,哧,哧。” 她的嘴巴里发出噗嗤声。 王丹丹快速从屋内走出来,看到来人,停住了脚步。 “东西呢?” 臧金宝压低声音问。 “你来干什么?” 呸,小贱蹄子,和她装傻。 “八百块!” 王丹丹脸色微微变了下,然后伸手探进身上那件宽松的外罩中。 她的手在腰腹处捣鼓一番,终于在臧金宝不耐的眼神中掏出一个东西。 臧金宝看到那一本一纸厚的奶白色光皮本子,眼睛一亮。 “给我!” 王丹丹也不废话,把东西给塞到她怀里,压低声音道:“出了这门,咱两就当今天没见过。” 臧金宝哪有心思听她说话,早就迫不及待打开册子,翻看里面的东西。 在看到里面画着一款款从没见过的头花花样后,激动的手都哆嗦了。 她快速将册子藏进外罩里面,满意地摸了又摸,才抬头看向王丹丹,咧着嘴笑。 “我懂。” “你快走,人快回来了。” 王丹丹皱眉,外面的巷子里果然响起了脚步声。 臧金宝收起脸上的喜色,将自己缩成一团,快速地“滚”了出去。 王丹丹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刻意紧绷的脸皮抖了一下。 “丹丹姐。” 身后传来声音。 梁书弗走近,递过去一块干布头,“擦擦身上的水汽吧。” 王丹丹从家里步行到梁家,需要二十分钟,今天又是大雾,她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露珠。 “谢谢。” 她接过布头,擦了下冰凉的脸。 柔软的布料贴上皮肤,带来了温暖,让她舍不得挪开。 此时,孙秀芹也跺着脚从外面进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哎呦,今天这雾可真是大,才一会就沾满衣服了。” 梁书弗看了下外面,“前段时间昼夜温差大,地里的秧苗都蔫蔫的,这大雾一起,秧苗反倒生长得更好了。还有地里刚播下午的大豆、春花生和蔬菜也能提早发芽了。” “你爸今年可以收到更多农家地头瓜果了。” 自从去年分田到户后,农家人伺候起地里的东西更是尽心尽力,每一样都是鲜活水灵。 再加上为了把东西卖出去,梁勇每次去收的时候,他们都把最外一层的叶片掰掉,卖相更好。 现在几家国营饭店都向他定货,最近梁勇又接触了县棉纺厂的食堂。 这门生意完全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 县棉纺厂的蔬菜来自国营蔬菜厂,在季节蔬果上市的时候,棉纺厂还会直接与农村生产队联系,采购新鲜的桃子、葡萄;夏天的时候买一些新鲜的野菜,竹笋等。 出事的就是这块,之前负责和生产队联络的采购暗地里收了回扣,保着他的上头被人举报了,采购做的这些事自然也被扒了出来。 于是棉纺厂的后勤主管一合计,找几家国营饭店的经理一问,便找到了梁勇。 梁书弗知道这事后,还和宋征嘀咕了几句。 在得知那个棉纺厂采购的保护伞竟然是他那个姑父后,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这几场大雾一下,咱们门前的枇杷树肯定能结果,瑶瑶每天都要和那棵树说话,还要数上面的新叶。” 这话一出,王丹丹也笑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 殷婆婆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接着就是踩着矫健步伐的人进来。 “小弗说这几天大雾,地里的庄稼肯定长得很好。” 孙秀芹接话。 “那可不是,我刚刚去地里看了下秧苗,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每天都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 她们这几代都经历过饥荒年代,就算大集体时候每家都能分到粮,混着山芋,黄萝卜,麦麸或米糠也都能吃个饱,但对饥荒的恐惧还是深植于每个人的心底。 但粮食还是她们最执着的追求。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哎呦,我都想吃白米饭了,今天中午让陈婆婆做咸肉菜饭吃。” 孙秀芹心里高兴。 不仅是为了今年的丰收,更为心头一桩大事落地。 梁书弗点头,“陈婆婆腌的咸肉可好吃了,明天我有口福了。” 因为她有广播站的工作,所以她都是自己带饭盒去学校食堂蒸饭。 之前夏天都是酱油蒸毛豆,蒸丝瓜,蒸冬瓜加一个荷包蛋;冬天都是蒸白菜,蒸萝卜,蒸豆腐加几片薄薄的肉片。 自从陈婆婆来她们家掌勺后,她带的都是陈婆婆做的菜。她的伙食就有了质的飞跃。 “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中午我就装在保温桶里给你放在门卫,你记得去拿了吃。时间久了,青菜焖黄焖烂就不好吃了。” 孙秀芹摸了下女儿不再泛黄的头发,“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小弗小时候跟着她们受苦,严重营养缺失,这头发好不容易养回了黑色,但这身高却是比同龄的矮一点。 “你看小征那么高。” 梁书弗想到宋征到她家,那身高都快和门框差不多高的样子,抖了下。 “妈,我去看书了。” 梁家一片欢快,偷溜着跑回家的臧金宝也乐得和偷油成功的老鼠一样。 “妈,怎么样?” 梁董英昨天没有回去,而是住在了娘家。 “瞧!” 臧金宝关上门,然后才从怀里掏出那本册子。 “我看看!” 看到那册子的厚度,梁董英瞬间不淡定了。 她走到灯下,凑着光线翻开册子。在看到上面的牡丹花发带,玫瑰发卡的时候,严重全是贪婪之色。 接着她又翻到了毛线发圈,这是她们做过的。 在核对了做法和用的材料后,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们毛线用错了,要用马海毛和羊毛两种线七三分的交织,才能做出蓬松又挺括的效果。 梁董英看了几个头花的做法后,将册子一合,塞到自己裤兜里。 “妈,这东西就先保管在我这。” 臧金宝听后连忙扯住她的手,“什么?这可是我偷,呸呸呸,拿回来的,该放在我这。” “妈,你又看不懂,留着它有什么用。” 梁董英拉开她的手。 “反正不行,这东西必须在我这。” 这册子可是个能生金蛋的母鸡,她可不能放。 “你不拿出来怎么教舅妈们做头花?” “你让她们到我家来,当场学会不就行了。” 梁董英对于母亲的胡搅蛮缠头疼,“这么大的动静,你觉得能瞒住孙秀芹她们?到时候她们来把册子要回去怎么办?” 不管梁董英怎么说,臧金宝就是不肯把东西拿出来。 最后梁董英没折了,“我们分了它。” 臧金宝想了想,“行!” 于是母女两人将册子里的图解按照每个款式扯下来,两人平分。 “我先去供销社买点绒线,晚上让舅妈过来做一朵绒线发圈。” 梁董英道,“要是做出来和亮晶晶家的一样,那我们最近就全做绒线发圈。” “不做新款吗?” 臧金宝指着一个蝴蝶形状的头花问,“这个肯定赚钱。” “等我们先把名气打出去,抢走亮晶晶的客户,到时候再做这个蝴蝶头花。” 梁董英野心勃勃,她要的不止是赚钱,她还要弄死亮晶晶头花。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成交 隔天一大早,王丹丹顶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摸索着到了梁家。 她到的时候,刚好遇到装了满满的春笋,香椿,菜苔,莴笋,野鸭蛋的拖拉机“突突突”的缓慢前行。 跟车的梁勇朝她挥手,梁建刚也和她点了下头,然后转着沉重的方向盘,开着拖拉机消失在浓雾中。 王丹丹一进门,就见秀芹姐在整理屋内的货物。 “秀芹姐,我帮你。” 她立刻挽袖子去接孙秀芹手里的扫帚。 “没事,我马上就好了。” 别看现在孙秀芹管着亮晶晶两摊事,但很多事都亲力亲为。 不,整个梁家,梁勇,梁书弗,甚至不到十岁的梁书瑶,都会主动的干活,而不是当甩手掌柜。 难怪梁家收回来的农产品,还有亮晶晶的头花和衣服,质量都有保证。 “昨晚没睡吗?这么早过来?” 孙秀芹一边扫着地上的尘土,一边担心的问。 “没,昨晚睡得很好。昨天那人来了。” 王丹丹咬牙。 “啊。” 孙秀芹愣了下,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小弗还没起来,我们等下进去再说。” 说着,她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 王丹丹拿过旁边的抹布,帮着擦工作台,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两人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工作间都打扫了一遍。 孙秀芹又亲自把一些要用的工具摆好,这时梁书弗也下楼了。 “丹丹姐,早。” 见到梁书弗下来,王丹丹装了心事的心一下落定。 “秀芹姐,小弗,昨弯我见到那人了。那人竟然是臧金宝的娘家嫂子!” 梁书弗眉毛一抬,“倒不是很意外。” “我按你教的说了,她说要回去想想。我觉得她是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了。小弗,她们会不会不找我,改换其他办法?” 王丹丹有点担心。 “不会,她们着急赚钱,肯定会凑钱,而且不会砍价。” 梁书弗很有信心。 毕竟她们之前也靠着模仿和拉踩亮晶晶赚了钱,让她们吐点出来不过分吧。 她拿出一个册子,“我把这册子假意遗忘在楼下,到时候你把地点告诉她,我看看是谁来拿。” “好。” 王丹丹现在就是梁书弗说什么,她做什么。 读书好的人就是脑子聪明,听聪明人的准没错。 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让从来都只会伸手要钱的母亲,同意分她一半钱。 不过那钱她不会拿,本就是用小弗给的东西换的,本就是小弗的。 至于她妈拿走的那一半,就用她的工资抵。 其实她还有一点不明白,亮晶晶正在卖的头花有十多种,要是按照册子上的做法做不出来,那些人会不会再动坏脑筋;要是真能做出来,那亮晶晶怎么办? 不过她没有问,主家不主动告诉她的事,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去问。 况且她看秀芹姐淡定的很,她们肯定早就胸有成竹。 其实她想多了。 孙秀芹根本没那么淡定,就在前一晚上,都还和她有一样的疑虑,好在女儿和她解释了。 “小弗,那本册子里面的头花制作方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假的骗不过人。” 既然要请君入瓮,梁书弗也是准备了一些干货的。 “真的!那不就都被她们学去了?” “学去了也不要紧,反正都是一些不要的东西。” “你说那些新款?” 孙秀芹想了想,还是道:“她们肯定也会做老款。” “不,那里面所有的都是被我淘汰的东西。” 梁书弗摇头,“我们现在使用的做法和册子上画的不一样。要是他们按照册子上的做法去生产,成本会大幅上升。若她们也按照我们的价格卖,还能微微盈利,可若她们按照现在的价格售卖,那每朵头花要亏三到五毛钱不等。到时候,她们做的越多,亏的也就越多。” 册子里的做法是能做出和她们亮晶晶头花八九分像的头花,但废材又耗力,同样的人工同样的材料,只能出一半的成品。 “你是说,那册子是你的初稿?” 孙秀芹想起女儿每次上新品,都会反复拆卸,直到自己满意后才教大家怎么做。 她本以为女儿调整的只是外型,没想到里面还有其他讲究。 “是的,还有那些新品,也是我淘汰的。我们的新品都是在那些款式的基础上优化改良的。不仅花样好看,质感更优,就是成本也更低。” 梁书弗从抽屉里拿出两朵头花,孙秀芹一看就明了了。 原版头花放在改良后的头花旁边,就和东施效颦一样。 “她们拿到册子后肯定会抢先做新品。我们就让她们做,等她们卖了一波后,看到卖得好,比老款赚得更多,肯定会倾尽全力生产新款。到时候我们推出亮晶晶的新款,定价比她们的就贵个两三毛,你说她们会怎么样?” 孙秀芹眼睛都亮了,“她们肯定卖不出去。” “不仅卖不出去,要是那些人贪心一些的话,说不定还会欠一屁股债。” 梁书弗笑得开心。 被人贴脸踩上来,她也真的好涵养到可以一笑了之。 毕竟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有点脾气很正常对吧。 不过打蛇打七寸,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当然这些,她就只和父母说了。 事以密成。 当晚,郑玉英携带着一大卷的大团结到了王家。 王母看到那沉甸甸地一卷钱,迫不及待伸手去接。 郑玉英避开她的手,盯着王丹丹道:“钱给你了,东西什么时候去取。” “我已经摸清了梁家所有人的作息,这两天大雾,梁勇会跟着拖拉机去县城送货。 孙秀芹会帮他一起装货。我只只有孙秀芹他们装最后一筐货的时间,最多两分钟。 明天早上四点五十分,你让人到梁家门口,我给她开门,再把藏好的东西交给她,拿了东西从梁家厨房那里绕出去,可以避开回来的孙秀芹。” 郑玉英一边听,一边点头。 王丹丹说完这些最后补充,“这个人最好找个河口村的,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否则万一撞上其他来上工的人,到时候梁家丢东西了,她们肯定会怀疑。” “那让我家姑姐来,你也认识,就是梁勇的大伯娘。” 都到这份上了,郑玉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王丹丹看了她一眼,半晌后道:“行,时间记住了,要是被人撞见识破,我是不会承认的。” “放心,我们还想以后继续和你合作。” 郑玉英想去昨天梁董英说的话,也觉得不能和王家关系搞僵。 待郑玉英走后,王母就要去抢王丹丹手里的钱。 王丹丹避开一步,将钱藏在身后。 “这里面有我一半。” “什么你的一半,都给我!” 王母翻脸不认人。 “那我就烧了它!” 王丹丹几步走到煤炉旁,拎走上面的水壶,将钱放在火红的蜂窝煤上方。 她的声音中带着害怕的颤音。 王大哥虎着脸就要大步上前。 “别过来。”王丹丹抽出一张扔进煤炉口,火苗心思吞噬了一张大团结。 “王丹丹,你疯了!” 王母吓得胆子都要吓出来了,王大哥也不敢迈步子了。 “不给我钱,那就谁都不要拿。明天我在梁家喊抓贼,到时候臧家把你们牵扯出来,我也不管。” 王丹丹一边说,一边浑身发抖。 但是她那四百块必须要给小弗,不是她的钱。 “给你给你,给你还不行吗!” 这丫头可真是疯了!看来还是要早点把她嫁出去才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凑钱干大事 从王家出来后,郑玉英并没有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河口村的二姑姐家。 梁传根屋里,灶房的灯一直亮着。 郑玉英推开门,里面七八个人齐刷刷向她看过来。 “二弟妹,怎么样?” 臧家大嫂徐翠翠脸带喜色。 臧金宝将人拉进门后急切地问,“东西拿到了吗?” “没有。” 郑玉英摇头。 众人脸上脸上的笑意都僵掉了,“什么!” 梁丽英第一个跳出来,“怎么会没拿到,今晚王家那边不是喊你去拿东西的吗?” 郑玉英也不高兴了,“大外甥女,你这话什么意思?觉得你二舅妈我故意说假话骗你吗?” 因第一次做生意被摆了一道,梁丽英现在看谁都觉得不怀疑好意。 再说臧家几个舅妈什么德行,她清楚的很。一个个恨不得把别人碗里的东西扒拉到自己锅里,吃完还要骂人几句。 她刚想点头,就被梁董英挡住了,“二舅妈,大姐也是为生意着急,你别和她一番计较。你在王家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否则以你的本事,怎么会拿不到东西。” 当初臧金宝挑人去和王家接触时,想来想去只有二弟妹合适。 毕竟王家婆娘是大队里数得上号的泼辣不要脸,要是让其他嫂子弟妹去,万一吵起来反而会把事情搞砸。 郑玉英虽然丑得让人见了一次就忘不了,但她除了厚脸皮还很会说。 现在郑玉英都空手而归,那肯定是有什么变故。 郑玉英听到梁董英这一番暗暗抬高她的话,心头才舒服了点。 “哼,还是小外甥女会说话,难怪有本事嫁到镇上。” “你!” 梁丽英气死了,这个丑老太婆是故意挤兑她吧。 臧金宝瞪了只会咋呼咋呼的大女儿一眼,端来一份芝麻汤圆。 这本是用来庆祝她们接下来要发大财的,用了海市出厂的糯米粉,芝麻馅里放了不少猪油和白糖。 “二弟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郑玉英夹起个滚圆雪白的汤圆一口吞下,黄黄的大牙齿沾着黑色的芝麻,看得梁董英赶紧撇开眼,否则她怕自己当场吐出来。 可惜躲也没有用。 郑玉英一边“吧唧”嘴吃东西,一边吐沫横飞,“啥事,是好事也是坏事。” “什么好事坏事。” 臧家三儿媳妇也端起一碗,不甘示弱吃起来。 细白糯米的甜汤圆,家里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 果然二姐家条件好,以后她要常来二嫂家。 郑玉英将王丹丹的话转述了一遍,大家听到八百块,一个个都咒骂起来。 “王家也太不是东西了,狮子大开口。” “可不是,八百块!当那东西是什么金疙瘩不成。” “不给,坚决不能给。” 臧家大嫂激动地嗓子都要劈叉了。 梁董英冷眼见着众人一番咒骂叫嚣,心理暗骂蠢货。 不过就是因为她们是蠢货,好拿捏,她才选了她们。 省得太精明滑头,和钱文萍一样,到时候被摆一道。 “妈,大舅妈,二舅妈,三舅妈,其实这是件大好事,我们必须拿下。” 待众人骂累后,她才开口。 “好事?” “头花多赚钱啊,王家要是也动了心思,到后面不给我们消息了,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干瞪眼。现在这样好啊,一次性把所有的都拿到手,不怕她们看我们赚钱后变卦。” 梁董英给大家分析,“你们说这是不是好事?” 几个老婆娘一听,好像是这个理。 她们现在把自己暴露了,王家一打听一个准。 赚钱的事谁不眼红? “可是要八百块呢,这钱谁出得起?” 徐翠翠抬头看看臧金宝。 臧金宝接到大嫂视线,连连摇头,“大嫂,之前我家被马家那个畜生骗了八百块钱,家里真没钱了。” “要不再去和王家砍砍价?” 徐翠翠开口。 “就算砍到六百块,我也拿不出来啊。” 臧金宝一脸愁容。 “不砍价,免得夜长梦多。王丹丹说得对,想要亮晶晶头花花样和做法对人不止我们一家,她不愁卖。” 梁董英道:“既然生意大家一起做, 那这次大家一起凑钱,只要把头花做出来,不用两个月就能回本。” “我们哪来的钱。” 三舅妈率先出声。 “是啊,嗝——八百块,一家就要两百块,我们可没那么多钱。” 二舅妈郑玉英咽下最后一个汤团,打了个嗝后道。 “舅妈,你们不用出那么多,我能拿出来两百五十块。” 梁董英看了一眼臧金宝和梁丽英。 梁丽英听小妹要主动出一份,眼珠子一转连忙跟上,“我也出一点力,不过我钱不多,就一百五十块。” 梁董英冲着她点头,“大姐,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把钱赚回来。这样还剩下四百块,舅妈们,你们三家能凑吗?每家差不多一百三十块。” 陈玉英眼珠子转了转,“哎,可是这一百三十块我家也拿不出来。” “是啊,是啊。” 三舅妈附和。 徐翠翠沉默,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妈,你觉得呢?剩下的你来?” 梁董英问臧金宝。 “你问我干嘛,剩下四百块我肯定拿不出,就算我们娘三个平摊八百块,二百五十块我也拿不出。” 呵呵,出二百五十块,她看着像是二百五的样子吗? 梁丽英这下后悔自己刚刚嘴快说要参加一份了,她连连瞟向二妹,却见她一点都不着急。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出钱,那这生意我就去和别人做了。” 这话一说出来就炸开了锅。 “董英,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和别人做?” “舅妈们只是帮我们做头花而已,我以后只做新款头花,老款不做了,那舅妈们自然就没活干了。” 梁董英道,“不然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手艺,白给你们做的话,我那新搭档肯定不乐意啊。” “董英,我可是你亲大舅妈啊,怎么就不能给我活了?” 做头花一个月二十多块钱呢,不干了这钱去哪赚?她大儿子还打算买拖拉机呢。 “大舅妈,我现在手里拢共也就两百块多一点,和其他人合作的话,肯定是人家占大头。到时候人家想给谁做就给谁做,我能有什么办法。” 梁董英一脸无奈。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想办筹钱了。” 她站起来,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等等!” 在她的手搭上门板时,郑玉英喊住了她。 “侄女,二舅妈虽然没钱,但回去砸锅卖铁凑一下也能拿出来,你帮我算一份。” 做生意要有长远眼光,现在做头花一个月也小三十块,要是有了新花样,一个月怎么着也能多个十块钱。 之前做头花赚了五六十块,她只要再添个几十块就够了。这些钱咬咬牙三个月就能赚回来。 郑玉英一松口,另外两个舅妈也抢着要出钱,生怕晚一些就要被踢出局。 “董英啊,我也出一百块,这样你舅妈她们就能少一点压力。” 臧金宝连忙出声。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的提议,那赶紧回去凑钱,明天再麻烦二舅妈跑一趟。” 梁董英满意极了。 果然蠢货就是好掌控。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料得真准 隔了两天,王丹丹回娘家,对着王母道:“我已经知道亮晶晶头花厂做头花的关键了。” “真的!那还不快告诉我!” “妈,这事没这么简单。我要见见那个找你的人。” “什么简单不简单。” 王母警惕道:“现在外面有好几家仿冒亮晶晶头花厂的,万一找你的人是骗你的,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能被骗了。” “可是我没办法和她一手交货。” 王丹丹摇头,“梁家把做头花的步骤都写在了一本册子上,只要拿到了那本册子就能做出和亮晶晶一样的头花。” “那你还不把本子拿回来!” 王母心急忙。 “我不能拿!” 王丹丹拒绝。 “你说什么!你是逗你老娘吗?” 王母立刻不悦地竖起眼睛。 “那本子梁家看得很紧,想要拿出来不容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去拿,那偷偷东西的就只有我一个,万一对方以这个为要挟不给我们钱怎么办?” 金阳在旁听着,觉得有道理。 “那你要怎么办?” “让妈把那个人喊过来,我和她一起去拿,到时候谁也别嫌谁黑。 还有说好的价格要重新谈,一个本子的头花做法,那得多值钱,绝对不能30块钱一个卖了。” 这些说法都是梁书弗教给她的,在说出口前,她已经在心里来回说了不下十次了。 王母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忽然这么有成算?之前不是不乐意吗?” “那我现在还说不乐意,你说行吗?” 王丹丹期待地看着母亲。 “不行,想多别想。” 让她放弃唾手可得的钱,怎么可能? “你看,我有什么办法。” 王丹丹苦笑一下,随即又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事情怎么这么多?” 王大哥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她腿旁的凳子。 凳子翻倒在地,王丹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但她依然鼓起勇气,“我要一半的钱。” “什么!” 金阳先跳了出来,“丹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心了!” “小贱人,还真是长胆子了。之前还要说要搬出去,你怎么这么有能耐啊!” 王母想也不想就要扇耳光。 “事情都是我做的,我要一点报酬,不是很正常吗?” 王丹丹躲过耳光,大声把这句话喊了出来。随后发现原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什么?” 王母愣愣地看着自己落空的巴掌。 “偷东西被抓到了是要坐牢的。” 王丹丹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发现他们脸色都变了。 是啊,他们都知道一旦被发现有可能要坐牢,可他们还要她去做。 “什么坐不坐牢,不就是一本小册子。” 王母强辩。 “那你去。” “小贱人,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反正你们不愿意分我钱的话,那你们去。” 金阳拉了下丈夫,王大哥心领神会,给自己母亲一个眼色。 先同意她,就算钱给了她,最后还不是要被拿走。 王母接到了好大儿的眼神,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 王丹丹紧绷的身体松软了下来。 当天晚上,一个人进了王家院子。 “是你。” 王丹丹看到人,愣了片刻,随后就道:“你们在卖仿冒的亮晶晶头花?” 来人是个五十出头的女人,不是她们大队的人,但是王丹丹认识她。 因为这人的外貌特征十分显眼。 来人顶着油腻的黑头发,一口牙齿又突又龅,还带着厚厚一层牙黄,后脑勺那里还有一个痦子。 这人是沈溪镇臧家村的郑玉英,河口村臧金宝的二弟妹。 “呵呵,这和你没关系,我今天来是拿定好的东西的。” 郑玉英一说话,那股冲人的味就随之而来。 王丹丹往后逼了下,冷着脸道:“现在是这么一个情况。” 她把自己这几天在梁家观察到的说了一遍,然后对郑玉英道:“我告诉你东西在哪,给你打掩护,你去拿。” “嘿嘿,我和梁家不熟,怎么去拿?再说我不也是付钱了?这不就是你的事?” “梁家为了防止我们家带东西,每天都要检查后才放我们走,那本册子可不薄,我可没本事带出来。” 郑玉英想了想,“那你从窗户外扔出来,我到时候蹲着捡。” “要是扔出来丢了算谁的?” 郑玉英咬牙,“那行,我找人去拿。” “对了,册上最起码有二十来种头花做法,不仅有市面上亮晶晶卖的那些,还有很多款是亮晶晶准备要做还没上市的。” 对方眼中的贪婪之色越来越盛,王丹丹继续,“这本册子的价值,你应该明白吧。所以一个头花三十块钱的价格不行,肯定要涨价。考虑到你和我里应外合,我就只要你八百块。” “啥?要涨价?还八百块!你怎么不去抢啊!” 郑玉英脑子一激灵,屁股上像是有刺一样弹起来。 “你不要,我可以卖给别人。毕竟外面仿亮晶晶家头花的人不少。而且我在亮晶晶上班,也知道她们每天能卖多少的头花,八百块一点都不贵,卖给别人我最起码要一千块。” 王丹丹的话让郑玉英连连倒抽冷气。 “王家婆娘,你怎么不教教你女儿,可没有这样做生意的。” 王母眼珠子一转,“这事我也不懂,我就是给你们牵个线。” 能得到更多的钱,她当然乐意。 没想到王丹丹这丫头也贪得很,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不愿意,一旦自己能拿钱,就狮子大开口。 看来之前自己小瞧了她,果然是她的女儿。 “你这价格太贵了,要是我不要,你还能卖给谁?” 郑玉英见没人支持自己,便道:“而且八百块也不是谁都出得起的。” “我可以卖给工艺品厂,亮晶晶有一部分的头花是委托工艺品厂做的,要是他们有了这本册子,就能撇开亮晶晶自立门户了。” 王丹丹努力回忆着梁书弗给她设计好的那套说辞。 “什么工艺品厂?人家大厂子才不要你偷来赃物!” “我可以照着册子临摹,谁能说是我偷的?” 郑玉英没想到眼前这个丫头这么能说。 “这,这…” 她没辙了,“这笔钱太大了,我要回去想想。” 说着她就要走。 王丹丹在她背后道:“那你快一点,不然我就卖给别人了。” 待人走后,王丹丹回头,发现母亲和大哥大嫂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强自镇定道:“她还会来的。” “丹丹啊,你说的是真的吗?卖给工艺品厂能卖到一千块甚至更多。” 金阳殷切地开口。 “大嫂,卖给工艺品厂能卖什么价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厂里的销售主任和梁家关系很好。要是我拿出那本册子,很有可能被他发现转头就去告诉梁家。到时候,我们一个都别想跑掉。” 金阳听后愣了下,随后讪讪道:“我就是问问而已。”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去梁家上班。” 说着,王丹丹迈着镇定的步伐往角落的小隔间走去。 等拉上破布帘子遮挡外面的视线后,她才用手擦了下后脖颈上的冷汗。 小弗料得真准,对方说什么话竟然都被她猜到了。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接郑玉英那些话。 提到郑玉英,她就想起臧金宝,果然是她们那伙人在作怪。 明天她得去告诉下秀芹姐她们。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全是传言 王母在梁家附近蹲了两个晚上,都没见到王丹丹出来。 她又不敢跑去梁家,自己那个隔房小姑子厉害的很,她生怕把事情搞砸了。 想到王芳将人带出来打工时候指责她的样子,王母心头就是一阵火。 呸!一个隔了房嫁出去的姑娘也来她家指手画脚,真是没把她和儿子看在眼里。 偏偏王芳还嫁得好,嫁给了大队副队长侄子家,就算她们不是同一个大队,王母也有点怵这些个当官的。 二来是梁家现在有钱,王母心里又有鬼,所以她不敢进门,生怕被人看出点什么。 等到第三天的晚上,王丹丹终于出来了。 王母看见人后,立刻将人拉到一旁的稻田旁边。 她上前狠狠锤打了女儿的后背几下,接着扯着王丹丹的头发使劲摇晃。 王丹丹被摇晃的头晕眼花,脚一滑就摔倒在地,本能的要往前爬,却被母亲上前一脚掀翻在地。 见到死丫头一脸痛苦的样子,王母心头那口气才微微散了点。 她龇着牙骂道:“死丫头,你终于出来了。你以为你能躲一辈子吗?哼!现在就跟我回去,明天一早嫁给斜眼家,看你还怎么跑!” 斜眼虽然是个老光棍,气力大的很,王丹丹就算再不愿意,嫁过去后也没有办法。 “我不嫁。” 王丹丹用一侧胳膊撑起身体,蹬着脚往后退。 王母上前就是一个耳光,老虎钳一样抓住她右手手腕,咬得死死的不松劲。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拖回去,王丹丹就要张嘴喊人。 “你喊人也没有用。我是你亲妈,把你带回去嫁人天经地义,谁都管不了。就是王芳那个贱人来了也一样!” 闻言,王丹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妈,我努力赚钱,你不要将我嫁给那个人。” “呵,你一个月才赚20块,顶什么卵用。何况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 王母丝毫不心动。 “妈,我听话,我听话。” 王丹丹用力掰着母亲捏着她手腕的五指,“我帮你打听亮晶晶的头花怎么做的,只要你不把我嫁给那个老光棍。” 王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随后又拉下来。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然后和那天一样跑掉吧。” 王丹丹苦笑一下,“你也说了,我能跑哪去。” 到这时,王母才终于满意。 她甩开钳着女儿的手,“你心里有数最好。我告诉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你是我杨春芳的女儿,我就能把你找回来。你这一辈子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等王母走后,梁书弗才从不远处跑过来,“丹丹姐,你的手怎么样?” 梁书弗拉起她的手,发现两手掌心都被石子磨破了,皮下的血肉都翻了出来,右手手腕上一片红肿。 “跟我回去上药。” “没关系,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王丹丹缩回手,拉了拉袖子管,想要遮住那片红肿。 “天气渐渐热了,手心经常沾水,不上药难恢复;手腕的扭伤不揉开的话明天也会青肿,到时候干活不方便。” 王丹丹一听,纠结一瞬后开口,“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次都是因为我拜托你,才让你受了伤。” 梁书弗上次看到王丹丹脸上的伤,但她没想到王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粗暴的对待自己女儿。 “不是的,是我妈那个人就是这样。” 王丹丹连忙道,“你别放心上,我习惯了。” “被打怎么能习惯呢?我小时候被打多了就开始躲。现在我越来越大,打我的人越来越老,我也不怕他们了。” 梁书弗状似不经意地道:“现在他们再想打我,也追不上我了。” 王丹丹听了后,低头不语。 “走,先回去上药。” 她带着王丹丹回去,孙秀芹立刻迎了出来。 看到她手上的情况,孙秀芹气得跺脚,“怎么搞成这样。” “秀芹姐,没事,小伤而已。” 孙秀芹打了一盆水给她冲手,满脸欲言又止。 梁书弗没有她那些顾及,有些话早说早好。 “丹丹姐,你妈一直这么对你,你有考虑过怎么办吗?” 王丹丹迷茫,“怎么办?” “芳婶说你妈要将你嫁给一个喜欢喝酒惹事的老光棍,你不愿意。” 这种事情,都是同一个乡的,早就传遍了。 王丹丹有点难堪的点了下头,“我待在家里赚不到钱,我妈说我没用,我兄嫂不乐意白养我,就想把我嫁了换一笔彩礼。我不愿意,过年的时候就请堂姑帮我找个活,哪怕是卖苦力都行,只要我能赚钱了,她们就不逼我嫁人。” “你在家种地,养鸡鸭,还要照顾他们一家老小的生活,怎么就没用了。” 孙秀芹愤慨,当初殷贵男也是这样说她们,处处打压剥削。 “你自己能赚钱了,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并不一定要和他们一起过。” 梁书弗道:“你可以找大队,把你的口粮地和自留地从家里划出来,单独开一个户口本。” “可我没地方住。” 王丹丹道。 “就算田地分开了,只要我住在家里,我妈就不会放过我,不!无论我在哪,我妈都不会放过我。” 她目露惊恐。 孙秀芹见状,连忙安抚,“别怕,别怕。” 梁书弗没想到她这么怕王母,沉默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幼年时,也是一听到殷贵男的名字就怕得发抖。 那种害怕是从心底生出来的,是她长期生活在殷贵男制造的氛围中产生的。 谁也帮不了她,只能靠自己战胜。 她摆脱恐惧的契机是牛棚里的老头子,第一次尝试反抗是从做饭多加水开始;然后不断试探,在殷贵男的底线蹦跶。 在那个过程中,她发现殷贵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法撼动,殷贵男也只是血肉组成的人,也有害怕的东西。 虽然因为吃不饱睡不足导致她的身体素质差,暂时无法和殷贵男正面对抗,可她已经摆脱对殷贵男的恐惧。 “丹丹姐,你听过关于我的传言吗?” 梁书弗看向王丹丹,“不孝顺爷奶,对他们动手,还大逆不道要用农药毒死他们。” “这些都是传言,我们都不相信的。” 王丹丹连忙摇头。 “不,这些不全是传言。我真的这么做了。他们要让我活不下去,那我也让他们活不下去。” 梁书弗说这话是双眼闪着灼热的光芒,“丹丹姐,你知道面对恶犬时要怎么做吗?” “什么?” “就算再害怕,也要直视它的目光。它凶,可你的气势也不能弱,只要你比它更凶狠,它就不敢欺负你了。对恶人也是一样。” 王丹丹愣住了,随即使劲摇头。 “他们人多。我妈,我哥,还有我大嫂,我,我——。” 她也知道,母亲和大哥他们才是一家,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赚钱的工具。 “丹丹姐,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怕死。” 梁书弗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何况她们还有弱点,是不是?” 弱点? 她妈最宝贝的是她大哥和两个侄子,而他大哥最在意的又是什么? “工作!” 她急切地道:“我哥最在意他的工作!他在粮管所当临时工,平日里总将自己的工作挂在嘴上。” “下次她们要是打你或逼你嫁人,你就去大队里告状,再到你王家的叔伯亲戚面前哭,让他们和大队干部一起出面警告你家人。 要是他们还不收手,你就去粮管所哭,和粮管所的领导好好说说你在家遭受了什么。 反正你都被他们逼得没活路了,还有什么可以顾及的。” 因着王丹丹的性格,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逼急了就拿菜刀架在她大哥脖子上,杀鸡杀多了,手应该挺稳的,不用担心割破气管,无非就是出点血而已。 王丹丹傻眼,“啊——” 孙秀芹最后总结,“丹丹,你只要哭就对了,哭的越惨越好,还要把他们打你的地方露出来给大家看。” “我,我试试。” 以前她只会躲起来自己哭,从没想过,原来哭还可以,还可以…… “丹丹姐,没有什么可丢脸的。要是有人觉得没脸,那个人也不该是你。” 梁书弗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 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温度,王丹丹楞了下,随后点头。 “嗯。”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 王丹丹脚上布鞋的搭襻在推搡中断裂了。她拖着不跟脚的布鞋,默默地往外走。 走到大路上,她往四周看了下,发现周围一片墨黑。 也是,已经快十点了,农家早就熄灯休息了,而她连一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次日凌晨,梁勇将收到的菜蛋整理好,打开大门,被蹲在门外墙角的人吓了一跳。 “哎呀!小王,你怎么在这?” 王丹丹一整晚没合眼,此时眼睛又肿又红,再加上吹了一夜冷风后的苍白脸色,看得梁勇直皱眉。 “老板,我睡不着就早点来。” 王丹丹低着头。 起来给各个房间开窗透气的孙秀芹听到声音,也跑出来。 一看到王丹丹这个样子,连忙将人拉进屋。 “这是怎么搞的?梁勇,快去倒杯热水来。” 孙秀芹一边搓着她的手,一边喊梁勇,“再绞块热毛巾来,还有白煮蛋也拿个过来。” “不用了,秀芹姐。” 王丹丹想要将冰冷的手从孙秀芹手里收回,但被按住了。 “别动,要是不搓热,会长冻疮,到时候又痒又热,弄不好还会结痂流脓。” 王丹丹不敢动了。 要是手上流脓液,她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头花就糟糕了。 梁勇将东西很快送来,孙秀芹让他自己忙,然后将人按在凳子上坐下,“和家里吵架了?” 她用毛巾给王丹丹擦了把脸,接着又用剥壳的鸡蛋在她脸上滚。 她很有经验,这张脸一看就是被扇了巴掌。 “秀芹姐,不用浪费鸡蛋。” 王丹丹有点慌乱。 “你听我的,鸡蛋消肿很有效。” 孙秀芹将鸡蛋贴着她的脸颊,轻轻按压。 王丹丹察觉到脸上轻柔的触感,然后才反应过来,“秀芹姐,我自己来。” 孙秀芹将鸡蛋给她,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道:“不管发生什么,身体都是自己的。下次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了。要是没地方去,你来敲门,可以睡在工作间里。” 王丹丹愣了下,眼眶迅速弥漫一层水汽。 “嗯。” 她带着鼻音的点点头。 接着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秀芹姐,有人找到我家,让我给她做内应,看你们家的头花怎么做的。” 说到这,她连忙道:“你放心,我没有同意。” “所以你和家里起冲突是为了这个?” 孙秀芹问。 “对不起,秀芹姐。” 自己母亲起了那样的坏心思,她还有什么脸待在这继续工作。 “我从今天起就不来亮晶晶了。” “你也知道我们这有多忙,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手脚快干活又麻利的人,你要是不做了,我去哪找人?” “对不起,我——” 王丹丹觉得自己真是太糟糕了,耽误了秀芹姐的生意。 “你是你,你家人是你家人,他们的想法、还有他们做的决定和你无关。何况你不仅拒绝了她们,还把她们的事告诉了我。” 孙秀芹缓缓道:“你就安心留下来。” 王丹丹手里捏着的鸡蛋都差点滚落,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秀芹姐!” 她很想要这个工作,但是想到她妈的性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 “我留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 “少了干活的人,对我来说才是麻烦。” 最近日头变长,梁书弗每天五点半床,趁着早上头脑清楚,把前一天的学校教的知识复习一遍,预习新知识,然后再画一会画,练习一会刺绣,在7:15分之前出门上学。 昨天晚上她想一个问题想了很久,早上睡梦中忽然有了灵感,急忙起床验证,刚合上笔记本,她就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 在听了一会儿后,她想到一个办法。 “丹丹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见小老板下楼,王丹丹局促的站起来。 姑姑有和她说过,梁家的这些声生意,小老板梁书弗在里面很有话语权。 她提的建议或做的决定,两个老板基本都会采纳。 所以平时在面对小老板时,她更拘谨小心。 “你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我一定尽力。” 梁书弗见她这么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她有这么可怕吗? 好吧,在涉及工作的时候她确实经常严肃一点。 可这也没有办法,她才十五岁,长得也小小的,要是不严肃一点,谁会把她一个小孩子当回事。 王丹丹的性格十分绵软,芳婶同她们说过她家的情况。 她是芳婶堂兄的女儿,性格和她那个软绵绵的父亲很像。 芳婶堂嫂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对从身上掉下来的女儿,就和卖身的长工一样压榨。 芳婶堂兄还活着的时候,王丹丹的日子还行,虽然要干一堆家务和农活,但至少能吃饱穿暖还上了小学。 可惜王父年轻时干活太拼命,伤了身体,在儿子结婚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王父一死,王丹丹的日子就变得难过了。十几岁的时候挑起全家重担,随着年级渐长兄嫂就盘算着用她的亲事换钱。 可惜王丹丹人又瘦又小,有点余钱的人家看不上,没钱的人家,王家又觉得不合算,还不如留在家里使唤。 一年年拖下来,王丹丹竟然成了远近闻名的老姑娘。 这次来梁家做工,是因为王母要将她嫁给一个老光棍换彩礼。 “你回去和你妈这么说……” 梁书弗凑到她耳边。 王丹丹眼睛越睁越大,“这样真的可以吗?” 梁书弗点头,“没事,你就这么说。对了,你让你妈分你一半的钱,否则就不告诉她。还有,你和找你妈的人见下面,看看到底是谁。” 王母为了不让女儿越过她和人交易,连是谁找上的门,她都不肯透露。 “嗯。” 王丹丹点点头。 “这两天你先住在我家,让你妈急一下,等她主动找你。” 梁书弗道。 做戏做全套,要是王丹丹忽然转变心意回去,说不定会惹人怀疑。 王家 王母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王丹丹回来,她虎着张脸,恨恨地栓上了门闩。 “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她对着大门喊道。 “妈,丹丹该不会是去姑家了吧?她会不会把我们的打算说出去?” 金阳有点担心。 “你放心。” 王母瞥一眼儿媳妇,“她那性子就和她那个死鬼爹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金阳想到进门这些年,小姑子确实胆小的很。就算是和婆婆意见不同,也只会哭哭啼啼哀求,别的一点卵用也没有。 于是她也安下心来。 “臧家说了要尽快。要是小姑子不松口,那该怎么办?” 一个花样三十块钱,五个花样就是一百五! 这钱也太好赚了! 金阳早就想买一个金戒指了,要是这次能搞到钱,足够她买一个细细的金戒指。 “丹丹也真是的,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人家梁家知道她是谁啊,用得着她这么维护。” “不行,明天我得去找她。” 坚决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猪狗不如 王丹丹走回家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到正当空。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父母的房间里有一点微弱的火光。 她轻手轻脚推开门,走到灶房旁临时搭出来的一个小角落。 “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刚脱了外套打算洗漱一下,就听她妈过来找她。 “今天有点忙。” 王母嘟囔了几句,又道:“明天早点起来把今晚的锅子碗筷刷了,再把院子里的衣服洗了,早饭你早点煮,你哥说今天的粥太烫了。” 王丹丹不敢反驳的点点头。 王母嘱咐完,打了个哈欠,又碎碎念,“谁家二十六七岁的老姑娘了还赖在娘家不嫁人,之前介绍的那个不就是年纪大了你几岁,人家都不嫌弃你,你倒还挑上了。怎么,你想吃住娘家一辈子不成?” 王丹丹咬唇,最后道:“妈,我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就交给你。” 王母顿了一下,才道:“我也不是要你钱,但你大哥大嫂养家里两个毛头小子不容易,谁家快三十岁的小姑子不嫁人,吃喝在娘家,和大哥大嫂外甥们一起生活?要是你不交钱,我怎么给对你大哥大嫂交代。” “妈,我知道了。” 这些话王丹丹早就听了不下一百遍,她也不想和人争论。 反正争论也没有用。 “行了,早点睡吧,别洗漱了,省得吵醒你大哥他们。还有,别点灯了,费钱。” 说着,王母端着一盏洋油等走远。 待人走后,王丹丹默默用冷水绞了帕子,贴在冰冷的脸上。 另一边,经过一番折腾,梁董英终于找到了切入口。 她让臧金宝找人去了王家,让王母说服王丹丹给她做内应,只要搞到头花的做法,她就给三十块钱。 “现在王丹丹还是学徒,你让她好好学,等她以后学熟练能出师了,我给她开一个月五十块的工资,你让她到我这来做,保管她不吃亏。” 王母听了后疯狂心动,当即保证,一定会让女儿想办法弄到梁家头花的做法。 这天王丹丹下班后,发现屋子里的灯全亮着。 大哥大嫂和母亲全在等她。 她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之前他们要她嫁给那个三十六岁的斜眼歪嘴老光棍时,也是这样。 “丹丹回来了。” 大嫂金阳热情的招呼,“吃饭了吗?给你留了饭菜。” “谢谢大嫂,我在主家吃过了。” 王丹丹连忙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屋子我来收拾。” “哎,不忙。” 金阳按下她,“丹丹,你去梁家干活也有一段时间了,那边的活累不累啊。” 王丹丹不知道大嫂想要做什么,只能谨慎的点点头,“还行。” “什么还行,你姑也真是的,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却一点也不关心你这个侄女,哪有她这样做姑姑的。” 王母忍不住又念叨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王家大哥“嗯哼”一下,清了清嗓子,王母才止住话头。 “妈,姑姑一直记挂着我们,否则也不会给我介绍工作。” “你那工作就是给个体户打杂,不稳定,说不定过两年她们不做了或是倒闭了,你年纪也大了,到时候怎么办。” 王母将话题拉回来,“你还是得自己早做打算。” 王丹丹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来了,她不接话,只是沉默。 但王母三人明显也不是要她一个回答,而是早就帮她最好了决定。 “丹丹,听说梁家的亮晶晶头花很畅销,你去帮忙这么久,学到什么本事了吗?头花怎么做的你看清楚了吗?” 金阳委婉的问。 “我才刚去一个月不到,现在就给大家打个下手,修剪线头,检查有没有脱线,有没有溢胶。头花怎么做我不清楚。” 王丹丹低着头,说话声音低的和蚊子叫一样。 “那你主动去帮帮其他人,看看她们怎么做的,不就学会了。” 金阳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要是你学会了,说不定梁家人看你机灵,就让你上手了。” “但姑姑说不着急,让我慢慢来。” 王丹丹坚持,“我本来就没什么基础,勉强凑过去学也是学不会,还不如把手头工作做好了。” “什么不着急!你怎么这么笨?人家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出息都没有。” 王母不耐烦的打断她,“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有人来打听梁家的头花生意。只要你能弄到梁家的头花做法,人家就愿意出钱买。” “妈!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事。” 王丹丹震惊的抬头。 “我为什么不能?人家给了钱的呀。” 王母理直气壮,“你在梁家就是个打杂的,要是你干得好,人家还愿意让你去她厂里上班,一个月的工资有现在的两倍。” “我不去!” 王丹丹道,“我也不会帮你做这种事。” “死丫头!” 王母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不做也得给我做,要是你不愿意,那你就给我嫁人!就上次那个,下个月初就嫁过去。” “我不嫁!” 王丹丹眼眶红红的,坚决不低头。 “丹丹,咱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在梁家干活一个月最多20块钱,虽然你都交给了咱妈,可你不嫁人,住在家里一个月的花销再省也要15块钱。以后你年纪大了生病吃药都要钱,你要是不趁着现在年轻多攒点钱,老了怎么办?” 金阳一副都是为了她好的样子,“现在有这么好机会,你要把握好。” 王丹丹不说话,但抗拒的态度十分明显。 等了一会,王丹还是不说话,王大哥不耐烦地敲敲桌面,“你大嫂和你说话呢,哑巴了?” “我不想那样做。” 王丹丹咬牙,“这份工作是姑姑介绍的,要是出点事情,肯定会连累姑姑。秀芹姐对我也很好,我不能没良心,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什么叫猪狗不如?你这是在骂我吗?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王母气得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 “别人给你一点甜头,你就和条狗一样对她们摇尾巴,我养了你快三十年,也没见你这么孝顺过。” 连被扇了两个巴掌,王丹丹的脸高高肿起一块。 “丹丹,赶快跟妈道歉。”金阳出来当和事佬。 “不就是让你学个花样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村上堂客们给孩子织毛衣,不都是你教我,我教你?就梁家要藏着掖着,真是小家子气。再说梁家已经赚到不少钱了,你学了后教给其他人,也影响不到她们什么。到时候大家一起发财,不是皆大欢喜。” “你这是偷换概念。” 王丹丹平静地道。 “啥?啥概念?” 金阳愣住了。 “村里织的毛衣是自己穿的,不是用来卖钱的,但亮晶晶的头花都是要卖钱的,这两者根本不一样。我要是这样做了,和去人家家里抢钱有什么两样?” 听她这么说,金阳也不高兴了。 “什么抢钱不抢钱的,一点小事被你说得这么严重。你要是不做,别人也有办法。现在好机会掉你头上,还不快点抓住了,少在这假清高了。清高可不能当饭吃,只有钱才能让你吃饱饭。” “你要是不愿意就给我嫁人,人家还愿意出三百五十块的彩礼。” 王母也在一旁暗自施压。 “我搬出去,以后不给家里添麻烦。” 王丹丹忽然道。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王母忽然暴起,她冲过去扯住女儿的头发,连扇几个耳光后拖着她往外走。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想飞了,那我就成全你,从今后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以前她每次这样做,王丹丹总会痛哭流涕的求饶,对自己提的要求有求必应。 这也是王母拿捏王丹丹的手段。 这次她效仿之前,一番打骂拖拉,将王丹丹关在大门外。 等她将人拉到门外后,不用过一会,她就会求饶了。 可是今天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王丹丹被母亲扯着头发衣服推出门后,她没有拍门求饶,而是留着泪默默站起来,转身离开。 “怎么没声音?” 半晌后,金阳听外面很安静,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大哥拉开门一看,“妈,王丹丹那个贱人跑了!” 第三百七十章 步子迈太大 “呸!不要脸!还挑几个,我看是想来占便宜!” 殷婆婆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忧心忡忡,“秀芹,这婆娘肯定憋着坏心思。” 孙秀芹点点头,“麻烦大家以后看好工作间,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要是有人打听头花怎么做,也请大家注意保密。” 王芳保证,“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乱说。” 过年后刚刚到亮晶晶头花厂打下手的王丹丹也跟着保证,“孙老板,我也会保密的。” 要不是孙阿姨留下她,她就要被嫁掉了。 “你这孩子,喊什么老板,你就跟着芸芸一样喊我姐吧。” 王丹丹虽然是王芳的堂侄女,年纪却不小了,已经二十六七了。 孙秀芹这么一说,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能点点头,“秀,秀芹姐。” “哎,好好干,发了工资把钱存好了,等你出嫁也是一笔嫁妆。” 孙秀芹其他安慰的话也不说,就说点实际的。 王丹丹心中感动,默默将这份恩情记下。 晚上梁书弗回来,孙秀芹将白天的事说了下。 “幸好咱们对她提前有提防,否则今天就被她闯进工作间了。” “她进工作间也没用啊。” 梁勇想不通,“她又不会女红,奶奶一直说大伯娘手指头粗得和萝卜一样,连跟针也捏不住。” 对于自家大伯娘的能耐,他还是有点数。除了喜欢捣鼓吃食外,其他都不行。 “也许她看了后回去和谁说?或者摸走几个半成品给别人拆开来研究。” 梁书弗道,“既然她想偷师,总归有办法。” “那怎么办?” 孙秀芹着急,“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梁书弗对此也没有好办法,“我们只能保证亮晶晶头花的质量。” 接着她又道:“工艺品厂那边,我也要去和他们提醒下,别让人在那边钻了空子。” “如果我们因此而被打倒,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到位,只要我们及时发现,立刻改正,也是一件好事。” 见父母深色凝重,梁书弗安慰道:“其实也不用太紧张,只要我们自己稳得住,这些都不足为惧。” 亮晶晶这个品牌才刚有点知名度,要是这些困难都越不过去,那她想的那些以后都是空话。 “爸,你养的那些野鸭子,徐老师怎么说?” 说起那些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鸭子,梁勇精神一振。 “那天我根据徐老师的指点,把野鸭吃的东西换了下,还有它们的作息我也该了下,现在野鸭精神比之前好多了,也不再那么肥了,估计很快就能下蛋了?真不愧是有知识有文化又专业的人才。” “爸,要是这次咱们家养野鸭蛋的品质和野外摸回来的一样,可以试试培育鸭苗,看看二代,三代家养培育出来的野鸭生的蛋稳定性怎么样,咱们争取用自己养的野鸭蛋替代野外野鸭蛋。” “啊?这得费多少时间啊,就是养鸭子的池塘也不小。” 梁勇本只打算用自己养的野鸭来补充目前供给不足的问题,而没想过替代外面收的野鸭蛋。 “爸,只有我们自己养了,才能保质保量的供给饭店。我听朱志伟说,县里发现野鸭蛋卖得好,已经在考虑建野鸭蛋加工厂了。” “什么?” 梁勇惊讶,“县里要建厂?” 虽然朱志伟说只是有这个考虑,还没有确定下来,但可能性很大。 “要是建成的话,以后县里的工厂肯定会统一收野鸭蛋,那我们再去收野鸭蛋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饭店的生意还怎么维系?可若我们自己手里就有源源不断的野鸭蛋,不仅不用担心饭店的生意,说不定工厂都会直接和我们定货。毕竟稳定的货源才是最重要的。” 梁书弗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 养野鸭的成本不低,要准备足够大的饲养场地,为了让它们适应新环境,要在饲养场地内放置一些草丛、树枝等, 场地要足够安静,这样才能让野鸭有安全感。 还有野鸭活动的池塘要定期清理,定期换水,保持水质的清洁和卫生,避免水质污染导致野鸭生病。 因为是家养,野鸭在池塘里寻觅到的水生植物、藻类、昆虫不够吃,还要添加专门的鸭饲料。 这些种种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梁勇养这十只野鸭,才几个月已经花了将近百来块钱了,要是它们一直不下蛋的话,就是纯亏。 “这件事我们再合计一下。” 现在是春天,他最近忙着去竹林挖竹笋,摘香椿。 “不着急,现在家里人手不够,很多事想做都做不成。” 梁书弗也叹口气。 不论是头花还是服装这两块,她都很缺人啊。 头花的人手相对要求低一些,只要求有一些针线功底,上手相对快些的就行。 而且年初在芳婶子的推荐下,加了她娘家的一个堂侄女。 可服装的人那边却难招的很。要不是后来纪师傅过来帮忙,再加上外婆的帮忙,才勉强支应着。 但两个长辈年纪都大了,每天干得和陀螺似的,梁书弗也十分心疼。 “爸,妈,咱们还是要招人。村子里找不到,就去镇上招;咱们镇招不到,就去隔壁镇招。” “你爸那边还好说,亮晶晶这里却不容易,人家一听我们个体户,都不愿意来。” 有手艺的人谁愿意来。 “我们找找那些年纪在50岁到60岁之间的阿婆阿爹,不管是会做衣服,会绣花还是会裁剪,都可以试下。要是不能独自完成一件衣服,可以和头花一样做流水线作业。” 精品服装可以由母亲,纪师傅两人完成;其他批量生产的服装,只要布料裁剪出来后,谁做都一样。 经过这次头花仿冒事件,梁书弗的头脑中产生了一种保密意识。 将整个工作切成多个流程,分派给不同的人做,既可以提高效率又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技艺的不外穿。 至于选择50-60岁的人,那也是没有办法。 年轻人求职业发展前景,只有年纪大的人或是没别的选择的人,才会给个体户干活。 “行,那我到时候和村里的人说说,看看他们有没有亲戚有兴趣的。” 这段时间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孙秀芹也焦虑。 第二天,梁书弗抓紧时间和工艺品厂的科长打了个电话,让他和车间里的工人强调下头花制作的保密性。 肖春阳在电话那头连连保证,“放心,给们做头花的工人都是正式员工,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砸了自己饭碗。” 接着他问起了双方的合作,“上次给你做的那个塑料扇梳发卡已经有2000个库存了,还要继续做吗?” 梁书弗翻看了下从高喜德那得到的销售数据,由于天气还没转暖,塑料扇梳发卡卖得没有布艺的好。 “再生产1000个吧,肖主任,接下来有一款新的款式要麻烦你们。” 一听又有新订单了,肖春阳笑得见牙不见眼。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都是老关系了,还客气什么。对了,大概要做多少啊?” “10000个。” “好的,没问题。”肖春阳笑着应道,接着反应过来后在电话里大叫,“10000个!?” 双方合作多了,肖春阳也从来没接到过一上来就是上万的新款。 “会不会太多了?” 他提醒到,“新款还是要摸摸市场的底才好。” “肖主任,这可不像你,我给你们送订单还不好?” 梁书弗调侃道。 工艺品厂去年的效益不好,幸好去年有了亮晶晶的代加工订单,才保障了工人们的各项福利。 “我这不是怕你步子迈太大,到时候摔了跟头,我们厂跟着吃亏。” “放心,就是摔了跟头也不敢拖欠你们的费用。” 梁书弗清脆的笑声想起,在挂电话之前,她真诚道谢,“谢谢肖主任提醒,你就且看着吧。” 挂完电话后,肖春阳摇头。 他就看这10000个的新款和不畅销的扇梳发卡怎么卖。实在不行,就让她慢慢支付加工费吧,小姑娘也不容易。 第三百六十九章 都防着她 “村上那几个在亮晶晶干活的婆娘没有一个好说话的。” 臧金宝甩着手上的水滴从屋外走来,想到刚刚王芳那个糗堂客对她冷嘲热讽,就一肚子的气。 “妈,你没好好和她说嘛?” 梁董英不满。 之前臧金宝去找过殷老太婆和王大眼家那个老不死的,也是话不投机,三两句就吵了起来。 “我怎么没好好说,我就差把脸按在地上了,那糗堂客还阴阳怪气。” 梁董英着急,“那怎么办?没有新款的话,咱们的发圈也卖不动啊。” 臧金宝想到那些和雪片一样飞来的钞票,要是让她眼睁睁看着它们飞走,心里就和猫抓了一样难受。 “我再找人打听打听,实在不行,我就去梁家看着她们,我就不相信她们还能赶我出来。” 梁董英连忙给她端来一碗面疙瘩汤,“妈,这是我做的面疙瘩汤,你快趁热喝。” 臧金宝接过后“稀里呼噜”喝了两口,然后想到什么一样的抬头。 “你最近怎么老回来?女婿没有意见吗?” 最近梁董英就和没出嫁一样,一到下班点就回家。 “他最近忙得很,不到半夜不回来,回来也是倒头就睡。我也不耐烦看钱家那个老太婆,每次回去让我做着做那,把我当佣人一样,干脆回你这来。” “那个死老太婆,欺人太甚!” 臧金宝咒骂几句,然后又道:“家里的钱不都在你公公手里,你就讨好你公公。说到底你还是得赶紧给钱家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女婿和你公公肯定都听你的。” “哎呀,知道了。” 说起这个梁董英就烦躁,钱文忠最近根本都不碰她,去哪生孩子。 “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大姐收回来的那些零碎布头不少,舅妈她们的工资也要给,咱们头花生意刚开始,要是我不操点心,还不是要亏钱。” 这话自然是搪塞母亲的。 臧金宝和梁丽华一样根本搞不清账目,她每次给大家报账的时候把成本和损耗说大一些,把利润抠掉一些,她们根本察觉不到。 “哎,舅妈她们的工资可不便宜,我可得加把劲。” 臧金宝想到自己娘家那些弟妹们最近拿到的钱,也有点讪讪,“那我再去打听打听,一定把孙秀芹家的款式搞到手。” 梁董英弯起唇角,果然还是和娘家人一起做生意最舒心,不管是母亲还是大姐,都好糊弄的很。 另一边,殷婆婆和王婆婆两人一边干活,嘴里聊起这两天的闲话。两人都说起了臧金宝来和她们凑热乎,王芳一听,“她也找你们了?” “怎么,她也找你了?” 两个老婆婆一听,觉得这事不对啊。 “她问你什么了?” “刚开始瞎扯八扯,后来就问在这干活我累不累,一天到晚拿着针手疼不疼。” 王婆婆鼻子轻哼一声,“我和她又不熟,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也问我平时是做头花有没有其他工具,用不用缝纫机,问我做得快不快,一天能做几个。” 殷婆婆道,“她还问我咱们亮晶晶的头花卖那么好,来不来得及做,有没有什么诀窍。” 王芳听后一拍大腿,“好啊,臧金宝肯定在憋什么坏主意。她也问我那些好看的头花是怎么做的,学起来费不费力,上手快不快。” “我们得和秀芹还有小弗提醒下这事。” 梁书弗和孙秀芹听到三人的话后,对视一眼。 之前夏婶告诉她们工厂里有好些人买了仿她们家的头花,高伯伯也提醒她有人去供销社散布消息,想要抢亮晶晶的生意。 她们顺藤摸瓜找了一个叫张莉梅的女人,那个女人是给县里的布艺品厂做派活的一个小头头的表姐,基本可以确认过年前仿她们家头花的和布艺品厂派活的那个小头头脱不了关系。 年后她在报纸上的广告一刊登,亮晶晶头花再次热销。 加上那家做出来的头花质量问题,夏婶告诉她们,现在工厂里买了便宜绒线发圈的人都在抱怨,说还不如多出一块钱,买亮晶晶家的了,至少质量有保障。 但紧接着,又有其他人也卖起了头花,不仅有绒线的,还有布艺的。 这家做出来的质量比张莉梅她们的要好,价格依旧比亮晶晶的便宜。 她们卖货的路数和张莉梅家很类似,都是去附近乡镇的厂门口兜售,最近一个月卖了也不少。 “看来大伯娘也有这个心。” 孙秀芹叹气。 她们家和梁祖根家的关系是面和心不和。 不仅是因为没有带梁利峰一起收泥货,还有她没给大伯娘送布,梁董英出嫁要衣服,她也没有把给陶记者做的那套婚服给她,甚至碎布头也没给她们。 这些事大伯娘时不时拿出来和村上的人说,言语间都是在埋怨她家忘恩负义,不记得当初分家时大伯给她们撑腰的事了。 “可能不止是想想而已。” 梁书弗道:“我记得吃喜酒的时候,钱家那个大姑子是布艺品厂上班的吧。张莉梅和布艺品厂有关,梁董英也和布艺品厂有关。” “你是说梁董英和她大姑子也参与了?” 孙秀芹想了下,觉得是有这个可能。 “妈,你这段时间家里注意点,也和几个婆婆她们说下,要是臧金宝过来,别让她进我们的工作间,楼上放东西的厅堂也不要让她去。” 孙秀芹点头,“好,我知道了。” 梁书弗说完就急着去上学了。 在她走后没多久,臧金宝果然登了门。 “秀芹,我的小外甥女上初中了,就想要一个你们的头花。去镇上去供销社太远了,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款式,就寻思来你家多拿几个头花让她挑挑。到时候挑不中的话,我再拿回来还你们。” 她说着就要钻进工作间。 孙秀芹没想到听会自说自话的就进屋子,“大伯娘,这里面乱,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臧金宝有不是真的要买头花,只是找个由头而已。 “里面东西齐,我进去挑挑花样啊。” 她将孙秀芹推开,眼睛四处打量着屋子里头。 “诶,你这个人怎么推人啊。” 殷婆婆早上刚得了秀芹的嘱咐,早就防着臧金宝了。 臧金宝这才回头,看到孙秀芹被她推倒在一旁。 她撇撇嘴,“我又没有用力,秀芹你自己怎么不站稳点。” 孙秀芹扶着门框站起来,也严肃了起来。 “大伯娘,这里面是我们工作的地方,有很多零散的配件,要是弄脏弄混了,大家还要整理。你还是在外面等着,想要什么价位什么款,我给你拿出来。” “哎,不用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保证不乱动东西,就看看。” 臧金宝一边说一边还要将想要扒开看在门口殷婆婆。 “臧金宝,你这人怎么回事,都和你说了不能进来。你怎么还非要进来,该不会是想做什么吧。” “什么做什么!” 臧金宝被说中了心里的盘算,心虚的大声嚷嚷,“秀芹,难道你也是这么想我?” 孙秀芹客气一笑,“大伯娘,我们家的头花都是供给供销社的,容不得半点差错和瑕疵,所以这间工作室,除了工作人员,谁也不能进。” “我好心来照顾你生意,你还和防贼似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臧金宝不满地数落着,“秀芹,再怎么样,你也是河口村人,也是梁家媳妇,可不要做了生意赚点钱就把纲常伦理全给扔掉了。” “是,大伯娘你的话我记下了。” 孙秀芹也不恼,笑着接话。 “大伯娘,你想要什么价位的头花,我帮你拿。” 见她油盐不进,殷老婆娘几个又防贼一样盯着她,臧金宝臭着张脸,“算了!你家的东西金贵,我可买不起。” 说着,她冷着张脸骂骂咧咧走了。 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 梁家人狗眼看人低,都防着她。 第三百六十八章 再次勾结 年初八的时候,虞县日报刊登了一则广告。 广告占版面的四分之一,其中大半都是亮晶晶头花的图片,还有一些地方给了品牌标签的特写照片。 广告文字中着重介绍了头花的质感、佩戴效果以及品牌介绍,目前的售卖地点。 就当人们以为这个广告是昙花一现的时候,虞县日报连续一个月刊登了亮晶晶头花的广告,且每一周都会更换不同的产品。 看到报纸的人在看了广告后,纷纷涌去供销社,再次带起了一股购买热。 于此同时,钱文萍的头花生意却遭到了寒潮。 她找人做的那些绒线头花,经过了两个月的使用后,出现了缩水、起球和脱毛褪色的情况,很多人开始找她退货。 她当然不肯,于是口碑越来越差,帮她兜售的人现在看到她就摆手,不肯再帮她卖东西。 “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我给你提价,每卖一个多给你一毛钱。” 钱文萍着急,她见过年前卖得好,就让那些人多做一些,现在她手里囤了上千个发圈,就算成本不高,也要四五百块钱;更不要说她打点出去的钱,也要两百多块了。 要是接下来卖不出去的话,那之前赚得钱都不够这些费用的。 卖货的人听到每卖一个能多一毛钱心动了,但是想到那些人说着要她退钱多样子,她就坚定的摇头。 “这真不行,我现在都不敢去那几个厂子,就怕被她们逮到了要我退钱。” 钱文萍扯住她,“大姐,你再帮我一次吧。我可以降价卖,只要一块二毛一个,不!一块钱也卖!这不比亮晶晶的便宜多了?” 张莉梅连连摆手,“不行,真不行。你这款卖不掉了,而且最近做头花的人也多了,和你款式一样但质量不错的毛线发圈也就卖一块八毛,你别说,要不是没有亮晶晶的商标,我都以为是亮晶晶的了。” “是谁!竟然学我,太不要脸了!” 钱文萍听后双眼赤红。 “谁知道呢?哎,这生意就是这样,你看人家生意好跟着做,也有其他人跟着一起做。” 张莉梅倒是习以为常,“只是一些毛线发饰,谁还不能做了。” 现在大家能模仿的时候亮晶晶头花的一些基础款,像是玫瑰法发卡,牡丹花发带,绸缎蝴蝶结鸭嘴夹这种,因为成本和原材料,还没有人模仿。 毕竟低成本的模仿才能卖出低价,高成本的模仿不是普通人能做的,除非那人本来就有钱,舍得砸钱进去,或是有设备的头花厂。 “大姐,你帮帮我吧,我这大半家底都砸进去了,要是赔了我就不活了。” 钱文萍一手扯住了大姐的手腕。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 张莉梅使劲挣脱,却被抓得死死的。 “我不放,你要是不帮我,我今天就不放了。” 钱文萍无赖地道。 哎,她就不该贪图钱文萍给的好处费,揽下这件事。 在她之前,是钱文萍的小姑子帮她卖东西,后来也两人不知道怎么闹翻了,钱文萍才找上了自己。 “文萍,不是姐不帮你,除非你有新款,那我还能帮你试试。” “新款式?”钱文萍呆呆地。 “对啊,就什么玫瑰花牡丹花那种,还有亮晶晶的弹力发带,那款卖得也很好。我还有事,先不和你说了啊。” 张莉梅见钱文萍还在呆楞中,连忙挣开她的手跑了。 钱文萍跑回娘家,对着正在洗菜的钱母问:“妈,弟妹人呢?” 钱母看到她忽然过来,“你不是忙着卖头花吗?找她干嘛?” “妈,事情不好了。” 钱文萍将事情说了一遍,钱母一听不淡定了,“那之前那些赚得的钱也赔进去了?” 她扔掉手里的菜,将女儿扯进了小房间,“那可是我的私房钱!” “妈,现在只有弟妹能帮我们了。要是有新款式,我们再卖一波,卖完后就能回本了。不,只要新款够过,我们不仅能回本,还能赚钱。你看亮晶晶卖那么好,不就是靠不断更新的款式。” “但你上次不是将她踢出去了,她还能帮你?” 钱母脸色也难看起来。 “妈,她可是你的儿媳妇,只要你开口,肯定可以的。” 钱文萍信心满满。 当初梁董英和文忠处对象的时候,梁董英对母亲可是很尊敬的,可以说母亲指东她不会往西,否则她们家也会同意一个乡下姑娘嫁入钱家。 “呵,她现在可不一样了。果然乡下人就是虚伪,一进门就翻脸。” 钱母不屑道。 “那让文忠去和她谈谈。” “你弟弟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回来连话都说不上就进屋了。” “这不行那不行,这么怎么办?” 钱文萍焦躁地原地打转。 “梁董英是个见钱眼开的,看来这次要出点血才能让她帮忙了。” 钱母道:“只要她给你弄来新款的制作方法,你就分她四成利润。” “那怎么行,这么一来我不是白做了吗?” 钱文萍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那你说怎么办?这生意你还要不要做了?亏的钱要不要赚回来?” 钱母此刻也有点懊恼,当时怎么就被大女儿忽悠了,本来她们一家三个女人一起做多好,可是女儿贪心,这不把儿媳妇惹恼了,人家现在肯定不乐意帮忙。 “那我们自己找师傅研究研究。” 钱文萍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们知道的有名的裁缝,竹编手艺人,做花边,钩线花的人。 “亮晶晶的那些花样我们又不是没买来拆过,可拆开后再按照皱褶拼回去后总是不像,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诀窍,我们要是弄不到这个诀窍,就模仿不了那些款式。” 钱母一盆冷水泼下来,“现在只有指望梁董英了,毕竟她和那个亮晶晶的梁家是亲戚,还是同一个村的,不管打听消息还是拉关系,她出面最合适。” 最后钱文萍只能认命,“那我来和她聊聊。” 梁董英听了钱文萍的话后,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道:“这件事我要合计一下。” 钱文萍觉得梁董英这是在拿乔,“董英,我这利润可是给得足足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梁董英在心里冷笑。之前钱文萍是怎么硬气的说不用她,赚不到钱就想起她了? 她已经和娘家人搞了一摊新的,最近卖得不错,才半个多月就卖了将近四百块钱的货,算下来她一个月能分到一百多块钱。 这还是刚开始,最近她在盘算怎么搞一些新款式,尤其是亮晶晶卖得好的那几款。 要是能搞到,她一个月最起码能有两百块分红。 想到这,梁董英又不免埋怨孙秀芹。 明明能赚那么多钱,却连套大衣都不肯送,真是小气巴拉上不了台面。 钱文萍主动找过来,她心里设想了很多。 反正她要去搞新款式做法,反正钱文萍又不懂,到时候只要把搞到的制作方法稍微改一下,她不仅能额外赚一笔钱,还能不影响自己的生意。 于是她假意不满道:“你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吗?眼红亮晶晶头花的不少,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这样的办法,可没有一个人把亮晶晶头花的制作方法泄漏出来。那些人对梁家可是忠心的很。” 钱文萍听了后又连忙做低俯小,“董英,你可不是一般人,别人做不到的事你肯定能做到。” 在她的一声声恭维下,梁董英终于软化了态度。 最终两人达成了愉快的合作。 第三百六十七章 团圆年 梁勇刚走到大门,就见大舅子正在门口等着他。 “大勇,怎么样?” 他担心的问。 见大舅子特意等着他,梁勇心中一热,“没事,和他们说清楚了。” 说清楚? 孙卫兵不解,但是见他脸上还带着点不郁之色便没追问。 “走,大家都在里面。” 孙卫兵一手勾住他,推着他往里走。 等他走到棚屋下,发现大家都在等他。 小弗正在给小征涂紫药水,吉阿姨正搂着瑶瑶坐在旁边看着。 苏叔和芳姨正兴致勃勃地参观着他的农副产品分拣区域,徐卫龙蹲在地上看着篓子里的野鸭蛋,胡婶和陶记者在堂屋转悠,秀芹正在和她们介绍。 见他回来,苏锦风抬头招手:“小梁啊,你这农副产品加工销售想法不错啊,既可以提高农民的收入,又能让大家吃到多种多样的食材。听说你们收的野鸭蛋已经变成了虞县特色美食,不错不错。” 苏锦风对待梁勇的态度宛如春天般的温暖。 “我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梁勇走过去。 “梁哥,这是绿头鸭的野鸭蛋吗?” 徐卫龙的眼睛在眼镜片的作用下,变得又大又圆,充满了兴奋。 “对,我们这边水塘里的野鸭基本都是绿头鸭。” “听说你还养了几只,能带我去看看吗?” 陶颖看到自己丈夫一提起专业问题,完全不顾场合和时间,就提醒,“梁大哥说不定还有事要忙。” “没事没事,”梁勇连忙摆手,“我本来也想和徐老师讨教下这野鸭子的养殖问题。家里养的几只怎么都不下蛋。” “有可能是野鸭吃的东西的问题,野鸭不同生长阶段的营养需求认识不足,人工养殖狠难制定合理的饲料配。” 徐卫龙推了下眼镜。 “饲料?我就给野鸭喂些青草,麸皮,小鱼虾和蚌肉。” 梁勇道。 “那肯定不行啊,不同时期的野鸭对于营养的要求不同……” 见两人聊得停不下来,胡涵笑了。 “还是让他们去看看野鸭吧,不然我脑子里全是野鸭叫声了。” 孙秀芹抱歉道:“最近家里的那十只鸭子就是梁勇的心头宝,一天要去看七八次,有时晚上睡了不放心还要起床去看下鸭棚。” 大家听了“哈哈”笑了起来,苏锦风不住点头,“嗯,不错,就是要有这股钻研精神。” 既然,吉其芳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像是糯米的香味。” 吉秋萍也笑道,“昨天小弗一说要做糍团,我这馋虫就没停过。” 胡涵已经迫不及待了,“诶,那我们赶紧去看看。” “灶房那里正在捏糍团,我们过去瞧瞧。” 李木兰对着几人道,“有山芋馅和白糖芝麻馅的,早上我拌馅料的时候都被香味勾得咽口水。” 众人听了哈哈笑,一扫刚刚的阴霾。 “那我们也去帮忙。” 苏兰最喜欢参与这种手作食物的活动了。 “阿兰,你还是就看看吧,否则我怕吃不到完整的纪团和糍团。” 吉秋萍打趣。 “妈,你看姨妈,她笑我。” 吉其芳摊手,“我觉得你姨妈说得对。” “爸。” 苏兰期待地看向苏锦风。 “你知道的,我在家一向听你妈的。” 苏锦风摆手。 苏兰一把搂住宋征,“我儿子肯定有不同意见。” “苏女士,以后我来做饭吧,你学校食堂的饭菜我吃腻了。” 面对儿子的补刀,苏兰真的要没脾气了。 “苏姨,你虽然不会做,但是会吃,这也是很厉害的本事。” 梁书弗真心夸道。 像她,因从小饿肚子的缘故,现在只要有吃的就都满足。就算现在家里不缺吃的了,但同一道菜口味上的些许差别,她还真分辨不太清。 “还是小弗贴心。” 苏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大拥抱。 梁书弗被抱进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愣了下,然后放松下来。 苏姨的怀抱和妈妈的不一样,妈妈的怀抱是温暖安心的,苏姨的怀抱是如天边的晚霞般绚丽轻盈的。 不管是哪种,她都很喜欢。 这个年,是梁勇一家四口在河口村过得最热闹的一年。 连着灶房的棚屋下,村里的好多妇人在里面帮忙蒸糯米做糍团,用生糯米粉捏纪团。 香甜的滋味飘荡在空气中,包围了整个二层小楼。 梁勇和徐卫龙蹲在池塘边看了半天鸭鸭子,又去鸭舍里面蹲了半天,两人嘀嘀咕咕看着很激动。 当过兵的孙卫兵和苏锦风聊得十分投机,已经聊到了当兵时到一些趣事。 陶颖带着照相机和布景板,在阳光正好的房间内,“咔嚓咔嚓”的给亮晶晶发饰照相。 纪师傅被请过来,和两位吉家老相识坐着喝茶,聊起当年师傅带着他去吉家院子给两人做量身裁衣带往事。 “你师傅的手艺真是没得挑,当年给我们姐妹做的那些衣服放到现在也不过时,可惜没能保下来,我们姐妹只各自留下一块手帕。” 吉秋萍惋惜道。 纪广福经过一次死里逃生,再加上在乡下住的这段时间十分舒心,他整个人的心胸开阔了不少。 就算现在再提起往事,他也不会介怀到抽过去。 他摸了下自己残缺的手指,“师傅确实惊才绝艳,作为他的徒弟,没能将他的手艺发扬光大,我很惭愧。” 吉其芳闻了闻玻璃杯中的茶香,“没办法的事,我们能活下来,过上现在的日子,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 “是啊。” 纪广福抓了一颗花生,细细捻去外面的花生衣,往嘴里送去。 铁锅炒制的花生干香酥脆,一口唇齿留香。 在平反后,他每天过着无趣的生活,茶缸子里茶一周才换一次,想着有朝一日要落叶归根,自己的身后事还要麻烦族中人,要是有人愿意每年清明祭拜他,他就把自己攒下来的钱都给那人。 可如今他想开了。 自己本就孤身一人,活着的时候都没亲缘,那就更不要说死后怎么样了。 反正现在政府会给孤寡老人收尸,到时候一把火烧了,随便把骨灰撒在哪都行。 与其谋划死后怎么样,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好好过,也算他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而且他承了孙秀芹和梁书弗的情,就要在死前把这份情给还了。 把师傅的手艺传给梁书弗,除了梁书弗聪明伶俐外,他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你们再等等,等梁书弗出师了,我让她给你们一人做一套。” 纪广福忽然道,“师傅到临死前,还记挂着那几套没做完的衣服。” 吉其芳叹了口气,然后点头,“那我等着,看看大师傅徒孙的手艺怎么样。” 梁书弗对上几双囧囧有神的眼睛,不是,你们这样我压力有点大啊! 第三百六十六章 区别对待 “臭小子,你谁啊?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殷大舅指着宋征怒道。 “就是,这可是我大外甥家,我们来吃饭是看得起他,是不是啊,梁勇!” 殷二舅跟腔附和道。 “梁勇,你可不能发财后就翻脸不认人。听说你们分家到现在,你一个月就给你爹娘几块钱和一些米面,这可不行。你现在这么有钱,就算不把钱都给上交给你爹娘,那拿出一半分给他们爹娘总是应该的。” 殷三舅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道:“梁勇,你二舅说的对。要是没有爹娘生你养你,哪有你今天?你这房子盖这么大,要是不把你爹娘接过来享福,真是畜生不如。” 他看着这房子,心里啧啧两声。 谁能想到那个最被人看不起的憨傻外甥,竟然不声不响发大财了! 不仅天天吃白米饭,还在村上造了一栋二层小楼。 “梁勇,你把那个房间收拾一下,今天我就住那。” 殷三舅指着二楼一间朝南主卧道。 以后他们经常来看妹妹,小住个一两周,二楼朝阳南的那个房间不错,光线好又透气,还能看到整个村子,他就要那间了。 殷大舅也点头,手指头指着梁勇安排道: “过完年后,你给你表兄夫妻他们安排下工作,他们兄弟几个就跟着你去收菜,你表嫂们来修修线头,缝缝补补。 你大舅妈二舅妈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让她们来帮你们烧烧饭。工资我也不挑,大家都是至亲骨肉,就在你你开人家的基础上每个月加五块钱行。” 胡涵和女儿女婿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刚刚梁勇亲妈亲弟弟的那一番表现已经够让她震惊了,没想到这几个号称舅舅的人,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她们大开眼界。 “怎么有真不要脸的人。” 陶颖压低声音和丈夫吐槽。 徐卫龙推了下眼镜,“确实。” 要知道,他是个斯文的读书人,他一般不在背后论人长短,除非忍不住。 这几个老头明明是要占人便宜,却还高高在上的像是自己施舍给别人一般。 “秀芹她们真是太不容易了。” 遇到这样的家人,就和一块粘在身上撕不掉的沥青。 黏腻恶心又无可奈何。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梁勇深吸一口气。 “秀芹,你先到吉姨,胡婶她们进去坐坐。” 孙秀芹点头,“苏叔,吉姨,胡婶,兰姐,陶记者,徐老师,我们先进屋里做。” “奶奶,我们走吧。” 梁书瑶牵着吉秋萍的手。 “死丫头,你喊谁呢!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等不及去攀高枝了!” 殷贵男看孙秀芹几人忽视自己,梁书瑶那贱人还喊别人喊得亲亲热热,便扯着冲着她吼道。 吉秋萍一手捂住梁书瑶的耳朵,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瑶瑶不怕,奶奶在这呢。” “你对我孙女吼什么!” 她抬头瞪着殷贵男,“别以为你沾了点血缘就能对孩子们呼来喝去,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不要以为年纪大了就能倚老卖老,一个人要是无德,根本不配称为长辈。” 她的眼睛扫过一旁的梁有生,“还有你,别以为凭着那点小聪明,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 说完,她就牵着梁书瑶往里面走。 “这位伯娘,我没有——” 吉其芳越过他,“年轻人,还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否则后面有的苦吃。” 然后苏兰,胡涵一家也绕过两人,往梁家走去。 至于苏锦风,更是从头到尾,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过这些人,好像这些人根本不存在。 梁有生不甘心,他转身去找梁勇。 “大哥,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但我们毕竟兄弟一场,就不能好好谈谈吗?” 梁勇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青年,他曾经真心疼爱过这个弟弟,也相信弟弟小时候曾真心待过他这个哥哥。 可人是会变得,梁有生也一样。 这些年他躲在父母背后,让父母为他的利益冲锋陷阵,那时候他有想过他们的兄弟之情? 如吉姨所言,梁有生太自以为是了,觉得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别人都看不出来。 “嗯,我知道。不过你也看到了,今天家里有客人,下次有空我们兄弟好好聊聊。” 梁勇拍了拍他的胳膊,接着又对殷贵男说,“妈,既然舅舅他们来看你,那你快回家去吧。免得等下做饭晚了耽误舅舅们吃饭喝酒。我这还有事,就不和你多说了。” 殷家三个舅舅听后瞪眼,“梁勇,你什么意思?要赶我们走?” “我们可是你亲舅舅,都到外甥家门口了,连门都不让进吗?你也不怕说出去被人戳脊梁骨。” 梁勇不搭理他们,而是对着殷贵男道:“妈,我已经和你们彻底分了家,况且你还当着大家的面说过,我梁勇从今以后不再是你的儿子,所以这些殷家的亲戚,说起来和我也没关系了。” 殷大舅愤恨,“小妹,你听听这话,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是要灭了我们这门亲。” 要是梁勇只是个没出息的庄稼汉,这种外甥不认也没什么损失,可他现在有能耐了,对于殷家来说就是一门显亲。 他们还想从梁勇身上榨点油水,不能轻易放过这门亲。 殷贵男这辈子最在意的一件事,那就是娘家人的看重。 她不断掏家底补贴娘家几个兄弟,一门心思要供梁有生上大学,都是为了娘家人高看她一眼。 现在梁勇在兄弟面前驳了她的脸,兄弟们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这让她一下子奔溃了。 “梁勇你这个畜生,为了个女人就忘了谁把你生出来养大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我就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省得要受现在这些气。” 殷贵男扑上去,对着梁勇又锤又打。 梁勇任由她打骂片刻,“打够了骂够了,我就回去了。” 殷贵男哪有他的力气,一下就被推开了。 “大哥!” 梁有生在后面喊,梁勇头也不回。 见人真走了,殷家舅舅们又怕自己追进屋里后被赶出来,到时候更加丢脸。 他们只能气得鼻子歪胡子翘起,站在原地跺脚。 “梁勇这是什么态度!” “有点钱就了不起,祖宗都不认了?我看他能不能一直嚣张下去。” “等我回高乡,一定要好好和邻里说说,让大家不要把那些番茄地瓜棉花卖给梁勇,免得他坑了大家。” 三个老头子骂骂咧咧,无能狂怒。 梁有生听得头疼。 “小妹,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回去做午饭,想饿死我们吗?” 殷大舅看到殷贵男还在原地,不由抱怨,“一大早就赶过来,饿死我了。今天中午吃什么?肉买了吗?最近我有点咳嗽,不能吃鱼,胃口也不太好,你就烧个红烧肉,炖个蹄膀再炖个鸡汤,我随便吃几口。” “米饭里黄豆少放些,我有点胀气。” 殷二舅道。 “记得别放红薯,那东西吃了烧心。你去熬点猪油,搞点白面条,那东西好消化。” 殷三舅顺嘴吩咐。 “好好,我马上去准备。”殷贵男连连点头,哪有刚刚面对梁勇时的霸道蛮横。 梁有生听着这三个老不死的你一言我一语,看他们恨不得要吃出席来的贪婪模样,心中就十分不屑。 偏偏母亲还有求必应。 想到这天家里不是青菜就是萝卜,连鸡蛋也要省着吃伙食,他不满地问:“妈,家里有钱吗?” “呦,小外甥,你该不会和你那个大哥一样,看不起我们几个舅舅吧。” 殷大舅斜着眼看他,“虽然你年纪不小,不过还要靠你父母生活,你说话做事可要顺着点父母。” 话中赤裸裸的嘲笑和不屑,梁有生再想到刚刚就是这几个老不死的说话不动脑子,惹恼了梁勇他们,当即冷笑一声。 梁有生讥诮的挑眉,“在家连白米饭都吃不上的人,到了这却装得和大爷一样,怎的?吃了这顿是要上路了?” 他们又不是梁勇,翻脸就翻脸,还能少一些累赘。 殷舅舅们再次破防。 好啊,梁家这两个兔崽子一个比一个狠,梁有生这个畜生竟然咒他们死。 “小妹,你要是不诚心招待我们,就不要把我们喊来。二弟三弟,咱们走!梁家高门大户,我们攀不上。” 殷大舅说着就要甩袖就要走。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别走,有生这是被梁勇气到了,不是故意的。” 梁传根对于小儿子的话十分赞同,但是他要脸,这时候只能假意挽留,“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别生气。有生,快和舅舅们道歉。” 梁有生“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哎呀,这孩子。我去说说他。” 梁传根装作无奈,赶紧追了上去。 留下殷舅舅们不上不下没台阶下,十分尴尬。 第三百六十五章 哭诉 “你——” 牵着梁书瑶的吉秋萍刚要站出来,却被自家姐姐被拦住。 吉其芳回过头,对着得意洋洋的殷贵男说了一句话,“父不慈,子奔他乡。你在指责别人前,应该先反省下自己的德行。” 殷贵男听不懂文邹邹的话,但吉其芳后面一句她听懂了。 这死婆娘说她没有德行,所以小畜生才会对她不尊重。 若换了其他人,殷贵男早就骂回去了,不过对方一看就身份不一般,她只能忍住气,僵硬地笑解释。 “干亲家,你可别被两个小贱人骗了。 咱们农村里条件不好,缺衣少食是正常的,我把自己的口粮省出来给她们,才没让她们两姐妹饿死。至于打骂,农村哪家不打孩子?打打闹闹孩子才长得皮实。 没想到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两个丫头拉扯大,不仅不落好,还被她们到处抹黑。 现在大家都误会我,说我是黑心肝,这不是戳我心吗?我真是没地讲理去。 干亲家,你可得帮我评评理啊,我和这两个丫头什么仇什么怨,她们要这么往死里踩我和她爷爷小叔。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们才甘心?” 殷贵男一番颠倒黑白,说得自己都要哭了。 不管她们是用什么方法讨了这些城里人的欢心,也不管城里人是不是都相信她的话,但凡她们之中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她的话,这些话就像一根刺,不时扎她们的心。 时间久了,她们肯定会后悔自己认了那两个白眼狼。 她为自己的机智十分自得。 哼!小畜生,想和她斗,还嫩得很。 梁勇和孙秀芹作为小辈,此时要是敢和她顶嘴,那就做实了他们“不孝顺”的名声。 李木兰听殷贵男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谎话,气得想要和她对骂一场。 这死老婆子,是故意来败坏小弗和瑶瑶名声的。 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 还亲奶奶!她呸! 孙秀芹按住母亲的手,对着她摇头。 她旁边的梁勇站出来,“妈,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殷贵男没想到会是向来和哑巴一样不会说话的大儿子站出来了。 “梁勇,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亲妈?两个丫头认亲都不通知我一声?你这是防什么?” “防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 梁勇淡淡道,“之前小弗病得要死的时候你都没管过,瑶瑶生死未卜的时候你不关心,反正你也不认她们两个孙女,那以后她们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他这态度让殷贵男气恼,“呵,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怎么,你这是有钱后就不认亲爹娘,嫌我们穷拖累你了?” “我从没嫌弃过你们,倒是你们一直在中伤我们。” “你要是做的好,我会挑你的刺?你那个老婆,那些女儿,有哪个是让我省心的?呸,全是白眼狼!” 殷贵男越骂越来劲。 梁有生担心吵起来,影响他交好这些人的计划,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各位伯娘,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可心却是好的。她得知大哥家有亲朋好友来,连家里的家务也顾不上了,急着想来搭把手帮个忙。 大哥,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客人留在外面吹冷风,快请大家进去吧。” 梁有生一套反客为主,自认为体贴又周到。 没想到有人不吃他这套。 “你又是谁?” 宋征冷冷看着这个忽然跳出来的人。 “啊?” 梁有生认出这是刚刚那个骑着山地车的少年,他笑得一脸和善。“我是小弗和瑶瑶的小叔。” “哦,原来是那个没长手脚,年纪一大把还蹲在家啃兄嫂的懒鬼啊。” 被一个小混蛋这么说,梁有生脸上一红,支支吾吾,“我是为了准备高考。” “你这么用功考了四年,最后考了一个中专,你可真是厉害。” 梁有生咬牙,“我的运气不太好。” “运气?真是个好借口。我看勇叔才是运气不太好,和你这样的人做兄弟,只会索取不懂回馈。 天天拿着读书当借口,干吃饭不干活还理所当然的要全家围着他转,这是把自己当太阳了。 太阳还能照亮地球让万物生长,而你呢!屁点用都没有,废物一个。” “小兔崽子,你说谁废物呢?我儿子可是文曲星下凡,要不是乡下老师没本事,不会教书,否则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 殷贵男一直夸小儿子学习用功,梁有生高考后殷贵男更是趾高气昂;哪知梁有生最后只能上个中专,于是她逢人便说学校不好,老师没本事,不会教人。 宋征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梁有生,摸着下巴,嗤笑一声。 “也对,你运气是挺不好的。虽然有个瞎了眼的亲妈处处偏袒你,可她也只是个没本事农村老太婆,一旦别人不买账,那就一点用也没有。 你心里肯定想为什么没投胎在县城,为什么你的父母是普通农民,不能给你帮助。” 宋征一看到梁有生,就知道他心比天高,恃才傲物。 可惜,野心和他的能力不匹配。当他屡次遭受挫折,只会怪周围的人,身处的环境,而不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这种人,才是地地道道的白眼狼,极致的利己主义。 梁有生被他说中内心的想法,慌乱了片刻,随后强撑着移开眼,对着梁勇道:“大哥,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他到底不敢和这群不知身份的人硬刚,只会挑软柿子捏。 殷贵男哪能让自己宝贝儿子受委屈,当即就对着梁勇一家咒骂。 土话中夹杂着各种恶毒,下三滥的词汇,听得吉秋萍的眉头死死拧起。 “我们走吧。” 梁书弗让父母引着大家往家里走。 她不想和这种人打口水仗。 殷贵男不甘心,迈着几步跟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拉离她最近的梁书瑶。 自从梁书瑶被绑过一次后,就对背后伸来的手有点应激,当即她被吓得尖叫起来。 “你干什么!” 梁书弗眼疾手快,冲过去护住妹妹,将她伸过来胳膊推开。 殷贵男往后倒退了一步,狰狞着脸就冲过去扇梁书弗耳光。 “啪!” 她一巴掌打在了宋征挡在梁书弗脸前的手掌上。 “宋征。” 梁书弗拉过他的手,仔细查看他手背。 殷贵男扇人脸时喜欢勾起手指头,要是被打到,皮肤上会被拉出血淋淋的血痕。 “流血了。” 果然,宋征手背上出现了三条破皮翻开的血痕。 “没事。” 宋征甩着手背,阴沉地盯着殷贵男。 “都破皮了,还没事。” 梁书弗拉过他的手,“别动,我先给你用手帕包下,等下用紫药水消下毒。” 众人看她用一块棉布手帕在宋征的手上绕了两圈,才放心。 “幸好小征挡了这一下,否则小弗脸上就要破相了。” 吉其芳被下放过,什么遭践人,折磨人的手段没见过。她看到那伤口,就知道那老婆子是下了死手。 吉秋萍气得发抖,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亲奶奶。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她咬牙切齿,“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对小弗她们,也不怕遭报应!” “好啊!” 殷贵男竖着吊梢眼,“我就说什么人这么没眼光,竟认那两个白眼梁当干孙女,原来是和两个小贱人一样,都是!” 躲在后面的梁有生见情况不妙,连忙调和。 “这位伯娘,我妈一个乡下老太没什么文化,说话也不好听,脾气暴躁了点,但她真的没有恶意。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这样针尖对麦芒的,大过年的,不吉利。” 就在这时候,梁传根带着好几个人走过来。 殷家大舅子看见大家都站在弄堂里,腆着脸道:“呦,大外甥这是专门来迎接我们吗?” 梁传根也欣喜,“馄饨包好了吗?今天人多光吃馄饨不够,你舅舅们难得来,快把家里的菜都拿出来做了,再弄点好酒,大家一起热闹下。” 他刚说完,就发现气氛不对。 “真是好大的脸。” 宋征嗤笑道,“嘴上说着帮忙,原来是要连吃带拿的帮啊。” 能在宋老太和宋小姑嘴下,将她们杀得片甲不留的人,嘴巴是又快又毒。 “这是家里死了男人穷到揭不开锅,还是丑婆娘占人便宜没够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给脸不要脸 在梁有生的一番说辞下,最终殷贵男和梁有生先去梁勇家,梁传根在家里等舅子们,等人到后带着他们一起去梁勇家。 两人还没到村头,就见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从主路转进来。 殷贵男迈着急切的步伐冲在前头,“肯定是人来了。” 梁有生没有跟着跑,而是眯起眼睛对着拖拉机后斗看。 虽然离得远,但他大致可以看到上面坐着的几人。 有三个老太婆一个老头子,两个年轻一点的女人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拖拉机旁边还有一个小年轻骑着山地车。 梁有生对几人的外貌穿着看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 这几个人都不是乡下人。 拖拉机后斗里坐着的老头,身上披着一件军大衣,里面是中山装。 这两样服装组合在一起,既能抵御冬天的寒冷,又显得庄重得体。一般都是干部才穿。 另外三个老太,两个穿着厚呢大衣,一个穿着花色鲜亮的灯芯绒对襟棉袄,头上还戴着毛线帽和呢料帽,而不是像乡下老太婆样随便裹块布巾御寒。 至于那两个稍微年轻些的女人,穿得更是时髦,比他在县城见到的工人要讲究多了。 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穿了件夹克衫棉袄,一板一眼,也是个文化人。 就这么远远的几眼,梁有生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看来他想的没错,梁勇就是抱上了这些人的大腿,才会突然撞大运。 他拉了下自己的衣襟,扭了扭脖子往梁勇家走去。 “妈,等下你别和人家起冲突,那些都不是普通人。” 殷贵男看见小儿子脸上带笑的表情,先愣了下,听到这话后就了然了。 “哼,我就是去吃顿饭,顺便去见见两个孙女的干奶奶,大家怎么说也是亲戚了,以后走在路上总不能不认识。 刚好你舅舅们也要来,趁着大家都在,我也和你大哥聊聊明年给我们的抚养费的问题。” 殷贵男想问大儿子要更多的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闹了几次都没成,再加上村里人都不站他们这边,只能一边骂一边干看着。 可她这心思一直都没歇,逮着机会就和人说大儿子黑心,想让梁勇他们为了名声妥协。 可那一家就是油盐不进,无论她在外面怎么说,他们就当没听见。 这几天那个老不死的不在,今天梁勇家来的人又都是有头有脸的样子,真是天赐好时机。 她就不信当着这些人的面,没了老不死的帮忙,再加上梁祖根也怨上了他们,梁勇和孙秀芹还能拒绝她的要求。 要是他们夫妻不给她这个脸,那她就让他们也没脸。 看人家还认不认那两个小畜生! 殷贵男火速在心里盘算好了等下要说的话,给小儿子一个“包在她身上”的眼神,“等下你就看着好了,顺便和那些人拉拉关系。” 梁勇那个木楞子都能哄得那些人喜欢,她相信凭着小儿子这股聪明讨喜的劲,肯定能让那些人另眼相看。 拖拉机刚停下,孙秀芹她们已经站在弄堂里,梁书弗过去扶着两个老太太往下跳。 “奶奶,大公公,大奶奶,胡婆婆,你们下来小心。” 苏锦风身手利落地往下跳,“这点高度不碍事。” 吉其芳握着梁书弗多手,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晚上偷偷吃钙片。” 苏锦风支支吾吾,“什么钙片?那五颜六色的不是奶片吗?” 吉其芳不说,我就静静看着你。 胡涵“哈哈”笑了声,“以前我最怕坐拖拉机了,每次修完车后试车开一会而已,就被颠得头晕恶心。不过乡下这路可比以前好多了,我不仅仅没有恶心,还觉得这一路有点短。咱们这是老当益壮。” “胡婶,你不是机械厂退休的维修工程师吗?竟然还有怕的机器啊。” 苏兰打趣道。 坐在拖拉机后面,呼吸着新鲜的乡村空气,看着广阔的蓝天,挺拔的水杉树,苏兰觉得压在心头那最后一点阴霾也全部消散。 “以前到处都是泥路,好一点的也就铺路些大粒石子,拖拉机往上一开,那叫一个颠。” 吉秋萍跟着道,“不过这一路上风景真好啊。” 她们路过了好几片田地,地里的庄稼收割后只剩下光秃秃一片片土地,许多麻雀在上面飞来飞去,啄着地里 的食物。 弯弯的小河上一座座各式各样的石桥,桥身的石头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无比,因岁月和雨水侵蚀,石头桥面略显斑驳,倒印在桥下平静的河面上,别有一番韵味。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妇女们在河边用棒槌捶打衣物,欢声笑语在寒风中飘荡。 这番悠闲的景象,也让吉秋萍看了就不由自主嘴角上扬。 李木兰也早早过来帮忙,闻言就和吉秋萍道:“喜欢的话你在这多住几天,我带你到处走走。” 一群人说说笑笑,相携往里面走。 “哎哟,梁勇,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通知我啊?你也太失礼了。” 殷贵男尖细的嗓音响起。 她快步走过来,一双市侩贪婪的眼睛在这群人身上扫过。 每一个都有钱又有地位的样子。 梁勇竟然认识这些人,老天真是不开眼。 “哎哟,你们都是我家那两个丫头的干亲家吧。我是两个丫头的亲奶奶。我儿子一家不懂礼数,认干亲这么大的事竟没回家说一声,让我们现在才见着面,你们别见怪啊。” 她堆了笑脸,又将三个年岁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打量一番,在看到拉着梁书弗手的呢大衣老女人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那大衣颜色真好看,料子也厚厚的,一看就十分暖和。 要是自己能穿上这么一件,肯定比眼前的老女人还神气;这个死丫头怎么也不给她弄一件。 殷贵男清了清嗓子,对着梁书弗道:“大丫头,这就是你干奶奶?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 梁书弗当做没有听到她的话。 李木兰和梁书瑶伴在吉秋萍身旁,孙秀芹陪着苏兰,梁勇招待胡涵一家三口抬着步就往里走。 “诶,你这小畜生,是聋了还是哑了?没听我说的话吗?” 殷贵男被这几个人集体忽视,脸上挂不住,当即叉腰骂人。 宋征不悦地皱起眉,他正要说话,却想起了什么,将视线移向了梁书弗。 见她眉头也不抬,将来人视为无物的样子,便一手插兜,一手扶着自行车吹口哨。 殷贵男还不罢休,冲着吉其芳道:“这位女同志,你也看到了,梁书弗这小畜生连亲奶奶都不孝顺,以后怎么可能孝敬你这个干奶奶。” 她这话一出,大家脚步都停住了。 殷贵男得意。 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敢让她没脸,把她就让梁勇他们没脸。 梁书弗这小畜生肯定是装乖卖巧才被城里人看上,有她这个亲奶奶作证她品行不好,很快会被厌弃。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他们肯定是抱大腿了 孙秀芹知道明天一堆人要来家里后,就着手开始拟菜单。 虽然大家说是来玩,但人家从县城特地坐车下来,总要招待吃两顿饭。 “中午咱们包荠菜肉馄饨吃,晚上吃正经米饭。” 她搬开用石头压着的咸肉缸,从里面提起一块盐腌肉看了下颜色。 “年前腌的咸肉可以吃了,明天切片和冬笋白菜一起做蒸菜;再泡把黄豆和咸鱼一起炖;家里的鸡蛋也攒满一篓了,拿出来和小葱炒个炒鸡蛋;地里去挖几颗大蒜和肉片一起炒;等早上一早我杀只鸡,炖个鸡汤,去豆腐坊买些豆泡塞肉,这样鸡鸭鱼肉都有了。” 孙秀芹眉飞色舞的说着。 这可是她家分家后第一次请客,一定要好好弄下。 过年前家里的账盘完了,家里三门生意,扣除了原料投入和人工成本,年末家里多了一千多块钱。 不要看多钱是很多,其实真实收入可不止这些。 先不说家里堆满了一个厅堂的布料,成衣和头花;就是亮晶晶两个工坊的设备也是鸟枪换大炮。 头花工坊和裁缝工坊各增加了一块标准裁布案板;两台缝纫机;小弗还找关系买了个电熨斗,淘汰了操作不方便的炭火熨斗;这些设备也花了不少钱。 这些钱花的时候孙秀芹心痛,但干起活来真香。 果然钱花在哪里,哪里就好。 按小弗的说法就是那啥,对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现在亮晶晶衣服卖得好,孙婶子一个人锁边,有点来不及。 要不是没有拷边机购买的渠道,孙秀芹还想买一台拷边机。 这些钱都算是投资,还有日常开销。 去年家里造房子后置办了一些家具,日用品花了一笔钱;平时家里吃饭人多,孙秀芹在吃的上也舍得花钱,每顿都有一个肉菜;就连家里种的稻米都不够吃,还去找村上人买了一些。 这么一算,一年到头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不过手里有这一千多块钱,孙秀芹已经很满意了。 才分家不到两年,有房子有票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梁勇也跟着点头,“明天我来杀鸡,早点把鸡汤炖上,放点面筋进去又是一道菜,中午也还可以用鸡汤下馄饨。” “好,你记得挑那只不怎么下蛋的母鸡,我看它身上一堆油,炖出来肯定香。” 想到漂浮着金灿灿鸡油的鸡汤,梁书弗都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第二天一早,梁勇杀鸡割肉,一早把鸡给炖在了灶上,香味飘得半个村庄都是。还没等人咽口水,他家的灶房里又有肉汤的香味传来。 好几个婆娘都来梁家问:“秀芹,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吗?” “是啊,小弗和瑶瑶的干奶奶一家要来。” 孙秀芹敞亮的笑着。 “干奶奶?哦,对了。你家两个姑娘认了个干奶奶,是哪个大队的人啊?怎么没见她们来过?” 村上人这才想起之前梁勇他们准备了大堆东西给两个女儿认干奶奶。只不过一直没见到那人来梁家,所以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梁勇家把孩子们记在庙里的菩萨名下。 去年过年她们一家说去孩子们的干奶奶家走亲戚,然后也没有后续了。现在那个传说中的干奶奶竟然要上门了吗? 孙秀芹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其中两个大娘道:“陈三婶,我记得你做的纪团皮薄馅多,王伯娘,你捏的糍团又圆又好;等下我们家要做纪团,糍团,麻烦你们来帮忙啊。” 两人忙不迭的答应,“行,那我们先回去换个衣服就来帮忙。” “诶,那就麻烦你们了。今天中午你们也别做饭了,中午我们包了馄饨,你们端几碗回去。” 村里就是这样,大家之间经常互相搭把手,有条件的留一顿饭,没条件的做了吃食拿点回去就行。 梁书弗隔夜就和梁建刚说好了去镇上接人的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坐上了拖拉机的硬木板凳子上,去乡镇公交点接人。 此时殷贵男正在河里淘着米,今天娘家的几个哥嫂要来吃饭。 她将微微发黄的陈米和新打的米混在一起,撮掉了最上面的一层浮尘,就看到几个婆娘结伴往她那不孝子家走去。 由于两家一个在村头第一排,一个在村后半段,距离不算近,殷贵男也不能时时知道梁勇家的动向。 她也不想去了解,看到那家过得好,不仅戳她眼还戳她心。 她提着竹编筛篮,准备往回走,就听到几个婆娘的话。 “秀芹这次真是大手笔。一大早就杀鸡炖肉,说是她家两娃的干亲要来家里。啧啧,那菜色今天肯定丰盛的不得了。” “我还看到她家门口的铝皮盆里浸泡了十几斤的糯米,说等下要做糍团;还有糯米粉也堆尖满尖装的了一大盆,今天不知道要做多少糍团和纪团。” “陈三妹和王大娘全去帮忙了,今天梁家中午吃馄饨,我们也去帮着剁馅包馄饨。” 两个妇人一边说一边走。 殷贵男提着篮子,篮子底的水淅淅沥沥的滴落在泥地上,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裤脚。 半晌,她恨恨地一跺脚,嘴里咒骂。 “畜生不如的东西,有那么多好东西竟然不孝敬爹娘舅舅们。” 说着,她提了篮子急匆匆往家里走。 “还有那两个小畜生,我还没死呢,认哪门子的干奶奶?” 她回去后丢下东西就要奔出去,梁传根在背后喊,“你不煮饭又要去哪?你哥他们等会就要到了!” “做什么做,家里这些东西拿出来招待人不寒碜吗?等大哥他们到了,你带着他们一起去梁勇家吃饭!” 殷贵男不悦地道。 梁传根现在已经认清现实,大儿子是彻底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讨好他们;不再有点好的就巴巴送来;就连说好的抚养费,每个月也是一分都不给。 “你想得倒美,那混帐东西又没来请你,别到时候找点不痛快回来。” 梁传根才不想去,搞得他像乞丐一样,还要靠着儿子的施舍才能吃口饭。 “他们家今天可是准备了鸡鸭鱼肉,我们不去吃就是便宜了其他人。你是不知道,梁勇那个不孝子竟然给两个小畜生认了个干奶奶,今天搞这么大动静,就是因为那个干奶奶一家要来河口村。” 殷贵男斜着眼看他,“你愿意在家吃青菜萝卜是你的事,我是吃够了!” 梁传根惊讶,“梁书弗两姐妹不是认了庙里的菩萨当干亲吗?” “呵,不是。” 殷贵男想起以前有人说孙秀芹给那两个小畜生的干奶奶送年礼,准备了好几个筐子。 那时候她还以为就是一些香烛红纸和馒头米糕之类的东西,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他们为了两个赔钱货花钱实在是浪费钱。 现在知道那两个赔钱货认了个真的干亲,她肺都气炸了。 那得花多少钱? 有那些个钱不用来孝敬她,却给个毫无关系的老太婆,她倒要去看看对方是什么货色。 正在屋子内看书打算换专业的梁有生听到屋外父母的说话,也走了出来。 “爸,妈说的对。大哥家里今天来客人,我们作为他的至亲,也该去见一面。” 梁有生最近一直在思索,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殷贵男的话让他醍醐灌顶。 对啊,这一切不都是在梁勇家认了这个干亲后才开始变化的吗? 这个干亲家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梁勇他们一家肯定抱上大腿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广告栏 梁书弗会知道日报的广告栏重开这事,还是过年前陶颖和她说的。 “真的?!你们要在日报投放广告?太好了!” 作为报社一员,陶颖对报社的发展十分关心。 “正常一个广告栏350块,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争取一个好价格,不高于280块。版面也一定给你做的漂漂亮亮,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陶颖拍着胸脯保证。 这个广告栏重后一直没人投,报社总编先后找了县里有名几家工厂,但人家产品不愁卖,直接拒绝了。 广告栏重开两个多月,颗粒无收,现在广告部负责人愁得头发都白了。 只要有人愿意投广告,别说350块,人家就是只愿掏个250块他也会乐呵呵地接受。 “那我就先谢谢陶阿姨了。” 梁书弗道:“广告栏价格好商量,就是这个广告能不能刊登得久一些?我的想法是希望报社能给亮晶晶头花的所有产品做一个系列广告,每期报纸刊登的产品都不一样,读者看了才会有新鲜感。” 陶颖越听越认真,恨不得现在就去和主编还有广告部的领导商量这件事。 “这样,明天我先去你家看看产品,再把情况汇报给报社,顺利的话在初十之前就能让你家产品亮相我们报纸的广告栏。” “行啊,那明天你和徐叔叔一起来我家,晚上还可以看完大戏再回县城。” 徐卫龙早有此意,看向妻子。 陶颖毫不犹豫地点头,“那行,明天就叨扰了。” “陶阿姨客气了,我还担心我奶奶一个人在河口村会无聊,有你们一起做个伴,就不会不适应了。” 吉秋萍点了下大孙女的额头,“你哟,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还要给我找个玩伴。” “谁把你当三岁小孩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进院子。 吉秋萍扭头,看到来人,惊了一声。 “姐,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吉其芳笑眯眯地,一幅普通老太太的模样,完全不见刚刚在老朋友家让人照顾下女儿外孙时的气势。 “事情办完了,就来看看你。” 她看见了梁书弗,笑得更加和蔼,“小弗也在啊,新年好啊。” 梁书弗和苏锦风和吉其芳礼貌问好,“大爷爷,大奶奶。新年好。” 接着看到两人身旁的苏兰和宋征,“苏姨新年好啊。” 苏兰上前拉着她的手,“哎哟,这才大半个月没见,我怎么觉得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左看右看,然后道:“脸上终于长了点肉,还白了不少,好像这个头也蹿了点。小征,你看是不是?” 她回头问自己儿子。 宋征随意一瞥,随口道:“还不依旧是个小土豆。” 梁书弗…… 大过年的,不能生气,要保持微笑。 “是啊,我是小土豆,你是老丝瓜。” 脾气和老丝瓜一样又臭又硬,皮下浑身都是心眼,一身都是反骨。 苏锦风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哎哟,这个比喻好。” 梁书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当着人家的外公外婆说了什么,懊恼的咬咬舌尖。 瞧你这破嘴,怎么每次约到这家伙就忍不住想怼上几句。 宋征听到她说自己是老丝瓜也没有生气,只是鼻子“哼”了一声,低低地吐槽了句:“辣椒脾气的小土豆。” 吉秋萍无奈的居中调停,“我看你们是三岁孩子。” “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我在外面听得热闹。” 吉其芳问。 胡涵也见过两次吉其芳,这会就把明天他们要去河口村的事说了下。 “小弗,你们村里还要明天搭戏台唱戏啊?” 苏锦风没啥爱好,就是爱自己哼唱几句戏腔。 这会听到明天乡下有戏看,眼睛都亮了。 “是啊,大队请了人来唱锡剧《珍珠塔》,戏台就搭在我们村打谷场上。” 以前集中放映或唱戏都是大队办公室的空地上,今年梁家出钱把河口村的仓库场修整了下,地上铺了一些小红砖,广场干净又宽敞,陈阿炳就把这福利争取到自己村子了。 “《珍珠塔》啊。” 吉其芳十分怀念,“好久没听了,那明天我们也来你们村凑个热闹,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自然知道老头子的那点子爱好。反正事情也办完了,正好放松一下。 “当然可以啦。” 梁书弗高兴的应下,“明天我让爸妈他们提前给大家占一些位置,到时咱们一起过去凑个热闹。 看戏的时候,大家还会把家里的南瓜子,米花糖,山芋干,年糕片这些农家零嘴拿出来一起分享,虽然比不上供销社卖得零嘴精致,但都是咱们自己地头上出来的东西做的,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被梁书弗一说,大家恨不得早点去河口村。 “那这样,大家明天坐公交车到我们镇上,然后我找村上的拖拉机来接大家。” 梁书弗道,“这样可不可以?” “哦,你们村上还有人开拖拉机?” 苏锦风感兴趣地问。 “是,去年分田到户,我堂叔家将大队里的拖拉机买了下来,现在搞搞运输。” 听到村子里的变化,苏锦风感慨万千,更是想要去看看了。 “那我明天和大家一起出发。” 吉秋萍见状改了主意。 年前秀芹和两个孙女过来,一顿撒娇请求,她一个抵不住,就同意了过年的时候去河口村住几天。 等冷静下来后,她就后悔了。 小弗和瑶瑶的亲奶奶和她们一个村,以她了解到的信息,那个殷老太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自己要是去河口村住在梁家新盖的两层小楼,肯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她倒不是怕了那个老太,而是怕因自己引起梁家之间的争端。 所以能避免争端发生的话,她情愿不去河口村。 刚好姐姐姐夫他们来了虞县,吉秋萍就以此为借口,不去河口村。 哪知今天小弗会亲自上门来接她。 梁书弗知道干奶奶的心思,她还知道干奶奶其实很想去河口村看看。 所以她才不管殷贵男他们怎么想,反正他们之间现在除了生物上的血缘关系和法律上的赡养责任外,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行。大奶奶,胡婆婆,明天早上你们要早点来啊。我们家里要做糍团和纪团,大家一起来,热热闹闹才好玩。” 吉其芳看了眼妹妹,点头,“听上去确实很好玩的样子,那我们就也去你家凑个热闹。” 得了准信后,梁书弗就急匆匆要赶回家为明天做准备。 宋征还想和她说下过完年去董老师家上课的事,她就跑没了影。 嘿,腿不长,跑得倒挺快。 他揉了下鼻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再说。 第三百六十一章 故意抹黑 年初三,梁书弗去接干奶奶到河口村,先拜访了一下高喜德。 担任供销社总部采购部门主任的高喜德现在意气风发。 重病的高母也缓过气来,于是就开始想要给儿子张罗人生大事。 当梁书弗提着一些老人爱吃的桃酥,江米条等到高家的时候,高母正送走了一个热心肠要做媒的人。 看到梁书弗,高母立刻热情招呼,“小弗来了。” “吴奶奶。” 梁书弗几步上前,扶着高母。 吴霞看到小姑娘就开心,这不仅是儿子的贵人,也是她家的贵人。 都亏小姑娘认识的中医帮她调理身体,她不仅没死,身子骨好了不少,现在都能自己吃饭上厕所了。 “你高伯伯今天早上还念叨着,说小弗什么时候来。” “哈哈,能让高伯伯特意念叨我,准有好事。” 梁书弗笑着和高母一起往屋里走。 巷子里的人见了和纷纷打招呼,“吴婶,你家亲戚又来看你啦,真有心啊。” 吴霞笑笑,“是啊。” 虽然小弗年纪小,但她怕别人说闲话,就说小弗是她家远房亲戚。 高喜德收了媒婆用的茶杯,就听见老母亲又带了人进来,他有点头疼。 该不会又是什么热心的街坊吧,他可不想在相看对象了。 “高伯伯。” 高喜德正想着,就听到梁书弗的声音,他惊喜地抬头。 “你这个大忙人,现在见一面都难。” 两人现在是老熟人了,梁书弗也不在意他的打趣,点点头,“确实很忙。我现在恨不得可以变成孙悟空,拔一把汗毛搞点分身出来。” 高喜德笑她,“谁让你家生意那么好,别人可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那倒是。虽然人忙了点,但有成就感,还能赚钱。” 梁书弗点点头。 高霞看两人说得开心,就拿出了屋子里的蜜枣,芝麻糖,花生酥之类的好东西,还要去给梁书弗泡麦乳精。 “吴奶奶,真不用麻烦。” 高喜德道:“你让她去吧,家里这些她都留着,就等着你上门吃。” 母亲这是将小弗当孙辈看了。 接着他说起正事,“我怎么听说最近有人在假冒亮晶晶头花?” “你知道了?” 梁书弗捏了一块花生酥吃,精挑细选的花生一咬碎,满口生香,加上麦芽糖的甜味,好吃的能将舌头吞下去。 “都有人来供销社问了,我能不知道。” 过年前供销社十分忙碌,捏着钱和票买糖买糕点的人不少,只要钱不要票的头饰也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有人到供销社来问亮晶晶的发圈是不是便宜降价卖了,说她邻居买的要便宜一小半。” 梁书弗听后就立刻心里有数,“那人是故意的?” 高喜德看了她一眼后点头,“是,那个人去了好几个供销社点,每次都挑人最多的时候,每次说辞都一样。” 他们供销社开门做生意又不能赶人,只能眼睁睁看人在店里说亮晶晶东西贵,不少原本想买的人因此犹豫了。 “我看到外面卖得头花了,和我们做的发圈确实挺像,不过只是乍看像,只要多看两眼,甚至不用细看,区别还是很大的。” 高喜德:“要是其他人做头花,那也无可厚非,但这人明显是故意贴着你们家卖货,回头还拉踩你们价格贵,来者不善啊。” 他作为采购主任,自然知道没有独门生意,但这种抢生意的方式,已经超出了正常竞争范畴了。 “高伯伯,县报社新增了一个居民生活栏目,我打算在上面投放下我们亮晶晶发饰的广告。” 梁书弗的话让高喜德惊了下,“广告?” “前年《津市日报》刊发了一条牙膏广告,很多大城市报纸纷纷效仿,我们县报社最近也有这样的考虑,我就去报了个名。到时候拍一些不同款式的头花照片,着重强调下亮晶晶的标志,再写下我们头花的优点,让全县人民都能看到。” “哈哈哈哈,好啊!” 高喜德笑道,“上过几次报纸的头花,把这个招牌打出去,肯定能让不少人心甘情愿的掏钱。” “强调我们头花上的标签,还能强化品牌在消费者心中的印象,防止有心人打着我们的牌子招摇撞骗。要是他们敢造假,那我就直接报公安。” 梁书弗道。 那些人若只是蹭她们品牌牌子热度,那就算了;如果他们敢卖假货,那就对不住了。 从高家出来后,梁书弗就去接吉秋萍回河口村。 “奶奶,家里都打扫好了,你就跟我回去住几天呗。” 梁书弗劝着。 “你大奶奶他们来虞县了,我可不能丢下他们光顾自己玩。” “大奶奶要是忙完了事,有时间的话请他们一起来河口村透透气。” 她虽不知道大奶奶他们具体来干嘛,但苏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们肯定要来给苏姨撑腰。 吉秋萍想到自己姐姐姐夫这两天的忙碌,摇摇头,“他们还要忙上几天。” 姐姐和姐夫都是将工作往后推了特意来虞县,但他们的工作性质特殊,所以估计和这边的老朋友联络完感情后就要马上赶回海市。 “那真是可惜了。” 梁书弗也知道大爷爷大奶奶工作性质特殊,连节假日都不能休息。 “我们大队的好几个村里都铺了石子路,整洁又干净;现在政策放开后,村有不人家养鸡养鸭养羊,天气好就放到地里吃草捉虫,十分悠闲。对了,我们村里还有几株腊梅树,今年竟然到现在还在开花,花香能传好远。” 梁书弗描绘着村里的生活,“去年又是丰收年,这两天好多人家都在家蒸糯米糕。糯米粉和粳米粉加上糖和水,揉成糕团后放在蒸笼里蒸。整个村子都是诱人的红糖糕香气。 晒谷场上晾着就开始咸肉、咸鱼等。太阳一晒,风一吹,村里小狗闻着味都跑不动路。” “明天大队里还搭了戏台子请人来唱戏。” 吉家小院热热闹闹,胡涵也带着新婚的女儿女婿来拜年。 至于她那叉烧儿子,跟着儿媳妇回娘家去了。 “这么热闹啊,听得我都想去看了。” 陶颖拉着一个中等个子,头发茂盛,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介绍,“这是我先生,徐卫龙。” 陶颖将人一一介绍,然后拉着丈夫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孙姐家的小弗。小弗,听说你家在养野鸭,卫龙他很感兴趣。” 梁书弗眼睛一亮。 秋天的时候父亲抓了十只小野鸭,五公五母,剪了翅膀后养在自家门口用渔网圈出来的一块池塘里。 但这四个月养下来,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野鸭子慢慢长大了,也日渐圆润,但就是不下蛋。 父亲在过年前还在愁这件事,说有机会请胡婆婆的女婿来看看,这不是瞌睡遇上枕头了。 “那些野鸭养得挺好,一只只毛色光亮,就是不抱窝。” 徐卫龙听了可来兴趣了,细细问了好几个问题,梁书弗都答了。 “那不应该啊。” 徐卫龙皱眉。 “陶阿姨,徐叔叔,你们要不要来我们村里看看?” 梁书弗顺势提出邀请,“陶阿姨,我想在日报给亮晶晶头花做个广告,您看要不要去我家调研下?” 第三百六十章 他想得倒美 在苏佳楠的哭哭啼啼下,忧子心切的宋卫海急忙赶去海市看儿子。 简陋的房间里一张狭小的片子床,刘鹏飞盖着发黄的棉被闭着眼, “你怎么不送孩子去医院!” 宋卫海急得大吼。 “他不愿意去,我和媛媛拉不动他,我们没有办法。” 苏佳楠哭哭啼啼。 “别哭了,你收拾些东西,赶紧去医院!” 宋卫海连忙背起人去医院。 “鹏飞,你别着急,我一定让你继续上学。” “宋叔叔,真的吗?” 刘鹏飞手上打着点滴,唇瓣苍白。 “真的,你快点好起来。” 宋卫海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慰,“你安心养病,一切都交给我。” “谢谢宋叔叔。” 刘鹏飞满眼孺慕之情。 这让宋卫海心中一软,果然鹏飞是他的好儿子,哪像宋征那个小畜生只会气他。 “鹏飞,真是太好了。” 苏佳楠在一旁用手帕揩着眼角。 见她这样,宋卫海爷心软了。 “佳楠,你也别担心,媛媛的事我也一起处理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卫海,谢谢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佳楠微微靠近他,远远看去好一副温馨的一家三口。 与此同时,苏锦风和吉其芳思女心切,特意从海市来了虞县。 见到女儿住在小小的二居室里,苏锦风这个在外一向严肃的铁汉也忍不住微红了眼眶。 吉其芳倒是面色如常,她将随身行李递给过来接他们的外孙,耐心的参观女儿外孙的新住处。 最后点点头,“不错。” “哪里不错了?” 自从苏锦风知道自己女儿离婚后,就一直心里充满了愧疚。 要不是他错信人,怎么会害得女儿外孙遭这么一番苦。 “阿兰,你跟我们回海市,小征明年直接上海市的高中。刚好秋萍也退休了,我们一家在海市团团圆圆。” “爸,我在这挺好的。而且我现在还带着三个班,怎么能说走就走。” 苏锦风对待工作十分认真负责,听到女儿的话,思索片刻后就道:“那你下个学期和人交接下,交接完了就来海市。” 吉其芳拍了丈夫的手臂一下,对着女儿道:“别听你父亲的胡话,你想待在哪就待在哪。” 苏锦风不服气,还想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却在看到老婆的眼神后,默默吞下了要说出口的话。 “谢谢妈。” 苏兰对着暗自生气的父亲道:“爸,我没事。” 她知道父亲是生怕她留在这,见到熟悉的人后伤心,也怕别人背后的议论会伤到她和小征,更怕宋卫海背地里给她使绊子。 “宋卫海不敢对我做什么。我和他离婚的原因,虽然我没有宣扬,但他心知肚明,要是惹急了我,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我和小征在这里过得挺好的,目前还没有换个地的想法。以后小征要是出去上学,到时候再说。” 宋征将两老的行李放下后,点头道,“海市太无聊了。” 留在这里,他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宋家的好戏。 苏锦风瞪了外孙一眼,“什么无聊,看来是我给你的训练量不够。” 宋征连忙举手投降,“老爷子,我还是祖国的花骨朵,你可不能辣手摧花。瞧瞧我这神黑皮,到现在都没捂回来,晚上走出去人家都看不到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黑一些才好,你以前白斩鸡的样子才让人看不下去。” “我什么时候白斩鸡了?” 宋征不服。 苏锦风嫌弃地摆手,“八岁的时候,你来海市过暑假,那两只细胳膊就和拔了毛的鸡翅膀一样,我都没眼看。” 宋征哑然,嘟囔:“七八年前的事了,您怎么还记得。” 十岁后,他就把小时候的相册全部收了起来。 那张着嘴傻笑的圆乎乎白肉团;那白花花瘦不拉几的臭屁小孩,简直是他的黑历史。 吉其芳见外孙和老头子打嘴仗,笑着和女儿道:“小征还是和之前一样。” 发生那么大的事,除了担心女儿外,也怕外孙性格会忽然变化。现在看到他依旧能说能笑,吉其芳就放心了。 “小征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苏兰道。 “宋卫海后来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没有,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位置没得到,反而明升暗降,现在忙着钻营走关系。” 苏兰道。 吉其芳拍了下她的手背,“那就好。宋卫海这是活该。” 她曾是富家千金,性格向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就是下放改造的苦难也没有磨掉她骨子里的骄傲。 “明天我们去拜访下老江,这次宋卫海的事,都靠他仗义执言。” 苏兰也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就等着过年时去拜访。 “外婆,宋卫海自己藏头露尾,宋家其他人却时来我面前蹦跶。” 宋征停下和外公的拌嘴,见缝插针的告状。 “哦?是吗?” 吉其芳笑眯眯的,“那你收拾他们了吗?” 她和老头子一样,都知道在桀骜不驯的表象下,其实小征心思十分深。 所以两人才特别放不下心。就怕这孩子走了岔路。 刘鹏飞身世曝光的事,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外孙的手笔。 当然,两人本也想这么做。 既然孩子自己出手了,他们只不过是扫了尾,顺便和几个老家伙提了下当初他们抗战时的一些事,关心了下烈属家属的近况而已。 刘媛和刘鹏飞两兄妹的事这次刚好撞在了枪口,从上到下都从严处理。 宋征勾了下唇,“宋菊芬那吃软饭的男人也手里不干净,小辫子一揪一大把。我只是透露了点他做的事而已,顺便提供一些证据。” “蛇鼠一窝的东西!” 苏锦风冷哼一声。 接着他指着外孙道,“你胆子倒是不小,自己默不作声就把事情做了。怎么,觉得我们老了,护不住你和你妈了?” 宋征摇头,“您和外婆工作忙,我不想让这些小事打扰你们。” “小事?” 苏锦风被外孙不在意的态度气笑了。 “宋卫海和苏佳楠当年做下这事,还能隐瞒这么多年,他们的心机不容轻视。整个宋家,还有苏家那边,都牵扯在内。 你一人单枪匹马对上他们,总有支应不到的地方。他们明面上都是你的长辈,在伦理上你本就处于下风,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吉其芳接着话,对女儿道:“这些年我和你爸一直忙着工作,疏忽了你。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关心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只盼你能平安顺遂。 之前几年,宋卫海来求我们,让我们帮他走关系,我们拒绝他不是因为看不上他,而是因为看重他。所以才不想用捷径毁了他。玉不琢不成器啊。” “妈,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们。” 苏兰赶紧道。 父母平反后,宋卫海求父母帮他引荐一些叔伯阿姨被拒的事她也知道。 甚至她早就和宋卫海表示过她的反对意见。 父亲母亲都是纯粹的人,不可能为了自家孩子走后门。 宋卫海试了几次都被打回来后,他也就渐渐不再提这事。 “其实我们也有私心。” 吉其芳缓缓道:“我们也想看看宋卫海自在遭遇挫折后,对你会是个什么态度。可惜,他隐藏的太好了,我们也太早放心了,才会让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苏兰点头,“这些年江伯伯对宋卫海隐有照看之意,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们的缘故。” 宋卫海有才,会审时度势,处事很圆滑,这不是缺点;但一个公安系统的人,太过会做人并不是好事。 所以宋卫海的升职之路注定存在非议。 “阿兰,我和你爸在海市,但虞县这边也有一些故交。你要是遇到难处,只管去找那些叔伯们。” 有关系不用是傻子,宋卫海从今后不要想再往上一步。 宋卫海以为自己在海市多年经营,有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就可以欺负她吉其芳的女儿了? 想得倒美!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同类的气息 宋卫海将人拉进了屋子后,连忙甩开了手。 他对刚刚的状况也没有把握,于是冲着孙佳楠两人低吼:“你们来干什么!” 吼完后就闻到一股恶臭,连忙捏着鼻子摆手,“快去厕所冲下,臭死了!” 将梨花带雨挂在脸上的苏佳楠身体一僵硬,想起自己刚刚被泼了粪水,身上全是黑黄恶臭的秽物,于是—— “呕!” 她冲进了卫生间并反锁了门。 刘媛没有抢过她,于是干呕着冲进离得最近的厨房。 她拧开水龙头就狂搓自己的衣服,搞得地上一片湿漉漉。 追着进来的宋老太看见后大骂,“要死了,搞成这样等下我还怎么做饭?这么邋遢,你是猪吗?” 刘媛在家一向得宠,从没有人这么骂过她,再加上身上的臭味和黏腻,她的脾气也冲了起来。 “死老太婆你说谁呢!还不是你在家门口乱泼粪水,弄得我满身都是。这可是家属大院,里面住的可不是你这种乡下老太婆。刚刚那个阿姨,一看就是住这里的官太太,你和人家吵成这样,你让我爸以后怎么做人?你这样做是在拖我爸的后腿!” 宋卫海本来还想纠正刘媛的称呼,可她这番话真是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他妈最近这段时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仅不能帮他拉拢大院里的家属们,给他工作提供便利,还到处得罪人。 光过年前后这几天,他就去了四五户人家赔礼道歉了。 那些冷门部门和级别比他低的也就算了,她今天还和人事局蒋副局的老婆起了冲突,宋卫海想到就头疼。 那可是负责干部考核和任用的人事局啊,蒋副局就算退休了,但人脉还在。 说人一句好不容易,说人一句不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宋老太没想到这个还没被人进门的小丫头竟然指责她,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了。 “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贱人,一点教养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吗?懂不懂什么叫尊敬长辈?” “你少用年纪来压我。这里什么地方不用你提醒,这是我爸家!怎么就没有我说话的份了?” 刘媛不甘示弱回嘴。 “你爸?你是谁啊?可别乱叫。我们宋家可没你这样的子孙。” 宋老太可没想认回这个孙女。 对她来说,刘鹏飞可以让宋家光宗耀祖,给宋家传宗接代。 一个不值钱的孙女,还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不认回来也没什么,省得大了还要赔上一幅嫁妆。 毕竟现在家里没有了苏兰的帮衬,条件可不比以前,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你也说了这是家属大院,话可不能乱说,人也不能乱喊,一点脑筋也不动,果然贱人生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宋卫海这时又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对,媛媛,我是你表姨夫,你可别喊错了。” “卫海,你是不想认我们了吗?” 刚刚从厕所里出来的苏佳楠头发上还沾着水,身上外套脱了后,里面的衬衫在水渍浸透后呈现透明状,显得身材十分有风韵。 她的脸是长脸,眉眼都是细细的,被冷水冲了后皮肤上泛起一层白色的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 再加上她婉转低柔的哀求声,让宋卫海心中一阵不忍。 “没有,我这不是怕隔墙有耳吗。” 宋卫海解释。 苏佳楠这才微微松开了轻蹙的眉头。 宋老太见到儿子这副样子,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她立刻竖起眉头,瞪着苏佳楠道:“衣服穿成这样子给谁看,还不要不要脸了,真是不知羞!” 苏佳楠只在很早之前见过一次这个老太婆,那时候她为了让儿子表现,自己避得远远的。 此刻见到这个自己隔空讨好了许久的老太婆,心中虽然厌烦,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便忍下了恶气,可怜兮兮地道:“外套脏了,我怕弄脏了家里。” 宋卫海觉得母亲说得太过份了,下意识将女人拦在身后,“妈,佳楠也不是故意的。 还有你刚刚泼粪的举动太鲁莽了,蒋副局长手里还是有不少权利的。我还没到那个位置,他要是因此给我使绊子怎么办?” 宋老太不满意儿子维护那个女人,但这时候要是和儿子对着来,倒是便宜了这个野女人。 于是她冷哼一声,“你刚刚说鹏飞怎么了?” 说起刘鹏飞,苏佳楠看向宋卫海的神色带了几分哀怨。 “鹏飞被人举报,不是烈士子女,现在被学校开除了!” 其实事情没有她说得这么简单,不仅刘鹏飞被扒出不是刘家骨血,她还被扣上了伪造证件,冒充烈士遗孀的身份的罪,要不是刘家父母收了钱,没有出来作证,她就要被关进去了。 而她那个当官的堂叔,貌似也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 就在她惶恐不安的时候,乍然得知苏兰和宋卫海离了婚,宋卫海升职了,现在和母亲妹妹外甥女一起住在家属院。 在和大哥商量后,苏佳楠决定先带着女儿来探探宋卫海的情况。 刚刚在厕所里,她已经查看过了。没有苏兰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倒是有几件皱巴巴的女式衣服,应该是苏菊芬的。 苏佳楠决定这次来了后让宋卫海给他一个名份,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宋太太。 她的儿子女儿也不再是寄在别人名下的可怜蛋,而是宋家的公子小姐。 在她穿着粗灰麻布衣服到堂叔家,看到穿着一身洁白连衣裙的苏兰的那天,她就想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过上比苏兰好一百倍的日子! 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现在终于等到了。 现在苏兰是宋卫海的下堂妻,就算她父母还在位又怎么样,他们不仅老了还一点都不懂变通,苏兰根本借不到光;而她的儿子,已经被养成了成天闯祸的霸王脾气,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自己则不同。 她的鹏飞成绩优秀,是人人称赞的优秀学生,前途无量;她的媛媛俏丽可人,恢复宋家身份以后,嫁给门当户对的家里当官太太,也是一辈子的人上人。 可惜鹏飞现在被退学了,要是宋卫海不给他一个身份,以后就完了。 不过这事也不全算是坏事,只要她操作得当,就能早日当上宋太太 苏佳楠想到这,就哭得越发真情实意,“鹏飞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学习刻苦成绩优秀,去年还得了全国比赛三等奖,遇到这样的事,被打击得病倒了,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什么,鹏飞病了?你怎么不早说?” 宋老太大喊。 “他生怕自己给卫海添麻烦,不许我来找卫海。” 苏佳楠给了宋卫海一个哀怨的眼神,“要不是鹏飞病的开始说胡话,整晚都喊着要见爸爸,就是我们母子三人死在外面,我也不会上门来打扰你们。” “胡说!” 宋卫海呵斥,“都出这么大的事了,怎么能说打扰。鹏飞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第三百五十八章 找上门来 几个月前,宋老太还在欢天喜地的等着儿子升官发财,然后拿捏儿媳妇,让她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儿子走动走动拉拢关系,她这老太君的位置就稳了。 结果儿媳妇和儿子离婚了,不仅如此,她还带着那个杀千刀的小厨师把家给搬空了。 儿子是升官了,却好像比之权利小了不少。 之前还有人时不时上门“拜访”,现在却门庭冷清。 再说她,本来和女儿住着家务不用做,女儿女婿都要捧着她,吃的用的都是拿苏兰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 哪知自己活了一把年纪,还要照顾独身的儿子。 儿子的面子肯定要维持,他穿的衣服要每天洗,甚至还要熨烫,皮鞋要擦,还有家里的卫生要做,这让从没干过这么多活的宋老太两眼一黑。 在洗黑了两件衬衫三条条裤子,擦坏了两双皮鞋后,宋卫海终于熬不住了,只能亲自上手。 偏偏这个时候妹夫那边也出了岔子。 徐衡从主任的位置被一撸到底,成了个小工人,就连一家人住着的大房子都被收走了。 棉纺厂新的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到手。 宋菊芬端着身份不肯和丈夫一起去住宿舍,就带着女儿投奔了大哥家。 宋老太是来城里当老太君享福的,哪知福没享到,反倒是受了一肚子气,现在还要干家务。 没了苏兰这块肥肉,宋老太和宋菊芬的关系也失去了往常的和谐。 宋老太嫌弃女儿和外甥女增加她的工作量,再加上宋卫海给的花销不多,人越多她就越吃不上好东西,宋老太现在对女儿颇有怨言。 现在每天早上,宋卫海都在亲娘和亲妹子的吵吵嚷嚷中醒来,想要上厕所时还要排队。 还有一件头疼的事,那就是宋老太为了省钱,在院子里种满了青菜,还经常浇粪,好好的一个家属小院被搞得乱七八糟,住在隔壁的人已经和他委婉提醒好几次了。 宋卫海也和母亲说了几次,可宋老太每次答应的好好的,转眼又自顾自浇粪。 粪便水时不时流到了人来人往的石板路,弄得经过的人怨声载道。 大年初一,住在宋卫海家隔壁的已经退休了的人事局副局长的老婆受不了了,跑过来敲宋家大门。 宋卫海还没来得及出来看看,就听到门口母亲和人大吵。 当他赶出来的时候,隔壁蒋副局长的老婆已经气得眼睛都红了。 “真是不可理喻!难怪那么好的儿媳妇都受不了,原来是有你这样的婆婆。” 宋老太不懂什么局,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副局长,还是退休了的,生的儿子也没出息,一把年纪了还只是政府部门的一个小科长。 而她儿子现在可是政委,不仅比对方级别大,自己地位比这个老太婆高多了。 于是她叉着腰就骂,“死老太婆,我家的事关你什么事?你有空管东管西,还不如回去让你儿子努力点,哪天当上了局长就能给你换个独栋;或者找你家老头子再生一个,说不定国家看你家人多,一心软就给你们家分配了。 哎哟,我都忘了,你已经老到屁股都松了,这辈子是生不出儿子了。 既然没那本事就不要在这逼逼赖赖!滚滚滚!” 蒋副局的老婆是个讲究人,就算骂人也是斯斯文文,宋老太这一番带着侮辱人的阴阳怪气,她半天憋不出一句来。 “你!你!” “你什么你?” 宋老太瞥了眼头发整齐盘在脑后,穿着簇新西装套裙,脚上穿着肉色丝袜踩着高跟鞋的妇人,心里涌上一股嫉妒,说出口的话越发恶毒。 “五六十岁的年纪还穿得妖妖娆娆。比乡下村口偷汉子的寡妇还不知羞!还城里人呢,我呸!” 蒋夫人被老太婆气得眼冒金星,牙齿咬得嘎嘣响。 “宋卫海有你这样粗鄙的亲妈。” “粗鄙?” 苏兰走后,宋老太最近可不耐烦端架子当老太君了,她直接抄起手边的一个长柄瓢,往蒋夫人身上泼过去。 “吃屎的嘴说不出好话来。” 蒋夫人只觉得一股恶臭袭来,连忙往后避开,躲过了大部份的污秽物,但仍被溅到了一些。 “啊!” 一道姑娘家清脆的尖叫声响起。 蒋夫人愣住了,转头一看,就见一个年轻姑娘的裤子上沾满了褐黄色粪便水,她旁边的女人更是浑身都是,正不停用手抹脸。 宋卫海出来正好看到这幕,那个抹脸的女人把粪便水从眼前抹掉,看到门口衣冠楚楚的男人,期期艾艾地“嘤嘤嘤。” “卫海……” 接着她急步上前去拉宋卫海的手,“我终于见到你了。” “爸~” 跟在她身旁的年轻姑娘也委屈的喊了一声。 爸? 蒋夫人此刻也顾不上因被泼粪便水而愤怒,反倒竖起了八卦的雷达,一双眼睛和耳朵朝着宋卫海及那个对母女样的女人看过去。 “你怎么来了?” 宋卫海呆了片刻,然后只觉得自己手上一片湿漉漉黏腻感,宋老太也被这个浑身恶臭的女人熏得退避三舍。 “卫海,呜呜呜,鹏飞被退学了,媛媛也在学校被人喊野种,她现在都不敢出门了。小叔他也知道了我们的事,连见都不肯见我们。这下怎么办?鹏飞明年就要高考了,可不能就这样断送了前途。” 宋老太本来还认不出这个满面黄屎的女人是谁,至于孙女,她更是一点也不放在在眼里。 但听到“鹏飞”这个名字,宋老太立刻明白了眼前女人的身份。 接着她听到了“退学”两个字,立刻喊了起来。 “什么?鹏飞被退学了?怎么回事?那可是我们老宋家的文曲星,怎么可能被退学?” 哦呵,好大的瓜啊。 太炸裂了! 老宋家的文曲星? 蒋夫人此刻已经闻不到臭味了,只想走近一些,再近一些,好好吃下这新鲜的瓜。 她就说,苏兰那么好脾气一个人,就算婆婆小姑子蛮不讲理,但孩子已经那么大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忽然离婚。 要是眼前这对母女和宋卫海关系匪浅的话,这就说得通了。 还有这个宋老太,明显也是知情人,却还对儿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一点心虚和愧疚,真是恶毒至极! 宋卫海脑中也如遭重击,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顿时一个激灵。 “苏家表婶,你别着急,慢慢说下情况,瞧瞧把孩子都吓得说胡话了。” 接着他又对蒋夫人道歉,“蒋姐,今天真是对不住了,不过家里有客人,改天我一定登门致歉。” 说着就一手拉一个,将苏佳楠和刘媛拉进屋子。 蒋夫人看着关上的大门,愣了下,随后垫着脚尖灵活快速的往外跑去。 太劲爆了,她要去和孙局长老婆唠唠,她和苏兰关系不错,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想不通 河口村的梁家三兄弟,原本一母同胞,之前大家的日子过得虽然有好有坏,却差不了多少,今年过年却一下拉开了差距,各中滋味都不同。 老大梁祖根家虽然被马曙光骗了几百块钱,但也没有伤筋动骨,加上梁董英出了主意,一整个新年到处乱窜,和吃了药的瘟鸡一样。 老三梁宝根家就不用说了,日子比去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自从买了拖拉机,除了给人拉砖块拉石子拉肥猪外,每天还要给梁勇家运菜,农忙时还要下地给人耕地,一年下来忙得团团转,但钱也没有少赚。 全家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时一算账,加上黄细妹和陈小来的工资,还有梁宝根种地收入,全家收入突破两千元大关。 这还没有算梁书红的工资。 “爷,奶,这是我今年赚的钱。” 梁书红从牛皮纸里掏出几张大团结,“一共九十五块。” 她怕家里人嫌少,连忙解释道:“今年我刚入队,培训期间的补贴不多,没能存下来,这是下半年的工资和出差补贴。明年我们的工作机会更多,年底肯定能多个两百块。” 梁书平抱着姐姐给他钱买的新书包,眼睛睁得老大,他姐能赚这么多钱! “你自己赚得自己收着,不用给我们。” 哪知黄细妹将钱推了回去。 “奶。” 梁书红不肯拿,“今年我都没怎么待在家里给家里干活,家里买拖拉机还欠着钱,这钱——” “买拖拉机的钱不用你一个小孩子操心。” 黄细妹板着脸,“你一个人在外,我们离得远,照顾不到你,你自己留点钱傍身。平时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自己买。 咱家全是劳动力,我和你妈都在你堂婶家帮忙,你堂婶给钱大方,生意好了还给红包,咱家这日子越过越好,你就不用顾着家里啦。” “奶奶——” 梁书红在外面历练了半年,看问题也比之前更透彻了。 奶奶不是恶人,虽然确实有点重男偏女,但对她也是关怀的,奶奶心里也盼着她这个孙女能好。 只不过之前家里条件就那样,资源不多,所以才会紧着身体不是很好,年级又小,还是唯一男丁的弟弟。 但遇到能改变她命运的机会,爷奶也是支持她的。即便她离家后,家里家务没人干,即便弟弟要被逼成长起来。 可梁书红没想到爷奶竟然不要她的一分钱,让她留着自己用。 “妈,这——” 陈小来想说什么,却被黄细妹拦住了话头,“怎么?我说话还不好使了?” “唉,哪是?小来一直和我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婆婆,咱们家都是听了你的话才越过越好。” 梁建刚接话。 黄细妹瞪了儿子一眼,“就你话多。” 但脸上也笑开了花,“书红一向懂事,从不乱花钱。而且书红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学学怎么管钱,过几年成家了也能撑起一个家。” 梁宝根一家其乐融融,转到隔了排的梁传根家,却冷冷清清。 大过年的,家里只有梁传根夫妻和梁有生。 梁有生是小年回来的,回来那天殷贵男欢天喜地。 虽然不是本科生大专生,但也是村上第一个大中专生。殷贵男忘记了当初高考后的尴尬,开始抖了起来。逢人就夸自己的好大儿。 村上人面上看着还行,其实背地里都笑话她。 本来想低调的梁有生被母亲这么一搞,反倒是脸上下不来,无能恼火的将殷贵男数落了一顿。 殷贵男自己心里能不清楚吗?只是这一年多太背了,家里没一件好事,只能揪着一点表面光的事强撑面子。 现在被亲儿子这么一数落,就委屈地哭上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到头来都是我的不是了?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活了。” 梁有生头疼,“妈,我和你们说过了,咱家现在这样就要低调。等我再深造一下,你们有的是好日子,到时候你都不用出去,就会有人上门来讨好你。” 这些话梁有生说了很多次了,以前殷贵男都深信不疑,可梁有生数次的高考失利已经让她产生了怀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对的。 “有生,你已经21岁了,读完中专出来都24岁了,难道你还要继续读?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要是大学生,24岁也不怕挑不到好对象,可要是中专毕业就不好说了。 “自古好男儿都是先立业后成家。” “有生,你说的深造是什么个法子?” 梁传根现在连最便宜的卷烟也抽不上了,只能自己找了烟叶子卷在纸上抽。 听到小儿子这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梁有生有点心虚,眼睛左右瞟着,“爸,我这专业不太好,出来只能去纺织厂当个小组长,我想换个专业。我已经看上了我们学校的文史专业,这个专业还能申请对口大学的同专业研究生,等研究生毕业了,就能直接分配到政府机关坐办公室。” “换专业容易吗?大学的什么研究生好申请吗。” 梁传根问。 自然是不容易的。 梁有生读的是中专,里面的文史专业是高分专业,想要申请跨专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堪比又一次高考。 至于申请对口大学的研究生,好几年才成功一个,比高考还难。 但梁有生却道:“还行。” 梁传根沉默了下,“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得到,现在就三间屋子,其他都没了。你要是不出来工作,以后你结婚家里也拿不出钱来。” 梁有生听了这话后心中不悦,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他读中专后书家里也没给他提供什么好条件,父亲一年到头种地怎么说也能有个一两百块,家里又没有负债。等他五年后毕业,家里就算没有一千块,也有七八百,怎么会拿不出钱给他结婚? 分明是父母在防着他,不想给他钱。 “爸,妈,马家那边怎么说?那八百块真拿不回来了?” 梁有生忽然问。 梁传根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故意戳他心肝吗。 “不是说马丽亚对象家很有钱吗?她就算没想着还别人钱,亲外公外婆的钱总要还吧。” “别提了!那就是个自私的白眼狼,我们对她多好啊,她就只顾着自己吃好穿好,还坐上了小汽车,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 说起曾经珍爱的外甥女,殷贵男就大倒苦水。 祝老婆子将马丽亚发财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和梁传根瞒着梁祖根一家,连夜去马家要钱,就怕第二天消息传出来,要债的人上门后啥也他们捞不着。 哪知道马丽亚那个白眼狼不仅不还钱,还一口咬定她不知道家里借钱的事,那模样竟然是要赖账。 殷贵男当即就拉着她要扯她身上的衣服,脚上的皮鞋要拿来抵债,马丽亚又哭又闹,尖叫着喊来了马家那个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冲出来和她打了一架,把她挠得心口痛了好几天,躺到了过年前才爬起来。 “现在马曙光和马亮都不知道去哪了,马家那两个老不死的都指着马丽亚,他们自然要维护她。” “大姐那呢?” 梁有生发现他回来后就没见到大姐。 “呵呵,她儿子回来了,她现在可没空管我们。果然有了儿子就忘了娘老子。” 殷贵男想到那个不向着她的外孙,就觉得梁丽华这女儿没有用。 梁有生一顿琢磨,觉得家里实在巴拉不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想不通。 明明一年多前家里虽然穷,但父母手里还是攒着一些钱的。他的日子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过。 梁有生想不通,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宋老太一家。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另起炉灶 钱家过年火药味浓烈,钱文忠和他父亲看着家里三个女人斗得和乌鸡眼一样,都躲了出去。 梁董英也不管新年要在夫家招待亲眷的习俗,直接收拾包袱回娘家。 之前她讨好钱家,任由钱家老太婆踩着娘家脸面,是为了防止婚事生变。 现在她嫁进了钱家,这两个月也摸清了钱家种种。 钱文忠和公公的钱都捏在他们自己手里,老太婆那没什么大油水,再加上老太婆和大姑子联合算计她,于是梁董英也不想伺候了。 梁董英回到娘家的时候,臧金宝连眼皮都不抬,带着孩子回娘家蹭吃的梁丽英讥诮道:“喲,这不是我那个飞上枝头的好妹妹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娘家了,怎么现在不嫌弃娘家都是乡下人给你丢脸了?” 结婚时候,钱家对儿媳妇新亲的态度,就和去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梁家这边早就不满足了。 直到现在,梁祖根都在村上都抬不起头,别人在背后都说他亲家不干人事,眼睛朝天上看,看不上他们乡下人。 梁丽英心里也有气,作为新娘的亲姐,钱家不仅连个迎亲红包都没有,就连她多抓几把喜糖,就被她们冷嘲热讽。 自己这个好妹妹明明都看见了,却装聋作哑,任由钱家人挤兑她。 再加上大家一起做的头花生意,却被梁董英和钱家人踢了出来,梁丽英的心里更是满腹怨气。最近回娘家,她没少和父母说梁董英的坏话。 “爸,妈,大姐,之前是我不对。你们就原谅我吧。” 没想到梁董英听到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后不仅不生气,还主动赔罪。 藏金宝将面团往盆子里一扔,冷冷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妈,你现在是尊贵的钱家人,我没你这样黑心肝的女儿,尽搜刮娘家讨好婆家。” “妈,你这么说不是挖我的心吗?之前是我想岔了,以为只要在钱家人面前好好表现,就能让他们认可我这个儿媳妇。 到时候我从中说和下,我们两家就能和和美美。然后就能顺理成章的让钱文忠拉扯下小弟,搞个城镇户口,你们老了也能到镇上来享福。” 梁董英说得自己委曲求全,全是为了老梁家的样子。 梁祖根有点动容,但臧金宝可不为所动,“话说得倒是漂亮,可现在吃亏的都是我们。” 别人家养女儿都能多一笔进项;就她家,养了二十六年的女儿,结婚不仅没给家里留下一分彩礼,还让家里贴出去上百块钱。 臧金宝想想就觉得糟心。 “妈,那些彩礼我不是要自己拿着,而是拿了和钱文萍一起做头花生意的。我想着赚了钱后就给你和我爸分钱,就当你们入股的分红。” 听到女儿提到了头花生意,臧金宝心中一动,“那现在呢?你能分我们多少?快拿出来。” “妈,我没钱。”梁董英一脸为难。 臧金宝又冷了脸,“我就知道,你要是真想分钱,还用得着说这么多?” “妈,你可不知道,钱文萍有多么不要脸,头花生意做了两个月,赚了两百块都不止,她却说赚了不到两百,这是当我傻啊!” 说起这事,梁董英的愤恨变得情真意切。 “那些绒线发圈可好卖了,尤其过年前十天,每天都能卖出二十来个。” “卖头花真这么赚钱?” 梁丽英听到两百块,也不再扭着身子了,她主动凑到梁丽英身边。 “是啊,一个绒线发圈一块五,能有一半的赚头,一天卖二十个就能赚十五块钱。扣了给布艺品厂那边的一些打点钱,一天十块钱稳稳的。” 梁丽英掰着手指头算,“一天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三百块!那不比种一年的地强?” 说到这,她又恨恨地瞪了梁董英一眼。 “这种好生意,你自己占着,一点也不想娘家。” “这不是你说要拉钱文萍入伙?现在好了,人家把生意做起来了,不愿意带你们,还不肯给我分钱。” 梁董英的话刚说完,臧金宝就跳了起来,“什么?!她凭什么不给你分钱!” “所以我和她们闹掰了。打算自己做!妈,大姐,这次我们母女三人一起搞,我就不相信离了钱文萍就不行了。” 梁董英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十块钱只是一种款式的利润,我们多做几个款式,肯定赚得更多。” 臧金宝听到真能一天赚不止十块钱,早就心动了。 “绒线和布哪去弄?” “梁家不给我们碎布头,我们去找其他裁缝买。” 梁董英已经盘算好了,“光咱们乡里就有几个裁缝,他们做衣服肯定有碎布头,一斤不过几毛钱,只要买的时候挑得好,也能做出几个头花。” “大姐,你砍价厉害,挑东西细心,这事交给你。” “可以,不过这事挺费功夫的,我自己也有工作。” 梁丽英道。 “赚了钱给你两成。” 一天赚十块钱的话她就能分到两块钱。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跑跑腿。 梁丽英满足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妈,你想办法找村上那几个在梁家帮工的人套话,最好能挖一个人过来帮我们,挖不到人的话你就时不时去梁家弄一些头花,我们找舅妈她们照着做。到时候我们给她们开工钱。” 臧金宝眼珠子一转,“你给她们开多少?” “既然找亲戚做,我们肯定不能亏了她们,和梁家给的一样多。” 梁董英十分大气。 “那我们还能赚到钱吗?” 梁丽英第一个不同意。 臧金宝也是想试试二女儿才故意这么说,于是她清清嗓子,“你舅妈她们不是外人,现在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稍微给点就行。” “那这事妈你来定,我给你四成利润,工资由你给她们,多的全是你的。” 臧金宝对女儿将大权交到她手上十分满意,可又有点不满足。 “才四成?那你一个人要拿四成?” 梁董英道:“妈,大姐,实话说,这些头花我不打算零卖,我要找人批发出去,这要用到不少人脉,人情往来不少,四成利我没有多拿。你们要是觉得多,那这事就做不下去了。” “什么人情那么大?”臧金宝不以为意。 梁董英慢悠悠说了一句话,刚刚还觉得二妹占了大头而不满意的梁丽英立刻举手赞成,“就这么办。” “趁着过年,我先和你们舅妈把事情敲定,等过了年就搞起来。” 晚一天,她们就少赚一天的钱。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多了个师傅 不管梁书弗愿不愿意,孙秀芹直接按着女儿给纪广福磕头,还找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搞了个拜师仪式。 于是梁书弗又多了一个师傅。 孙秀芹将给纪广福早就准备好的年礼上又加了一条猪后腿和两套衣服的布料,和寄去锡市给董钰的那份一样。 当时孙秀芹是这么说的——虽然董老师没认你是她徒弟,但你跟她学本事了,就得把她当师傅尊敬。 李木兰高兴的在每样东西上放上一小块红纸,代表着这是喜庆的节礼。 纪师傅的老师可是名家,以前她当丫头时,偷学几招都让她受益终身。 现在她外孙女竟然能正式学习名师技法,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对了,你们干奶奶年礼准备好了吗?过年前也得走一趟。” “都准备好了。” 梁书弗和梁书瑶异口同声,“过完年,干奶奶要来我们家认下门,家里要搞个卫生。” “哎哟,那赶紧的!” 李木兰一听老姐妹要来,兴奋的拍大腿。 她和吉秋萍熟了后,越说越投缘。早就想让老姐妹来家里认下门了。 于是梁书弗被赶去大扫除自己的房间。 她在整理房间的时候,整理出了两大本手掌厚的画本,几十块练习绣花的碎布头,还有她记录布料,缝纫等知识的笔记本一本。 “妈,找收废纸的来收废纸吧。” 孙秀芹看了她挑出来放在一旁的纸堆,连忙抱起那堆纸,“这些可不能卖。” 说着就往外走,“我帮你收起来。” “啊?收这个干嘛?” 梁书弗不懂。 “就和你从小到大的试卷,奖状一起收起来,以后可以拿出来看看。” “姐姐,我这学期的试卷和奖状也被妈妈收起来了。嘻嘻。” 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扫尘的梁书瑶探出脑袋笑呵呵道。 说话间孙秀芹已经将那些册子整理好,放进了一个新打的樟木箱子里。 那口箱子是家里今年刚打了放衣服的,之前的箱子年代久远已经开裂了。 “这是在干什么?” 前来送肉的赵凤云和孙长元进来,就看见几人抬着一个箱子往院子里晒太阳。 “晒下箱子里的纸。” 孙秀芹道,“长元也回来了?” 市里的高中抓得紧,高一的孙长元又十分努力,放假后待到宿舍关门才回家。 “嗯,昨天回来的。姑,我来搬。” 孙长元捋起袖子过去,抬着沉重的木箱子往外走。 孙秀芹看着外甥矫健沉稳发模样,拉着大嫂悄悄说,“长元真是长大了。” 不止身高长高了,心智也成熟了。 赵凤云笑得十分满足,“是啊,县里的高中真能锻炼人,就是离得远,每周来回不方便。” 看到孙长元和两个姑娘蹲在地上晒纸张,她叹了口气,“他现在一头扎进了书本里,十天半个月都不回一次家,学习忙起来吃饭都是在食堂随便扒几口。这学期长高了三公分,体重一点都没涨。要是能每天回家吃饭就好了。” 随后她又道:“对了,你县里租店面的事有眉目了吗?要是能租到房子,到时候小弗考了县城的高中你们可以住在店里。住校真是太辛苦了,尤其孩子都在发育期,急着蹿个头,要是营养跟不上会亏了身子。” 梁勇点头,“对,营养一定要跟上。” 他就是在发育时干重活又吃不饱,现在才瘦得厉害。 “房子不好租,现在还没消息。” 孙秀芹摇头,“而且要是我去县城,瑶瑶这边怎么办?还有家里的生意,也不好弄。” 想到小姑子家里这摊生意,赵凤云也觉得不好办。 梁勇听了也觉得没道理,哎,要是有个两全的法子就好了。 “现在生意都上正轨了,其他都可以慢慢来。说起生意,那个仿冒的头花知道是哪里做的吗?” 赵凤云岔开话题。 亮晶晶头花被仿冒的事,好多人都知道了。 过年前大家手里有余钱,置办年货的时候也要给家里孩子买新衣服新裤子,有些疼孩子的人家还会给孩子买头花。 供销社里亮晶晶头花变得更加畅销了,但也有不少人买到了价格更便宜的“亮晶晶”绒线发圈。 “找了一些人打听,好像不是一家人家做的,是好多人都在做。” “这是什么路数?” 赵凤云惊疑。 “小弗说是有人把绒线发出去,找人在家做。” 孙秀芹把女儿的分析说了下,“而且那些勾头花的人好几个都是做花边的,所以这事估计和布艺加工厂的人有关。” “要不要我找人去问问。” 赵凤云道。 “先不用,他们做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过完年小弗说要上新头花了,没空理他们。” 听到又有新款式了,赵凤云眼睛一亮。 “又有新款啦,小弗也真是太能干了。” 孙秀芹跟着点头,“可不是,尤其是去锡市学了画后,小脑瓜子里想法一天一个,这次要一下上的三种头花还挺复杂的,别人都模仿不来。而且价格也就和之前的牡丹发带一样。” 赵凤云一拍手,“好啊,有了新款,大家都要买新款,到时候那些模仿你们的绒线圈就卖不掉了。” 姑嫂两个哈哈笑,钱家也一片欢声笑语。 钱家大姑子钱文萍带了一提苹果回娘家,梁董英忙里忙外张罗一桌菜。 “董英啊,别忙乎了,快来吃吧。” 钱文萍笑呵呵地招呼自己弟媳妇。 之前她对梁董英可不是这态度,之所以现在这么亲热,那是因为梁董英的主意让她赚钱了。 “大姐,马上就好了,还有最后一个肠肺汤。” 梁董英也高兴,今天是说好的分钱的时候。 说着她进厨房去端碗。 钱家母女在她走后对视一眼,钱文萍对母亲说,“妈,你帮我说。” 钱母瞪了眼女儿,“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没胆。” “哎哟,我多拿钱也是为了孝顺你。” 钱文萍撒娇。 “那等下给我二十块,我就开这个口。” 钱母不吃女儿这套。 一千句好话也不如将钱捏自己手里得好。 “行!” 钱文萍咬牙。和少分出去的钱比,二十块不是大数目。 她也没想到头花竟然这么赚钱,才短短两个月,她们就赚了一百五十块钱! 按照一开始说好的,她和梁董英对半开,可明明用的是她的关系,出力多的也是她,为啥自己只能得一半? “妈,大姐,今天文忠不回来吃晚饭,我们先吃吧。” 钱家公公一年到头在外吃酒,很少回来吃晚饭。 “嗯,先吃吧。” 钱母老神在在的吃了一顿饱饭,待儿媳妇洗了碗后才开口。 “董英,你和你姐一起做生意的事我也知道了。这事我看你三成你姐七成的分合适。” 梁董英手中的杯子差点没砸出去。想起这是她的嫁妆,她才忍住了。 “妈,怎么分我和大姐早就说好了,这事您就别劳心了,反正不管钱谁拿着,都会孝敬您。” “你投进去的钱不是结婚的礼金?那些本就是我们家亲戚上的礼,现在给你三成已经不错了。照道理你一份都占不到。” 钱母不允许这个乡下儿媳妇忤逆自己。 梁董英见状,就明白这两个贱人是联合算计她,于是直接摔了碗筷,“好啊,那咱们走着瞧!” 钱文萍以为自己有了布艺品加工厂的人脉,就能甩了自己单独干,简直是痴人说梦。 现在她能卖出去那么多头花,不都是自己精心策划的? 她擦着亮晶晶的热度,找对了卖货的地方,又恰逢遇到过年前大家手里有钱,靠得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自己手上有了销售渠道,换个人来做,照样生意红火! 见梁董英摔了碗筷就走,钱文萍有点担心,“妈——” 钱母却老神在在,“随她去,总归是文忠媳妇,还能翻了天不成。”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时间不够用 梁书弗一天的时间要掰成五份用。 除了基本的吃饭睡觉外,她既要学习学校知识,又要兼顾学校的广播站,还要在外婆的严厉目光下拿针绣花,最后每天要完成董老师布置的绘画课业。 现在纪师傅又给她加了一门,每天关门后她和母亲得跟在纪师傅屁股后上小灶课。 走路带跑,课间狂写功课,睡梦中背诵知识是她的家常便饭。 她和海绵一样,一天天的吸收着各种知识,每天都学到脑袋要爆炸。 又是一年过年时 亮晶晶工坊早早给各位婶子阿姨们放了假,让她们回去收拾屋子,置办年货好过新年。 在放假前,孙秀芹不仅提前结清了当月工资,还给所有人额外发了一个红包。 “今年辛苦大家了,来年还要继续麻烦各位。” 大家拿到红包后,都笑得合不拢嘴。 “在你们这干活的日子过得特别开心,我家老头子说我年轻了五岁。” “陈婆婆的手艺也好,我现在都吃不惯自己做的饭了呢。” 几个人说笑着,“明年你就是不喊我们,我们也要厚着脸皮过来。” 王婆婆将红包塞进口袋里,然后招呼殷婆婆几人把一楼的几个房间都整理打扫了一遍。 “都廿三了,马上就要过年。今年你们一直都在这帮忙,也没好好料理家里,赶紧都回去吧,这里我们来好了。” 孙秀芹连忙道。 “就这一点地方,我们几个人打扫下也就一会会的事。” 殷婆婆拿起了抹布,“也不差一点时间,现在打扫干净了,明年我们来干活也清爽。” 每个人收拾自己平时用的工具和缝纫机,将上面的东西全部归置整齐,就开始搞卫生。 芳婶麻利的将用了一半的布卷起抱到一旁的架子上,按照颜色排好后撤了块粗布盖上防尘。 孙婶子将半成品分门别类放进对应的格子。 这些她们每天下班时候都要顺手做掉,一点都不麻烦。 接着几个人把缝纫机,熨烫台都擦拭了一遍,又把墙上沾着的浮尘掸去,最后清扫了地面。 在大家离开的时候,梁书弗还往每人手里塞了个红色塑料袋子。 “婶子,新年快乐啊。” 这些糕点糖果都是她找朱志伟搞来的,否则供销社里可拿不到这么多量的高档糖果和糕点。 红色塑料袋子被撑得鼓鼓的,大概有三斤斤左右重量。 从半透明的袋子往看里面,可以看到里面装得都是一些有档次的牛轧糖,松子糖和奶糖;还有两种糕点,都是县城有名的糕点,分别是芝麻酥糖和豆沙麻饼。 周芸芸带着红包和糖果糕点包回家,先是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分了三份。一份自己家吃,一份留着招待上门的亲戚,还有一份用来走亲戚。 周母看着那些东西,不停感慨。 “光这些糕点糖果就要20块钱了。” 周芸芸打开红包,发现里面是两张大团结,也是惊呆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多发了将近距两个月的工资。” 周父咳了几下,“梁家也太大手笔了吧。” 周母愣了愣,随后道:“孙秀芹本就是个大方的人,梁勇也是厚道人。咱们家芸芸去她们家上班,真是撞运气了。瞧瞧就今年,梁勇和咱们村里人收菜,让大家多了不少收入,现在其他村都羡慕我们呢。” 周父点点头,一向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了点血色。 “咱们家今年冬天的韭菜不错,他看过后都收了。” 他现在的身子很差,只能在家养养鸡,种种菜,本来就是自家吃吃,没想到还能换钱。 “还有那个银杏果,他们也收了不少。明年我多种一点蔬菜,秋天的多捡些银杏果,一年也能有不少出息。” 和周家一样喜气洋洋的人家不少,尤其是像王大眼,陈婆婆这些家里比较困难的人家,更是激动地不行。 陈利东用老虎灶台中间的小洞里的温水将头发上的灰尘洗掉,就看到奶奶摸索着进门。 “利东回来了?” “是,奶奶。” 陈利东连忙去扶着眼睛不好的奶奶,结果手里被塞了一个红包。 “你秀芹婶子非要给我红包,我都不好意思拿。” 她这个半瞎子本就没什么用,没想到秀芹会请她过去做饭。 “奶奶,你自己收着,我有钱。” 陈利东推回去。 陈婆婆笑得乐呵呵,“我又不要花钱,一天两顿都在梁家吃,这些钱给你娶媳妇。” 陈利东想了下,“这不着急,我先带你去看眼睛。今年一年我把钱也攒得差不多了。” 陈婆婆摆手,“我眼睛看不好的,浪费那钱干嘛,我不去,不去。” “奶,你都没去看,怎么知道看不好?” 陈利东劝道:“我还想等你眼睛治好后,看着我结婚,等我生孩子后,还要请你带曾孙。” 对于孙子描画的未来,陈婆婆心动了。但—— “要是治不好,那不是白白浪费钱。” “奶奶,除了种地外我还跟着建刚叔运东西,建刚叔给了我一百块钱。再加上勇叔那向我收黄鳝,年底家里还卖了稻米和菜籽,咱家已经把欠的钱还清了。以后我们赚得钱都是自己的。” 他家这几年连续送走了他爷,他爸和他妈三个人,因此欠下了一屁股债。 家里就他一个劳力,本以为就是再干四五年都还不起,没想到遇到分田到户。 村长公公照顾他家,给他家多分了一人份的田,所以这一年下来,他家的粮食不仅够他和奶奶吃,还有多余的拿去卖钱。 勇叔今年从他这收的黄鳝和田鸡,比去年份量更大,这也是他家今年主要的收入来源。 “奶奶,勇叔说明年他还找我收黄鳝田鸡,所以钱的事你不要担心。再说你眼睛哪怕医院不能完全治好,只要比现在好一点,在秀芹婶子家帮忙不也更称手?” 陈婆婆终于被说服了。 她抓住孙子的手,“好,奶奶都听你的。” 除了河口村的众人外,还有一个人也对今年过年格外重视和期待。 今年是纪广福在河口村过的第一个年。 廿八的时候,孙舅舅和梁勇两人就带着一堆打扫的家伙,来纪师傅租住的屋子,给他大扫除。 从屋顶的涎尘到墙角的蜘蛛网,从门槛上的尘土到玻璃窗上的印子,擦得干干净净。 纪广福不自觉地摸着残缺小手指,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在梁书弗带着米糊来给他贴门神和福字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搬到这里的时候不就是想好了吗?他这身本事,总要在死前总要留给人,才不枉费师傅的悉心教导。 想到这,他喊住了糊了门神后又给他挂辟邪松柏纸条的梁书弗。 “放寒假不用上学,你跟我学学刺绣吧。” 梁书弗:哈? 她不是刚刚跟着学打版吗?刺绣是什么? 第三百五十三章 自信 “有人到我们厂门口兜售,卖得人还和大家说他家的发圈和亮晶晶家是一样的款。” 夏睿道:“然后我们厂的一个小姑娘买了戴,接着大家听到价格便宜,一个只要一块五毛,比供销社卖得亮晶晶发圈要便宜一块,于是纷纷都找门口兜售的那个人买。现在我们厂里好几个小姑娘都买了这种发圈。” 梁书弗听了后点点头,“一块五一个,听着是比我们的便宜多了。” 她对着夏睿道谢:“谢谢婶子特意来告诉我们,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这有啥的,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不能见着你们吃亏啊。” 夏睿又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现在政策放开了,大家都可以做生意。” 梁书弗看得很开,或者说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人太过份了,不仅模仿你们的款式,还卖得这么便宜,明显是想抢你们生意。” 夏睿气得就是这点。 虽然大家都可以做生意,但生意也不能这样做。 在她概念中,就算大家做同样的生意,那也该各凭本事找饭吃,而不是去掀人家的饭碗抢饭吃。 比如卖鸡蛋,大家都说好一个价,偶尔有点品质差异,稍微浮动个一厘两厘的也正常,也没见哪家人上来就砍半价,这不是故意抢生意么。 “婶子,您是个体面人。但有些人为了赚钱,是连道德底线都不要的。” 梁书弗赞道。 “虽然不知道这发圈是谁做的,但这个人确实很会钻营。做和我们差不多的款式,卖比我们便宜的价格,肯定比他自己弄一个新款式出来好卖。” “你还夸人家?” 夏睿震惊,觉得梁书弗的脑子是不是还没转过弯来,别人在抢她家生意啊! “换成我的话,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看我不给他家大门泼大粪!” 夏睿恨恨地道。 诶…… 梁书弗听着她彪悍的言语,觉得自己刚刚的结论有点草率。 梁书瑶连忙递上一块芝麻糖,“婶子,吃块糖甜甜嘴,别生气。” “哎哟,真是个乖孩子。” 夏睿瞬间变脸,搂着她乖宝乖宝的喊。 梁书弗对妹妹偷偷竖起一个大拇指。 干得好,瑶瑶。 她解释道:“其实这款绒线发圈很容易模仿,只要找会勾线的人,拆上一两个亮晶晶的头花,试着勾上几次就能仿出来。我们当初做的时候就想过有人会模仿。” 孙秀芹也跟着点头,“就和毛线衣款式一样,再新的款式,过段时间整个大队都会传开来,没办法的事。” “那就看着她们模仿吗?”夏睿着急。 亮晶晶头花不仅是他们河口村的骄傲,也是他公公一直看好的;再加上她和秀芹也合得来,所以见不得她们做生意被人算计。 “她们能模仿款式,却模仿不来精髓。我们的绒线发圈用料好又足,戴起来就和盛开的牡丹花,洗完不褪色不起球不变形,所以我们不怕被模仿。” 这个一块五的发圈,乍一看挺像的,但真戴上了,尤其是戴了一段时间后,差距就出来了。 “还有我们发圈用的皮筋,都是多股扁皮筋,能更好的支撑绒线的花型,戴上后不会变型移位。这一个用的是便宜的圆形细皮筋,效果会差很多。” 自从决定做品牌后,亮晶晶的头花不仅用料精挑细选,款式推陈出新,就是细节也是调整又调整。 光这一朵绒线头花,她们就更新过三版,现在在供销社卖的就是调整了皮筋的第三版。 她有信心,即使客人短时间会被分走一些,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家还是会选择她们家的产品。 毕竟三块钱定价的头花不便宜,但较真说的话,一块五毛也没便宜到哪里去。 与其花了钱买个戴了一两次就不能戴的东西,还不如多花一些买个经戴的,岂不是更划算? 夏睿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要是她,肯定愿意花稍多一些的钱买更高品质的东西。 钱都花了,还不买个好的。 “哎哟,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她爽朗一笑。 孙秀芹连忙道,“瞧你说的,你这么记挂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做生意最怕两眼一黑啥也不知道,你这消息真是及时,不然我们闷头只管自己,看不到外面的变化,说不定哪天就要栽跟头。” 孙秀芹的一番话让夏睿心里无比熨贴。 “大家都这么熟了,有什么事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待夏睿走后,梁勇和孙秀芹笑嘻嘻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小弗,这可怎么办?” 别看她刚刚说得豁达,其实心里早就纠结死了,只不过刚刚当着外人,不好表现出来而已。 小弗说了,他们现在大小也是个小老板,遇到事情不能慌,否则他们的员工怎么办? 他们这种个体户小作坊,想招个好好的帮工本来就难,要是让人觉得他们家生意不可靠不稳定,更没人来了。 梁书弗先是给了母亲一个赞许的眼神,“妈,你刚刚表现的可好了。大气,沉稳!就和大工厂的厂长一样。” 孙秀芹闻言,立刻将烦恼丢到一旁,晓得合不拢嘴,“真的吗?我刚刚表现的很好?” “没错,妈妈刚刚特别帅气,夏婶都被你说得无话可说了。妈妈,我好崇拜你呀。” 梁书瑶托着腮帮子,满脸崇拜的看着孙秀芹。 “哎哟,你这小机灵鬼。” 孙秀芹一把搂住梁书瑶,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响亮的亲吻,接着她双阳亮晶晶的看向梁书弗。 梁书弗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配合的走过去,将额头露出来。 “mia~” 孙秀芹狠狠亲一口大女儿,心满意足。 一旁的梁勇对对手指头。 哎,女儿大了,就和他生份了,不再是小时候窝在他怀里揪着他胡子玩的小不点了。 “mia~” 梁书瑶凑过去,在梁勇脸上亲了一口。 “爸爸也是世界上最帅的爸爸!每天早上装货的时候,就和打仗的将军一样。” “瑶瑶说的没错。” 梁书弗点头。 梁勇立刻乐呵呵,惹得孙秀芹白了他一眼。 瞧这傻样,哪里帅了。 “政策放开后,大家都想着怎么赚钱,所以有人模仿我们做,和我们做一样的生意很正常。别的不说,就说咱们中学门口,卖豆腐脑的都有两家。只要我们把自己的东西最好,不怕被抢客户。” 梁书弗扯回正题。 “我们亮晶晶的东西价格不是最便宜的,但质量绝对没的挑,性价比和市面上同类产品相比要高很多。 说白了,我们亮晶晶的饰品,衣服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愿意花钱买的人不会只看价格而不挑品质。” 就算是亮晶晶量产的均码服装,也是性价比极高,同样价格下不会有比她们家款式和版型更好的衣服了。 “小弗说的对,这天下没有独门生意。与其担心生意被人抢走,不如好好提升自己。” 说到这,孙秀芹就又开心起来,“纪师傅说要教我打版,小弗,纪师傅让你跟着一起学。” 第三百五十二章 被模仿了 十二月,陶颖结婚。 梁勇去县城给吉秋萍送冬袄子的时候,被胡涵塞了一个装着红鸡蛋,豆沙馒头,红糖糯米糕和一把喜糖的喜包。 说起女儿的婚礼,胡涵就乐得合不拢嘴。 “秀芹的手艺实在太好了。小颖盘好头,穿上那套衣服,简直和电视里走出来明星的一样。” 这让胡涵在亲戚朋友面前,好好出了一口气。 之前小颖快30岁了还没嫁人,背后不知道被多少人说闲话。 什么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肯定又老又丑;还有说小颖在报社上班把心上野了。 前几天那场婚礼,让那些说闲话的人好好看看她女儿是多么标准,如花似玉的和一朵玫瑰花样,哪里老了? 就连小颖婆婆也满意的不住点头。 她那亲家是高级知识分子,比她家老陶还要学院派的那种。她本就担心小夫妻两地分居,会不会让亲家不满,没想到对方不仅不介意,还鼓励女儿追求事业。 这让胡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对了,我那女婿是大学里搞生物的,对动植物的培育和育种选苗都有研究,以后有空你们可以交流下。” “诶,谢谢婶子。” 梁勇高兴地道谢。 为了养野鸭子,他和村里说好包一块池塘,还找了刚刚孵出来的野鸭仔养。不过这野鸭子家养后,问题也不少,不管是毛色,还是个头,都赶不上外面的野鸭子。 小弗正到处找禽类养殖的资料,可找到的都是一些鸡,鸭,鹅,没有这种野生品种驯化养殖的知识。 他现在还担心一点,家养后的野鸭经过多代繁殖后,野鸭蛋的风味会不会变化。 之前他们收上来的那些有问题的野鸭蛋,有野鸭和家鸭杂交后生的蛋,也有野鸭被圈养起来后生的蛋。 照道理野鸭和家鸭是生不出蛋的,但也是凑巧,有两户人家抓了野鸭和自家养的鸭子关一起,没多久就抱窝了。 梁勇现在成天愁,就怕野鸭养了一场空。 听到胡婶说她女婿是专门研究生物的专家,当下就记在了心上,起了主动结交的心思。 梁勇回了河口村,把事情和家里人一说,孙秀芹就感慨,“同样是嫁人,陶记者挑人的眼光可真不错。梁董英找的那婆家实在太厉害了。” 梁董英在前不久结婚了。 这日子倒是黄道吉日,但这个婚结的一点都不吉利喜庆。 作为女方的亲堂兄,结婚第二天梁勇一家被请去男方家吃“新亲宴”。 臧金宝穿着枣红色的棉袄,一头短发特意烫成了小卷发,胸口别着块红布头,在出发前热情招待梁家和臧家的至亲亲戚,得意洋洋地说钱家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等大家兴匆匆走到钱文忠家一看,顿时傻眼。 大冬天的,“新亲宴”没摆在钱家家里,而是在弄堂的石板路上随意摆了两桌,甚至连块油步都不舍得扯。 至于臧金宝嘴里说的什么“丰盛”饭菜,谁都没有看见。 临时拼凑出来的矮脚桌上孤零零的放着六道热菜,正中间一盆黄褐色的陈米饭,最好的一道红烧肉里全是山芋,剩下的不是青菜白菜就是前一天剩下的边角料。 吃完午饭后,钱家甚至没有邀请新亲们去新房里坐坐,就这么让人坐在撤了席面的桌子旁干等,连杯茶水也没有,更不要说瓜子花生喜糖了。 如果说钱家条件不好,或者就是如此节俭办喜事也就算了,可前一天钱家请客可是六道冷菜八道热菜一汤一点心足足有十六道菜。 到了“新亲宴”,只有个零头,明摆着是看不上儿媳妇家。 等“新亲宴”后,臧金宝带去了钱家大闹一场,到现在两家还撕破着脸,梁董英连回娘家都是一个人过来。 梁书弗听后也摇头。 不过那都是梁董英自己挑的,之前也不是没人提醒过钱家不好相与,她自己要一头栽进去,怪不了别人。 说完这些闲话,梁勇提起正事。 “对了,胡婶说她女婿是研究动植物的专家,我让胡婶帮我介绍下,看看咋们家养野鸭子有哪需要改进的。” 孙秀芹眼睛亮了,“呀,这么凑巧啊。” “还有更凑巧的,我看了陶记者的结婚照,越看那新郎旁边一个人越眼熟。” 梁书弗也好奇了,“谁啊?” “就是上次去供销社外馄饨摊吃馄饨时,遇到的那个说野鸭蛋营养好的人。” 梁书弗想起来了,当时是有一个中年男人说野鸭蛋说得头头是道。 “我记得那个人自称是南市农业的老师。” “是的,陶记者先生是他的师弟,陶记者结婚也邀请了他。” 梁书弗没想到还有这么缘分。 “那位先生看着对野鸭很有研究,我们这是撞大运了。” 市面上养殖类书籍不多,农村里养殖好手养得都是家禽,野鸭养殖本省都还没有先例,能找到个专业人士咨询是十分不容易。 一家人关上门高高兴兴的说着话,一个意外访客敲开了梁家的大门。 “夏婶?” 来人是陈阿炳的儿媳妇夏睿。 “你爸妈都在家吗?” 梁书弗见她神色严肃,点点头,“在,夏婶,外面天气冷,你快进屋坐。” 等她将人领进屋内,梁书弗给她倒上一玻璃杯热水,梁书瑶也拿出了家里刚刚爆的爆米卷,“婶子,你吃。” “乖。” 夏睿摸了一把梁书瑶的头发,感慨孙秀芹将两个女儿养得太好了。 然后想起正事,立刻正了脸色。 “秀芹姐,你看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头花。 “咦?我们家的头花?” 梁书瑶脱口而出,接着摇头,“不对,我们家没有这个配色。” 桌上摆着的是一个绒线发圈,是大红镶浅粉的颜色。 “是吧,我也觉得不像,我在供销社里没看过这款。” 夏睿道。 接着她拿起发圈,翻出内侧皮绳处,“这里也没有你们家的标签。” 在梁书弗的要求下,现在所有亮晶晶发饰都会绣上标签。 每朵头花在发货前都会经过仔细检查,不可能存在遗漏。 “我看看。” 梁书弗接过那朵头花,一入手就察觉出了问题。 “线不对。这不是混纺线。” 她们亮晶晶的针织头花,有棉线,有羊毛线,也有用羊毛和晴纶混纺的毛线和用纯天然羊毛织成的马海毛,就是没有纯晴纶线。 “夏婶,这发圈你是从哪买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准备养野鸭 再说梁家这边,孙卫兵和赵凤云两人匆匆提着一筐野鸭蛋过来,是因为那些野鸭蛋有问题。 野鸭蛋的个头比家养鸭蛋小一圈,因为野鸭吃的大都是水草和和河里的小虾米,所以野鸭蛋的颜色比家养鸭蛋更深一些。 可这一次,孙卫兵他手下的几个人,在好几个村里收到的野鸭蛋明显个头大了一圈,颜色也不如之前的深。 赵凤云觉得不对劲,就煮了一个尝了下味道。 这一尝,就知道事情不好。 “这些不是纯野鸭蛋。” 野鸭蛋腥味更重,蛋白细嫩,蛋黄则更加紧实,有一定的弹性,所以一般会做茶叶蛋,五香卤蛋。 而她煮出来的鸭蛋蛋黄大,蛋白松散,不像野鸭蛋。 梁勇一个个细细查看,也发现了问题。 “这些鸭蛋先不卖,明天让人去收的那个家看看情况。” “可是不卖的话,数量就不够了。” 无怪赵凤云着急,几家国营饭店要的量都是固定的,而且他们最近需求量越发大,就目前他们县这些野鸭蛋的数量,还不够他们卖的,更不要说有存货。 “现在缺了多少?” 梁勇问。 “缺了两百零八个。” 孙卫兵和赵凤云两人早就一个个挑拣过了,对于野鸭蛋数量清清楚楚。 “那每家饭店少四十个。” 梁勇道:“不过这事要尽快弄清楚并解决。” 做生意讲究的是信用和利益,偶尔一次两次通融还行,没有一方会一味迁就另一方。 “好,我马上去找他们。” 孙卫兵风风火火骑着自行车又走了。 这年代农村人家没有电话,想要传个消息全靠人力。 赵凤云也咬牙,“这些鸭蛋我分出来,从哪收来的就退回哪去。” “再告诉他们,下次要是还有这样的情况,那我们就不会再从他们手里收野鸭蛋。” 梁勇道。 孙卫兵点头,“好。” 他不会同情这些人。 这些蛋都是夹杂在正常野鸭蛋里送来的,一看就是被人故意掺杂进去的。 要不是他们每个蛋都会检查一遍,说不定就把蛋送出去了。 小姑子一家这几个渠道维护的多么不容易,要是因为这事让那些饭店不满,丢了这门生意,那他们可没地说理去,谁来同情他们? “嗯,辛苦大嫂了。” 梁勇也深知这事的重要性。 换以前他可能会收了蛋,就当自己吃了,也不去为难那些人家。可生意做到现在,里面的坑那么多,他要是一味好心,最终只会害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梁书弗回来听到父母谈论这事后,对野鸭蛋这门生意说了点自己的想法。 “咱们县河道密布,水草丰美,所以有很多野鸭子栖息。但这门生意和以前靠天吃饭一样,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现在好多乡开始搞化工,印染厂,这些工厂污染大,肯定会影响野鸭子的栖息地,到时候别说收更多的野鸭蛋,就是现在的量也保不住。 今天发生这事,也是给我们一个提醒,说明野鸭蛋的供给已经可能跟不需求了。” 好几个乡要建化工厂,印染厂的事,梁勇也听到了。 “那怎么办?” 难道以后不做野鸭蛋生意了? 虽然一个鸭蛋赚不到多少钱,可架不住这东西需求量大。而且地头里的蔬菜谁家都有,他们家能和几家国营饭店紧密合作,就是因为手里握着野鸭蛋这个东西。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小弗说了,这就是他们的核心产品,有核心竞争力。 “爸,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养野鸭子?” 梁书弗道。 “啊?” 梁勇愣了下,“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今年分田到户后,大家铆足了劲种地,盼着多出来的口粮可以卖给粮管所;堂叔家买了拖拉机拉货;农贸市场也要开起来了,以后地里的菜家里的鸡鸭禽类都可以拿去农贸市场卖,这说明政府改革的决心和力度是空前的。” 梁勇被说动了,但还有几个现实的问题。 “要成规模的养殖,钱,地,人,技术都要有,可现在这些我们都不衬手。” “又不是让你一口气吃成胖子。” 孙秀芹道,“我们可以先在村里找个地方养一些,等有经验了,技术成熟了再慢慢扩大规模。” “没错,外面的野鸭蛋继续收着,只不过我们要先做好打算,否则等事情出现问题再想办法就晚了。” 梁书弗想了下,“咱先和大队里问问政策,看看大队里是个什么意见。” 养殖和收农货,在家里搞个小作坊有本质区别,涉及到环境,场地等要求。 “那我先去村长家问问,也提前和他通个气。” 梁勇说着披上外套就要出门。 “爸,我和你一起去。” 陈阿炳听了后,抽着儿子新买给他的卷烟,沉默半晌。 梁家这眼光这思路,简直甩了大队里其他人家几条街。 大部分人家还在闷头种地,指着地头上的东西能丰收,把多余的卖给粮管所;有一些开始在家里几只养鸡鸭,准备生了蛋去换钱;梁勇家竟然想搞养殖了。 “目前乡里没有对应的政策,我们大队里得先商量一下,然后报给乡里。不过这事应该可行,就咱们县这野鸭蛋的名声,也是起来了。要是能在我们乡镇搞个养殖场,也是好事。” 梁勇听后脸上露出喜色,梁书弗倒是听出了陈阿炳未尽的话意。 “老公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困难倒说不上,就是养野鸭子和种地不一样,你得有场所。虽然现在分田到户,但这土地,河流,池塘说到底还是集体的,你要养野鸭子必须得到大家的同意。” 梁书弗点头,“这个自然。” 陈阿炳知道她心里有数,将这个话题点到即止。 “还有一点,你们养野鸭子肯定要吃河里的小鱼虾,这些都得自己准备,别让野鸭子糟蹋了村里的庄稼。” 梁勇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看好野鸭子,到时候给它们把翅膀剪了,就不会乱飞了。” “行,明天我先去和大队长说说。” 陈阿炳道。 “现在你们家请了几个人,大家都干得挺开心的。等你们的野鸭养殖搞起来要请人的话,优先考虑下咱们大队的人。” “那一定。” 梁书弗,“大队里对我家一直很照顾,现在我们能把这份好意反馈给大家,也是我们的心意。” 做好事就是要留名,梁书弗也不说客气话,她雇佣大队里的人,就是为了回馈这个养她育她的故乡。 第三百五十章 曝光 苏佳楠眼前阵阵发黑,“谁说的!我去撕烂他们的嘴!” 她对这个小女儿宝贝的紧,因为小女儿不仅仅是自己和宋卫海爱情的结晶,也是自己赢过苏兰的证明。 她怀上媛媛的时候,宋卫海已经和苏兰结婚了,还是蜜里调油的新婚期间。 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勾得宋卫海和自己再生一个孩子,不就是说明宋卫海对苏兰的感情就那样?苏兰比不过她苏佳楠? 宋卫海十分疼这个女儿,有优秀的长子和讨人喜欢的小女儿,她觉得自己是稳坐钓鱼台。 这些年,宋卫海景不仅定时给她钱,还时不时找机会来看他们母子。 虽然随着孩子长大,他已不再轻易留宿,可只要一想到苏兰在宋家当牛做马伺候老的,还要拿着嫁妆贴补宋家,而宋卫海却将钱花在了她们母子三人身上,苏佳楠总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鹏飞越来越优秀,宋卫海现十分看中这个大儿子,而对苏兰生的那个小畜生满腹不满。 苏佳楠相信,只要再过几年,等宋卫海拿到了苏兰手里的东西,爬到了更高的位置,肯定会对和苏兰那个贱人离婚。 毕竟他还需要鹏飞来接他的班,那就肯定要让儿子认祖归宗。而她就可以母凭子贵。 “我不管,我不要去上学了!” 刘媛扭着身子任性地道。 “媛媛啊,你现在才初二,不去上学怎么办?你不是要留在海市吗?初中毕业都不够看,更何况初中都没毕业。” 苏佳楠虽然愤怒,但依旧苦口婆心。 “可是大家都在背后说我,我才不要去!” “等下我去学校找你们老师,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学生的,竟然诋毁烈士子女!” “你到现在都搞不清状况吗?” 刘鹏飞看着母亲还在一旁抓不住重点,头疼道:“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我们的身份肯定被人扒出来,人家已经知道我们不是烈士子女。” “怎么可能!” 苏佳楠诧异地摇头,“不可能,这多少年都没事,他们怎么可能发现?” 说完,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鹏飞——” 刘鹏飞不理她,他已经高二了,明年就能考大学。按照他现在的成绩,考取重点大学没问题。 按照本来的打算,他会在宋卫海的安排下,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然后由着他提点,一步步往上爬,等到宋卫海退休,他也查差不多能做到处级干部。 这时候再娶一个对他有助力到妻子,做到局长,县长,甚至更高的位置都是水到渠成。 可现在,他的第一步就被人毁了。 “妈,你去找父亲。” 苏佳楠还在震惊自己儿子的话,闻言下意识就点头,“父亲?哦,对,我拿着你爸的烈士证和遗照去学校要个说法。要是他们不给咱们娘三一个说法,我就往上去告!” “妈!” 刘鹏飞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说宋卫海。” 苏佳楠抖了一下,眼神震惊地看着儿子。 “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早就告诉我了吗?你柜子里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我和妹妹的亲身父亲。” 刘鹏飞哧笑一声。 谁会把自己烈士丈夫的照片压在最底层,只有人登门的时候拿出来摆一下。 况且,他还看到过宋卫海和他母亲的苟且之事。 当他第一次看到宋卫海和母亲搂在一起时,他浑身燃起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虽然他从未见过父亲,但在当时还幼小的他的认知里,父亲是保家卫国牺牲的烈士,是英雄,他以有这么一个父亲而自豪。 就算母亲不让他看父亲穿着军装的遗照,可每晚入睡前,照片上的人都会在脑海中浮现。 而有一天,他那个含辛茹苦,独自拉扯两个孩子的母亲,衣衫不整的和那个表姨夫亲密的搂抱在一起。 很快,母亲从门缝里看到了他,惊叫一声后推开宋卫海。 那个男人看到他后,一脸平静的走向他,弯下腰低声告诉了他这个秘密。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宋家的老太婆不是还等着认回哥哥么。” 刘媛也一脸不屑地说出让她母亲震惊的话。 “媛媛,你怎么也……” “我又不是傻子,你们做的那么明显。” 刘媛斜了一眼母亲,“我要换个学校,既然他能把我弄进现在的学校,肯定也有办法帮我换一个。实在不行就我们去虞县好了。” “不行!” 苏佳楠立刻打断她的话,“我们不能去虞县!” 她不想见到苏兰那个贱人和宋卫海相亲相爱一家人,明明那本该是她的男人,她的家。 要不是为了卫海,为了他们一家四口的未来,她绝对不会忍让。 现在和苏兰在两个城市,看着她被蒙在鼓里为宋家劳心劳力,苏佳楠就觉得畅快。 同样是苏家泥腿子出生,她凭什么过得比自己好。而且宋卫海是她先看上的,苏兰自己不要脸和她抢男人。 “不去虞县找我爸,那我们怎么办?” 刘媛急得叫了起来。 “我去找你们伯公,让他想办法。他可是海市武装部的大头头,他一句话在海市的影响力不不小。” 苏佳楠理所当然的道。 “那你快去啊!” 刘媛催促,“年初爷爷生病,伯公不是给了你他办公室的电话吗?” “我现在就去!” 苏佳楠道。 这是苏兰欠她的,苏锦风作为父亲,就该帮她还债。再说苏锦风是父亲的堂兄弟,都是苏家人,他不能不管她们。 刘鹏飞见母亲要找伯公,便也没阻止。 宋卫海虽然是虞县领导,但在海市,说话份量确实不如叔公。 要是叔公出面,他们的事根本就不是事。 没多久苏佳楠就从外面回来。 “妈,怎样?伯公怎么说?” 两人迎上去。 苏佳楠面色古怪,像是害怕,又像是心虚,还带着愤怒。 “你们伯公不接电话,他秘书让我们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去。” “怎么会这样?” 刘媛大叫,“妈,你是不是得罪伯公了?” 刘鹏飞比她想得要多,“是不是我们冒用烈士子女身份的事被伯公知道了?他这人一向古板,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他转头看向有点慌神了的苏佳楠, “妈,这事你得和舅舅说下,让他去帮忙探下口风。” 苏佳楠听了儿子的话,急忙去找自己大哥。 苏启林一听这事,先是骂了自己妹妹一顿,接着着急忙慌的去给苏锦风和吉其芳打电话,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苏兰有没有来找你?” 他问妹妹。 “没有啊。” “宋卫海那边呢?” “他好久没来这边了,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的钱都没给。” 说起这个,苏佳楠就抱怨。 她一个没有工作的女人,在海市租房养两个孩子,过得有多艰难。 “现在是钱的事吗?他那么久没来,你就没问问情况吗?” 苏启林要被自己妹妹的蠢脑子气死了。 当初小妹做出那种事,他爹还和他说小妹有心机有脑子,以后能带着他过好日子。 可他都快五十岁了,也没沾到小妹一点光。就连小妹自己到现在还是没有名分见不得人的存在。 苏启林这些年看清楚了,小妹就占个有心算无心,全部心眼都扑在那个男人身上,哪里有脑子了? 他也懒得和小妹再说什么,转头对着聪明的外甥道:“鹏飞,你说苏锦风会不会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世了?” “有可能。” 否则按照老头子的脾气,肯定会骂他母亲一顿,而不是和现在一样不闻不问。 “你赶紧联系宋卫海,问问他那边什么情况!” 苏启林对着自己只会咋呼咋呼的妹妹命令道。 第三百四十九章 身世 “回来了?去小弗家玩得怎么样?” 宋征将车子停进院子,木板门就拉开了。 苏兰身上披着一件芥末黄色的钩花外套,站在门口含笑看他。 宋征对上她弯弯的眼睛,低下头假装锁车,“什么玩?我就是去蹭饭。” “哦~” 宋征越过苏兰身边,看了她一眼,“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我关心你嘛,毕竟宋菊芬这段时间没少来叫骂。” 宋征放车钥匙的手一顿,“她来找你了?” 他的语气平静,但苏兰却知道他生气了。 这孩子,不像她和宋卫海,也不像她父亲,倒像她外公的脾气。 外公吉功堂生意做得很大,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和叔公一起将大部分家产都捐献出来支持抗日。 1943年底,外公病重,他果断将家里的一半产业变卖,交给叔公让他带着一家出国。 交代完这些后,第二年初,外公溘然长逝。 母亲和姨母提起这位她素未蒙面的外公,最多的形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之前的小征就是个狗脾气,可这一年来,小征情绪越发内敛了。 “没有,你也知道她那个人,纸老虎一只。” 苏兰摇摇头。 “她是纸老虎,宋家那个老太婆不是省油的灯。” 宋征放下手中的铝饭盒,“你吃了吗?孙阿姨让我带了一份糍饭团回来。” 苏兰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还是配合地走过去,“哇,好香啊。” 孩子大了,也该放手让他成长,只要不走歪路,随便他去跌跌撞撞探索。 海市师范大学附属高中 深秋的校园里,香樟树依旧郁郁葱葱。 高二(一)班教室内,三十来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正安静的自习。 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接着教室门被打开。 “刘鹏飞。” 一名戴着塑料黑框眼镜,将头发从中间分开,将头发梳向两边的斯文男生抬起头。 中年老师对他招招手,“跟我过来。” 刘鹏飞微微皱眉,但对方是老师,于是只能放下手中的笔,走出了教室。 中年老师见他跟上来后,也不和他说话,只是急匆匆往一个方向去。 刘鹏飞纳闷了。因为他的家庭,再加上他成绩不错,赵老师平时对他都很亲切,今天怎么忽然反常了。 当他跟着老师到了教导处后,刘鹏飞脑中已经滑过多个念头。 他和老师及同学的关系都挺融洽,最近成绩虽然有点下滑,但也没到需要谈话的地步,那今天又是什么事。 “刘同学,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向你了解下。” 教导主任看着眼前这个斯文的学生,又想到抽屉中的那封信,在心中叹了一下。 “老师,您说。” 刘鹏飞恭敬回答。 “我记得你是从海市下的乡镇初中保送上来的,文科成绩十分优秀,尤其是政治每次都是满分。” 教导主任缓缓开口。 刘鹏飞听到他说起自己的成绩,面上隐隐有得意之色,嘴上却假意谦虚,“都是老师教得好。” 但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学生,不管是城府还是情绪控制,在见多了风雨的教导主任面前,就和一张白纸一样。 “既然你政治成绩那么好,就应该知道我们学校作为重点高中,是要对入学的学生进行政审的吧。” 刘鹏飞点点头,“了解考生的家庭情况和政治背景,可以确保学生的综合素质,对之后的深造以及为国输送人才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好,不愧是高材生。” 教导主任不住点头,接着他话锋一转,“我记得因为你是保送,所以没有政审吧。” 刘鹏飞愣了下,随即道:“是这样,不过我的档案里应该有家庭情况记录。” “哦,档案我看过了。” 教导主任状似闲聊:“不过里面有些东西不太清楚,所以想找你了解下。你父亲是抗美援朝中牺牲的烈士?是你母亲独自拉扯你和妹妹长大。” 听到教导主任提到他父亲,刘鹏飞心里“咯噔”一下。 “是。” 他缓缓答应。 “你爸那边没有亲戚了吗?” “爷爷奶奶觉得我母亲克夫,就和我们断绝了来往。” 刘鹏飞将早就烂熟于心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一般到这里,听见的人总会咒骂一遍刘家人,然后对他们母子三人表示同情,为了避免提起他们的伤心往事,体贴的将话题转移开。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接到了爱国人士的捐赠,针对经济条件不富裕或烈士子女,学校考虑给予一定的经济资助,以减轻家庭负担。 你母亲现在在农村没有正式工作,一个人养你们兄妹俩肯定很吃力,所以我们想核实下情况,然后给你发放助学金。” 果然,这说辞百试不爽。 刘鹏飞一听是这事,心里立刻松了下来。 他们学校是百年名校,前段时间有一个出国的校友,辗转联系上了学校,说要回馈母校,捐赠五万美金。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他当时还和母亲说了一句,母亲还嘲笑那人脑子坏掉了,白花一大笔钱,也不知道这面子做给谁看。 没想到这好事竟然落到他头上。 刘鹏飞按耐住激动,一通感谢后按照教导主任的要求,填写了一些信息。 待人出去后,中年教师看着教导主任,不知怎么开口。 “先去查查吧,要是信上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占了真正烈士遗孀子女的身份,那就让他退学吧。” “可他的成绩十分好,在全国性作文比赛中获得了三等奖。” 中年老师道。 “成绩只是一个人的一方面,我们国家需要的人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 成绩再好,根上坏了,也修不回来,还不如直接砍了。 刘鹏飞还喜滋滋的,却不知道自己的假身份即将被戳破。 当初苏佳楠怀他怀得突然,又是躲着生下来的。 等到宋卫海知道的时候,刘鹏飞已经一岁了。 这时候他还是个乡镇干部,正要往上走,绝对不能被这种丑闻拖累。 索性苏佳楠也不是为了要挟他,而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他是真爱。于是在他的谋划下,顶替了一个烈士遗孀的身份。 可惜那时候的宋卫海权利还不够大,事出突然安排的也不缜密,所以这事经不住细细推敲。 很快,调查结果出来了。 那名刘烈士家里只有寡母,得知儿子阵亡后没多久就上吊陪儿子去了。 烈士遗孀的身份是被遗孀亲爹娘卖掉的。 宋卫海找人给她的父母出了一笔钱,将身份按在了苏佳楠身上。 那名真正的遗孀,给她的父母卖给了一个老光棍当老婆,刘烈士真正的孩子是个女儿,也被外公外婆卖掉了。 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教导主任看到后震怒,“岂有此理!” 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家属竟然被这么对待,以后谁还敢上战场? “开除!必须开除!” 苏佳楠得知儿子被开除,天都要塌了,偏偏这时候小女儿也哭着回家。 “妈,学校里有人骂我是野种。”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忍不了一点 梁书弗将宋征送到镇上连着市区那条有灯光的大路上,吃了一肚子的瓜。 宋征找人给棉纺厂一个因公致残的中年男人递话,告诉他棉纺厂第一车间副主任徐衡分房时占了他的名额。 那名叫沈永飞本是棉纺厂维修机床的高级技工,在一次检修机器时,有纺织工违规操作设备,导致他半个手掌被压断。 事故发生后,他从一个每月工资开到六十块的高级技工,变成了只能领最低标准的补助金的残疾人。 而那名违规操作的女工,仅被罚了两个月工资,其余一点事都没有。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那个女员工竟然还倒打一耙,说沈永飞违规操作,工厂是在养闲人。 这其中少不了宋征那个姑父的一番搅合。 宋征姑父那时候只是个小组长,也是他报修机器请沈永飞来维修。 可出了这事,他却说机器没问题,自己没喊师傅修理。他也不知道沈师傅为什么突然来休机器。 既然没保修,别人当然不知道不能开机器,所以那名女工人没有错。 他这么做不是好心,而是想撇清自己责任,外加他得知那名女工是棉纺厂分房主任拐了弯的亲戚。 靠着这个人情,徐衡分到了大院里那套80平米的房子。 巧得则是那套房子本该轮到沈永飞了。 沈家一家四代八口人,生活在两间38平米大的小房子里。按照政策,那次的分房中,在棉纺厂工作了二十年的沈永飞能分到80平的三居室。 倒是徐衡这个车间小组长,要不是靠着宋卫海的关系进了棉纺厂,还不知道在哪闲晃。 工作年限只有短短五年的徐衡,根本轮不到分房,就算勉强给宋卫海情面,也就只能分到40平米的一套小房子。 最终沈永飞的房子没分到,自己又落了残疾,小儿子的婚事也吹了,没结婚没工作的沈家小儿子干脆下了乡。 前年传来消息,沈家小儿子在一个雷雨天为乡里抢修电站,触电当场身亡。 沈永飞一夜白了头,他家老娘也悲伤过度没多久就走了。 宋征送去的消息,带有关键证据,其中包括一些送礼清单,这些都是他从自己那个好姑姑那里得来的。 毕竟他们家送出去的礼,都是宋小姑从他家拿走的。 “沈家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徐衡干得这事又不是没人知道,早就有人看不惯他了,于是他从棉纺厂车间副主任位置上被撸下来了,分到的房子也收回去了,只能住宿舍。” 宋征淡淡道,“最近我那好奶奶搬回了家属大院,宋菊芬不想跟徐衡住宿舍,也跟着一起借住在宋卫海那。他现在的日子过得相当精彩。” 梁书弗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宋征玩阴谋了,每次都将人治得死死的。 “你爸——宋卫海同志找你了?” “他自恃身份,哪肯纡尊降贵,是宋菊芬来找我了。” 丈夫的副主任被撸了,虽然还能在棉纺厂工作,但只是个普通职工,全家搬出了宽敞明亮的屋子,只能挤宿舍。 一朝从高位上掉下来,现在谁都能当面讥讽她两句。这样巨大的落差,宋菊芬怎么能忍得了。 没办法,宋小姑之前仗着身份,觉得她自己男人是车间副主任,亲大哥是县里面当大官的。 而且大哥还要升职,自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所以她在家属院里向来掐尖要强。 说句心里话,整个棉纺厂,除了厂长副厂长两家,她谁也看不上。 这样的处事方式,在家属院里的人际关系并不好。 所以她家出事没人觉得可惜,更没人给他们说话。 由奢入俭难难,宋小姑当惯了人上人,哪受得了别人的奚落。 宋征做事也没想着藏着掖着,疯魔的宋小姑一打听下,得知谁在后面坏她家的事后,也熬不住对着自己的亲大哥数落这个外甥。 “瞧瞧这是亲人吗?这分明是仇人!宋征他是不把我们搞死不罢休。大哥,你也该管管他了,再这么下去,还不都要把天给捅破了。到时候你可护不住他。” 宋老太说话就没那么顾及。 “那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好的不学全学坏的,都叫他那个资本家做派的娘给教坏了。儿子啊,你喊他回来,结结实实打一顿。要是一顿打不服,那就绑着吊着一天三顿的打。那种刺头不打服了,眼里哪有我们这些长辈。” 老太婆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好似宋征现在就鲜血淋漓地吊在她面前。 “妈,你不要说了。” 他和苏兰离婚的事,组织上调解了几次。苏兰是铁了心要和他离,把这些年母亲和小妹从她那里拿走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宋卫海看到她准备充分,生怕她拿出其他不利于他的证据,连忙装着羞愧又不舍的样子,和她扯了离婚证。 最近家属院背后说他的那些话他不是没听到,肯定是那天小畜生开着门,让人听到了苏兰指责他的那些话。 幸好苏兰也要脸,没有当着外人将他那些事扯出来,所以别人只能背后蛐蛐,也拿不出任何实质性证据来。 他现在对外还维持着一副夹在老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可怜老实人模样,对宋征这个儿子也要做到表面上的关心爱护。 再说他这个政委的位置也是暂时的,等上面那个退休了,县里总要提拔人,论资历论关系,也该是他了。 所以他母亲的这些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只会拖他后腿。 “以后这些话别乱说,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这次就是有人盯着我,我才没有一步到位。” “我们也就在你面前说说。” 宋老婆子听到儿子的制止,这才不情不愿停了话头。 宋卫海心里对苏兰母子也是怨恨,终究留下一句:“你们再等等。” 等时间久了,他离婚的影响淡了,大家自然就不再盯着他。到时候有他收拾人的时候。 但宋老太吃不了亏,儿子的安慰并没有太大作用。 她心里还是愤愤不平,于是让女儿去找宋征和苏兰的麻烦。 可惜苏兰成天不见人影,她只能蹲着找宋征。 宋菊芬一见宋征就各种咒骂,说他心肠狠毒,难怪宋卫海不喜欢他;说他性格乖张,都是苏兰惯出来的;还说他不学无术,等他外公那辈退休了无力托举他,只能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那你怎么办?” 梁书弗听得直皱眉。 “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没这个心情了。” “你自己注意安全。” 梁书弗现在才知道宋征父亲是县公安局的。 要是想让谁出点什么事,还不是容易的事? “他还没那个胆子,况且他还想着往上爬,再加上咱们县班子现在一心发展,大搞肃清,所以这些年他也算兢兢业业。” 凭心而论,除了一些遗留问题外,宋卫海确实干得不错,否则苏女士和他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他的为人本性。 “嗯,但凡事还是要注意。别让苏姨和干奶奶担心。” 因为家里出过一次这档子事,梁书弗现在总是会设想最坏的情形。 “知道了。到了。” 宋征将电筒解下来绑上她的车龙头,“你回去吧。” “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梁书弗看看大路上亮起的路灯,“骑慢一点。” “我这车性能好,慢不下来,你快走吧。” 宋征用手背朝着她摆手。 呵,真是好心喂给驴肝肺。 梁书弗气笑了。 她骑上车扭头就走。 待车头的灯光渐渐远去后,宋征调转车头,慢悠悠保持着固定距离,跟在梁书弗车子后面,直到看见那车头灯与河口村口那二层小楼的灯光交汇,才又调转车头重骑一遍刚刚的路。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刨坑埋人 另一边,梁董英去找孙秀芹要碎布头,却碰了一鼻子灰。 “啊,碎布头?我家没有啊。” “堂嫂,我要的也不多,就是想拼几个布袋,结婚时候用。” 梁董英找了个借口。 孙秀芹一脸抱歉,“董英啊,不是我不给你。你也看到了,我家的衣服裁剪都把布料用到极致,剩下一些连手指宽都不到,我干脆全绞碎了给婶子们拿回去做个垫子棉鞋什么的。” 正在做衣服的陈小来跟着道:“小妹,大嫂没骗人,不信你瞧我们的篓子。” 梁董英还真不相信,于是往里探头查看,果然空了。 待人不悦地扭头就走后,帮忙整理布匹的黄细妹撇撇嘴,“什么态度。就是有也不给!一天到晚就想占人家便宜,好大的脸。” 孙秀芹笑笑,“可能她们觉得我家做衣服,肯定有很多碎布头,不过结婚时的袋子还是裁些红布做才喜庆。” 这事小弗和她商量过,那些碎布头她们看着没啥用,保不准很多人都想要。于是干脆塞进轧棉花机里搅碎了,送给帮工的阿婆婶子们,省得老被人惦记,阿婆婶子拿了也开心,干活更有劲。 梁董英脸上的笑在走出梁家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扭头看了眼那幢二层小楼,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套红色结婚服装,狠狠地冷哼一声。 真是没想到孙秀芹现在这么势力,不就是一套衣服,她不仅不愿意给,还推三阻四说来不及做。 这些她都不勉强,最后她都委屈地只是问她讨一些布料,孙秀芹还是不同意,还冠冕堂皇的给她推荐一件普通呢大衣。 瞧不起谁呢?那种混纺的普通呢大衣,谁稀罕! 之前她还觉得仿她们的头花不太好,既然孙秀芹这么绝情,那就别怪她也不讲情谊。 梁董英心里盘算着找人去问问梁家几款新头花怎么做的,到时候仿着做,看她们的亮晶晶还能卖给谁。 正想着,有车铃声在她背后响起。 “响什么响?急着投胎啊!” 梁董英气不顺,张口就骂。 她扭着头还想骂,就看到身后骑车的两人。 其中一个是梁书弗,另一人是个没见过的小青年,骑竟是稀罕的山地车! 她停下脚步,努力想看清骑着山地车的人。 “小弗,这是?” 只见梁书弗不咸不淡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并没有介绍人的意思,直接越过她往家里去。 “呸!” 梁董英脸色一阵尴尬,随后狠狠啐了一口。 和她那个亲娘一样眼高,难怪殷贵男不喜欢她们母女,果然都是没良心的。 她刚啐完,就见那个推着山地车的小年轻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难描述,却又十分熟悉。 很久以后,梁董英再想起那眼神,总算想起那是人在看沾到自己身上污泥的眼神。 “你家这楼房造得挺实用的。” 宋征还没踏进门,就对着梁书弗道。 “谢谢夸奖啊。” 梁书弗现在已经懒得去分析他话中的深意,太累了,毁灭吧。他说啥她就当是啥吧。 “呵,我是真心夸赞。” 梁书弗翻了个白眼。 “姐姐回来了!” 还没进屋,梁书瑶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接着一个风一般的小女孩就跑到了两人跟前。 “姐姐,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宋征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眼睛瞪圆。 之前小姑娘还偷偷和自己姐姐吐槽过宋征看着好看脾气却不好,现在大家都熟了,宋征虽然依然是那个狗脾气,笑脸也不多,但小姑娘却很对他改观了。 这话说来也巧,梁书瑶有时候去县里陪陪吉秋萍住个一天。 一开始她不怎么愿意出门,后来是在干奶奶的鼓励下,她才出门溜达溜达。 那条巷子里还有几家人家,平时一群小屁孩凑在一起,选了个孩子王。 那个孩子王是个高高壮壮的黑胖子,看到新来的孩子,就想宣告自己的地位。 哪知梁书瑶人小心思成熟,根本不想和这些小孩子一起玩什么过家家游戏。 于是孩子王黑胖子恼火了。 他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弟,将小姑娘堵在巷子口,要好好“教育”她一番。 梁书瑶被绑后有阴影,看到几个人围着她,一下就被吓哭了。 哭声引来了宋征,宋征直接一手一个,将那些人收拾地老老实实,保证以后认梁书瑶为老大,他才作罢。 从此后,宋征在梁书瑶的心里比小兵张嘎还要英勇。 此刻看到宋征过来,小姑娘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然后掉头就往屋子里跑。 “爸、妈,宋征哥哥来了。” 当天晚上,宋征留在梁家吃晚饭,饭桌上摆着新鲜的萝卜鲫鱼汤,落了霜后青翠欲滴的大青菜;水灵灵的小白菜;自家养的鸡下的鸡蛋,和韭菜炒在一起,金黄碧绿,喷香四溢;河里捞起来的河蚌肉加地头上鲜嫩的金花菜,加一点酒,炒成一盘酒香蚌肉金花菜。 宋征一向矜持,也吃得头也不抬。 吃完晚饭,宋征主动帮忙洗碗,孙秀芹一边擦桌子,一边问起苏兰。 “小征,你妈最近怎样?” “她每天都忙着学校的事,一个人带三个班,就连一日三餐都吃在学校食堂,整一个工作狂。” 宋征虽然嘴上抱怨,眼中却带着笑意。 苏女士现在的样子可鲜活了,她自己也说比之前一天到晚围着宋家转圈有意义多了。 “那就好。” 孙秀芹收拾好了桌子,将宋征洗了小弗擦干的碗筷叠起来放到一旁的木橱柜内。 “能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忙碌,整个人都是充实的。” 孙秀芹说的不仅是苏兰,也是她自己。 “不过你吃饭怎么办?” “姨婆有时过来帮我做晚饭,有时我去朋友家吃。” 宋征说得随意。 “可惜咱们离得远,否则你来阿姨家吃。” 孙秀芹叹息。 “您家的饭菜真是好吃,以后我经常来蹭饭。” 宋征接口道。 “好啊,你放假了有空就来阿姨家。” 孙秀芹和宋征两人竟然有来有往,聊了快半个小时,梁书弗连插话的机会也没有。 “孙阿姨,梁叔,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 孙秀芹一看外面的天色,惊道:“哎呀,看我这和你一聊就忘了时间。梁勇,你送下小征。” 梁勇连忙应道:“哦。” “不用了,孙阿姨,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行,咱们村到镇上这段路你不熟,而且也没个路灯,让你叔送你。” 说话间,梁勇已经拿了电筒过来了。 “将这个电筒绑车上,可以亮亮路。” 正在这时候,有人忽然找上门,“梁勇,梁勇,你快来看看这些野鸭蛋。” 是孙卫兵和赵凤云。 宋征听两人声音焦急,连忙道:“梁叔,您去忙,我自己走就行。” “这怎么行。” “爸,我去送吧。” 梁书弗接过手电筒,对着父母道:“这路我也熟得很。” “走吧。” 她对着宋征点了下头。 两人从屋内出来,就看到孙卫兵和赵凤云抬着一箩筐的野鸭蛋进了屋里,因为太着急,他们就粗粗和宋征点了个头,就拉着梁勇到一旁去了。 等两人骑着车往小石子路上去的时候,宋征问:“好像有什么急事,你不去看看吗?” 梁书弗摇摇头,“我爸他们都在呢。倒是你,今天怎么会忽然想到我家来?” 她才不觉得宋征这是忽然心血来潮。 “没什么,躲人而已。” “躲人?” “是啊,这几天一直被人追在屁股后面骂,骂人的说辞也不换,一点新意都没有,听都听腻了。” 梁书弗…… “你这是刨人祖坟了?” “那不至于,我只会埋活人。” 梁书弗:当我没问。 第三百四十六章 得到好东西 没多久,梁书弗就第二次去锡市学习。 董钰看着严肃,实际却是个十分有耐心的老师。 她从基础开始,一点点给梁书弗教授知识,两天的学习时间十分快。 第二天吃完午饭后,董钰给梁书弗留了不少作业,还给了她几本厚厚的书,让她带回去看,下次来随机抽查学习情况。 至于宋征,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董钰让他学控笔,一学就是两天。 梁书弗以为宋征会没耐心,但没想到人家真的就气定神闲,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且就学了一次,等到第二次上课的时候,她还在磨基础,宋征已经可以进行下一阶段课程了。 只要他想学,样样都上手贼快。 这人比人,就是气死人。 宋征的脑子,可能也就忘喝孟婆汤十次八次吧。 下课后,两人喊了人力车直奔锡市汽车站,已经有人帮他们买好了票。 “小弗,小宋,这边。” “又麻烦马叔叔了。” 梁书弗笑吟吟。 “哎,客气什么,就顺手的事。” 马家初笑得还不勉强。 除了一开始他是因为被领导表扬才对梁书弗这么友好,现在是真心交好这个小朋友。 人家还不到十五岁,就已经优秀到他这个成年人都赶不到了。 而且说话做事特别真诚,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这是我们家新做的头花,还没上市,马叔你可以给阿姨戴着玩玩。” 梁书弗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花色纸包。 “那多不好意思。” 现在的人还是很淳朴的。马家初觉得自己做的只是件顺手的事,不值特意感谢。 “您别客气,都是些小玩意,就戴个新鲜。” 梁书弗爽利的道,“虽然我们头花不是什么大牌子,不过款式还挺受欢迎,我就厚着脸皮,姑且算把它当虞县特产送你了。” “那叔就不客气了。” 马家初刚刚结婚没多久,老婆正是颜色鲜艳的年纪,喜欢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各种配饰。 上次聊天时无意中提起,小弗就记在了心上。 “快上车吧,我和司机说了,他给你们留了位置。” 两人从董钰家发出到汽车站,刚能赶上车,想要抢位置是不可能了。幸亏每次马家初帮他们关照好。 “嗯,谢谢马叔叔,那我们就先走啦,下个月再见啊。” 梁书弗挥着手,和宋征一前一后上了已经发动的中巴车。 马家初站在下面和他们挥手,等汽车开出一段后才回身往里办公室走。 回到办公室后,他将纸包打开,然后就看到里面的两款发饰。 一个是扇面形的有机玻璃发卡,质地细腻有光泽,另一款则是红底白色波点的发带。 这根发带他老婆看中很久了,供销社的棉布款8毛钱一根,百货公司的丝绸款要8块8毛,老婆嫌弃前者太蹩脚,后者价格太贵,一直没下手。 这根发带不是棉布做的,看上去还带着丝绸的光亮。 难道是丝绸做的。那可老贵了。 他忍不住摸了几把。 诶,摸着滑滑的,不过手感不是丝绸,像化纤又比化纤面料厚实。 “诶,小马,给你老婆买头花带了?” 同个办公室的一个大哥看见后取笑,“哎哟哟,让我看看,丝绸啊。这么要不少钱吧。你小子可真是疼老婆。” 马家初连忙摆手,“不是丝绸。” 另外一人也凑过来看,“不是吗?看着特别像。” 他也摸了一下,“咿?真不是。你哪买的啊?贵不贵?” 马家初想了下,“应该不会比丝绸的贵吧。是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送的,说是她们家自己做的。” “亮晶晶?” 那人翻看了下发带,看到上面的标签,“没听过,但这发带看着真不错,下次能不能帮我问问多少钱,我也买一条。” “喲,你小子是相看对象成功了?” “呵呵,算是吧。我想送点东西给她,太贵的怕她不接受。” 马家初一口答应,“行啊,下次帮你问问。不过我那小朋友要下个月才来锡市。” “不着急不着急。” “亮晶晶,怎么这么耳熟?” 老师傅疑惑地抓抓耳朵,忽然一拍手,“哎呀,我知道了。小马,你认识的朋友是哪里人?” “虞县?” “那就对了!” 老师傅激动地直嚷嚷,“这个叫亮晶晶的头花现在可火了,但目前只有苏市及下属县才有得卖,我女儿一直想要一个它家的玫瑰发卡。” 马家初只觉得梁书弗一个小姑娘又要上学,又要坐车来学画画,还要帮着家里搞搞小生意,十分能干。 没想到她嘴里说的没啥名气的小生意,竟这么有名了。 “小马,我女儿下个月就生日了,你能不能也帮我问问?” 马家初点头,“那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手里有梁书弗给他的电话。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临近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 大家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再看了马家初手里的两种发饰后,大家纷纷表示也想买。 梁书弗的无心插柳,让亮晶晶发饰在锡市有了第一批客户。 此刻,她和宋征坐在车上回虞县。 “纪老头最近怎么样?” 纪广福后出院后在招待所住了三天,将他留在国营裁缝店的所有东西整理出来并带走。 尤其是被朱建明拿走的一批他自己做的纸样。 当时国营裁缝店的人还不肯将纸样拿出来,纪广福自己动手,直接从一堆纸样中自己挑。 裁缝店经理得知消息后,立刻从办公室赶过来,想让纪广福把东西留下来。 可惜那些纸样都是纪广福自己做的,没有用裁缝店任何一点材料,属于他的私人财产,对方无权扣下来。 “一件衣服的好坏,除了面料做工和款式外,版型特别重要。同款衣服不同的人,因为打版不同,最后的效果也是差之千里。” 纪广福不仅手脚快,他制版也很有一套。 任何款式他只要拿到手看一看,就能将服装的各个部分精确的绘制在硬纸板上。 当初那批有污渍的布料,就是在他的巧手下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利用。 “呵,活该。” 宋征道。 难怪老头子说不用去和裁缝店扯皮了,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 “是啊,纪师傅拿回来的纸样有三十多种,涵盖春夏秋冬各季节的衣服、裤子。” 朱建明要是真有和纪广福一样的本事,就不用使那种阴招,挤走纪广福霸占他的东西。 现在他没了那些纸样来让他依葫芦画瓢,看他这个高级技师还能不能服众。 而裁缝店也早就想霸占这些纸样了,才能默认这整件事,现在也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些都是纪师傅的心血结晶,我们亮晶晶每用一个纸样,就会给纪师傅对应的提成。” 其实一开始梁书弗根本没想用那些纸样,反倒是纪师傅直接将那几十套纸样全给她,让她随便用。 后来她提出了好几种方案,最后纪师傅不耐烦了,才同意了她的分润方案。 “他现在住在我舅舅他们村上的一户人家的小棚子里,白天我们能看着,晚上我舅舅也能照看到。” 梁书弗想到一件事,“对了,他还养了一条小土狗,叫小黄。” 宋征脸上浮现笑意,“这个老头,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了,还有心情养狗。你上次不是说过会邀请我去你家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梁书弗,“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们也做 臧金宝哭天骂地的,一会儿说亲女儿不孝,一会儿骂马家没良心,最后还恨上了大儿子梁勇。 “要不是他们做生意不带我,防我防的和贼一样,我也不会把钱给梁传根。所以这事归根到底就是梁勇害人。 平时装得老实巴交,实际一肚子算计,这种时候和父母撇得干干净净,我呸!发着剥削农民的黑心财,看老天怎么收了你!” 臧金宝大声咒骂着梁勇一家,却丝毫不反省自己做了什么事,人家才会这么不待见她。 又回来蹭饭的梁丽英一边吃着从家里搜刮出来的爆米花,一边含糊不清的问自己妹妹,“董英,你那婆家不是有钱吗?你还在乎一点嫁妆做什么?” “总比你从娘家搜刮东西贴补你婆家好。再说了,打嫁妆的钱都是我自己这些年攒的。我又不像你,一天工都没上,嫁妆全是用家里的钱置办的。” 梁丽英着急了,她将剩下的米花糕塞进嘴里,一边说话一边喷碎屑,“我有什么嫁妆?就一张破片子床,两条凳子三床被子而已,枕套就只有表面看到的那套,连个替换的都没有。” 说起这个,她还不开心呢。 她不就是早嫁了几年吗?凭什么二妹能要三十六腿?而自己却什么都捞不到。 什么自己赚的钱。她二十二不到就嫁了人,可她梁董英二十六七岁的人,还整天吃住在家里,大米饭炒鸡蛋红烧肉不要钱吗? 不过梁董英嫁得好,说不定以后还有求到她的地方,梁丽英就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妈,梁勇家能做生意,我们也可以做啊。” 她转移话题,“他们一家子死脑筋,不认识什么人都能将生意做起来,难道我们还不如他们?” 她振振有词,“收菜太累了,还脏兮兮,农贸市场建起来后都是卖菜的也赚不了几个钱;裁缝的话要手艺,投入也大回本慢;我瞧头花生意不错,只要一些碎布头小珠子就能做出来。” 见母亲和妹妹两人停下来看向她,梁丽英挺了挺颤微微的胸脯,“我去供销社看过了,梁勇家做的头花最便宜的也要卖两块钱一个。我们做差不多的款式,便宜个几毛钱卖,一个也能赚个块把钱,一天做二十个不就是二十块钱!” 臧金宝觑了大女儿一眼,“就你聪明。头花谁来做?我可不会做,你们两也没那手艺。还有,做出来后怎么卖,又卖给谁?” 她以为她不想吗?这些她都琢磨了很久了,这不是琢磨不出来吗? “咱们去找人做啊。” 梁丽英道,“梁勇家不也是找人吗?” “那还有什么赚头?” 臧金宝撇嘴,她还以为大女儿有什么好主意。 “我们找那些做花边的老太婆给我们做,稍微给的钱比做花边多一些,她们肯定乐意。” 虞县有一家出口国外的布艺品厂,经常会把一些手工活发出来做。因要求多又繁琐,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愿意接。 “可做花边的老太婆都是分散的,怎么弄?” “这不还有二妹嘛。” 梁丽英道。 梁董英皱眉,“关我什么事?” “你家大姑子不是布艺品厂的嘛?让她找牵个线,把布艺品厂的那些加工名单搞到手,和花边一起发过去,我们有能省一份力气。” 梁丽英说得含糊,可臧金宝和梁董英都是精明人,怎么会不懂她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钱家大姑子把加工头花的钱一起从花边的里抠出来,她们白得一堆头花。 臧金宝看向二女儿,“董英啊…” “大姑子那人工作十分认真,肯定不能答应。就算她答应了,这事也不容易办,需要打点的地方也不少。” 臧金宝心里暗骂,死丫头,还没嫁人呢,就向着外面了。 但想要占这个便宜,还真只有钱文萍这条路子,所以她只能接着鼻子保证,“只要她同意,好处少不了她那一份。” 梁董英这才勉强点头,“ 行吧。那我就去问问。” 接着她话头一转,“不过这头花就算不要人工成本,也要买原料的。现在买布要票,我们哪里去弄那么多票?” “我找人问了,梁勇家的布料都是从海市买回来的,那里有个批发市场,不要票。” 臧金宝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拿出来。 “那我们也去海市。” 梁丽英道,“妈你不认字,董英要上班,到时候让梁勇带我去就行。” 她听说海市很繁华,早就想去转一圈了。反正是给家里头花生意买原料,那她吃喝都可以找家里要钱。 臧金宝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呸了一声,“你当人家傻啊?这种好事人家为什么要带你?” 换了她,只会藏得紧紧的,谁来都不松口,更不要说带着人去了。 梁董英:“她家除了做头花,还做衣服,我们去问她们要一些边角料,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拼一些出来。” “那这也不够啊。” 臧金宝觉得这个主意好,但边角料也不不是每一块都能用。 “剩下的我找大姑子商量下,让她介绍下看仓库的人。” “布艺品厂里肯定有很多边角料,那这样我们只要添一些就行了。” 臧金宝殷勤的捧着二女儿,“还是董英有本事,嫁娶了那么好的人家。” 一旁的梁丽英撇撇嘴,明明是她的主意,她娘却把功劳都给老二。 还不是因为自己嫁得不好。所以她娘偏心嫁得好的老二。 不过她只能将不满憋在心里,毕竟现在能不能赚钱,还要靠着二妹。 梁董英对母亲的奉承很满意,她翘起唇角,“妈,我虽然嫁给钱家了,但还是梁家女。尤其我们要和钱家一起做生意,更不能落下风。否则这利润都要被她们拿走,所以我的嫁妆绝对不能寒酸了,否则就被她们压一头了。” 臧金宝暗骂一声老二刁钻,可这话确实有道理,于是只能道:“你放心,只要咱们这头花生意能成,妈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谢谢妈。” 一时之间,这对剑拔弩张了许多时日的母女又亲亲热热了起来。 “对了妈,我想做一件长款羊毛呢大衣,还要一套羊毛裙,到时候结婚那天穿。” 梁丽英一听,立刻大叫起来,“羊毛裙,呢大衣?那得多少钱!不就是结个婚吗?穿那么好干嘛?” “我结婚,我乐意。而且钱文忠家不是给了彩礼吗?别说买一条裙子,一件羊毛呢大衣,就是两套、三套,那也是够的!” 梁董英不和自己这个没用的大姐说话,她扭头对着臧金宝道:“反正这些是必须的,到时候婚礼上钱家的亲戚都要来,我可丢不起那个脸。” 臧金宝当然不舍得了,那些彩礼她留着要给小儿子娶媳妇的。 “钱家彩礼就给了500块,你又要买手表,又要买长款呢大衣的,怎么够?冬天的一件长大衣最起码100块,加上裙子那不得180块,家里酒席还要不要办了?” “我不管,反正我和文忠说好了,你要是不买就把彩礼给我!” “孙秀芹不是做衣服的嘛?她还经常去海市进面料,二妹,你去她那里看看,有看上的直接让她做。” 梁丽英道,“作为堂嫂,给你做套衣服当新婚礼,也是应当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涨价是不可能的 十一月七日,立冬 虞县前两天极速降温,气温一下从十五六度下降到五六度。 梁勇在凌晨四点就起床,先开了灯在院子里整理收上来的一些地头蔬菜,昨晚挑拣好的野鸭蛋,已经一个个整齐的码铺满干瘪稻壳的箩筐里,等着拖拉机来装车。 这时候地里的青菜,萝卜,金花菜很常见,所以若他们只有这些货的话,县城那些国营饭店也不会找他定东西。所以梁勇不停的在开拓当季的新鲜食材。 这个春天他收了附近几个乡的春笋,地里的婆婆丁、马兰头和枸杞藤;到了夏天,他还去藕塘里收了莲藕和茭白。 现在入冬了,地头上还能找到一些荠菜,梁勇就放出话来,只要新鲜个大的荠菜,他这里都收。 于是附近那些老头老太,都会把地里找到的荠菜拿到梁家来卖钱。 大队里有几家人家合伙承包了原来的池塘,除了养了不少鱼外,还放了一些菱角。 十月份的时候,梁勇去和他们收了几次菱角,虽然就赚了个辛苦钱,但也让几家国营饭店看到了他的实力。 经过一年多的经营,一开始小打小闹,只能从泥地里摸点泥货拿去县城兜售的个体户,渐渐有了收菜大户的趋势。 梁勇现在也不怕自己生意做大了,会被秋后清算。 这小半年县城内自己做生意的摊贩多了不少,就连供销社旁的馄饨摊都有两家了。 县城跑多了,再加上持续不断的全家学习,他看事情,想事情都比之前更深更远。 比如政府已经在考虑在各个乡建集市,鼓励农民在集市上售卖自家生产的农副产品,和小弗一年前与他们说的一模一样。 这就说明国家真是下定决心要搞经济,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政策出来,只要他们抓住了,何愁不能发家致富。 最近梁勇甚至在认真考虑在县城开店的事,当然是给秀芹开一家裁缝店,而不是他这摊生意。 现在家里几摊生意,裁缝铺还客人上门,每次看到家里摊那么多东西,总是不美。 尤其是一些从县城特意赶下来的客人,可能先坏了三份好感。 别看家里搭了两层楼,那地方是真不够用,现在楼上的厅堂里都成了家里的衣服和头花仓库。 所以要是能在县城搞个裁缝门面,把一些衣服样品往里一挂,看中后即可以直接买,也可以定做,这才像门正经的生意。 这件事经过全家投票,顺利通过。随后就托了吉阿姨和苏家妹子打听有没有合适的门面。 可惜现在的门面本来就少,而且都是掌握在集体手里,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消息。 “突突突”的声音在河口村大马路上响起,接着自行车的刹车声也响起。 孙卫兵和梁建刚推门进来,“今天天气可真冷,外面都起雾了。” “能见度还挺低的,等下要开得慢一些。” 虽然是每天要开的路,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几个人麻利的将一捆捆还带着泥土的蔬菜往拖拉机上搬,最后将七筐野鸭蛋搬家上车。 “今天的野鸭蛋比昨天多了两筐?” 每天运货,梁建刚对每天装车的数量很有数。 蔬菜基本在350斤左右,再加上五家国营饭店一家一箩筐野鸭蛋,大概150斤,加上200斤螃蟹泥鳅黄鳝田螺螺蛳之类的泥货,拖拉机每天要装700斤的货。 “因为野鸭蛋可以卖钱,现在吃野鸭的人少,今年夏天几个芦苇地里的野鸭多了一群,不下的蛋也就多了点。” 孙卫兵解释道。他负责收野鸭蛋,对这里面的事情门清。 “不过几家饭店还是觉得咱们野鸭蛋供得少了。” 野鸭蛋受欢迎,梁勇又是欢喜又是愁啊。 之前几天一次的送,现在一天一次的送,可就这样人家依旧觉得不够。 “哎,没办法,野鸭又不是家鸭,想要多少可以养多少。这存粹老天爷赏饭吃,这些还是将附近几个乡的野鸭蛋全归拢来了。” 孙卫兵有点自豪。 他的那些兄弟,可不是吃干饭的。现在他们把附近几个乡所有的野鸭蛋都寻摸过来了,别人想学他们收野鸭蛋,都没地方收。 “还有几个远一些的两个乡镇,这次他们也愿意将野鸭蛋卖给我们。” 梁建刚听后有点诧异,“之前他们不是不肯卖吗?” 之前孙卫兵那群兄弟跑去那几个远一点的两个乡里去收野鸭蛋,一开始还有人卖,后来再去人家就不卖了。 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有人和那两个乡的人说野鸭蛋在县城好卖,比孙卫兵他们收的价格还能多一分钱。 于是等孙卫兵他们再去收的时候,那里的人就不愿意再把野鸭蛋卖给他们了,除非涨价。 涨价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卖野鸭蛋本身价格不高,加上人力,运输这些成本,还要扣掉一定的损耗,赚的就是个薄利。 况且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其他乡的人知道了肯定也要跟着涨价。 一个鸭蛋涨一分钱,他们不是白忙乎了? 经过商量后,梁勇他们放弃了那两个乡里的野鸭蛋。 后来听说那两个乡里的人将他们那的野鸭蛋都卖给了那个说野鸭蛋可以卖得更贵的人。那个人收的价格也确实比梁勇他们高一分钱。 为此孙卫兵手下的小兄弟还抱怨过,说靠近那两个乡的一个乡里人和他们说了这事,喊着也要涨价,问孙卫兵怎么办? 孙卫兵当时连夜来到妹夫家说这事,问要不要涨价。 如果不涨价的话,对方很有可能会把他们现有的渠道抢掉。 “那就让他去抢,看看他用那个价格收走的大量野鸭蛋要怎么处理。” 当时外甥女梁书弗这么说。 “我们现在的收价已经是最公道的了。那人哄抬价格收鸭蛋,最终价格还是要卖鸭蛋。只要我们牢牢掌握几家国营饭店的生意,咱们县就没有其他店能吃得下这么大量的野鸭蛋。 而一旦卖不出去,他高价收来的野鸭蛋只会越积越多,除非他手里不差钱,随便砸,那我们也认了。” 可是这时候,大家都不富裕,真有钱的人又怎么看得上卖野鸭蛋赚的这三瓜两枣? 梁书弗的一番分析说服了全家,依旧按照原来的价格收野鸭蛋。 也是孙卫兵的那些做兄弟有本事,竟然只有少数的几家人转投那个人,数量上他们维持住了没出岔子。 没想到才三个月不到,形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梁勇点点头,“钟家坝的那个人收了几千颗野鸭蛋后,找到县城找国营饭店。几家和我们收货的大国营饭店都不收的他的东西,于是他只能去农贸集市兜售。 但野鸭蛋这东西要舍得下料才能好吃,普通人家家里没那么多种类的料,还不如买个头更大的鸡蛋鸭蛋,所以他卖得不好。 碰巧今年九十月份天气热,野鸭蛋不禁放。他家的野鸭蛋坏了好多,整个家都是臭味,听说赔了不少钱。” 梁建刚听后唏嘘,“这生意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啊。” 而梁勇一家却能挑起三门生意,还门门都红火,真是厉害。 不过有人却不这么想。 梁董英马上要出嫁了,臧金宝却把她上交的工资全投马亮那个厂子了,现在血本无归。 为此梁董英和家里大闹了几次。 12月底她就要嫁人了,到现在嫁妆还没备齐。 “我不管,你必须把家里攒的钱给我,否则以后就别怪我不回这个家,不认你们这对父母,你们也沾不到钱家任何好处!” 第三百四十三章 帮她宣传一下 “等等,你这么急这走干什么?咱们来谈谈吧!” 马丽亚坐在车里,从开着的车窗探出脑袋。 梁书弗踩得更快了,充耳不闻。 马丽亚一边和司机说让他跟好了,一边对着梁书弗喊:“装什么,我妈那事你们要多少钱才肯翻供?” 她已经打听过了,刘家可以把人弄出来,但是需要当初事件的受害人翻供。 她以后要做刘家少奶奶,要是有个带案底的亲妈,太丢脸了。 再说刘家也不愿意有个坐牢的亲家,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快点解决好,免得影响她进刘家大门享福。 梁书弗:“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别忘记带了。” “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马丽亚破防了。 她最恨别人提起她不聪明,这些天刘夫人对她都挺好,就是话里话外说她要是个高中生就好了。 “你有什么地方能让我看得起的。” 梁书弗扭头看了一眼她坐着的车,“这车也是你身上穿得这套衣服的主人让你坐的吧。学过狐假虎威的成语吗?哦,你成绩不好,肯定不记得了。 拿着别人的东西来妆点自己,以为自己也很厉害,可实际上你还是那只没毛的鸡,插了别人掉下来的毛也当不成凤凰。” “梁书弗!” 马丽亚尖叫起来,石子路的坑让车子颠簸了一下,她的屁股在真皮的座位上上下撞了下。 这触感觉让马丽亚拉回了理智,她以后是人上人,犯不着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动气。 于是她绞尽脑汁,学着自己见到的刘夫人面对她的态度,矫揉造作装模作样。 “梁书弗,别嘴硬了。我知道你看我穿金戴银又坐小轿车,心里嫉妒了。你开个价格吧,要多少钱才能去翻供,五百够不够?不够的话一千也是可以的。” 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心动了吧。 刘夫人说刘天宝最近在外地,但是已经看过她照片了,刘天宝对她的相貌很满意,现在只要等刘天宝回县里就安排他们见面相处。 等她和刘天宝见过面后,刘夫人就让她住进刘家,乘着年轻早点怀个孩子。 而一旦她住进刘家,刘夫人一个月给她一百块钱的零用,一旦她怀孕就奖励她两千块,只要她生下刘家的孩子,女孩给五千块,男孩子给一万块。 马丽亚对自己的本事十分自信,毕竟她妈和爸就一次,就怀上了马亮,然后嫁进马家。 从小到大,她生理表现和她妈十分相似,一举得男轻轻松松。 现在她也不怕刘天宝了,她见了刘天宝的照片,长得很清秀,甩何嘉旺十八条街。 那样的长相,怎么可能做坏事?肯定是谣传! 就算性格差了点,但刘家有钱啊。 刘家的财富让马丽亚十分眼热。那个刘夫人在很久之前也就是乡下的一个渔女,长得并不出众,就因家里兄弟多才被刘父选中生孩子。 刘夫人生了刘天宝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惜她的样貌一般,不得刘父欢心,所以刘父平时都住在其他情人那里。 她长得比刘夫人好看多了,肯定能让刘天宝喜欢,以后的日子肯定也比刘夫人过得更好。 到那时,她是人人要巴结的小刘夫人,那一千块就当施舍梁书弗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简单的给了,她要梁书弗跪在地上接她撒下去的钱。 “不需要,那些钱你留着给自家花吧。毕竟你爸还欠着乡纺织厂一大笔钱,那可都是集体资产;你哥外面也欠了不少,现在都不知道去哪躲债了。” 梁书弗淡淡道。 马丽亚听她提起家里欠了好多钱的事,连忙看了司机一眼,发现对方好像没听到后,龇牙咧嘴警告梁书弗。 “你闭嘴!” 梁书弗刚刚不想说话,马丽亚非要她说。现在让她闭嘴,她必须得说啊! 为什么要遂讨厌之人的意?主打一个让人不痛快就对了。 “你们马家不是一向自诩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吗?怎么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你一张口就是阔气的一千,这钱从哪来?该不会是卖身钱吧? 也是,毕竟你妈就是因为绑架买卖人口进去的,你爸也是因为倒卖集体资产欠得债,非法买卖这事,你家有祖传基因。” 马丽亚的脸色已经黑沉如锅底,梁书弗还在那吧嗒吧嗒不停。 “哪像我家,一辈子都赚干干净净的钱,不管多少,都是十根手指上做出来的。” 梁书弗淡淡的扫了眼脸色白了又黑的马丽亚,再看了眼小轿车,那里面讽刺的意味十分。 好像是在说:自己是什么货色,怎么弄到的钱,心里没数吗? 马丽亚跳脚,她是那种标准的做了婊子要立牌坊的人。 马副厂长家的千金,怎么可能是卖身的人? “我的钱怎么不干净了?我也是凭本事得来的!哼,你也就现在能和我犟嘴,以后你们连见我的机会都没有。” “是是是,你能你厉害,你可以飞上天当天人了。记得飞上天后就别下地来了,免得吓死我们一众凡人。” 这是在说马丽亚可以早死早超生了。 不待她脑子转过来想明白,梁书弗的自行车一个拐弯,“呲溜”一下到了回村的小路。 眼见着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汽车和自行车开得越来越远,马丽亚着急了。 她拍着副驾驶座的后背,“你怎么开车的!” 司机从后视镜中瞄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马丽亚,淡淡道,“我接到的指令是送你回家,回去还得夫人回复。” 马丽亚一听到司机还要和刘夫人回复,莫名心虚了下,态度也连忙转变,讨好的对司机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师傅,刚刚是我着急了。那个人是我家亲戚,穷凶极恶,讹诈我家钱财不成,还诬陷我妈,害得她蒙冤。看见她那么嚣张,我实在忍不住,才说话难听了些。” 司机也是人精,怎么会看不穿这种拙劣的谎言。 这样的人他这两年可没少接触。 就算没有十个八个,也有六七个了。 哪一个最后有好下场了? 那些花骨朵年纪的姑娘不是被玩腻了打发了,就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不敢往外多说一个字。唯一出岔子的就是那个一根筋的十三点,老板出了好大一笔钱才将公安那边搞定。 他敷衍的笑了笑,懒得和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掰扯。 马丽亚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都怪梁书弗那个贱人,害得她差点引起司机的厌恶。 虽然是个司机,但人家在刘家干了好多年,要是在刘夫人面前说她坏话,引得刘夫人不满意她,那就糟糕了。 还好她机灵,把事情圆过去了。 而梁书弗脚踏车骑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河口村。 在看到村口溜达,往她家张头探脑的祝老婆子后,她一反常态的走了过去。 “你在这看来看去,有看到什么宝贝吗?” 祝老婆子被背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 梁书弗一点也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刚刚我遇到了马丽亚,穿金戴银做小轿车,短短两个月,也不知道她是去哪赚的钱。” 说完,她推着自行车悠悠然往家里走。 既然马丽亚这么高调,那就帮她好好宣传一下。 想来很多人会高兴马家又发财了的。 比如她的爷奶家,几个舅爷爷家,大伯爷家。 到时候马丽亚一定很高兴,自己在亲戚之间那么受欢迎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演技太假了 纪广福被宋征说中了,他苦笑一下。 “是。” “那个朱建明用那种手段把你的工作挤掉,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可是生气也没什么用,和人对抗只会让自己跌得更惨。” 他经历过那个年代,他的手指头,腿,都是因为他和人抗争,被人硬生生折断的。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宋征道。 纪广福摇头,“算了,不说了。” 宋征还想说什么,却被梁书弗拉住了。 梁书弗对着他摇头,自己上前将人扶起来。 “纪师傅,那您之后怎么打算?继续当裁缝吗?” “我是被国营裁缝铺辞退的,背上了这个黑点,还有哪家裁缝店愿意收我。” “我家啊。” 梁书弗快速接口。 “什么?” 纪广福没听清楚。 “我知道个体户被人看不起,我家的裁缝店是个连正经的厂房也没有的小作坊,就在自家盖的房子里搞了两间屋子放了几台缝纫机,确实是寒碜了一些。您看不上我家的小作坊也是正常。” 说到后面,梁书弗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毕竟您从小跟着名师,出入各种老字号店铺,后来又在国营裁缝铺上班,我家那点小打小闹确实上不了台面。” 宋征简直没眼看了。 梁书弗,你还可以演的更假一点。你这样老头子会上当才怪。 “好,我来。” 宋征:啊??? 他扭头看向纪广福,发现他一副完全相信了的样子。 不是吧,就梁书弗那套浮夸的说法,真能骗到人? 梁书弗立刻瞪圆双眼,满脸通红,兴奋不已。 “真的吗?” 纪广福本来还在为自己一时冲动的话而懊恼,见到小姑娘这幅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决定。 去就去呗。 到时候大不了再找借口离开好了。 她知道小姑娘是好心,觉得他无家可归,在可怜他而已。 “纪师傅,您放心,我们家那个作坊虽小,做的衣服还挺受欢迎的,里面的婶娘婆婆们也都好相处。” 梁书弗早就想给裁缝作坊添人了,可会踩缝纫机的人是有,有好手艺的却不多,人家要是有那个能力,不是进集体制衣厂,就是和她家一样,自己接活做。 纪师傅这种老手艺人,她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纪师傅,您也不要在县城找房子了,您就住我家。” 纪广福却不乐意,“到时候我在你们乡镇上寻摸寻摸,看看能不能租间屋子。” 他一个和梁家没亲没故的老头,住进人家家里不合适。 梁书弗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勉强,“行,我回去就打听打听,这两天您先住我们家。”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在县里的招待所住几天。” “那等您处理好了我来接您。” 梁书弗应道。 她回去把纪师傅要来她们亮晶晶的事一说,全家都热烈欢迎。 孙秀芹正在为手头一些来不及做的定制服装而着急,这么一来就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太好了,秀芹,纪师傅来了后就能帮你一起做了,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梁勇看着妻子忙碌,总是牵挂着去年夏天她得的那场大病。 “我喝了用张老板那的方子调的膏药,现在身体好多了。纪师傅虽然愿意来帮忙,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不能累着了他,所以我们还是继续寻摸人手。” “嗯,合适的人不好找,实在不行就先少做一些。” 梁书弗提议,“反正我们都是做多少卖多少,也不要太有压力。不管是你还是其他婶娘最近都太拼了,钱是赚不完的,还是身体最重要。” 孙秀芹点头,“我也在这么想,现在天渐渐黑得早了,我想让大家五点就收工。” 之前夏天日长,都是到六点才收工。 陈婆婆会给大家做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像孙婶子这样的,还得赶回去和全家一起吃。 “那就五点整收工。咱们和学校一样,搞一套冬令时作息,一套夏令时作息。” 梁书弗建议。 “那我明天和大家说一下。” 孙秀芹也觉得这个想法好。 “对了,妈,我打算去供销社给纪师傅买点日常用品,房子的事我去找大队会计问问。” 孙秀芹也知道纪广福被单位辞退,房子也被收回去的事,现在在县城住在招待所。 “应该的,等下我给你那些钱和票。” “不用了,我有。” 梁书弗连忙摆手。 别看她才初二,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平时和孙秀芹去海市,钱和票也都是她在负责。 “和我还客气什么。” 孙秀芹又叮嘱,“你让会计帮忙找个离咱们村近一些的,纪师傅要是有啥事,咱们也能照顾得到。” 这时候没有租房这一说法,但也有人家会把房子给人借住,然后象征性收一些粮食,或农忙时借住的人帮着干些弄活之类的,客气点的年底再给主家买点年货就行了。 “好,我让会计先帮忙把把关,要找那种和气好说话的人家。” 纪师傅一个人住,又不善言辞,屋主不能选那种斤斤计较一肚子心眼的,省得纪师傅住着受气。 这天,在梁书弗放学必经过大的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锃光瓦亮十分气派,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八十年代,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难死了一大片要结婚的人;四个轮子的车除了拖拉机就是公家拉货的货车。 谁见过四个轮子的小轿车?这东西就算在县城里也是稀罕物,谁舍得把这好东西开到满是石子和泥土的乡下? 梁书弗远远就看到了那辆车,不过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驻足观看,而是目不斜视直接从那汽车旁骑着经过。 坐在车子里的人本来想在梁书弗走近看车时好好炫耀一番,哪知她连停都没有停。 于是车后座的人手忙脚乱不太熟练地开了车门。 慌乱中,她脚上的新皮鞋磕在了地上一块大石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马丽亚顾不得心疼,急忙追了几步,喊道:“梁书弗,你站住!” 梁书弗听到喊声,将车停住回头,就见一个烫着满头卷发,戴着墨镜,唇上涂得巨红的女人喊她。 “羡慕吧,把你全家都卖了,都买不起这车的一个车轮子!而我却能坐这样的车。” 听声音,竟然——“马丽亚。” 她摘下墨镜,一副女王的姿态,“没错,就是我。” 她姿态拿捏做作,不过这装扮,呃。 梁书弗看了下她那豹纹紧身开领衬衫,一条花色长裤,脚上的皮鞋是尖头细高跟。 这些东西分开来穿在三个人身上,还能说下时髦,全部堆在一起,真是辣眼睛。 况且这衣服明显更适合中年女性。 “你又去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了?” 她和马丽亚之间不用客气,一句话直接戳穿了马丽亚的“高贵”。 “梁书弗,你少得意!” 被戳破了的马丽亚气得跳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不上台面的个体户而已。” 梁书弗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直接骑着车就走。 马丽亚傻眼,她不是很能说吗?怎么就走了呢? 于是她急急的上车,催促着司机追上那辆自行车。 司机对于这个小丫头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她在刘家讨好卖乖,夫人能让坐车回来? 本以为被人送到家门口,满足下这丫头的虚荣心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她还指使上了自己。 还不是刘家少夫人呢,就这么嚣张了,真生了刘家的孩子还不知道要多么张狂。 不过刘家那宝贝,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孩子,更不是那么好生的。 否则刘家那宝贝在外瞎折腾这么多年,怎么连个孩子的影都没见着?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想。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没用的废物 冯有贵夫妇并没有放弃,第二天又来医院闹事,但保卫科已经认识他们了,连大门都不让他们进。 两人没钱没落脚地,在虞县待了两天后就灰溜溜回乡了。 回村后他们将纪广福的事添油加醋一番,想要说服同村同宗的人和他们一起去虞县找纪广福,去公安门口施加压力,让他们放人。 可惜当初他们家为了独占纪广福的“补偿金”和其他家产,冯有贵和他的儿子冯正芳一家已经和村里人撕破脸了。 这时候大家听到他们去了虞县后被公安关起来,还要判刑后,一个个只想看热闹,哪会去帮他们。 冯有贵到处奔走拿着祖宗说事,可早有看不惯他们家的人,再加上宋征让人把冯正芳父子被抓起来的原因传了回来,大家现在看到他都提前把大门关上。 谋财害命这种罪名可不小,大家都怕惹祸上身,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也带了进去。 冯正芳父子的罪很快就定下来了,这时候全国开始要整顿社会风气,所以各种案件只要情况属实,流程走得都很快。 冯正芳父子性质恶劣,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纪广福知道后,丝毫都没有同情他们。 前来虞县送儿子孙子们蹲牢房的冯有贵疯了,他举着拐杖指着纪广福恶毒咒骂。 “冯广福,你不得好死!你这么害我们,我就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看着纪广福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怪笑一声。 “难怪从小爹娘都不喜欢你,他们就是看出了你这副狼心狗肺。所以你无论怎么装乖讨好,他们都厌恶你。 你不知道吧,当初家里根本不是穷得养不活你,而是爹娘讨厌你,他们不想看到你,所以才卖了你。” 纪广福听后身体颤了颤,嘴唇翕动。 梁书弗看这情况,连忙看了宋征一眼,宋征立刻去一旁找人。 纪广福平静了一下情绪,淡淡道:“随你怎么说,反正都过去了,我和你们冯家也没任何关系。” 冯有贵看他强撑的样子,脸上浮现一抹恶意。 “哈哈哈哈,卖完你后,爹娘把你养得那条大黄狗也宰了,他们还给我炖狗肉吃。 广福啊,你知不知道,那条大黄狗被宰时叫得有多惨? 它可真是忠心耿耿,你被卖的那天,它被我打折了腿还跟在你们车后面跑,被我抓回来后还咬我。要不是这样,我说不定还能劝爹娘留它一命。 可惜,它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你一样!所以干脆杀了,还能给家里添个肉菜也不枉你白养它一场。 啧啧,那肉可真香,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就是稍微瘦了点,早知道你偷拿家里的山芋的时候就不打你了。” 纪广福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呼吸开始急促,微跛的那条腿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后跌退了几步。 “纪师傅!” 梁书弗眼疾手快,撑住了差点摔倒的人。 她赶紧从纪广福的口袋里掏出药,给他喂下去。 这种情况之前也发生过,这次纪师傅住院的时候,她还特意和医生说过。 医生检查后说这是心理问题,平时最好不要刺激他,目前也没有办法治疗,只能在发病时候吃镇定剂。 当务之急是把眼前这个影响纪师傅情绪的人弄走,否则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哈哈哈,那小畜牲真是可怜啊,我一刀下去它还在呜呜叫,瞧它那望着大路的那眼神,它以为你还会去救它,哈哈哈哈。” 冯有贵见纪广福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心里就无比畅快,嘴里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 “我把它开膛破肚的时候它还能动,啧啧,” 他故意砸吧了下嘴,“肚肠都流了一地,还拼命往你离开的方向爬——。” “住嘴!” 梁书弗听不下去了,她将纪广福安顿好后,走到冯有贵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冯有贵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冰泠泠的眼神,不由就被震住了。 “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你的高高在上?你能玩弄别人命运的自豪?睁开眼看看吧,这些都是你的错觉。实际的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作为儿子不能赡养父母,作为父母不能教育好孩子,年纪一大把了依旧身无分文,还要靠着偷摸拐骗来搞钱。 村上的人家哪家看见你们不是退避三舍?你却还把自己恶毒当成了荣耀到处炫耀,简直无知到可笑!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空气。” “你,你——” 冯有贵被骂得捂着心口,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梁书弗。 只见梁书弗却快速往后一跳,对着他身后喊,“同志,你们快来,这个人拦着我们不让走,故意讹我们钱!” 跟在宋征后面跑来的法警立刻举起手中的警棍,对着冯有贵喊:“不许动!” 冯有贵连忙举起手,“我没有,她胡说!” “同志,我没有撒谎。这是今天刚刚判刑的冯正芳的父亲,他拦住我们,说是因为我纪爷爷才让他儿子坐牢,他没人养老了,就要让我纪爷爷拿钱,否则就要和我纪爷爷同归于尽!” “我没有!明明是这个贱丫头骂我,冯广福,你就看着她这么诬陷我?” 纪广福对着法警道:“同志,小姑娘没有撒谎,冯有贵刚刚还和我描述了他是怎么杀死我养的狗,害得我发病吃药。刚刚有人走过,应该有人看到了。你们可以去调查我说的是否属实。” “冯广福,你!” 冯有贵瞪着比他看着还要苍老的弟弟,不待他说什么,法警就将他扭送到一旁。 “走,跟我们回去调查!” 法警才不管冯有贵年纪大不大,直接将人扭送到一旁。 待人走后,纪广福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纪师傅!” 梁书弗担忧地上前,看到他的脸上全是泪水。 “大黄…” 纪广福一直没有忘记他童年的伙伴。 有次他又被爹娘打了一顿后赶出家门,他很熟练的找了个柴垛子躲着熬一晚。 到半夜的时候他又饿又冷怎么都睡不着,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团黑黄长毛的东西往他怀里钻。 他睁开眼一看,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土狗。 土狗很小,浑身发抖,那天晚上他们两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早上醒来后土狗热情的用舌头舔他的脸。 纪广福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温柔的对待,他决定要养这只土狗,可他不敢将它带回家,就在柴垛那里给它偷偷搭了个窝,每天干活的时候去偷偷看它。 他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大黄。 每天他去干活的时候,大黄都跟会着;有时候他干活干得晚了,大黄会走在前面帮他开路。 被爹娘卖掉的那天,他想和大黄道别,但是却怎么都找不到它。 原来不是它出去玩了,而是被人抓起来打折了腿。 它还死的那么惨。 “是我害了它。” “不,害它的是那些恶人。” 宋征道,“老头子,你的工作没了,房子没了,所以才会跟着冯家父子回乡的吧。” 第三百四十章 命是他们给的 周日,纪广福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随后的几天他恢复的越来越好,几天后就恢复了自主呼吸能力,再到周末的时候已经可以说话了。 人民医院的医生看了直呼这概率太小了,成天有专家来病房给纪广福检查。 这段时间苏兰,宋征,梁书弗,梁勇和孙秀芹几人都是一有空就往医院跑,梁书弗还请了张欢多照看下老头子。 转入普通病房后,隔壁床的病人看着这么多人关心纪广福,羡慕极其了。 “老哥啊,你这亲戚可真不错,比我亲儿子,亲女儿都上心。” 因为听到了大家对纪广福的称呼,隔壁床老头知道那些经常来照顾纪广福的人不是他的子女。 “他们不是我的亲戚,只是和我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而已。” 纪广福不喜欢和人搭话,但听人家夸那几个孩子,他还是赞同的应了声。 况且他打从心底也感谢他们。不,说感激都太轻了,他这条命就是他们给的。 听到每天都来探病的人甚至都不是他的亲戚,隔壁床老头惊呆了,“我真是见到活雷锋了!老哥啊,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纪广福摆摆手。 什么福气,他就是个孤寡的糟老头,连亲大哥亲侄子还有那些同宗人都算计他,恨不得他早点死。 别看纪广福平日里总是不说话,和人都不热络,那是因为他怕连累那些和走得近的人。 其实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否则也不会没听到卖了他的家人病重后,还特意赶回老家去。他想着老了就落叶归根,只要人家给他抬棺捧骨灰,就是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出去也行。 果然,人不能太贪心。 几十年不联系的人,怎么会有感情?若不是盘算着什么,怎么会费心费力眼巴巴找上门要认亲? 他们要是真有心,早就能找到他了,何必等到现在。 想到自己被扔在柴房里,饿了渴了病了都没人管,那些人还当着他的面商谈怎么瓜分他那三瓜两枣,纪广福就恨啊。 他们卖了自己一次,现在还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嚼他的骨头,将他完全榨干再和垃圾一样扔掉。 纪广福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柴房里,可是他回到了虞县,还活了下来。 宋小子已经把他做的那些事和他说了,现在那两个畜牲已经被公安控制住了。 只等他作为受害者去公安那录个口供,就能把他们送去蹲牢房。 “让公安过来。” 纪广福没有犹豫,他一刻钟都不想等。 在那些人将他骗回去关在柴房里,不给他吃喝不给他治病,要挟他交出棺材本时,他就没有亲人了。 “老头子,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去办了。” 纪广福没有说感谢。 言语有时候能重到伤人,有时候却去轻飘飘如羽毛,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他心里记着他们的这份情,“虽然我没什么用,但是你们有什么地方要用我,只要一句话。”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宋征弯唇,“行了,你现在连说话都费力。赶紧把身体养好早点出院,每天跑医院,我身上都是消毒水味道。” 在纪广福出院前一天,几个人找到了医院。 “冯广福!你好狠,那可是你的亲侄子和亲侄孙啊,他们可是我们老冯家上下三代的根!你怎么能把他们送公安?你也不怕爹娘从坟里爬起来骂你不孝!” 纪广福的亲大哥,七十多岁的冯有贵和他婆娘两人冲进病房,指着纪广福大骂。 纪广福看着这个面色红润的人,想起之前他装病的样子,冷笑一声,“什么冯家?我可不认识,我姓纪!” “冯广福,当年要不是爹娘把你送给县城的有钱人,你早就饿死了。爹娘送走你后哭瞎了眼,这些年我给冯家开枝散叶,给爹娘养老送终,你呢?发达了不仅不回来看一眼,甚至连姓都改了,你这么忘恩负义就不怕天打雷劈,死后下地狱被小鬼拔舌头下油锅!” 冯有贵骂声中气十足,唾沫横飞,吸引了一众来看热闹的人。 他的妻子,头发稀疏,牙齿黑黄,脸皮耷拉地和干瘪青椒一样的老太婆往地上一躺就干嚎。 “大家快来看啊,杀人啦!这个老不死的要逼死我们一家啦!我可怜的儿子讷,我听话的乖孙啊,早和你们说了不要那么好心,你们非要接这个黑五类回老家养老。现在好了,不仅被人讹掉一笔钱,还被抓起来了。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一道雷劈死这个黑心肝的!” “老不死的骂谁呢?” “当然是骂冯广福这个黑心肝滥肚肠的东西——” 老太婆想也不想就回道,然后才发现不对。 她一扭头,就发现一个穿着军绿色上衣,脚上一双布鞋的齐耳短发小丫头,双臂环胸正盯着她看。 “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娘的狗屁事!你一个小丫头乱插什么嘴?家里大人怎么教的,一点家教都没有!” 苏兰提着保温桶进来,就听见有人骂小弗,顿时眼睛往上一挑,气势汹汹地护着自家孩子。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撒泼打滚的地方!” 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往上一挑,就自带贵气和凌厉,看得人不由弱了几分气势。 “还有,我家孩子有没有家教,还轮不到你来说!” “我,我——” 老太婆在村子里撒泼打滚一把好手,可遇到这种身上穿着光滑绸缎衬衫,脚上蹬着小皮鞋的城里人,就下意识变得卑躬屈膝。 苏兰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喊保卫科了,你们要是不想去局里陪你们宝贝子孙的话,就赶紧给我滚!” 冯有贵听这个一看就很气派,很有来头的女人这么说,心里也慌了。 当初打听到的消息,没说冯广福认识这么有背景的人啊。 明明说冯广福在国营裁缝铺上班,因不得领导喜欢,和同事处得不好,就被挤到了一家小店,平日里他独来独往,既没有故旧也没有朋友。 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人给他撑腰。 冯有贵也是会见风使舵,之前觉得冯广福没有用,就想把他的钱全拿过来,既然他认识城里的贵人,那就不一样了。 “广福啊,我是担心家里的两个孩子,刚刚才说话冲了点,你也要体谅一下大哥。他们就算做错了什么,你这个做长辈的也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能一棍子打死啊。 爹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他们的大孙子了,要是知道他们受罪,还不得心疼死。” “你们冯家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冯正芳和他儿子对我谋财害命,我作为受害者必须追究,现在证据确凿,公安同志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老太婆没有冯有贵那么有心思,听到儿子孙子要坐牢,“嗷”的一声就要扑过去打病床上的纪广福,被及时到来的保卫科同志控制住。 梁书弗看着又哭又闹的老太婆和对着保卫科咒骂不停的冯有贵,凉凉说了一句:“你们有空在这里闹,还不如去和你们的心肝宝贝们好好道别吧,否则这次他们一旦被关进去,放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你们还在不在了。” 冯有贵抖着手指着梁书弗,“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贱丫头!” 说着就举着手里的拐杖要打人。 “你要是伤了我,不仅要进局子,还得赔钱。我算算要赔多少啊,我住院一天的话我们家的生意就得损失一百块,你这拐杖砸下来,我怎么都得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那就算你们一千块钱吧。” 冯有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一天一百块,抽一棍子一千块,这是土匪吧! 这绝对是土匪!他才不相信弄伤一个死丫头要赔这么多钱。 可到底他还是放下了拐杖,灰溜溜地跟着保卫科的人出了病房。 第三百三十九章 珍贵的东西 等到了抢救室,梁书弗才知道原来人在重病时是什么模样。 纪广福面色灰暗,眼窝严重下陷,本就瘦削的身形在病床上看着更是小小一团。 他的脖子上连着呼吸机,胸口的起伏几乎忽略不计。 孙秀芹的眼睛立刻红了,“作孽,那些人怎么能那么狠心!” 在来的路上,女儿已经和她说了纪师傅的事。 梁书弗的拳头也紧紧攥起,她深吸了几口气,声音有点紧绷,“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了吗?” 宋征摇头。 “目前只有15%的生存率,除了看老头子的身体底子,还要看他的求生意志。” 梁书弗上前,握着纪广福露在外面的手,冰冷的触感让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 “纪师傅,您现在已经回虞县了,您那侄子一家也被公安抓了起来,以后没人能再伤害您了。 对了,您教我的那些手艺,我现在用得可熟练了,但就是打版上总是有点不得要领,还想问问您哪里出了问题? 前几天我去了宁市给您带了一把尺,是您常用的那个牌子,等您康复了试试合不合手。 宁市的服装展览会上有一件刺绣的裙子特别精美,我把图案画下来了,我猜您肯定也会喜欢的。” 梁书弗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纪广福依旧无知无觉地躺着。 过了一会,她站起来,“纪师傅可以喝水吗?” “问过医生了,可以少量的喂一些。” 梁书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竹盒子,“这是我们乡卫生院一个医生家祖传的药丸,成分都是些补气的中药。当时我妈生病从乡里转到县里的医院,就是靠这药吊住一口气。等下问问医生,可不可以化在水里给纪师傅服用一点。” 孙秀芹生怕宋征不相信,连忙道:“对,这药很有效。” 宋征点头,“等下我去问问医生。” 抢救室不能久留,几人在护士的提醒下出了抢救室,坐在旁边的木条凳上,听着里面医疗器械的机械声,一阵沉默。 “都还没吃饭吧,我去食堂买点晚饭。小征,吃完饭你回去休息,今晚我留在这。” 孙秀芹道。 “孙姨,我去吧。” 宋征站起来,“下午苏女士过来待了一会,我眯了一会,现在不困。” 梁书弗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宋征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梁书弗问:“纪师傅要是醒不过来,他那侄子一家做的那些事就这么算了?” 梁书弗知道办案要讲证据,所谓捉贼捉赃,要是纪师傅不能亲自和公安确认自己的受害经历,公安拿那家人没办法。 “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要是纪老头有什么事,他们就是故意杀人罪。” 梁书弗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吗?” 她知道要办成这些事,宋征肯定投入了大量的人脉,精力甚至金钱。 宋征瞄了她一眼,“裁缝店那边说纪广福已经被辞退了,房子也被收回了。等老头子康复后,在虞县没有落脚之处,也不可能回老家,之后他怎么生活,还要从长计议。” “被辞退了?” 梁书弗有点惊讶。 “嗯。” “什么理由?” 先不说纪师傅是被平反后被聘请的老师傅,就是普通员工,国营裁缝铺也不能随便辞退人。 “工作时间从事非工作活动,工作态度不认真。” “一派胡言!” 梁书弗突口而出。 “上班时间和客人闲聊,还给客人干私活,工作严重不饱和,对于客人的需求推诿拖延,导致客人满意度低。” 宋征冷冷的说着裁缝铺辞退纪老头给的理由。 “那间裁缝铺就纪师傅一个人撑着,服务周围几个住宅区的人,他每天从早到晚干不停,这态度还不认真,还不饱和?还有什么叫和客人聊天?裁缝不是只要闷头干活就行,而是要听取客人意见,才能做出让客户满意的衣服。” 一口气说到这,梁书弗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最后恨恨一句:“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宋征点头,“确实,这些罪名一个都站不住脚。这是有人故意要搞掉纪老头的工作。你还记得有次我们看到一个老女人和老头子说什么事,让他好好考虑吗?” 梁书弗想了下,确实有这件事。 不过人家最多四十多岁,还不到“老”这个字。 “记得。” “那个女人有个外甥,在服装厂当初级裁缝,一个月工资二十二块,他盯上了纪老头的位置,想让纪老头将工作卖给他,那个女人就是帮着外甥来买工作的。” “纪师傅不容易,他们就出阴招?” “对。” 宋征点头,“那个女人找了关系,打通了国营裁缝铺的关系,然后又找了人去举报纪师傅。” 说到这,他笑得讽刺,“举报的那个人是裁缝铺所在街道一个工作人员的母亲,那老婆子说老头子工作不认真,烫坏了她儿子新买的大衣。” 梁书弗听到这,也想起了那件事。 “那事不是当场就找出问题了吗?是那个老太婆自己不小心,他们楼上的人抽烟把烟头掉下去烫坏了衣服。”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有人举报了,又有人有心要老头子下岗,双方一拍即合。” 宋征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这世界,从来都不是那么干净的。” 两人一起沉默地走到食堂,此时已经过了餐点,食堂里吃饭的人三三两两,饭菜也都剩下一些冷冰冰的。 食堂的人认得梁书弗,看到她一个个关切的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来。 “有个长辈生病了,我来探望下。叔伯阿姨们,好久不见。” 梁书弗对谁都彬彬有礼,不冷落任何一个人。 等她在食堂里走一圈,手里端着热乎乎的米粥,新下的面条和几个重新热了的包子。 “你一向这样吗?” 宋征看了下她怀里的东西问。 梁书弗秒懂,“你小时候有没有被手臂粗的木棍打得站都站不直,却还要做家务?” “什么?” “我有。”梁书弗说起小时候的经历,已经云淡风轻了。 但那些事对她造成的伤害,不仅在表面还在心里,甚至对她的性格都有影响。 “我小时候经常被打,饿肚子更是家常便饭,我奶奶不喜欢我爸妈,更讨厌我这个赔钱货。” 听到她说自己是赔钱货,宋征皱起眉,“什么封建思想。” “封建吗?可我在他们眼中就是赔钱货,还是不喜欢儿子儿媳生的赔钱货。打骂、挨饿、受冻都是家常便饭;把我们当牛马使唤是理所当然。 还记得大概我五岁的时候,那个冬天特别冷,下了雪后结的冰一直不化。我爸妈都出去赚钱了,我奶奶让我给刚上初中的小叔做饭。 她不让我用家里的井水,要我去河边淘米洗菜,我穿着海绵底的旧保暖鞋,踩在冰块上滑到了河里,是邻居拉住了我才没淹死。 当我全身湿漉漉回家,我爷奶看到我把篓子里的米丢了一半,就把我抽打了一顿把我关在门外,任凭我怎么拍门都不开。是隔壁的王婶看我浑身结冰,把我拉去她家烤火,我才没冻死。 王婆婆还给我喝了一碗热稀饭,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稀饭。我妈回来后抱着我大哭一场,下定决心要分家。 我记得那时第一次我们要分家,我奶直接拉了裤腰带要上吊。明明差点死的人是我,可最后反倒是我爸跪下来求他们原谅。 后来好多次过不下去了,可只要我爸妈一提分家,他们又哭又闹,不是扯裤腰带就是要喝农药,非说我们家要逼死他们老两口。 农村里人多口杂,有淳朴的好人,也有喜欢搅浑水看热闹的人。被一个孝字压着,我们一家在那对刻薄恶毒老夫妻手下过了这么多年。中间出了人命,我妈和我差点死了几次。 还好,去年我们终于分家了。” 宋征听得脸色越来越严峻。 梁书弗挺住脚步,“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想和其他孩子,可以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不愁衣食,可以开开心心上学。为了这个目标,我一直很努力。” 她笑得一面灿烂,“因为受过来自最亲亲人给的苦,所以我记着陌生人对我们的任何善意。哪怕是一个笑,一口水,一粒米,都对我们无比珍贵。正因此,我才特别感激他们。” 宋征听后沉默了,半晌后:“对不起。” 第三百三十八章 病重 在吉家吃了午饭后,梁家四口就回了河口村。 就算刚刚过了国庆假期,亮晶晶头花和裁缝铺也是十分忙碌。 而梁书弗因为临时改道锡市,多花了一天时间,且这几天她忙着吸收在展销会上的见闻,所以一回到家就要赶作业。 在路上的时候,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刚刚宋征与她说的话。 “我已经找人给纪老头的侄子那边递里个消息,说虞县这边要给之前被扣上冤假错案的人陆续返回房屋和财产,并一次性发放一笔补偿。但这些财产和补偿金必须要有当事人亲自去县城的工作办去签字画押后,并缴纳一笔保证金后才能按月领取。” “保证金?” 梁书弗不理解。 “对。毕竟动荡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谁也说不清当时自己没收的财物和房子有多少,所以必须缴纳保证金。” 宋征唇边勾起一个笑,“我也没有要多少,不过是五百块钱,就当他们作为后辈孝敬给纪老头的营养费。” 梁书弗担忧:“他们会上钩吗?还有,你到时候去哪找那么多人配合你,到时候他们一来虞县就要穿帮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在县委办公室认识人,到时候请他帮个忙就行了。至于他们会不会上钩,那更不用担心。 老头子那些亲戚贪得很,听说有这种好事,一个个都恨不得马上来虞县领钱拿房子。盯着那边的人回消息说,老头子的侄子连夜将人送去了卫生所挂水,吊着他的命等着将人带回虞县。” 宋征想到那个老头差点被折腾死,就觉得自己太便宜那些人了。 他下的鱼饵也不少,那些人听到老头子在县里还有房子,就连出了五服的亲戚都想占一点好处,更不要说还算亲的三服内的叔伯堂兄弟们。 “现在那边为了谁陪着纪老头过来虞县的事,已经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还打了好几次架,谁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大家都想要来分一杯羹。以后他们可再也不会向从前一样‘团结’了。” 一个家族失去了凝聚力,就是一盘散沙。 “老头子的那个侄子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全村都沾亲带故,早就被村里赶出去了。不过这次之后,他在村里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梁书弗觉得那个人倒霉的,被宋征算计的既要破财,又把后路都给堵了。 只听宋征还在说:“等他们人到了虞县,我让我朋友就去报公安,说他们是人贩子,伪装成老头子的亲属带走并囚禁纪老头,现在回来更是想霸占老头子的房产。” 宋征不仅让人报公安,还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和纪广福同个单位的人。 纪广福在虞县的落脚地十分简陋,总共不到30平米,但国营裁缝铺的人中不凡子孙几代挤在一套小房子里的人,所以就是这么一间小屋子,也有不少人打主意。 这些人本盼着无儿无女的纪广福早点把房子让出来,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纪广福的房子落到他那忽然冒出来的侄子和族人身上。 到时候那个侄子想要脱身,就没那么容易。 而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到时候他还要和纪师傅见一面。 梁书弗相信按照纪师傅爱憎分明的脾气,会愿意配合宋征的。 想到这,她就呼出一口长气。 只希望经过这次,纪师傅不要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还有他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国庆后的第二个周三上午,宋征给供销社打电话,给梁书弗留言告诉她纪师傅和他的侄子一家已经到了虞县。 “他们先回了老头子单位给他分配的房子,等下公安就会上门,老头子单位的工会也会上门。到时候我找机会见他一面,有消息我会再告诉你。” 梁书弗等了一天多,也没有等到宋征的电话,她第一次拨了宋征给她留的那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大妈,只听她说了句:“等下”后,大约两分钟后,宋征就接起了电话。 “这是你家门口电话亭的电话?” 梁书弗觉得不可思议,搞得和什么机密电话一样,害她拨打之前还心理建设了一番。 而且从苏姨家到电话亭的距离不远,他是怎么跑这么快的? “嗯,什么事?” 宋征的气息十分平稳,一点都没有奔跑后的大喘气。 “你刚好经过?” “嗯,算是吧。” 宋征模棱两可。 梁书弗了解的点点头,难怪。 “对了,纪师傅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刚刚从医院回来。” 宋征拿着话筒的手捏得死死的。 “纪师傅身体怎么样?” “人还没醒,医生说老头子是肺部感染,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还要住院治疗。 他的侄子一家,已经被公安带走了。” “纪师傅住在人民医院吗?” “是,不过今晚还要留在抢救室观察,明天看情况决定要不要转到普通病房。” “我明天放学了过来看看。” 宋征想了下,“行,到时候我们在医院门口会合。” 梁书弗挂了电话后,回家翻出了张国平医生给她的祖传秘方药丸。 她和孙秀芹说明原因后,孙秀芹放下手中的活,立刻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第二天下午,梁书弗在学校门口和母亲会合,两人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路直奔人民医院。 这条路梁书弗十分熟悉,之前母亲生病她走过多次,后来给医院食堂送泥货后更是几天一次。 这次两人轻车简从,花的时间比平时少了一刻钟。 宋征早就在门口等人了,来往的自行车从他旁边经过,他都垂着眼睫没有抬眼,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又是一阵车轮滚过柏油路面发出的“吱吱”声,宋征抬头,望向前方,看到了他等着的人。 等人近了,他站直身体,对着来人点头,“孙阿姨,书弗。” “小征,纪师傅怎么样了?”孙秀芹焦急地问。 “高烧退了但人还没有醒,肺部的炎症还很严重,呼吸困难,已经上了有创呼吸机。” 宋征没有把医生剩下的话说出来,纪老头这是严重肺炎,要是持续不好转,人随时都可能没了。 “你昨晚没回去?” 梁书弗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 “嗯,医生让留个人。” 老头子现在的情况随时会出人命,他没有子女,那些亲戚都是狼子野心;老头子单位的人现在只顾得那套分给他的房子,是巴不得人死了好收回,所以他得守在这里。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人生的定义 中午12:00刚过,中巴车准时停在了虞县的客运站。 孙秀芹和梁勇两人推着自行车,眼巴巴地等在出站口,不停往里张望。 “兰姐,小弗,你们终于回来了。还有小征,你留下一句要去锡市就跑了,你姨婆可担心了。” 孙秀芹和梁勇上前,要接宋征他们手里的行李。 宋征对着梁勇道:“勇叔,我提着就行。” 梁勇也不太习惯和他相处,收回手讪讪,“哦,好。” 宋征补了一句,“我提着也不重,所以就不劳烦您了。” 梁勇没有想到他还会特意解释,忡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哦哦,好的。” 梁勇载着女儿,孙秀芹载着苏兰,宋征则将寄在车站的自行车取出来,三辆车往吉秋萍家驶去。 刚到巷子口,穿着橘黄色背带A字裙的梁书瑶就从巷子里一蹦一跳跑出来。 “姐姐!苏姨!” 小姑娘这一年长高了点,跑起来和一只飞舞的蝴蝶般轻盈。 梁书弗接住了扑过来的妹妹。 梁书瑶蹭了蹭姐姐的肩膀,“姐姐,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我也想你。” 看着姐妹两亲亲热热,苏兰羡慕地不得了。 哎,生女儿真好,说话软软的,还可以抱着亲亲举高高。 她瞥了眼身旁一手插兜,单手推车的儿子。 哎,当初那个小肉球已经成了硬邦邦的臭小子了。 几人经过陶家门口的时候,正在院子里洗碗的胡涵和陶颖与大家打招呼。 “孙姐,小弗,等下我来吉老师家找你们,有点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陶颖脸上笑得十分明艳。 “哦,好。” 孙秀芹有点疑惑陶颖要找她商量什么,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陶颖帮了她们家不少忙,在她的宣传下,亮晶晶这个牌子已经不再籍籍无名了。 “妈,我猜是陶阿姨要结婚的事,可能想找你做衣服。” 梁书弗道。 “啊?陶记者要结婚了?” 孙秀芹惊讶。 她记得胡婶还和她念叨过家里的事,大儿子念了初中就不读了,早早工作找了个对象;小女儿拼命读书,读了高中又读大专,毕业后也不相亲,一心扑在工作上,眼看着28岁了也没个着落。 “陶记者和她对象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据说对方是大学老师。” 关于这些消息,苏兰比较清楚。 毕竟胡婶现在经常来吉家,念叨自己的种种担心。 “大学老师?那不是虞县的?” 孙秀芹抓住重点。 “是啊,在苏市的大学任教。胡婶正愁这事呢。小陶的工作干得很好,正在上升期,不可能放弃工作去苏市;可她对象大学老师这工作体面,回虞县可惜了。两人都不可能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工作。可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长期分居总不是事。” 当着小孩子的面,苏兰没说生孩子之类的话题,但作为过来人,大家都懂。 女人一旦结婚后,接着就会被催着生孩子,这是大家认知里的理所当然,也是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女性数千年来遵循的一套规则。 可,理所当然的事就一定要做吗?数千年来的规则就必须遵守吗? “苏姨,妈妈,也许陶阿姨很享受这样的婚姻生活。刚刚她的脸上全是笑容。” 那是全然的开心,不夹杂一点阴霾。 从以往的接触来看,陶阿姨是个独立的事业女性,她走进婚姻之前,肯定有经过自己的一番考虑和衡量的。 “你们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古板。” 一生未婚未育的吉秋萍看了两人一眼。 “年龄大又怎么样?结婚是终生大事,但又不是终生的大事。 和另一个人组成家庭,需要慎重考虑,要是遇不到那个对的人,单身也没有什么;要是运气不好看走了眼,那干脆利落的结束,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们女人的人生啊,不是可以用一段婚姻的好坏就能定义的。除了婚姻,我们能做的事还很多。” 吉秋萍的话让苏兰羞愧地点头,她刚刚的想法真是太狭隘了。 孙秀芹则是受教的点点头。 没错,为什么一定要顺大流?现在是新社会,男女平等,女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在结婚生子后回归家庭? “好了,快吃饭吧。” 众人围在吉秋萍新换的圆桌前,她将最后一个大砂锅端上桌,“全家福砂锅。” 砂锅里装着金黄色的小蛋饺和油炸肉丸,油汆爆鱼,白色的鹌鹑蛋,琥珀色的皮肚条,碧绿的小白菜和莴苣条,鲜嫩的笋片,褐色的香菇片,随着锅子自己的热度,正“噗通噗通”的上下浮动。 各种食材的香味混在一起,屋外的阳光透进窗户,印在每个人笑盈盈的脸上,正是一副大团圆的景象。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陶颖敲门进来。 “吉老师,您这忙了一上午,我闻着都要流口水了。” “小陶,快来坐。” 吉秋萍拉开一张凳子,“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就是嘴上馋,肚子一点也吃不下了。” 陶颖笑着,坐在旁边和苏兰聊了一会儿去宁市的见闻。 几个女人女孩一边聊一边收拾桌子,梁勇和宋征两个大小男人在厨房洗碗刷锅。 吉秋萍和苏兰又泡上了清香的花草茶水,坐着聊天。 陶颖也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今年元旦我结婚,我想请孙姐帮我做身衣服。一条穿在里面的红裙子,还有一件穿在外面保暖的大衣。” 孙秀芹毫不犹豫的答应,“恭喜恭喜,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陶记者,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款式?” “我想穿中式套装裙,这样行动也方便,大衣的话想要修身款,不要太臃肿的那种。” 陶颖作为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事业女性,又在县报社工作,眼光很时髦。若不是婚纱不好弄,她还想穿着粉色婚纱结婚呢。 苏兰也是个时尚达人,听到陶颖的要求后也跟着出主意。 “料子一定要选厚重一些的,这样穿上去显贵气,套裙和外套最好选择同色系不同颜色的两种,这样才和谐又不单调。” 陶颖不停点头,“对,就是这样。” 梁书弗掏出自己的本子,翻到后面几页,“陶阿姨,这次我跟苏姨去了宁市服装展销会,带回来了一些新款式样,您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款式。” 陶颖接过一看,发现上面有好几件衣服的草稿图。 她翻看了下,发现自己都喜欢。最后指着一件半立领,对襟设计的红色套裙。上衣领口、袖口和下摆处有精致的刺绣,下搭的裙子长度到小腿,加上一双到踝骨的小皮鞋,整体端庄大方又不失喜庆。 至于大衣,她选了一件经典的中长款掐腰伞状大衣。 “好看是好看,可要做这一整套来得及吗?” 孙秀芹探出头看了下,心里估摸了下工作量后点头,“没问题。”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起收下 董钰没有因着宋征小时候的那点情分就直接收下他,而是考察了一番。 当她看到考察结果后,表情严峻。 “你手上的功夫太差了,就算没有上课也不该画成这样啊。” 董钰毫不留情的批评。 梁书弗将头转到一边,防止自己笑场。 不能笑,这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是真的很好笑啊! 苏兰看着儿子那两根像山药又像拐杖的萝卜,也有点绷不住。 宋征黑着脸,哦不,应该说原本就黑的脸更黑了一点。 “想笑就笑吧。” “噗——” “哈哈哈哈…” 梁书弗和苏兰两人都笑出声来。 “董姨,我给您写几个字。” 宋征拿过梁书弗手里的笔,在她的素描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了“两颗萝卜”四个字。 写完后,他一脸傲娇得抬着下巴。 最终还是董钰顾念青春期少男的那点自尊心,“书画是一家,你真想学的话可以试试写意画,工笔画这种。” “谢谢董姨!” “以后你和小弗一起过来,路上也有个照应。” 这也是董钰收下宋征的一个原因。小姑娘一个人坐车,总是不太让人放心。 把事情定了后,董钰就让大家留下吃晚饭。 “好久不见,今天就留下来吃顿饭,我父亲也快回来了,以后大家会经常碰面,等下大家先认识一下。 我再去炒几个菜,你们也尝尝我手艺。再把你们带来的这宁市板鸭蒸一下。父亲离开宁市后,其他都还好,就念着这鸭子的味道,今天总算能如愿了。” “那有什么难,我给江哥打个电话,让他以后定期给你们家邮过来。” “任何东西吃得多了就失去了滋味。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联系石亮的。” 董钰对现在粗茶淡饭的日子很适应,有得吃有得穿她和父亲就很满足了。 “董老师,我来帮忙。” 梁书弗主动提出帮忙。 按照老历法,自她拜入了董钰门下后,董钰就不仅仅是她老师,还是她母亲一样的存在,董家的家务她都得主动去干。 董钰拦住她,“你们坐着吧,我很快。” 西北农场的荒凉和贫困,锻炼出了董钰超强的家务能力和行动力,没几下她就把午饭的食材全部准备好,放上锅了。 晚霞中,屋顶的烟囱冒出白烟,一个身材矮小微驼背的老头,迈着外八步从外转悠回家。 看到家里有陌生人人,他那双有点模糊的眼睛眯了下,对着苏兰端详了片刻。 “董伯伯,我是苏锦风的女儿苏兰。” 董烈睁大眼,走近几步,“苏家丫头?” “是我,董伯伯,好久不见,您身体安康啊。” “挺好的。你这是?” 董烈看向她旁边的两个孩子。 苏兰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儿子宋征,侄女梁书弗,我带着他们来拜师了。” 梁书弗和宋征两人乖乖站好,对着小老头问好, 董钰从灶房里探出头,“爸,您的药放在桌上了,先吃药。” “知道了。” 董烈本就不多话,平反回来后就更沉默寡言,平时都是独来独往。 他与苏兰问候了下她父母,吃完药后,就坐在一旁无话可说。 梁书弗也不觉得尴尬,之前牛棚里的那个爷爷就是这样,她去割猪草后坐在他旁边,两人有时候一天就三四句话。 要等他有兴致教人了,才会主动开口,多说几句话。 在董家吃了一顿饭后,苏兰带着两个孩子告辞。 路上,苏兰问儿子,“你为什么忽然想学画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学了。” 宋征甩下一句,大步走在两人前面。 苏兰微微低头和梁书弗道:“这家伙最好强,肯定是被你刺激了。之前他也不肯跟着他外公学字,有次听他外公夸隔壁家的孩子写字有天赋,就便便扭扭和人较上劲了。” 梁书弗点头,“哦,原来这样,我明白了。” 这不就是村上的大黑狗吗?平日看着又拽又凶,其实就想博取大人的关心和注意。 前面走的宋征在耳朵微微一动。 你明白个锤子。 要不是——算了。他就是好学,就是上进,那又怎么了? 从锡市到虞县,每天只有早上和下午两班车。 三人从董家出来后在招待所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直接去了长途车站。 候车厅里全是提着麻袋或挑着扁担的人,他们坐的车还有一个小时发车。 车子已经等在车站外的空地了,买到票的旅客再等半小时就可以上车了。 为了抢到好位置,乘坐这班车的人已经全部挤在检票口,都等着开闸后冲进去挑好位置。 梁书弗她们本来排在中间,但是由于她们没经验,当乘务员拿着大喇叭说半小时检票后,一堆手提肩扛的人冲过来,一下将她们挤出老远。 苏兰从没见过这种阵势,被人挤得东倒西歪,多亏了梁书弗眼疾手快拉住她,才没被人群冲散。 但在拉扯中,梁书弗的手被一个蛇皮袋重重的打了一记,手上一片火辣辣。 站在两人旁边的宋征立刻护着她们,不让别人挤上来,背后也被撞了好几下。 正当三人和人群挤在一起的时候,一人指着她们喊,“诶?你们不是昨天的那几个同志吗?” 梁书弗扭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脸熟的人。 “叔叔,您好。” 那人就是昨天车站广场上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之一。 “哎呀,你们今天就要离开锡市了吗?什么时候的票?” “8:30分的票。” 梁书弗看着手心上的那张窄条小票到。 “这样啊,”工作人员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表,“还有半小时才检票,你们跟我去办公室坐下,等下我带你们提前上车,这样就不用和人抢座了。” 她们几人已经被人硬挤到了队伍的后面,等下上车的位置肯定不好,能有内部工作人员带她们提前上车,无疑少了很多麻烦。 “谢谢叔叔。” “同志,麻烦你了。” “诶,”工作人员摆摆手,“不要紧,昨天多亏了你们,才将那一伙人贩子抓住。” 今天早上开会,领导说了,公安那边还要给他们发锦旗。 作为现场人员之一,他也跟着受到了表扬。 一路走着,梁书弗和他一直在聊天。 等几人到办公室的时候,梁书弗已经和这个叫马家初的工作人员很熟了。 “小梁同志,以后你来车站坐车直接来找我,我帮你安排。” “谢谢马叔叔,您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出门在外,还能遇到像您这样热心的好同志,我可真是太幸运了。要是人人都像您一样热心,我们国家的精神文明肯定会提升一个档次。” 宋征已经麻木了。 她就靠着这张嘴,走遍天下都不怕。 等马家初将三人送上车后,梁书弗使劲对着他挥手道别,让马家初看着怪感动的。 这小姑娘,真是太热情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通过考核 几人去招待所整理了下仪容,又在招待所简单吃了碗面后就出发了。 苏兰提了一盒冠生园的月饼,一只宁市特产的板鸭,带着两个小朋友去了董钰家。 董家在宁海里雷锋新村,新村外有一个红砖砌起的拱门,上面挂着四个镏金大字——雷锋新村。 顺着路往里走,两侧种满了梧桐树,在粗壮的树枝掩印下,两边灰扑扑的公房探出一角。 苏兰根据电话里董钰给的路线,一栋栋找过去,最后在小区最里面找到她们的目的地,一栋紧凑低矮的小房子,与周围几层楼高的公房格格不入。 梁书弗在苏兰敲门的时候,打量了下门口。 屋檐下放着几个破桶,里面种着不知名的花,在十月下午阳光中绽放着鲜艳的红色。 屋前用来晾晒衣服的架子上爬着一株叶脉细小的爬藤植物,浅绿色的藤蔓看上去生机勃勃。 门很快被打开了,一个头发全白,脸色微微发黄的中年女人开了门。 “钰姐?” 董钰辨认了下,才对着苏兰点头,“小兰,好久不见,你没什么变化啊。” 苏兰没想到十年脸色红润似苹果,前还梳着两条油量大麻花辫的姐姐会满头白发,面容沧桑成这样。 苏兰回头,对着宋征和梁书弗两人招手,“过来和你们董姨打个招呼。” 两人上前,客气有礼的向董钰问好。 “嗯,进来吧。” 董钰看了眼两个孩子,将门开大了一些,将人迎进去。 一进门,梁书弗就发现这间屋子户型紧凑,面积在40-50平方米左右,除了两个房间外,房屋门口还有一个虚掩着门的储藏室。 她眼睛立刻收回,不再四处打量。 董钰拿起倒扣在桌上白棉布上的瓷茶杯,给三人倒水。 “董伯伯呢?” 苏兰看了眼,发现屋子里没人其他人。 “我爸去大公园散步了,要过一会才回来。” 她将水放下,“平时没什么人来,所以只有白开水。” 苏兰从石有亮口中得知董伯伯身体不太好,一直想落叶归根,于是在年龄到了后便婉拒了留任的请求,主动退休,回到锡市。 董伯伯和她父母一样,之前都被下放到偏远地区去接受劳动改造。钰姐的夫家生怕被牵连,让钰姐净身出户。 钰姐离婚后就追着董伯伯去了农场,一直待到董伯伯平反后,才一起回到宁市。 董伯伯回来后也没有和父亲等旧识走动。那段动荡的日子,他们那些人经历了太多,承受着外人不知道的伤痛,谁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会不会再来一遍。 许多人开始切割与外界的联系,防止连累他们的亲朋好友。 就连苏锦风一开始回城后也有这样的想法,和她这个女儿还有姨妈都只是隔着电话问候一声。 她也不勉强两个老人,后来还是小征大了,她以锻炼孩子身体为由,在寒暑假的时候将小征送到两位老人身边,她父母才慢慢改变了观念。 “董伯伯身体还好吗?” “嗯,能吃能睡。” 董钰眉目舒展。 她很庆幸自己跟着父亲去了西北,在那边远的农场,气候恶劣,物资匮乏,生存环境极差。 要是她没去,父亲可能后其他人一样熬不到平反的那天。 虽然在那环境下,父亲和她都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暗伤,但她们能活着走出那个地方,活在阳光下,董钰已经很满足了。 “苏叔叔和吉阿姨呢?他们还好吗?” “他们现在忙得连见一面都难。” 苏兰笑着道。 “那就好。” 董钰摸着茶杯边缘。 气氛沉默一瞬,宋征忽然开口,“董姨,您还记得我吗?” 董钰看过去,辨认了一下才开口,“你是小征吧,和小时候变化挺大的,不过这双眼睛,鼻子还有下巴都和小时候一样,长得像你妈。” 董钰出发去西北前,苏兰得知了消息,就抱着孩子去见过她一次。 说起小孩子,董钰脸上神色柔和很多,还带着怀念,“那时候你小小的,和一个肉团子一样,见人就笑,露出粉粉的牙龈,很招人喜欢。” 宋征:…… 倒也不必说得那么仔细。 梁书弗再次偷看向宋征,眼睛溜圆,和一只好奇的猫一样。 宋征不自在的挪动了下屁股,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是啊,转眼就长大了。现在变得又黑又瘦,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 苏兰也笑道。 “我还记得他在我书房里,抓了画笔就要画。” 愉快的往事,总是能让人打开话匣子。把那些珍贵的记忆拿出来不时回味番,为现在的生活增添乐趣。 “是啊,那时你还说这小子有天赋,等他大一点收他为徒。” 说到正题,董钰也道:“你电话里提到的孩子,就是这个吧。” 苏兰对着梁书弗招招手,“对,这就是我姨妈的干孙女,梁书弗。” 董钰从刚刚开始,其实就已经在暗中观察梁书弗了。 从进屋开始,这女孩就表现的很沉静,不是个浮躁的人。 “董老师,您好。” 董钰点点头,“之前学过画画吗?” “跟着学校的老师学过一些,素描,速写和色彩基本原理。” “画一下那两根萝卜。” 董钰指着窗台边四方小桌上的两根靠在一起的萝卜。 梁书弗接过她递过来的工具,观察了一下萝卜的形状,大小,明暗等,就低下头开始画起来。 她画的不慢,很快就勾勒出了雏形,接着就是利用不同的线条,来塑造立体和光影效果。 董钰看着梁书弗的动作,暗暗赞许。 基本功不差,就是有些需要纠正的小动作。 大概半小时后,两根水灵灵的萝卜跃然纸上。 董钰接过看了半晌,又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个调色盘,指着几个颜色问,“认识吗?” 梁书弗看了其中几个日常色,说出了它们的名字,但还有三种颜色比较特别,是同色系的由浅到深,她说不出来。 董钰安慰,“不要紧,这几种颜色是我调出来的。” 说着,她拿出了几支颜料分别挤在调色盘上,经过充分混合后就变成了刚刚的那三种颜色。 “你试试。” 董钰递过调色盘,对着梁书弗示意。 梁书弗凭借着记忆,慢慢加入颜色,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每次加颜色的时候她对量的把控都十分小心。 而且她一边加,还会一边观察眼色变化。 最后梁书弗顺利调出了其中两色,最深的那色稍微有些不同。 苏兰有点紧张,她看向董钰,发现对方唇角抿紧,不透露丝毫情绪。 “色彩和光线的敏锐度都不错,空间感还行,但基本功还要再练练,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改正。考虑到你过来不方便,平时两周来上一次课,一次一天半的时间;到了寒暑假就要抽半个月时间到我这加练。每堂课后我都会给你布置作业,你在下次上课前带来就行。有问题吗?” 梁书弗本来还担心要是董老师要求一周来上两次课怎么办?没想到她已经贴心地帮她考虑好了。 “没有问题。” 苏兰听后松了一口气,她欢喜地拍手,“那真是太好了。” “董姨,我也能继续跟您学习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虽迟但到 “小弗!” 弹簧刀尖上还带着艳红的献血。对准梁书弗脖颈处刺来。 此刻四名公安分别抓着两个男性嫌犯,一名公安抓着老妇人,另一名公安被刺伤,已经腾不出人手来制止她。 “啊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看热闹的人开始四散逃离。 两名车站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维持秩序,防止在混乱中出现踩踏。 苏兰想也不想就要去推开梁书弗,却被半边身子被控制的老太婆一头撞在了肚子上,错失了最佳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弹簧刀插向小弗脖颈处。 梁书弗也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到了。 她脑子想着要避开,可身体动作却迟缓了一下,片刻间那把弹簧刀就近在咫尺。 鼻尖传来了血腥味,是弹簧刀上沾着的血的味道。 自己要是被这把刀刺中脖子,那里有大动脉,在心脏压力作用下,血能喷到两米高吧。 很奇怪,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梁书弗的脑子里竟然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已经没有后退或避开的可能了,看来只能硬上了。 虽然可惜,但比起割到大动脉,损失一双手好像更有性价比。 就是可惜了,以后说不定再也不能拿绣花针了。 梁书弗双手探出,正准备抓向刀尖,一点都没有惊惶。 “啊!” 尖叫的人却是中年妇人。 只见一只修长微黑的手捏住了妇人粗壮的手腕。 梁书弗直愣愣盯着那双手,然后又听到清脆的“咔嚓”声,好像冬日里被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 啊,手腕断了。 随后中年妇人惨叫出声,那声音刺得梁书弗耳膜发疼,堪比屠夫不打麻醉劁猪时猪仔的嚎叫。 “哐当。” 弹簧刀擦着梁书弗的衣角落地,两名公安乘机涌上来,将中年妇女扑倒在地。 梁书弗看了下地上扭动哀嚎着的女人,然后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闪着寒芒的眼睛。 “小弗!” 苏兰急忙跑过来,拉着梁书弗上下打量,“你有没有受伤?” 在看到她衣角上的血渍后,脸色煞白。 “苏姨,我没事,这是蹭上的血渍。” 苏兰总算呼出一口气,抱着她不停发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女士,你们出个远门也这么惊心动魄。” 微带着些后怕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苏兰这才想起一件事,扭过头看着宋征,“小征,你怎么在这?” “要是我不在这,这丫头的手都要被捅成对穿洞了。” 宋征看向梁书弗,“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敢徒手接白刃。” 梁书弗还没说话,苏兰就先瞪了儿子一眼,“你可别提了,要是吓得小弗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宋征想说她胆子那么大,怎么可能做噩梦。 却在瞥见梁书弗脸色有点苍白,就换了话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人是人贩子,我们一出站就被盯上了。宋姨的口袋被划破了,介绍信也不见了。” 幸好她将自己的介绍信和宋姨的工作证另外放起来了,否则刚刚她们可能等不到公安的人过来询问。 宋征看向被公安押着的几人,拳头硬了又硬。 公安巡逻队的小队长匆匆过来对着梁书弗道歉,“抱歉小同志,是我们工作失误,让你受惊了。你有没有受伤?我们陪你去卫生室检查下,所有费用都由我们承担。” 宋征愤怒地看向他,“你一句道歉就结束了?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那把弹簧刀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刚刚那个情况,小队长也是捏了一把汗,所以对宋征的愤怒十分了解。 “是我们的错,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他的态度十分诚恳,梁书弗拉了下宋征,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她扯了个笑,“谢谢公安同志,我没有受伤。都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才让这几个人现原形,否则我们刚刚真的可能被他们拉走被卖掉。” 梁书弗说这话的时候,车站工作人员头越来越低。 “还要感谢车站的工作人员同志,是他们拦住那几个人,不让他们带走我们,还排查出了一堆问题。” 随着梁书弗的话,两个工作人员羞愧地简直不能直视她。 这小姑娘真是太善良了,明明他们有动摇,她却还为他们说话。 要是今天这几个人贩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活生生的两个女同志拐走,那他们怎么和车站领导交代,怎么和公安同志交代,怎么和这两个女同志及她的家人交代? “没有没有,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一名工作人员摆手。 “广场上人这么多,你们能及时发现问题,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梁书弗特别会说话,哄得车站工作人员嘴巴都合不拢了。 人家还特别热情,让她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他们。 宋征在一旁冷眼看着,看着她挂着笑脸,面面俱到的和人打交道,莫名不爽。 刚刚明明很惊险,她吓得手都抖了,明明就是对方工作失职了,为什么她还要顾及这么多? 苏兰作为在场的唯一成年人,也对公安和车站工作人员表示了诚挚的谢意,婉拒了去卫生院检查的好意后,目送着几名公安押送着那几个男女老少离开,又客客气气的和工作人员道别。 人群散开后,苏兰转头问宋征,“你还没说为什么会在这?” “姨婆不放心你们,让我坐车过来接你们。” 宋征揉揉鼻子。 其实在接到苏女士往家里打的电话后,宋征就打了好几个电话,搞了一张来锡市的长途车票,又让发小帮他定到了同一间招待所。 也幸好他来了,否则刚刚拿把弹簧刀就要捅破梁书弗的手掌心了。 她胆子可真大,空手接白刃,真当自己是武林高手。 “这里人多,先回招待所再说。” 宋征看看天色,“先去招待所修整下。” 见到儿子后,苏兰放松了不少,不过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现在需要喝点热水缓口气。 “对,再找个地方吃个午饭,然后我们去你董阿姨家。” 长途车上空气憋闷,再加上不方便上厕所,所以王胜春准备的那些吃食两人基本没有碰,此刻也饥肠辘辘了。 宋征一手提起一个两人的行李,率先在前面带路。 苏兰看着儿子高大矫健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一转眼,曾经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不停喊妈妈,要我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可爱竟然长成这么大了啊?” 梁书弗震惊,“苏姨,你说的是宋征。” “妈!” 走在前头的宋征回头,想要制止母亲。 不过苏兰为了调节气氛,决定出卖自己的亲儿子。 “是啊。小时候他可软了,长得雪白粉嫩,看到的人都说他像小姑娘。对了,我还给他拍了照片,等我们回虞县,我找出来给你看啊。” 梁书弗看了一眼脸色黑成锅底等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啊。” 宋征:刚刚还那么会看眼色,现在怎么和瞎了一样? 第三百三十三章 破案 中年妇女指着梁书弗和苏兰一顿输出。 什么没良心,不要脸,嫌贫爱富跟野男人跑了;又说刘家多么可怜,刘兄弟老实多么老实,全家一边种地打零工一边找她们;甚至还说同个村都被这两个女人连累得名声都坏了之类的云云。 中年女人的出现,让现场的情况再次发生变化。那些心理天平偏向梁书弗的人,又开始怀疑她们了。 毕竟真实的人证,比一张纸、一张证更有说服力。 “这…” 车站工作人员也犯难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该怎么办? “同志,您看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老家就是咱市里县城下村里的,我们不会骗人的。” “老货,泥脑子有闷地瓜,Fiao搭同志和调了,做出各种肆屉,中喪也Fe如。” 梁书弗忽然对着老妇人冒出一句话。 工作人员皱起眉,正要教育这个小同志说话注意态度,梁书弗就先开口了,“同志,她们听不懂。” 工作人员怔愣,还没反应过来。 “同志,刚这老太说她是本地村里人人。” 梁书弗提醒。 工作人员立刻回神,就见老妇人和男人一脸茫然,果然是没有听懂的样子。 “你们不是本地人吗?怎么听不懂本地话?你们的介绍信呢!拿出来!” 老妇人惊慌失措,“啊?我,吶没带介绍信,我是走来的。” 这时候有些男人立刻道:“我有介绍信。” 男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有点破旧的纸,小心翼翼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接过来一看,抬眼看向男人,“刘大发,37岁,安羊乡十六大队大冈村人。” 随着工作人员读介绍信,男人在旁拼命点头,“对,对,对。” “那你们怎么听不懂锡市的话?” “我爹娘都是解放是从外地逃难落户来的,又住在村子尾,平时很少和村里人接触。所以这边的方言不太熟。” 男人解释道。 安羊村接近省道,又靠着一条大河走方面打仗确实逃来了不少外面的人。 男人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那个大婶为什么也听不懂?” 梁书弗指着后来出现的中年女人。 女人想也不想就摆手,“我是外地嫁过来的。” “你们一个村上几个听不懂当地话今天都凑一起了,真是巧啊。” 苏兰冷冷道,“同志,我们的身份你只要打电话回虞县中心小学一问便清楚了。” 苏兰的介绍信是小学开的,还盖着公章。 “或者你可以打去宁市友谊商店找他们经理,我们的车票就是他帮忙定的。” 虞县中心小学?宁市友谊商店? 男人一听就打起退堂鼓了,他偷偷瞪了中年女人一眼。 怎么就挑了这么麻烦的人? 中年女人一脸委屈,还不是你说要模样周正,最好还细皮嫩肉一点的? 这年代细皮嫩肉又模样周正的,根本不好找,她在这里受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大一小两个,而且穿着也是普通而已,哪知道人家背景这么硬。 车站工作人员见苏兰这么硬气,也不敢妄下定论。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三名穿着橄榄色衣服的男子走进来。 号称安羊村的三人,在一看到几人服装上黄丝带镶边的肩绊,袖口上方的两道黄丝带警容线,立刻变了脸。 老妇人立刻会意,腿晃了几下。 一双手牢牢托住她,不让她倒下。 老妇人一扭头,就见小丫头水灵灵的盯着她笑。 刚刚她也这样笑,自己只觉得是个好货色,这时候再看到这笑,老妇人只觉得邪门的很。 今天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遇到硬点子了。 “老婆婆,你可别犯晕啊。公安同志来了,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和他们说了。公安同志,这三位同志说我和我阿姨是她家出走的儿媳妇和孙女,我们拿出介绍信和工作证后,他们还一口咬定,非拉着我和我姨跟他们回家,你们快来给我们评评理。” 公安办案经验丰富,一听梁书弗这话就咂摸出味道来。 “这两位女同志的介绍信呢?”公安问,“还有你们三个的介绍信,也拿出来。” “同志,刚刚我们已经查过了。” 车站工作人员把介绍信拿了出来递过去。 梁书弗道:“这几位本地的同志,都听不懂本地话。” 三名公安的眼神都变了,“你们跟我们回局里,把话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志,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中年女人见情况不妙,连忙撇清关系,转身逃跑。 “站住!” 公安上前,“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 车站工作人员立刻拦住她。 “啊!” 人群传来惊呼,原来是中年男人忽然暴起就往人群里冲,直接撞翻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抓住他!” 一名黑皮公安跟着冲过去。 “公安同志,广场右边巷子里可能还有他们的同伙。” 梁书弗连忙喊道。 黑皮公安愣了下,然后拿起对讲机,请自己同伴志愿。 老妇人见大家注意力都男人被吸引住,就想偷偷溜走。 “老婆婆,别走啊。” 苏兰和梁书弗一左一右的将人扯住。 “呵呵,女同志,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你们看我这把年纪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有没有坏心思,你自己去和公安同志解释吧。” 两人将老妇人扯住,就见黑皮公安将男人扭送过来。 很快广场上另一队巡逻的几名公安也赶了过来,他们手里还扭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男人。 “老实点!” 中年男人忽然激动起来,黑皮公安利索的将他双手反扭在背后,拷上手铐。 “两位同志,今天多亏了你们,我们才能把这几个人一起抓住。” 巡逻队小队长对着苏兰和梁书弗道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兰作为前公安家属,很了解这个系统的一些流程以及罪犯的量刑。 这几个人明显就是人贩子,一旦查实,最起码坐5年的牢。 想到这事是因她轻信了人而引起的,苏兰就一阵后怕和后悔。 “其实我也差点被骗。都亏我侄女警觉,发现不对劲后立刻拉住了我。” “小同志,你是怎么发现她们是人贩子的?” “那个老太的口音不像本地的。但是她又拼命想说本地话,我觉得她是想让我们降低警觉。” 出门在外,遇到老乡或当地人, 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下意识去相信他们说的话。 “那你怎么知道巷子里有他们同伙?” 黑皮公安问。 “老太编了一堆谎话,就是想让我们跟着她去巷子里?她一个人带不走我们两人,而另外两个同伙在我们发生冲突时立刻出现,应该是一早就在广场这里盯着我们。所以我推测她们是团伙作案,巷子里应该还有他们的同伙。” 小队长点头,“小同志真是聪明又机灵。” 正在这时候,没被戴上手铐的中年妇女拔出了藏在手心里的弹簧刀,划开了抓着她胳膊的一名公安,对着梁书弗冲过来。 “小贱人!去死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变故 苏兰被突然冲出来拦在她身前的男人吓了一跳。 就在对方的巴掌就要扇过来的时候,她一个闪躲,避开对方的巴掌,随后反腿一脚,踢在了男人的后膝盖弯。 男人没想到这娘们这么厉害,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连声叫疼。 刚刚还步履蹒跚的老妇人见状,也顾不得去看她的“儿子”,而是想要去抓梁书弗的胳膊。 “你个死丫头,不顾你爸你奶,跟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跑,我真是白养你了” 梁书弗虽然惊讶苏兰身手,但自己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 她一把抓住竹篮边沿,使劲一拽,然后往上一扬,只见里面的东西和粗麻布全飞上了天,然后掉在了地上。 一声声的“啪—唧-”想去,地上落了一滩的鸡蛋黏液。 “啊,我的鸡婆子!” 老妇人大叫。 哦呵,还挺敬业。竟然真用了一篮子鸡蛋。 不过他们可能也没想到会失败吧,所以就装了一篮子的真鸡蛋。 梁书弗想到苏姨破掉的口袋和丢了的东西,心里明了。 她们这是一出站就被盯上了。 老妇人指的那条巷子,估计有人埋伏在里面,只要等她们一进巷子,就会被强拉着带走。 这种人贩子,她只听村上人闲聊时说起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真遇上。 要不是她发现老妇人的方言有点问题,说不定她们就真跟着老妇人去巷子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一堆人的围观,车站工作人员也很快赶来。 “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问。 老妇人恶人先告状,“同志啊,你们可要帮我们做主啊。吶是安羊乡十六大队的,这是吶儿媳妇和孙女。 吶儿媳妇不守妇道勾搭上一个县城人,去年过年她卷了家里的钱跟人跑了。 吶这孙女也嫌弃家里穷,跟着她这个不要脸的娘去认贼作父! 今天吶来县城卖点鸡婆子,吶儿子顺便去化肥点买化肥,却撞到了找了好久儿媳妇孙女两人。吶儿子想让她回家,她不仅不搭理吶儿子还把我儿子打了。我气不过,但又太想孙女了,就想和她说说话,哪知道她也不认我们。” 老妇人和地上的男人穿得十分朴素,就是当下劳动人民的最常见装扮,而梁书弗和苏兰穿得确实不错。 大家都是同情弱者的,老妇人的故事中她们母子过于可怜,于是大部分人都在谴责梁书弗她们。 男人这时也爬起来了,“媳妇,我不介意你之前做的事,你和外面那个男人断了,我们一起回家。我以后一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说着就要去搂抱苏兰。 梁书弗对着他大喝,“站住,我们不认识你!” 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控诉,“丫头,你不认过了几天城里日子就不认亲爹了啊,你怎么变得这样?走,奶奶带你回去,以后踏踏实实做人。” 旁边有人开口,“小姑娘,你奶奶说的对。” “你可不能学你那个妖妖娆娆的妈,呸,真是不要脸!” “哎,这男人一看就老实,真是可怜。” “瞧那女人穿得用的,那个奸夫倒是舍得给她花钱。” “女人长得漂亮就会乱勾搭,所以娶媳妇还是要娶那种老实本份的才好。否则就和这女人一样给男人戴绿帽子。” 苏兰听到这些诋毁她的话,气得脸色通红,“我不认识你!” “媳妇,我知道你嫌弃我没本事,但我们都结婚好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这话?” 工作人员听到这是一出家庭纠纷,就大声呵斥,“家里的事你们自己私下解决,这里是公共场合,要注意影响!” 全市正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他们车站作为人流众多的一个场所之一,面对的挑战和压力特别大。 今天两人已经处理了不下十起的各种纠纷,有偷窃的,有拉货价格谈不拢起争端的,两人忙得连午饭都没吃,没空管这种狗屁倒灶的家事。 老妇人和男人闻言欣喜若狂,两人过来赶紧一手拽一个人就要走。 “等等!” 梁书弗避开老妇人的手,拉着苏兰避到工作人员身边,“我们不认识这两人,我怀疑他们是人贩子!” 工作人员听到人贩子两个字,皱起眉头。 这两年人贩子又开始冒头了,他们长途车站也是一个重灾区。 “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们有介绍信,上面有我们的名字和籍贯。” 梁书弗道。 这年头出门在外,都要籍贯所在地开介绍信,类似古代的户籍文书一样。 男人听了梁书弗的话后眼神一闪,但是接到老妇人的眼神后就又按下了话头。 工作人员:“介绍信呢?” 苏兰掏了下口袋,才想起口袋被划破了。 男人一直盯着她,发现她拿不出来,立刻道:“同志,我女儿在撒谎,我媳妇跟人私奔,怎么可能有介绍信。” “是吗?可我们就是有介绍信,对了,我阿姨还有工作证。” 梁书弗从孙秀芹给她缝在胸口内侧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纸和一本证,递给车站工作人员。 “同志您看。” 工作人员互相传递着看了介绍信和工作证,在看到上面写的内容后,表情严肃地问男人,“你说这位女同志和这个小姑娘是你妻女,那她们的名字叫什么?” 男人没想到她们的介绍信还在身上,瞬间呆住了,听到问话后磕磕碰碰回道:“我媳妇,我媳妇叫郭亚,女儿姓刘,叫刘美美。” 工作人员互看一眼,指着他道:“胡扯!人家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 梁书弗对着男人冷冷道:“我们根本不是母女。这是我阿姨,虞县县城人;我是她的侄女,虞县河口村人。” 另一个工作人员拿起挂在胸前的哨子,塞到口中准备吹响。 男人见状着急了,“介绍信和工作证肯定是伪造的!她们就是我媳妇和女儿。” 老妇人视线四处转悠,在看向一个方向后就大喊:“同志,你们不要被她们忽悠了。我儿媳妇跟人私奔后就改名换姓了,所以我们找了一年多都找不到人。但她和孙女的长相我们不会认错,这点我们村的人都知道。” 这时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短头发中年妇人,她“咦”了一声,然后喊:“这不是毛阿婆和刘家兄弟吗?你们不是来县里卖鸡蛋的吗?” 接着这个女人看向梁书弗和苏兰,“这不是跟人跑了的刘家媳妇和刘美美吗?刘家兄弟,你终于把人找到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好心人不好当 这次国庆假期有4天,本来苏兰和梁书弗在宁市待一天半后就直接回虞县,现在临时多了个小插曲,江石亮给两人买了上午去锡市的票。 “要不是我请不出假,我就跟你们一起去了。钰姐回宁市后就见过一面,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一晃大家都要40岁了。” 江石亮是服务行业,大部分假期都很忙,今年过年还是攒了一年的假好不容易才休了五天。 王胜春拉着苏兰的手念念不舍,旁边的江萌也和梁书弗叮嘱又叮嘱,“有空的话给我写信啊。” “嗯,一定。” 江萌比她大两届,目前就读宁市星海高中一年级。 “等寒假了我来虞县找你玩啊。” 虽然才认识了一天,她和梁书弗十分投缘,对虞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啊,一天到晚就想着玩,要是这次期末考试考不到班平均分,寒假就等着补课吧。” 王胜春回头假装威胁自己的女儿。 江萌朝着自己母亲吐吐舌头,然后继续挽着梁书弗的胳膊,“听说你经常去海市,我也会去海市看我外婆外公,我们还可以约着一起逛海市。” “萌萌,小弗去海市都是有正事,你别添乱。” 昨天听苏兰说起梁书弗还会去海市布匹批发市场买面料,她真是特别感慨。 这么能干又肯吃苦的孩子,让她想到了自己那个年代的一些人。 “王阿姨,没事的。其实我对海市也不熟,有萌萌陪我,反倒是帮我的忙。” “妈,你听到了吧,我才不是添乱。”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车子出发的时候,王胜春将提前煮好的一些茶叶蛋包子塞过去,让她们路上吃。 早上9:45的车,开了三个半小时,到了锡市的长途汽车站。 梁书弗和苏兰两人,依旧是出发那天的两个小包,两人各自提着东西,顺着人流往外走。 车站外有一个铺着大块水磨石板的广场,上面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有拉着货物的板车,有等着载客的三轮车。 看到一波旅客出来,那些等着拉货或载人的车夫,就扯着嗓子揽客。有些还会瞄准了单身或提着比较多东西的旅客,伸手去拉客。 梁书弗和苏兰两人将包护在胸口前,从一堆伸出的手及拥挤的人潮中挤出,到了相对空旷的马路上。 两人刚松了一口气,苏兰就忽然脸色一变,“糟糕。” 梁书弗连忙看过去,就见苏兰手掏进上衣的口袋,有一个刀片划出来的大口子,苏兰的四个手指头从口子里探出来。 “苏姨,您没受伤吧。” 梁书弗脸色一变。 苏兰摇头,“没有,就是放在衣服里的一个手帕包没了。不过幸好工作证我放在其他地方了,里面只有介绍信和一些毛票。就是可惜了这件衣服,我很喜欢的。” 苏兰有点可惜的摸了摸那个口袋。 “这个口子可以用绣花补一补,到时候您选个花样,我帮您补上。” 梁书弗听到她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 介绍信是她们去宁市用的,锡市的招待所是石伯伯帮忙定的,只要有苏姨的工作证就可以。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先去招待所。” 两人找到路边的公交车站,就站着等车。 这时一个提着个篮子的老妇人挤过来,“同志,能帮忙看看去惠山里坐什么车吗?” 老妇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走路颤颤巍巍,头上包着一块艳粉色的毛巾,脖子上盘着个花白的发髻,用一个银质的簪子簪着,手里提着的篮子里用一块粗麻布盖着。 苏兰客气地问,“老婆婆,您要去惠山里的哪一站啊?” 老妇人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恁儿子就说是惠山里。” 梁书弗看着公交车站牌子上的站名,“这有好两辆车到惠山里,不过一辆到惠山里南,一辆到惠山里东。” 老妇人焦急地一拍大腿,“吶儿子没说啊,就说是惠山里站,这可怎么办。” 她提着篮子道:“吶是锡市下面的村里人,吶儿子前天打电话到村里,说吶那儿媳妇刚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撂了电话就带着家里攒的鸡婆子来看她。我连个字也不识,一路打听着坐车过来,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老妇人说着就要抹眼泪。 苏兰连忙安慰,“老婆婆,您别着急。你儿子电话记得吗?您可以去打电话问清楚了再坐车。”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弯了起来,“记得记得,吶儿子说过。” 随后她又一脸为难,“可是我不会打电话,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打电话,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苏兰看着梁书弗,“小弗,我们先帮这位阿婆打个电话问个路好吗?” 梁书弗刚想点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苏姨,你看那边是不是车站工作人员?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有公共电话,要不让他们带这位阿婆去打电话?” 苏兰看向梁书弗指着的地方,果真见两个戴着大檐帽,穿着土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 “老婆婆,我帮您找工作人员问问让他们带你去找公共电话。” 见苏兰就要挥手叫人,老妇人一把按住她的手臂,“等等!” 察觉到自己表现太突兀,老妇人扯着干瘪的嘴唇道:“一点小事,就不麻烦工作人员了。你们带我去打电话就行了。”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打电话,到时候带着您乱转,不是耽误时间?” 梁书弗不待她回答就扯着嗓子喊,“工作人员同志!” 老妇人连忙上前将梁书弗扯到一旁,“别喊!” “老婆婆,您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很着急吗?怎么好像急着要去儿子家照顾儿媳妇的样子?” 苏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牵着梁书弗的手,将人紧紧拉住护在身旁,同时拉开了与老妇人的距离。 “呵呵,我想起来了,吶儿子说出站后往广场右手边走一段右转有个打电话的地方。我们快去打电话吧。” 说着老妇人一个健步上前,就要去扯苏兰的手。 亏得梁书弗机灵,用身上的包甩到了她手腕上。 “啊!你做什么!” 梁书弗拉着心有余悸的苏兰,“苏姨,我们走。” 苏兰点点头,两人也不敢再在这逗留,朝着刚刚看到的工作人员走去。 “你们不能走!儿子!快拦住你婆娘和闺女!” “臭婆娘!竟然赶带着女儿和人私奔!” 一个矮壮的男人从不远的人群中冲出来,拦在梁书弗两人前面,伸手就要给苏兰一个巴掌。 第三百三十章 介绍 宁市之行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梁书弗一开始只想做个乖巧的苏兰腿部挂件,但江石亮眼睛毒辣,和她聊了几句后,就发现这孩子很聪明,很有想法,根本不是普通的初中学生。 在知道她们家里正在做发饰和服装生意后,更是对小姑娘一家十分欣赏。 现在大部分人都以在集体、国营单位上班为荣,而对个体户有偏见。 但江石亮在宁市这个省会城市,又在进口百货工作,难免要和国外接触,对国外的情况了解有所了解,个体这东西也不全是坏的。 现在很多国企仗着老大哥的地位,不论产品本身还是服务都出现了一些问题,个体户进入市场后,引入了新的竞争者,不仅惠及消费者,也能促进国企的改革。 此外自从知青返程后,工作岗位越来越紧俏,个体经济给这些待业知青多了一个就业方向,不管是自己做个体还是去个体企业上班,至少能养活自己。 “其实当时就是活不下去了,只要能有一口吃的,也顾不得名声好听不好听就干了。也是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国家给了政策,县里乡里的领导又都支持,就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 江石亮的女儿江萌听后,忽然道:“啊,我知道你们家的发饰。” 说着她就跑回自己卧室,拿了一个发圈出来,“这是你们做的吧。” 梁书弗看到那个用彩线勾花做成的发圈,还有缝在内侧的“亮晶晶”商标,便点点头,“是我们厂做的。不过我急得我们的头花还没卖到宁市。” 江萌兴奋地道:“今年六一的时候,我们学习组织我们去苏市春游,临上车前我们去供销社买特产,供销社右侧有一块专门的发饰柜台,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发圈。回到宁市后,我还去好几家店找过,都没找到这个牌子。没想到是你家的头花厂做的啊!” 江石亮妻子王胜春和苏兰聊完后,刚好听到女儿激动的声音,嗔了她一句。 “多大的姑娘了,还咋咋呼呼,瞧瞧人家小弗妹妹,比你小两岁却比你稳重多了。” 苏兰作为梁书弗的长辈,自然要谦虚一番,可是她也觉得小弗很稳重可靠呢。否则姨妈也不放心她和小弗两个人来宁市。 “萌萌也还是个姑娘,有你们护着,天真烂漫多好。小弗从小就当家了,再加上家里生意她也有参与,所以性子是稳重些。我们这两个姑娘都是顶顶好的孩子。” 苏兰笑看两人。 “妈,你看,苏姑姑都说我这性格好,你就别叨叨我了。” 王胜春点了下她额头,“你啊。” 接着她看向女儿手里的发圈,站赞道:“这发圈确实好看,配色鲜艳大胆又不俗气,边缘的波浪花边也恰到好处。你们的发饰是找了人打样吗?” 苏兰了解情况,帮着回答,“亮晶晶的发饰都是小弗自己画了后自己做的,经常一个头花要拆了做,做了拆好多次,直到她满意了才会生产。” 江石亮惊了,“还是亲手做的?” “小弗有专门的学过美术?” 王春花问。 “没用,小学时跟着一个老先生学过点皮毛,现在初中有美术课,其他时间自己看看画报摸索临摹。” 梁书弗其实也有点苦恼,乡镇地区教育资源就这样,县里的少年宫绘画课也是一些基础知识,所以她只能自学。 “嗯,自学啊。” 王胜春点点头,然后忽然道,“小弗也初二了吧,以后有想考什么学校吗?” 梁书弗正襟危坐,认真地道:“先上高中,大学的话想学服装设计这一类的专业。” 服装设计,这个专业很小众,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学什么的。 在大部分人眼里,服装设计就是裁缝,还要去读大学? 可薛老师家访时的一番话,让梁书弗有了明确的目标。 目前国内服装设计师这个职业,还是空白的。供销社里卖的衣服大部分都只能满足基本的生活生存需要,不具备任何审美。 就连百货公司卖得服装,大部分都是抄了国外的款式,然后各家国营制衣厂你抄我,我抄你。 真正能有设计的,只有一些老牌裁缝铺,或老手艺裁缝给人量身定做的一些中式服装。 不过那些设计也只是添加了些中式元素,现在的人更喜欢现代装设计。 而且之前破四旧,那些盘扣、斜裁、对襟、云肩等元素被认为是封建遗留糟粕。更不要说传统汉服,唐装,旗袍等服饰,现在基本不可见。 梁书弗觉得国家在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好,那衣食住行这些民生方面,肯定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大量的新需求。 目前亮晶晶头花厂和裁缝作坊的红火,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想把亮晶晶品牌做大做强,那自身必须武装起来。 江石亮和王胜春都是省城高知,所以两人不觉得梁书弗的志愿有什么问题。 “国家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紧缺人才。去年清大开设了服装设计专业,不过是专科,不是本科。” 王胜春补充道:“小弗成绩好,可以考虑下海市的华东大学,那里刚刚开设了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 苏兰在一旁听着,然后道:“就是服装设计专业需要一些绘画功底,可惜虞县这方面的老师不好找。” 梁书弗淡然,“专业的美术老师本来就少,只能寻机会看运气了。” “诶,董钰不是在锡市吗?可以找她问问。” 王胜春忽然道。 “董钰?”苏兰想了下,“哦!是董伯伯家的钰姐吗?” “是啊,前年她从西北回宁市当老师,后来董伯伯退休回老家锡市养老,她也跟着一起回锡照顾董伯伯。” “这个可行。” 苏兰笑道,她转头对梁书弗道:“董钰是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姨,她是央美油画专业的,在那之前学了很多年国画。在去西北前她是大学老师,教出了不少优秀的学生。要是她能教你,那是再好不过了。” 梁书弗双眼亮晶晶都放光了,“嗯。” “那我马上打电话去问问。” 江石亮站起来走到客厅沙发旁,捞起转角柜上的拨号电话,拨下号码转了一次后,电话被接通。 “请问董钰在吗?我是她朋友江石亮,麻烦请她接电话…嗯,谢谢。”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微微有点哑的声音,“喂,我是董钰。” “钰姐,我是石亮啊!” 江石亮和那边说了几句,对着苏兰招收,苏兰立刻接过话筒,“钰姐,我说小兰。” 聊了一会后苏兰提了学画的事,董钰沉默了一下,“先把人带来我看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初见展销会 第二天一早,江石亮开着车,到招待所带上苏兰和梁书弗去了展销会。 宁市办服装展销会开创了本省的服装交流的先河,上至省领导下至各参展企业,都十分重视。 在各方齐心协力下,首届宁市服装展销会十分隆重。 说起展销会,自从79年华国京市办了全国第一届,促成了当季格子呢大衣的热销后,这种形式就被各大城市学习了。有些不具备纺织条件的省市也开办了符合当地经济体结构的展销会,比如机械配件展销会,农副加工品展销会,工艺品展销会等。 在1979-1981年间,海市、羊市等地陆陆续续办了几次服装展销会。 一开始的服装展销会规模不大,只有几家当地的国营服装厂展示当季服装,后来演变成主办方邀请全国著名的国营服装厂来参加。 宁市这次的展销会更是不得了,除了本省的十几家国营服装厂和外省的几家大型国营服装厂,还有一些有独特工艺的老字号裁缝铺,甚至还有国棉厂,纺织厂,拉链厂,纽扣厂,线类,填充类辅料等服装上下游工厂。 等到了宁市展销会会场,三层体育场大小的楼正门,挂着红底白字的“第一届宁市服装展销会欢迎您”的巨型横幅。 门口的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个个入场人员的工作证,介绍信等。 江石亮拿出证件,工作人员检查后还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江石亮也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看到后面的人来了,就带着苏兰和梁书弗两人进会场。 虽然外面天气晴朗光线很好,但会场里的灯全开着,照得整个会场分外清晰耀眼。 展会分区设置,服装类,鞋履类和辅料类分门别类的聚集在一起,门口墙上有一张大的平面指示牌,可以根据指示牌寻找自己的目标。 梁书弗没有目标,她就是来涨知识见世面的;苏兰是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来逛逛;倒是江石亮有公务在身,于是双方约定了碰面时间后分开行动。 梁书弗按照展厅路线,由近至远的一家家逛。她主要看女装,男装都是捎带看一眼。 在看了大概四五家服装厂展出的衣物后,梁书弗大概清楚了下一年的流行款式。 春夏女装款式有格子衬衫,泡泡袖短袖衫、背心裙,H型连衣裙、收腰连衣裙、A型半身裙;秋冬蝙蝠衫外套、蝙蝠衫毛衣,粗棒针织衫;冬季外套主要有滑雪衫,夹棉夹克衫等。 除了裙装外,高腰喇叭裤,高腰裤直筒裤、背心裤等裤装也是一大潮流,其中喇叭裤主要是深浅厚薄各异的牛仔布;高腰裤则根据季节不同,有轻薄的涤纶,棉麻到厚重的混纺呢料,及更昂贵的羊毛料。 梁书弗一边看,一边用笔不停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不停的记着,画着,有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还会翻到前面去插入一些内容。 苏兰侧首看了两次后,就不再与她说话,避免打扰她。 两人连午饭都是随便应付了几口早就准备好的干粮,就又继续参展。 经过服饰区,就是配饰区,各种帽子,丝巾,腰带,项链等商品琳琅满目,在帽子区梁书弗还有一些头花展示。 梁书弗特意记下了几家做工精美,款式时髦的帽子工厂和腰带,项链工厂的联系方式。 等转到鞋履区的时候,她总算收起了本子,和苏兰一起看鞋子。 那些高跟、低跟、平跟;高帮、中帮和低帮的单皮鞋或毛皮鞋款式十分新颖,苏兰看着那些鞋子爱不释手。 “同志,看到喜欢的可以试试。”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工作人员笑盈盈走过来。 苏兰惊了下,“可以吗?” “当然,不仅可以试还可以买。” 女员工态度十分好。 苏兰拉着梁书弗,“小弗,快来试试这双鞋子。” 她拿起一双现在十分流行的回力鞋。 白色的鞋身、红色的标志和橡胶底是现在青少年的心头宝。 除此外,这里还有红星球鞋,飞越球鞋,摆在那一排排,煞是令人震惊。 梁书弗脚上的黑色方口搭襻布鞋是李木兰做的。自从她眼睛手术后,就又拿起了针线,等大家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给家里所有人都做了一双鞋面绣花的布鞋。 布鞋底是千层底,踩着柔软轻便又透气,鞋面用的是做衣服的余料,再用撞色布料滚边,鞋面绣上秀气的蝴蝶,兰花,松枝等,十分精细。 梁书弗平时都不舍得穿,本想珍藏起来,李木兰却硬是给她套在了脚上,说鞋子的尺寸刚好,明年就不能穿了。 这会梁书弗看到鞋子,也起了买的心思。 红星更偏重运动性,飞跃侧重于日常,回力的材料和工艺都比较优秀,十分耐穿。 虽然现在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但是钱赚得多花的也多,存款不是很多,梁勇他们还是十分节省。 于是梁书弗几个大人选了耐穿的回力,给表哥选了红星,她和妹妹脚还在长,就选了相对便宜的飞跃。 “不选皮鞋吗?” 苏兰看到她选的全是运动鞋就问了句,“这里的皮鞋款式很多,价格比百货公司便宜1/3,在这里买很合算。” 梁书弗摇摇头,“爸妈他们每天干活,穿了皮鞋不方便,就算我买回去他们只会收起来。” 苏兰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逛了鞋子区后,苏兰也买了两双自己的皮鞋,梁书弗买了几双运动鞋,然后发现好多人和她们一样。 要不是因为购买数量的限制,估计大家还能买上更多。 最后一块区域,展出的是一些针线,钉珠等小东西。 梁书弗看到了很难买到的用于刺绣的高品质丝线,她毫不犹豫的买了最大限额的量。 还有那些闪耀的珠子除了订在衣服上外,用来做头花也很不错。 可惜这些珠子不零卖给个人,必须要签采购协议,于是梁书弗和一脸惊讶的工作人员留了电话,要了一本产品册才满意的离开。 在和江石亮碰面的时候,两人收获满满。 江石亮一看,乐了,“看来逛得不错。” “是,真是太好逛了,看到这么多漂亮时髦的东西,我都迈不开腿了。” 苏兰神采飞扬,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江石亮笑了。 前段时间父亲打电话来说了苏兰的事,见到人之前,他和妻子还挺担心的。 “走,你嫂子一早就念叨你了。今天中午大家忙着参展,肯定都没吃好,现在回去刚好可以吃晚饭。” 苏兰也不再客气,再说她也要上门亲自感谢。 他招呼着梁书弗:“小弗,跟着你苏姨一起到伯伯家吃饭啊。伯伯家里有个姐姐,你们可以认识下交个朋友。” 梁书弗点头应是。 到了江家门口,江石亮的妻子热情将两人迎进屋,“先吃点水果,饭马上就好。” 说着她就风风火火跑进厨房。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远行 另一边,梁书弗跟着父母离开王家,天边已经染上了橙色。 “这个时间回去,陈婆婆已经做完饭了。” 陈婆婆控量特别准,他们回去也没有饭吃。 孙秀芹道:“这里离隔壁镇不远,我们去镇上的国营饭店吃吧。” 梁勇点头,“听说新民饭店的肉饼蒸鸡蛋很好吃,还有爆鱼面,咸菜肉丝面也鲜得很,我们也去尝尝。” 梁书瑶一听有好吃的,立刻欢呼起来。 “好耶!去饭店吃!” 接着她陷入了小小的烦恼,“姐姐,你想吃什么面?我有点想吃爆鱼面,但是咸菜肉丝面好像也很好吃。” “那我和你一样点一份,到时候换着吃。” 梁书弗思考了一下后提议。 “好!”梁书瑶又开心了。 “那抓紧了,我们加速了。” 梁勇弯下腰做冲刺状,脚上踩得速度加快,空中留下梁书瑶欢快的尖叫声。 国庆的时候,梁书弗去了一次宁市。 虽然是本省的省会城市,宁市距离虞县比海市远得多。 这次去宁市是因为苏姨要去宁市见朋友,刚好那边要开一个服装展销会,苏姨的朋友能弄到票,苏兰就带着梁书弗去转转。 顺带一提,苏兰离婚后也找了一份工作。 她本人读过高中,在吉秋萍的推荐下,进了县里一所小学教书。 这次去宁市,也是她朋友工作的上商店有一批孩童读物可以卖,她想去挑选一些,到时候放在学校的读书角。 校长知道后找到她,说学校给她批了一些经费,让她争取多买一些回来。 本来宋征也要去的,但他要去海市办一件事,还有纪师傅那边也有进展了,于是只能让她们两个单独去。 “路上别和陌生人说话,不要接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保持警惕,两个人别一起睡过去。” 宋征一边将她们的行李放到汽车上的置物架,一边叮嘱。 “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些我都知道。” “苏女士,上次是谁在车上被偷了钱包。” 苏兰讪讪,“我那是不小心。” “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小征的话你得听。” 吉秋萍在一旁道,她又拉着梁书弗,“真的不要我一起去吗?” “奶奶,我和苏姨会小心的,你们别担心。等我们到了立刻打电话回来。” 梁书弗知道她们的担心,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絮絮叨叨的宋征。 见她看自己,宋征淡定自若,“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 梁书弗摇头。 “要是遇到小偷小摸,别硬干,把钱给他们,安危最重要。” 宋征说到这,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票。 “嗯,我一定拉着阿姨跑得远远的。” 梁书弗应下。 宋征叹口气,他担心的是她。 以她对钱的兴趣和热爱,就怕她头铁要和人干起来, “记住就好。” “好了,要开车了,你们下车吧。那边有人接我们,没事的。” 苏兰带着梁书弗,在吉秋萍不舍的目光中坐着车前往宁市。 车子从清晨开到正午,一下车梁书弗就看到了人群中举着写了苏姨名字的纸牌子的人。 前来接人的是老江头的儿子,江石亮马,宁市友谊商店的经理。 双方会面后就马不停蹄就去了友谊商店后面的仓库,在一个专门摆放残次品的角落,看到了十几捆用塑料带捆好的图书。 江石亮指着那些书,满脸惋惜的摇头,“这些书在运输中碰了水,书页都有变形,只影响售卖却不影响阅读。苏兰,你自己挑吧,挑完了就去前头开单子付款就行。” 苏兰对他道谢,“谢谢你。” “和我还客气啥,再说能让这些书发挥它们的作用,总比放在这落灰好。” 梁书弗问:“伯伯,我也能买几本吗?我妹妹爱看书,已经把书店里能买到的都看过了。” 江石亮已经笑道:“当然可以,你随便挑。除了这些书,这里的残次品,你有看上的,都可以买。” 苏兰家的条件他是知道的,用不着买残次品,所以才没有多此一举,这会听到人家问他,连忙补上这句。 “我有额度,你们不用担心能不能买,随便挑。” 梁书弗和他道谢。 “那我在外面等你们,你们慢慢挑。” 江石亮体贴地帮整个仓库里的灯都打开,让两人能看得更加清楚。 梁书弗陪着苏兰在里面选择了几十多册书籍,有小人书、连环画、成语故事、儿童故事和国外引进的童话等。 梁书弗根据梁书瑶的喜好,给妹妹挑选了一些科普类的书籍,如《少年科幻画报》,《科幻世界》等。 她还翻到了好几本国外的时尚杂事,其中一本《费加罗夫人》中的时装,让梁书弗看得都忘了时间。 “小弗,选好了吗?” 苏兰回头问。 梁书弗将她刚刚看到的基本杂志收好,和基本科幻故事书放到一起,“苏姨,我选好了,你呢?” “我也选好了。” “我看到那边还有一些进口的文具和工具,你要去看看吗?” 苏兰指着另一旁的残次品问。 宁市的友谊商店专卖进口商品,像彩电、洗衣机、冰箱、缝纫机、自行车这些大件之类的,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一件残次品,即使有,商店领导内部都不够抢的。 另外像巧克力、洋酒、香烟等食品消费类商品,也是一有问题就早早的被人内部预定掉了。所以友谊商店内剩下的这种残次品问题都是很大的,不管是苏兰还是梁书弗都不会花钱买。 不过梁书弗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况且这种机会不多,万一能淘到有用的东西呢? 于是她还是去转了下,还真被她发现了几样好东西。 “苏姨,我选好了。” 苏兰探头一看,“这是剪刀?” “嗯,这是裁缝剪。我家的裁缝剪是各个嬢嬢从自己家带来了,我妈的那把找磨剪刀人磨了好几次,已经有点松卡了。” 不仅如此,孙秀芹用的那把宽带手柄上都是用布条缠绕的,十分笨重不顺手。 这三把进口剪刀,只是盒子烂了,剪刀身上的油漆磕碰掉了一片,不影响使用。 另外她还挑到了两把德国的裁剪尺,这种裁剪尺以其精确的刻度和耐用性著称,她在老裁铺子里看过,甚至纪师傅用的那把折断的尺,也是这个牌子。 等把纪师傅找回来,她就把这把裁缝尺送给他。 苏兰找了江石亮,找专门开单的人开了单子付了钱。 “这么多书,你们带着不方便,我给你邮寄回虞县吧。” 江石亮看这地上的三大堆书道。 “好,那我给你留个地址。” 苏兰也不客气。 “书也选好了,你嫂子喊你去家里吃饭。” 江石亮邀请。 “是我该去拜访下嫂子,这次我的事,真是麻烦嫂子了。” 江石亮妻子的父亲是海市人,母亲是宁市人,当初下乡的江石亮和她认识,相恋到结婚,后来直接留在了宁市。 过年的时候,他们去海市走亲戚,刚好给苏锦风拜年。 江石亮老丈人在海市人脉很广,这次搜集证据,调查苏二妞和她那烈士丈夫的关系,他帮了很大的忙。 “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就和我亲妹妹一样,亲妹妹被欺负了,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宋卫海的事被翻出来后,江石亮就已经和自己家老头子打过电话了。 老头子也气得半死,还说虽然他已经退了下来,可不管在虞县还是宁市都还有几分薄面,不能让那畜生如愿。 于是宋卫海入常委的步伐被拦住了,这次明升实降,成了虞县公安局的政委,不再做决策,只做思想工作。 这对宋卫海来说,简直是和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面对别人的恭喜,只能硬扯出笑脸。 想到宋家人前面多么得瑟,现在多么失望,苏兰就笑了。 “不过今天有点晚了,等明天我们从展销回来后再去拜访嫂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 慷他人之慨 王永不想管这摊事,但现在这几个人在自己家里闹,等下小威的同事还要过来,要是撞上了那场面就太难看了。 此时他不能不帮马曙光,只希望赶紧平息双方争端。 “爸,妈,曙光毕竟是小亮和丽亚的父亲,你们就给他一点时间。” “是啊,岳父岳母,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有钱了我就先还给你们,绝对不拖累有生。” 马丽亚在父亲的瞪视下,也跟着道:“爷爷奶奶,那个阿姨很喜欢我,以后我和她熟了一些,说不定她还愿意帮我家。” 梁传根夫妇又动摇了。 梁书弗挑眉,“大姑父是要给马伯伯做保人吗?” 王永吓得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开玩笑,做保人是要付连带责任的。让他给马曙光擦屁股,凭什么?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这么肯定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把钱还上?” 王老太在一旁默默看着,梁书弗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 她也看出来了,这丫头是故意折腾马家和她爷爷奶奶,她心里存着怨气呢。 也是他们纳西尔活该,之前他们做是做的太绝了,换成她,也会恨他们恨得要死。 不过闹到现在也差不多了,总不能让她把今天王家的大好日子搞砸了。 “梁家丫头,这事一时半会也掰扯不清楚。现在天色也差不多了,什么事都等着吃了饭再说,到时候大家坐下来慢慢谈。” 王老太是这里年纪最长的,而且母亲流产的时候,是她压着大姑他们拿出五十块钱借给父亲给母亲看病。 这个恩情,梁书弗心里记着。 这时候,梁书弗听到了外面有人讲话的声音,是王威。 今天王家请客,王威细心周到,把他刚刚报道的联防队里的几个人也一起请了来。 于是她让了一步,“您说的是。” 王老太十分满意,也承了她这份情。 “那我们就……” 她话还没说完,梁丽华却跳出来了。 “我看这事好解决,也不要等吃完饭再说。” 因着她自作主张请了马曙光来,全家都对她有意见,就连父母都怪她。 梁丽华生怕晚上等客人走后受埋怨,就想“将功补过。” 王老太看到这蠢儿媳开口时眼睛还不时往梁勇那瞟去,顿觉不好。 来不及开口制止,就听她道:“大勇,你家生意现在好得不得了,大家都说你们一天能赚一百块。你瞧咱爸妈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有生去外地读书也没点钱傍身不行,要不这样,你先把那八百块给咱爸妈,以后等曙光有钱了,再把这钱还你。” 梁丽华自认为自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既能让爸妈拿到钱,又可以给妹夫留一点时间,而且这钱妹夫又不是不还,只是晚一点还而已。 “这个主意好,不过光给我们八百块不够,梁勇,你给我们两千块,省得你舅舅他们着急上火。然后到时候你和马曙光算这笔账,其他我们就不管了。” 殷贵男迫不及待地向梁勇要钱。 “嗯,我也觉得可以。反正都是自家人,欠谁的钱不是欠。” 梁传根振振有词。 王春花惊呆了,梁丽华脑子有病吧,还有梁传根夫妇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想着坑儿子。 “梁丽华,你给我闭嘴!” 王老太后悔了,她当初就不该贪图梁丽华是个黄花大闺女,就忽略了她没脑子这件事。 她这句话一出,梁勇对她这个姐姐还能有什么感情? 梁丽华听到婆婆吼她,还委屈上了,“我没有说错啊,反正梁勇现在赚钱了,不缺这几百。” “对,梁勇那么有钱,孝敬一点给我们又怎么样。况且曙光以后也会把钱还他,他又没损失。” 殷贵男狂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大姑,农村信用社里钱够多了吧,你怎么不让我爷爷奶奶去那里要钱呢,到时候再让马伯伯把钱还给信用社。” 梁书弗对着梁丽华道。 “那怎么行?” 梁丽华想也不想的否认。 “为什么不行?信用社钱不多吗?马伯伯不会还钱吗?信用社不会损失的呀。” 梁丽华脑子卡顿了下,就道:“信用社凭什么给你爷爷奶奶垫这个钱?” “是啊,那我们凭什么给爷爷奶奶垫这个钱?” “那是你的爷爷奶奶,你们有钱!不就是伸伸手的事?” 梁丽华觉得梁书弗这个孩子心太狠了,一点都不讲亲情。 “这样啊,可是我们做生意,要不少本钱,手里没那么多现金呢。” 梁书弗摸摸下巴,“我也有个主意。你去信用社给爷爷奶奶做保,信用社就能把钱给爷爷奶奶了,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梁丽华一听到要她去信用社做保,连连摇头,“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不就是你按按手指头印的事。你可是爷爷奶奶的亲女儿呢,还是我爸的亲大姐,这种时候不应该冲在前面,担起责任吗?” 梁传根夫妇两看向梁丽华。“老大,你弟弟靠不住,我们只能靠你了。” “不行,万一马曙光还不出钱呢?” 梁丽华发现父母真的开始动这个脑筋了,急得脱口而出。 “哦~原来大姑心里其实很明白啊,那怎么刚刚就信誓旦旦要我家垫钱呢?爷爷奶奶,你看,大姑就是在骗你们;马伯伯,大姑其实心里一点都不信你,她把你喊来是为了彰显她这个当大姐的大度而已。” 梁书弗给梁丽华一下拉来了三方的仇恨。 “梁丽华,你真是好得很!耍我们玩很有意思吗?” 梁传根指着她骂。 “爸,不是的,我就是看你们天天发愁,才想趁这个机会,大家坐一起商量下怎么解决。” 梁勇对梁丽华十分失望,“你的商量就是让我来当这个冤大头。” “大勇,我没有。” “不用解释。” 梁勇对着王老太道:“婶娘,你也看到了,今天这顿饭我就不该来。” 王老太也没脸出声挽留,只能叹口气,“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今天是我们招待不周。过几天我让小威上门给你们赔罪。” 做母亲的拎不清,只能儿子受累。 她对着王永道:“你去送送大勇一家。” 梁勇和孙秀芹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马曙光看情况不对,拍拍屁股也想走人。 “大姐,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走之前还放下狠话,“虽然我现在落魄了,但我总有翻身那一天。” 眼见着他一个人就要走,马丽亚跟上去,“爸,你等等我。”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梁传根就扑过来,“不许走!” 王永听到里面好像有打起来的动静,将人送到门口后敷衍两句,就赶紧出去。 他刚进去,王威就带着几个同事来了。 “舅舅,舅妈,你们这是?” “小威,今天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梁勇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王威呆住了,然后就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脸色也变了。 这时,方家伟一手勾到他肩膀上,“兄弟,刚刚那人是你舅舅?” 王威回神,“嗯,是。” 方家伟和另一个眨了眨眼,然后对着他道:“你小子,以后发达了别忘记我们啊。” 王威愣了下,随即就想清楚了其中意思。 看来大舅在海周乡已经有一定影响力了。 想到这,他就对母亲有了些埋怨。 第三百二十六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马曙光见事情好不容易有转机,却因梁书弗一句话让两个老货又盯上了他,于是恶狠狠地向着梁书弗瞪过去。 哪知对方立刻抓着梁勇的胳膊,“爸,马伯伯瞪我!他好凶啊。是不是他根本不想还钱,只是找借口拖延时间,被我揭穿了后气急败坏想打我?” 梁勇见女儿害怕,立刻望向马曙光那边,果然看到他来不及收起来的凶狠目光。 “大勇,你不要误会。” 马曙光连忙摆手。 “如果是误会的话,你瞪孩子做什么?是不是想和梁秀梅一样在动什么坏脑筋?” 孙秀芹也站出来。 “没有的事!绝对没有!要是我有那种坏心思,让我天打雷劈!” 马曙光急得赶紧撇开关系。 他现在也是能屈能伸,“我眼睛往外凸,只要张大眼睛看人,就和瞪人一样。” 听他这番自黑,梁书瑶“哈哈哈”笑了出来。 “那马伯伯是同意把家里剩下的钱还给我爷爷奶奶了?” 梁书弗眨着无辜的眼神问。 马曙光胸口憋着一团火,却不得不按下骂人的冲动。 “要是我有钱,我肯定不会让岳父岳母承担这份损失。可是你们也知道,我家里所有的钱都上交给纺织厂了,现在哪有钱?” 梁书弗十分失望,“马伯伯,可是那八百块是我爷爷奶奶的命根子。” 她看向梁传根夫妻,梁传根拼命点头,“没错。” 这人还是要有血缘关系才有用,梁书弗之前和他们闹得那么难看,这种时候还是帮着他们说话。 梁书弗看到梁传根赞许的目光,忍不住想笑。 她这爷爷还真是蠢而不自知。她不介意让他看清楚现实。 “当初我们分家出去单过时,我爷爷奶奶可是咬定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他们情愿看着我们一家子饿肚子,没地方住,也把那笔钱瞒得死死的,不肯分我家一分。 马伯伯,那可不是简单的八百块钱啊,而是我们一家四口用命换来的啊。你要是不还这八百块,就是害了四条命。不,是六条命。 说不定我爷爷奶奶一着急,就两腿一蹬也走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梁传根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太好听,周围人看他的眼神也是十分微妙。 在听到梁书弗说他两腿一蹬走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这死丫头是在咒他! 这人一旦过了六十岁,就很忌讳听到“死”字。 可梁书弗又是在为他向马曙光讨钱,要是这时候呵斥她,显得自己不分好赖。 于是梁传根只能憋下这口气,将愤怒发泄到马曙光身上。 “马曙光!你好狠的心思,还钱!马上还钱!” “我没有,大家不要听她胡说。” 马曙光着急了,什么四条命六条命,这死丫头一张嘴太会说了。 “看,他还否认,肯定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了。” 梁书弗指着马曙光道。 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事情闹得不可收场才好。 “我没有钱啊!家里所有钱都给了纺织厂。” 马曙光开始卖惨,“之前秀梅做错事,我为了让她在牢里过得好一些,给了她一笔钱,小亮生意不顺利,我也给了他不少,这些你们随便去问好了,我一个字都没乱说。” 他拿梁秀梅和马亮说事,表示自已都是为了照顾妻儿,才把钱花光了。 甩锅甩得那叫一个利索。 “没钱?不会吧。” 梁书弗指着缩在王家母女身后的马丽亚,“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马丽亚身上这条连衣裙是海市百货公司今年夏天的新款,用天然蚕丝做的,售价66块钱,还有她脚上那双鞋子也是秋天新款,我没记错的话,大概要卖128块钱,这两样加起来就要200块。马伯伯,你可真是大户人家,舍得给马丽亚花这么多钱买穿的。” 马丽亚今天是存了炫耀的心思来王家,所以她把刘夫人给她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也不管季节对不对。 她没到梁书弗眼睛这么尖,一下看出了她身上衣服的价格,要是搁平常,她早就得意地翘尾巴了。 可现在这情况下,她这套衣服的价值却成了紧箍咒,马丽亚恨不得找个破麻袋披在身上,掩盖大家看她的目光。 王春花听到马丽亚身上穿戴的要200块,倒吸一口气,乖乖,这是什么人家啊,将一年的出息都穿在身上。 还不是耐穿的冬袄子,而是金贵不好打理的真丝裙子。 这种衣服都是卖给县里不干活的有钱人的,马丽亚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穿上了! 幸亏之前没答应梁秀梅的提议,这种姑娘进他们江家门,就是祸害。 王英瞧瞧看了马丽亚身上的衣服几眼,然后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小弗说的没错,马丽亚能穿得这么光鲜亮丽,马家怎么可能没钱? 马曙光此刻恨不得将马丽亚揪过来打一顿,看看她脑子里装的什么。 家里这个情况,她还这么高调,是怕那些人听到消息后不来讨钱吗? 但是想到那天刘夫人的态度,马曙光还指望着马丽亚能攀上刘公子,他只能将怒气压了下去。 “小弗,丽亚身上穿的是别人送给她的。我要是有钱,肯定会先还给你爷爷奶奶,而不是花在穿戴上。” “没错,这些衣服鞋子是县里的一个阿姨送我的。那个阿姨家很有钱,她十分喜欢我,给了我好几套衣服,我没有花我爸一分钱。” 马丽亚连忙附和。 梁书弗挑眉,难怪那件墨绿色真丝连衣裙和皮鞋的款式都过于成熟,不像是年轻女孩会穿的款式。 看来那个人是将自己不穿的衣服鞋子送了马丽亚。 马丽亚只看价格和牌子,根本不在乎衣服穿上身的效果,还在那沾沾自喜,以为对方喜欢她。 “丽亚,既然那个人这么喜欢你,你去找她要点钱,先把你爸欠我们和你舅爷爷的钱还请了。” 殷贵男连忙道。 “是啊,能随手就能给你几百块钱的衣服鞋子,她们家很有钱吧。丽亚,你去问她要个一两千块钱,人家肯定不在意,说不定都不要你还。” 梁传根也跟着道。 马丽亚张大嘴巴,没想到这两个老东西敢提这个要求。 她要是能问刘夫人要到钱,当然要自己收着,干嘛要给父亲还债?钱又不是她欠下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梁书弗则毫不意外,梁传根夫夫妇就是这么不要脸。 当然,马家父女也不无辜。 那就让他们狗咬狗。 就在她功成身退,看这梁传根夫妇和马家父女之间的拉锯怎么收场时,王永站出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先还我的钱 这一声怒吼让正在屋子里坐着,和江波聊学习的梁书弗头顶的天线立刻支棱起来。 “爸,妈,好像是爷爷奶奶来了。” 梁书瑶小小人“哒哒哒”跑到门口,扶着门框侧耳听外面动静,然后扭身激动地点头。 “对,姐姐说的没错。” 看到两个女儿亮晶晶的眼神,孙秀芹失笑。 在来的路上,小弗还说今天要是马曙光来王家,肯定会有一出好戏。 她当时还觉得不可能,马曙光欠着梁家老兄弟一大笔钱,躲都来不及,怎么会自投罗网。 没想到他真来了! “看样子还是大姐请来的。” 梁勇也在听外面的骂声。 “你大姐——” 孙秀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碍于小辈们在场,她不好把不好听的话说出来。 梁书瑶人小嘴快,“拎不清!” 孙秀芹回头看了眼坐在桌前看书的江波,于是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下女儿的额头。 “你哟,可不能嘴上没个把。” 孙秀芹并没有说她说错了,而是提醒她要注意场合。 梁书弗将大眼汪汪,期待地看着她的妹妹牵到身旁。 “我们也去看看吧。外面这么吵,万一打起来就不好了。” 明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 能看到之前亲亲热热的翁婿打起来,那真是一出好戏。 她和江波道了声失陪就往外走,哪知江波合上书,也跟着起身。 “我也一起出去看看。” 梁书弗不置可否,两人不熟,就当一起去看个热闹。 当她们五个人走出去的时候,就见殷贵男正拉着马曙光的袖子,大声嚷着要他还钱,那唾沫星子肉眼可见的蹦了他一身。 梁传根则扭着他的衣襟,一副要找他拼命的样子。 穿得亮眼的马丽亚此刻也不找存在感了,吓得躲在王老太和王春花后面,拼命缩着身子,防止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此刻她心里对梁传根俩人十分不满,不就是一点钱吗?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不就是八百块吗?又不是什么大钱,还不够买她身上穿的几套行头。 再说那些钱是他们自己送来,说要投资做生意,现在生意亏了,怎么能问她家要钱呢! 马丽亚现在后悔没有早点和刘家搭上关系,把时间都浪费在了何嘉旺身上。 何嘉旺有一个当官的姑丈,可到底隔了一层,人自己家里也有孩子,不可能把资源全放在何嘉旺身上。 但刘天宝不同,刘家就他一个儿子,以后刘家所有的东西全是他的。 瞧瞧,她前天才去刘家给刘夫人相看了下,昨天刘夫人就给了她几套时髦的连衣裙,还有一双棕色小皮鞋。 那些东西可不是供销社里卖得便宜货,都是海市百货公司里卖得牌子货,连衣裙一件就要五六十块钱,皮鞋更是要卖到一百块以上! 要是她早点和刘家公子相看,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刘家站稳脚跟了。 那别说八百块,就是八千钱块都拿得出来! 看到梁传根抡起拳头,就要往父亲脸上砸,马丽亚吓得大声尖叫。 被她扯着挡在前面的王春花无语死了,这嗓门比按住脖子要被宰的鸡还要刺耳。 梁丽华刚刚还一脸苦相的在父母和马曙光中间劝着,拉着,看到父亲要动手,她连忙去拉他的隔壁。 “爸,不可以!” 可她根本阻挡不了,反倒是被不耐烦的梁传根一挥手,推倒在地。 梁书弗看着这一幕,没有一点波动,她看了下父母,发现他们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样子。 梁丽华这人一向软弱,事事都听梁传根和殷贵男的。 之前他们家被这两夫妇打骂时,她可一次都没有冲出来帮忙,反倒是“劝”父母要听话,不要惹梁传根夫妇生气。 没想到一个和她二妹离了婚的前妹夫,她倒是维护的紧。 瞧瞧,梁传根要用脚踹马曙光,刚被推倒在地的梁丽华又爬过去抱住他的腿。 “原来大姑还是会拉架的啊。” 梁书弗戏谑的来上一句。 梁勇心口受到了来自女儿的暴击,没错,原来他大姐明明是会拉架,可之前他挨打时,大姐总是让他忍让。 这边,梁传根已经抬起脚,就要踹阻挡他的女儿。 王老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从外面回来的王永道:“王永,快把你媳妇拉起来,像什么样!” 这句话是说给梁传根听的。 梁丽华嫁给了王家,就是王家人,你这个做父亲的,在王家的地盘上打梁丽华,就是打王家的脸! 同样,这话也是说给梁丽华听的。 你一个王家媳妇,为了其他的男人这么拼死拼活,让其他人看了怎么说! 梁丽华脑子不清楚归不清楚,婆婆和丈夫的眼色还辨得出来。 她也不敢再去拉扯梁传根了,只是哭哭啼啼,劝着大家别伤了和气。 “大喜的日子,别哭丧着脸。” 王永不悦地瞪了眼妻子。 他就出门去请了下村里的村长和书记,回来就看到家里闹这么一出。 他看向岳父,“爸,今天是小威的好日子,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接着他又对马曙光道:“妹夫,既然来了,就喝杯酒再走。” 马曙光立刻道:“谢谢大哥,今天大姐喊我过来,我十分感激。今日我落难了,大家都看不起我,你们的恩情,我记住了。” 王永一听,心中对自作主张的妻子又是骂了一通。 蠢货! 他都跟她耳提面命了好几次,她还把马曙光喊来。 都已经和梁秀梅离婚了,又算不得正经亲戚,再加上他做的那些事,现在还有谁愿意和他来往。 也不想想小威去的是什么单位,她怎么那么蠢,还把人喊到家里。 他心里虽然呕得一口血要吐出来,脸上却只能装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还拍拍马曙光,“都过去了,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是,大哥。之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现在我已经深刻反省了,我已经托了朋友找工作,岳父岳母的钱我一定会还清。” 梁书弗看到这,终于明白马曙光来这里是做什么了。 马曙光还欠了纺织厂不少钱,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他被梁家兄弟,殷家兄弟上门要钱,估计在海周乡也下不下去了。 什么还钱,都是借口。 如果他真有还钱的心,之前就不会编出那么一套话术,明摆着一开始就想坑骗一笔钱。 他今天露个面,就是缓兵之计。给大家一颗定心丸然后跑路或藏起来。 不过马曙光这话还是很多人相信的。 他之前是副厂长,认识些朋友也正常。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不定真能赚到钱。要是运气好一点,到时候说不定又能发财。 梁传根在心里一合计,也就不嚷嚷了。 眼看着梁传根那里已经动摇了,梁书弗笑一笑,“可是马伯伯,你不是还欠着纺织厂不少钱?一年后还不出来就要被追究责任,到时候,你欠我爷爷奶奶,还有大伯爷和舅爷爷家的那些钱怎么办?” 本来已经想再看看的梁传根一听,醍醐灌顶。 对啊!马曙光可不只欠了他一个人的钱,等着找他要钱的人不少。 “要不这样,你看看现在家里还有多少,先拿出来给我爷爷。” 梁传根给梁书弗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果然是他的亲孙女,这种时候知道要维护他的利益。 “之前我借了你四千块,我知道要你一下子全拿出来有点困难,这样吧,你先把其中属于我的四百块先给我!” “马曙光,你有钱先给我!也只要四百块。我可是你丈母娘,这些年我对你没得说吧?家里有点什么总不忘记给你一份。 这四百块是我攒着给有生读书娶媳妇存的,你可不能害了有生啊!再说等他毕业了有出息,你不也能跟着沾光?” 殷贵男立刻挤开站在她面前的梁传根,扭着马曙光的衣服不放。 梁书弗见状,挑了下眉。 哦呵,看来她的好爷爷好奶奶已经离心了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蠢婆娘 王大姐提着一竹篮的长江豆去井边洗,王老太正提着一只拔光毛的大公鸡从外走进来。 “春花,帮我打点水洗一下鸡肚肠和鸡珍。” 王春花提了一桶水,蹲在井边看一边捏着鸡肚肠里的鸡屎,一边和母亲闲聊。 “妈,我弟那个大舅子家真的发了?” 她嫁得有点远,平时不怎么回娘家,所以这边的消息也不太灵通。 刚刚她一回娘家,弟妹就拉着她说话,说了几句王威的事后,就唉声叹气,说起她家的事。 “发不发不知道,但肯定不像之前一样揭不开锅,甚至连救命钱也掏不出来。” 还记得孙秀芹掉男胎那次后,休息不好一直淋漓不断,梁勇哭着到她家里,跪在地上求大姐借钱给孙秀芹看病。 她还以为梁家真的穷得不行了,哪知道殷贵男追过来将梁勇骂了一顿,她才知道殷贵男有钱,就是不给儿媳妇看病。 不仅如此,她还不准大女儿借钱给梁勇。 真是作孽啊。 这女人淋漓不尽的病要是治不好,会早死的。何况孙秀芹掉胎,也是殷贵男搓磨的。 她让快要生产,身子笨重的儿媳妇,黑灯瞎火去地里抓黄鳝,给她宝贝小儿子补身子。 虽然父母未亡不分家,否则就是大不孝。 可说句公道话,梁勇这家分得好! 离了那一家拎不清的搅屎棍,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听说他们家建了二层小楼,是村上独一份,还在做好几个生意。他们今天还骑了两辆自行车过来,一家人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虽然布料是普通棉布不是的确良,但条件一看就差不了。” 王老太撕掉了鸡珍内部那层黄色的皮,洗掉里面的污渍,然后才道,“人家肯吃苦又会动脑,日子当然越来越好。” “那个大姑娘要14岁了吧,成绩怎么样。” “之前听你大嫂说学习成绩不错,还是什么优秀毕业生。” 王春花又追着问了还几个问题,王老太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么多,想做什么?” 王春花“呵呵”两下,拍马屁道:“还是我妈了解我。” “你拍我马屁也没有用,快说要干什么?想借钱?还是想让女婿去他们那里上班?” 女婿五十岁的人,之前干农活一把好手,可年轻时得了血吸虫病坏了身体,这些年都是自己女儿支撑着家里。 “没有。” 王春花摇头。 “那你想干嘛?” 王老太将鸡内脏收到瓷碗里,站起来。 “你觉得我家小波和她们家的大女儿配怎那样?” 王老太将瓷碗搁在井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可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 王春花不满,“我家小波哪里不好?有什么配不上” 王春花的儿子江波今年十七岁,目前正在读高中,成绩稳定在班级前十名,明年就能高考,稳定发挥的话一个大专跑不掉。 江波不仅成绩好还很懂事,知道家里条件不好,读书认真刻苦,一有空就帮着家里做家务。 要不是他身子骨有点弱,不能下地干活,他就要一边读书一边耕作了。 这样的儿子,一直是王春花的骄傲,村上多少人来打听她儿子的婚事,就是前年弟妹二妹来打探口风,她都没有松口。 那时候马家很风光,马丽亚本人长得不错,又是初中生,还有个当副厂长的父亲,家境在海周乡也是数得上的好。 按道理这样的人家条件好还知根知底,配她儿子也是够的。 可正是因为知根知底,所以她知道弟妹那二妹是什么性子,养的女儿又是什么性子。 那就是个掐尖要强,又惯会享受的骄纵小姐。 娶了这样的儿媳妇,她儿子一辈子被拿捏。 而梁勇家则不一样,父母都是老实忠厚的,之前有点愚孝,今天一看却是脱胎换骨。 刚刚她看梁家两个姑娘,长得都挺俊,说话也大大方方,再加上读书好,家里条件不差,梁书弗配她儿子刚好。 王老太斜了女儿一眼,“我没说小波不好,但你知道了梁书弗那丫头做的事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她叹口气,“那丫头,是个厉害的。” 王春花刚要说什么,就见又有人上门了。 看到来人,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是丽亚来了。” 马家那些事,还有梁秀梅的事,她都听弟弟说了,不过马丽亚毕竟是弟妹的外甥女,这时候上门也挑不出错。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正常人知道自己家里一堆狗屁倒灶的糟心事,也没心思出门,这种亲戚多的宴席,更是避着不来,免得冲撞主家好事。 可现在这个马丽亚不仅来了,还十分高调。 瞧那辆火红色的崭新自行车,还有身上那一件掐腰身墨绿色真丝连衣裙,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的样子。 见到有人和她说话,马丽亚扫了一眼过去,然后敷衍的点点头,接着往四周一看,在看到梁勇家那两辆自行车后,她径自往里面走去。 王春花被她这高傲的做派闹得起了心火,“什么态度啊!” 她正要说什么,就梁丽华惊喜的叫,“丽亚,你来啦。” 然后就是哭哭啼啼,“真是可怜的孩子,快让我看看,这段时间受苦了吧。呜呜呜,都怪你那狠心的舅舅,他们怎么忍心。” 王春花听后脑上青筋直跳,“妈,弟妹这脑子没问题吧?梁勇一家就坐在里面,她就这么挑拨关系?” 有句话她没说,现在明显是与梁勇家交好更有利,梁丽华怎么就反着来? 王老太冷哼一声,“她一向如此!脑子被她那个娘给教坏了。幸好小威回来了,还能压得住她。” 正说着,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婶子,恭喜啊。” 王老太淡定的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连王春花也一副见鬼了的神色。 而来人却像是看不出她们的震惊一样,将手里提着的一袋子点心递过来。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来不合适,但是小威喊了我这么多年姨父,我思前想后,还是来了。” 正说着,梁丽华从屋内出来,一脸惊喜,“妹夫,之前喊你几次,你都推辞,我就知道你疼小威,你肯来真是太好了!” 王老太恨不得将这个蠢儿媳掐死,人竟然是她喊的! 等下梁传根夫妻来,再加上里面梁勇一家,王老太头疼。 她是要把小威的好事搅和了,让今天这里成演武场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梁传根老两口就到了。 “马曙光!你个龟儿子王八蛋!” 第三百二十三章 劝说 苏兰和宋卫海离婚后,将宋家的家电全部搬走,宋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宋小姑找宋征,刚要抓着他哭诉一番。 可眼泪刚挤出几颗,她就被宋征脸上冰冷的表情给定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原地。 好可怕的表情,简直和要杀人一样。 宋小姑在心里腹诽。 这种人以后肯定没前途,要不是为了钱,她才不想认他这个外甥。 宋征冷冷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越过她往家里走。 宋小姑连忙喊,“小征,我知道你和你妈对我和你奶有误解,不喜欢我们这些穷亲戚来打扰你们。只要你妈能消气,不要再和我哥闹,我和你奶以后保证不来打扰你们。” 她喊得很大声,像是要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一样。 她脸上还带着悲伤又无奈的神色,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可怜。 “小征,你不要再和你爸闹脾气了,为了你和你妈的事,不仅你奶奶病情加重,你爸这几天也是不吃不喝不睡,生着病还硬撑着工作。 他这样不珍惜身体,就是铁人也撑不住,你们就去看看他吧!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只不过一点小误会,说几句就能解开的事,何苦闹到要离婚。” 宋小姑自以为这一番“掏心掏肺”的劝说,能激得性格暴躁的他跟她对峙,这样她就能让做实宋征的无礼狂妄和不尊重长辈。 苏兰那么重视儿子,肯定见不得她儿子被人这么说,那她就得付点代价。 以前大家捧着她们母子让她们花钱,既然现在这套行不通了,那 就干脆用宋征的名声来拿捏她。 宋征是她们宋家的血脉,为宋家做点贡献不是应该的吗? 哪知宋征就和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脚步坚定的往前走。 宋小姑的那些话,就和放屁一样。 她有点慌了,怎么回事?这和她们想得不一样。 “小征,你怎么这么狠心啊,那可是你爸你奶,他们都要病死了,你和你妈就这么恨他们吗?” 见他依旧毫无反应,宋小姑咬牙,对着他的背影大叫,“宋征,你妈嫁入宋家这么多年,不尊重长辈,你有样学样,目中无人。 从过年前,她就开始鼻子不是眼睛的对着我们宋家人挑刺,我们忍了避了,她呢?整体往外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还让人家的乡下女儿来家里!” 宋小姑她们后来去查过过年时见到的乡下丫头,发现她在医院里攀上了吉秋萍,接着那家乡下人就开始进出吉家,不仅吉秋萍给了她们不少好东西,苏兰还把家里那些东西都给她,这让宋小姑宋老太气得要死。 这时候宋小姑故意掐头去尾,张冠李戴,把苏兰和梁勇扯到一起,让人浮想联翩。 她还不满足,继续道:“她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把错扣到我们宋家身上,一把年纪闹着离婚,还搬到外面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 前几天,你家进进出出那些男人,真的只是搬家?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考虑你的前途,可你爸不忍心,我们不忍心。” 宋征的牙关咬得紧紧的,将拳头捏得噶嘣作响,才忍住了用拳头让她闭嘴的冲动。 外公曾教导他,对于故意挑衅的人,直接无视不要起冲突,与对方争吵辩论,只会落入这种人的圈套,正中对方下怀。 他们要做的,就是跳出他们的预定,让对方措手不及,事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重拳出击,收拾到对方看到自己就避着走。 你说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可是他还做不到外公那种忍耐的程度,最后还是破功的回头,留下冷冷一句。 “别以为你们和宋卫海做的那些事过得久了就没有证据,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要知道,那些被你们害过的人,可都还活着。” 宋小姑愣了下,随后跳脚,“宋征,你什么态度,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做了什么了?什么叫害人!” 送走了梁家几人后,苏兰看着儿子半晌,然后问,“宋家有人找你?” 宋征勾了勾唇角,“是,来让我劝你,说什么让你不要闹脾气,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真是不要脸!” 吉秋萍拍着桌面,“都这样了,她们怎么能说出颠倒黑白的话。” “她们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以前我蠢,被感情蒙蔽了眼睛,看不清罢了。” 吉秋萍护短,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 “你没有错,有错的是她们。” 苏兰已经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已经从迷茫痛苦中走了出来。 “姨妈,我现在很好。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一直看不清,忽然就开了窍一样,一下看清了。十几年的感情,也并没想象中那么难割舍,知道他一直在骗我,我的愤怒对于伤心。原来我对宋卫海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也许我真的狠心吧。” “小兰,不要这么说。” 吉秋萍搂着外甥女,“一个人的心在不在你身上,表现在各个方面,就算宋卫海演技再好,也不可能没有破绽。说不定潜意识里,你早就察觉到他对你的虚情假意;而感情是相互的,所以你的潜意识早早就帮你做了情感切割,只等着一个契机。” 宋征看着母亲和姨婆,默默地从屋内退出。 他到了门外不远马路边的一个公共电话亭,给了看电话的大妈两毛钱,拨了个电话。 那头的电话很快被接起,“喂,麻烦你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他宋哥如此说话,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跌下去。 “宋哥,你被人夺舍了?” 宋征脸上总算露出个和之前一样的笑意,“滚一边去!” 电话那头的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那个宋哥。 宋哥,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你刚刚那样说话,让我很不习惯啊。” “我记得你姑是棉纺厂的分房主任?” “对。怎么了?是谁要分房打招呼吗?” 电话那头的人挠挠头,歉意的道:“可能不成,我姑那人你也见过,特别不近人情。” “我没有想让咱姑徇私,相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她。等下在学校旁的修车铺子见。” 说完他挂了电话,对着正在嗑瓜子的电话亭大婶道:“婶子,我是住在第十三幢的宋征,要是有人打电话找我,麻烦你喊我一下。” 说着,他将一小包从海市带回来的话梅塞给了大婶。 大婶看了下包装,立刻眉开眼笑,“放心,包在我身上。” 隔天就是王家请客的日子,梁勇带着妻女,一家四口穿着孙秀芹抽空做的夏衫,骑着两辆自行车到了距离河口村十几分钟车程到王家村。 王老太就生了两个,分别是王永和他的姐姐王春花。 娘家有喜事,王春花早早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帮忙。 在看到自己弟弟的小舅子一家这么神气后,她眼神闪了下。 她连忙上前热情招呼,“这是亲家大弟吧,这大热天骑车骑热了吧,快喝口冰汽水润润口。” 说着就开了两瓶柠檬味汽水,送到梁勇和孙秀芹手里。 “谢谢大姐。” 梁勇先将手里提着的一包桃酥,一包柿饼递过去,才客气接过汽水,转头递给了梁书弗两姐妹。 王春花见状,眼睛弯弯道,“这是你家两个孩子吧,都这么大了,长得可真漂亮。我记得上次看到,二妹妹还是抱在手里的小娃娃。” “对,小弗,瑶瑶,和婶娘打个招呼吧。” 两个女孩客客气气地和她打招呼,王大姐欢喜的连连应着。 “你们先去屋里坐,我去帮忙择菜。” 要是之前,孙秀芹就要一起去帮忙了,可现在她位置摆的很正,就当这里是远房亲戚,别那么上赶着。 等人走后,梁书瑶问姐姐,“姐姐,这个婶子人很好,还给我们汽水喝。” 这个汽水就是朱志伟他们副食品厂生产的新产品,现在很流行。 一般请客的人家,8人桌上分个人4瓶,现在她一下子给了2瓶,确实大方。 梁书弗捏捏妹妹的小脸,“那是你没见过之前的她。” “什么?” 梁书瑶歪着脑袋。 之前这个王婶子,对他们家可不是这态度。 虽说不至于恶言恶语相待,但也冷冷淡淡的,倒是对马家十分热情。 “没什么,就是感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梁书瑶似懂非懂。 “我们进去吧,也该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第三百二十二章 苦日子还在后头 宋卫海这几年在官场不是白混的,听到苏兰和宋征的话后,脸色只是变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常规表情。 “小征,任性也要适可而止。” 他淡淡地道。 “宋卫海,我不是来和你扯皮的,我们的夫妻关系,就到此为止。所以你也不用再在我面前装了。” 苏兰道。 “阿兰,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哪听了什么话?” 宋卫海一副对她失望的样子。 “你也知道,最近我进入了考察期,肯定很多人眼红我这个一穷二白没背景的人走到那个位置,就故意给我使绊子。” 说到这,他就要去拉苏兰的手,“我们夫妻十五年,更是相知十七年的感情,我承认这两年为了工作忽略了你,可这都是为了我们家好。 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你可千万别被有心人挑拨了我们的关系。那些人就是想故意扰得我家宅不宁,好让我不能专心工作,他们这是想要毁了我们一家啊。你可千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宋卫海一脸的诚恳,“我承认最近因为我妈的事对你们忽略了不少,刚刚我对小征说了些过分的话,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注意说话方式。” 他这番做态,要是之前还真能将苏兰蒙骗过去。 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发芽,早就破土而出;海市好友帮忙提供的证据,更是让这颗嫩苗击碎了宋卫海给她营造的虚假温室,暴露出了残忍的真相。 她以为的爱情、亲情,全都生长在在一堆垃圾上,走出那个虚假温室,瞬间就枯萎凋零。 “宋卫海,你以为我只是试探你?你和我堂姐关系很好啊,连带的也很关心她一双儿女。” 宋卫海听到她提到苏二妞和刘鹏飞,脸色差点绷不住,而他也真的没绷住。 只见他一脸愤怒和屈辱,好似有天大的冤枉一样;再加上那恰到好处的一点羞愤,显得他十分无辜。 “荒谬,无稽之谈!” 宋卫海压低声音吼着,同时还不忘把视线瞥向外面,看看是否有听墙角的人。 “那可是你堂姐,我和她认识还是因为你下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和她有那种关系。” 说到这,宋卫海难以启齿的样子,完美诠释了什么道德卫士。 “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她那亡夫的遗腹子,正经的烈士家庭。你可别跟着那些乱嚼舌根的乡野妇人一样,她们孤儿寡母本就难过,再被人造谣那是逼她们去死。”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不过去年我去海市开会,还真遇到过你堂姐一家。她们好像是带着你堂叔来海市看病,既然遇见了,我就请她们一家到国营饭店吃了顿饭,走的时候我给了她们一点钱,也算是代表你对长辈的一点心意。 因为不过是一桩小事,我忙起来就忘记和你说了。” 这话不仅挑不出一点毛病,还把他这么做的原因归根于苏兰。 他是因着苏兰的面子,才会照顾下她的亲戚。 苏兰冷笑一下,“我很好奇一件事,你和我认识,是不是苏二妞故意引导的。” “阿兰——” 宋卫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兰打断了。 “宋卫海,你了解我不是空穴来风,听风就是雨的性格,既然我今天和你摊牌,那就说明该了解的我都了解的,那些你们瞒着我的事,我也都知道了。” 甚至她手里还有相关证据,但这是她的底牌,不会让宋卫海知道,免得他或有些人狗急跳墙。 “阿兰,我真的没有。” 宋卫海焦急的解释,他看向宋征,“小征,你也劝劝你妈。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宋征一摊手,“老宋,感情牌只限于双方之间有感情时才有效,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打感情牌吗?” “我是你爸!” “老宋,一个无能的成年人,才会用天然的身份,来彰显自己的权威和地位。你一向自诩能力强,会沟通,怎么也沦为了这样的人?” 宋卫海从没觉得宋征的嘴皮子原来是如此的厉害,之前他对宋家人的冷脸和嘲讽,原来还是手下留情了。 “宋卫海,你不用寻找别人来支持你,如果你干脆一点,我不会到处声张,也给互相留下体面。” “阿兰,你就这么绝情吗?不给我机会就给我判刑。” 宋卫海依旧在挣扎,他做的很隐秘,只要不承认,那他就是清白的。 “杨晓勇你认识吧。” 苏兰忽然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而这个人名让宋卫海一下就闭了嘴。 “我说过,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所以不要再妄想用谎言来欺骗我。不仅我知道了,我阿姨,父母他们也知道了大概。 宋卫海,你要是还要点脸,咱们今天就断个干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 苏兰说着,就起身去卧室,拉开衣柜,将剩下的一点衣服都装进袋子里。 跟着进门的宋卫海看着空了一大半的衣柜,眼神闪了闪。 苏兰是早就有准备。 “阿兰,我不是有意的,这件事我可以和你解释。之所以瞒着你,是我太爱你了,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 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堂姐。 但是请你相信,我和她早就结束了。这么些年,不论工作的多么晚,我都会回家,你知道的!” 苏兰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收进衣服袋子,宋征过来帮她提东西。 “今天我搬出去,明天早上我们把手续办了,儿子归我。” 说完她转身往外。 “阿兰,阿兰!” 宋征拦住想要追出去的宋卫海,“老宋,这样你们就可以将样样出色优秀的大孙子认祖归宗了,不是挺好的嘛?宋老太心心念念了好多年,这下得偿所有,说不定一高兴,明天就能出院了。” 宋卫海语塞。 他母亲肯定有话柄被苏兰母子知晓了。 想到这,他不由埋怨起母亲来。提醒她多少次了,这种事不能随意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到了不利于他。 现在果然应验了。 因着苏兰态度强硬,且忌惮她在自己升职的关头闹出事,搅黄了自己的好事,宋卫海顶着难过的脸,深情的眼,在第二天早上应苏兰要求办理了离婚手续。 他办这么快的原因还有一个,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宋征,那就割不断联系。 宋母和宋小姑随后知道了消息,宋母破口大骂。 “走了以后就不要后悔!哼,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我呸!这些年还不是什么活都不干,全靠我儿子养?还有那个小兔崽子,和他那个贱人娘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 “妈,这医药费还没结呢。” “出院!赶紧出院!那些没有用的药全给我退了!” 在宋小姑的提醒下,宋老太匆匆出院。 之前她住的淡定,还每天要求做各种检查,是因为她以为苏兰会来支付医药费。 现在再不出院,这住院钱她都要付不起了。 而她们不知道,她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第三百二十一章 摊牌 和梁书弗所料一样,宋家人还真是马上纠缠过来了。 宋征进门前的黑脸,就是因为遇到了宋小姑。 过完年没多久,宋老太和苏兰再次起了冲突。宋老太干脆住到了医院,对着前来探望她的儿子下属各种诉苦,说儿媳妇不孝,孙子顽劣,将她气到住院。 一番添油加醋,让宋卫海的下属都在心里犯嘀咕。 宋卫海听到了后只是装作不知道,宋小姑当着客人的面假模假样安慰老母亲,实则做实自己大嫂和外甥的那些不利流言。 和苏兰交好的几个家属大院的人来提醒她,苏兰谢了她们后,依旧没有按照宋老太预料的那样服软。 她甚至还去了一次海市,住了大概一周时间。 宋老太以为她是气得回娘家,在病房里对着儿子就是一顿编排。 “动不动就回娘家,这是做给谁看呢?不就是看不起我这个乡下老婆子,我都住院十天了,也不见她来送一次饭。” 宋卫海对苏兰也不满,不管怎么样,他母亲都住院了,作为妻子的总是要表示一下孝顺。否则让他的同僚怎么看?说他连家里的关系都管不好,担不起更重的责任。 索性他升职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否则他肯定要回家好好和苏兰分析分析,让她别扯自己后腿。 也是之前他表现的太宽容了,才让苏兰老在自己面前耍小性子。等她这次从海市回来后,他一定要好好教下她,让她好好收下性子。 宋小姑接到母亲的眼色后跟着打着边鼓,让她哥这次一定要彻底拿捏住苏兰。 “哥,鹏飞也大了,今年已经上海市那边的高中了,没几年就要上大学找工作娶媳妇,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她暗示宋卫海要快点将苏兰手里的钱都拿到手。 不知怎的,最近一段时间苏兰变得扣扣搜搜,甜甜都有半年没买新衣服了。 等她哥拿到苏兰的钱,她要说服和母亲说把钱要过来让她保管,反正外面那个暂时没有名份,要是把钱给她管,名不正言不顺。 宋卫海也有这个心思,他也感觉到苏兰在钱上面没有以前大方了。 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都要拿给苏兰,否则不到月底家里就只能吃青菜咸菜。 想到自己的小金库越来越少,而鹏飞母子那边也要用钱,宋卫海就觉得敲打苏兰迫在眉睫。 于是苏兰从海市回来那天,他特意早早在家坐着,全程黑着脸,打算对刚买进门的妻子兴师问罪一番。 可不等他开口训人,宋征就重重推门而入,大门开得明晃晃。 他皱眉,就要说宋征最近越发不懂礼数,让他去把门关上,结果就被呛了回来。 “不是有话要说吗?还是你有什么事,不能敞着门让人听的?” 宋卫海看向苏兰,“最近小征去了海市,被他爷爷奶奶宠得太过了,一点礼貌都没有。” 哪知苏兰面无表情,“我觉得小征挺好,我的孩子你家不疼,他爷爷奶奶多疼一些,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妈教出来的孩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果然是娘挫挫一窝,她一个人就让整个宋家烂了根。” 自己做了龌龊的事不提,还指责她的父母。 她父母虽然工作忙,不能常陪身旁带孩子,但对于小征的关心一点都不少。 宋卫海忙着往上爬的时候,他母亲妹妹忙着从她这里要好处,是阿姨帮初为人母,手忙脚乱的她带孩子。 她的父母更是一有空就打电话过来,等小征大一些后,每到寒暑假将,他们就将孩子接过去,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宋卫海是有什么脸,说出指责她父母不是的话? 哦,是他马上要升职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是宋常务了。 哼,这是瞧着自己前途无限,不需要再讨好岳父岳母,获取隐形资源了。 他想得倒美,让人往上一步难,让人往下一步还不简单? “苏兰,你什么意思?” 宋卫海不悦道,“我母亲虽然是农村妇女,没什么文化,可她一辈子老实本分,这些年更是为了两个孙辈从乡下搬到县,绞尽脑汁想为我们减轻负担。 就算你和她过不到一起,不想尽一个儿媳妇的责任,也不能这么诋毁她。 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你再说这种话,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是要剜了她的心。” 苏兰看着变得慷慨激昂,化身为忍辱负重大孝子的宋卫海,忽然觉得他面目可憎。 那斯文的表皮已经掩盖不住他灵魂的恶臭,一想到自己和这样的人生活了十几年,她就作呕。 心理的反应直接让她干呕出来,宋卫海瞪大眼,“苏兰,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征拧开保温杯,给母亲喝了两口后才道:“不是很明显吗?嫌弃你说话味冲。” “小征!你能不能不要跟着你妈瞎搅和。” 宋卫海一副儿子顽劣不堪的无奈样子。 “小征明明是实话实说,你这样子却搞得他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苏兰将保温杯拧好,拆穿了宋卫海的心思。 “我之前就纳闷,小征虽说顽皮,却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无非是小时候抓了蚯蚓逗一起玩的小孩,将鞭炮放在自家水缸里炸水花,把邻居家鸡身上的毛拔了做鸡毛掸子,可那时候他才四五岁,而且教育后都改了。 他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吗?有弄坏人家东西不赔,偷抢人家东西,欺负比他小的孩子,还是干了其他什么坏事吗?这些统统都没有! 但为什么大家说起他总是一副头疼脑大的模样,我现在总算明白了,那是因为有你、你妈和你妹这三个他的至亲血脉,在外面抹黑他!” 苏兰想到打听来的消息,就气得发抖。 是她不称职,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宋卫海脸色一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要求证吗?咱们现在就去大院里找个阿婆阿爹问问!” 见苏兰要往外走,宋卫海连忙道:“小征性格本来就不太讨喜,他又和我妈不亲,我妈说话时微微带点个人情绪,也是可以理解。” “呵,个人情绪,我看是故意为之吧。为了她那个孝顺贴心的宝贝大孙子!也是,那个人马上要成年了,说不定还能考个名牌大学,她可不是急着要认回来。” 苏兰的话让宋卫海瞪大了眼,下意识就要去关门。 宋征迈出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急什么,门开着不是很亮堂?刚好也让阳光照照那些阴暗心思。” 第三百二十章 有消息了 “纪师傅去哪了?还在虞县吗?他过得怎么样?” 梁书弗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从纪师傅忽然失去消息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情况有点复杂。”宋征摇头,“他不太好。” “怎么了?” 梁书弗焦急的问。 “去年有个自称纪师傅的侄子找到县里,说他的父亲,也就是纪师傅的大哥快不行了,想在去世前见纪师傅一面。” “纪师傅不是从小跟着他师傅吗?哪来的侄子?” 梁书弗皱眉。 干奶奶说过,纪师傅从小就被家里卖给他师傅当小厮。 大师心地好,看纪师傅年纪小又机灵,就把他当学徒,教他一些本事。 没想到随手教的纪师傅很有天赋,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后来战乱,大师妻儿意外离世,于是就把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收成徒弟,给自己养老送终。 “呵,纪师傅老家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纪师傅在虞县国营裁缝店工作,就找了过来。” 宋征的话中满是讥诮。 “纪师傅跟他回去了?他现在在哪?” 梁书弗十分肯定。 “对,刚好有人举报纪师傅在工作中以公谋私,裁缝店那边停了他的职。纪师傅就跟着那人回了老家,江县下的一个村子。 我托人打听了很久,拐了好几个弯,才得到了确切的地址。老头现在被关在乡下的牛棚里,身体也不好,咳嗽咳了大半年了,那边的人递消息来说活不了多久了。” 梁书弗坐不住了,“那户人家没给纪师傅看病吗?” “他们把老头子带回去,打的就是要他遗产的主意,哪会好心带他看病。” 宋征可算是看透了,有些所谓的亲人,比披着羊皮的狼还可怕,恨不得把你拆骨吞肉,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那能和那村子所在大队联系下,让他们管管吗?” 梁书弗提议。 “没用,人家说这是家事。” 宋征摇头。 所以血缘关系很麻烦,那些人仗着所谓的血缘,做着丧尽天良的事,法律管不着,其他人就算看不过,最多只能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宋征也塞了钱,让大队去做工作。可那边态度很坚决。 “你能托人把纪师傅送去医院吗?让他养好身子,然后自己提出要回虞县。只要他回到这里,我再想办法让他摆脱那个侄子。” 只要纪师傅对外说要回虞县,他那个侄子也不能强拉着人不让走。 “那家人看的紧,不让外人见老头子。” 宋征摇头,“就是大队的干部去,也没能见到。” 见不到人,就拿他们家没办法。 你们说我把人扣下,有什么证据?我这分明是为孤寡无依又病重的老叔养老送终。 何况那个村上还有老头子其他本家人,他们肯定早就协商好了利益分配,这种时候肯定一致对外,大家都等着老头子咽气后,瓜分他那三瓜两枣。 “那怎么办?” 梁书弗听了后十分焦急,但也知道这种事不好办。 “他们求财,那就用财让他们心甘情愿把老头子送到虞县。” “给钱?” 梁书弗想了想,好像确实只能这样,“不知道他们要多少钱?我家先去凑一凑。” 宋征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和你非亲非故,你就这么舍得?” “他和你非亲非故,你就这么上心?” 梁书弗反问。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了道别的声音,宋征才开口,“不用准备钱,我自有办法。” 那些人,不配拿到他们的一分一毫。 不仅如此,他还要他们把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狠狠刮他们一层皮,让他们再也不敢伸手。 梁书弗有点好奇,正想问,就听宋征道:“你爸妈她们出来了。” 梁书弗立刻心领神会。 有些事,不告诉家中的长辈比较好,免得她们跟着操心。 而且—— 梁书弗看了眼宋征,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和宋征在某些地方挺像的。 心硬,可能吧。 对于敌人,他们从来就是不留余地。 这种做法是不符合这个社会的主流思想和价值观的,但那又怎么样? 只要他们藏好了,别人不知道就行。 于是梁书弗只能点头,匆匆留下一句,“有事情你给我们乡里的供销社打电话。” 说这,她就要迎上去。 “等等。” 宋征喊住了她,并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拉过她的手,用钢笔快速在她手心写下了一串数字。 “这是联系我的电话,每天早上7:30前和下午5:00之后,我都能接到电话。” 写完后,他就将梁书弗的手掌捏成拳头。 “小弗,怎么了?” 回去路上,梁勇见女儿有点沉默,就关心的询问。 “啊?” 梁书弗回过神,“没事,就是有点吃撑了。” 她摊开手心,看到上面笔锋锐利的几个数字,仿佛还能感觉到尖锐的钢笔头滑过肌肤的触感。 不疼,还有点痒痒的。 难怪宋征的字好看了,力道收放自如,就是在手心这种不平整的地方都能写得丝滑无比,毫无滞塞之感。 据苏姨说,他在暑假的时候自学完成了初中剩余2年的课程,还获得了一个青少年格斗比赛的奖。 想到这,她微微叹口气。 老天爷还真是偏爱他,给了个聪明的脑子,还给了他超强的执行力和自控力,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不过她也不差,虽然不像宋征一样过目不忘,随便看看什么都能学会;但她精力足,每天睡7小时就精神抖擞,剩下的时间用来学习和兼顾工作,也够了。 勤能补拙,天道酬勤。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耳边父母和瑶瑶还在说着今天这顿搬家宴,一家人都对苏姨的决定持支持态度。 尤其是母亲,更是有感而发,“兰姐才四十岁不到,跳出泥潭也好。” “都说宁跟要饭娘,也不跟当官爹,小征也是个好孩子。” 梁勇作为父亲,作为男人,却十分能共情苏兰。 “是,小征看着越来越稳重了,兰姐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梁书弗也没有纠正他们,苏姨绝对不是要饭娘,宋征那个当官的爹,可能还没有苏姨来得富裕。 虽然苏姨没有说,但是她见过宋家人,也从一些点滴言语中能推测宋征那个爹乃至他全家,都是软饭硬吃的人。 现在苏姨和他们没了关系,这日子可能会过得比之前紧,就不知道她们之后会不会来纠缠苏姨。 第三百一十九章 离婚了 在王家摆宴之前,梁书弗一家先去苏兰新家暖房。 苏兰和宋征新搬的房子是靠近吉秋萍的一套独立小院。 小院不大,进门就是一个小水塘,里面养了一些睡莲金钱萍,睡莲下有调皮的小金鱼正你追我赶的捉迷藏。 池塘周围围着一圈高低错落,大小不一的假山石块,间隙中种着一撮撮兰草。 整个池塘看上去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苏兰招呼大家进屋子里坐,屋子里的家具有点陈旧,但擦拭地干净透亮,不仅不破败还有时光沉淀后的厚重气息。 梁书弗看着用一个青瓷茶壶给她们倒凉茶的苏姨,发现她面色红润,整个人恢复之前刚认识时的恬静柔和。 “怎么了?” 察觉到她看着自己,苏兰问。 “发现苏姨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孙秀芹也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苏兰笑道:“之前处理一些和小征父亲的家事,废了些心神,现在都处理干净了,一身轻松,睡得好吃得香,自然就有好气色。” 孙秀芹和梁书弗没想到她这么豁达,竟然自己说了出来。 见几人惊讶地瞪大眼睛,苏兰得意一笑,“被吓到了吧,哈哈。” 吉秋萍拍她一下,“调皮!” 苏兰摇头,“秀芹和小弗,瑶瑶才不会像外面那些一样编排我,所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几人,“我和小征父亲分开了,有些人知道的人说我瞎折腾,他们觉得就算男人犯错了,女人也该睁只眼闭只眼,这才叫包容,才叫贤惠。 况且他们觉得我年纪也大了,再忍忍一辈子就过了,可我偏偏要和宋卫海离婚,实在是太丢脸了。但我偏偏不想忍,又不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好丢脸的。” 孙秀芹还没反应过来,梁书瑶已经扑上去,“苏姨不难过。” 梁书瑶道:“苏姨,夏虫不可语冰。日子是你自己的,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孙秀芹不会安慰人,只是跟着点头。 “我们当初和梁勇父母分家,也又不少人人在我们背后说闲话。但人家说人家的,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一点都不受影响。” “小征也是这么说的,只要我在意的人理解我,其他人的话无关紧要。” 苏兰将两个女孩搂进怀里,“苏姨不难过,苏姨现在可开心了。” 吉秋萍的眼角有点湿润,小兰上半辈子太波折了。 不过比起瞒在鼓里稀里糊涂过一辈子,还是知道真相,清醒地活着更好。 宋卫海那个混蛋,竟然做出那种事,还隐瞒得这么好。 要不是这次为了找人,小兰联系了海市的老同学,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现在小兰爸妈都在,她也还活着,宋卫海就能做出这种事,等他们都死了,到时候宋卫海身居高位,他会把小兰和小征欺负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让外面的人登堂入室? 那还不是随便什么人,是小兰从小认识的,喊着姐姐的人! 宋卫海和苏二妞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苏二妞全家都不无辜,苏二妞那两个孩子的身份,她家里都统一口径,他们肯定都早就知道实情。 吉秋萍想到过年时,苏家兄妹还上门给姐姐姐夫拜年,这些年姐姐姐夫还念念不忘要照顾他们一家,她就和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都这样了,小兰的心里肯定更难受。 现在看她慢慢走出来,恢复了精神气,吉秋萍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对了,我早上起来做了一些绿豆糕,你们快尝尝。” 苏兰松开两个姑娘,然后站起来,从网纱罩里端出一碟子嫩黄绿的糕点,“小征说味道不错,早上出门吃了好几块。” 说起儿子,苏兰眉眼弯弯。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小征。” 和苏兰熟了后,孙秀芹也敢喊宋征的昵称了。 “他去锻炼了。” 苏兰道,“暑假我让他去我爸妈那边待了一段时间,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算算时间他也快回来了,不过他变化可大了,等下你们见到了别惊讶。” 梁书弗心想,变化大? 还能大变活人? 可等她见到宋征的时候,就明白苏兰说这话的意思。 眼前这个身高一米八出头,留着短茬子头,皮肤黑到发亮,眼神里带着野兽般凶狠眼神的年轻男子,是之前那个骑着脚踏车都不乱发型,一脸臭屁嘴贱的少年? “这是小征?” 孙秀芹也惊到了。 宋征看到屋内几人,脸上的冷色收了收,眼中也带上了微微暖意。 “梁叔,孙姨。” 在对上梁书弗好奇的眼神后,他扯了个笑,“梁书弗,好久不见。还有你,瑶瑶。” 一年级的梁书瑶瞪着眼,就和第一次认识眼前人一样,“你真的是宋征哥哥?” 因着干奶奶的关系,宋征在梁书瑶眼里也是自家人,再加上他经常给姐姐寄一些学习资料,所以梁书瑶觉得这个大哥哥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坏。 苏兰笑了,“是真的,你宋征大哥这暑假长高了五六厘米,每天在太阳下锻炼,所以结实了不少,也晒黑了不少。” 梁书瑶站到宋征面前,用手比划了下两人之间的高低差距,然后张大嘴巴,“哇,真的好高啊。那宋征哥哥以后是不是长得比门框还要高,那在家走路都要弯腰了。” 大家被她的童言童语逗乐了。 苏兰故意装得很烦恼,“是啊,以后你宋征哥哥在家都得弯腰,愁死人了。要不我让他少吃一点,这样就能不太高了。” 梁书瑶连忙摇头,“饿肚子不好。饿肚子很难受,不要让宋征哥哥饿肚子。” 她和姐姐都尝过那个滋味,肚子里火辣辣,还会头晕眼花,做什么都没力气,睡觉都睡不着。 “这样吧,我们建一个大大的房子,把屋顶建得高高的,这样宋征哥哥就不用弯腰了,不过宋征哥哥也要努力赚钱,要建那样的屋子肯定很贵。” 苏兰愣了下,然后忽然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是个好办法,那我们造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大家可以一起住。” 连七岁的小朋友都知道应该要为孩子生长提供支持和引导,而不是打压和放任。 宋卫海真不配做一个父亲。 吃完午饭,宋征把一些从海市带回来的的特产帮着挂在梁勇家的车把手上。 见梁书弗走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绑他的。 梁书弗帮着扶好车把手,“你还好吗?” “什么?” 宋征低头和手中的绳子较劲。 梁书弗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冒犯,有点可笑。 就算苏姨单身了,但宋征还是那个骄傲的少爷,可能在宋征眼中,自己只是干奶奶的亲戚而已,她凭什么去可以关心他? “没什么,我听说人忽然长高会骨头疼。” 她换了个话题。 宋征终于将绳子绑好了,他晃了晃,确认很结实,才抬起头,“补钙就不疼了。” 他走到梁书弗身旁的水池边,拧开龙头洗了下手。 水声淅淅,伴随着他低沉的声音,“至于我父母的事,我并不觉得难受。有些毒疮,早点刺破挤出来,虽然一时难受,总比感染全身最后没得治要好。” 梁书弗看向他坚毅的侧脸,正好遇到他转头,两人对上眼神。 宋征的眼中的冷意让她愣了下,然后她就见他笑了下。 “谢啦。” “不客气。” 梁书弗下意识回道。 “对了,纪师傅有消息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邀请 王威是农村籍义务兵,除了义务期限外,他又自愿延长2年,一共当了5年兵。 按照规定,王威这种条件一般不安排工作,退伍后回村自寻出路。 不过王威在服役期表现优秀,本来是有机会转为士官的。 但王威脑子清醒,再加上有父亲和他那些老战友们的提醒,知道自己这种出生背景的义务兵就是转为士官,以后也成不了军官。 也就是说他若执意留在部队,这辈子前途一眼看得见头。 所以他把成为士官的机会让了出去,然后用自己的一个三等功请领导出面帮忙和海周乡政府沟通,给他解决了工作问题。 至于他选这个时候,也是因为得到父亲递来的消息,乡里公安驻点刚刚改革,还成立了联防队,目前正式缺人的时候。 于是他光荣退伍,无缝衔接进入海周乡派出所联防队。 王威一回村,王家杀鸡宰鸭,请亲朋好友吃饭。 作为梁丽华的娘家,梁传根和殷贵男自然是坐上宾,至于马家,因为梁秀梅进了牢里,马曙光又是闹出侵占集体财产的事,王老太的意思是反正都离婚了,就不请马家了。 但作为梁丽华亲弟弟的梁勇家,那是必须要请的。 梁丽华有点不乐意,和婆婆说她这个大弟不听话,没有一点血脉亲情,竟然和大妹断绝关系还将人送去牢里,这种冷血的人她也不愿意来往。 王老婆子额头上青筋直跳,她真是恨不得想敲开儿媳妇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否则怎么会如此拎不清。 要她说,梁家现在最值得结交的就是梁勇一家,不止是因为他们家蒸蒸日上,还因为梁勇一家脑子正常,为人正派,不用担心和他们相交了反过来被咬上一口。 小威和小英年纪都大了,马上就要说亲结婚,要是外婆家亲戚都是梁传根梁秀梅之流的,人家会怎么看? 如果能和梁勇他们家交好,不说能得到什么好处,至少也是脸上沾光,未来的亲家们也不会看清两个孩子。 请人过来吃饭不是结冤家,要是梁丽华到时候还是这张脸,还不如不请。 王威见奶奶一副被气到了的样子,连忙劝道:“奶奶,你去看看请客的菜单,这边我来和我妈说。” 王老太看了眼虽然不高,但成熟了不少的大孙子,拍拍他的手,“好孩子。” 说完,她看也不看儿媳妇一眼,就去和儿子对菜单,商量请哪些人帮忙。 “小威,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王威见王老太走了后,对上母亲炫然欲泣的眼神,瞬间有种无力感。 “妈,你和大舅关系一向好,大舅这些年过得也确实很苦,分家后日子越过越好,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我没有不为他高兴,就是觉得他心太狠了,就算和你外婆他们有点口角,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闹成这样让整个大队都看你外公外婆一家笑话。” 王威心里叹气。 大舅和外公一家何止是有点口角,他都听王英说了,分家前舅妈差点没命,分家后小表妹又差点被二姨弄死,换成他只会做的更绝。 但是他知道对母亲不能说这些,她被外婆洗脑洗得凡事都站在他们那边考虑。 于是他只能劝道:“你也说都是一家人,那你何必与大舅斤斤计较。这次请他们来,也是一个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到时候你在双方之间调和一下,大舅和外公外婆就又能走动起来了。” 梁丽华收住了眼泪,想了一会,点头,“你说得没错。” 接着她拉着儿子的手,“你这么懂事,是不是这几年特别辛苦啊?我都和你爸说了,当个三年义务兵就行了,他非要你延长两年,还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次。” 王威忍着肉麻,将母亲的手拉开,说了几句就借口找王英有事就跑开了。 “小英。” “哥。” 刚刚下班正在给地里的茄子浇水的王英扭头,看到自己大哥走来。 王威主动接过长柄勺,给干巴的土地浇水。 “你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今年水泥厂效益不错。” 王英就开始将枯死的草拔掉。 “那就好。家里要请客,到时候爸和我一起去请大舅一家。” 王威道。 “妈同意了?” 王英知道母亲的变扭,最近一段时间没少埋怨大舅一家。 “嗯。妈就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对了,你在给我说说大舅家的事,到时候上门我也注意点。” “这半年来我们没什么来往,我也是上班的时候听人说的。” 王英就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大哥说了下。 “对了,梁书弗她们好像和你们派出所的几个民警挺熟的,上次找梁书瑶的时候,他们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王威听后点点头,然后岔开话题,“爸说过年前给你相看人家,你有什么要求不?” 王英脸一红,“人好就行。” 王威点点头,“这点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给你把关。” 去梁勇家之前,王永打了退堂鼓,于是换成王威和王英两兄妹登门。 见到两人来,梁勇还是挺高兴的,孙秀芹也是客客气气,倒茶端点心的招待。 “人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 王威特意提了一兜子他当兵那个地方的干馍馍过来,这东西在海周乡没有,吃起来又香又松,还能饱腹,当礼送拿得出手。 “不是什么值钱货,几口吃的给两个妹妹尝尝鲜。” 孙秀芹听了这话,对着王威看了一眼。 看来出去当兵几年,变得圆滑不少。 “对了,大舅,舅妈,我好几年没回来了,家里就想请客个,让大家来聚聚,免得走在路上亲戚之间都不认得。日子定在大后天,你们到时候早点来吃酒啊。” 王威热情的邀请,王英跟在一旁附和,“是啊,因为时间刚刚定,又有点仓促,所以爸妈赶着去远一点的亲戚家通知了,就派我们两来大舅家。” 梁勇迟疑了下,就应了下来。 王威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打听两个表妹的消息。 “小弗已经上初中了吧,这时候还没放学?我也有两年没见过她了。还有瑶瑶,听说已经上一年级了。” 听到他说起两个女儿,梁勇眉开眼笑,“对,这时候都在放学,还没回来。” 自从出了被绑架的事情后,小婶他们都不放心两个小孩,每天都是小叔公去接两个孩子放学。 王威听后表示赞同,又和梁勇说了一些在部队里的事,以及这次回来的安排后,才和王英起身告辞。 两人走出梁家二层小楼后,王英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王威问。 “大舅家也是起来了。” 王英的话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之前她母亲四个,就大舅一家最苦,梁书弗两姐妹也是他们堂兄妹里最可怜的两个。 可刚刚她看到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漂亮又新颖。反观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三年前的旧衣服。 王威提醒妹妹,“大舅运气不错,第一个吃螃蟹赌赢了。哎哟以前我们小,不懂事,没有好好和小弗她们姐妹相处,看见马亮他们欺负两个小的也没站出来,关系到底生份了些。 不过现在也不晚,以后我们多和大舅家走动,关系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王英点点头,“嗯。” 等两人走后,梁勇看了眼妻子,有点心虚。 孙秀芹瞪了她一眼,“看我干嘛。” 梁勇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大姐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们的事,而且王威这孩子好几年才回来一次,这次退伍回来进了联防队也是喜事一件。他一个小辈,和我们又没有什么恩怨,现在还亲自登门请我们,我们做长辈的也要给他些面子。” “去就去呗。”孙秀芹道。 梁勇愣了下,然后惊喜道:“谢谢老婆!” “不过我丑话说前头,你爸妈和大姐到时候要是又作妖,别怪我不给他们脸。” “这点你放心,要是她们又要兴风作浪,不用你出手,我也不会忍着。” 亲人之间的那些情分,早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中消磨殆尽,现在他对她们只剩下了面子情。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画大饼 “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明天你就去给刘家公子相看。” “我不去,家里闹成现在这样,又不是我责任。还不是你们纵这马亮乱来,要不是他,我们家会没钱吗?” 马丽亚觉得自己要疯了。 自从中考结束后,他爸对她要么威胁恐吓,要么就是直接上手,她只能避到何嘉旺那里。 可她才出去多久?家里就摊上这么大的事情。 本来以家里的家底,等她到了18岁先和何嘉旺订个婚,然后带着属于她的嫁妆嫁进何家,以后跟着何嘉旺做城里人。 现在什么都没了! “那些钱又不是我用的,现在凭什么要牺牲我,让我来给你们还债!” 马丽亚崩溃大吼,“两万块,马亮要你们说给就给,我要个两千块,你们就推三阻四!现在两万块被他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拍拍屁股自己跑了,倒是要我给他收拾烂摊子!凭什么!” 之前马家条件好,马亮备受宠爱,性子骄纵霸道,马丽亚从小就知道家里谁有地位,谁受宠,所以在她有意讨好下,兄妹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马丽亚第一次对马亮生出怨怼,是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讨好他讨好父亲爷奶,他们只会将好东西留给马亮。 她对爷奶,父亲,哥哥的讨好都是建立在他们掌握了更多资源这个前提之上,现在家从殷实变得赤贫,还是因为马亮和马曙光的原因,这让她怎么不愤恨。 “牺牲?从小到大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供的?我养你这么大,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马丽亚不服气,“又不是我要你们生的,你们生了就得养我。况且要是我没生在这个家,说不定还能投胎到县城当官人家,哪里还要窝在乡下这种穷地方。” 在县城见识了半个月后,马丽亚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不说那些去供销社买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有钱人,就是县纺织厂的女工,身上穿的,日常用的加上平时出去玩,都十分潇洒。 哪像她想买点东西还要卖乖讨好,才能得个几块钱。 县城人凭什么过那种好日子? 不就是投了好胎生在了县城,就能在县城招工,不仅工作体面,收入不低,还能找门好亲事。 以她的长相外貌学历,要是生在县城,肯定过得比那些人都要好。 马曙光听到女儿的控诉,笑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不成?没有了我副厂长这个名头,走出去谁认得你马丽亚? 你引以为豪的相貌,都是花我钱养出来的,要是和隔壁丑丫一样每天下地干活,你的脸还能看?学历?考试连总分一半都考不到的人,还好意思提学历?” 马丽亚被父亲的贬低激地脸皮涨红,“那又怎么样,至少我和何嘉旺好着,以后我就是何家的媳妇,要去县城过城里人的日子。” “你以为何嘉旺能娶你?” 马曙光呵呵笑着,“何家本就是靠姻亲往上爬的人家,他们挑选儿媳妇只会三挑四捡。在我出事前,你还有可能进他们家门,现在,没可能了!” 马丽亚不信,反驳道,“何嘉旺什么都听我的!” “那江雪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贱人勾引何嘉旺!” 一向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影子人,竟然了背叛她,这让马丽亚暴跳如雷。 “比起刘家的权势,何家根本不够看,而且何嘉旺的外貌丑陋,给刘家公子提鞋都不够,让你去给刘家公子相看,那是让你高攀了。 刘家出手一向阔绰,要是你被他看上,县城的工作直接安排;要是你能为刘家生下孩子,你一直想要的羊呢料大衣,真皮皮鞋,蕾丝手套,金项链,玉手镯,统统手到擒来,就是你要在县城哪个部门当个领导,都不在话下。” 马曙光做了多年领导,深谙洞悉人心之法。 马丽亚又是他女儿,什么性格他自是清楚不过。 对于一个爱慕虚荣的小姑娘来说,面对这些大饼很难不心动,况且他还有杀手锏。 “你想想看,等你发达了,穿金戴银坐着小汽车回海周乡,你那些还在工厂里灰头土脸种地的同学是不是都要拼命恭维讨好你?以为自己考上高中就能改变命运的江雪会不会奔溃?眼睛朝天看的梁书弗,会不会对你的生活又羡慕又嫉妒?她赚再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入流的个体户,你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家的那些生意做不下去?” 果然,马丽亚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然后她纠结了半天,开口问,“可是传言刘天宝十分残暴,还杀——” “丽亚!” 马曙光打断她的话。 “公安早就查过了,那都是没有影的事,你不要人云亦云。”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马丽亚想要过好日子,可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对于这么蠢的女儿,要不是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他真是懒得花心思去教她。 “你只要听话,不要学那些不识抬举的女人,刘家公子肯定会疼你的。” 马曙光接着安慰,“况且还有我。虽然我不是副厂长了,但还是认识不少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不会有事。 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让刘家公子看上你,然后趁着热乎劲,赶紧把孩子怀上,这样你下半生就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马丽亚也不算特别蠢,她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可是我还不到结婚年龄,怎么生孩子?” 刘家虽然不挑孩子的妈,但还是挑儿媳妇的。 以他现在的处境,是上赶着求着刘家收了马丽亚,哪能要求什么结不结婚的事。何况刘家公子不是个定得下心的人, 不过马曙光没有戳破马丽亚天真的想法。 “这有什么?刘家在本县关系多,只要你得了刘家公子喜欢,好处多到你想不到。 你瞧刘天宝的母亲,平时逛街只去海市和宁市的百货公司,买东西从来都不看价格。你要是怀了刘天宝的孩子,就是他们刘家的少奶奶,以后出入都有小车接送,和他亲妈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马丽亚听了后,捂住激动到发红发烫的脸,最后娇羞地点头。 马曙光见状,心里石头松了一半,随即就道:“等下我带你去县里的老裁缝铺,选两套衣服,明天穿着新衣服去见人。” “我都听您的安排。” 9月初,梁书弗正式升入了初二,继续担任班级班长。 广播站那边,姚爱红接替了原站长的位置,梁书弗成了主力的笔杆子。 因为每天的广播节目很受同学欢迎,校长让广播站再接再厉,先搞一个国庆专栏,于是梁书弗忙得更是脚不沾地。 正在这个时候,王威退伍回海周乡,梁丽华抱着儿子哭得肝肠寸断。 第三百一十六章 探望 在开学前倒数第二天,梁书弗带着几件连衣裙,坐着凌晨的车去海市找梁书红。 梁书红刚刚从外市表演完回到宿舍,队里给她们一天的时间休息。 她刚躺下没多久,听到楼下喊有人找她,急忙披了衣服下楼。 在看到门口的梁书弗后,她惊喜万分,连忙和宿管阿姨说了声后将人带到自己宿舍。 “小弗,你怎么来了?” 她离开家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期间忙到一次都没能回家。 梁书弗指了指手里的包裹,“我来送你同事们之前定的衣服。” 到了宿舍,梁书弗将装着衣服的包裹放在桌上,然后又将小叔婆和堂婶寄给她带的东西从另一个牛仔布手提包里掏出来。 “小叔婆让我带了她做的酱瓜和酱炖小虾米,堂婶让我给你带了一些卫生用品和贴身衣物,还有她做的秋冬棉鞋,让你在宿舍里穿。” 梁书红看着那些东西,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她们都好吗?身体怎么样?” “好,小叔婆每天中气十足,堂婶也和其他婶子婆婆有说有笑,堂叔的拖拉机生意不错,经常有人请他运货。小叔公精神头好得不得了,整天侍弄家里几分地,还有书平,他现在在托儿所也很乖,瑶瑶说他现在可得老师喜欢了。” 听到家里都好,梁书红红着眼睛笑。 “那就好。” 梁书弗看了眼变化很大的堂姐,个子又高了点,一头长发扎在脑后,露出光洁干净的脸庞。 从刚刚她走路的姿态,已经没有半年前含胸驼背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全是舒展和大方,看来训练效果显著。 “书红姐,你呢?” “我在这一切都好。队长、教练还有其他队员都很照顾我。” 虽然也有对她不冷不热的人,但大部分人还是很友善的,比她之前在乡下过得日子舒心多了。 这里没人会因为她的身高和体型来嘲笑她,相反,这甚至还是她的优势。 “看到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 梁书弗从梁书红的外貌、举止、说话等各方面看,知道她没有报喜不报忧。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梁书红的室友回来了。 看到宿舍有人,那个纤细高挑,皮肤白皙到透光的长卷发女孩愣了下。 梁书红连忙给两人介绍,“小北姐,这是我的堂妹梁书弗,她是给我送东西来的。小弗,这是我们表演队的小北姐。” 梁书弗立刻笑着和女孩问好:“小北姐你好,书红姐在电话里经常说起你对她的照顾,我们全家都十分感谢你。我们一直想当面和你道个谢,没想到今天这么巧,还能碰到你真人,果然和书红姐说的一样人美心善。” 莫香北听了梁书弗的甜言蜜语,立刻笑了起来。 “原来是小红的妹妹啊,之前你们给小红还寄土特产来分给大家,真是太客气了。” “都是一些乡下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你们要是喜欢下次再寄。我们乡下搞起来方便。” 梁书弗道。 之前她让小来婶子从父亲收的酱菜里面拿了点,连着小叔婆做的酱炖肉一起寄到书红姐这里,让她分给大家。 “小红年纪小,我虚长她几岁,住在一起照应下也是顺手的事。哎呦,瞧我说了这么多,你大老远来看小红累了吧,赶紧坐着歇下。” 说这,她还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给梁书弗,“吃块巧克力补充些体力。” “谢谢小北姐,我书红姐能和你住一起,真是运气好。” 梁书红看着才认识不到五分钟的两人,热络地聊了起来,她连一句话也插不上。 “书红姐说你们平时训练强度大,晚上回宿舍会饿,就让家里炒了一些焦麦粉带来,和大家一起分分。这东西吃起来方便,肚子饿的时候挖个两勺用热水冲开,又饱腹又不会长胖。” 梁书弗一边说一边将单独包好的小油纸包递给莫香北。 “我正发愁晚上吃点什么好。不吃饿的慌,吃了又怕长胖。小红,谢谢你啊。” 莫香北朝着梁书红道谢。 梁书红想说这不是她让准备的,就见小弗朝着她眨眨眼,然后就只能认了下来。 “不,不客气。” 接着她忽然道:“小北姐,你要的衣服做好了,你要不试试?” 莫香北听后眼睛亮了,“在哪,我试试。” 梁书弗问清楚了她定的是什么尺码,什么款式后,熟练的从包裹里拿出两条连衣裙。 莫向北迫不及待拉上布帘子去换上,她穿上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小弗,没想到原来这些衣服是你家做的,一点都不比我们厂的差。” “我们家的衣服,布料大都是从海市的布匹批发市场进的高品质面料,款式也都挑时下流行的做。不过实话实说,我们的版型还是差一些,毕竟国营厂里的大师傅都是一身本领。” 梁书弗一边说,一边上前帮莫香北调整连衣裙上的腰带。 她的手灵巧的将莫香北随意系好的腰带打成漂亮的蝴蝶结形状,让整件衣服质感上升了一个层次。 莫向北看后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弗,你这手也太巧了,也教我吧。” 梁书弗点头,“好啊。” 于是她手把手,教莫香北打了两款蝴蝶结,一款玫瑰花扣,还有两款适合风衣和大衣的钻石扣和十字扣。 莫香北看得连连惊呼,“你怎么会这么多啊?” “可惜我还有事,不然还能教你丝巾和针织围巾的系法。” 梁书弗这手本领是从吉秋萍手里学到的,作为民国千金,吉秋萍对服饰的搭配和穿法很有一套,苏兰也深得真传。 而梁书弗学一来是为了提升品味,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将样衣搭配的更好看,吸引人下订单。 “那你下次再来。” 莫香北道,她想了想后补充道:“那个什么风衣,大衣,你们厂里要是做好了款式,也一起带过来看看。” “嗯,那到时候我再来。” 梁书弗的到来,不仅让梁书红和舍友拉进了感情,梁书弗也在时装表演队有了初步的人脉。 接着半天,梁书弗去了海市批发市场,熟门熟路和顾老板订下了一批秋季面料,又添了一些夏季轻薄面料,坐上了提前买好的回程车。 等她在虞县长途车站下车的时候,梁勇推着自行车已经等着了。 “爸,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梁勇从胸口掏出一袋子糖炒栗子,“你坐在车上吃,回家再吃饭。” 梁书弗接过还带着余温的糖炒栗子,跳上梁勇的后车座,剥了一颗送进嘴里。 栗子香甜温糯的味道瞬间一下铺满整个口腔,她满足的眯起眼,再吃了一颗后将纸袋子紧紧捂在胸口,打算等回去后全家一起分。 自行车的车轮“吱吱”滚动着,月光照得她们的影子又细又长。 在同片月光下,第八小队马家的房子被照得一片惨白。 被县纺织厂保安警告后,不得不从何嘉旺宿舍里搬出来的马丽亚,一脸苍白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蜡黄,眼睛突出,面色阴沉的男人。 “爸,你说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朱志伟看到梁书弗过来,十分惊喜。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朱志伟对她的态度就和对待一个多年的朋友一样。 “您让高伯伯转告我您调任了,我就想着有机会来看望您,不知道朱经理欢不欢迎。” “当然欢迎!” 朱志伟现在是烟酒糖果公司的二把手,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现在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十分饱满,脸色都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就算咱们现在没有业务往来,但还是朋友,你可别和我说生份的话。” “我绝不和您客气,以后一有机会就来叨扰您。” 两人之前互相成就,朱志伟靠着漂亮的采购成绩成功入选烟酒糖果公司,亮晶晶头花则在朱志伟的帮助下,快速打开了苏市几个县城的生意。 两人聊了一会,说起高喜德,现在已经是供销公司的采购总监了。 “说是采购总监,但其实被架空了。石有才安排了个人接替我的位置。” 朱志伟叹了口气,“那个新的采购主任不是和高喜德唱反调,就是跳过他和石有才汇报。” 梁书弗恍然大悟,“难怪高伯伯最近都说忙,看来是不想我去供销公司看他。” “高喜德也是不想你担心,他一个起起伏伏几次的老油条,能应付的了。” “嗯。” 想到高喜德能在为围堵的绝境中大胆的找上她,梁书弗也相信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你们亮晶晶这个牌子打出点名堂了,听说还参加了财经中专的校服投标。” “也是凑巧认识里面的老师,我们就是陪跑顺便练练手,最后学校肯定是要选择国营背景的工厂。” 梁书弗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为这个经历沾沾自喜,也没因为落选而垂头丧气。 “那倒未必。” 朱志伟话说了一半,先给她开了一罐子汽水,“尝尝我们公司下属副食品厂的新汽水,叫什么柠檬味,甜而不腻。” 梁书弗也不着急问答案,而是喝了一口,“嗯,果然清爽极了,甜中带酸,就是喝上一整瓶也不腻,男女老少皆宜。” 朱志伟乐呵呵,“我也是这么觉得,这汽水夏天放井水里澎一下,爽口极了。” 烟酒糖果公司畅销的产品不少,但烟和酒都不是日常消费品,公司班子成员希望能有一个新的产品,来支撑起日常消费市场。 而副食品厂生产的这款汽水,口味独特,价格也很低廉,十分适合大面积推广。 插了几句话后,朱志伟将话题拉回来。 “财经学校那边定制校服的事,并没要求一定要国营制厂,否则你们的方案根本不可能递进去。他们最后选国营制衣厂,是因为石有才的关系。” “石有才?” 梁书弗诧异,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财经中专就想和虞县制衣厂订校服,但制衣厂手里的订单多,看不上这一两百来套的校服。 可到了七月份,本来和虞县制衣厂签了订单的宁市供销社忽然取消了订单,于是虞县制衣厂一下子就空了,便回头去找校方,说愿意接校服订单。 这时候学校已经在你们几家里面选定了两家,一家是你们,另外一家是老字号的裁缝铺。 校方很满意你们的款式和价格,又觉得老裁缝铺手艺过关质量有保证,本是要拒绝虞县制衣厂的。 这件事被石有才知道后,就从中牵线,给双方说和了下,虞县制衣厂还主动降了价,合作就这么谈成了。” 朱志伟说完,摇头,“据我所知,石有才和虞县制衣厂也没什么交情,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帮他们。” 梁书弗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可能是他人好吧。” 才怪,石有才肯定是记恨她没让他的人插一脚亮晶晶头花厂的事。 但这件事也从侧面证明,不让他插一脚是正确的决定。 亮晶晶头花厂不是不会和人合作,而是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若引来了石有才这种心胸狭隘之人,即便现在大家赚钱和和乐乐,总有一天会因三观不合而爆发矛盾。 朱志伟健她心中有数,便点到即止。 “对了,你父亲在乡下收的农副产品现在有哪些啊?” 梁书弗和朱志伟一一列举了每个季节梁勇收的东西,朱志伟摸着下巴点头。 “品种还挺多,现在都是给国营饭店供货吧。” “对,争取每天都是新鲜的。” 这也是父亲能牢牢抓住订单的原因之一。 现在堂叔家的拖拉机每天跑一次县城,新鲜蔬菜和泥货都是一天拉一次,野鸭蛋则是两天一次。 “野鸭蛋现在也成了虞县的特产了,外地人来虞县都会买个尝尝,要是能做成真空包装的就好了,这样他们走的时侯还能把野鸭蛋当特产带走。” 梁书弗摇了下头,“我们捡的野鸭蛋都是野生的,在数量不能保证量产的需求。而且现在我们县只有养鸡养鸭养猪羊的经验,还没有人饲养过野鸭,而且人工饲养的野鸭还是不是野鸭,蛋的风味也不确定,所以这个想法目前很难实现。” 朱志伟双手交叉,仔细听着梁书弗的话,然后失笑,“确实,我们现在的技术和生产力还不够先进,很多事情想法很美好,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 “我们国家十分重视教育,以后肯定会涌现出一批各行业的专业人才,这些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说不定在不远的将来都能迎刃而解。” 他看了下一脸稚嫩,却气质比大部分成年人还要沉稳的梁书弗,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以后就要靠你们去建设美好新华国了。” “朱叔叔,您正是知天命之年,年富力强,经验丰富,我这个毛丫头还需要你们的指导和引领,才能有时间,有机会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 朱志伟笑得更加灿烂,毕竟好话谁不爱听。 告辞了朱志伟,梁书弗又去了医院给张欢捎了两个头绳,接着又去了草药铺,给张欢表叔送了今年的蟾衣和蝉蜕,她才接了妹妹一起回家。 在经过乡供销社的时候,梁书弗被告知马曙光的事又有最新进展了。 因马曙光主动认罪态度良好,并且吐出了一些金条,挽回了大部分集体资产的损失,所以他总算避免了牢狱之灾。 不过副厂长这个职位是没了,纺织厂甚至还将他开除处理。 另外纺织厂还要求他在一年内还清剩余的四千块钱,否则就继续追究他责任,将他送去牢里和他前妻团聚。 可有了前科的马曙光,哪个单位敢要他?那四千块钱又从哪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被骗钱了 巷子里的闹剧,以殷贵男和臧金宝两人双双晕倒而突兀的结束了。 不过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也彻底浮出水面。 原来马曙光把对梁勇说的那套说辞和梁传根夫妻同样说了一遍,在听到“投一万块三年就回本,之后拿到的都是利息”后,梁传根夫妻两人硬是凑了八百块钱交给马曙光“投资”。 好女儿殷贵男还不忘“提携”娘家人,拉着自己几个兄嫂一起入股,那殷家人天天喊穷,竟然也凑了一千块钱出来。 这个消息被善于钻营的臧金宝得知后,她连夜找上梁传根,请二弟一家带她一起发财。 整整四千块钱钱刚交给马曙光一个礼拜,她们还做着年底就能大赚一笔的春秋大梦呢,马曙光被抓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梁传根他们还心存侥幸,觉得马曙光被抓和马亮的生意是两码事,他们投的是马亮在海市的电视机厂生意。 可事情急转直下,马曙光做的那些事要赔一大笔钱,那他们刚刚交过去的钱,是不是会被当作马曙光的非法收入没收? 怀着不安的心情,梁传根两兄弟匆匆赶去马家,却发现马老头马老太正在和前来执法的联防队员纠缠。 两人藏在不远处,看着联防队从马家出来后,才又去马家找人。 这时候他们已经不想着赚钱什么的,只想赶紧把给出去的钱要回来。 可走了几步,两人就见马亮从马老太屋内冲了出来。 “小亮?你怎么在这?” 梁传根傻眼,“你不是在海市开厂吗?” 接着他立刻道:“你快把我们投到厂里的钱还给我们,我们不投了。” 马亮根本不待见这个穷外公,他不耐烦地道:“什么钱不钱,投不投的,我不知道!” 梁传根呆了下,然后着急了,“小亮,我是你外公啊。你可别和我开玩笑。上周我亲自送了四千块钱给你爸,让他投到你的电视机厂的。” “四千块?你能有四千块?可别仗着我爸不在就来我家讹钱。” “小亮,我是你大伯公,你外公没有说谎,那四千块里面,有两千多是我家的钱。我们现在不想投了,你快把钱还给我们。” 梁宝根解释道。 “你们把钱给了我爸,我又没拿到,找我做什么,你们去找他啊!” 马亮懒得和他们再说话,父亲被抓之前还有一千多块钱没帮他还掉,他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被那些人找来,手指头就不保了。 “你要去哪?” 梁宝根发现他手上提着牛仔行李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再看马亮整个人胡子拉茬,头发里散发着阵阵馊味,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没有一点光鲜亮丽的样子,梁宝根觉得这和马曙光描述的大老板有很大出入。 “要你管!” 马亮挥开他的手,提着袋子就要往稻田里跑。 “老二,拦住他!” 梁传根愣了几秒,连忙去扯他手里的袋子,说不定袋子里有钱。 马亮见手上的东西被人拿住,恶狠狠地直接提起袋子对着梁传根甩了过去,行李袋重重砸在了梁传根的面门上。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马亮已经不见了。 “马亮!你个小畜生!给我站住!” 梁传根捂着流血的鼻子喊。 只剩下稻田里稻叶的沙沙声回应。 两人见追不上人,就去马家要个说法,马家却大门紧闭,任由他们怎么敲门都不开。 还是八小队看热闹的人告诉了他们一些消息,原来马亮早就从海市偷偷回来了,他那个生意早就黄了,最近一直躲在家里,好像是在躲债。 两个老头听了后,天都要塌了。 急急忙忙回家商量这事怎么办,哪知道才走到村子口,就见两个婆娘扭打在一起。 娘们掐架,老男人心里也不畅快,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你一言我一句就吵了起来,两个老兄弟为此闹翻了。 马曙光被抓走后,梁家兄弟、殷家众兄弟又去马家好几次,但马家总是关着门,一打听才知道马家老两口躲到了女儿家去。 一行人又去马家女儿家找人,被那个泼辣的女人拿着棍子一顿乱打,不敢再找过去。 就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梁有生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大亏。 可想想实在不甘心自己手头紧巴巴去读中专,于是在去宜县报道之前特意到亲哥大门口,喊了几句话。 大意就是父母的钱都被骗光了,以后他们没钱吃饭看病,希望大哥大嫂看在亲人的份上照顾下。 梁勇将分家文书的内容又说了一遍,“当初分家时已经都掰扯清楚了,父母跟你生活,把我当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我只负责每个月送粮食和几块钱生活费。 小弟,你也21岁了,读中专每个月还有补贴,宜县也不远,你要是真有心,周末放假都能回来照顾父母,帮家里种种地养养牲畜,给父母养老的事你也得扛起来。” 梁有生没能给梁勇添堵,反倒是被教育了一顿,他也不再留恋的提着包裹就去了学校。 初二开学后,梁书弗去县城的时间变少了。 在开学前,她去看望吉秋萍的时候,遇到脸色有点不太好的苏兰,不过却没有遇到宋征这个大尾巴。 说起来,这个暑假中她好像就在放假的时候见过宋征一次,后来到县城好几次都没碰到他。 苏兰看到她和梁书瑶,虚弱地笑了笑。 “一个月没见,小弗和瑶瑶都长高了。” “苏姨,您身体不舒服吗?” 梁书弗见她说话都有气无力,有点担心。 “没事。” 苏兰摇头,“最近事情多,没休息好,接下来我好好休息下就能恢复了。” 梁书弗看着她连嘴唇都有点苍白,想到父亲从外地收到的一种叫“山药”的东西。 “下次我让父亲给您家送点山药,您蒸着吃,可以补气。” “好啊,”苏兰笑道,“不过我搬家了,等下我把新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你抄一份。” 梁书弗愣了下,苏姨他们住的是政府家属大院,怎么会忽然搬家了? 不过她没有打听,而是点头,“好。” 苏兰看着朝气有活力的两个女孩,心情也渐渐明媚起来。 “等苏姨收拾好,就邀请你们来新家做客。” 还有一些事,需要收拾好了。 宋卫海,这种人渣垃圾连进回收站都不配。 吉秋萍给大家端来冰爽可口的绿豆汤。 “刚从井里拿起来的,快喝了消消暑气。” 梁书弗拿起一小碗,先给了吉秋萍,接着又给苏兰和瑶瑶分别放好勺子,才端起自己那份喝了起来。 梁书瑶喝了一口,就眯起弯弯的月牙眼,“好清凉,甜滋滋的真好喝。” “这是用你们家上次送来的薄荷叶熬的水。” 吉秋萍轻轻搅拌了下糯米和绿豆,让它们充分吸收薄荷水。 苏兰也喝了一口,“绿豆软糯,一点都不粗糙;糯米软硬适中,微微弹牙又不会太黏。” “绿豆和糯米也是秀芹种的。” 梁书弗笑了,“还是奶奶手艺好,我们就是有这些东西也做不出这么好的味道。” 这是实话,这碗绿豆汤做的十分讲究。 薄荷水清透不浑浊,糯米饭雪白粒粒分明,绿豆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再加上几根红绿丝,一颗白中透绿的冬瓜糖,一颗琥珀色蜜枣,煞是好看。 薄荷水要提前煮好澎在井水里;绿豆要浸泡后蒸熟,糯米要煮成软硬适中的糯米饭,然后这些食材还要自然晾干又不能让空气带走水份。 乡下人忙着干活,干完活也只想躺下休息,没那个耐心搞这些。 就连村里最爱琢磨吃的又舍得花钱花时间的臧金宝也做不出这么精细的绿豆汤。 几人吃完绿豆汤,说了会闲话,梁书弗将瑶瑶留在干奶奶家,自己就去了朱志伟任职的烟酒糖果公司。 第三百一十三章 狗咬狗 再次听到梁曙光的消息,是在开学前,此时梁书弗正在为秋季新款头花做准备。 在暑假的时候,她去了工艺品厂,发现他们的手工绢花做的很精美,还有一些老师傅会做桑蚕丝绒花。 于是她画了一些花样,标好尺寸,给工艺品厂下了一批绢花和绒花的订单。 这些做好的绢花,绒花,送到亮晶晶头花厂,按照不同的排列组合,有的撺在一起做成抓抓夹,有的贴在鸭嘴夹上面,有的做成发带或弹力发箍。 目前亮晶晶发饰已经在苏市各供销社都铺开了销路,每次一出新款,就会引起一阵热销。 亮晶晶裁缝作坊这边,5个人从早七点半到晚上去六点,中午休息一小时,裁剪的,踩缝纫机的,手缝的,绣花的,每个都忙个不停,连闲聊的时间都没有。 进入夏季后,地里的青蛙田螺泥鳅黄鳝螃蟹也多起来,梁勇那边也忙了起来。 大家忙得都顾不上回家做饭,孙秀芹和梁勇商量,给头花厂和裁缝作坊的人包一顿午饭,解决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在梁书弗的建议下,孙秀芹请了陈婆婆来帮忙做午饭。 请陈婆婆有照顾陈家的意思,但梁书弗也不是纯粹的烂好心。 陈婆婆虽然眼睛不太好,但干活细致,在摸熟了梁家厨房的布局后,一个上午便能整治出一大桌子的饭菜。 并且陈婆婆十分爱卫生,就算眼睛不方便,家里也比村上大多人家干净。 她切生菜和熟菜会用不同的菜刀和砧板,碗筷洗刷地不留一点斑点污渍,厨房也是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油污。 入口的东西梁书弗要求不低,尤其这么多人在她家吃东西,有点什么事不好交代;况且做饭的厨房是自家刚刚造好的房子,换个邋遢的人来用,每天煮那么多人的餐食,没多久就被糟蹋了。 梁婆婆做饭的手艺也不错,简单一道炒青菜都有滋有味,加上孙秀芹舍得在吃的上花钱,每天都有鸡蛋,隔三岔五再割块肉回来,还有梁勇收来的泥货,梁家的伙食吃得各个都很满意。 殷婆婆还笑说,自从留在梁家吃午饭后,她脸上都长肉了。 这天,陈婆婆做了一大锅咸肉菜饭,又煮了一锅子泥鳅豆腐汤。 到休息时间,大家就围在一起吃饭闲聊。 “你们听说了吗?” 孙婶子先喝了一口炖得奶白浓稠的泥鳅汤,这东西乡下人家都不爱吃,但是梁家舍得放菜油加糖,煮出来就是好喝。 她回味了一下口中的鲜甜,继续道:“乡里的纺织厂昨天晚上出大事了。” 八卦人人爱听,大家都竖起耳朵。 “我隔房的小叔子,在乡纺织厂里做说电工,今天早上下夜班,和我们说昨天晚上厂里铁门都关了,要抓贼呢!” “贼?有人在厂里偷东西?” 心急的芳婶立刻问道。 “可不止是小毛贼那么简单,派出所都来了,还抓了好几个人。” 孙婶子故意卖关子。 梁书弗一边扒饭,心里想的这八成是马曙光倒霉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婆婆婶婶追问。 “有人把厂里好端端的布记成次品甚至是废品,然后以为废品的价格往外卖,从中牟利。” 孙婶子的话音刚落,周围人全都倒抽一口气。 “天啊,好大的胆子啊!” “是谁这么坏?” “这可是窃取集体资产,真是坏透了!” 梁书弗也没想到马曙光这么大胆。 她只知道马家在马曙光当兵前家境十分普通,没有有多少家资。 按照马曙光副厂长的收入,支撑不起马家兄妹那样的消费水平,更不要说过年时马亮要做生意,马家拿出了一大笔钱。 所以马曙光肯定是在纺织厂里捞钱了。尤其他之前还管采购,更是油水多又方便揩油的地方。 梁书弗没想到的是马曙光竟然还在倒卖集体资产。 “有查出来他卖了多少吗?” “光昨天一车上就有十几二十来卷,之前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织布机上一卷布有个一百米,也就是说马曙光昨天晚上一次,就把厂里两千多米的好布方废布往外卖,这其中的差价,不少于千元。 马曙光在担任副厂长期间,更是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 孙秀芹想到前段时间马曙光不断来家里,口口声声说要带她们一起做生意,此时就一阵后怕。 这种人连底线都没有,和他合作能有什么好下场。 “谁知道他拿了那些钱要去干什么。幸亏当初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我们都没有动心思。” 梁勇更加坚定,以后要远离梁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扯上他们都会变得不幸,他们关上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至于父母,他会按照分家的约定,尽到赡养义务。 马曙光被带走后,消息传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因为这事性质恶劣,这事情直接捅到了镇长那。 镇长一听,气得大骂马曙光是蛀虫,还特意把失职的汪厂长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通,让他彻查并追回损失。 汪厂长早就将马曙光的几个得力干将也一并控制了,在江红星的协助下,翻出了不少陈年老帐。 马曙光不仅将纺织厂的好布当次品处理来牟利,还在采购、运输中大肆敛财。 采购单的价格都是阴阳价格,运输货物的时候,他会夹带私人物品去各地贩卖。 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拉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 在傍晚刚吃完晚饭,梁书弗正在教梁书瑶认字,就听到外面一片吵吵嚷嚷,期间好像还夹杂着熟悉的哭声。 她让妹妹再读一遍课文,自己就往外走去。 她从窗户探出脑袋,只见臧金宝拉扯着殷贵男,哭得十分凄惨。 而被她拉住的殷贵男脸上没有一块好肉,衣服袖子、领口全被撕坏了。 “你赔我钱!” “臧金宝,你的钱又不是我拿的,你去找马曙光啊!再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的钱被吞了吗?我家也投了!” 臧金宝不听她的话,手指头紧紧扯住了她的头发,“我不管!我的钱是交到你手上的,谁知道你有没有给马曙光!他是你女婿,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联起来骗我家的钱!” 想到被拿走的两千多块钱,臧金宝就心痛到要死。 那不仅是她家全部到积蓄,还有她从二女儿那借到钱。 “臧金宝,你这个泼妇。你求着我们帮忙投钱时说得好听,什么赚了亏了都算你的,现在你来找我闹什么!” “你今天要是不把钱给我,我就去乡政府告发你,到时候看梁有生还能不能顺利上中专。” 臧金宝十分会捏人的三寸,一下子就捏到了殷贵男的痛处。 听到她要搅黄梁有生读书的事,殷贵男“嗷”的一声,扑上去和她打在一起。 “你敢坏了有生的事,那你家梁利峰就别想找到好亲事。谁家来相看,我就去你家大门闹,看谁敢把女儿嫁过来。” “你这个老贱人!” 臧金宝眼睛都竖来起来,“难怪大队里都传我家利峰不好,原来都是你这个老贱人在乱嚼舌根。好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婆子,你一脚我一拳,口水互喷,牙齿乱咬,就和两条疯狗一样。 殷贵男生的瘦小一些,不敌膀大腰圆的臧金宝,被对方扇得眼冒金星。 她被打得脸都发麻,想要和人求助,可巷子里看热闹的人,都知道她们两人的脾性,生怕沾惹上自己,谁都不愿意查收她们之间的事。 一晃眼,殷贵男看到了正在窗口边看着她们的梁书弗。 “死丫头,还不快来帮我!” 梁书弗冷眼看着前段时间还同一个鼻孔出气的两人互殴,在对上殷贵男的视线后,关上了开着的窗户。 见梁书弗竟然不帮她,殷贵男气得要死。 “老贱人!你今天要是不还我钱,我就掐死你!” 臧金宝恶狠狠道,双手紧紧箍住殷贵男的脖子。 一股窒息感袭上殷贵男的大脑,她双眼往上翻,整个人站不稳地往后倒。 “住手,都给我住手!” 急忙赶来的梁宝根看到这一幕,连忙去扯妻子的手,这才没让殷贵男窒息而死。 臧金宝回过神来,看到摔在地上翻着白眼的殷贵男,也怕了。 于是她也往地上一坐,哭喊了几声,“我的钱啊,我的钱啊!” 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发财的门路 “梁有生受刺激晕倒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梁书弗真是无语。 她还以为梁有生能不顾外界眼光,吸干家里血肉,脱产备战四次高考,心理承受能力一定很强,现在看来脸皮也不够厚嘛。 “我看他是下不来台,故意晕倒的。” 黄细妹正在检查新一批红玫瑰头花,闻言后撇撇嘴。 “自从高考成绩出来后,梁老二一家多高调,还办了谢师宴。整个村,哦不,是整个海周乡都知道梁有生高考考得好,要上大学。现在发现闹了一场乌龙,梁有生只能去读中专,肯定丢脸丢到家了。” “对了,小叔婆,你知道小叔到底考了多少分吗?” 梁书弗忽然发现一个盲点。 大家都在传梁有生考得成绩高,但从来没有人提到过他具体考了多少分。 黄细妹被问得一愣,想了半天,“梁家没有说过。可是谢师宴都摆了,温校长和教梁有生的几个老师都来了,他们都说梁有生这次能考上,应该不会骗人吧。” “那几个老师也没说过梁有生能考上什么大学吧,只说能考上。” 梁书弗回忆了下那天的场景。 “所以,梁传根他们高兴了半天,感情是和老师那么信息岔了?他们以为梁有生的成绩能考上大学,而老师们却是知道的,梁有生的成绩只能上中专?” 黄细妹觉得这也太扯了,“梁有生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之前他的高考成绩很差,什么学校都录不上,这次考了个这四年来的最高分,再加上老师的表现,他就误认为自己考上大学了。” 梁书弗分析着,“还有一个原因,他填写的志愿有问题。现在每一档都只能填写一所学校,填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清楚,今年成绩普遍偏高,分数线肯定也提高了,估计他没有考虑这些,所以导致他滑档了。” 头花厂里的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她分析,什么“分数线”,“滑档”她们不懂,但她们知道梁传根一家这次将牛皮吹大了,就算梁有生考上了中专也挺不错的,但免不了要被人蛐蛐一阵子。 梁有生高考结果作为河口村的大事,消息更新的很快。这次是从梁钱氏那传出来的。 据说梁传根夫妻带着梁有生一起去了温校长家,询问学校是不是弄错了梁有生的志愿。 结果如梁书弗料想的一样,今年成绩普遍偏高,以至于各类院校的分数线都提高了一大截。 而梁有生填报的志愿十分不科学,或者说过分自大了。 他填写的一所重点本科,一所普通本科,还有一所大专院校,以及最后的服从分配和调剂。 除了重点本科是本省的,其他的普通本科和大专院校,他都填了最有名同样也是分数线最高的那一所。 所以梁有生滑档是十分正常的事,要不是最后他填了服从分配和调剂,他这次又要落榜了。 “温校长说了,要是梁有生填得保守一些,说不定这次就能考上一所大专。” 黄细妹摇头,“本来他的成绩就不够那些学校的,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再说他已经连续三年没考上了,不是更要谨慎一些。” 梁书弗觉得正是因为连着三年落榜,梁有生才有了想要一鸣惊人的想法。 不过反正都分家了,梁有生上什么学校,以后发展的如何,都与她家都无关。 就是马曙光那边,最近倒是没来找她家,难道是江雪的父亲给他找麻烦了? 不知道纺织厂那里会有什么反应? 说起马曙光,他将家里所剩的存款全拿出来打给海市后,那边又给了他半个月时间筹钱。 他一遍两遍的跑梁勇家都没能说服梁勇,无奈之下只能更换目标。 在梁有生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的第二天,梁传根拿着钱找上门,“曙光,这里面八百块是我和你岳母攒的,我又找人借了两百块,凑了一千整,你看能不能入股啊?” 马曙光自然来者不拒,他本以为梁家最多掏个五百块,没想到他们还能掏出一千块钱来。 “当然可以,您是我岳家,我就把自己的额度让点给你。” 梁传根十分满意,觉得马曙光这是看他面子。 “好,我代表我们夫妻还有有生谢谢你了。” 有生收到的是中专冷门专业的通知书,整个人都很颓丧。 他们家又闹了一个大笑话, 于是他和殷贵男说好,等年底赚了钱,一定要好好显摆一番,让大家羡慕羡慕。 “曙光,其实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也带带你岳母娘家那边?” 马曙光怔了下。 梁传根连忙道:“你舅舅他们虽然钱不多,但三四家人家也能凑个千把块钱,曙光,你别嫌弃钱少,大家都是亲戚,你看看能不能拉他们一把。” 梁传根并不是好心,而是殷贵男这么婆娘嘴巴快,颠颠的和娘家夸下了海口,带他们赚大钱。 殷家那些人就和咚着臭蛋的苍蝇一样,怎么都赶不走。 另外,他也想让殷家人赚了钱,就不会总盯着他家。 马曙光眼珠子一转,在梁传根万分期待的眼神中,最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他们也算是我的舅舅,他们日子难,我也要伸手拉一把。不过这事紧急,你让舅舅他们抓紧把钱凑来。” 梁传根听后千恩万谢,保证尽快把钱凑齐了一齐送过来。 等人走后,马老头才从屋里走出来。 “这钱以后可不好还。” 马曙光笑笑,“投资嘛,哪有什么一定的事情,今天赚钱明天亏钱,都很正常。把本金赔光了也是常有的事。” 马老头看了下儿子,半晌后道,“你在厂里上班,要是他们来闹,影响不好。” “这钱是他们硬要塞给我,让我带他们发财,总不能发不了财就来怨我。” 马老头见儿子心中有成算,就点点头。 “那钱现在凑得怎么样了?” 马亮被人做套,不仅之前投的两万块没了,还欠下了一万块。 之前马曙光将家里的两千多掏出来给那边打过去,争取到了几天筹钱的时间。 算上梁传根和殷家那些人,还差个五千块。 “这么多钱,去哪搞。” 马老头愁眉苦脸。 “只能再干一笔了。” 马曙光道。 “之前你在厂里把控的住,现在有个周聪总给你使绊子,会不会有风险?” 马老头有点担心。 想到最近自己事事不顺,都是梁秀梅,梁秀梅娘家导致的。马曙光就咬牙切齿。 “不然也没办法了。趁着现在我在厂里还能说得上一些话,再捞一笔,否则等周聪上位后,咱家这日子就更难了。” 马老头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几分钟后,马曙光发现家里很安静,便问:“马亮呢?” “在你妈那屋,最近他吃喝拉撒都在那。” 听到儿子没有出去露脸,马曙光勉强点头。 “还算他有点脑子。” 至于马丽亚在哪,马曙光是一点都不在乎。 而此时的马丽亚,则在何嘉旺县里的宿舍住着。 和何嘉旺同个宿舍的男同志刚结婚搬出去了,宿舍空着,马丽亚就光明正大住了进去。 这事一开始没什么人知道,但县纺织厂宿舍的大爷看到几次后,消息也在纺织厂里流传开来。 另一边,梁传根让殷家人赶紧筹钱,殷家人保证两天后把钱送来,然后喜笑颜开的走了。 他们留下一地狼藉刚走,臧金宝就上门来了。 “二弟,听说你们有发财的门路,能不能带带你大哥。” 第三百一十一章 考上了 “我的录取通知书呢?” 梁有生冲进院子里,也不在意自己光着的脚底板,是否踩到了平时嫌弃万分的干瘪鸡屎上。 一双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梁传根手中的一个牛皮信封。 简简单单,毫不起眼的信封,却是他盼了四年的希望,也是他踏出农村书包翻身的车票,更是他从此飞黄腾达的起点。 梁有生十分激动,以至于他忽略了信封下方的学校字样。 殷贵男在一见到邮递员进门,便故意卖力的大声叫喊,引得周围的邻居全都跑到梁家。 梁祖根则是在弄堂里看到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后,就迈着不太利索的步子来了梁传根家。 “二弟,二妹,恭喜啊!”他率先出声。 “有生真是了不起,果然我没有看错他。作为咱们大队第一个大学生,真是为我们梁家光宗耀祖了。” 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梁传根也老泪纵横,虽然谢师宴已经摆了,有生的老师也说他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可这录取通知书一天不来,他就一天不定心。 这下好了,他终于可以吐气扬眉了。 以后他梁老二就是河口村,不,是整个大队的独一份!就是陈阿炳也比不上他! 殷贵男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又拜,“感谢老天爷,感谢祖宗保佑,让我儿子考上了大学,飞出村子成金凤凰!” 周围的人听了后,有羡慕,有惊叹的。 “哎哟,梁有生这次终于考上大学啦。” “以后咱们村也有大学生了,我走出去都脸上有光。” “这可真是好消息啊,梁二叔,到时候你家请客别忘记喊上我们,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啊。” 被围在人群中的梁传根觉得倍有面子,大手一挥,“没问题,欢迎到时候大家来我家添喜啊。” 添喜是指同村邻居拿些粮食鸡蛋蔬菜之类,给有喜事的主家贺喜。 拿来的东西不用多也不用贵,就是表个心意而已。 而主家则会准备好席面,让来添喜的人来吃饱喝足。 邮递员听到这,忍不住开口提醒,“那个,这位梁同学,你要不要先拆开信封看看?” 他经手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有四五张了,就在不久前,他还给乡里另一个大队的学生送出了一张大专录取通知书。 所以他十分清楚梁有生这个录取通知书的含金量。 刚刚听到梁同学家人的话,还有周围看热闹邻居的话,他是真觉得尴尬。 听到这些邻居还起哄,让梁同学家请客,他实在忍不住了。 梁有生在他同事中都很有名,连续三年高考,今年是第四年,可最后录取他的学习却…… “对,快把信封拆开,让我们也见识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啥样。” 祝老婆子最近和殷贵男走得近,两人有着一致的敌人,所以这会看到殷贵男小儿子考上大学,心里有种压梁勇一头的解气,但又有点酸溜溜的。 殷贵男的命怎么就这么好,一个儿子做生意发财了,另一个儿子以后是大学生,可以吃皇粮。 而她可怜的二狗,现在还被关在看守所里。 可想到殷贵男也有一个女儿关在看守所里,她又觉得心理平衡了。 听到她这么说,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催促,“是啊,这录取通知书到底啥样?会不会镶金边啊?” “哎哟,那我要开开眼了。”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下,梁有生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用微微颤抖的手撕开了牛皮信封,接着从里面掏出一张纸。 通知书大约一张A4纸大小,纸面粗糙,根本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样子,反而像厂子里的草稿纸一样。 “啊?就这样?” “怎么看着很普通的样子。” 殷贵男心里也有点失望,但她瞪了几人一眼,“你们懂什么,什么纸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 “有生,给大家读读上面写着什么吧。” 梁传根昂着下巴,对着正在看通知书内容的儿子道。 “是啊,让我们都听听,你考上哪里了?” “是哪个地方的大学啊?远不远,要坐火车吗?什么时候开学啊?” “听说大学有补助,啧啧,这上学还能赚钱,毕业还能分配工作,真是大好事。”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好一会,都不见梁有生抬头,他一直死死盯着那张纸,像是要将那张纸盯出一个洞来。 “哎哟,这是欢喜坏了,话都不会说了。” 祝老婆子还没看出不对劲,还在那欢喜的拍手。 “有生?” 梁传根不怎么识字,只是催着儿子。 梁宝根也挤过来,和梁有生问:“怎么了?” 他当兵时跟着部队扫盲班学过一段时间,虽然认的字也不多,却能将信纸上的内容看得七七八八。 信纸上面用铅字印着梁有生的名字,并盖着学校的公章。 上面通知他已被宜县中等专业学校的桑蚕专业录取,要求他在1981年8月30日前报到。 梁宝根脸色大变,第一反应就是弄错了。 “怎么会是中专?” 周围的人一听,都伸长脑袋想要去看。 “什么中专?不是大学吗?” “啊?中专不是初中毕业就能考的吗?梁有生不是高中考大学吗?” “就是啊,上了三年高中,考了四次,最后怎么就考个中专?那这几年学不是白上了?” 殷贵男一听是中专,立刻抓过儿子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也不管识字不识字,就胡乱看着。 “婶子,你拿颠倒了。” 邮递员好心提醒。 殷贵男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扯住他,“你是不是送错信了?我儿子考得是大学。” “对啊,是不是弄错了。” 祝老婆子也附和。 “我怎么可能送错,刚刚还和你们确认了地址和姓名。” 邮递员被人质疑工作能力,十分不开心,“你看这上面写着梁有生,是不是你儿子的名字?” 这不是明摆着考试没考好或者志愿没有填好,怎么还能怪到他头上。 “你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说你儿子可以去读桑蚕专业。” 周围的人更是嗡嗡嗡。 “桑蚕专业?那是干什么的?” “种桑树,养蚕。” “啊,那不就是和乡下干活一样吗?这还要学吗?” “谁知道呢?不过就是学出来,也没啥好单位分配吧。” “咚”一声,梁有生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一十章 霉运走了 在梁书弗走后,江雪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直到江红星下班喊了她才回过神来。 “你站在巷子口干嘛呢?家里的活都干完了?” 前段时间江雪考上了高中后,着实让他脸上有光了一阵子。可昨天江雪在县城和人打了一架,回来的时候脸都被抓花了,还是因为抢男人,这让江父大为恼火。 可惜对方是马副厂长的女儿,但凡换了其他人,他都要去和那人家好好说道说道。 不是为江雪讨公道,而是要把脏水泼回去。 可现在,他只能生生咽下这口耻辱。等着之后事情传开来,别人都回说他江红星不会教女儿,教出一个抢人对象,臭不要脸的女儿。 “爸,我有事和你说。” 江雪看父亲对她的态度十分不耐,便下定决心。 父亲的野心在家里从来不遮掩,之前纺织厂盘算着要接收亮晶晶头花厂的事黄了后,父亲就站到了和马曙光对立的另一个副厂长那边。 她有把握,梁书弗传递的这个消息,对父亲来说很重要。 而只要父亲工作顺利,心情舒畅了,她的日子就会好过。 江红星听到女儿和他说的话,眼睛越睁越大,“当真?” 江雪点点头,“是马家的亲戚来告诉我的,就是马曙光那个开了亮晶晶头花厂的亲戚。” 江红星摸了摸下巴,然后对着江雪道:“你都考上高中了,以后少喝马家的那个女儿接触。不过若是她再欺负到你头上来,你也不要客气。瞧瞧这脸,伤成这样,赶紧去卫生院看看,涂点药,别留疤了。” 江雪眼睛一亮,这表明父亲相信了她的话,并且心里有了决定。 “嗯,我知道了。” “还有那个何嘉旺——” 江红星的脚步一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虽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异性朋友之间相处也正常,但也要注意点影响。” 对于何嘉旺这事,江雪也不意外父亲会这么说。 放在之前,要是她能和何嘉旺扯上关系,只怕父母心里早就了开了花,盘算着要问何家要多少彩礼。 就算她考上了高中,之后也是要嫁人的,何家在父亲眼里还是个好选择。 “上次我自行车坏了何嘉旺帮我修了下,这次去县城给老师买礼物,刚好遇到他,就想请他吃顿饭,没想到被马丽亚撞见,不分青红皂白就又打又骂。” “这次你受的委屈,爸都记住了,有机会一定帮你讨回来。” 江红星拍拍女儿的肩膀。 江雪点头,“嗯,谢谢爸。” 梁书弗回到家,就见马曙光从她家里出来。 见到她,马曙光还热情招呼,“小弗这是去哪了?” 梁书弗淡淡道:“马伯伯。” 马曙光连忙道,“诶,虽然我和你二姑已经分开了,但也做来了你们十几年的姑父,这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你们还是继续按以前的叫法,喊我一声姑父吧。” 梁书弗站的与马曙光保持一段距离,“马伯伯说笑了,有了姑姑才有姑父,没姑姑自然就没姑父。马伯伯,慢走不送。” 马曙光见这梁家一个两个都这副样子,想到梁勇就是不肯松口,心中又急又恼。 不过是低等的个体户,要不是他现在急用钱,就算梁勇再有钱,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想到距离那边要钱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想了想,就往前岳父岳母家去。 梁传根见到他过来,便下了脸子。 “你来干什么?” “爸,妈,我来看看你们。” 马曙光将被梁勇退回来的黑皮大西瓜放在桌上。 “你不是和秀梅离婚了吗?我们当不起你这一声。” 殷贵男看了下西瓜的大小,嘴上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脸色已经好多了。 “不论怎样,你们都是两个孩子的亲外婆外公,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断不了。再说两个孩子都大了,快到说亲年纪,我和秀梅离婚也是迫不得已。” 马曙光一脸无奈的样子,“就像有生这次高考成绩这么好,和秀梅断亲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秀梅拖累了有生的前途。” 殷贵男连连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这样。曙光啊,你小弟这次肯定能上大学,之后还能去城里工作,不能被秀梅的事影响。” 梁有生看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马曙光,猜测着他的目的。 马曙光也很快就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小亮和人在海市合办了一个电视机厂,现在已经建了一大半了。你们看这是照片。” 他拿出之前马亮寄回来给的厂房照片,指着照片道:“瞧,这些都是我们的厂,以后里面专门生产电视机。” 殷贵男接过照片,看到黑白照片上搭的楼房,嘴巴里不停“哎哟哎哟”叫着。 “这厂房可真气派,是小亮那孩子和人合办的?” “对,已经快建完了。”马曙光点头。 “不错,小亮真有出息!” 梁传根皱巴巴的脸上全是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外孙出息后,他被人恭维的日子。 之前家里分家,死猪,二女儿又进牢,没一件顺心的,现在霉运总算走了。 儿子考了高分,孙子生意兴隆,以后他梁老二也要翻身了。 想到这,他对马曙光越发和颜悦色。 梁有生也在马曙光的一声声恭维下,整个人都舒坦无比。 一时之间全家气氛其乐融融。 马曙光好像真是来拉家常联络感情一样,说了几句,推辞了前岳父母的留饭后就走了。 接下来两天,他有空就来坐坐。有次说漏了嘴,说马亮那要追加投资,他正在筹钱,等殷贵男再追问的时候,就岔开了话题。 随后两天马曙光没有上门,殷贵男却辗转睡不着。 “老头子,不说我们要不要把钱投入小亮那个生意里?” 梁传根心里也痒痒的,但他嘴硬,“我们哪来的钱?只剩下一百多,还不都要给有生带走去上学。” 殷贵男一把将他推下床,“别以为我不知道,梁勇之前做零工的钱都在你手里,你是不是给金家狐狸精用完了!” 眼看着她又要叫骂起来,梁传根一下捂住他的嘴巴,“嚷嚷什么?有生还在隔壁。你还要不要脸了?” 接着他才披上外套,问殷贵男,“你呢?手里还有多少钱?” 殷贵男装傻,“我藏起来的钱都被偷走了,还哪来的钱?” 梁传根冷冷一笑,“你能把所有钱都放放一起?没有分一份留给你娘家那边?” 要说梁传根夫妇,还是十分了解对方的性格的。 果然,殷贵男沉默了,“你先说,你好有多少?” “一起说。”梁传根道。 殷贵男想了半天后,才点头。 “这些钱咱们投到小亮那,等年底分了钱,各自拿各自那份。过几年有生毕业肯定要在城里结婚落户,咱们再一起把钱拿出来给他。” 梁传根想了想,点头。 “那行,这么办。” 两人背对着背,一起把藏起来的钱掏了出来,梁传根藏了350块,殷贵男藏了470块,两人凑了800块,打算第二天送去马家。 梁有生谁在隔壁,将屋子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父母说没钱果然是骗人的,不过几百块钱也不多,现在入股马亮那的生意,三年就能翻一番。 至于马曙光会不会骗人,他一点也不担心。 马曙光是纺织厂副厂长,平时二姐马丽亚的吃穿用都不便宜,几百块钱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梁有生想东想西,最就想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怎么还没发过来,明天要不要去邮局问问,还有县里那边,就算以后不和对方结婚,关系也要继续维护。 想着想着,梁有生沉沉睡去。 他觉得自己没睡多久,就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有生!有生!” 殷贵男激动到劈叉的声音钻进他耳朵。 梁有生皱眉,他头还有点疼。 “录取通知书来了,录取通知书!哈哈哈哈哈,你是大学生了!我是大学生的娘!” 殷贵男在院子里大叫大嚷,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梁有生听到“录取通知书”几个字,倏地一下睁眼,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跑出房间。 第三百零九章 你来看我笑话 机会很快就来了,何丹霞来梁家找梁书弗写暑假作业的时候,告诉了她一件事。 “昨天下午,江雪和马丽亚在县里的步行街上打起来了,马丽亚的头发被扯掉了好几把,脸都被挠花了!” “她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会打起来?”梁书弗有点惊讶。 江雪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就算马丽亚在初中三年一再压榨贬低她,她都能忍下来。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考上高中了,心里应该也出了一口气,这时候更不会与马丽亚起冲突才对。 “曹姐姐你还记得吧,她在县里读中专,昨天刚好看到了事情始末。你猜怎么的?原来是江雪抢了马丽亚的对象。” 说到这种八卦,何丹霞的声音都激动的变了。 “江雪和一个男青年压马路,然后被马丽亚抓得正着。马丽亚上前就给了江雪几个巴掌,还抓着她的头发骂不要脸,狐狸精。” 她比划了下,“现场好多人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的。马丽亚还抓了江雪的头发让她漏脸给大家看,不仅如此,她把江雪的名字,住址,家里做什么的,甚至要去哪里上高中都倒了个干净。后来江雪忍不住了,和马丽亚撕扯了起来。” 梁书弗听到这,就理解江雪为什么不再忍耐,而是和马丽亚动手了。 江雪处心积虑隐藏自己成绩,就是为了考上高中,脱离马丽亚,甚至还想压马丽亚一头。 现在被马丽亚当街抓着,还扯出她那么多个人信息,万一镇上的高中得知后不愿意接收她,那她的前程就没了! 何丹霞还在转述昨天那场架的场景,“要我说那个男的真不是东西,两个姑娘为了他打架,他竟然偷偷溜了。对了,那个男的好像是咱们乡何家的何嘉旺。” 她皱眉,提起这个名字就满脸嫌弃。 “真是搞不懂,何嘉旺不仅长得和老鼠一样,还是乡里有名的混子,马丽亚怎么会看上他?江雪一个准高中生又怎么会和他搅合在一起。” “可能是看上了他的家世吧。” 梁书弗觉得马丽亚也挺不容易的,那样一个人品低没能力又浮夸流气的混子,她都能下得去手。 不过她是梁秀梅一手带出来的,难怪眼睛里就这些东西。 何丹霞吐吐舌头,“马家条件也不差,马丽亚虽然脾气骄纵难搞,但光看脸也是美女,她可真是不挑。让我惊讶的是江雪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也能干出这样的事。” 虽然农村有很多女孩早早不读书,十七八岁就结婚了,但不管是江雪还是马丽亚,都是家里条件可以,读到初中毕业的。 就算找不到县城的工作,进乡里的大集体厂还是有希望的,干个几年找个知根知底还人家的上进青年工组家庭,水到渠成。 即使何嘉旺托关系进了县服装厂当驾驶员,可他之前的名声也不好,再加上他们家的做派,所以很多人家都在心里看不上他家。 “那天看热闹的人就有咱们附近乡镇的,我看江雪和马丽亚的事很快就要传到咱们乡里了。” 梁书弗听后笑笑,“不说她们了,咱们先把暑假作业做完,马上就要开学了。” 何丹霞咬了下铅笔头,看到梁书弗翻看的书,“你又提前学完了初二的课程了吧。哎,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真是羡慕死我了。” “你也有我羡慕的地方啊,你唱歌那么好听,今年国庆肯定又是独唱。” 何丹霞作为合唱领唱,参加了几次校外表演后,被学校老师重点培养,每周都会有额外的音乐小灶课。现在已经是学校的文艺主力了。 “多亏你鼓励我,否则我也不会去邵老师那。” 邵老师是海周中学去年新来的音乐老师,毕业于师范学院音乐专业,专业技能十分扎实。 何丹霞一开始并不自信,觉得自己就是瞎唱唱。后来梁书弗鼓励她,告诉她既然老师主动开口,就是看中了她的潜力。 如果觉得自己实力不行,那就努力学习,争取不辜负老师的期待。 何丹霞是个听劝的,再加上梁书弗告诉她,学了唱歌后,初中毕业还可以考文工团,也是多了一条路,她就更加心动了。 比起学习,她更喜欢唱歌,要是能考进文工团,不仅圆了她的梦想,又能自己养活自己,不用看父母脸色。 “以后等你成了文工团一员,还要请你帮我们亮晶晶宣传宣传。” 梁书弗道。 “你们的衣服谁买谁满意,不用宣传都卖不够。” 何丹霞听着隔壁房间“咯噔咯噔”的缝纫机声,想到那里正在缝纫着深受年轻女性欢迎的浅蓝色系带X型连衣裙,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曹姐姐说你们要是有新款的话,等开学了去学校门口找她,她和几个同学都要买。” 梁书弗听到后点点头,“好,我来给我妈说下,不过可能要到9月中旬了,我堂姐那边捎信过来要十条裙子。” 梁书红通过了时装表演队的最终考核,留在了海市。 从六月份开始到现在一直忙着在厂内,海市大会堂表演。 由于她没时间回乡,之前带去的衣服不多,陈小来就想给她寄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过去。 孙秀芹看到陈书红的那些旧衣服,按住了陈小来的手,把刚刚做出来的一黄一蓝两条连衣裙寄到了海市。 黄色那条是工装款连衣裙,裙长到膝盖,领口裁剪成硬挺的军装领,钮扣从脖子一直扣到下摆,腰部做成了靠腰身的马王绊,穿上后硬朗帅气。 蓝色那条是宽方领加小飞袖,裙长到小腿肚,腰间系上同色系带后,整条裙子呈现X型,端庄大方。 这两条裙子是梁书弗参照了当季海市百货公司的款式后,将直筒的工装款修成修身款;将收窄的小圆领改成了露肤度更高的大方领,但在裙长和裙摆上增加布料,做的更大更蓬更长,增加了整条裙子的质感。 两条裙子寄过去后没多久,梁书红就给大队打了电话,说同个表演队的同事们要买裙子。 这是亮晶晶服饰第一次走出虞县,甚至买的人还是海市国营服装公司的员工,这无疑是对梁书弗和亮晶晶服饰的巨大肯定。 待何丹霞走后,梁书弗和父母说了一声,骑着自行车去了江雪家附近。 江雪听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咬着棒棒糖跑来,说有个姐姐找她的时候还愣了下。 在问了外貌,确认不是马丽亚后,她才出门。 “是你?” 看到等在巷子外的人,江雪十分诧异。 梁书弗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马丽亚下手可真重,你的脸不要紧吧。” 江雪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即使头上戴着草帽,也掩盖不住。 江雪扯了扯嘴角,不意外地脸上一阵刺痛。 “你特意来我看笑话的,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吧。” 说着她就要转身。 “江雪,我和你说过的事,你忘记了?” 梁书弗喊住她。 第三百零八章 画大饼 孙卫兵刚和妹妹妹夫说完马亮的事,隔天一早马曙光就提着东西上门了。 “大勇,之前你姐做的那些事我真是没想到。不管怎么样,确实是她对不住了你们,虽然我和她离婚了,但还是觉得心里不安。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你们收着给书瑶压压惊。” 说着他就将一罐麦乳精推过来。 孙秀芹连水都没给他倒,“这事都发生两个月了,你才想到上门来道歉,也真是有心了。” 马曙光尴尬一笑,“之前实在是不好意思登门,再加上和梁秀梅之间还有一些事没料理清楚,所以现在才过来。” 见没人接话,马曙光又自顾自开始卖惨表示自己的无辜,接着又诉说了之前他之前对这个大舅子帮助等等。 梁书弗听到他说自己还和乡纺织厂厂长提议帮助亮晶晶头花厂提高产能这件事的时候,心中冷笑一声。 镇长那边早就和她们透露过消息了,乡纺织厂曾想接收她们的亮晶晶头花厂,原来这是马曙光在背后搞事。 可他还当着她们不知内情,颠倒黑白拿这事来做人情。 至于他说的对父亲的帮助,还不是梁秀梅在殷贵男耳边拱火挑拨,他在一旁装白脸。 归根到底,他们夫妻就是享受将梁家捏在手里耍得团团转的感觉而已,现在倒是把这些当作恩情来说。 这让梁书弗再次认识到了马曙光的不要脸。 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他和梁秀梅都是自以为是的小人。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真相到底怎样,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们也不想翻出来一件件细说。 我家已经和梁秀梅断亲了,你也和她离婚了,我想我们之间就没有来往的必要了。” 孙秀芹将麦乳精推回去,“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我们无福消受。” 没分家之前,马丽亚每次来梁家,口袋里揣着奶糖和鸡味仙,每次都故意在两个女儿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瑶瑶两三岁的时候,马丽亚还故意用糖逗她。让瑶瑶在地上学狗叫学狗爬,说那样就给她吃一块糖。 瑶瑶那时候不懂事,还以为马丽亚是和她玩,就真的在地上爬学狗叫。 马丽亚和马亮两兄妹就在那又是拍手又是笑,马丽亚还抓起地上的落叶和灰尘洒在瑶瑶身上,让她在地上打滚。 他们还让王英兄妹一起过来看,说瑶瑶是小畜生。 最后是在地里打了猪草回来的小弗看到,和马家兄妹打了一架,王家兄妹拉都拉不住。 等梁秀梅听到声音出来,看到自己宝贝儿女被梁书弗咬着胳膊不放手,上前直接甩了她一个大耳光。 在看到撒了一地,被踩在泥土里的糖果和鸡味仙后,更是一口咬定梁书弗两姐妹嘴馋抢东西吃。 那时候马曙光是怎么做的? 高高在上将梁勇和孙秀芹教训了一顿,说小孩子嘴馋都是大人没教好,眼皮子浅,以后长大了好吃懒做之类云云的。 马曙光见梁勇夫妻油盐不进,面上已经有了不悦之色。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只能忍着怒气,“大勇,有件事姐夫想找你商量。” 梁书弗心道果然如此。 以马曙光的性格,他今天特意走这一遭,绝不是为了赔罪和看望瑶瑶的。结合舅舅说的话,多半和马亮有关。 而在不被欢迎的情况下,他还没恼羞成怒的拂袖而去,只能说明他所图甚大。 果然,马曙光已经自顾自的提到马亮在海市的那个工厂。 “那边和政府搞好了关系,生意根本不用愁。所以他们要扩建厂房,采购更多的设备,赚更多钱。 小亮得了消息后,就特意打电话回来,说现在他合伙人给他留了两万块的额度,只要我们能出钱,就可以占更多的份额。 咱们每投入一万块钱,从今年年底开始,咱们每年都能拿到三千块的分红,只要三年就能回本。投得越多就分的越多!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啊。” 说到这,他叹气道:“可惜小亮之前和他们合伙做生意,我已经把家底都掏空了。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大勇,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你也是做生意的,肯定知道一门生意要是不愁销路的话简直是弯腰捡钱。” 马曙光说得唾沫横飞,好似真的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梁书弗和孙秀芹对了下眼神,她们都知道马亮从海市回来了。 要是他真在海市混得好,肯定会大张旗鼓恨不得每个人都能看到他的风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所以马曙光给她们画大饼的目的是什么?要钱! 30%的年收益,一万块三年回本,投得越多拿得越多! 有这种好事,他自己为什么不投,而是让他们投? 什么家底掏空了?马曙光绝对没说真话。就算是真没钱了,有这么好的事,他绝对一个人藏着掖着,想办法搞钱然后自己偷偷发财。 难道马曙光转性了?变成了什么绝世活菩萨吗? 不!马曙光从来都是只顾自己吃肉,连点汤都不会分给别人的自私自利的人。 什么亲情,什么仁义,他眼里只看得到利益。 但凡听了他的鬼话,把钱给他投那个影子都没见过的项目,就是送羊入虎口。 等到年底要分红的时候,他只要两手一摊,说项目进展不顺利,要延期分红,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甚至还有可能说项目失败,投资打水漂,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 梁勇现在脑子清醒,再加上他并不是贪婪的人,所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听着是不错,但我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能赚个一分两分就很满足了。这种大生意还是让有大本事的人去做吧。” 马曙光知道梁勇胆小,便继续游说,“一年三千块啊!种地种十年都赚不到这么多。就算你卖野鸭蛋和野菜,也要卖成千上万斤才能赚到。现在只要一年就能到手,为什么不尝试下?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写张条子。” 梁勇摇头,“我们没那么多钱,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见梁勇还是拒绝,马曙光依旧不死心。不过他想了下,觉得梁勇可能真拿不出两万块。 毕竟梁勇家做生意也没多久,赚的钱用来造了房子,又新招了人,还添置了设备,真可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 也幸好这两万块是他往大里说的,实际只要几千块就能解他燃眉之急。 “你要是没有一万,我手里还有一千多,咱们可以凑一凑,到时候按比例分红。” 梁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没兴趣。” 马曙光见今天目的达不到,看看外面已经有人过来了,他生怕节外生枝,便匆匆撂下一句话。 “大勇,姐夫这次真的是为你好。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签入股的条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过两天我再来。” 说完,他起身告辞。 等马曙光离开后,梁家一家三口复盘刚刚的事。 “马亮那个厂子的事多半出问题了。” “他可能还欠着外面的钱,而且还不少,连马曙光都填不上。” “所以马曙光是把我们当肥羊,想从我们这里刮一层油。” “马曙光嘴里的话没一句真的,咱们不能信他。” 梁勇看向妻女,保证道:“下次他再来,我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家里的钱虽然渐渐多起来了,可那都是他们起早贪黑用十根手指头做出来的,每一分都不能浪费。 梁书弗觉得马曙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她也得给他找点麻烦,不能让他老盯着自己家。 第三百零七章 马亮偷偷回来了 “哈哈哈。” 赵凤云听到梁书弗回来转述的现场情况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那几个老师一个个推说还有事,没多久就走了。梁传根一家三口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过来送棉花的王桂芬补充道。 “活该!” 黄细妹啐了一口。 “录取通知书都还没到,就迫不及待想要算计自己大哥家,梁有生真不是东西。” 她是后来才知道梁有生跑来请梁勇一家去参加谢师宴的。还不是想在那些有身份地位又不了解内情的老师们面前踩自己大哥家一脚。 “幸好小弗机灵,大张旗鼓送了一堆粮食过去,现在梁有生再想编排你们没人情,也不会有人帮他说话。” 黄细妹说到这,悠悠叹口气,“就是可惜了那些粮食。” 梁书弗笑了,“梁有生想要的是钱,现在我们一次性送了那些粮食过去,断了他的念想,所以那些粮食的价值可高了。” 众人听后点头,“也对,这次以后他也没脸登门要钱了。反正大学都有补贴,饿不死他。不过他的录取通知书怎么还没下?去年这个时候,隔壁镇考上大学的那个小伙子已经拿到通知书了。” “该不会没考上吧,毕竟之前落榜了三次。” 林婶子语出惊人。 “还真有可能,听说今年高考比往年都要简单,这次成绩考得不错的学生不少。” 自从儿子要去市里读高中后,赵凤云特别关注高考。 “才出了分数,梁有生就搞得自己已经考上了一样,说不定到时候空欢喜一场。梁传根夫妻就迫不及待地摆起谢师宴,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 前来送野鸭蛋的王大眼也道。 梁书弗心中其实早有感觉,高考后各类学校的招生时间大致是固定的,梁有生现在都没收到通知书,重点本科院校和普通本科院校基本是没戏了。 就是不知道他会被大专还是中专录取。 要是大专的话,毕业后分配到工作比中专毕业分配到工作要好一些,很多还能享受干部待遇。 中专的话其实也不错,至少能学到技术招工进厂子,好好干也能升到干部。 可以梁有生的性子,以及他这几年时间,真要靠个中专,估计能呕死。 这边几个人正在说着梁有生的事,孙卫兵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奇异的神情。 赵凤云见丈夫这样,连忙迎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小弗,你爸妈在吗?” 梁书弗连忙站起来,“都在,我喊他们去楼上的厅堂等你。” 孙卫兵点点头,先上了二楼梁家一家人的起居处。 没多久,孙秀芹和梁勇,还有梁书弗都上楼了。 “哥,发生什么事了?” 孙秀芹手上还戴着围裙,一看就是在忙着干活。 孙卫兵看了眼梁勇,然后吸了口气,“刚刚我小兄弟送野鸭蛋过来,和我说了件事。马亮从海市回来了。” 梁勇他们都愣了下,不明白马亮回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孙卫兵为什么一脸严肃。 梁书弗却立刻道:“舅舅,你是怕他知道了梁秀梅的事,来找我们麻烦吗?” 孙卫兵点头又摇头。 赵凤云见状,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别卖关子了,真是急死人了!” “马亮这次是偷偷回来的,我小兄弟说他那样子看上去特别惨,要不是他对马亮之前过年到处炫耀的样子记忆深刻,差点认不出他来。” 赵凤云第一反应就是马亮和长元一样,在海市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他不是在海市发大财吗?马老太见人就说她孙子出息了,在海市盖大工厂。” “马亮不止落魄,而且还躲躲藏藏,好像在躲什么人一样。” 孙卫兵道。 “难道他在外面犯了什么事?躲回来了?” 孙秀芹皱眉。 “有这个可能。马亮被马家宠坏了,脾气大的很,海周乡又是小地方,他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到海市也不可能一下把性格改过来,说不定真惹下了什么大祸事。” “总而言之,你们最近出门都注意点,平时晚上一楼也注意一些,别出了什么事。” 孙卫兵提醒。 “妈,利东说他朋友家的狼狗前两个月下崽了,我们抱只回来养。” 梁书弗提意见。 两个月的狼狗可以看家了,而且动物比人警觉多了。 “也好,等下我就去和利东说下,让他帮忙捉只狼狗回来。” 孙秀芹点头。 梁家这边对马亮回来的事充满了警惕,马家也炸锅了。 马老头手里的香烟落在裤子上烫出一个洞也没发觉,他脑子里“嗡嗡”的,全是刚刚宝贝孙子说的话。 马曙光也震惊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儿子,好半晌才开口,“你再说一遍!” “爸!你救救我啊!要是没有钱,他们要把我的手给切了啊!” 马老太吓得摇头,安慰自己也安慰孙子,“宝啊,不会的,现在是新社会了,不会有这种事的。” 马亮奔溃地大喊,“你懂什么!我亲眼看到他们把一个人的手切了下来扔在地上,他们手眼通天,什么事不能干?” 马曙光眼前一黑又一黑,“所以你不仅仅把家里给你的两万块钱全搭了进去,现在还倒欠那些人一万块?!” “爸,不是一万块,是八千四百块。” 马亮纠正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马曙光愤怒地大喊,“不管是一万还是八千多,我们家都拿不出来!” “爸,你不能不管我啊,他们知道我们家的住址,要是我们凑不齐这些钱,他们会找回来的。” 马亮想到自己遭遇到的毒打,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到时候整个海周乡都会知道我们家拿了两万块钱做生意,肯定会有人议论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你做的那些事就捂不住了!” “逆子!你威胁我!” 马曙光大怒。 马亮拉着他的衣袖,“爸,我也是没办法了。而且不是我威胁你,是他们真做的出逼债的事。你是没见到,还有人被他们逼得卖儿卖女卖老婆。他们就认钱,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后面有后台,我们斗不过的。” 马老太听后嘴唇抖得停不下来,半晌后瘫坐在地上。 “造孽啊……” 先是儿媳妇犯事,接着孙女又和家里闹,现在孙子又欠了一屁股债。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马家? “乖孙啊,你那个蠢娘前段时间出事,已经用掉了家里不少钱,现在家里真的掏不出这么多钱啊。而且你还要得急,这让我们怎么办啊?” 马曙光沉着脸,“你去联系那些人,让他们通融下,我们凑到钱就给他们?” 他手里那些布,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回款个千把块,加上家里存的,能凑个三千多。 可剩下的一大半去哪里弄呢? 马老头沉默半晌,“曙光,你大舅子家不是做生意做的不小吗?你去问他们借钱。” 第三百零六章 送“祝福” 谢师宴那天,梁传根这边的亲戚中只有大女儿母女来了,再加梁祖根夫妻,其他梁家亲戚都没来。 反倒是殷贵男那边来了一堆亲戚,弄得这好像是殷家的喜事一样。 梁有生看到那么多舅舅表兄弟们,脸都黑了,这得花多少钱? 他将殷贵男拉到一旁,“妈,你怎么把舅舅表兄弟们都喊来了。” 殷贵男正在自己嫂子们面前显摆,听到儿子问话,脸蛋上全是喜气洋洋。 “怎么样,特别有面子吧。都是来给你撑场面的。” 梁有生看了眼衣服穿得牛头不对马嘴,明显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这哪是撑场面?这是给他丢脸的! “妈,家里没什么钱了,今天的肉菜也不够。” “你大姐带来了不少东西,够吃!” 殷贵男以为儿子担心这个,“你放心,不会给你丢脸。” 母子正说着话,梁有生邀请的老师们上门了,梁有生立刻去迎接。 梁丽华带着王英在灶房内整治出了两大桌饭菜,二十来个人硬是挤在了两张小桌上。 殷舅舅们不停往老师们身旁凑,喝了几口酒就开始夸起自己的外甥,什么“文曲星”,“神童”,听得几个老师心里觉得不得劲。 梁有生看人脸色,连忙去拉开他们。 这时,有人问起了梁勇一家怎么没来,殷贵男刚要抹泪,想起儿子的叮嘱,最后僵硬的叹了口气。 梁有生则垂着脑袋,“都是我之前落榜几次,大哥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我们就分家了。爸妈为了让我安心读书,就在分家时要了这栋破屋子。 没想到大哥气性大,觉得爸妈偏心我,就带着嫂子侄女们搬出去了,现在也不怎么回来看看。” 他这话的意思是梁勇狗眼看人低,嫌弃他是累赘,将他和年迈的爸妈撇在一旁。 梁传根适时叹气,殷贵男则默默垂泪。 看上去真是好不可怜。 殷舅舅们还在一旁阴阳怪气。 “现在他可是人人称赞的梁老板了,哪还记得他的穷爹娘和穷亲戚。” “就是,上次我们让他把父母接到新造的大楼房去住,他一口就否决了。呵,还真是白眼狼。”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让不太了解梁家内情的几个高中老师对梁勇生出了几分厌恶。 倒是海周中学的两个老师对视一眼,看向梁有生的目光中带着点别意,脸上的笑容也不如一开始真切了。 梁家分家的事他们不清楚,但梁书弗同学的班主任薛之秋老师家访完回学校,和老师们说过她学生家很困难,住的是生产队废弃的破仓库,门板窗户屋顶全是破的,灶房还是临时搭出来的草棚子。 虞县去年冬天十分寒冷,就是住在完好的屋子里,也阴冷异常。 那个破仓库四处都透风,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子,大冬天是怎么挨过来的? 再看梁有生和他爸妈这屋子,看着是有些年头了,但内部只有脏乱没有腐朽,甚至地上还铺着红砖,哪有他们说的那么苦? 至于他们说的父母年迈日子不好过,他们看梁传根也不过六十出头,正是有经验有体力的时候。 还有梁有生,与他差不多条件的高中生,哪个没帮家里下地过?就他天天捧着书,读初中读高中甚至复读这么多年,一次地也没下过,养得细皮嫩肉和城里干部人家的孩子一样。 说到底,还是这家人不会过日子,自己把日子过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大儿子一家不孝顺,没良心。 几个高中老师还是宽慰梁有生,说他今年考得不错,今年肯定能有学上。 只要能上这本科或大专,以后国家包分配工作,还能把户口迁去城里,当城里人。 这年代的城镇户口不止是值钱的事,而是根本就不好搞。能有一个城镇户口,相当于鲤鱼跃过了龙门。 梁传根听得心中火热,正想问问儿子能上重点本科还是普通本科时,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 “爷爷奶奶,小叔,我爸妈让我送东西来啦。” 紧接着,一个身穿颜色鲜嫩如春天小草的衬衫的女孩,推着一个小型翻斗车,出现在梁家院子外。 在看到屋内的一堆人后,她也没有惊讶,而是落落大方和几个认识的初中老师,温校长还有殷贵男那边的亲戚打了招呼。 梁传根,殷贵男还有殷家亲戚们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她,梁书弗也不尴尬,推着推车就要进门。 最后还是两个初中老师看到她费力的将翻斗车推进来,才开口,“梁同学,你这是?” “听说小叔这次考得很好,我爸妈就买了点东西恭贺他。” 不待其他人开口,梁书弗继续道:“因为爷爷奶奶看到我爸妈就会生气,他们就让我来送东西。 爷爷,奶奶,小叔,虽然当初我们是净身出户,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也全靠着我舅舅外婆接济,甚至在我们家遭贼的时候,妹妹被二姑绑架的时候你们都不闻不问,但我爸妈还是为小叔考上大学高兴,特意送了一些吃的用的过来。” 听到梁书弗的这些话,几个高中老师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看向梁有生及其父母的眼神,都带着探究。 殷贵男看梁书弗的眼神就和带钩子一样,“死丫头,当着大人的面胡说些什么!” 接着她“呵呵”两声笑,转头对温校长和几个老师解释, “几位老师,你们可别听她的话。这死丫头说谎从来都是张口就来,嘴里从没句准话。之前我那不孝儿子儿媳天天在家闹,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给他们分出去单过,谁知道他们怀恨在心,到处在外面抹黑我们。 为了寻我们晦气,去年我们祭祖的时候,这丫头还砸了放祭品的桌子,甚至逼我喝农药。我是真怕了,才不得不和这不孝子一家不来往。 这次有生考了好成绩,就好声好气地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哪知道他们嘴里说着不来,却又故意搞这套!她今天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梁书弗看向坐在一旁的梁祖根,“大伯公,分家时也也在场,您怎么说?” 梁祖根见梁书弗问他,他不想帮梁勇,但也不想得罪他们,只能打哈哈,“这是你们家务事,我就是做个见证罢了。” 梁书弗耸耸肩,“也是,您一向喜欢给人做见证,前几天爷爷奶奶为了救梁秀梅,逼着我们写谅解书时您也在场。就不知道我爷爷奶奶和她们的好女儿断亲时,您在不在现场。” 梁祖根听他提起梁秀梅,便不说话了。 这样的家丑,他是做梦都想忘记,可不能再多嘴让这丫头瞎嚷嚷把什么都倒了出来。 梁传根和殷贵男听她提起梁秀梅,也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不敢再说话。 梁书弗也不再辩解什么,在座的又不是睁眼瞎,自己都有眼睛看。 于是,她将重重的翻斗车放下,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嘴里还介绍着,“小叔每个月要吃三十斤白米,十五斤白面,我爸妈生怕小叔去了学校,补助不够花,就让我拿了三十斤大米和十斤白面过来,还有这五斤菜籽油,是我们新打的,自家还没吃上,也先给小叔匀了一部分。 我爸妈还知道小叔每年都要睡新棉花被,特意从我们冬天做被子的棉花里省下五斤,这样小叔上大学就有新棉花了。 不过现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们又和小叔分家了,我爸妈也适合送太多东西或直接拿钱给小叔,免得别人说小叔花了我们家的钱读大学,你心里不服气。 所以小叔你以后要改改生活习惯,该省的还是要省。” 梁书弗放下东西,就和大家笑笑,“好了,我们家的心意送到了,我就不在这碍爷爷奶奶和小叔的眼了。” 说完,她留下气氛尴尬的谢师宴,推着小翻斗车就走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7月下旬的午后,天气炎热得连知了都躲在叶子下休息。 梁家一楼的院子里一筐筐青绿色的野鸭蛋,这些都要在明天一早,和凌晨三点地里采摘来的新鲜蔬菜一起送去县城的几家国营饭店和医院食堂。 因着数量多,梁勇和孙卫兵不再骑自行车送货,而是包了梁建刚的拖拉机,每天大清早跑一次县城。 送完一圈货回到河口村,也不过早上九点多,也不耽误梁建刚的拖拉机继续接其他的活。 有了事业的梁勇,整个人都变得了,现在看到他的人都觉得健谈又开朗。 谁还看得出,他和一年那个只会苦哈哈种地,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的老实庄稼汉是同一人? 亮晶晶头花现在已经有了十个女工,亮晶晶服饰则有六个人,其中李木两边都帮忙,给头花的装饰刺绣打样或给衣服做绣花纹。 继吴县和江县后,苏市辖内另两个县也向虞县供销社定货。 亮晶晶头花上生产的夏季镶金绣花丝带,在这个夏天卖得十分火爆。 除此外,亮晶晶服饰的夏级的确良蝙蝠衫,紧跟海市百货公司里的款,让一众女青年抢着预定。 5个缝纫女工每天从早踩到晚,林婶子做锁扣做的手指头上全是针得压痕,订单依旧拍到了8月份。 这期间,有镇上,甚至县里的其他裁缝店也做差不多的蝙蝠衫,可是同等价位的做工没亮晶晶精细,和亮晶晶差不多质量的价格要高个几块钱,这款衣服让亮晶晶在海市和虞县制衣厂,还有虞县一些老字号裁缝铺中,硬生生撕出一条路。 可惜的是袁老师介绍的财经院校的校服生意,亮晶晶没能拿到手。 为了这一单,梁书弗查看了目前银行,酒店等行业的服装,还翻看了很多杂志照片,甚至还跑了一次海市的布匹市场挑布料。 可在提交了方案后没多久,学校那边就拒绝了她们的方案。 原因是她们只是个作坊,不是正规集体厂子。 孙秀芹为此还难过了不少日子。 明明她们努力那么久,而且听袁老师说,在投票中她们亮晶晶的票数不低,就因为一个身份,输给了运动服厂。 梁书弗在低落了几天后,很快调整心情。 “不管是财经学校那还是我们,这本来就是一次尝试,以后还有其他的机会。 而且现在大家看不起个体户,甚至因为政策不可以和个体户直接合作,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梁书弗安慰母亲,“况且通过这次机会,可以看到我们出的方案不输给别人的。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专注磨砺自身能力,超出人家一截,等以后机会来了再抓住它。” 孙秀芹点头,“是我着相了。” 最近一段时间才裁缝作坊的红火让她产生了一切都会顺风顺水的错觉,忘记了她们裁缝作坊连个厂房都没的事。 “慢慢来,不着急。现在咱们缝纫机数量比之前翻了一番,明年再翻一下,说不定就要扩建院子了。” 梁家的裁缝作坊里有五台缝纫机,头花厂有两台。 这几台有四台是自家的,分别是孙秀芹的嫁妆和一年来陆续买的另外两新一旧三台缝纫机;剩下三台有从赵凤云嫂子那租来的,有从村上人家租的,还有一台是陈小来从家里搬来的。 孙秀芹现在已经不觉得这些话是天方夜谭了,毕竟一年前她们还一穷二白。 “你说的对,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亮晶晶裁缝作坊虽然失去了这个大订单,但手里其他的订单根本做不完。 “对了,梁有生那边递话来,说要我们回去一起吃一顿谢师宴。” 孙秀芹提起了梁家老宅那边的事。 高考成绩公布后没多久,梁有生就开始联络她们家了。 “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孙秀芹现在对那边的所有人都十分厌恶,连想到都觉得恶心。 “大概率是想要钱吧。” 梁书弗道。 “分田到户后,除了分到的两亩多地那边就没有其他营生了,而且就那几亩地他们也没怎么好好种,吃饭都要梁丽华姐妹时不时接济,现在少了梁秀梅那份接济,估计就想打我们这边的主意。” 梁书弗想的没错,梁有生正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这次考试成绩不错,按照填报学校去边的录取分数线,肯定能被录取。 他去上大学,学校会发补助,但补助并不多,只能保证饿不到冻不着,根本不能提供他更好的生活。 他还想在学校里找个好姻缘,那适当的包装必不可少,可父母手里已经没钱了,大姐也拿不出多少,二姐又被抓了更是指望不上。眼见着梁勇家赚钱容易,他又动起了心思。 当然,他不会在谢师宴上当着温校长,复读班老师,还有他初中的老师的面让梁勇给他钱。 他会以父母年迈种地不易,而自己出门读书不能侍奉父母为借口,让梁勇多照顾一下父母,平时父母遇到困难,伸手帮下。 梁勇有两个读书的女儿,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他就不相信他会不点头。 一旦梁勇点了这个头,以后殷贵男就能以此来问梁勇要好处,而那些好处最后都会到他手里。 他算盘打的好,可偏偏梁勇谢绝了他的“好意”。 想到梁勇的话,孙秀芹就笑了。 “你爸说,爸妈不待见儿媳妇和两个孙女,我们就不过去给他们添堵了,免得把大好的日子糟蹋了。你爸现在也会说促狭话了,你没看见梁有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样子。” 梁书瑶在一旁吃着嫩玉米,一边点头,“嗯嗯,青的和玉米皮一样白的和玉米粒一样。” “小馋猫。” 梁书弗听她这个比喻,笑了。 孙秀芹继续道:“不过毕竟是你爸的亲弟弟,他考了四年终于考了个不错的成绩,要是你爸不表示点什么,也会落人口舌。” 梁书瑶立刻接话,“爸爸妈妈说要给小叔准备五十斤的米面,五斤菜籽油和五斤猪肉。等到他要办谢师宴那天,当着他请的客人的面送过去。” 梁书弗听后瞠目结舌,“这是爸想出来的?” 孙秀芹点头,“没想到吧。” 梁书弗摇头,“真没想到,不过这办法好。” 父亲现在也算是完全摆脱梁家那边的PUA了,说话做事越来越有主见和章法。 “要不再送一斤红枣,专门送给梁有生,表示祝他前程红火。” 反正钱多花了,也不在乎多个两块钱。 这些东西抬进去也能堆满一个桌面了,是份重礼。 就算梁有生还要其他,别人看到这些东西,只会说他不满足,不会说她们家没礼数。 这些米面粮食梁有生不可能全扛去学校,否则就是不顾父母了。 一举两得的事,她们何乐而不为? 第三百零四章 对比 马曙光下班后早早回家,进门话也没说一句,对着马丽亚就是两个巴掌。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江雪的,她都考上了隔壁镇的高中,你再看看你,那分数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 马曙光用手拍了几下自己的脸,“六门总分考270分,没有一门是及格的,你说说你是不是随你妈,长了猪脑子!” 马丽亚被甩了两个巴掌,头晕脑昏,听到江雪考上高中,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江雪说她考了340分,怎么可能上高中?” “呵,蠢货,连分数都搞不清,人家亲爹亲口和我说的,他女儿考了430分,刚好考上高中。” 说到这,梁曙光就觉得自己被下属羞辱了。 最近厂里很多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厂长那老家伙还明里暗里让他低调点,周聪那个家伙更是从头花厂后就开始抖起来了,事事都要压自己一头。 就连江红星那条哈巴狗,今天也故意拿马丽亚中考成绩的事来讨好周聪。 他忘了以前是怎么讨好自己的了!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到自己地位岌岌可危,马曙光就瞪着女儿道,“反正你没书可读,最近就待家里,我好好给你选个婆家。” 刘家那边已经搭上关系了,但他还有点犹豫。 除了名声外,他还担心女儿栓不住刘家太子,到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听说何家那个县城的妹夫顶头上司要升迁了,他自己也有望再走一走,如果那样的话,选何家也不是不可以。 “要是你不能勾住何家那小子,过几天我就给你介绍刘家公子。” 一听到要把她介绍给刘家,马丽亚浑身哆嗦,“不要,我不要嫁给刘天宝。” 正在给儿子做饭的马老太听后拉了张脸,“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名,由不得你!我们马家把你好吃好喝供着,还给你挑一门好婚事,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马丽亚尖叫一声,“奶奶,你这心也偏得没边了。我哥是家里的金孙,你们一出手就是几千,对我就扣扣搜搜一块钱都不舍得。” 她恨恨地看这个马老太,“明明我妈都联系过了,只要你们花两千块,我就能买一个高中名额,可你偏偏不肯!” 她妈在中考前就告诉她了,不管她成绩考得怎么样,她都会出钱给她搞一个高中名额。 马老太一把将手里的菜甩下,“好啊你,我天天给你洗衣做饭,你还怨上我了!你妈那脑子,能找得到好门路,她要真机灵些,我们马家哪还用得着受现在的气吗!” 马老太一身怨气,她一个当婆婆十几二十年的,到头来还要给儿媳妇收拾烂摊子。 马丽亚却觉得这是借口,是她爷爷奶奶偏心,不肯给她花钱。 “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说完,她哭着就跑出了门。 “这丫头,都被梁秀梅那个蠢妇给惯坏了!” 马老太见她还敢给自己甩脸子,气得指着门大骂。 马曙光看着女儿跑出去的身影,眉头也不皱一下。 她这时候跑出去肯定又要去县城找何家那小子了。 也好,要是能和她妈一样,弄点手段嫁进何家,也不算坏事。 哎,说起来自己当初也是被梁秀梅那张脸和豁得出去的性格迷惑了,没发现她竟然那么蠢。 幸好儿子他也带了不少时间,才不像他妈妈妹妹那么蠢。 前几天他还从海市打电话,说工厂已经开工了,他占了5%的股份。 儿子还邀请他过段时间去海市转转,看看自家的工厂。 想到这,马曙光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马丽亚跑出家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 她委屈自己在家里不受重视,爷奶父亲都偏心大哥,把钱都砸给了大哥身上。 又生气母亲为什么那么笨,做事不牢靠被抓,害得家里现在就她一个出气筒。 她还生气江雪那个贱人,竟然对她撒谎!害得她被父亲打了两个巴掌,还要和变态刘天宝相亲。 马丽亚擦干眼泪,往江家方向跑去。 等她到了江家的时候,江家那个破旧的街边小平房门口站满人,江雪正被人围在中间。 那些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什么,江雪听后笑得异样开心。 马丽亚看到江雪脸上的笑容,觉得特别刺眼。 “江雪!” 隔着人群,她高声喊道。 江雪抬头看到马丽亚,眼神有片刻慌乱,然后想到她并没有考上高中,就镇定了心神。 她脸上扬起笑意,对着一群来恭贺她的街坊说了句抱歉后,走向了站在原地,盛气凌人的马丽亚。 “丽亚,你来啦。” “你那成绩怎么回事?不是说340分吗,怎么变成430分了?是不是你一直在骗我,平时都背着我偷偷看书了?” 马丽亚质问。 当初考试成绩出来,她明明问过江雪的成绩。 听到这个成绩的时候,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江雪比她高几十分,可不还是没有达到普高线么,那多的几十分有什么用。 江雪当然是偷偷学习了,而且学的很认真。 可惜很多知识点她怎么学就是没吃透,否则肯定能上重点高中。 但她一脸无辜,带着歉意道:“那时候是我看错成绩了,看到3和4,就以为是340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也知道,我平时成绩就那样,真是没想到这次能超常发挥。” 马丽亚听了解释,还是不消气,“你少给我来这套,超常发挥能一下高出一百多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雪摇头,“你看我们班超常发挥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孙长元,他这次可是考上了重点高中。” 听到孙长元的名字,马丽亚脑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一直观察着她的江雪心里冷笑,孙长元的变化谁都看在眼里,除了心思根本不在学校的马丽亚。 超常发挥是有,但不可能超一百多分。 每一分都是考生平时的积累和努力的结晶。 可惜马丽亚不会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送走了马丽亚,江雪去镇上的公共电话亭,往县城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我要找下驾驶班的何嘉旺。请告诉他,我是江雪。”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油腻的声音。 “小雪,你找我?” “何大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江雪语气甜腻亲密,满是小女儿的娇羞,听得何嘉旺心里和猫抓一样痒痒的。 “哦?什么事?让我猜猜。你考试成绩不错?” “何大哥,你怎么这么聪明?一猜就中。” 江雪声音里的崇拜让何嘉旺不由挺了挺胸膛,“那自然。” 两人在电话里甜蜜交流了一段时间,江雪才恋恋不舍挂断电话。 以她对马丽亚的了解,她肯定很快就要去找何嘉旺,不是抱怨就是诉苦,说不定还要挑刺。 上次两人闹掰后没多久,马丽亚又去找何嘉旺和好,不过两人之间矛盾不断,她不介意用自己的温柔体贴来衬托马丽亚,以此加重一下两人的矛盾。 事情也如江雪所料那样,江雪对着何嘉旺又哭又闹,想起电话里江雪的温柔风趣,这让何嘉旺对她更加厌烦。 “我和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听?” 马丽亚推了下何嘉旺。 “我正想单位里的事呢。你急急忙忙喊我出来,我这工作都没做完。” 何嘉旺随口扯谎。 “骗人!你是不是在想你们厂里的小妖精?上次我看到你和别人有说有笑。” 马丽亚说的是上次她找何嘉旺时,在食堂看到他和一个女职工吃饭的事。 “你烦不烦啊,我说了那就是我同事,在食堂一起吃饭很正常,而且她都24岁了,比我还大好几岁。” “我不管,你不能和其他女人说话,就算比你大的也不行。” 马丽亚蛮横地道。 “你干脆让我去和尚庙上班好了!” 何嘉旺觉得她不可理喻。 见他真的生气了,马丽亚心里有点慌。 要是和何嘉旺闹掰了,那她就要和刘天宝相亲了。 于是她软下语气,“我这也是紧张你,毕竟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但是我们又没有合法关系,所以才没有安全感。” 她一边说,一边靠过去,在她耳边吹风。 听到她这么说,再加上身上软乎乎的,何嘉旺也顺着台阶下。 他捏了马丽亚一把,“今天宿舍里就我一个人,你别回去了,我带你去宿舍。” 马丽亚本来不愿意,但想到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也不想回马家,于是半推半就留了下来。 第三百零三章 出成绩了 梁有生听到自己二姐被判刑后,整个人都呆滞了,随后就是愤怒。 之前梁秀梅嫁得好,却没有让他沾到一点光;现在出事了却要连累他。 “梁勇那个狠心的畜生,已经和秀梅断绝关系了。有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有生毫不迟疑,“爸,妈,不是我要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但二姐这是犯法,要是不和她撇开关系,我就是考得再好,也上不了大学。” “这怎么行!” 殷贵男一听着急了,她都盼了几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希望看到有生金榜题名了,她怎么能让自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们也和你二姐断绝关系!” 她斩钉截铁地道。 梁传根描补:“你二姐一直盼着你能考上大学,好给她脸上争光。她肯定会理解我们这样的做法,等她出狱,你大学也毕业了,我们到时候再认回来,这样就皆大欢喜。” 殷贵男也忙点头,“没错,曙光不也是暂时和她离婚了吗,都是为了孩子好。等你大学毕业分配了个体面的工作,曙光看在你的面子上,说不定还会和她复婚。哎,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好像和梁秀梅断绝关系,真是为她着想。 “那就这么办。反正她也是嫁出去许多年的女儿,不需要迁户口,家里也没有她的宅基地和口粮田。明天我就去和大队里说下,告诉大家以后梁秀梅和我们一家没关系。” “那大姐那边?”梁有生提醒了一下。 “哼,你大姐就是个没用的,嫁去王家就忘了老娘了,一个月才来一次,也就给些地里种的三瓜两枣。” 殷贵男提起大女儿就鼻子不是眼睛的,“你二姐——梁秀梅出事后,她更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可是避得快,生怕沾上一点。” 梁有生听后,眯了眯眼,然后随口敷衍道:“大姐夫是退伍军人,肯定也是有自己考量。何况大姐家的小威现在正在当兵,过两年也要退伍,要是因而二姐的事影响小威的前途,那岂不是不妙?” 殷贵男点头,“有道理,小威也要退伍了,还有小英刚刚招工进水泥厂,现在工作不好找,她这饭碗来得不容易。” “哎,秀梅这次真是糊涂。” 梁传根叹气。 “呸,这都怪梁勇,要是他早点同意把小贱人送出去,能惹出这么多事吗?” 殷贵男觉得都是梁勇的错。 要是秀梅这件事做成了,作为小贱人的亲奶奶,她也能时不时去胡屠夫家要肉吃。 胡屠夫杀猪那么多年,家里有钱,平时都能吃肉喝酒,送小贱人过去当养女是让她享福,偏偏梁勇不识抬举。 梁传根和殷贵男去大队里喊着要和梁秀梅断绝母女关系的当天,孙秀芹就得到了消息。 亮晶晶裁缝作坊新招了一个裁缝,家就在大队办公室隔壁。 林婶子今年四十多岁,之前在家一边看孙子,一边做出口花边贴补家用。 前几个月将孙子送去托儿所后,家里分到的地男人干就够了,于是她琢磨着要找工作。 经人介绍后,她就到亮晶晶裁缝作坊做锁扣的工作。 装修完的梁家小楼,一楼的堂屋给了裁缝作坊,东边一间最大的屋子给了头花厂,靠内侧的小西屋和加了半边盖的院子则给梁勇收农货用。 每个区域都分隔的井井有条,互不干扰。每天从早到晚,梁家小楼都是忙忙碌碌,缝纫机声不停。 这天一早,林嫂子吃完早饭就到梁家一楼堂屋的裁缝作坊上班,看到东家,她将人拉到一旁。 “秀芹,你那婆婆公公今天一早就到大队办公室,要大队长给她们开证明,说要和梁秀梅断绝母女关系。大队长说没这个说明,她还大闹了一场,非要大队长给她写一张纸,否则就在赖在大队里不走了。” 正准备去头花厂上工的王婆婆听后嗤笑一声,“那天她说大勇一家和梁秀梅断亲是黑心肝,小弗就让她别和梁秀梅断亲,这下自己打自己脸了吧。” “听说梁有生这次考试考得不错,她要是不断亲,说不定会对梁有生有影响,所以他们夫妻等梁有生一考完就闹着大队要出证明。” 芳婶子消息比较灵通,一下说出要害。 “呵,还以为她真的和梁秀梅母女情深,还不是迫不及待要撇清关系。” 殷婆婆摇摇头,“不过梁秀梅也是活该,马曙光那边也和她离婚了,等她出来既没婆家又没娘家,有的是苦日子。” 梁书弗听着这几个婆婆婶婶的闲聊,对殷贵男的做法毫不意外。 她现在觉得儿子要成大学生了,自然是要弃车保帅。何况梁秀梅和马曙光离婚了,也算不得“车”了。 就不知道梁有生这个准大学生,这次是不是能让她如愿;而就算梁有生考上了大学,之后会不会如他们认为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中考成绩马上就要出来了,舅舅舅妈应该等着急了。 7月中旬,中考成绩公布。 孙长元总分528分,超过高中录取分数线15分,刚够上师范和卫生专科院校。 不过因为孙长元的志愿填写了高中,所以他被县第二中学录取了。 赵凤云看到录取通知书后,又哭又笑;孙卫兵则拍了拍瘦了一圈的儿子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了。” 孙长元拿着录取通知书,还有点不真实感。 他真的考上了?还是县城排名第二,每年大学录取率达百分之三十的高中。 在中考前一个月,他本只打算报隔壁镇的高中,县二中这个志愿是小弗拿着县里老师自己出的试卷,让他作完摸底成绩后定下的。 “大哥,嫂子,恭喜啊。” 孙秀芹带着丈夫孩子们上门来贺喜。 “快进屋。” 赵凤云赶紧一手拉过一个孩子,把早就准备好的花生糖,米花糕,毛豆节和瓜子拿出来招待。 “要不是小弗帮忙找广播站那个同学借笔记,还找了市里的一些试卷让长元复习,长元进步不会这么大。” 这年头参考资料太珍贵了,谁能搞到都恨不得藏起来,平时他们这种乡下种地的哪接触的到那些东西,也就是小弗交友广阔,才能弄到那些。 之前老师说长元有点聪明劲,可毕竟初中前面两年的基础没打好,要在最后一学期追赶还是有点吃力的。 长元这次中考更是发挥的很好,那些参考资料起了很大作用。 “舅妈,说到底还是表哥肯吃苦又上进,否则我就是弄来再多参考资料,学不进学不精也没有用。” 赵凤云想到每天不到后半夜不熄灯的房间,也点头,“你们都很棒,缺一不可。” 大家被她这端水大师的水平逗得哈哈笑。 这时左邻右舍也过来贺喜,一时之间,孙家门庭若市。 与之对比的,是日渐冷清的马家。 两个月多前,马家还时不时有人来串门,毕竟这可是马副厂长家。 但出了梁秀梅这档子事后,再加上纺织厂汪厂长最近对马副厂长很不满,甚至有传言说要撸了他这个位置后,马家就连上门的人也没有了。 马老头天天阴沉着脸,马曙光更是一回家摔摔打打,马丽亚瞬间从小公主成为了透明人。 自从知道成绩后,马丽亚更是在家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父亲打她出气。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第三百零二章 众叛亲离 马家 马老头坐在儿子家里的正堂上,见儿子冷着一张脸回来,连忙问,“怎么样?” 马曙光摇摇头。 马老太破口大骂,“这个搅家精,当初我就说不能让她进门,偏偏她仗着肚子——” “够了。” 马老头见儿子脸色不好,便喝了自己老太婆一声。 “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向儿子。 马曙光抹了把脸,“我还没想好。” 马老头见儿子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直接道:“离婚!你是军人出身,现在还是领导干部,就一定要坚决和犯罪分子划清界限。” “可是两个孩子…” 马曙光摇头,“都到了说亲的年龄,没有母亲操持,会吃亏的。” “这个害人精!”马老太又骂了一声。 “有她这样的母亲,小亮?威?说亲就挑不到好人家。还不如早点断了,过一两年你给孩子们挑个靠谱的后妈,那样也是四角俱全的人家。到时候再给他们说亲,也差不到哪去。” “我再想想。” 马曙光垂着脑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马老太还要说什么,却被马老头瞪了下,才讪讪闭嘴。 “那你好好想想,事情宜早不宜迟。你不要有顾虑,就算你和梁秀梅离婚,别人也挑不出你毛病。你是干部,肯定要严于律己,和这种人斩断关系很正常。之前动乱时,明哲保身的人不少,现在一个个不都过得很好。” 梁秀梅被关进看守所后,天天睡不着。 一开始她还觉得不就是件小事,第二天就能放出来。 可到第二天,她被送去了看守所,这时她才知道事情不对劲。 一路上,她挣扎不断,“放我出去,梁书瑶不是没事吗?你们凭什么关我!” “呵,人家小姑娘没事是她运气好,你干的那些坏事可是一件不少。” 方家伟冷笑。 先不说那个小姑娘是镇长都关心的,就是换成其他普普通通的乡下孩子,他也要啐这女人一口。 那小姑娘才六岁啊,这当人亲姑的又是偷绑要把人卖掉,又是闷晕了将人扔河里,是人能干的事吗? 梁秀梅愣了下,随后就喊,“都是莲婆出的主意,不关我的事啊。你们去找她啊,快把我放了!我可是我们乡纺织厂的副厂长夫人!” “呵,副厂长夫人?” 张继红怪笑一声,“很快就不是了。” 梁秀梅愣了下,“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能因为这事牵连我老公?你们这群狗东西!怎么敢胡乱攀扯?我要去找镇长要个说法!” 她以为这两个红袖章还是以前那套做派,因为她的事,牵连到了马曙光,让他丢了副厂长的位置。 张继红愣了下,然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方,她真是太可笑了。” 方家伟大皱眉,“你胡说什么!你男人要和你离婚,已经在打报告了。” “不可能,不可能!” 梁秀梅呆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我给马家生了两个孩子,他怎么可能和我离婚。” 方家伟又道:“至于吴月莲,她涉及了多起妇女儿童拐卖案件,甚至手上还有人命,这次抓捕后很快就会被裁决,吃枪子是逃不了的了。 而你竟然和这样的人搅合在一起,也肯定讨不了好。” 梁秀梅听后整个人瘫软在地,“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送子婆婆啊,大家都知道的,很多人都去求子的,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张继红将人一把拖起来,“快走,别耽误时间。不过你也是运气好,小姑娘那家给你出了谅解书,应该不用吃枪子了。” 梁秀梅听后,眼睛一亮,“谅解书?那我是不是只要待两天就能出去了。” 她要去问问马曙光,是不是真要和她离婚? 不不不,她给马家生了两个孩子,曙光一定是用离婚来吓梁勇,逼着梁勇出的谅解书。 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 只要自己被放出去了,他肯定不会和自己离婚的。 “呵,想得倒美,你老实呆着等宣判吧。” 张继红推了她一把,“赶紧走。” “我不走,你把话说清楚。梁勇都出了谅解书了?为什么还要关我?” 梁秀梅晃着脑袋,“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他耍了心眼?做事留了一手,所以我才会被关起来?” 只能说,梁秀梅和殷贵男不愧是亲母女,从来只会将问题推给别人,而不反省自己的错误。 方家伟被她这套逻辑震撼了,难怪这女人能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来,原来她骨子里就不是正常人。 不管梁秀梅怎么怨恨梁勇,她最终还是被关进看守所。 在一个月多后,中考前夕,她被判有期徒刑5年。 在她判刑之后,马曙光和她见了面,经过一番交谈后顺利离婚。 6月17日,虞县中考正式拉开帷幕。 前后三天内,总共考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6门科目,孙长元尽力一搏。 虽然老师鼓励他可以而填写师范、卫生、财税这些包学费,包分配还有补助拿的中等专业学校。但从海市回来的孙长元现在十分稳扎稳打,保守填写了高中志愿。 值得一提的是,马家虽然变故很大,但马丽亚也参加了这次考试。 不过经历了母亲被抓,判刑,父母离婚后,本就成绩不好的她,更是考得一塌糊涂。 她之所以硬着头皮参加考试,是因为马曙光要将她介绍给刘天宝。 中考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可现在看来这根稻草她根本抓不住。 于是她又回头去找闹掰了的何嘉旺,万一父亲要将她说给刘天宝,她就让何嘉旺娶她。 何家至少有个当副局长的姑丈,给她安排一个市里的工作也不难。 中考成绩出来的几天前,高考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殷贵男和梁传根这次十分有默契,没有将梁秀梅的事告诉他,而梁有生自从劳动节回来拿了一次衣服被褥后,又托人回来要了两次钱,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这是梁有生第四次参加高考,殷贵男跑了附近乡镇的好几家寺庙,求遍了神佛。 在高考完后第二天,梁有生一脸神气的回了河口村。 “有生,靠得怎么样?” 殷贵男连忙迎上去问,梁传根也一脸期待。 梁有生笑得容光焕发,“已经对过答案了,这次发挥很稳定。” 其实这次他超长发挥了,但他向来会装,不会露了怯。 “太好了!” 殷贵男高兴地搂着梁有生,“我宝贝儿子真棒!” 梁传根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看来有生这次稳了。 这段时间,因为梁秀梅的事,他是连门都不敢出,他终于可以出一口气了! 想到这,他清清嗓子,“是这样的,有件事你也该知道了。” 第三百零一章 断亲 “小叔婆?” 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扶着进来的是梁传根他们的小婶,梁钱氏。 梁钱氏先是看了下梁书瑶,“来,让太婆婆看看,受伤严重吗?” 梁书弗牵着妹妹上前:“太婆婆,妹妹被人迷晕后仍在蘑菇房里,接着又被捂着嘴巴弄晕了一次,医生说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大脑受到了两次伤害,需要好好养一下。” 她摸了摸梁书瑶的头顶,“幸好瑶瑶机灵,知道逃跑的时候喊人,我们才能打听到河边,否则再晚一点,我妹妹就救不回来了。” 扶着她的孙媳妇周纱听后倒吸一口凉气,“阿弥陀佛,幸好瑶瑶福大命大。” 按她的想法,梁秀梅做出这种事,派出所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哎,可惜奶奶一定要管这事。 梁钱氏听后,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她拍了下桌子,“梁秀梅她是被下降头了吗?竟然做出这种事。” 梁书弗不说话,梁勇也冷着脸,倒是梁祖根劝了句,“小婶,你别太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梁钱氏看了他们四人一眼,“呸”了一句。 “知道会把我身子气坏,你们还来喊我?” 梁祖根两兄弟讪讪。 “我们梁家,还从没出过这么骇人听闻的事,瞧瞧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都是因为你们上梁不正,她才下梁歪。 当初她和马曙光做出那种丑事,我就说应该把她抓回来,好好打一顿给掰回来,偏偏你们两个蠢的,贪图马家的那几个彩礼,帮着她让她嫁过去。 嫁出去后还让她时常回娘家来指手画脚,怎么?梁家就比马家低一等吗?你们非上赶着给人捧臭脚。 现在好了,养得梁秀梅胆子越来越大,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倒是想起来让我给你们擦屁股了?” 梁钱氏骂得梁传根夫妻低着头,一句都不敢回。 接着,她喘了几口气,又看向梁勇一家。 “梁勇,我也不绕弯子,今天我来只求你们一件事。” 梁传根抬起头,心里又充满期望,老太婆虽然嘴上说的难听,但还是要开口帮他们。 孙秀芹率先开口,“小叔婆,你要是为梁秀梅说情,就不要开口了。况且她已经触犯了法律,要怎么判怎么罚,都是公家说了算,不是我们求个情就能改变什么的。” 梁钱氏叹一口气,“真是家门不幸。” “秀芹,我就只求不要让梁秀梅被枪毙了,至于要蹲多少年的大牢,随了她去。” “小婶!” 她的话刚说完,梁传根就喊了出来。 “怎么?还不满意?” 梁钱氏掀起眼皮。 “可是你答应我会帮秀梅的,要是秀梅坐牢了,咱们梁家的子孙脸上都无光。” “呵,我答应是因为我不想看到老姐妹的血脉之间闹到出人命的地步,这样我死后没脸见她。” 她对着梁勇道:“这事梁秀梅既然做下了,那就应该受到惩罚。但她确实是你亲姐,要是你不和派出所那边出谅解书,就算是她不占理,但只要她没命了,别人只会说你们心狠。” 梁书弗听着这位头发稀疏花白的老太太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人总是同情弱者。现在她们家是弱者,大家会帮她们骂梁秀梅冷血恶毒;可只要梁秀梅一死,情况就会颠倒。 而若梁秀梅只是做牢,那她身上的污点,一辈子都洗不掉,别人永远记得她做的那些事。 孙秀芹理智上认同小叔婆的话,但心理上却过不去,她为什么要为害自己女儿的人求情? 可是要是不为梁秀梅求情,小叔婆所说的那种情况肯定会发生。 在权衡许久后,她艰难的点头。 “好。小叔婆,您说的话我都明白了,会去派出所出具谅解书。但若出了谅解书,梁秀梅还要坐牢,那就不管我们的事了。” “你都求情了,秀梅怎么还会坐牢?肯定是你不诚心帮这个忙!” 殷贵男跳出来叫到。 “你以为派出所是菜市场吗?还能讨价还价,或者你以为这次的事,是你撒个泼就能蒙混过关?” 孙秀芹反唇相讥。 “你——”殷贵男指着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既然你觉得容易,还要我们谅解梁秀梅干嘛?你直接去派出所闹啊,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这样你女儿就能放出来了!” 孙秀芹第一次扯着嗓子对殷贵吼,将殷贵男吓了一大跳。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梁传根在一旁恼得直拍大腿。 梁钱氏冷哼一声,“梁秀梅做出这种事,确实家门不幸。” 梁传根和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瞬间哑了。 见父母两人态度明确,不仅挡住了梁传根夫妻两人的逼迫,还将两人气得跳脚,梁书弗对梁钱氏道:“太婆婆,还有一件事请您做个见证。” 梁钱氏点点头,“你说。” “梁秀梅绑走瑶瑶,事情败露后还要杀人灭口,我们家是不可能再和她有来往了。我爸已经说过要和她断亲,但总有人不把我爸的话当回事,所以今天想请您做个见证,以后梁秀梅不再是我们的亲戚,和我家没有任何关系。” “断什么亲!小畜生,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是我们家,我姐为什么不能说话!” 梁书瑶和小兽一样瞪着她。 殷贵男看两个小畜生,就和看仇人一样,都是她们,才害得秀梅被抓。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丢就丢了,还闹出这么大事。 “瑶瑶说的没错,这是我们家,她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梁勇毫不客气的回视着殷贵男,“以后你不要对我的老婆女儿们大呼小叫,她们不欠你什么。从我和你们分家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不会让她们再受委屈,要让她们自在快乐的长大。” 一直站在旁边的臧金宝看得分明,梁勇一家已经不再是任由梁传根他们拿捏的可怜蛋了,想要用梁传根夫妻来让他们听话,是不可能的事。 真狠心啊,那可是他的亲爹娘。 梁勇说这话的时候,将目光扫过梁祖根兄弟两人,看得两人莫名心虚不敢直视他。 梁宝根心里嘀咕,梁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势了? 他还记得分家时,梁勇还是个说话都不利索的软蛋,怎么才几个月就和换了个人似的,和他厂里的车间主任一样。 梁钱氏不管众人心思如何,她直接应了梁书弗的要求。 “好,我就来做这个见证。从今往后,梁秀梅不再是梁勇的亲姐,两家再无亲戚情份。” “小婶。” 梁传根不满,“你怎么能答应这么荒唐的要求,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 “胡闹?”梁钱氏冷笑,“那刚刚我为梁秀梅请求的事就作废吧。” “小婶!” “怎么,只许顺你的意,不准别人有要求?呵,我看你年纪一把都是白长了。” 梁传根不敢再说话了。 “爷爷奶奶,你们为梁秀梅求情是生怕梁家名声有损,更怕小叔受到牵连吧。” 梁书弗忽然开口,“既然这样,你们也可以和梁秀梅断亲啊,这样就影响不到你们了。” “你别胡说!” 梁传根立刻否认,殷贵男则愣了下,随后眼神躲闪,接着对梁书弗大骂,“你以为人人和你这个小畜生一样良心狗肺吗?” “对对对,我狼心狗肺,你们和梁秀梅情深似海,是我说错话了,你们千万别和她断亲,否则她坐牢出来,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该多么可怜啊。” 梁书弗道。 “什么孤零零一个人,秀梅是出嫁女,有夫家有娘家的,等她坐牢出来,过几年大家忘记这事,又能过上好日子。” 殷贵男也不知道是故意说给梁勇一家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当天,梁勇就去派出所出具了谅解书,但这次事件性质严重,就算受害人出了谅解书,梁秀梅依旧继续被关着,等待进一步审问。 第三百章 搬救星 马曙光走后,梁传根立刻去了两个兄弟家。 听到他的来意,梁宝根将他臭骂一顿。 “老二,小瑶瑶出事后,你和殷贵男有帮忙找吗?你知道小瑶瑶遭受了什么吗?你知道她不仅差点被卖掉,甚至还差点被梁秀梅扔到河里淹死吗?现在她人找回来了,还在医院住着呢,你们有想去看她吗?” 梁传根蔫巴巴,但是嘴上还是道:“老三,秀梅可是你嫡亲侄女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坐牢去?再说梁书瑶不是没事吗?至于闹得这么大吗?” 他越说越气愤,觉得自己被梁勇这个逆子给无视了。 “我看梁勇那只白眼狼就是故意的!他现在有钱了,了不起了,就不把我和他妈,他亲姐亲弟放在眼里了。一逮着机会就要在我们脸上踩几下,他这是在糟践我们啊。” 梁宝根对于老二的这些说法十分震惊。 老二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否则怎能颠倒黑白到如此地步。 好歹是一母同胞,看在已逝老娘的面子上,他再提醒一次。 “老二,咱们这做人可以偏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 但做人不可以亏了良心,更不能不分是非黑白。梁秀梅她做了错事,就该接受惩罚,既然你们做父母教育不好她,那就由社会来教她做人。” 梁传根听到他这么说,就黑了脸。 “老三,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人吗?我可是你哥!比你多吃几年盐,别以为你开上了拖拉机,就能教训我!” 梁宝根好心劝他,还被他误解。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梁宝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拎不清的人多费口舌。 老二这人不懂忠言逆耳,你再为他着想,他都听不进去,还会觉得你在奚落他,甚至还记恨上你。 梁传根气冲冲从老三家出来,看了眼老大家,想到他和老三联合起来帮梁勇分家,就不想再去受一次气。 哪只他刚调转身体往回走,臧金宝就喊住了他。 “二弟,你家秀梅的事我们听说了。哎,梁勇怎么这么冷血,一点姐弟情分也不顾。他这么做不止会毁了秀梅,还会毁了秀梅的一生啊。” 臧金宝叹气,故做惋惜状。 “毕竟是亲姐弟,有什么仇非得搞得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梁传根一下就找到了知音,“大嫂,你也这么觉得是吧。梁勇这兔崽子就是死脑筋,做什么这么较真。” “你刚去老三家了吧?没有用的,现在老三家和梁勇家关系好的紧。梁勇又是给钱又是给工作,为的就是拉拢老三一家。老三现在一颗心都偏到了他们身上。” 眼见着亮晶晶干得风生水起,给帮忙的人发工资也十分大方,隔壁黄秀梅婆媳两个在那做,几个月不知道赚到多少钱,她看得眼红的不得了。 之前她没少仗着大伯娘的身份对梁勇和孙秀芹指指点点,可经过陈二狗的事情后,她就再也登不上孙秀芹的门了。 好几次她上门想和梁勇说去亮晶晶帮忙的事,都被梁勇搪塞掉了。 臧金宝知道,这肯定是孙秀芹的意思。于是心中对孙秀芹的恨意更大了。 “要我说,梁勇一向孝顺听话,还是被枕边风影响了。” 臧金宝继续道:“哎,也不是我要说梁勇,可有哪家男人这么听女人话的?尤其是男人有钱后,更是男人说往东女人不敢往西。女人不听话就打一顿,要是打不服,干脆休了重娶一个听话的。” 梁传根听得心潮澎湃。 确实,女人就是不能惯。打不服就换一个! 以梁勇现在的家底,一门农副产品收购生意,一门头花生意和一门裁缝生意,想换什么样的不行?就是镇上的黄花大闺女都能讨来。 “他大伯娘,你这次要和我一起去说说那个兔崽子,要是孙秀芹那女人不同意放了秀梅,我们就让他休妻!我们梁家没有她这样的搅家精媳妇!” 臧金宝自然乐意,她又给梁传根出主意,“二弟,这事你还得去找下小婶,让她老人家出面才有用。” 听到要找那个老太婆,梁传根将头摇得和傻驴子一样。 “不成,小婶一直很维护梁勇一家。” 臧金宝笑了,“那是因为小婶和婆母关系很好,她护着梁勇是看在婆母的面上。现在换成秀梅有难,她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婆母的孙女坐牢去。” 梁传根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那行,等下我去探探口风。” 梁书瑶住了一天医院,张国平和另一个医生给她做了详细检查后,才放人出院。 梁勇特意借了一辆三轮车,在上面垫了厚厚的垫子,让女儿靠在三轮车斗里。 “瑶瑶,颠吗?” “不颠。爸,你慢点骑。” 车子骑到路口第一家二层小楼,梁书瑶望着屋子“哇”的喊了一声。 “这是我们新家呀。” “是啊,昨天搬来的,等下你可以看看你的房间,都布置好了。” 骑车跟在隔壁的孙秀芹笑着道。 听到外面的动静,李木兰几人从屋内出来,“瑶瑶回来啦。” 一行人欢欢喜喜,将人迎了上去。 殷婆婆和王婆婆看到脸色依旧微微有些苍白的梁书瑶,心里都是一阵阵后怕。 听赵凤云说找到人的时候,梁秀梅正在将小姑娘往河里扔。 简直是丧心病狂!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她还是梁家的亲姑姑呢!简直畜生不如。 不过大家都默契地不去谈论这件事,免得让小姑娘想起不好的回忆。可偏偏有不速之客。 梁传根夫妇,梁祖根夫妇两人上门来了。 “这么热闹啊。” 梁祖根率先开口。 梁勇和孙秀芹淡淡和四人打了个招呼。 殷贵男迫不及待就开口,“梁勇,你快去派出所把你们二姐保出来。” 梁勇脸立刻黑了,他本以为这几人是听说了瑶瑶的遭遇后来看望探望的,没想到自己亲妈,瑶瑶的亲奶奶开口第一句就是要他去派出所将梁秀梅捞出来。 “我没有二姐。” 梁勇冷硬地开口。 “大勇,就是再生气,也不能说这样的话。秀梅毕竟是你亲二姐。” 臧金宝不满地开口。 梁勇直接无视她。 臧金宝脸上挂不住,看向梁传根。 “咳咳。” 梁祖根上前一步,“大勇,你二姐是做错了事,现在她被抓去派出所那种地方待了一晚上,也算受到了惩罚。” 梁勇对着他道:“我昨天已经和梁秀梅断亲了,你们要是觉得口说无凭,明天我就去登报!” 梁祖根讪讪,他没想到梁勇连他的面子也不给。 “梁书瑶不是没事么,你用得着这么喊打喊打吗?” 梁传根不满。 “没事?”孙秀芹听到这话,讥诮道,“要是你们觉得瑶瑶没事,那你们也去试试她的遭遇。” “孙秀芹,怎么这么恶毒!” 殷贵男骂道。 梁勇拦住她的话,“秀芹只是说句大实话,你就觉得恶毒。那你女儿做的更过分,你怎么就不说她恶毒了? 我告诉你们,这事没门!如果你们仗着我是你们嫡亲血脉的话,那我情愿不是你们的儿子! 反正从你们进门起,就只想着让我把梁秀梅弄出来,连一句都没有关心过瑶瑶。你们也根本算不上什么长辈?” “梁勇,如果说是我求你呢?”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老太太。 第二百九十九章 指条明路 张继红和方家伟两人十分卖力,两人追了一个多小时,将老妇人堵在了一个茅厕里,来了个瓮中捉鳖。 将老妇人带回派出所后,崔根良和张开连夜审问,但老妇人嘴巴闭得紧,不肯交代一句。 张开就带着人去了这个看似老实的独居老妇人家里,没想到从木床椽子里翻出一本买卖账本。 张开看到那本账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升职之路。他立刻去情况汇报给了关注着这边情况的镇长。 整个海周乡就没出过这种大案,又是拐卖又是故意杀人。 镇长大怒,立刻要求派出严加审问,一定要将这个老婆子的犯罪行为查得一清二楚。 与嘴硬的老婆子相比,梁秀梅经不住威吓。刚关进审讯室没几分钟,将她和莲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她听人说十三大队的莲婆是送子婆婆,谁家想要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多大年纪,她都能满足别人的心愿。 而胡屠夫因为没有孩子,就去莲婆那里“许愿”了。 莲婆本来相中了他们大队纪屠夫家的女孩,但人家还没下定决心,且胡屠夫也不太满意那个小姑娘的年龄和长相,所以这事就搁置了。 在这当口梁秀梅找到莲婆,说自己亲弟弟家有个小姑娘,胡屠夫也看过,十分满意。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要把梁书瑶“送”给胡屠夫当女儿。 而纪琴帮她们带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想被“送”去胡屠户家,所以在莲婆和梁秀梅的诱惑下,就“帮忙”把梁书瑶骗了出来,让她代替自己去胡屠夫家。 崔根良听后十分无语,什么“送子婆婆”,这分明是买卖儿童的犯罪分子! “警察同志,我是梁书瑶的亲姑姑,怎么能算拐卖呢?我就是给她找个好人家送养,这种事在乡下很常见的。” 梁秀梅还在给自己开脱。 崔根良被梁秀梅的话气笑了,“将别人家的孩子骗出来绑架,还将卖给他人,这还不叫拐卖?哦对,你还不止犯了拐卖的罪。在事情败露后,你还打算把孩子扔进河里淹死。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那孩子就没命了!你这是故意杀人!” “没有,我没有杀人!梁书瑶不是好好的么?你看,我才是那个受害者,她把我的手指头都差点咬断。” 梁秀梅高高举起她的大拇指,“你们不知道,那个小畜生凶得很,我是她亲姑啊,她下口一点都不留情。 我就是痛得气狠了,才假装要把她扔河里,吓唬吓唬她。我没有真的要把她扔下去。”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亲姑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张开在莲婆那问不到太多有用消息,就到这边来寻找突破口。 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梁秀梅,有没有罪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你老实交代,到底为什么要拐卖梁书瑶?除了这一次拐卖,你还参与了多少次?那些被你们拐卖的孩子们现在在哪?” 梁秀梅一脸懵,“什么参与多少次?我不知道啊?” 张开冷笑一下,“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和你一起搭档的莲婆是个专业人贩子,她手里可不止卖出去一个孩子,甚至死在她手里的都不少。” 梁秀梅傻眼,什么“专业人贩子”?可此刻她终于知道,这次事情搞大了。 “警察同志,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她连声喊冤。 “不知道?那你怎么会找到她?不知道的话,你怎么就敢和她一起拐卖孩子?不知道的话,你和她半夜在河边要把孩子。” 张开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梁秀梅,坦白从宽!” 马曙光找关系,带了些礼物找到张开家。 “张兄弟,我们家的事让你费心了。我那小舅子一家也太不识相了,每次都把家里一些矛盾闹到你们派出所来。” 他一边说,一边将带来的烟和酒放到桌上。 张开看也不看那些,“马副厂长,按理说我是不能和你这个犯罪嫌疑人的亲属接触的,但看在咱们认识多年的份上,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这件事,谁都插不了手。” 马曙光心一沉,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 “这个案子领导十分关心,我们派出所会全力调查,给受害者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撇了眼烟酒,“最近我们要调查的事很多,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吧。” 马曙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云片糕,张同志办案的时候没时间吃饭可以垫一下肚子。也算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我家那个婆娘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 张开将手搭在纸包上的感受了下里面的形状和厚度,微微一笑。 “马副厂长有心了。” 他最后提醒了一句,“虽说法不容情,但要是能取得对方的谅解,对你老婆也有好处。否则,按照你老婆做的那些事的严重性,说不定要挨枪子。” 马曙光站起来连连感谢,“那我就不耽误您休息了。” 刚刚张开的话说的很清楚。他的面子不管用,梁秀梅这次肯定是要栽跟头了。 他走出门后,想到给出去的那些钱,就一阵肉痛。 不过他和梁秀梅当夫妻这么多年,他这些年做的事,梁秀梅心里也是有点数的。 要是不给那些钱,以张开的性格,不知道还要牵扯出些什么事来。 想到张开最后一句提示,马曙光就直奔河口村。 殷贵男和梁传根昨天就知道梁勇家的小贱人丢了,全村一大半人都帮忙去找人了。 现在知道二女儿因为这事被抓到派出所,还可能被枪毙后,他们整个人都瘫了。 “爸,妈,这事是秀梅做的不对,我们愿意给大勇一家补偿。能不能让大勇他们去和派出所说愿意谅解秀梅。否则以后我的两个孩子还怎么做人啊?” 马曙光红着眼,十分悲伤。 “不说我两个孩子,就是有生有这么一个姐姐,有生这么优秀,今年肯定能考上了大学,可分数线过了政审审不过怎么办?那大好前程不就没了?你们两老一辈子的荣耀没了!甚至整个梁家,都会在海周乡被人指指点点。” 他还十分贴心,一副全然是为了自己两个孩子好,为了梁有生好,为了梁家的名声好。 殷贵男一听,连忙抓着梁传根,“没错,不能让秀梅背上罪名,这是我们的家事,警察管不着,我现在就去找警察。” 马曙光按住她,“妈,这事找警察没有用,咱们得找梁勇他们。而且这事还不能只由你出面,咱们还得找上梁家其他长辈们。”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想管她 “同志,我们先带孩子去卫生院,等下再来派出所。” 梁勇对着崔根良道。 崔根良点头,“你们快带孩子去检查下吧,有事我会来卫生院找你们。” 见梁勇真的不管自己,她真要被派出所带走了,梁秀梅奔溃大喊,“梁勇,梁书瑶又没出事,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对我吗?” “刚刚我说了,从今以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做的事都会由派出所来处理。” 梁勇这次格外坚定。是他之前的软弱,和对梁秀梅她们的放纵容忍,才让她们一次次伤害自己的家人。 现在该让她们知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秀芹,你抱着瑶瑶,我来骑车。小弗,你和舅舅他们一起。” 梁勇对着妻女道。 “快走吧。” 孙秀芹全副心神都在女儿身上,在没得到检查结果之前,她什么都没心思理会。 “梁勇!” 梁秀梅对着梁勇的背影喊,“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你就要给我断绝关系!不同意!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呵。真当自己是什么黄金饽饽不成?脸可真大。” 赵凤云经过她身边时,狠狠啐了一口;“呸!真是不要脸。你大方,那你女儿一晚上没回来时,你不要出去找啊。怎么到别人身上就变得斤斤计较了?合着全世界需要围着你们母女转才是对的? 脸这么大,以后你肚子闹饥荒的时候可以把它扯下来当饼吃了,够你吃个十年都饿不死了。” 赵凤云狠狠骂完,就和自己男人一起带着小弗跟在梁勇他们后面去卫生院了。 卫生院今天晚上值班的医生又是上次给了梁书弗祖传药的张国平。 看到梁家一行人进来,张国平的眉毛跳了几下,遇到这家人,他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果然—— “医生,请帮我看看我女儿身上伤得怎么样?她怎么一直不醒啊,是不是很严重?” 梁勇抱着小女儿,一只手拉住张国平的衣摆。 因上次遇到了孙秀芹这个病患,张国平最近跟在几个医生旁边偷师。 想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还要偷偷摸摸看人家坐诊,甚至还把家里老头子偷偷藏起来的医书都拿出来看了。 他前面三十年就没这么认真过! 之前他以为在卫生院当个医生很简单,反正有祖传的药,可是在碰到孙秀芹这个病患后,他觉得光靠药丸也不行。 他不想发生因为自己心里没底,不敢动手救人而将人害死人的事了。 “你先把孩子放下躺平。” 张国平命令道。 梁勇听话的将小女儿放下,张国平立刻进行检查。 “头部有遭受过撞击吗?” “不知道——” 张国平瞪眼,“怎么不知道?” 梁书弗立刻解释,“我妹妹被人拐走了,刚刚就找回来。” 张国平在握着听诊器听心跳的手一颤,接着继续检查。 不过这次检查起来更加的用心了。 “目前检查下来骨头都没问题,也没有外部伤痕,她这个情况好像是体内有麻醉药还没有代谢掉,等下安排吸个氧气,挂个水,其他等孩子醒来问下情况再看要不要做进一步检查。”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孙秀芹听到女儿没大问题,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梁勇也是恨不得要跪下来给医生磕头,被张国平一把扯住,“千万别。” 现在可是新社会,不搞这套了。 医生将瑶瑶安顿下来后,梁书弗让舅舅舅妈回去休息。 “外婆和表哥他们还在家等消息。” “让你舅舅先回去把好消息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我在这里陪着你们。小弗,你也和你舅舅一起回去吃点晚饭休息下。” 他们大人没事,孩子不能饿着了。 梁书弗摇头,“等下估计还要去派出所,瑶瑶这里也离不开人。” 赵凤云想了下,“那我和你舅舅回去弄点吃的送过来,再准备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小瑶瑶这次受苦了,住院好好观察下身体。” 梁书弗回头看了下病房内陪在病床旁边的父母,点点头,“那就麻烦舅妈了。” 梁家这边浅浅恢复了平静,马家却闹得天翻地覆。 马丽亚在家等了许久,都不见梁秀梅回家。 下班回来的马曙光看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问了句。 马丽亚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反倒引起了马曙光的注意。 在马曙光慑人的眼神下,她坦诚了梁秀梅的所作所为。 “蠢货!” 马曙光将搪瓷缸重重的顿在桌上,“她脑子是不是有坑,竟然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胡屠夫什么人?一个喜欢搞小姑娘的变态。 之前外面就有传言,说他劁猪时占那户人家十来岁小姑娘的便宜,被人爷爷看到后,拿着杀猪刀追了两里地。 这种名声败坏的人,别人家躲都来不及,她倒好,还主动贴过去。 偏偏梁秀梅还不聪明,竟自己出面,等事情败露那天,她还真当自己能逃得过。 “你妈脑子不好,你也不拦着她!” 马曙光责怪马丽亚。 “人呢?快把她喊回来!” 他现在脑子快炸了。 要不是梁秀梅还是他老婆,她的所作所为会影响自己,他真想随她自己去找死。 “我,我不知道……” 马丽亚抖着道。 这时她根本不敢说自己早就知道母亲的计划,更不敢说是自己一直在怂恿母亲赶紧下手。 “妈什么都没和我说,还是今天第七小队闹了起来,我问了后才知道的。” “你给我出去把人找回来,然后让她闭嘴,记住,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明天再去梁家探探口风,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办?” 马曙光将不情不愿的女儿推出门打听消息,自己坐在桌子旁,一手有节奏的叩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表现。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马丽亚惊慌失措地声音传来。 “爸,不好了。” 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夹紧,又尖又细,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 “我妈,我妈她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 “什么!” 马曙光叩击桌面的动作一停,整个人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狡辩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屋后段的老婆子大叫。 梁秀梅用手挥开那些稻草,梁书瑶已经窜到了门口。 她一把就抓住了梁书瑶的手。 梁书瑶挣脱不了,使劲一扭,手腕就软绵绵耷拉下来。 梁秀梅一愣,梁书瑶已经狠狠一口咬住了她的大拇指头。 “啊!” 梁秀梅觉得自己的手指头要被咬断了,献血咕咕地从伤口处流出。 在老妇人赶来之前,她痛得松开了手。 梁书瑶不再恋战,直接往外跑。 经过看门口的时候,她还将一块干泥巴块砸在了狗棚内,刚刚被哄好的土狗立刻凶恶的叫了起来。 刚刚她闭眼偷听两人说话的时候,就确定这是镇上第十三大队的那个蘑菇房。 她和姐姐经过很多次,知道往哪里走是大路,往那里走住的人家多。 她朝着通往镇上的大路跑去,那里有两个村子,住着不少人家。 没有选择往河口村去的路。 因为那条路会经过大片田地,一条大河和水泥厂,相对空旷。 “救命啊!我是河口村梁书瑶,救命啊!” “梁秀梅联合一个人贩子要拐卖我!”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快抓人贩子,我是河口村的梁书瑶,有人要抓我卖了!” 她这几嗓子,喊得梁秀梅魂灵升天。 “小畜生,她这是要害死我啊!” 红着眼睛的老妇人跑来,骂道;“追啊!把人抓回来。” “抓回来有什么用,她嚷得大家都知道了。” 老妇人脸色阴沉沉,“只要没人看到,抓回来将她扔到那条大河里。每年失足落水的人那么多,也不差她这个。到时候打死不认,谁能定我们的罪?” 梁秀梅腿都软了,这可是杀人啊! 老妇人冷哼一声,“你卖她的时候可没这么仁慈,这会装什么慈悲。再不追回来搞死那小崽子,死的就是我和你!” 老妇人也不管她,自己先跑了出去。 梁秀梅咬咬牙,最后也跟了出去。 “别怪我,本来只是给你一点教训,是你自己非得闹大。” 她之前牵线,想让梁勇将梁书瑶送给隔壁镇的屠夫,也就是纪屠夫的朋友。 人家家底殷实,可不会亏待了小的。 可是梁勇一家不识抬举,不肯将孩子送出去。 最近她和十三大队这个蘑菇房婆子认识后,人家给她出了个主意。 说把孩子骗过来,然后送去胡屠夫家,让胡屠夫将人关起来养个几年,把人养熟了,这事就成了。 梁秀梅还拿到了五十块钱的“介绍费”,莲婆说事成后还能再给她五十块钱。 有了这一百块钱,丽亚看上的那件内蒙羊毛面料的大衣就能买下来了。 她明明是送她去享福的,让她天天都有肉吃,可是偏偏这个小畜生不识好人心。 反正小畜生只是个丫头片子,只有六岁,又不是十六岁,死了的话梁勇最多伤心几天。 她要是不死,可是会害得她坐牢的。 她可是副厂长夫人,家里的两个孩子都是有大前程的,可不能被一个几岁的小畜生带累了名声。 梁秀梅一边跑,一边想。 梁书瑶又饿又渴,还有点头昏,那是药物的副作用。 可是她不敢停下。 她的叫声越来越小,脚步也越来越小。 而追在她后面的人离她越来越近。 “救命啊!有人要拐卖我!” “救命——呜呜” 一双粗糙的大手从后面蒙住了她的嘴巴。 “小崽子,总算抓到你了。” 梁书瑶看着已经亮了灯的一户人家,“呜呜呜”不停出声。 只是在那户人家开门的时候,她已经被老妇人和赶过来的梁秀梅两人一个抱着上身,一个抱着双腿,拖进了一旁的公共厕所后面。 “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 一个女人还走过来查看。 转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什么,“难道听错了?” 梁书瑶又看着人走远,嘴巴上的手越捂越近,窒息让她再次昏迷过去。 见人走远后,老婆子对着梁秀梅使了个眼色,两人扛着梁书瑶,一路躲躲藏藏来到河边。 “快点。” 老婆子让梁秀梅将人托起来,任何从桥上翻下去。 梁秀梅的手抖了又抖,嘴里念念有词,“你别怪我,谁让你们不听话,你们和之前一样乖乖的听我的。” 梁书瑶一个六岁多的小姑娘,连着衣裤体重大约在五十斤左右,并不算沉,但梁秀梅心里有鬼,所以怎么都抬不起人。 老妇人不满意她的动作慢,连催带骂,“快点,一会对面水泥厂要换班了。” 梁秀梅再次将人抬起来,不过这次碰到了刚刚被梁书瑶咬到的手指头,让最近几年养尊处优的她一下就痛呼出来。 “嘶——” 老妇人心里骂她多事,她耳边好像已经听到了自行车往这边骑来的声音。 “我帮你。” 说着,她就上前拉着梁书瑶的腿,“你拉她的手,将她甩下去。” 要不是前段时间这条河的桥墩子上撞死了个骑自行车的醉汉,海周乡把靠近大马路的一侧河岸给围了起来,她们也不需要这么费劲,随便找个河岸就能将人推下去就成了。 两人正手忙脚乱的拉扯着毫无知觉的的梁书弗,一道电筒的光照上了她们。 “你们干什么!” 梁秀梅被电筒照到后,下意识就是撒开手,用来挡住自己的脸。 老妇人则比她反应快,扔下梁书瑶,低着头往黑暗中跑去。 “别跑!” 一道身影快速跑了过来,将孙秀芹一把控制住。 “啊啊啊,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根良对着后面跟来的人喊,“快来人,看看小姑娘怎么样了。” 张开跑过来,看到地上昏迷的小丫头,在看到被崔根良抓住的人,紧紧皱起了眉。 “你们两个去追另一个人。” 他对着张继红和方家伟道。 梁书弗和父母跟在他们身后,看到被扔在地上的瑶瑶,几个人的魂都被吓掉了。 “瑶瑶——” 孙秀芹双膝一软,一下瘫坐在地上。 梁勇也是踉跄地走不稳路,摔了好几跤。 孙卫兵夫妻两人一边照顾妹妹妹夫,一边向崔根良那边看去。 “没事!暂时晕过去而已,马上送乡卫生院。”张开对着几人喊。 梁书弗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妹妹,摸着她还温热的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看到被崔根良控制住的人,便放下妹妹走到那人面前,狠狠甩了那人一个巴掌。 “梁书弗,你竟敢打我!” 梁秀梅瞪着她,“我是你亲姑!” 梁书弗不说话,又甩了她一个巴掌。 “你殴打亲姑,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没有你这种绑架亲外甥女,还要杀人灭口的姑姑。” 梁书弗哑着嗓子,甩了她第三个巴掌,“这些巴掌,只是你接受法律制裁之前我收的一点利息。” “什么绑架?什么杀人灭口?你少胡说八道,我这个做姑姑的想自己外甥女了,将她接来陪我住两天怎么了?刚刚她不乖,我抱着她吓唬她而已,谁知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抓人。” 这是梁秀梅一早就想好的借口。 不过这本来是她打算等人被胡屠夫关了几年后再说出来,那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想开也不会有人揪着这点说事。 梁秀梅还要说什么,就觉得脸上再次火辣辣。 她不可置信地摇头看向打她的人。 “梁勇,我是你亲姐,你竟然打我?” “梁秀梅,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姐姐。” 梁勇红着眼,一字一顿,“今天的事,也不是你嘴里说的那样。警察同志已经掌握了线索,你自求多福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自救 “妈,今天你怎么好像特别高兴?” 马丽亚问梁秀梅。 梁秀梅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真的!” 马丽亚兴奋地要跳起来。 “嘘,别让你爸知道。” 梁秀梅将手放在唇边,提醒自己女儿。 马丽亚觉得她妈这是多此一举,她什么事情能瞒得过父亲? 其实父亲心里都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不过看在她终于给自己出了口气的份上,马丽亚决定不拆穿母亲的洋洋得意。 “那现在那个小贱人在哪?” 马丽亚问。 “我给她喂了药,现在关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梁秀梅笑得和狐狸一样,“今晚孙秀芹和梁书弗那两个贱人肯定要觉得死去活来。” “妈,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小贱人呗,之前她还咬过我。” 马丽亚想要去教训一下那个小的,先出口气。 “不行,万一弄醒了她,看到我们的脸就麻烦了。” 梁秀梅摇头。 “那又有什么,关几天不要饿死她,到时就对外说这不过是一场恶作剧而已。” 马丽亚不在意的挑了下指甲尖。 她都被关在水塔下一晚上了,关那个小贱人几天,让梁书弗她们一家尝尝痛苦的滋味,不是应该的吗? “丽亚,这事你听我的,我还有其他安排。” 梁秀梅却一反常态,拒绝女儿要求,“我这是为你好。” “妈,你还有什么打算?” 马丽亚疑惑地看向梁秀梅。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你等着看好戏就行。” 梁秀梅信心满满。 过了一会儿,第八小队的好几个人堂客在弄堂里聊天。 “你们听说了没,第七小队出事了。” “啊?没有啊,什么事啊?” “第三小队的陈副队长,带着他们村好多人,去了第七小队纪屠夫家。大队长和第七小队队长也去了。听那边的人说,打起来了!” “呀!真的?!” 一个堂客惊叫出声,“为什么呀?” “听说第三小队丢了个孩子,有人看到是纪屠夫家的人带走了孩子。” “天呐,还有这种事?纪屠夫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孩子找到了吗?” “没有,那孩子现在都没消息。现在派出所都来人了,好几个人呢。” “要是孩子有点什么不好,纪屠夫家这些要完了。” “可不是,你们要不要去看热闹?” “走!我们也去瞧瞧!” 几个堂客一边说一边往第七小队跑。 梁秀梅听了几人的话后,只觉得心里也不要安宁。 “丽亚,我出去一趟。” 说完,她匆匆跟着几个堂客一起去了隔壁小队的纪家。 她到的时候,就听到梁书弗正在让派出所警察将纪家的人抓走,说他们拐卖孩子。 围着纪家乌泱泱的人群里,果然还有四个派出所的人。 梁秀梅气得咬牙,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梁家就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梁秀梅看了一会“热闹”,发现纪琴那个小丫头快扛不住了,她白着脸,从人群中悄悄退出。 一走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拔腿就往一个方向跑。 “哐哐哐” 门被拍得“邦邦”作响。 “谁啊。” “是我。” 破草房的门从内打开,一个满脸皱巴巴的老妇人从里面探出脑袋。 “你怎么又来了。” “莲婆,我有急事。” 老妇人这才让梁秀梅进屋,或者说草棚。 “不是说没事别来吗?” 梁秀梅急忙道:“她们找了派出所!我早该知道,梁书弗那个贱人心狠的很。” “报就报呗,反正找不到人。” 老妇人道。 “可是她们已经去了纪家,我看纪家那丫头扛不住的。” 梁秀梅着急。 老妇人用一个小锤子,耐心地剥着核桃壳。 “扛不住就扛不住,她又不知道多少。” “莲婆,要不我们把那小贱人扔出去吧,扔得远一些,这样就和我没关系了。” 老妇女细细捏掉核桃上褐色外衣,给了一块梁秀梅,“吃吗?” “这时候了,我怎么吃得下。” “我觉得你需要补脑。” 老妇人道。 “人又不我们带走的,只要我们不承认,纪家丫头的话不作数。” 说到这,老太婆刀锋似地眼神就扫了过去。 “你自己也搞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可是万一她们找上门——” “找上门怎么了?她们能找到人吗?” 梁秀梅想到她们藏人的地方,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对,那地方不好找,谁能想到那里有人。 “那个药够不够?她会不会中途醒来?” 梁秀梅觉得不放心。 老妇人笑;“放心,今天晚上醒不了,明天早上我再去补一些药就行了。” 梁秀梅还是不安心,“我要去看看。” 梁书瑶是被闷醒的。 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于是拼命睁眼,终于醒了归宿。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上正盖着一堆稻草,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了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堆满了塑料薄膜和柴草垛的蘑菇房。 蘑菇房?要是还在她们大队的话,那就只有第十三小队有蘑菇房。 梁书瑶想到今天下午,她被纪琴喊出托儿所。 纪琴说她把不小心将家里的收音机弄坏了,纪琴请她陪着一起去镇上的五金店去修补玩具。 梁书瑶知道家里正在忙着搬家的事,她没有立刻答应。 “瑶瑶,要是我去找店里的人修,被我爸妈知道了,她们肯定又要打我。你能不能帮帮我,和店里的人说是你要修东西?我带钱了,只要你帮我出个面就行。” 纪琴哭哭哀求,“求求你了,我爸每天晚上都要听收音机的,要是知道被我弄坏,他肯定会用打死我的。” 梁书瑶看到她身上的伤口,纠结了一下,在纪琴再三保证不会花太久时间后,便同意了。 为了节省时间,纪琴带着她绕路,专门走各种田地小路,然后在一个转弯口,她被人捂住了嘴巴,接着就睡了过去。 梁书瑶的肩膀拼命抖着,渐渐有了抽泣声。 这一点低弱的声音,在安静的暖棚内十分响亮,梁书瑶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深吸了几口气,止住喉咙口的哭泣声。 过了片刻,她用手背重重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手脚并用爬起来往门口跑去。 当她爬到门口时,发现这个蘑菇房的门从外面被锁上了,于是她在里四处转悠,想看有没有窗户。 在转了两圈后,梁书瑶发现这里并没有出口,但在一人多高的墙上有一个出气口。 这个口子四四方方,尺寸大约在40公分左右。 梁书瑶看了下自己的体型,站得远了一下,助跑,跳上墙壁,用手指扒住墙壁砖块的缝隙,飞快往上爬。 在爬到一半多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狗叫声,以及有人呵斥狗的声音。 接着是人说话的声音。 “让你别来,你非得来,现在把看门狗吵醒了。要是附近的人过来看怎么办。”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带着满满地不耐烦。 接下来的声音让梁书瑶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这也是不放心,万一小崽子醒来,大喊大叫,把人引来了怎么办?” 接着,门口传来了开锁声。 梁书瑶立刻轻轻爬下去,躺回愿挨的地方。 两个人蹑手蹑脚进来,走进她躺着的地方。 一道微弱的手电筒灯光照在了梁书瑶脸上。 梁秀梅看到梁书瑶和刚刚一样闭着眼睛,身上盖着稻草,长松一口气。 “我就说不可能醒,你非得过来。” 老妇人不满道。 梁秀梅陪笑;“我这也是为了安心,毕竟现在梁家人,还有大队干部们,派出所的人都在整个大队的找人。” 闭着眼的梁书瑶心里一动,爸爸妈妈姐姐都在找她。 “行了,看完就走吧。这里就是大马路边,离镇上也不远,免得动静大被人发现了。” 老妇人道。 梁秀梅点头,率先转身。 老妇人也跟着走在后面,忽然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刚刚那个小崽子脸上有脏兮兮的泪痕。 她将人放下的时候,根本没有! 她转身又往梁书瑶躺着的地方走去。 “等等!不对!” 老妇人刚喊出来,一把洗沙土迎面而来,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惨叫一声。 梁秀梅听到声音回头,就见一个人影快速窜来,手里扬起一大把稻草撒在她身前,遮挡了她的视线。 “梁书瑶!”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告诉你 众人看向纪琴耳旁别的一个小发卡,她连忙用手捂住。 “这是我路上捡到的。” “死丫头,你没事乱捡什么东西?还不快和大家说清楚,你认不认识梁家那个小丫头,今天你有没有见过她?” 李忠敏每说一句,就拿手抽一下纪琴。 “我没有,不是我。” 纪琴咬着牙不承认。 李忠敏就扭头对张开他们解释:“同志,你看我都打我孩子了,她还是说不是她,那肯定不是她。我女儿最是老实不过了,她不会撒谎的。” 她又对着王老师道:“王老师,是不是你看错了?门卫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我知道孩子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丢了,你们想推卸责任,但也不能往我家孩子身上推吧。” 王老师十分气愤,“李忠敏,你这是在侮辱谁呢!” “我说的是实话,谁知道是不是你和门卫串通了撒谎骗人。” 李忠敏嘀咕。 老赵也急了,“我没瞎说,虽然你家孩子现在换了衣服,但带走梁家小姑娘的就是她。” “瞧瞧,警察同志。他自己说了衣服不一样,肯定是他弄错了。” 李忠敏立刻揪住老赵的话头,“整个大队和我们家小琴一样大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凭什么就说是我们家小琴。” 李明立刻对着张开道:“张同志,您看这事闹得。是不是我家外孙女找的人都不确定,梁家和陈阿炳就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女儿家闹一场,真是太嚣张了。 他们这是欺负人啊!张同志,你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今天他们要是不给个说法,这事就过不去。” 李明声泪俱下。 “警察同志!我觉得正是因为纪琴换了衣服,才更能说明李忠敏夫妇在这件事里并不无辜。 一个小孩怎么会思虑这么周全,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前一刻,旁观的群众已经开始偏向纪家了,等梁书弗的话一说,众人又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张开看了眼这个小姑娘,对着两个人证问,“纪琴不是托儿所的学生,她甚至没上学,王老师,你怎么确定自己没看错?老赵,你年纪大了,确定没眼花?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毕竟都长得差不多。” 李明的心立刻定了下来。 这些问题表明张开是偏向他的。 王老师看了纪琴一眼,发现她正哀求地看着自己。 但一想到失踪的学生,还有纪琴拒不承认的态度,王老师撇开了眼。 “纪琴虽不是我们学校学生,但她从去年开始就经常蹲在教室窗外,偷听我们给学生上课,这件事整个学校里的老师都知道。 被我们抓了几次后,学校老师还说既然孩子想读书,就让她回去和家长说。哪知纪琴听后跪下来求饶,让我们千万别告诉她爸妈,说她爸妈不让她上学,让她在家做家务带弟弟。要是被父母知道她偷偷跑来学校,会把她打个半死。” 说到这,“我们看着孩子实在可怜,就对她来偷听上课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有学生会把自己的铅笔头和橡皮头送给纪琴。” 梁书弗听到这,忽然想到瑶瑶有次问她要了几本二年级的书,她当时还以为是瑶瑶要学,就告诉她那些书对她的年龄和学习进度来说有难度。 可瑶瑶却神秘兮兮地说她有别的用处,不是自己学。 那时候,瑶瑶和纪琴就认识了吧。 老赵也跟着点头,“虽然我年纪大了,但眼神好的很。纪琴这个小姑娘,脚腕经常是一杠一杠肿着的,一看就是被人抽出来的。老头我还给她红花油擦。她这里——” 老赵指了指自己的右侧鬓角处,“有一个伤疤,是被什么东西割破留下的。” 纪家的邻居在一旁附和,“没错没错,纪琴那里有伤,是去年她弟弟摔了撞到了桌角,被她妈用地上的碎瓷片划出来的。” 随着话音落下,纪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发卡遮住的地方。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王老师和门卫赵伯都认得纪琴。崔同志,还请你带人抓捕这害我妹妹的一家三口。” 梁书弗指着李忠敏几人道。 李忠敏傻眼了,听到大家的议论,看到那个姓崔的警察竟然在掏腰带上的手铐,她想也不想就抄起了靠在煤炉旁边的火钳,对着纪琴披头盖脸打下去。 “死丫头,你还不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要害死我和你爸!你这死丫头怎么那么狠毒?你以为我们遭殃了你就有好日子过?呸!想都不要想! 快说,是不是你带走梁家丫头做什么?” 托儿所的老师和门卫都说看到纪琴了,甚至还能说出纪琴身上的特征,现在还有派出所的人看着,她还怎么抵赖? 想到今天家里出这些事,她和老纪被人指着鼻子骂,又是被人威胁,他们纪家的脸面被人踩在地上,都是这个死丫头惹出来的,李忠敏手中的火钳子,就抽得又狠又急。 没几下,纪琴的脸上就全是高高肿起的血印子。 纪屠夫也加入了夫妻男女混合双打。 他一脚就踹在纪琴的肚子上,将人踹倒在地,接着拳头就和雨点般砸下。 “好你个小畜生,竟敢对我们撒谎!” 纪琴被踢倒后,根本不敢动,被她父亲打得抱头蜷缩倒在地上。 孙秀芹看得不忍心,想要上前劝阻。 梁书弗却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 纪琴的亲爹亲娘不心疼,亲外公亲舅舅舅妈也不开口,她们做这个好人干嘛。 况且,她到现在还没有开口。 “住手!” 崔根良看不下去了,上前将人一把推开。 他将纪琴扶起来,“小姑娘,没事吧。” 纪琴摇摇头。 梁书弗站在一旁,对崔根良道:“崔同志,纪家夫妻竟然明目张胆的打人,虽然打的是他们的亲女儿,但影响太不好了。现在提倡讲文明,树新风,我觉得应该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教育一下,让他们知道这种行为是错误的。” 崔@@愣了下,看到她那张认真的脸,就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那等下就带回去教育下——” “老崔!” 张开连忙出声打断,但已经晚了,崔根良已经把话说完了。 张开这人重利,但也十分会做人。充分表现了什么叫对上一张脸对下一张脸。 崔根良和他位置差不多,张开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 “不可以!” 谁都没想到,听到要将李忠敏他们带走,情绪最激烈的不是李明,而是他们的女儿纪琴。 “纪琴,相信你的爸妈在经过教育后,就能认识到错误,以后你可以不会再挨打了。” 梁书弗对着纪琴笑,“你看,我给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那你是不是可以将瑶瑶的消息告诉我了?” “小贱人!你果然如大家说的那样恶毒!” 李忠敏对着梁书弗骂。 孙秀芹跑上前“啐”了她一口,“要是再说我女儿一句不好,我就撕了你的嘴!” 那凶狠的样子,让李忠敏吓得立刻噤了声。 但是她又实在气不过,想也不想就抬起手甩了纪琴一个巴掌。 “崔同志,你看!她这是在故意挑衅你们呢。我觉得你们应该立刻把她抓起来,不能再让她伤害纪琴了。” “梁书弗!” 纪琴大叫一声。 “我知道你想谢我,但是不用客气,虽然你在我妹妹的事情上撒谎,可我这人还是讲道理的,知道一码归一码。” “梁书弗!你不就是想知道你妹妹去哪了吗?我告诉你还不行吗?你让警察同志别带走我爸妈。” 纪琴央求道。 她爸妈只要心情不顺,最后遭殃的还是她。 要是今天她爸妈被派出所的人带走,那她还怎么活下去。 梁书弗听到纪琴终于肯开口了,眯了眯眼睛,“你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找你家祖坟 派出所来了四个人,分别是崔根良和张开,以及他手下的两个联防队员。 张继红和方家伟一改刚刚在镇长面前的唯唯诺诺,此刻穿着制服,十分得人模狗样。 虽然已经彻底天黑了,但阻挡不了大家看热闹的心情,第七小队来纪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好多人自发拿来手电筒,把纪屠夫家照得亮堂堂。 李明一下就看到了张开,以及其他三人。 他在做副队长之前,和还是红袖章的张开就认识;后来一个做了副队长,一个成功成了公安,更是你来我往有了交情。 所以他十分了解张开是什么人,没有足够的好处或上级特别命令,除非他闲得无聊想看热闹,否则他是不会为了一些小事就亲自出马的。 而他虽然不在位置上了,但两人之间面子情还是有的,可现在张开来了,难道是梁家许了他好处? 不,先不说梁勇是出了名的榆木脑袋,不会给张开好处外,就是崔根良也来了,这事就不一般。 “是谁在喊要人没好日子过的?” 张开冷着脸,越过人群走进纪家的院子。 李明立刻上前,“张同志,崔同志,这么晚了,你们还出来办案啊?” 说着,他就不满地瞪了眼跟在他们旁边的梁勇,“我说梁勇同志,你也太不象话了,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就劳烦派出所同志特意跑一趟。” 梁勇也不理李明,他现在心里只想着要快点把女儿找到。 在扫了一圈院内的人后,他看了纪家的女儿,刚好冲过去,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爸,别着急,警察同志都来了。肯定能水落石出,况且我们还要等一下王老师她们。” 梁书弗抓着父亲,让他不要冲动。 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能让帮她们的陈阿炳几人难做。 梁勇听了女儿的话,虽然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但一双眼睛却一直哀求地看着纪琴。 纪琴在看到公安来后,已经吓得脸色苍白了,这会接触到梁勇的视线,更是心虚的低下头避开眼。 她的这番举动,全让梁书弗看在眼中。 她的视线在纪琴身上打量了几下,并在对方露出的两条胳膊上停留了几秒,梁书弗发现对方好像在发抖。 这个纪琴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开口? 她们家和纪家唯一的牵扯就是李明的事,难道她是因为这个而伤害瑶瑶的? 她看向纪琴的眼神变得冰冷。 不管纪琴是为了什么,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只要她伤害了瑶瑶,哪怕她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她都要让她付出代价。 李明的话是问梁勇的,张开作为公职人员,此刻是可以待他说明的。 但是他只是双臂环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李明心中有了底气,看来张开这次过来,不是为梁勇撑腰的,甚至他对跑这一趟是抵触的。 虽然还有一个崔根良跟着,李明并不放在心上。张开在公安系统里,混得比他好多了,否则怎么会兼联防队队长的位置。 “我知道你们梁家现在有钱了,可以让你们小队的队长无条件帮你们,甚至还说动了大队长,带着一堆人来我家喊打喊杀的。” 李明一脸地苦涩,“都是我没用,之前让大家误会我,还连累了女儿一家。” 他的儿媳妇立刻哭哭啼啼,“你们梁家好没道理,自己人闹矛盾,却拿我们李家当枪使,故意挑我工作的刺,逼得我公公不得不让步。” 说起自己大队会计的差事,吴书云就呕死了。 就算是她花钱搞到的试题,但也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可就因为梁有生兄弟之间的破事,就连累她被一起劝退了。 害得她在村上都抬不起头,连门都不敢出。 李明的儿子见亲爹和老婆这个样子,不怎么聪明的他和他姐一样只会逞凶斗狠。 “爸,您别这么说,书云你别哭。姓梁的,让你们欺负我们李家人,我和你拼了。” 说着,他捏着拳头就要上前。 吴书云一看自己男人蠢笨的真要当着派出所的人打人,暗骂一句蠢货,赶紧拉住他。 “呜呜呜,各位警察同志,各位街坊,你们看看,梁家都把我男人这样的老实人都逼成什么样子了。” 李忠敏得了她的眼色,立刻扑在地上,锤着地面,“老天爷啊,我们一家安安分分做人,竟然要被人这么欺负,老天爷啊,你怎么不劈死这些黑心肝的啊。” 梁书弗不耐烦听她们一家人在这里“唱念做打”,冷冷道:“老天爷要是真能听到我们的话,那第一个劈得就是你们家。” “小贱人,你说什么!” 纪屠夫怒目圆瞪,双手开始撸袖子。 陈金忠扯住他,“怎么,还想对孩子动手不成?” “陈叔叔,您放开,我倒是要看看她敢不敢对我动手。” 梁书弗说着,还上前了几步,“来啊,对准我头上砸下来啊。” 崔根良皱眉,不满这个小姑娘挑衅纪广茂。 大队长摇头,梁家小丫头也还是太年轻了,这个纪广茂可真是会一言不合动手的人。 陈军则面露焦急,生怕这个混不吝的真对小弗动手。 “等着看。” 堂伯低声道。 纪屠夫的拳头捏得“吱嘎”作响,下一刻马上就要砸到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脸上时,就听她说:“但凡你今天碰到我一点,我就将你们家砸光了。 你们不是说我们梁家有钱了就仗势欺人吗?没错,我就仗着有钱怎么了? 反正我还未成年,就算来你家砸了东西,只要照价赔偿就行。” 张继红和方家伟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个小丫头竟然敢当着他们派出所人的面这么说话,比他们当红袖章时还要嚣张。 “梁书弗,你敢!” 李明气得再也保持不了他的“风度”。 “我为什么不敢?” 梁书弗头也不回,“毕竟我可是连梁传根家祭祖的供桌都能掀翻的人。你们要是不信,也可以试试。 听说你们最近在给祖先迁坟,等你李家迁好了坟,我就出钱和人换地,把我们家的地换到你们家祖坟旁边,好好招待你们祖先。” 梁书弗这话让现场一片寂静。 祖坟啊!那可多么重要,万一风水出点问题,子孙后代都倒霉。 李明这下真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吴书云也吓得瞪大眼。 这个梁书弗疯了吧?! 纪屠夫听完这些话,鼻孔“呼哧呼哧”地出着气,双眼瞪着梁书弗就像要掉出眼眶一样。 梁书弗轻蔑一笑,“既然不敢动拳头,就给我把手放下。毕竟像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除了在外装模作样,回到家对着自家孩子逞威风外,其他都是一事无成!” 说完,她转身对上已经震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的纪琴的目光。 “我说的对吧,纪琴。你手臂上这些伤是被他打的吧。” 纪琴发现大家全部看向她,连忙低头,发现在灯光下,手上的伤痕十分清晰。 她急忙要去扯袖子,结果越着急越是拉不好,上门的伤痕就这么落在大家的眼中。 “哎呦,做虐啊。这两夫妻怎么讲孩子打成这样?” “之前纪琴小时候就经常被他们打得鬼哭狼嚎,这两年好多了,虽然经常听到他们父妻骂人,但确实没用听到纪琴的求饶声。” “我还以为是因为生到了儿子,这两夫妻给儿子积德,没想到他们还是这么恶毒。” 李忠敏见纪琴让他们丢了脸,想也不想上去就是两个巴掌,然后骂:“没用的东西,一点事都做不好。” 然后她指着梁书弗骂:“这是我家孩子,我打她骂她关你什么事!” “怎么没事?我怀疑是你们为了报复我吗,故意指使纪琴带走了我妹妹。又让纪琴撒谎,撇清关系。” 梁书弗本来还想摸清了纪琴的心思后,再逼她说实话。 可在看到纪家夫妻对她的态度后,她换了个想法。 纪琴显然是极怕她父母的,而从纪家夫妻的表现,瑶瑶始终不是他们主使。 所以她现在就是要逼急纪家夫妻,由他们来逼纪琴开口。 “什么?!” 李忠敏跳了起来,“你个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她急忙和张开几人解释,“警察同志,我没用啊,我和我男人今天一天都在家里啊。” “我们有人证,亲眼看到纪琴去托儿所带走了我妹妹,我妹妹就是跟她走的。” 梁书弗道。 “没错,我能作证,是纪琴找的梁书瑶同学。” 王老师跑得上起不接下气。 “还有我,我亲眼看见梁家的小女儿跟着纪家大女儿走的,两人往镇上的方向走的。” 门卫赵伯也跑了过来。 看到两人,纪琴终于不在无动于衷,而是开始摇头,“没有,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梁家人。” “你不认识的话我妹妹的话,头上怎么会有我妹妹的发饰?” 梁书弗指着纪芹头上的发卡问。 第二百九十三章 风水轮流转 第七小队 陈阿炳带着大队长,第七小队队长赶到纪家门口,让纪屠夫开门。 李忠敏看到外面那么多人,慌了。 “老公,这么多人,怎么办?” 纪屠夫一脚踹在正蹲着洗尿布的女儿背上,“小贱人,都是你惹出来的事。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和梁家那个死丫头来往。” 纪琴被踹了也不敢哭,她连连摇头,“我没有。” 李忠敏见状,不屑地道:“这丫头不敢对咱们撒谎。我看就是梁家没事找事,给我们寻晦气。” 外面第七小队队长金贵根还在喊话,“纪广茂,快开门,我们有事要找你们家问问。” 纪屠夫问,“岳父那边什么时候能到。” 刚刚将梁勇赶走后,李忠敏让人带话,跑一趟娘家。 “算算时间快来了。” 说完,她恨恨道:“要不是这个梁家,我爸还是大队副队长,就算是大队长都要给我们面子,他陈阿炳算什么?金贵根更是不敢这么对我们。 现在倒好,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我们头上拉屎。” 纪屠夫最近日子也不好过,以前他给大队杀猪,在处理猪肉时,总能给自己家留下一块最好的肥膘肉。 年底公社杀猪分肉的时候,更是大权在握。 给谁家多分点,给谁家少分点,全凭他的一把刀。 为此,他纪广茂走出去,哪个不给他几分面子,客气的喊他一声“纪师傅”。 现在不要说时不时落一些好处了,就是杀完猪后的猪内脏,也有人看着不让他拿。 再加上大队里将集体资产分的分、卖的卖,以后也没有到年底发猪肉这一说法,纪广茂一下子从炙手可热变得门厅冷落,心里积攒了不少火气。 现在被几个大队干部堵门,他更是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哼,我今天就不开门了,我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 李忠敏扯着脖子,尖声对着院子外的几人喊,“都说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金贵根,你们搞这么多人来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屈打成招? 金贵根,你忘了我爸在位置上的时候,你成天来讨好我家的事了?现在我爸不过刚下去,你就换了副嘴脸。” 纪屠夫也暴喝:“金贵根,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就是看我岳父失势了吗?哼,你别得意,迟早有天你也会被打下去。” 金贵根听到李忠敏夫妻的话,又气又急。 李明下去的可不光彩,大队里是把他的一些事情按下去了,他才没有被抓进去吃牢饭。 就怕大队长听了这些话,误会他和李明有什么经济上的怎么办? 这个李忠敏,以前仗着自己父亲是大队副队长,处处掐尖要强,干得比别人少却非要比别人多拿几个工分才罢休;连字也不认识几个,还老爱对生产小队的事指手画脚。 至于纪广茂,以前就是个拎不清的,自当了李明女婿后,就被李明硬被塞给老屠夫学杀猪。 在他学成后,就顶了人家老屠夫的工作,从此看人从来都不用正眼了,行事更是大胆。 一头两百斤的大肥猪,别人都能出肉140斤到160斤,到他手里最多140斤,还要挑走最肥最好的一块肉。 “李忠敏,纪广茂,你快开门!这件事很严肃,不是和你们闹着玩的,要是害得人家孩子出了点什么事,你们担的起责任吗?” “什么担责任,他们丢了孩子,本来就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忠敏歇斯底里,“你们别想往我们身上扣屎盆子!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们占理!” 陈阿炳见金贵根叫不开门,就沉着脸道:“李忠敏,先不说责任问题,就是作为同个大队的乡邻,别人家孩子不见了,帮着一起找找线索也是人之常情吧。 再说你也是做妈的人,你设身处地想想,今天要是换了你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你肯定也很着急。” “呸!” 李忠敏破口大骂,“好你个陈阿炳,竟然敢咒我家小宝,要是我小宝有点什么,那我就让你孙子十倍百倍还回来。” 纪屠夫也竖着眉毛,“你个老不死的,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将你的牙砸光!” 大队长听两人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开口了。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还不快开门?等下镇上派出所人来了,也要让人家这么看笑话吗?” 李忠敏以为大队长是在威呵她们,冷笑道:“别以为你们当官的,就能欺负老百姓。什么有事问我们家小琴,我看你们分明是收了梁家的钱,给我们家泼脏水! 我爸、我弟妹都被你们这些黑心肝的用这种下流恶毒的方法陷害了,现在又来搞我们纪家。” 说到这,她生意凄厉夸张的大喊:“爸啊,你快来救救你女儿一家吧。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被外面这些黑心肝的逼死了!” “你们别欺人太甚!惹急了我,才管你什么小队长大队长,我觉得让你们不好过!” 陈阿炳和大队长对视一眼,对着跟着来帮忙的陈军道:“你爬墙去把里面的门打开了。” 陈军得了堂伯的示意,三下两下翻墙进去,然后很快就听到里面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声。 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后,门栓被扯掉,大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 金贵根连忙上前推开,就看到纪屠夫扯着陈军的领口,正要用拳头砸他的脸。 李忠敏在一旁拿着长竹竿,连打了陈军的背好几下。 “住手,住手!” 金贵根连忙跑进去夺过李忠敏手中的竹竿,陈金忠则几步上前钳制住了纪屠夫的胳膊。 蹲在角落里的纪琴看到自家大门被打开,几个人冲进家来,将她那对蛮恨的父母一下制住,手里的尿布被她抓得变形。 就在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李明和儿子,儿媳妇一家也到了。 “大队长,陈阿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当了多年副队长,眯起眼睛说话的样子还颇有威严。 至于金贵根,他还不放在眼里。 “李兄弟,我们有事想问问你外孙女,并没有其他意思。” 陈阿炳见李明气势汹汹,一点都没有压倒,“你来了,刚好一起听听。” “呵,果然当了副队长就是不一样。” 李明阴阳怪气,“我倒是想知道,今天是什么事,让你们一众人如此兴师动众。” 他对着李忠敏夫妻道:“你们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凡今天大队长和陈副队长不能拿出让人信服的说法,我这个当老子的,就是不要这张脸了,也要让整个海周公社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我们老百姓的!” 这时候,李明发现老百姓这个身份还真好用。 当初他们把他撸下来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老百姓吗? 那现在他这个老百姓受委屈了,也让他们尝尝之前他受的苦。 李明洋洋得意,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纪琴见到自己外公过来,握紧的手又松开。 她默默起身,将尿布晾好,站在一旁安心当透明人。 而当他得意不到三秒,门外又传来骚动。 “派出所来了!” “呀,真的来人了!好多人啊。梁家这是真报警了?” “这纪家到底做了什么事?需要弄到报警。” “听说梁勇家的小女儿丢了,这事好像和纪家有关。” 李明眼皮一跳,他刚想扭头看看情况,就听自己那个女儿大叫,“姓梁的,你别欺人太甚!惹恼了我,以后让你没有好日子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 镇长很重视 梁书弗见陈阿炳来了,便放心的将里交给他。 “谢谢老公公,陈叔,也麻烦你了。” 梁书弗对着两人道谢,便匆匆骑着脚踏车去找父亲。 另一边,李木兰在家急得直打转,她的泪就没停过,双手合十不停念叨:“菩萨保佑,孙家的列祖列宗,让我的瑶瑶平平安安。” 孙长元跟着父亲在附近没找到人后,孙卫兵见天色暗了下来,便一个人回家拿自行车出门找人,让他在梁家看好刚刚做完眼部手术的奶奶,顺便一起等消息。 他拉着奶奶,“奶奶,你别哭,你的眼睛刚刚做完手术,不能流泪。瑶瑶一定会没事的,她很快就会回来。” 李木兰反手握住孙子的手,颤颤巍巍,“对,我的瑶瑶那么乖,菩萨和祖宗肯定会保佑她的。” 祖孙两人就站在门口,等着,看着,盼着。 孙秀芹和赵凤云找到了瑶瑶的最后一个同学家,正好碰到了也来打听情况的王老师和门卫。 听到大家在附近已经找遍了,都没有瑶瑶的消息,她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赵凤云一把扶住她,“别着急,整个公社我们都很熟,瑶瑶不见的时候又是日清大白,总有人看到瑶瑶的。 我们再多找人打听下,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瑶瑶了。” 赵凤云正安慰着小姑子,孙卫兵和几个梁建刚、梁爱国匆匆跑来。 “快去第七小队,陈队长带着大队长他们去纪屠夫家了。纪屠夫家的那个大女儿,就是将瑶瑶喊走的人,不过他们现在不承认,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所以大勇已经去找派出所报案了。” 听到这个消息,孙秀芹的精神一振,连忙赶去纪家。 派出所里,方家伟和张继红吃完饭后,正无聊的玩着纸牌。 张继红:“一个2” 方家伟:“炸弹!” “不玩了,今天手气真差。” 张继红扔掉手里的牌道。 “不玩了这一局也不能赖,拿钱,拿钱。” 方家伟大笑。 镇长在外听得火冒三丈,跟在他旁边的张开也黑着脸。 “张开,这就是你说的好人选?明目张胆在派出所内赌博,还把来求助的群众赶走!让这种人加入联防队,能保卫我们居民的安全吗?” “镇长,我没想到他们私下是这样的。” 张开连忙道歉,“之前我和他们共事的时候,他们都十分认真负责,我也没想到才过了几年,他们就成了这个样子。” 在机构改革的时候,他费尽心思捞到了联防队长这个职务。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还找了两个自己之前的跟班过来。 这两个蠢货,他之前和他们说过多少次,既然进了联防队,那就要把表面工作做好,不能再像红袖章时一样随心所以。 还有之前他们沾染上的那些东西,最好要戒掉。就算戒不掉,平时也得藏好了。 他们倒好,才第一晚值班,就惹出事来,还被人告状告到镇长那。 现在还被前来询问的镇长抓了个正着。 不过现在派出所的联防队缺人,张开立刻表态:“镇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们。” 说完,张开一把推开了派出所大门,“方家伟,张继红,你们在干什么!” 他一进门,就对着两人使了个眼色。 方家伟立刻站起来,然后踢了一脚张继红,“队长,我们吃完了饭,去街上巡逻了一圈后,回来想稍微消磨一下时间。” 张继红快速将钱和纸牌收起来,跟着解释,“队长,我们就玩了三把,不到一刻钟。” “这是玩了多久的事吗?” 张开板着脸,呵斥道:“这是原则问题!本来念着你们没有经验,没能及时处理群众的求助,没想到你们还玩上这种东西!” 他夺过张继红手中的纸牌,甩在他的胸口。 “我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一旦成了联防队一员,就必须将这些陋习改掉?!你们当初是怎么和我保证的?全忘记了?” “队长,我们错了,你就饶了我们这次吧。” “别和我说,你们自己和镇长解释吧!” 张开愤怒地将两人手里的纸牌全部扔在了垃圾桶内。 “镇长?” 方家伟和张继红看向门口,就见崔根良陪着一个人进来,那人正是他们海周乡的镇长。 “镇长,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方家伟立刻求饶,“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这真是我们第一次打牌。” 张继红转向崔根良:“崔队长,您知道的。我们一向勤勤恳恳,有什么事都冲在最前头。您也帮我说说话吧。” 张开见镇长依旧不开口,就跳出来,对着两人道:“混账!是男子汉就把责任担起来,别再哭哭啼啼!” 方家伟立刻道:“我们错了,愿意接受组织处分!” 张继红有点不愿意,但在看到老大杀人的眼神后,不得不跟着一起低头。 崔根良见差不多了,就给领导一个台阶下。 “镇长,您看,两位通知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而且他们两人平时确实很尽责,您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联防队的入选条件不算严格,但也不算简单,最好是退伍军人。 但今年海周乡退伍军人不多,且更愿意去分配的大集体或全全民单位,所以有一定民兵经验、红袖章背景的社会青年也可以被吸纳进队伍。 方家伟和张继红就属于这种社会青年。 他们做起事来没那么讲规矩,且还带着一些不良习性,但现在人才紧缺,这些瑕疵都可以克服。 “既然崔队长为你们求情了,念在你们是初犯,扣一个月工资以儆效尤。” 镇长板着脸道。 接着他招手对门外的人道:“梁同志,你们进来吧。” 方家伟和张继红抬头一看,两人都瞪了大眼。 这不是不久之前,被他们哄走的那个中年男人? 他怎么又来了?难道是特意去找镇长告状的? 不对,镇长又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哪那么容易见到。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开见两人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生怕两人再说错话,就道:“这是我们镇亮晶晶头花厂的梁同志,他女儿今天下午不见了,他们怀疑是被人带走了。” 方家伟和张继红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是亮晶晶的老板? 都怪这个男人,也不早点和他们说下自己身份。要是他们早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不会将人赶出去。 谁不知道现在亮晶晶是他们海周乡的香饽饽,是镇长眼里的红人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惊动 梁勇被李忠敏夫妻赶出门口,他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 明明王老师说是李忠敏的女儿来喊的人,她为什么不承认? 第七小队的人听到弄堂里的动静,就探出脑袋看热闹。 知道第三小队河口村的梁家丢了孩子,就跺脚,“哎呀,那还等什么,快去报派出所啊。” 这年头谁家没个孩子?谁家孩子不是满大路随便玩? 要是真有拐子,那还得了? 梁勇一听,立刻点头,“对,对,现在就去镇上派出所。” 他骑着上车,摇摇晃晃的往海周乡派出所去。 刚到了主干道,梁书弗迎面撞上了他,“爸!李忠敏家怎么说?” “小弗!门卫怎么说?” 两人同时问出声。 “托儿所的门卫赵伯说,他亲眼看到有个小姑娘来找了瑶瑶,瑶瑶是跟她走的,而且还不是回家的那条路,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 梁书弗将从门卫那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下。 “王老师已经带着赵伯去认那条路了。你那边呢?李忠敏的女儿有没有说是谁让她传的话?” 看父亲这个样子,瑶瑶肯定不在李忠敏家。 “她不承认,说没见过瑶瑶。” 梁书弗看了眼父亲身上的污渍,还有他脸上的伤,脸沉了下来。 “都有人亲眼看见了,她们还能否认?” “现在人家关着门,不让我见她家女儿,我怕耽误时间。多浪费一分钟,瑶瑶就多一分危险。” 梁勇虽然悲痛,但脑子十分清楚。 “我要去报派出所,让派出所来找他们家。” 梁书弗想了下,对着父亲道,“爸,您先去,我去和大队长说下这事,然后去派出所找你。” 万一李忠敏家拒不开门,派出所的人也不能强硬砸门,但大队长或小队长在,就可以让他们开门。 两人分头行动,梁勇将自行车给了女儿,自己拔腿就跑。 随着分田到户,公社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原来的公安驻点变成了海周乡派出所,新增了一些主要由复员退伍军人和社会闲散无业青年组成的联防队,所以现在晚上值班的派出所值班的人也变多了。 梁勇冲进派出所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我要报案,我女儿不见了!” 负责值班联防队正在吃饭,就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中年人冲进来,他身上衣服也脏兮兮,一只裤脚还卷着边,十分邋遢。 “什么?” 方家伟抬起头,不耐道,“急吼吼干什么?没看到人家在吃饭吗?” “同志,我女儿不见了,麻烦你们一起找找。” 梁勇急得眼眶都红了。 张继红嗤笑了声,“你们仔细找了没有?该不会是孩子不懂事,自己跑出去玩疯了不想回家吧。 要我说,你们这些大人,平时不好好管孩子,遇到点事就大呼小叫。就知道折腾我们,真当我们那么闲。” “不是的,我女儿很乖的,她不会出去玩的。她被人从学校喊走,已经三个多小时了,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求求你们了,帮我一起去找找我女儿吧。” 方家伟问:“被人喊走?谁喊的,你们去找那人问问不就行了。” “是我们大队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现在那个小姑娘不承认,说没找我女儿。可是——” 梁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家伟打断。 “人家小姑娘才八九岁,肯定不会撒谎。你再回去找找,才两三个小时,说不定你家孩子顽皮,和你们玩呢。” 说着,他端起饭盒就继续吃。 才和人废了一会口舌,好不容易用热水捂热的米饭又凉了。 “同志——” “你烦不烦啊!”张继红爆喝一声,“孩子跑出去玩个几小时不是正常的吗?偏偏你们闹着来报案,报什么案?你有看到你女儿被人拐走吗?还是看到她被人推河里了?” 梁勇看了两人一眼,明白自己再怎么哀求,这两个人都不会动一下屁股。 他咬牙,“你们不配当联防队的一员!” 说完他又转身冲出了派出所大门。 看着黑下来的天色,萧条的街道,梁勇眼眶泛红,平日不善言辞的他,此刻只能对着空气一遍遍呼喊。 “瑶瑶,是爸爸不好,没去接你……” 他穿梭在各条乡间小道,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每一个角落。恨不得将地里的每一棵水稻都拨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一辆脚踏车从旁边骑过,过了一会又回了骑过来。 “梁勇同志?” 梁书弗先跑去了大队长家,大队长现在见到梁书弗十分客气,因为亮晶晶,他现在去乡政府开会,腰板子都硬了。 “小弗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他学着陈阿炳的语气喊人。 “大队长,事情是这样的。” 梁书弗将事情经过快速说了遍,“大队长,我妹妹已经不见快三小时了,但李忠敏不开门,甚至不让我们和最后见过我妹妹的纪琴说话。 我有充分理由怀疑她们是知情不报,甚至和我妹妹丢失有直接关系,现在我爸已经去报案了。” 大队长听完都笑不出来了,“小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就到了报案的地步呢?” 去年梁家就惊动几次公安了,今年才刚开年,又来! 他不要面子的啊?! “大队长,我妹只有六岁,她从没在不告知家里的情况下消失这么久,而且有人假借我家人的名义将她喊出托儿所,这明显就是蓄谋而动。 这时候报警,毫发无损的将我妹妹找回来,事情就不会闹大;但若我妹出了任何的事,再报警,那就是捅破天,我们全家都要让相关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梁书弗一字一顿,其中的冷意将大队长定在位置上,连一句打哈哈的话也说不出口。 “小弗,你放心去,这里有我。” 门口传来陈阿炳的声音。 “老公公。” 梁书弗扭身,就见陈阿炳在陈金忠的搀扶下,满满走进来。 “老陈。” 大队长不满意陈阿炳的火上添油。 陈阿炳对着大队长道:“大队长,这事非同小可。梁书瑶那孩子我了解,绝对不是贪玩或调皮,而且村上邻居在附近都已经找过了,并没有找到人;甚至梁书瑶的同学家也找过了,都说没见到孩子。” 大队长一噎,“我也没说不找孩子了。就是觉得这事可能没那么严重,还没要闹到派出所的地步。” “如果今天是单纯的孩子自己走失,或摔哪了,那我们自己可以找;但若是他人故意为之,那这事必须严查!谁也不知道,那个犯罪分子会不会再次将手伸到我们大队的其他孩子身上。” 大队长听到他这夸张的说法,虽然不赞同,但也不想担责任。 万一,万一真的再丢孩子。他现在阻止报派出所,到头来就是他的错。 见大队长不再反对,陈阿炳便对着梁书弗点点头,“小弗,我和大队长马上去第七小队,你去忙你的,我们等下在纪家汇合。” 第二百九十章 找人 梁书弗从小叔公家出来,就疾步直奔家里。 “书平说瑶瑶比他先离开学校。” 几个人听后大惊,“什么?” “可是瑶瑶没有回家啊。”梁勇有点慌神。 瑶瑶十分乖巧懂事,从没做过贪玩不回家的事。 “书平有没有说,瑶瑶是为什么提前离开学校的?” 孙秀芹焦急地询问。 “书平说,是王老师进教室通知的瑶瑶,说我们家让她今天早点回家。” 孙秀芹只觉脑袋“嗡”地一声,手里的布料瞬间失了重量,掉在了地上。 “我们并没让别人去学校找瑶瑶。” 李木兰道:“是不是别人假装你们的口吻,和老师传的话。” 这时候邻里之间互相给学校老师带话,或是帮隔壁邻居接小孩,是十分正常的事。 老师只要看不是生面孔,一般都会同意。 一是现在的人都很淳朴热情,互相帮忙很正常;二是大家在同个公社甚至同个大队同个村,知根知底出不了事情。 “有可能。” 梁书弗的脸色十分严肃,脑中闪过很多不好的想法。 要真是这样,那瑶瑶就不是被事情绊住了,而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带走了。 “你们快去找孩子,我在家里等着,免得孩子回来见不到人。” 李木兰焦急地道。 梁勇已经跌跌撞撞冲出门,他差点被门槛绊倒。 “我先去学校那边再找找,问问老师到底是谁通知的。” “爸,现在已经放学了,我们去老师家里。” 梁书弗追出去喊。 “对对,我们去老师家。” 梁勇和无头苍蝇一样,小弗说啥就是啥。 “爸,你载着我,骑车更快。” 梁书弗一边走一遍对着孙秀芹道:“妈,我跟着爸,你去和瑶瑶关系好的几个同学家看看,问问瑶瑶是不是在她们家。” 这时候,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孙秀芹点头,“好。” 赵凤云搀着她,“我陪你去。” 孙卫兵:“我去学校附近的村子打听下。” “爸,我也去。” 孙长元道。 “行,你跟我来。”孙卫兵带着儿子往外跑。 还在梁家没走的几个乡邻一听梁书瑶可能丢了,都开口道:“秀芹,梁勇,你别着急。我们几个在村上找找,再去到学校的几条路上找找。” 孙秀芹对着几人匆匆道谢,连围裙都没摘下直接跑了出去。 梁书弗和父亲一路跑着去了带托儿所的王老师的家,刚好遇到她在河边淘米。 听到梁书瑶到现在都没回家,他们家也没有找人去学校让梁书瑶提前回家,王老师的脸都白了。 “王老师,是谁通知您的?” 王老师意识到事情不好,她抖着嘴唇,“是大队里的一个孩子,她说你们家今天搬家特别忙,她是给你们家跑腿递信的。梁书瑶同学看了她后,说是认识的,我就放她背着书包回家了。” “王老师,您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吗?” 王老师回忆了下,“是副队长,哦不,是李明家的外孙女。” 梁书弗和梁勇两人愣了下,“她不是我们村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搬家?而且我家和她家没来往,瑶瑶应该和她不熟。” 李明的女儿嫁在同个大队的第七小队,可第七小队距离河口村这个第三小队有一段距离,和她们家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王老师立刻道:“我和梁书瑶同学说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就站在门口,梁书弗同学好像是认识那个小姑娘,所以看到对方后,她收拾东西跟着那个小姑娘走了。” 因为是同个大队的小姑娘,又是梁书瑶认识的人,还是她主动离开的,王老师才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梁书瑶同学还没回家吗?” 王老师也十分担心学生安全,“我去其他同学家问问,有没有去同学家。” “谢谢老师,我妈已经去了和瑶瑶关系好的几家问了。老师,您能带我们去托儿所的门卫伯伯家吗?” 瑶瑶从学校出来,要经过门卫,说不定门卫知道点什么。 “可以,我们现在就去。” 梁书弗对父亲道:“爸,你去李明女儿家,看看她家女儿回来了没,顺便问问情况,是谁让她通知的瑶瑶。” 她们都不认识李明的外孙女,肯定是别人教她这么说的。 梁勇点头,“我马上就去。” 说完他飞快骑着车去了第七小队。 到了第七小队后,他直奔李忠敏家,刚开口问了一句,就被李忠敏骂了一顿。 “莫名其妙,你家丢孩子关我们什么事?” 自己父亲因为这家人丢了副队长的位置,她没去找他们家要说法,他们还有脸上门。 梁勇哀求道:“求求你了,让我和你家女儿说句话吧,王老师说是她到托儿所,说我们家搬家,让我家遥遥早点回去。” 李忠敏插着腰,破口大骂,“你胡说什么!我家小琴根本不认识你女儿,怎么会去托儿所?你自己看不住女儿,倒是把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 “小孩子之间的事,大人也有不清楚的时候,麻烦你家女儿出来和我见个面,我想当面了解下当时的情况。” 李忠敏的男人也出来,他一把扯着梁勇的胳膊就往外推。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我滚,要是再不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梁勇不肯走,坚持要见李忠敏女儿。他看到躲在门口看着他的小姑娘,就要往里冲。 “小姑娘,你有没有见过我家瑶瑶,是谁让你去托儿所传话的?” “M的,给脸不要脸。” 李忠敏男人是个屠夫,膀大腰圆一身力气,他当即就挥出一拳头砸在梁勇脸上,将梁勇砸得头晕目眩。 “给我滚出去!再让我听到你瞎咧咧,就别怪我的拳头不长眼。” 男人将晕得站不稳的梁勇推倒在地,将木门“砰”一下在他眼前关掉。 梁勇站起来,拍着门板,“小姑娘,小姑娘,你说句话啊,我家瑶瑶不见了啊,她还小啊,你告诉我好不好…” 李忠敏看着紧闭的大门,啐了一口。 “真是晦气,自己丢了孩子,到别人家撒什么泼。” 说着,她转身将藏在门背后的女儿扯出来,“你这死丫头,怎么和那家的女儿认识的?你跑去托儿所了?” 躲在门背后的纪琴被母亲扯得一个趔趄,然后使劲摇头。 “摇什么头,说话!” 男人一巴掌甩在她头皮上,“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装什么哑巴。” “我不认识他们家,也没去托儿所。” 纪琴被父亲的大巴掌打得头皮火辣辣,却根本不敢呼痛。 她低着头,小声回着。 李忠敏听后又是狠狠啐了口,“呸,梁家真不是东西。丢了孩子还想赖我们家,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把孩子丢了,然后做出这么一场戏来。 毕竟他家两个都是丫头片子,大的那个贼主意多的很,而且再养大些就可以换彩礼了,小的这个丢了刚好可以再生一个儿子。” “妈的,一个死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稀罕的,丢了就丢了。死在外面还能给家里省两口口粮。” 男人也满口脏话。 纪琴听着父母的话,垂下脑袋将身体缩在一起,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还是被母亲狠狠踢了一脚,“还愣着干什么?不用做饭了?还有你弟的尿布都在盆里,还不快去洗!” 纪琴连忙站起来,去井口打水将满满一木通的尿布浸泡在水里,再打水去洗青菜。 在看到水井里自己的倒影时,她愣了下,然后将铁皮桶扔下井内,打散了倒影。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反哺村里 有人见队长发怒了,就讪讪地道,“队长,我们没那个意思,都是王老三婆娘和祝老婆子她们乱说。” “是啊,是啊,反正仓库空着也是空着,梁勇他们住过去我们都没有意见的。” “那小楼原本破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做窝,我们都担心哪天塌了,梁勇家住进去后这里修那里补,现在反而结实了,我们可都看在眼里。” 陈阿炳知道她们现在虽然这么说,可要是被人一挑拨,肯定又要动摇。 不过谁心里没点小九九呢?所以他不打算将她们心底深处的心思揪出来开来。而且作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也留一丝面子给大家,日后好相见。 “既然大家都明白这些道理,那以后我不想听到大家再传梁勇家占了集体便宜的屁话!” 除了他个人对梁勇他们家很欣赏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亮晶晶这个品牌现在已经有点名气了。 亮晶晶上过报纸,得到过县领导、乡领导的夸赞,这时候若传出有关梁勇一家的负面消息,会带累亮晶晶的名声。 要是传得多了,被乡镇领导甚至县城耳闻,可能会对亮晶晶产生不良印象。 他看向梁书弗,对方朝着他点点头。于是他又宣布了一个消息。 “仓库小楼屋顶的屋面有点渗水,马上就是多雨时节,梁勇一家决定自己掏腰包,将小楼屋面重新翻一下,再把说有门窗加固一下。” 这个消息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翻屋面!” “那得多少钱啊!” “梁家可真大方。” “那以后农忙的时候,稻谷就不用搬来搬去,直接运在仓库里,可以省大家不少力气。”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孙秀芹刚刚在楼上将下面的情况都看在眼里,在看到小弗给她的示意后,她才从楼上下来。 一堆人立刻围了上去,“秀芹,你们真的要出钱翻仓库?” “整个屋面翻一下要不少钱。” “什么时候翻啊?我们可以来帮忙的。” 孙秀芹和女儿对视一下,然后将一家人早就商量好的事告诉围着她的人。 “我们已经定了一些瓦片,等运了过来,就可以开工了。到时候还要麻烦大家一起帮下忙。” “没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开工,我让我家那个来帮忙。” 说这话是家距离仓库小楼比较近的一户人家。 仓库小楼修起来,她们家最占便宜。 “是啊,是啊,我可以帮忙扶梯子递瓦片。” 孙秀芹见大家这么积极,便道:“大家都这么积极帮忙,我也不能让大家吃亏,到时候来帮忙的人,就按做小工给工钱。” 孙秀芹的话将气氛推向了有一个高潮。 去外面做一天小工可以拿到四毛钱呢,这翻屋面加固门窗的活,最起码要费四到五天时间,那不就是能赚两块钱? 陈阿炳瞪了下梁书弗,这你们可没说过。 梁书弗朝着他眨眨眼,惊不惊喜? 她们在短短时间内就造了二层小楼,村上眼红的人肯定有。 再加上她们大张旗鼓的撒福糖福果,说不定就有人拿她们住仓库的事说嘴。 所以梁书弗和父母商量,把仓库整修下,就算是这段时间的租金。 梁勇和孙秀芹都是厚道良善的人,十分乐意为村里做点事;况且他们也不想闹点事让一直照顾他们的队长难做,就一口应了下来。 而翻修屋面肯定要人力,他们一家都忙着自己的生意,抽不出时间来亲力亲为,就只能麻烦村里人帮忙。 这时候还没到农忙时,村里人闲着也是闲着,出一份帮小工的工钱,很多人愿意来帮忙。 这样,既惠及了整个河口村又能给一些帮忙的人家带去实惠,谁也挑不出嘴来。 就算还有殷贵男和祝老婆子想诋毁他们,村上的人也会站在他们这边。 “屋子里下了红糖小圆子,大家去屋里吃点吧。” 见情况控制住,又是一团喜气洋洋,梁书弗笑盈盈地邀请大家。 听到她们还准备了红糖小圆子,众人更是窝心。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一起沾沾喜气你们家的喜气。”一堆人热热闹闹地涌进屋子里。 “老公公,您也进屋里去吃碗小圆子吧。” 梁书弗扶着陈阿炳。 前两天陈阿炳走在路上,被个顽皮的孩子撞得摔了一跤,一只脚扭到了。现在走路不是要拄拐就是要人扶着。 “好,我最爱甜滋滋糯叽叽的东西了。” 陈阿炳笑道。 “那我也不能放您多吃,糯米食不消化。” 梁书弗扶着他慢慢走,“老公公,今天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只要我当一天这个队长,这些事我就该管。” 陈阿炳摇着头,“说来还是让你们家吃亏了。” “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梁书弗看着灶房内蹿动的人头,“以前我们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很多人家都伸手帮过我们。虽然我们能力有限,可以做的事不多,但我们也想尽自己所能,报答大家的善意。” 陈阿炳听后,默笑不语。 别人说他偏心梁勇家,他承认。 但不是因为他们之前穷,也不是他们现在富,而是因为他们一家的品性。 对这样的人偏心,他心不亏。 屋子里,周芸芸拿着铲子从锅里捞小圆子,殷婆婆正在老虎灶后面烧火。 一勺勺红糖水小圆子捞出来放在印着大红花的瓷碗中,煞是好看。 梁书弗帮着给人递筷子,孙秀芹招呼大家随便吃,“不要客气,锅子里还有。” 她还招呼家里有孩子、老人的妇人,让她们端回家给孩子和老人吃。 忙乎了一阵子,大家都吃上了热乎乎甜津津的糯米小圆子。 梁书弗看看差不多到了瑶瑶放学的时间,她盛了碗晾在一边,等着瑶瑶回家吃刚好入口。 又过了一会儿,梁书瑶还没有回家。 “今天怎么晚回来了?” 孙秀芹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往大路上看。 远远望过去,路上并没有孩子的身影。 “奇怪。” 梁书弗见家里已经不忙了,就主动提出去找托儿所找人。 “行,今天晚上家里还要请你舅舅一家吃饭,早点回来。” 孙秀芹说着,梁勇和孙卫兵正好抬着缝纫机从仓库那里过来,后面跟着抬着一些木板子的孙卫兵和赵凤云,就连刚刚出院的李木兰也背着手,用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睛检查有没有遗漏。 “小弗是要去哪啊?”赵凤云问。 “今天瑶瑶到现在都还没放学,我去托儿所看看情况。” “啊?不是已经放学了吗?我都看见你小叔公家的那个小胖子回家了。”赵凤云愣了下。 这下轮到梁书弗愣住了,“舅妈,你看到书平了?” “是啊,瑶瑶和他不是一个班的吗?他都回来有一会了。” 赵凤云想了想时间,“大约有一刻钟了。” “那瑶瑶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啊,他一个人回来的。”赵凤云也察觉到了不对,“难道瑶瑶还没到家?” 梁书弗心中一沉,瑶瑶一向乖巧,就算是要去外面玩,也会先回家和她们说一下。 “我去小叔公家问问书平,是不是老师留堂了。” 她说着,就匆匆往梁宝根家跑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梁勇家欠了全村的 亮晶晶做的兰花鸭嘴夹通过了袁老师的验收,但是她提了一个条件。 “我希望等我们首场演出结束后,你们再卖这款头花。” “当然,这是您的定制款,一切以您的要求为准。” 梁书弗十分爽快的答应。 文工团可是给到了5块钱一朵的价格,高出梁书弗订下的售卖价30%以上,多的利润足够让她推迟一段上市时间。 袁老师十分满意她的爽快大气,“以后我们要是有需求,再找你们合作。”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梁书弗诚心地道谢,这不仅是订单,还是给她们亮晶晶做宣传啊。 “对了,我们县的财经中专今年下半年打算给新生定制校服,目前正在征集各家厂家的方案。这次时间有点赶,在6月底前学校要确定款式和生产厂家。 你们亮晶晶服饰现在有证了吗?要是有证的话,我可以和校方推荐一下。只要校方审查你们亮晶晶服饰的资质没问题,你们就可以和其他厂家一起给学校递交方案。” 这件事说来也巧,学校本来找了本县的服装厂做校服,但服装厂的生产计划排满了,就把活推了出来。 本县还有一家运动服厂想要接这个单,但学校倾向做正装。毕竟是财经中专,以后学生分配到的工作岗位都是银行,工厂会计等。 于是在后勤部的提议下,校方决定多找几家工厂看看样品,对比价格再决定。 袁老师也顺水推舟给亮晶晶卖个好,反正她只是推荐,最后能不能成就要看亮晶晶自己的本事。 不过她能推荐的第一关,就是梁家的裁缝作坊得有证。 “袁老师,我们裁缝作坊已经有证了,前几天刚刚下来的。” 梁书弗没想到袁老师给她这么大一个人情。 而特别巧,因为她们宅基地上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一层,亮晶晶头花和农副产品的营业执照都要变更经营地址,于是梁书弗就顺势将亮晶晶变更了经营范围,把服装也纳入其中。 “那行,你把证件准备好,随时等我通知。” 1981年5月31日,梁家二房大儿子,梁勇一家在村口废弃电站的位置上,盖起了一座二层小楼。 这是村里人家自住的第一栋二层小楼,当梁勇将一盆绑着红毛线的万年青放到屋脊正中央的瓦雕中后,早就准备好的孙卫兵点燃了地上的爆竹。 三声爆竹声后,腰间围着崭新的藏青色围裙的孙秀芹,站在楼上,一只手抓着围裙下摆,一只手从围裙兜里掏出糖果,染了红壳的花生,晒干的毛豆荚和红纸包的小红包往楼下撒。 早就等着的乡村们,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争先恐后地从地上捡抢红包,糖果,红花生和毛豆干,场面十分热闹。 有拣到红包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到里面装着两分钱,就开心地连忙塞进自己口袋。 在剥开糖果外衣,含上一颗甜甜的水果糖,别提心里有多美。 “梁勇家可真大方,红包撒了不少,还是两分钱的。” 有妇人手里攥满了糖果和花生豆荚,笑得喜笑颜开。 “是啊,那些糖果供销社一斤要卖三块钱,我看她们最起码撒掉了两斤的量。” “早上他们家已经给各家都送了红糖蒸糕,每家还有六颗糖。这次她们最起码准备了五斤以上的糖。” 大家一边说,一边咋舌。 “梁勇家这是真起来了。” 也有人在那阴阳怪气,“哼,就这点东西,瞧你们你们眼皮子浅。” “王小三婆娘,你大方怎么没见你也给我们发糖发红包啊。” 王小三是当初反对分田到户的那户人家,平日最爱钻在人群里东挑一句西拨一句,是个碎嘴娘们。 此刻听到有人挤兑自己,王小三婆娘就理直气壮道:“那我家也没梁勇家有钱啊,短短几个月就盖上了二层楼房,还买缝纫机脚踏车,给村里人就发两分钱红包。” 她磕了颗花生,吐了外壳,“呸,也特小气了。要是换了我家这么有钱,肯定给大家发一毛钱红包!糖果随便你们吃! 要我说过,就是队长太偏心,什么好事都想着梁勇一家,还把仓库免费借给她们住。 你瞧瞧人家,那么有钱了,稀罕那破仓库吗?” “王小三婆娘,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发财了还不知道会多抠,还一毛钱红包,我看一分钱你都是舍不得。你连亲公婆都能赶到破茅草房,外人还能沾你一分好。” 说话的是芳婶子,她今天来梁家帮忙。 王小三婆娘一看是她,撸起到袖子又放了回去。 这婆娘是陈阿炳的堂侄媳妇,得罪了没好处。 但她不甘心见梁勇家得意,就扯着嗓子喊,“我哪里说错了,梁勇一家就是抠门。她们不仅抠门,还占了我们全村人的便宜。” 见大家竖起耳朵听着,王小三婆娘得意了。 “她们住的仓库可是我们村的集体资产,刚开始是看她家困难,队长说免费借给她们住,大家心善,看在同村的面子上同意了。 可现在全场人都看到了,梁勇家一点都不困难,人家日子过得好的很,连房子都盖好了。那是不是应该把欠大家的仓库借用费结一下。” 钻在人群中的祝老婆子跟着起哄,“没错,梁勇他们不仅仅是住在里面,还在里面做生意,让他们出租金!就按照镇上竹器店的门面房一样算价钱!” 镇上有两大间竹器店,是大队里的竹器厂租的,一个月一间房5块钱。 “仓库楼上楼下两层,可以算4间房,一个月就是20块钱,梁勇家住了8个月,就是160块钱!把钱交出来!那是我们大家的!” 祝老婆子大喊。 本来觉得这两个娘们烦人的几个娘们,听到160元要大家分,想说的话就咽了下去。 王婆婆和芳婶子怒斥她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邻里乡亲,谁家没个困难的时候,你们也好意思问梁勇家要钱!” 有人就嘀咕了下,“你们得了梁勇的好处,自然向着她们家。” 王桂芬抱着儿子来凑热闹沾喜庆,见到这幅情形,将孩子往婆婆怀里一塞,冲过来骂道,“没见过你们这帮没良心的,之前梁家药草白收了?忽然你们这样,今年就让梁家别给大家忙乎这事了。” 于是有人这才想起来,大家还要请梁家卖药草呢。 几个妇人当即讪讪起来。“我们也没说什么——” “你们没说,但你们就是那么想的!” 王桂芬才不怕这群娘们,指着她们道:“你们去看了仓库楼了吗?孙嫂子一家将仓库楼修补的牢固整洁,这些都是花了钱的,人家搬走时一没拆下来带走,二没让村里掏钱,你们倒还好意思问人要钱。” “还有那个临时搭出来的茅厕,以后你们也别用!” 众人不吭声。 “王桂芬说的对!” 陈阿炳走来,旁边跟着梁书弗。 他一脸愤怒,“你们别被人挑拨几句,脑子就跟着丢了。那仓库小楼本来破败地快散架了,现在你们再去看看,不仅放农具没问题,住人都可以。” 说着他看了一眼王小三婆娘,“以后村上有谁家老人被赶出来了,都可以免费住仓库二楼!” 王小三婆娘和祝老婆子两人见挑不成事,就灰溜溜走了。 梁书弗带走村长早就到了,祝老婆子那番话听得清楚。 哼,以祝老婆子的智商根本想不出这话,今天这出绝对是梁有生教她的。 难怪她和殷贵男好的和什么似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找对象要擦亮眼 梁书红跟着杨林两人走了,河口村的人得知后有看热闹的,也有说闲话的。 这些都影响不到仓库小楼。 就是梁书平忽然少了姐姐,不习惯的天天来找瑶瑶,惹得瑶瑶拼命躲她;而陈小来和黄细妹念叨了几天,接到了梁书红的来电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五月中旬,臧金宝家请了五桌客人,把梁董英和钱文忠的婚事定了下来。 听村上人说,臧金宝要了200块的彩礼,钱家不仅给了,还送了很多礼品,惹得村上有适婚年龄的女儿的人家,羡慕不已,都说臧金宝会挑女婿。 不过这订婚宴和梁勇家没关系,臧金宝没有请他们。 她倒是请了黄细妹一家,第二天黄细妹来上班,就把订婚席上的见闻和梁书弗她们说了。 “那个钱家,可不是好相于的人家。臧金宝已经厉害了吧,在董英那个婆婆和大姑子面前,也不得不缩起尾巴做人。 明明是梁家的定亲宴,倒搞得她们才是出钱的主家一样,样样都要插手,样样都要做主。 照道理董英还没嫁过去,她们应该客气点,但她们当这我们这些梁家长辈的面,就给董英立规矩,话里话外以后进门她们家门,就要以钱家为主。” 说到这黄细妹就火大,虽然她和臧金宝关系一般,但在这种场合里,她们就是一体的。 钱家这么做,是在踩她们梁家的脸。 臧金宝是把女儿嫁出去了,她们梁家还有其他女孩呢,她还有大孙女呢! “臧金宝就是个窝里横,人家都这么说她女儿了,竟然还陪着笑,说亲家说的对。 不就是彩礼给的多了点吗?又不是卖女儿,大家都是你情我愿,她这样做只会让钱家更看不起董英!” 孙秀芹听后也摇头,不过作为隔房的晚辈,她也不好背地里编排别人。 “大伯娘可能是看中董英这个婆家,才会顺着人家。毕竟人家是镇上的人,一家又都是工人,和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乡下人是不一样。再说董英嫁过去,户口问题也能解决。” 黄细妹则不赞同,“钱家条件是不错,但论条件,梁祖根家也不差。 他在全民单位上班,还是个小头头,梁利峰虽说不着调,却也有工作单位。 董英自己在集体单位上班,长得又标志,哪里配不上钱家那个丑小子了。” 黄细妹越说越气,颇有一支鲜花插牛粪的感觉,问题是那堆牛粪还要恶心人。 “算了,不说她们了。” 黄细妹摆摆手,“反正以后我们找亲家才不找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秀芹,你更是要好好给孩子们把关,小弗和瑶瑶两人都那么好,可不能随意被人哄了去。” “小弗,你也上初中了,学校里有没有对你献殷勤的男孩啊?” 梁书弗睁大眼,不是,她正开心吃瓜,小叔婆怎么忽然就说起她了? 黄细妹继续絮絮叨叨,“你可千万擦亮眼,那些嘴巴甜的不能要,油嘴滑舌;嘴巴笨的也不行,说话气死人;太好看的容易招桃花;丑得看了自己觉得碍眼;太聪明的心眼多,咱们家姑娘容易被欺负;笨的影响下一代智力——” “妈,小弗还要考高中上大学呢。” 一旁的陈小来连忙阻止。 “对!”黄细妹一拍手,“小弗还小,这事不着急。等你上了高中和大学,会有更加优秀的小伙子,到时候你再挑个好的。要是处的好就领回家给我们看看,处不好就换一个,反正天高地远,村里谁知道你处过几个。” “妈……” 孙秀芹觉得婆婆现在的观念太超前了,她快跟不上了。 “这有什么,小弗聪明着呢。又不是咱们书红,她走的时候,我还千叮咛万嘱咐,海市大地方,繁华迷人眼,千万别被那里的男人说几句好的就被骗走了。” 说到这,黄细妹叹气,“也不知道那丫头能不能适应那里。” 梁书弗安慰,“别看书红姐话不多,但她十分执着,只要是她想要做事,就是花比别人三倍,十倍的力气也要做到。” 陈小来点头,书红的性格确实是这么执拗。 有点执拗的梁书红,此刻正在上课。 这两天老师们正在给队员们做形体训练,纠正她们的驼背,含胸等体态问题。 由于她在青春期一直弯腰曲背,就算她最近几个月抬头挺胸了,问题还是很严重。 老师教的动作,她做起来十分吃力。 为此她总是在课间休息时候自己加练,晚上还会练到熄灯才回宿舍。 仅仅几天时间,她身上的肌肉就浑身难受酸痛到走路都僵硬。 今天的基本台步课,梁书红走得十分不好,被徐晴点名批评了。 上午结束,徐晴离开后,其他学员零零散散去吃饭休息了,有人想要喊她,被旁边的人拽住了。 “老师不是夸她勤奋吗?我们就别打扰她进步了。” “是啊是啊,快去食堂吃饭吧。晚了只有白水煮青菜。” 几个人结伴出去,集训室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梁书红喝了几口水,又把脚塞进了高跟鞋里,站起来对着落地镜子开始练起来。 对着镜子走了大约六七遍后,梁书红懊恼的扒拉了下汗湿的头发,怎么回事? 老师明明是这么走的啊,注意点和技巧,她都记在心里,可走出来就是很奇怪。 “你的颈部太紧绷了,双肩不够放松,这样看上去就和要去打仗的大公鸡,一点都不优雅。” “徐教练。” 梁书红猛得回头,酸痛的肌肉立刻牵扯得她浑身痉挛。 徐晴走过来,将一块毛巾递给她。 “把汗擦下,我有话和你说。” 梁书红接过毛巾,随意擦了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水,和犯错的小孩一样站在徐晴面前。 徐晴无奈叹气,“头发根好好擦下,否则吹了冷风容易得偏头痛。” “哦。” 梁书红又擦了下头发。 徐晴看到她如此听话,想到自己和杨林将她从县城农村带到海市,心里总觉得有一份责任感。 出于爱才之心和责任感,她缓缓开口,“你很努力,但有些事并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得到好结果。” 梁书红愣了下,慢慢低下了头,“徐教练,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她和杨经理对她抱了很大期望,可自己总拖大家后腿。 “抬起头。” 徐晴严厉道。 梁书红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徐教练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她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戒尺。 梁书红瑟缩了下,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尺子打在身上。 “啪。” 戒尺抵在了她的下巴。 “书红,现在还没有到最后,所以别说让谁失望的话。” 徐晴将梁书红的脑袋抬起,“但你若是改不了你的自卑,就走不出漂亮的台步。” 梁书红的问题有点大,她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声音很小,逃避别人眼神。 她不想别人注意到她。 可时装表演队的目的之一就是吸引别人目光,然后才是大方展示身上的服装。 “现在我交代你一个任务,每天要和你的队友们主动说话不少于五十句,而且必须抬头挺胸,直视对话者的眼睛。” 梁书红张嘴,光一想到那场景她就想逃跑。 徐晴看出了她的想法,“你要是做不到,乘早离开。” 听到要她离开,梁书红着急了,“不,徐教练,我做!” 徐晴这才微微点头,“还有,我给你们制定的训练计划已经是极限,你别私下加练,练伤了身体,反而影响后面的课程。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现在,去吃饭,休息,然后上课准时过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想去就去吧 见大家都看向她,梁书红紧张的说话都有点结巴。 “我,我…” “书红姐,别紧张。” 梁书弗鼓励道。 “我不知道。” 最后梁书红憋出这句话来。 杨林有点着急,还想说什么,徐晴给了他一个眼色,“今天是我们唐突了,这样吧,我们该要在虞县待两天,你们可以再商量一下,到时候给我们招待所打电话。” 杨林张嘴,他们不是明天一早就走吗?什么时候变成还要在待两天了? “那真是太好了。” 梁书弗笑道,“我叔婶他们不在家,这事还得和他们商量一下。” 梁书弗接过徐晴些的招待所电话,“我们商量出结果后马上告诉你们。” 袁老师见她们的事情谈好了,就说起自己的事来。 “我看到你们寄放在文化馆的那些发饰了,市一中这次交流表演时佩戴效果十分好。 我想找你们定做一些头花,用于我们的新舞蹈。” 说到这,袁老师拿出一张她们舞蹈排练的照片,“就是这套服装,我们想要配套的头饰。” 梁书弗发现这是一套古典服饰,不是现在常见的现代舞蹈服。 “我想要具有古典韵味的发饰,但又不能太华丽,夸张,颜色也要是绿色,浅黄,淡粉这种素雅的颜色。” 目前亮晶晶的头花都是青春靓丽型,一戴上就立刻吸睛。 梁书弗看着照片,翻了下产品册,从中找出一款鸭嘴夹。 “袁老师,您看把这鸭嘴夹上的缎面蝴蝶结,改成薄纱的兰花怎么样?” 说着,她拿出写生本,在上面画出了一朵花叶舒展的柔嫩兰花,兰花是深蓝,浅蓝到淡蓝的渐变色,花瓣的纹路栩栩如生。 梁书弗又快速画了几笔,展现了佩戴效果图。 “您看如何。” 袁老师一看就很欣喜,但迟疑的问:“能做出来吗?” “可以,三天后给您送样品。” “好。” 袁老师站起来告辞,杨徐两人一起跟着离开。 待所有人走后,梁书弗看出黄细妹还有话要和梁书红说,就去二楼看下今天的头花情况。 “书红,你想去那个时装表演队。” 黄细妹了解孙女的性格,她要是不想的话,会拒绝,而不是含糊的说“不知道。” “我……” 梁书红有点不敢直视奶奶的眼睛。 “你刚刚也听到了,集训不通过,那是会被退回来的,这事情可不稳当的。 你爷爷帮你找的工作,只等着你年纪一到,就能去上班了。这次你要是不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梁书红读书晚,小学毕业后已经十四岁了,平时在家待了一年多帮着干家务带孩子,她还以为自己会和村上其他女孩一样,一到十七岁就会和人说亲,等到十八九岁就嫁出去。 也是最近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爷爷找人托了关系,把她送到隔壁乡的棉纺厂去纺纱工,只不过那边招工最低年龄是十六岁,所以才一直没让她去。 梁书红从小到家,都是别人家的女孩怎么过,她也怎么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 但最近可能是和书弗姐妹接触久了,她也开始思考,自己以后要过怎么样的生活。 她不想早早嫁人生子,一辈子围着灶台孩子打转;当纺纱工看着好像是独立了,可其实还是一样。 等她到了二十出头,还是走一样的路。 看着书弗又是读书,又是做生意,她十分羡慕。 可是她读不进书,脑子没有那么聪明,做生意更是一窍不通。 刚刚那两位大城市来的人,夸她身体条件好,还追着她来到河口村,和她的家人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说明,想要让她进时装表演队。 她一开始很惶恐,可渐渐的,她心里有了一种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原来自己也是有用的,原来自己也被别人需要的感觉。 “奶奶,他们刚刚说我的身体条件是老天赏饭吃,原来我的身高真的有用。” 在她小学毕业的时候,身高已经有1米7,比班上的男老师还要高。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村里,打击背后喊她“长脚鸟”。 为此她总是自卑的含胸驼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高。 之前小弗和说她过,同样的衣服,她穿着比别人好看,还带着她去供销社给人展示头花,才让她抬头挺胸你再故意驼背。 可她其实还是在意别人的眼光,生怕别人在背后说她。 刚刚那位徐阿姨,穿着高跟鞋后身高比她还高一截,但是她走路十分好看,举止也是优雅自然。 梁书红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黄细妹听了孙女的话,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你爷爷和爸妈回来,你自己和他们说。” “奶奶,您这是同意了?” 梁书红没想到她同意的这么快。 “我只是不反对。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主义大的很。”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提醒,“等下叫上小弗,她懂的多,让她给你爷爷他们说说。” 于是梁书弗晚上被拉去了梁宝根家,对上目光炯炯多无双眼睛,紧张的咽咽口水。 “小叔公,叔,婶,你们喊我是关于书红的事吗?” “你小叔婆和我们都说了,小弗,这事你怎么看?” 梁宝根期待的看向她,“这个什么时装队,咱们国内都没有过,能搞起来吗?” 梁建刚跟着问:“时装模特是不是就和杂志报纸上拍照的人一样?现在书红年龄小能干几年,但等她年纪慢慢上去,这工作是不是不能干了?那她以后能干啥啊。” 梁书弗看了下绞着手指,十分不安的梁书红,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 “小叔公,您的问题很好。这单位稳不稳定很重要。海市服装公司是海市重要的创汇单位,每年能给国家赚个上百万外汇,是家很大的公司。所以他们要搞时装表演队也正常,毕竟他们要和国外打交道,自然要和国际接轨。” 梁宝根听到那家公司来头那么大,就吓了一跳。 “这么厉害,我们虞县还没这么强的单位呢。” “是啊,海市服装公司下属的工厂就有十几个,包括纺纱,纺织,印染,皮具,服装,鞋厂等。” 梁书弗又回答梁建刚的问题,“叔,时装表演队要学习很多知识,就算以后书红姐不做模特了,也能凭借着那些知识找到其他工作。而且平台越大,机会越多。” 经过孙长元的事后,梁书弗也吸取了教训,她将其中的风险也和几人说了。 “不过外面的世界很大,变化也是很快,之后是好是坏,谁不说不准。” 梁建刚若有所思。 现场一阵沉默,这时梁书红忽然道:“爷、奶,爸、妈,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以后不稳定,会生活不好。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学习技能,哪怕当了几年模特后就会失业,会挨饿,会受冻,我也不后悔。 我也想出去看看,我不想一辈子只能看到头顶的三寸天。” “书红。” 陈小来看到女儿涨红着脸说出这句话,愣愣地看着她。 接着她第一个举手,“我同意,到时候大不了回家种地,有我一口吃的,不会饿着你。” 梁书平也举手,“还有我,我可以分一半吃的给姐姐,姐姐还可以盖我的被子。” 黄细妹点了下孙子的脑门,“你的被子太短,盖不住你姐。” “那我就快快长高,长得和姐姐一样高,就可以把被子分给姐姐了。” 梁书平想了想后决定。 大家都笑了出来。 最后梁宝根道:“行,想去就去吧。不过既然去了,那就一定要留下来,我们梁家可没有考试不及格的学生。” 第二百八十五章 自己的想法 梁书弗看到自家门口站着的几人,认出其中一个是她们县文工团的团长,袁老师。 听到黄细妹喊她,梁书弗停好脚踏车就跑了过来。 “袁老师,您好。” 袁老师也认得梁书弗,她对这女孩印象还挺好,是个热情肯干又聪明的女孩。 “一个多月不见,又长高了。” 袁老师看着初显少女明媚之色的梁书弗,满意的点头。 “我看了报纸,上面报道了亮晶晶头花和亮晶晶服饰,真不错。” “也是凑巧,让您见笑了。” 梁书弗谦虚的笑笑,“多亏文工团的姐姐们戴着我们厂的头花去表演,才能在短时间内让这么多人知晓我们亮晶晶。说来也是我们借了文工团的名气。” 袁老师听后,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你这张小嘴真甜。” 接着她将杨徐两人介绍给她,黄细妹抓紧机会,连忙道:“小弗,你小来婶子跟你妈出门了,堂叔和你小叔公开着拖拉机出去运东西了,你帮我听听两位同志说的什么意思。” 黄细妹虽然是个泼辣的大妈,但她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几次,更没去过海市。 现在遇到来自海市,还是听着挺高级的单位的人,她这心里发慌啊。 杨徐两人见小梁同志的奶奶竟然拉着一个小姑娘帮她参谋,都有点诧异。 但见袁老师一副没有意见的样子,便又把情况说了下。 “海市服装公司?那海市国营服装厂和你们有关系吗?” 梁书弗问。 杨林愣了下,然后道:“对,那是我们下属的工厂。” 黄细妹跟着堂侄媳妇,自然知道这个服装厂。 侄媳妇说过这个厂里的衣服都是卖给百货公司的,是个有名的大厂子。 于是面对眼前两人,黄细妹更加拘束了。 “要是小梁同志愿意加入我们时装表演队,也算是我们公司的临时工。” 杨林把用工关系和她们掰开了讲。 因为户口关系,想要做他们服装公司的正式员工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公司的名头响亮,就是临时工也能让人击破脑袋。 黄细妹听到孙女可以去好单位去做临时工,心动了。 “到时候包吃包住,一个月发35块补贴。” 杨林看出了她的心动,再接再厉。 梁书弗则继续问:“请问加入时装表演队后,工作内容是什么?” 徐晴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发现她眼神清明,没有一点欣喜若狂的样子,便耐心解释。 “入队后首先要参加两个月的集训。我们找了海市戏剧学院合作,到时候会有形体、化妆、灯光、舞美及音乐一整套教师班子来支持我们表演队的训练和演出。 队员们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老师们的计划进行一系列训练,训练时间在8-10小时。 集训期内,队员们都住在我们安排的宿舍,不能随意外出。” 杨林接过徐晴的话,“两个月后,集训完的表演队要穿着我们公司的新款夏装,在海市友谊会堂进行表演。 如果社会反响好的话,以后我们每出一季的新款服饰,表演队就要去几个大城市展示,帮助我们公司销售服装。” 说起对时装表演队的前景安排,杨林就变得激情澎湃。 徐晴一直在打量梁书弗,发现不管他们的情绪如何变化,她始终微笑着认真倾听,偶尔提出几个问题。 这表现,竟然让她有种和公司的领导开会的幻视感。 她看了一眼袁老师,就见袁老师正在翻看刚刚梁书弗给她的头花产品册子。 一家建在乡下农村废弃仓库场里的头花厂,竟然有产品册子! 这种生意意识,绝对领先其它小作坊一大截。 虽然册子做的没有他们公司的精美,可他们公司的册子都是给大客户看的,一旦定下来都是几十万的生意。 她的目光扫了下册子上的产品介绍,都是手工绘制加实物拍摄,有好几款十分有特色,就是她都喜欢。 她不由得凑过去,认真看了起来。 梁书弗注意到了徐晴的反应,并没有说什么,而已移开视线,继续专注的听杨林说话。 “等我们时装表演队成熟后,还可以在全国服装鞋帽展销会上表演,成为我们海市服装公司,甚至是海市服装业的一张名片。 现在世界上服装最有名的就是法国,意大利,他们都有自己的时装节,我们公司和这些国家的服装厂建立了一些联系,以后表演队还有走出国门的机会,在世界大舞台上进行时装表演,向世界展示了中国改革开放后的着装变化。” 这是一个有理想,有报复的人,在说到对时装表演未来的安排眉飞色舞。 梁书弗相信一个这么用心做事业的人,肯定会好好经营服装表演队。 黄细妹听到“友谊会堂表演”,“展销会”,“出国”这些字眼后,脑子已经不会动了。 “小弗……” 她的声音在发抖。 这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吧?真有这么好的事? “杨经理,那我想问下,要是通不过集训怎么办?” 黄细妹听到这,使劲点头。 对,万一白去浪费两个月怎么办? 书红丫头的年龄马上到十六周岁了,可以安排进厂里上班了。 两个月后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杨林一噎,“通不过就会被退回,但你们放心,集训期间也会正常发放补贴的。” 黄细妹火热的心就和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冷却。 “那我们不去了。” 书红这丫头就小学毕业,数学语文都一般,考试都是中下游,刚刚听说要学那么多,她就心里有点犯嘀咕。 “婶子,您别着急,我们的老师都十分专业,只要好好练肯定能过关的。” 徐晴从册子里回过神来,连忙劝说。 “我家书红就是个乡下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穿的衣服都是自家随便做的。你们那个表演队,就是给衣服做个人架子,书红她做不来。你们还是去找城里姑娘吧,她们穿衣服好看。” 黄细妹摇头。 乡下孩子穿衣都不讲究,大都都是灰扑扑的,很少有书弗姐妹俩那样穿啥都让人精神一振的人。 “书红姐,你觉得呢?” 梁书弗问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但明显是将话都听进去了的人。 这时候,别人帮她做决定不合适,书红姐得有自己的想法。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时装表演队 杨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穿了件浅绿色衬衫,黑色窄腿裤的女孩。 她将衬衫下摆扎在了裤腰里面,显得一双腿又细又长。 不仅如此,她大腿长度略短于小腿长度,站着的时候两腿间缝隙很小,腿型十分完美。 杨林最近跟着徐晴看过不少人,一下就看出了她身体条件的优越性。 徐晴更是专业,她那双和尺子一样的眼睛,一扫就看出这年轻姑娘上下身比例大约在5:8,符合“黄金分割”定律。 再看她的头身比,也达到1:7,颈部修长,肩部平直,手臂又细有长。 小姑娘虽然还没彻底发育,她的胸围,臀围和腰围比例十分好,穿上衣服既展现了女性曲线美,又能展现服装的线条和效果。 徐晴立刻上前,看到她手里的包袱,第一反应这是文化馆的工作人员,来给文工团送衣服。 “小姑娘,你是文化馆的人吗?” 县文工团经常要演出,常规衣服自己团里都有,不过一些特别款则是从文化馆借的。 梁书红正耐心的等着袁老师出来,听见有人喊她,就下意识的扭头。 “你们是?” 徐晴眼睛更亮了。小姑娘是瓜子脸,拍照好上镜;她的牙齿洁白整齐,要知道这年头很多人没有早晚刷牙的习惯,牙齿洁白整齐的可不多 小姑娘眼型是微微上挑的扇形双眼皮,鼻梁高挺、鼻头圆润;嘴巴微微有点大,但刚好中和的她过于秀气漂亮的长相,增强了可塑性。 只要稍微打磨下,眼前这姑娘就会变得十分气质,让她身上的服装变得更高级。 就是小姑娘皮肤有点黑,有点粗糙,头发也有点发黄,不过这个只要养养就好。 一个如此的好苗子,徐晴怎么能不欢喜。 “我们是海市服装公司时装表演队的人,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杨林翻出介绍信,连忙递过去。 梁书红不敢接,只是用眼睛瞄了一下,上面盖着章。 “我不是文化馆的,我是来给袁老师送衣服的。” 她轻声解释了下。 徐晴温和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吗?工作了吗?” 梁书红不吭声。 杨林着急了,“小姑娘,我们都是正规单位的,没有恶意。” “我马上十六岁,在家里帮忙。” 梁书红简单回了下。 杨林和徐晴两人对视一眼,这年纪有点小。 “小姑娘,你愿不愿意来我们时装表演队?虽然没有我们公司的编制,但薪资待遇不会差。” “啊?” 梁书红愣了愣,什么服装表演队?她从没听说过。 杨林就把海市服装公司及刚刚组建的服装表演队介绍了一下,听得梁书红就和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一样。 她抱着衣服往后退了几步,门卫的警卫也朝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 “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她拒绝。 “小姑娘,你再考虑下,我们开工资的呀,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包吃包住。” 听到待遇这么好,梁书红更不敢答应了。 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会撞到她身上。 妈妈说了,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不……” 正在这时候,袁老师出来了。 “杨经理,徐队长,你们还在啊。咿?你们围着小梁干嘛?” 袁老师认识梁书红,知道她是孙秀芹的堂侄女。 一听她认识人,杨林立刻道:“太好了,袁老师,你快来帮帮我们。” 袁老师在听了杨林的一番话后,才笑着安抚梁书红,“小梁,别怕。他们真是海市服装公司的人。刚刚还在我们文工团里挑人去服装表演队当模特。哎,他们眼光可高了,我这一堆风华正茂的同志里就看上了一个。” 说到这,她停了下,认真打理了下梁书红,“别说,你这条件还真是适合。” 梁书红有点不自然的别开眼,“袁老师,衣服送到我就先回去了。” 袁老师接过衣服,大约翻看了下,十分满意,从去年孙秀芹给她做第一件衣服开始,这手艺就越发精进,这几件已经和之前她常用的老师傅差不多了。 杨林见两人将话题岔开,就忙央求,“袁老师,你帮我和这位小同志说说吧。” 袁老师看出了梁书红的为难,但她知道杨林他们真的很着急,就很公道的:“小梁,这个机会还是不错的。我觉得你可以回家和家人商量下,不用一下子就拒绝。” 接着她对杨林两人说:“今天下午我刚好要找小梁堂婶,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起去见见小梁的父母,和他们说说服装表演队的情况。” 杨林两人当然乐意,一齐期待地看着梁书红。 梁书红有点紧张,她到现在还搞不清什么状况。 不就是给堂婶送个衣服吗?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接着她就听袁老师道:“小梁,我国虽然还没有专业模特,但这个行业在国外很成熟,杨经理他们也是正规单位的人,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刚好找你堂婶有事,和你一起去河口村。” 梁书红不太懂什么专业模特,不过她知道袁老师是文工团的团长,说话很有份量,总不会骗她。 一行人往河口村去,先是坐了公交车,到了镇上后又步行,一番折腾后才到河口村所在大队。 有人眼尖看到梁书红,就和她打招呼,也看到了她身后三个,那衣着打扮明显是城里人。 等人走后,那些人开始议论起来。 “梁家可真是不得了,现在来往的都是城里人。” “谁说不是呢?咱们供销社你最近去过吗?都有专门的柜台卖他们家做的头花了。” “还有孙秀芹做的衣服,可受城里人喜欢了,经常有人上门去定做衣服。” 另一个人道:“说起来孙秀芹从纺织厂辞了工作,还找了村上的人一起搞裁缝作坊,她们做的衣服你去看过吗?除了一些高档面料的衣服外,她们还会做些普通款,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一些,款式质量也不错,我打算去买一件。” 几个人就讨论起孙秀芹的裁缝作坊,越好什么时候去看看。 分田到户后各家都分到了田地,只要吃苦多干些,日子过得比之前都好。 有了钱大家就会开始想要添置一些之前不舍得的东西,衣服就是其中一样。 先不说大队里人怎么想,梁书红已经带着几人到了仓库场。 她知道二楼只有员工,或者堂婶她们带着人才可以进,于是在楼下喊。 “堂婶,有人要见您。” 黄细妹听见孙女在楼下喊人,应了声,“小红回来了,你堂婶出门了。” 她知道孙女去县城送衣服了,说着便下楼。 在见到几个陌生人,黄细妹一愣。 “奶奶。” 梁书红看到奶奶下来,有点紧张,但想到最近奶奶的变化,又鼓起勇气介绍,“奶奶,这位是文工团的袁老师,她要找堂婶;这两位是袁老师的朋友,是……”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袁老师立刻接话,“阿姨您好,这两位是海市服装公司的杨经理和徐队长,他们有事想和小梁家人商量。” 黄细妹蒙圈,什么海市服装公司,她不认识啊,要商量什么? 杨林一看黄细妹,立刻打招呼,“阿姨您好,您是小梁的奶奶吧,我们觉得小梁同志条件很好,想招她进我们时装表演队。” “啊?啥时装表演队?” 那是什么东西?她更糊涂了。 可是她四处张望,下意识想找人。 看见梁书弗推着脚踏车放学回来,她就和看到了救星一样。 “小弗,快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她们的脚步 四月初,梁家的地基打好了,开始建房子。 孙秀芹正式从大队的纺织厂离职,不仅是河口村还有和她同个厂的工人们知道后就议论开了。 有羡慕的,有说酸话的,还有等着梁家生意做不好倒霉的。 但这些都拦不住孙秀芹的脚步。 陈小来得知堂嫂辞了工作后,有点心动。 纺织厂的钱越发越少,事情却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知道她在秀芹嫂子家帮忙后,还挤兑她。说她在厂里偷懒了,才有空闲再干一份活。 厂里的厂长也不管事,成天不见人影,副厂长则喜欢到处溜达,谁和他关系好就可以少做点,和他关系一般就被摊派更多的活。 而不善言辞,不会告状的陈小来,就是厂里那种干得多拿的少的员工。 现在她见堂嫂辞了工作,便也想跟着一起出来,可她又怕婆婆不同意。 毕竟这时候个体户还是被大部分人看不起,去私人厂里帮忙和去私人厂里上班,是不一样的性质。 黄细妹看出儿媳妇的迟疑,让她自己决定。 “你别想杂七杂八的,现在家里做着拖拉机生意,也是半个个体户;你也不要担心秀芹那边的生意能不能长久,大不了回来帮家里。” 她现在是坚决跟着堂侄一家走。 瞧瞧人家不到一年就干得红红火火,除了头花厂和裁缝铺子,最近梁勇收春笋,卖给了县城好几家国营饭店,也赚了不少。 “反正秀芹一家,都是踏实稳重有成算的人,跟着她们不会出错。” 于是陈小来先去和孙秀芹说了自己的打算,得到了孙秀芹的热烈欢迎后,一咬牙就去大队里辞了工作。 和她一个生产组,隔壁村的妇人得知后,十分不满。 “我就知道她们妯娌心大的很,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厂,肯定在我们这干不长久,果然被我说中了。可恨她们占着茅坑不拉屎,非得等到过完年才说不干。” 过年前她有个要好的姐妹想要来厂里干活,可厂里效益不好不添人。 现在她小姐妹花了钱托其他关系去其他厂上班了,孙秀芹陈小来两人却不干了,害她生生少了一笔介绍费。 其他人也附和,“就是,不就一个小作坊,听说喊得都是她们村上的老太婆和小丫头们,不是眼花手抖就是没经验,能做出什么名堂来。” “说不定今年年底,她们就要灰溜溜地求着厂长回来上班。” 陈小来将这些嘲笑扔在身后,大步往外走。 不论堂嫂家的头花厂和裁缝铺子发展如何,至少那里不会有人阴阳怪气,推诿偷懒。 大家齐心协力,认真工作,获得收获的喜悦。 四月中旬,高考预考成绩公布,这些预考难度适中,但隔壁镇高中依然淘汰了30%的人。 梁有生的预考成绩不好不坏,却比去年吊车尾过预考提高了不少。 这个好消息,自然是殷贵男宣扬出来的。不过得了梁有生的叮嘱,她这次只在村上找了几个人说。 其中宣传得最卖力的人倒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之前祝老婆子不是成天去她家门口叫骂吗?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芳婶子一边做着新款的玫瑰花弹力发带,一边和殷婆婆王婆婆她们聊天。 “她和殷贵男都是拎不清的,凑一起也正常。” 王婆婆接话,手上快速的将弹力带塞进发带中,然后用针线缝好。 “现在村上没什么人待见这两个娘们,估计因为这个,她们两个烂鱼臭虾才天天凑一起,不是编排谁家就是骂骂咧咧。等着好了,总有一天这两人又要翻脸。”殷婆婆道。 她们说了会闲话,就埋头干活。 只要不影响头花质量,梁家从来没有不准她们讲话,但她们都自发努力干活。 毕竟每做一个,她们都有钱拿,做得越多拿得越多。 谁会和钱过不去? “亮晶晶”的黄牡丹发最后一批上周已经全部赶制出来,送到了虞县各供销社。 朱志伟通知各供销社开展亮晶晶的头花活动,短短三天,黄牡丹发带就“送”掉了1/3;加上梁书弗新设计的各类玫瑰头花,接着纪录片的东风也火了一把,现在亮晶晶头花已经在虞县彻底打开了局面。 与此同时,亮晶晶服饰也在虞县的文娱圈打开了市场。 孙秀芹一个人快要忙不过来了,订单已经到了一个半月后,光是定金就收了三百块。 这也是促使她辞职的一个因素。 孙秀芹给文工团袁老师做了三件衣服,到了约定的日子,恰好遇到陶颖带着报社的人组团来看衣服。 她实在抽不出身,梁书弗又还没下课,就只能请偶尔来帮帮忙的梁书红坐公交去送一次。 梁书红去了文工团,乖乖站在门口等人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文工团挑人的杨林等人。 杨林是海市服装公司的经理,也是海市时装表演队的队长,主管模特队招聘选拔和组建事项。 海市服装公司从去年开始有出国考察项目,杨林带队去了一次法国,发现那边的服装品牌会办一种叫时装秀的表演。 他回国后就和公司建议,也办一个时装表演队,以促进公司服装的销售。如果效果好的话,甚至能增他们公司出口的订货量。 毕竟真人在T台上走动,确实能更好的展示服装,而且外国人就爱看这种。 海市服装厂的领导开了几次会议研究这个事情,最终同意了杨林的提议。 一开始杨林想从海市服装公司下属工厂的纺织工人里挑模特,想着平时白天在厂里上班,下午则聚在一起进行培训,十分方便。 但服装队负责训练的副队长徐晴要求模特年龄在24岁以下,身材高挑、模样尽可能漂亮些,而且还有声高身求。 模特队招的女性身高要1米65以上,男性身高要1米8以上。 徐晴去服装公司下的几个工厂挑人时,发现大家都挺保守的,甚至有人认为穿着衣服搔首弄姿有伤风化。 徐晴也不和这些人多废话,以后表演队要面对的情况还很多,一开始就不持否定态度的话,根本做不长久。 整个服装公司几千人,愿意报名的工人本就不多,满足条件的更少。筛了两个多月,才选到了十一个人。 眼看着和领导立下军令状的时间不剩多少了,杨林急得嘴巴冒火,在徐晴的建议下,跑了附近几个县城的文工团来选人。 从虞县文工团出来,杨林垂头丧气。 这次倒是看中了一个,可人家姑娘不愿意。 也是,文工团是政府正式编制,他们服装公司模特队的模特,除了本公司下属工厂的工人外,其他人都是临时工编制,谁愿意舍弃稳定的工作去当临时工,而且还要背井离乡。 16-24岁的姑娘正是黄金年龄,有的都要谈婚论嫁了,错过好对象就是一辈子。 两人走出文工团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身高细长条的年轻女孩。 徐晴眼睛一亮,扯了下杨林,“杨队,你看!” 第二百八十二章 动不了 汪国栋在镇长办公室内,等了又等,到了中午时候,才等到开会回来的镇长。 “镇长。” 他站起来躬身问好。 镇长用手在虚空按了按,“快座。” 汪国栋见镇长拧开玻璃瓶,狠狠灌下一口水后,才寒暄道:“您为了咱们镇,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让我十分受教,回去后我一定要和厂里的员工好好宣传一下您的兢兢业业。” 镇长摆摆手,“哎,老汪,这些虚的咱就不提了。你来找我是为了上次提的那件事?” 汪国栋将沾了一半凳子的屁股微微往前移了下,“镇长,不是我心急,实在是咱们海周纺织厂马上就要和几个大队纺织厂合并了,我就想着趁此机会,一起把事情办了。” 镇长不说话,站起来要倒水。 汪国栋立刻三步并做两步,拿起保温瓶,给他倒上。 一边倒一边还道:“这事不知道各位领导是什么个想法和指示?” 镇长端着杯子,坐回位置上,叹了口气,“老汪,这事可能不行。” 汪国栋一听,着急了,“镇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看这个。” 镇长拿出宁市人民日报和虞县日报两份报纸,汪国栋接过,看到了上面的两篇报道。 “这个亮晶晶竟然已经这么有名了。” 汪国栋心里火热,更是坚定了要将亮晶晶头饰纳入纺织厂的决定。 “镇长,要是我们现在将亮晶晶头饰厂吸纳进海周纺织厂,咱们海周纺织厂肯定能蒸蒸日上,在整个虞县纺织厂中不落下风。” 这对他,还有对镇长,都是一件不小的政绩! “亮晶晶头饰已经引起了苏市领导的关注,这次苏市县级文化艺术交流活动中,江县和吴县就下了不小的订单。” 镇长缓缓道,“再加上这两篇关于虞县农村改革,鼓励个体经营的报道,现在县里都看着我们乡。” 汪国栋着急了,“可是我们厂的马曙光同志说,这是他小舅子家的厂,他小舅子很想把亮晶晶头饰这个牌子给我们厂。” 镇长听后,看向汪国栋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这不可能吧,我刚得到消息,河口村梁家已经注册‘亮晶晶’的品牌,他们要自己做。” “怎么会?” 汪国栋不相信。 镇长摇摇头,“老汪,现在打亮晶晶头花厂主意的人不少,其中不乏我们乡里的一些同志。我也和你交个底,刚刚我就是去县里开会了。会上还提到了我们乡河口村的发展优秀案例。听领导的意思,亮晶晶头花厂会被作为典型,要再往上面报,往全国推广。 所以现在不论是谁,都不能动亮晶晶头饰厂。就算是县级国营厂也不行,更别提我们乡办厂了,或者是厂里的某个人了。” 汪国栋听出了镇长话中的意思。 马曙光这家伙是自己想搞亮晶晶,搞不下来,就让厂里出头,还借着“乡政府指示”的名头,想逼亮晶晶就犯。 要不是镇长和他关系不错,这会他怕是已经得罪镇长了。 “是,我明白了。能看到咱们乡镇有亮晶晶这样让人眼睛一亮的个体经济,我真是越来越觉得政策好。我们海周纺织厂也要再接再厉,不能落后啊。” 想明白后,汪国栋立刻换了话头。 等从乡镇府出来,他怒气冲冲回了纺织厂。 “马副厂长呢?让他来见我!” 马曙光听到厂长喊他,还以为事情办成了。 他兴匆匆一路小跑,来到厂长办公室。 “汪厂长,您叫我。是不是我小舅子那个头花厂的事?镇里下指示了吗?” 之前汪国栋就去镇政府和领导们汇报了,看来是有结果了。 汪国栋看着一脸喜色的马曙光,他微微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然后问: “今天见到镇长后,他和我说了些亮晶晶的事。曙光,你小舅子一家真是了不起啊,都将头花卖到了隔壁县,还供不应求。 要是我们厂能接手并扩大产量,年底利润肯定会大幅度增长,你也是功不可没,以后我这位子交给你也名正言顺。”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马曙光的神色。 “汪厂长,您这话真是折煞我了。作为纺织厂的一份子,我只想为咱们厂尽一份自己的力,让我们厂业务蒸蒸日上,让每一名工人走出去都能为我们厂为荣。” 马曙光说着谦虚的话,可他脸上的喜色怎么压都压不住,眼中更是盛着勃勃野心。 汪国栋冷笑,自己之前还真是看走眼了。 “马副厂长,这么好的生意,你小舅子真舍得给我们纺织厂?没有一丝不情愿?按照现在亮晶晶头花卖出的数量,你小舅子一家能赚不少钱,说不定一天能赚到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马曙光虽然知道亮晶晶头花畅销,可他没渠道获取销售数据,所以也不清楚梁勇一家能赚多少。 汪国栋一说,他马上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靠着做头花生意,梁勇家一个月岂不是能赚四五百块钱? 想到要是没分家,这些钱本该都是上交给殷贵男他们的,以梁秀梅的本事肯定能拿走一部分;甚至梁秀梅还可以“帮忙”一起管这门生意,那赚的钱大部分都能进他们家口袋。 想到每年家里至少少了2000块的进账,马曙光就和被剜了肉一样疼。 他勉强笑道:“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小舅子家靠着头花厂赚这么多钱。” 汪国栋是故意这样说的,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亮晶晶发饰到底卖得怎么样,更不知道马曙光小舅子能赚多少钱。 他现在怀疑马曙光是自己染指小舅子的头花厂不成,才想出了让厂子出面的办法,顺便为他自己取代自己的位置铺路。 他忽然想起工厂里有人在私下说马曙光的一些事,之前他还觉得是有人眼红马曙光从部队转业回来升得太快,才说些有的没的。 现在看来他得好好查查了。 “所以啊,这事你小舅子当真愿意?事后不会有意见?” “愿意!怎么不愿意?都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他们也会引以为荣的。再说镇政府都出面做指导了,他们肯定不会有意见。” 马曙光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跑到河口村,当场把消息告诉梁勇。 “哎……” 汪国栋忽然的叹气打断了他的畅想。 “马副厂长,很可惜,镇长说这事镇政府不会出面,他让我们也别想了,亮晶晶头花厂已经在上头领导那里挂过号了。” 马曙光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汪厂长,您说什么?” 汪国栋看到马曙光不开心,就开心了。 “曙光啊,我也努力了,可上头的意思很明确,不能动亮晶晶头花厂,人家现在是虞县招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得意不了多久 梁传根听后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孽子!” 殷贵男端着一盆稀饭喝得稀里哗啦,“那个畜生,明明有钱,却连粮也不给我们!明天我就去问他要,看看他是不是要饿死我这个老娘!” 因为工分不够,老夫妻两人口粮分到的不多,加上还要给梁有生一部分,他们过得紧巴巴的。 最近地里没活,梁传根把着家里的粮食,两人一直在喝稀的。 殷贵男早就熬不住了,她要吃大米饭,大肥肉。 “你骂有什么用?分家的白纸黑字都写清楚了,那单子还有一份捏在小叔婆手里。” 梁传根也烦躁,当初这间屋子看着挺敞亮,现在到处都是灰扑扑,他住着也不舒服。 要是没分家,梁勇造好了新房子,他就可以挑最宽敞明亮通风透气的一间住了。 “都怪你这个贼婆娘,闹得我好好一个家被拆了!” 梁传根开始怨恨起老婆子来。 现在的殷贵男也不再惯着他,将碗筷一摔,就开骂。 “当初分家你也同意的,现在却全推到我头上来?梁传根,你这个没卵用的,自己管不住儿子,找我撒什么气?有本事你自己洗衣服做饭搞卫生,我还不伺候了!” 夫妻两人又掐起架来。 两人打了一会儿,就被回家的梁有生撞个正着。 “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吵吵嚷嚷。要是这点都管不好,以后我怎么带你们进城?” 听到儿子说要带他们进城,两人才消停。 “有生,秀梅说你这次考得很好,今年肯定能考上大学。” 殷秀梅顾不被撕乱的头发,迎上去,一脸期待地看着儿子。 梁有生脸上总算出现了点笑意,“我考上后还要大队出证明,而陈阿炳马上就好接替李明成为我们大队的副队长,你们最近在村里安份点,别再得罪陈阿炳。” “你放心,最近没事我都不出门。” 家里又是丢钱又是死猪,条件一落千丈,殷贵男以前在村里靠着大儿子孝顺小儿子有出息,就算家里条件一般,可腰杆硬得很。 现在出门那群婆娘看到她,不要说奉承她了,甚至会装作没看见她,或直接避着她。 殷贵男前些年被村上某些人捧得心气很高,也不乐意去贴别人冷屁股,于是越发不爱出门。 倒是祝老婆子,自从有生和她谈好了条件,现在经常上门和她一起咒骂梁勇那一家黑心肝的。 “下个月初就是高考预考了,这个月我没时间回来,你帮把衣服被褥整理下,我马上要带走。” 梁有生说这话的时候,还把手里一串厚棉袄粽子递过去,“这些都穿不上了,你洗洗收起来。” 殷贵男看到那一堆棉袄被褥就舌根发苦。 棉袄吸水后又沉又重,她哪洗得动? 以前洗棉袄洗褥子,准备家里的换季衣物和被褥这种事,都是孙秀芹和两个小贱人的,她哪受过这种苦? 这么一想,她对梁勇这个儿子更不满意。 连娘们都管不住,真是没用! 梁传根见殷贵男骂骂咧咧地走了,就和小儿子道:“有生,你一定要出人头地。梁勇那个畜生现在赚钱了,就在村口盖起了大房子,村里那堆碎嘴婆子天天嘲讽我,说我捡了鱼眼丢了珍珠,这畜生是在打我们的脸呀!” 梁有生听到村上人把他比作“鱼眼”,说那个样样不如他的梁勇是“珍珠”,心里就满是戾气。 殷贵男刚好提着装了衣服的包出来,就跟着抱怨,“梁勇现在赚了些钱,了不得了,都不认我们这些血亲了,看我们吃糠咽菜也不知道接济一些。倒是前几天他那个丈母娘生了点小病,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可真大方。” 梁有生听的烦躁,“好了,别说了!” 要不是她自己作,每次都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大哥怎么会甩手不管他? 梁有生提着背囊,头也不回地出了矮破的屋子。 经过仓库场的时候,他看了眼仓库场上的两台自行车,里面传来“咔哒咔哒”的缝纫机声,梁有生捏紧了手中的提包带子。 陶颖说要报道新时代女性风采的提议,得到了主编的赞同。 连着几天她蹬着自行车来往县城和河口村。 在差点掏空钱包后,她又请孙秀芹做了一件衍缝格纹棉袄,一件闺蜜同款大衣,以及两件春款外套。 等春款外套做好的时候,她刊登在《虞县日报》的报告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反响。 陶颖穿着卡其色长款工装风衣,神采飞扬的进了报社后,和她交好的同事看了后羡慕道:“小陶,又买新衣服啦?” 陶颖笑着应了,“是啊,春天了,也该换下冬装了。” “这衣服真好看,我好像在杂志上看到过,你哪里买的?” “就在我报道过的河口村亮晶晶裁缝店做的。这面料是她们家从海市那边进的精纺棉布,说是那边国营纺织厂的新产品,挺括有型不易皱巴,还透气性贼好,我刚刚骑车过来身上都没有捂出汗。” 陶颖不藏私,大方展示。 “哟,那么不便宜吧。” 同事惊讶,“那家亮晶晶还真有门路,还能买到这种好料子。” “还行吧,亮晶晶老板是个实在人,这件风衣就50块钱。” “那还真是实惠。” 这价格她攒一个多月的工资就攒出来了,想着自己快生日了,女同事也蠢蠢欲动。 其他人听了也凑过来,一番商量后,决定组团去河口村。 她们专栏的主编看到陶颖被人围着,就对她招手。 “主编喊我,你们定好时间后我带你们去啊。” 主编笑眯眯地看着她,“小陶,你那篇农村裁缝作坊的报道十分能体现我们县的改革变化,总编很看重,让你在五一劳动节前做个系列报道。” 陶颖听后,大喜,“谢谢主编帮我争取,也谢谢总编给我这个机会。” “好好干!” 主编勉励了下她,然后揣着大玻璃缸去了自己办公室。 和她一个办公室,比她大几岁的一个大姐见状,撇撇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结婚不生孩子,一天到晚挖空心思讨领导欢心,再这样下去,社会都要乱套了。” 陶颖是个不吃亏的,当即怼回去,“不结婚不生孩子社会乱不乱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像你这样天天上班不干活只会嘴碎说人闲话,说不定那天工作就黄了。” 说完,她拿着本子去一旁记素材去了,留下大姐气得直跳脚。 《虞县日报》在虞县发行量很高,县政府、很多事业单位都会订一份。 海周中学的教师办公室内,几个老师正在看这份报纸,看完后她们都看向薛之秋。 “薛老师,这是你们班梁书弗同学家的那个裁缝铺吗?” 薛之秋接过一看,发现自己学生家又上报纸了。 “是啊,她们家的头花和衣服都是亮晶晶牌。” “薛老师,你是不是去家访过?能不能把地址给我?” “诶,我也要。”另一个老师道。 亮晶晶又上报纸这事,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马丽亚得到消息后,将手里的筷子扔到了江雪身上。 “哼!难吃死了,你给我打的什么菜!” “两毛钱就只能打到榨菜豆腐干和油渣青菜。” 江雪解释。 “你不会赊账吗?真是没用!” 马丽亚斜着眼睛。 那赊账后,那些钱最后还不是要她出。 “丽亚,最近马伯伯是没给你钱吗?” 江雪试探地问。 马丽亚脸色大变,“烦死了!” 江雪像是被吓到了,然后道:“我就是想马伯伯一向大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说起来,你那表妹家的亮晶晶现在很有名,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马丽亚的脸先是扭曲了一下,然后笑了,“她得意不了多久。你瞧着吧,她家那个头花厂很快就要归咱们纺织厂了,马上有得她哭的时候。” 江雪心中一惊,“丽亚,你有什么消息吗?” 马丽亚得意地一抬下巴,“我爸和我说的,厂里已经决定收了他们厂,厂长马上还要去镇政府的领导汇报了。只要这次事情办成,我爸的前途就差不了。” 在外人面前,马丽亚表现的和父亲很亲近,完全没有那天面对马曙光盛怒时的恐惧。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以后你爸就是马厂长了。” 江雪又奉承了她几句,然后低下头。 幸亏自己没有听梁书弗的话,否则惹恼了马丽亚这个疯子,那就麻烦了。 第二百八十章 造房子 孙秀芹这几天熬夜也要做完的衣服,是陶颖拜托她做的衣服。 衣服做完后,她第一时间亲自骑自行车去了胡阿姨家,等着陶颖过来将衣服交给她。 陶颖看着挂在衣架上笔挺有型的红色大衣和自己那件拼接领大衣,越看越喜欢。 当即就爽快的将剩下的一百多元付掉了。 “孙姐,真是太感谢你了。” 陶颖看到孙秀芹红彤彤的眼睛,十分不好意思,“还让你特地跑一趟给我送来。” “小弗说你工作忙,又急着要这两件衣服。我跑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能过来看下吉阿姨。一举多得的事。 对了,你试试衣服,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需要修改的地方?” 陶颖知道她这是在客气,便穿上在镜子前照了下。 她转过身,拉着孙秀芹的手,“这衣服哪哪都刚好,不需要修改,我都不舍得脱下来了。” 说完,她将自己带来的小橘子分出一兜塞给孙秀芹,“这个你收下,是我们单位同事老家山里的农货,虽然不值钱但是可甜了,你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尝尝。” 孙秀芹本来不想接,听到是外地的,不贵又甜,想着两个孩子肯定喜欢,就收了下来。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非得把衣服的两块钱零头塞回给陶颖,“你一下照顾我两个生意,零头就抹了。” 陶颖推了几次都没有推成功,最后只能收了回去。 第二天,陶颖穿着新衣服去朋友家给她送敬酒服,得到了朋友的一通夸赞。 朋友是广播电台的,结婚当天来了一桌要好的同事,看到她们的服装后,追着问哪里买的。 陶颖大大方方说是找人做的,顺利拿下自己报社和朋友同事的六件衣服的单子。 “孙姐,你要是在县城开店就好了,我还能带着人去你店里挑衣服。” 陶颖骑着车到河口村,将几人的尺码交给孙秀芹的时候,看着墙上又新增了一件春装外套后,又蠢蠢欲道。 孙秀芹笑道:“县城的房子都是单位的,我哪有本事去县城开店。” “只要你愿意,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很多单位效益不好,要把手里的门面房租出去收租金。我有同事经常跑外勤,认识人多,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我可以帮你打听下。” 陶颖很积极的想要促成此事。 难得找到这么合心意的手艺,她是真心想在孙秀芹这里长期买衣服,就是来一次村里太费事了,要是孙秀芹将店搬到县城就好了。 梁书弗见母亲面露难色,连忙接话,“陶阿姨,我们现在住的还是村里的仓库,得先攒钱将宅基地上的房子盖起来。县城的房租肯定不便宜,而且我妈这个裁缝店店面太小也不合适,那就更是贵了。等我们再攒攒钱,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忙。” “是啊,是啊。” 孙秀芹跟着道:“不怕你笑话,做生意看着来钱,可刚到手的钱就去进原料,再加上我们家还要造房子,确实有点不趁手,先一步步慢慢来吧。” 陶颖也觉得是自己太强人所难,“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接着她想到母亲说梁书弗在宁市人民日报上发表的她们家头花厂的文章,就灵机一动。 “孙姐,小弗,我想采访你们做个裁缝作坊的报道,到时候刊登在我们虞县的报纸上,你们愿意吗?” 梁书弗简直是瞌睡送上枕头,连忙拉着母亲道:“当然愿意啦。” 孙秀芹也点头,“那可是大好事啊,不过可以吗?” 女儿的那篇文章,让亮晶晶发饰知名度一下提高,整个地级市的好几个县,现在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头花厂,供销社的货卖得十分好。 要是裁缝作坊也上报纸,岂不是也能卖很多? 陶颖笑道:“我马上回去和报社主编汇报下,主题就聚焦在农村妇女深耕裁缝手艺,缝出一道靓丽风景线。” 送走陶颖后,梁书弗和母亲说起了要将房子尽快早起来,把裁缝作坊建起来的事。 “小弗,我想好了,我要从厂里出来,全力把咱们家的裁缝作坊撑起来。” 梁书弗还在想着到时候作坊怎么布置,要不要再买一台缝纫机,听到这话她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啊?啊!妈,你想通啦!” 她开心地抱住母亲。 孙秀芹点头,“不过两个人还是太少了,我们得再招两个人。” 她自己做量体定制的衣服,另外几人就做固定尺码的服装,这样既能把平价服装的钱赚了,又能将高级服装的钱赚了。 “要是外婆能来帮忙就好了,不知道舅舅劝说的怎么样了。” 还有纪师傅,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 说曹操,曹操就到。 孙卫兵过来将老娘眼睛的事说了一遍,孙秀芹一下就呆住了。 “妈,舅舅,别着急。我先去问问张护士,让她帮忙推荐个好的眼科医生,然后咱们带着外婆去县里看眼睛。” “可你外婆瞒着我们,肯定不乐意去看病。” 孙卫兵愁。 “就说我病了,让外婆陪我去医院。” “呸呸呸,童言无忌。” 孙秀芹立刻“呸”了几下,“就说我要去复查身体,我带着妈去医院。” 几人一合计,孙卫兵就回去传信了。 梁书弗给张欢的护士站打了电话,越好了医生时间,到了约好的那天,孙秀芹和梁书弗,两人一左一右带着李木兰去了医院。 等到了医院,孙秀芹带着母亲到了医生办公室,李木兰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我不看,我要回去!” 李木兰转身就要走。 “妈,来都来了,你就给医生看看,也没什么坏事。” “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吃得下睡得着,好得很。我不没有病。” 李木兰情绪很激动。 “外婆,我这费也缴了,您不看这钱就打水漂了。” 梁书弗捏着几张单子进来。“十块钱哦。” 李木兰一听到十块钱,心疼了下,“单子给我,我没看医生,去找她们退了。” 张欢走进来,随着李木兰道:“李婆婆,这单子开出来就退不了了。还有,外面等着好多病人呢,你不配合是在耽误大家时间。” 李木兰听后,嗫嚅了下嘴唇,“我没有病啊。” “有没有病不是你说的,要我看了才知道。” 以为头戴白色医生帽,瘦长身材的女医生板着脸从后面洗手架走出来。 “你这老同志,家人带你来看病还推三阻四,你知不知道很多病都是从小病拖成大病的!” 女医生语气严厉,“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珍惜,那还能做好什么事?” 被医生一顿批评,老太太也老实了。 经过一顿检查,李木兰是由白内障引起的视力下降。 “发现及时,手术后可以完全康复。” 女医生一边洗手,一边道。 李木兰一听要手术,下意识就要拒绝,“我不要动刀子。” 刀子在眼睛上划开一刀口子,那她的眼睛还能好吗? 医生瞅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传统白内障囊内摘除术方法相对很简单,大医院一年都有几百台这样的手术,年纪比你大的多了去了。 你要想想,做了手术接下来二十多年每天都能看到,不做手术,一年后你就失明了。剩下的日子全是在黑暗中度过。” 李木兰被医生说的闷掉了。 梁书弗偷偷对着张欢竖起大拇指。 她之前就和张欢说了外婆的态度,需要一个威严有气势的医生镇住她。 张欢介绍的这个医生绝了,简直是为外婆量身定做。 最后在医生强硬的态度下,李木兰直接办了住院手续。 安顿好外婆后,梁书弗回孙家村通知了舅舅一家。 然后在外婆动手术后,梁勇一家宅基地上的废弃电站被推翻了。 又过了半个月了,宅基地地面已经全部整平,泥土开始软化,梁家的房子开始挖地基了。 村上的人都来看热闹,看到比平房深了许多的地基,都惊呆了。 “这是要造楼房?” “是吧,瞧这地基,还是四开间。” “哇,梁勇家这是发财了!” 还有好事者跑去梁传根门口,“梁传根,你家大勇要造的新房子好大,要是没分家,以后也可是咱们村第一个住楼房的人。啧啧,可惜啊,这福气你是一点都享不到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李木兰有事瞒着大家 考试成绩出来后,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孙家村,孙卫兵今天被儿子的老师叫家长了。 他以为是儿子之前缺课两周,这次考得一塌糊涂。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了,哪知道老师见到他后,好一顿猛夸。 从学校回到家,孙卫兵一路都是晕乎乎的,连赵凤云连喊他几次都没反应。 “啪”地一下,赵凤云一巴掌扇在他背上。 “问你话呢?老师怎么说?你真是急死人了。” 现在儿子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下课回家也不出去耍了,天天埋头学习,要是考得不好,再受打击那可怎么办? “上高中。” “啥?” 赵凤云没有听清楚。 “老师说,我们儿子保持下去,有很大的机会可以上高中,甚至是中专也可能。” 孙卫兵咽咽口水。 “你,你没听错?” 赵凤云也不淡定了。 “没有,我和老师确认了好几遍。” 孙卫兵这会回过味来了,得意的看着妻子一副被砸晕了的模样。 “我得去和我妈说下。” 他美滋滋的。 片刻后,孙卫兵回来,身后还跟着瘦巴巴的老太太。 “等下我再去给秀芹他们报个信,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孙卫兵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过。 “行了,收收你那嘚瑟的样子。” 李木兰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不过是该和秀芹她们说下,免得她们担心。” “哎,知道了。我还能去秀芹她们面前嘚瑟不成?” 孙卫兵道,“就小弗那成绩,秀芹她们不用说,全村都知道。就算有人不知道,宁市人民日报上大篇幅的文章,谁看不见?” 提起大外甥女,孙卫兵是满脸骄傲。 “还有咱们瑶瑶,也是比同龄人优秀一大截,咱们大队的幼儿园里,没有老师不夸她的。” 提起两个外甥女,孙卫兵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听丈夫这么夸外甥女,赵凤云一点都不吃味,光这次儿子的事,那两个姑娘比大人还镇定能干。 她回娘家感谢哥嫂的时候,哥嫂甚至都打听小弗的年龄,想让她给外甥牵线。 最后被她亲娘给说了一通才歇了心思。 “妈,我看长元这次是真收心了,您也别再担心他了。上次小弗和您说的事,我觉得您应该去试试。” 她劝着婆婆。 吃年夜饭的时候,大家都说开玩笑下半年忙得不行,婆婆就开玩笑说自己人老没用了。 小弗当即就提出让婆婆去帮小姑子,说若是有了婆婆的帮忙,小姑子以后可以做什么中式服装。 她是不懂什么中式服装,但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去过县城老字号裁缝店,那时候还没破四旧,裁缝店挂着漂亮的绸缎旗袍,上面绣着五彩的花纹。 有各种花朵,鸟蝶,每样绣品都精致华贵。 就算年幼的她没见识,也知道那衣服价值不菲。 婆婆的绣工她看到过,虽然不比老字号老师傅手艺,但也不差很多。 她嫁给卫兵时,因着孙家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她婆婆就绣了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套送到了她娘家。 她娘家人看了后都直夸婆婆绣得好。 结婚时她把枕套一起带了过来,到现在还仔细收着。 那么好的绣花枕套,就是给长元结婚娶媳妇用也不寒碜。 还有婆婆那些压在樟木箱子里,有一块红盖头,上面的花纹好看的紧。 那块红盖头本是要给小姑子的,但婆婆看到梁家那样子,就没有拿出来。 “我不去。”李木兰立马摆手。 赵凤云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孙卫兵立刻接到指示,“妈,为啥不去?你手艺那么好,就当帮帮小妹。” 他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劝起人来一套一套。 “小妹家现在的三门生意中,就数裁缝作坊最缺人。你看看小妹那双眼睛,每天都熬得红红的。” 李木兰嘴唇抿了下,几根手指头一摩挲,然后愣了下,继续道:“我不去。” “妈,你是担心自己手指毛糙,耽误小妹的事吗?” 孙卫兵知道母亲这些年干农活,弄粗了手,连指关节也大了不少,绣不出精细玩意了。 “我给你买蛤蜊油,你每天厚厚涂上一层,一个月手就不开裂带毛刺了。再说小妹做的都是批量货,不需要太精细复杂的图案。你就去把把关,弄一些简单的。” “你没事做了?在这安排我这个老太婆。” 李木兰不开心了,板着脸站起来就走。 见母亲走了,赵凤云推了下丈夫,“你瞧你,话也不会说。” 孙卫兵委屈,他不是说的很贴心吗? “你说咱妈怎么回事?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很想继续刺绣,真要让她去绣,她怎么就是不肯呢?” “要不明天再问问。” 赵凤云也不确定了。 学习学得口干舌燥的孙长元从屋里出来,听到父母的说话,愣了一下,然后道:“奶奶的眼睛好像不太好。” 夫妻两人听到这话,连忙围过去,“长元,你奶奶眼睛怎么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回来那天,奶奶陪在我床边。凌晨的时候,我醒来想喝水,奶奶就要给我倒。但是她撞到了柜子上,倒水的时候也是用手摸着倒的。那时候公鸡已经打鸣了,外面有了亮光,屋内并没有黑得看不见东西。”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说?” 赵凤云一把打在儿子头皮上。 从海市回来后,孙长元还没有挨过父母的揍,现在一被打,他先是愣了下,然后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眼眶立刻热了下。 “怎么了?打疼了吗?” 赵凤云见状,以为自己打得重了。 “没有,”孙长元哽咽着摇头,“就是你很久没这么打我了,我有点想念。” 赵凤云愣了下,随后也红了眼眶。 她使劲拍了几下儿子的胳膊,“你这个小猢狲,不打你竟然还不习惯,看来以后我要常打你。” 孙长元点头,“嗯,我要是不懂事,随你打。” 母子两人哭哭笑笑,孙卫兵在一旁背过身,默默用手指头揩掉了鼻子上可疑的液体。 “你这小子就是欠揍!你还没说你奶奶眼睛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清楚。” “奶奶不让我告诉你们,说她就是有点鸡松眼,晚上有点视线不好,白天就没事了。” 孙长元继续道:“但是我这几天观察了下,发现奶奶没有说实话。她白天有时候视力也不好。” 孙卫兵一拍大腿,“这还等什么,赶紧送老太太去医院。” 赵凤云却一把拉住了他,“你嚷嚷什么,妈不告诉我们肯定是有原因。我们先看看情况,和秀芹她们商量下。” “说到秀芹,她最近接了好几件衣服的订单,这会估计忙着。” 第二百七十八章 动了心思 “怎么?不愿意?真要能嫁进去,就是进了金窝窝了。” 马曙光看着妻女道,“刘天宝二十三岁,又是家资丰厚又是一表人才,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们还嫌弃上了?” 马丽亚听了后牙齿发抖,她想要尖叫。 又怕她父亲一怒之下真让她去和刘天宝相看。 刘百川什么人家?他儿子什么人? 解放的时候刘百川带着自己一干手下投靠现在的政府,躲过了围剿。 刘百川运气好,一次斗殴中意外揪出了个潜伏特务,从此他和他的团体在虞县地委更稳了,不少人还顺势转白了。 所以说他能黑白通吃,并不是句夸张的话。 有了“保护伞”,刘百川做事更是黑白不忌。 一身匪气硬是被说成了讲义气,现在还多盲流还崇拜他,想要拜入他门下。 刘百川这人好色,算上被他气死的大老婆,其余大大小小老婆共七个,跟过他却没名份的女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可惜他空有这么多女人,女儿也生了十来个,却始终没有生到一个儿子。 在他五十大寿的时候,刘百川放出话来,谁要是给他生儿子,他就让那人做他大老婆,并且在他百年后继承他全部的财产和势力。 从此他女人更多了,但因为都是“你情我愿”,也抓不到他的错处。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不论是他养着的一众老婆们还是外面的女人,都没给他生下一瓜半子。 直到他五十五岁的时候,一个与他露水姻缘的女人找上门,说怀了他的孩子。 九个月后,刘百川的独生子——刘天宝呱呱坠地。 刘百川高兴疯了,在全民饥荒的年代,硬是摆了三天流水席。 他将这个老来得子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也养成刘天宝说一不二的性格。 他不仅脾气大,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把刘百川保护他的那些人当成打手。 长到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就欺男霸女,骨肉相邻,无恶不作。 这人还十分好色,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 那些人家有的收了钱后就不了了之,有的被威胁后不得不闭嘴。 也有烈性的人家,想要去县城告公安,可不是没走出乡里就被暴揍一顿,就是告完公安后,回来被打一顿。 最严重的是去年一个已经订婚的女孩被欺负地跳了河,被救起来后女孩娘家和婆家联合起来,告到了县公安局。 可刚从公安局出来没多久,女孩父亲被一辆拖拉机当场撞死,她的哥哥为了救母亲也被压断了双腿,未婚夫将准大舅哥拖出来的时候也被压断了一只手。 这还没结束,在家等消息的嫂子莫名摔倒流产。 女孩母亲从医院醒来后,遭受不住打击直接疯了;女孩未婚夫还没养好伤工作丢了,父亲值夜班回家路上撞到石块,摔得脑子出血成了植物人。 这些事接连发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能是有猫腻,可公安查了后都说是意外。 讨不到公道的女孩破釜沉舟,跑去宁市的省公安报案,结果三天后被人发现赤裸着死在了河里时,已经没什么人样了。 她双目充血,脖子里有乌青掐痕,脸上一侧脸皮被什么动物撕咬掉了半张皮。 身上更是凄惨,没有一块好皮。乳 头被割掉,胸口,大腿全是烟头的烫伤,火钳的抽痕,还有牙齿的咬痕。死相着实凄惨。 她的未婚夫看到女孩这副样子,当场发疯,娘家哥哥一病不起,瘫痪在床。娘家嫂子也带着大儿媳赶紧和他离婚。 因着已经没人追究,最终女孩的死因被定为被野兽孩咬死,案子就这么了解了。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女孩是被刘天宝给杀死的。 这件事情后,刘天宝成了城里女孩畏惧的对象。 随着刘天宝年龄增长,刘百川开始给他物色媳妇人选。 可碍于刘天宝之前那些事,刘百川看得上的人家,没有一家愿意和他结亲。 他也歇了“强强联合”的心思,毕竟他宝贝儿子什么样,他心里也有数。 这些年他还能压着,以后呢?不要到时候结亲成了结仇。 于是快七十多岁,急于抱孙子的刘百川在今年初放出消息,他要在全县选儿媳妇,目标家庭是中等偏下那种工人家庭,或有三代以内的亲戚在政府、机关单位上班人家的女儿。 年龄在十六到二十岁,身高不能低于一米六。 毕竟他儿子模样是登样的,身高遗传了他,就一米六出头。 刘百川想要给儿子找个身高高一些的老婆,这样生出来的孙子才是个大高个。 最初,马曙光得到消息之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虽然重视的是儿子,可他对马丽亚还是有一些疼爱的。 但马丽亚彻夜未归让她名声受损,甚至到现在纺织厂还有人在背后说这件事。 这让好面子的他十分恼火,再加上马丽亚的成绩出乎他意料的差,马曙光才动了心思。 说实话,要不是刘百川自己将条件放低了,马曙光想攀附,还攀不上。 如果他家能和刘百川结亲,那属实是高攀了,而且好处不少。 就他那个梦寐以求的纺织厂厂长宝座,只是刘百川一句话的事。 可他还是有点脑子,也要点脸的。 现在虞县稍微有点脸面的人家,都没动静,他要是上赶着去,事情要是成了还好说,要是不成,白白惹人笑话。 再说马丽亚要是能考上高中,甚至考上大学,那能嫁得更好。 他还要再看看。 于是他缓和了语气,“丽亚,你要是不想嫁给刘天宝,那就好好读书,只要你考上高中,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学。 否则,就别怪我让你早早嫁人。” 马丽亚眼中挂着泪水,抖着身子点头。 “爸,我一定会努力的。” 马曙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去屋内“工作”。 等人走后,马丽亚扑到了梁秀梅怀里,“哇”一声哭出来。 “妈——” “丽亚,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刘百川的。” 梁秀梅拍着女儿的背。 “可是爸他的决定,一般都不会轻易更改。” 梁秀梅在马家什么地位,她清楚的很。 “只要你能考上高中就行。” 梁秀梅道,“你就乖乖上学,其他的我来帮你安排,一定让你考试成绩快速提升。” “怎么安排?” 她妈一个只上了几年学的农村妇女,难道还能辅导她? “你别管,一切包在我身上。” 梁秀梅神秘兮兮地道。 马丽亚将信将疑,但仍点点头。 接着她道:“妈,你上次说的事,怎么样了?我恨死梁书弗了!” “快了,现在就等一个机会了。” 梁秀梅眼中闪过恶毒之色。 谁让她母女日子不好过,她就让谁日子不好过。 第二百七十七章 突然的关心 “曙光!你这说的可是真的?” 汪国栋失声叫了出来。 其他几人也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厂长,我怎么会开这种玩笑?” 马曙光一脸认真负责的模样。 周聪:“马副厂长,你小舅子亲口和你说的?” 马曙光:“虽然我小舅子没和我说,但是我了解他的性格。亮晶晶名气大,他早就坐立不安了。再说我小舅子根正苗红,只要是对海周乡有益的事,他就算一时想不开,我劝劝他,他肯定会同意的。” “马副厂长的格局真是这个。” 许平竖起大拇指。 办公室主任也跟着点头,“没想到我们乡还有觉悟这么高的同志,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值得全体纺织厂员工学习。” 汪国栋点头,“没错。确实是位难得的好同志。要是他把头花作坊上交给我们厂,我们厂也不会亏待他,可以让他来纺织厂上班。” “那我就先替小舅子谢谢厂长了。” 马曙光感激地好似是被赐了什么仙丹妙药一样。 周聪心里暗暗为马曙光的小舅子叫倒霉。 被马曙光盯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连家底都被分干净了。还要感恩戴得接受马曙光的“好意”,想想就憋屈窝火。 要是他,肯定要和高曙光干一仗。真是给他脸了,敢蹬鼻子上脸的。 不过他听说马曙光在丈母娘一家很有份量,他那小舅子只怕是只能为马曙光做嫁衣了。 “汪厂长,这事您先和镇领导通个气。否则我也不敢和小舅子说太满的话。” 马曙光道。 汪国栋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同意了。 “那我明天去和镇长先汇报下。” 马曙光春风得意的到家。 他本想让梁秀梅和梁勇好好打打感情牌,然后再顺势提出将头花作坊并入纺织厂的事。 可梁勇不识相,那他就只能来硬的了。 等汪国栋和镇长那边沟通好,他就直接用镇长去压陈阿炳,顺便吓唬一下梁勇。 要是梁勇不肯把头花作坊并入纺织厂,那他就是在偷偷发展资本主义,就是在损害集体利益。 到时候梁勇也别想再开头花作坊。 除了是头花作坊,还有他那个什么农副产品,孙秀芹的裁缝生意,他们一家雇来了不少村民。为了自己发财,他们压榨村民劳动,有时候晚上都不放人,耽误农田耕种,这些行为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 他这个做亲姐夫的实在看不下去,不忍海周乡有这样的资本主义蛀虫存在。 马曙光心情越想越美,回到家也难得不再冷着张脸。 “马丽亚呢?” 他问看到他后和老鼠躲猫的梁秀梅。 “今天考试,还没下课。” 梁秀梅小声道。 “你要是再敢撒谎,我腰上的皮带刚好缺肉吃。” 上次马丽亚一夜没回,让马曙光丢了脸,现在他对这个女儿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宠爱。 “我真没撒谎,他们初三年级一个月考一次,丽亚这几天都在家认真温书,你是知道的。” 梁秀梅连忙解释。 马曙光还要说什么,有邻居上门来。 “哎呀,秀梅,恭喜啊。” 梁秀梅一脸迷惑,“恭喜什么?” “我家亲戚也在隔壁镇上高中,今天放假回来,他说你弟弟这次模拟考试考得不错,要是接下来几个月保持住,今年肯定能上大学。” 来人一脸羡慕,“这下你弟弟要做城里人了。你家丽亚只要考上高中,再加上有她小舅舅的指点,那不就是个准大学生。” 梁秀梅这下大喜过望,也不管马曙光就在旁边,拉着那个女人的手急忙问,“真的?我家有生考得很好?能上大学?” “我骗你干啥,我亲戚也是那个高中的,都看到这次模拟考试排名和分数了。” 马曙光在一旁听着,脸色渐渐缓和,和那女人寒暄了几句,那女人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待人走后,他看着喜滋滋的梁秀梅,“岳父母带着有生和梁勇一家分家了,去年底工分也不多,日子肯定过得紧巴巴。你这个做人女儿和姐姐的,也该照顾下他们。” 他掏出一张五块钱,“明天给岳父母提十斤大米和两斤肉去,要是有生在的话,再给他送个二十斤粮票。要是他不在,你就送到他学校去。关键时刻,让他营养一定要跟上。” “好。” 梁秀梅开心的应了声。 这时候马丽亚下课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 “爸…” 自从被关在旧水塔里一晚上后,马丽亚就觉得她父亲对她态度不一样了。 事后她去找了何嘉旺,但那家伙缺早就跑去县城上班了。 马丽亚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正准备明天放假了去县城找何嘉旺要个说法。 “你回来的正好,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 刚刚那女人的话提醒了马曙光,虽然工农兵大学名额已经取消了,可女儿考上高中后有个上大学的小舅子指点下,再拉拉关系,说不定能上考个大专甚至是大学。 到时候不管是分配工作还是找对象,都不是一个初中毕业生或中专毕业生可以比的。 马丽亚没想到一向不关心她成绩的父亲忽然过问起她的成绩来,顿时心一慌。 初三毕业班今天是考了试,可那些试卷上的字,分开来她能认识,连在一起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见父亲还在盯着她,马丽亚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之前的学习我落下了一些,再加上这次考试有难度,所以……” 见马曙光脸色越来越黑,她连忙道:“爸,你放心,我已经找了老师和班上成绩优异的同学,下个月我一定会考得更好。” 马曙光这才没有发作,“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高中必须给我考上。否则我就给你找其他的出路。 咱们县刘百川的儿子也到了适婚年龄,你要是考不上高中,就去和他相看。要是被他看上,你就嫁去刘家当少奶奶。” “爸!” “曙光!” 母女两人惊叫出声。 刘百川是谁?在解放前是虞县有名的黑白通吃的人物。 他唯一的儿子刘天宝,更是恶名昭彰。 谁家好人家的闺女敢和他沾边? 不仅名声没了,说不定命都没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落空 朱志伟见梁书弗表情严肃,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什么事?” 还有什么是他没考虑到的? “给江县和吴县交完这批货,那批印刷有问题的的确良消耗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说,咱们供销社黄牡丹发带是绝版。” 梁书弗的话给朱志伟泼了一盆冷水。 “那怎么办?” 当初那些的确良放在他们供销社的仓库里落灰,恨不得越少越好,哪知道现在成了亮晶晶招牌黄牡丹发带的原料,越多越好。 “这批货是县纺织厂那边出的,要不我让他们再印一批。” 说完,朱志伟也觉得不可能。 那些的确良是因为印染错误导致的花色重叠,可以说是意外之下的产物,想要复刻十分困难。 就算复刻了八九分相似,所耗费的人工和精力肯定会让布料涨价,那黄牡丹发带的利润也大不如前。 石有才正盯着他们,肯定会以此做文章。 “绝版就绝版,刚好我想利用这点来做个噱头,还需要朱主任帮忙配合。” “你说?” 朱志伟也想知道梁书弗想怎么做。 “三月初春暖花开,大家都慢慢脱掉身上厚重单调的棉袄,穿上轻薄多彩的春袄,咱们搞活动刚刚好。 最后那些黄牡丹发带我不打算卖,而是作为礼品赠送。凡是累计购买亮晶晶发饰超过15元的顾客,可以获赠一条小号发带,超过25元的顾客,可以获赠一条大号发带。这相当于给所有亮晶晶头饰打了九折。” 梁书弗说完,朱志伟嘴巴张得老大。 “小梁同志,你老实说,你家祖上是不是经商的?” 所以才这么有天赋。 梁书弗摇头,“往上数三代都是中下贫农。” 那就是纯粹的祖坟冒青烟,才出了这么一个小人精。 五天后,亮晶晶如约交货。 石有才得知消息后连那张舒适的椅子都坐不住了。 “抽查质量了吗?!” 朱志伟:“抽查了,全部合格,江县和吴县供销社的采购员一起验收的,现在已经装车发走了。” 石有才:头好痛。 朱志伟装作看不见他的便秘神色,继续插刀:“咱们县剩下十几个供销社的货,也已经配齐了,由运输队统一配送去了。” 石有才,这下连心都痛了。 “你…” “石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安排,把亮晶晶的货都摆放在您说的‘专柜’上,让进店的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石有才差点被这话噎死。 那专柜是他以为亮晶晶会识相的接受他的提议给出的‘甜头’,现在简直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朱志伟!” 他怀疑朱志伟是故意的。 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就算因为钱宝忠的事,朱正标对他颇有微词,可他石有才在虞县供销社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毫无人脉的。 朱正标是条强龙也得给他这个地头蛇一点面子。 偏偏他手下这些人,从高喜德开始,一个两个的,都和他对着干,还真以为他们有朱正标撑腰就能上天了? “书记,您还有什么指示?” 石有才刚想敲打敲打他,电话铃声响了。 接完电话时,他的神色变了好几下,最后才对着电话那头道:“钟局长,我们一定再接再厉,为虞县经济和老百姓服务。” 挂了电话后,石有才抬头,冷笑,“没想到这个亮晶晶还真是有本事,竟然搭上了工艺品厂。难怪短短几日就把货给交齐了。朱主任,这件事你别说你不知道。” “石书记,您日理万机,可能不太清楚之前给江县第一批的1000个发饰,就是工艺品厂代加工的。 您也知道,咱们县工艺品厂年前的那批仿真花销售爆冷,厂子里工人的奖金待遇都降了一档。亮晶晶听说后,就找到了工艺品厂,这次合作也算是双赢。听说工艺品厂的工人现在可积极了。” 朱志伟还知道工艺品厂那边和亮晶晶签订了新的协议,以后亮晶晶随时可以找他们代加工。 “好,真是好样的。” 梁书弗前几天来,面对他的步步紧逼,一点口风都不漏。 小小年纪,心思真深。 有了工艺品厂代加工,还在钟书记那边挂上了号,他想让完美头饰利用人数优势架空亮晶晶,然后再由他操作供销社这边,让完美接替亮晶晶的打算是落空了。 同一时间,海周乡纺织厂内,副厂长马曙光正慷慨激昂的在厂长和一众领导干部面前说起自己小舅子家的亮晶晶头饰厂。 “虞县的纺织厂数量不少,竞争越来越激烈,咱们乡下面的那些小厂不足为惧,但其他乡的乡办厂不论是规模还是业务量,都不输我们。 我觉得现在咱们不仅得集中全乡的力量,让我们纺织厂变强大,还要增添子业务。” 厂长汪国栋听后点头,“合并乡镇各纺织厂的事我已经和镇长汇报过了,乡镇府十分赞同,目前正在研究措施。 到时候咱们海周乡纺织厂的规模肯定会扩大不少。曙光,你说的子业务又是什么?” 马曙光先是拍了厂长和镇政府领导的马屁,然后才道:“不知道大家听过一个叫‘亮晶晶’的头花厂没有?” “我听说过,好像是我们乡里一个小队的社员办的一个手工作坊。” 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许平道。 “我也听说过这个头花厂,前几天它还上了宁市日报的报道。” 负责员工福利的办公室主任道,“过年前的时候,我听县里的亲戚说,咱们文工团跳迎新春舞蹈时,头上戴着的就是这个亮晶晶头花厂做的发饰。” 办公室中唯一一个女性领导道:“他们家的头花现在卖得很好,我女儿想买,还买不到呢。” 汪国栋道:“曙光,你提起这个头花厂,难道是和它有什么关系?” 马曙光听了大家的话里对头花厂的肯定后,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厂长,各位,其实这个头花厂是我小舅子家开的。” 众人听后纷纷道:“没想到啊,这可真是巧啊。” “马副厂长不仅自己优秀,家里的亲戚也是很懂得抓住机会啊。” 纺织厂的大主任,第二副厂长周聪道。 他和马曙光不太对付,刚刚也没开口,就想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呵呵,我这小舅子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一开始是家里穷,就想用手艺换些钱,没想到误打误撞弄出一些名堂。不过他向来胆小,这头花厂有点扎手。” 汪国栋听后灵机一动,“曙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小舅子很乐意将亮晶晶并入我们制衣厂。” “什么?” 众人大惊,然后狂喜。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早有准备 “呵呵呵,小梁同志,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石有才察觉自己情绪太激烈,掩饰地笑了笑,“不过这个可开不得玩笑,对方要求4天内交货,时间很紧急,不能浪费一点。” 他定这个时间,就是算准了凭亮晶晶现有人手交不出货;另外亮晶晶要加人,一来要废时间找人,二来是生手不好上手。 但要是亮晶晶和他推荐的人合作,那就刚刚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石书记,我怎么会拿这么严肃的事和您开玩笑。” 梁书弗板着脸,“这关系到亮晶晶的声誉,我不会乱说。” “那你——” 石有才想说什么,却被梁书弗打断了。 “明天一早,我先吧1000个送过来,您找人验收一下。剩下的2000个3天后交货。” 见她来真的,石有才真相信了。 “小梁同志,你是过年的时候做了这些吗?那还真是巧,刚好卖掉了。” 石有才暗道:梁书弗的运气还真好。 “不过我的建议你还是可以听下的,以后亮晶晶的头花肯定会卖得更好,你手里这些人真不够。你可以和我认识的人见个面聊聊,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谢谢石书记对我们亮晶晶的关心,我一定会认真听取您的意见。” 梁书弗笑着说。 可这话光是听着漂亮,实际就是废话。 石有才在心里暗暗摇头,小姑娘还是太年轻,非得栽跟头了才听得进老人劝。 “小梁同志,你有信心是好事。不过现在咱们县的所有供销社都要上亮晶晶的产品,你们也必须要保证供应量。” 他故作一副为梁书弗考虑到样子道:“不过我也知道你们生产压力大。这样吧,县里每家供销社,你们亮晶晶准备100个头花,品种就参考现有的三样,数量自己搭配,这下周三之前交货,你看怎么样?” 下周三?那不就是还有5天时间。 县城十几家供销社,备货量最起码要1500个。 也就是说亮晶晶要在5天内交出将近4500个头花,就算亮晶晶有1000个多库存,那每天的产量要达到700个才能满足这些需求。 石有才一脸轻松惬意的往后靠上椅背,等着梁书弗求饶。 “好,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就听梁书弗直接应下了。 石有才不悦地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道:“小梁同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影响了我们县供销社的形象,造成了供销社的损失,那就算你年纪小,就是你们亮晶晶是乡镇重点扶持的,我也不得不秉公办事。” “嗯,石书记,我一定不会让您难办。” 梁书弗一脸恳切。 石有才的心口被戳了一箭。 好,好,是油盐不进吧。 “那我等你好消息。” 他皮笑肉不笑,“具体你去和老朱对接吧。” “石书记,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梁书弗彬彬有礼的退下。 等梁书弗关上门后,石有才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哧,给脸不要脸。” 梁书弗一出门,就对上了正在门外不远处来回徘徊的朱志伟。 见到她出来,朱志伟快步迎上来,他按耐住焦急之色,“小梁同志,谈得顺利吗?” “朱主任,刚刚我和石书记谈妥了,亮晶晶和供销社其他店的合作伙伴他让我和您对接。” 朱志伟听后,愣了下,石有才没从梁书弗这占到便宜。 当天知道石有才要见梁书弗详谈合作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事情不太妙。 之前他在供销社党委会上已经和各领导汇报过亮晶晶头饰在供销社全面上架的事,也提到了他对亮晶晶提出的条件。 现在亮晶晶头饰真如梁书弗说的一样,在江县大卖,甚至吴县的供销社都要来采购,亮晶晶头饰在他们供销社上架,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石有才从中横插一杠,要亲自和梁书弗谈,这不是抢他的果子吗? 而且石有才还不止抢他果子那么简单,他还夹杂了其他私心。 他推荐的那什么“完美头饰”什么底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却十分清楚。 明面上石有才举贤不避亲,把他远房亲戚搞得作坊说得天花乱想,实际那个作坊根本不是他远房亲戚的,而是石有才自己弄的。 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不过是他找的一个说头而已,人家只是拿钱给他办事,所有的生意都是石有才的。 一开始石有才想让完美和亮晶晶打擂台,现在见亮晶晶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外县,就想让完美和亮晶晶“合作”。 要是梁书弗这边松口了,以石有才的心机和贪心,亮晶晶被他吞下是迟早的事。 朱志伟作为主管供销社采购的大主任,供销社与亮晶晶的合作事项前期是由高喜德牵头,但现在都是他在主导,他乐于看到亮晶晶越来越好,那样才能体现他的工作效果。 但凡亮晶晶出点什么事,对他没有好处。 何况他确实也想对外动一动,那个位置,错过了,他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差不多就到头了? 想到这,他对着梁书弗道:“那我们去办公室具体聊聊。” “好。” 两人进了办公室,朱志伟就迫不及待问:“石书记那是不是提了什么要求?” 梁书弗看了他一眼,才将石有才和她说的那些话与朱志伟说了。 当听到石有才让亮晶晶在五天内准备4500个头花的时候,他一拳头捶在了桌上。 “简直无耻!” 接着他道:“江县和吴县的订单我帮不了你,你们抓紧生产,但是供销社这边的头花我还能说得上话,你不要着急。” “朱主任,谢谢您,不过您忘记一件事了。” 梁书弗提醒道。 “你是说工艺品厂?” 石有才不知道亮晶晶找了工艺品厂代加工的事,朱志伟却是知道的。 亮晶晶之前出给江县的那1000个头花全是工艺品厂做的。 “可是这次江县和吴县要的不止是黄牡丹发带,还有蝴蝶发圈和其他两款。工艺品厂那边没有生产经验,要从头开始学起,只怕会耽误时间。还有——” 朱志伟提醒道:“你把那些头花的制作方法都教给工艺品厂了,就不怕出点事?” 梁书弗这次真心笑了。 “朱主任,亮晶晶的头花会不断推陈出新,要是工艺品厂只盯着眼前一点利益,我也认了。” “至于期限,我相信只要给足钱,工艺品厂会克服困难,所以石书记的这个要求并不能刁难到我们。” 梁书弗这番话里的格局让朱志伟又是惊叹又是感慨。 他已经期待石有才看到亮晶晶按时交货后的表情了。 “朱主任,有件事我想和您事先沟通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重点扶持项目 何丹霞姐姐的同学曹玲,她是县文工团的袁老师的亲戚。 上次她带着自己中专的同学们,来找母亲改了衬衫后,又在母亲这里买过一次衣服。 那衣服她穿了后,被她的婶子,也就是文工团的袁老师,同时也是她们中专的专业课老师看到了。 袁老师十分喜欢曹玲穿的衣服,在得知衣服是在乡下一个裁缝作坊做的后,袁老师的女儿曹悦还说了几句嫌弃的话。 哪知曹悦刚刚说完,她母亲袁老师就得知杜慧敏身上那件菱形格纹棉袄也是出自同一个裁缝后,甚至曹悦就读中专的好几个学生都买了孙秀芹做的衣服后,就对这个裁缝产生了兴趣。 袁老师是个讲究人,作为文工团的老师,她对自己的外貌有着超高要求。 她的衣服都是一家老裁缝店的老裁缝给她连身定制的,外面买的根本看不上。 可去年夏天,老师傅得了手抖的毛病,做不了衣服了。她找了好几个裁缝,都没找到合适的,她情愿穿旧的,也不愿意将就。 眼看着过完年,她有一个重要活动要出席,可服装还没着落,这让她十分焦急。 听了曹玲的话后,她找了孙秀芹试着做了一件衬衫。 拿到衬衫的那刻,虽然袁老师还有一点点的不满意,可已经时最符合她要求的裁缝了。 于是袁老师把自己参加活动的套装交给孙秀芹制做。 要是县一中的老师没有看中那些头花,她就要厚着脸皮请袁老师帮着让文工团的姐姐们表演完后别马上摘下牡丹发带,要是有人问起,帮忙说一下“亮晶晶”这个品牌。 最后,她没有用上这个关系。 这样更好,袁老师这个关系还不稳定,要是这次用了,下次就不能用了。 现在把面子情留下来,等双方关系再亲近一些,梁书弗还有更多互帮互助的点子可以和袁老师说说。 这次梁书弗单枪匹马去见了石有才。 石有才见到她,十分热情客气。 梁书弗在来之前,已经从高喜德那得到了另外一些消息。 除了宁市人民日报的那篇歌颂、赞扬新政策,肯定虞县相关部门和供销社在推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的文章外,虞县供销社又接到了隔壁两个县,江县和吴县供销社的订单。 原来这次交流表演规模很大,在场的除了江县和吴县的领导外,还有他们这几个县级市的上级地级市——苏市的领导,以及苏市几个大型国有工厂领导以及文艺部门和文艺工作者,苏市电视台都来了。 表演全程录了下来,在苏地电视台播放。 这个电视台,苏市下的五个县城都能收看到。 此外表演者的照片还被刊登在来苏市的报纸上。 那一千条牡丹发带在江县根本不够卖。 这不,交流演出才结束,两个县城供销社的领导就打电话找到了石有才。 这次,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拉扯,石有才就同意了“亮晶晶”头花在虞县供销社所有柜台的上架。 “小梁同志,我们的合作模式还是和之前一样,分成比例也照旧,这点你没有问题吧。” 石有才笑眯眯的问。 “当然,这是我们一早就在合同中约定好的,只要合同有效,我们就不会变卦。” 梁书弗道。 石有才就怕小丫头听到她们的产品不愁卖了,就不想分利润了。 毕竟卖一百个和卖一千个的利润可是涨了十倍,本来可能只要分30块钱,现在就要分300块。 这多出的270块,就是他也不舍的啊。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还愿意遵守之前的合同。 不过听她的话,要是合同到期,可能要重谈条件。 现在的石有才恨不得之前他们签的三年,不!五年合同。 “呵呵。” 石有才用笑掩盖自己的心思,毕竟“一年”这个期限是他定的,高喜德一开始提出签“两年”的。 “对了,小梁同志。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石有才将供销社开辟一个单独的区域给“亮晶晶”的事说了出来,“我们供销社十分重视和你们的合作,也想给顾客们更好的体验。我们会在柜台上摆放台镜,方便顾客挑选。” 梁书弗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但是她还是装作刚刚知道的样子,一脸惊喜。 “那可真是太好了。石书记,谢谢您对我们亮晶晶饰品的肯定,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展示舞台。” 梁书弗已经站了起来,激动地给他鞠躬。 “我代表我们整个亮晶晶头花厂向您表示感谢。我们一定会再接再厉,保证产品质量的同时,做出大众喜欢的款式,再创佳绩。” 石有才见她这样尊敬自己,十分受用。 于是有些话就自然的说了出来。 “小梁同志,你又要关心头花厂,又要兼顾学习,真是辛苦了。要是有个有经验的人帮帮你,或者你们一起合作,那会轻松许多。就是遇到什么难题,也多个人商量。” 梁书弗听后,已经知道石有才接下来的话了,不过她脸上笑意依旧。 “谢谢石书记关心,不过目前我还应付的来。也不怕您笑话,其实这个头花厂,也是我们生产队,哦不,现在该叫河口村了,” 梁书弗一副自己说顺口的歉意。 “是河口村全体重点关心的项目。全村人就看着我们能不能干点什么出来。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乡的镇长还见了我们村长,勉励我们要好好干。我们镇长说了,要是我们厂能干点名堂出来,不仅我们村,就是我们大队,甚至整个海周乡都会摸着我们这块石头过河。 所以我们亮晶晶头花厂不是我一人在奋斗,而是整个村,甚至整个大队、整个海周乡在一起奋斗。” 梁书弗说得一脸骄傲。 石有才却不再觉得梁书弗这是真的天真的和他唠嗑。 瞧瞧,她一开始提醒现在就连土地都改革了,难题总能解决;接着又点出亮晶晶在小队长,大队长和他们多镇长面前都挂过号,别人想要来分蛋糕,不是容易的事。 但石有才不想这么早放弃,毕竟亮晶晶问题还挺多的。 “小梁同志,听到这些,我是真的为亮晶晶高兴。不过我也为有个疑虑。” “石书记,您说。” “现在亮晶晶订单量上来了,你们厂的人太少,就算你们村里,大队里甚至镇上有人帮忙,也做不出那么多数量。况且生手和熟手之间还是有差距的,不说速度,就是做出来的质量都不一样。这点你要考虑啊。” 石有才苦口婆心,“上次江县要了1000个,听说你们几个人加班加点的,勉强也赶上了。那现在两个县的供销社总共要3000个黄牡丹发带,这次他们催得急,你们那几个人做肯定来不及。” 其实江县和吴县供销社的人知道亮晶晶的情况,并没有催的那么着急。 他们甚至愿意分批收获,朱志伟也是这么和他们谈的。 石有才知道后,却大手一挥,说什么不能让兄弟县久等,让亮晶晶一次性出货,还主动将时间定在了4天内。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本身是个裁缝,手下带着十来个徒弟,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梁书弗却诧异,“可是石书记,3000个黄牡丹头花,我这边已经有了1000个现货,剩下的2000个,我两到三天也能出货。” “怎么可能!”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怎么做到的 孙长元转天就回了学校,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他不仅学习格外的认真,性格也沉稳了不少。 这让带他的老师十分欣慰,也让孙卫兵夫妻十分高兴。 梁书弗这边也回学校,恢复了之前忙碌的生活。 这天朱志伟给顾明扬打了电话,“小顾,你能找到梁书弗同志吗?”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严肃。 顾明扬接到这通电话,就知道小弗盼着的消息来了。 “朱主任,现在刚好是梁书弗同学的午休时间,我可以去学校找她。您有什么事,我来转达。” “那你告诉她——” 朱志伟飞快在电话里说了几句,顾明扬的眼越睁越大,最后挂了电话就要往外冲。 “小胡,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他叮嘱店里唯一的售货员。 待小胡抬头,顾明扬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钥匙串撞击的响声。 顾明扬不是第一次来校门口找梁书弗,他给校门口的门卫老大爷递了话后,门卫大爷麻溜的帮他去找人。 他在校门口转着圈,不时伸长脖子看向铁栏杆内。 在看到那个跑着过来的人后,他使劲挥挥手。 “小弗!” 梁书弗走近了,笑着看顾明扬,“顾叔,你是来给我送啥好消息的。” 顾明扬见她这样子,沸腾的心情也慢慢平缓,他也笑着道:“我就不想信你猜不到。” “朱主任来消息了,同意我们亮晶晶在其他几个供销社上柜的事了?” “对,但这次可不是朱主任的决定,而是石书记。” 顾明扬刚刚听到的时候,也是惊得不可置信。 “朱主任还说要把你们的产品单独建一个柜台,和其他头饰分开展示。具体石书记邀请你去县里详谈。” “石书记?不是朱主任和我谈?” 顾明扬没想到梁书弗的关注点在这,他愣了下后马上道:“是。” “朱主任的语气怎么样?” “好像有点严肃。” 顾明扬回忆,然后问:“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梁书弗摇头,“就是有点惊讶而已。” “是吧,我也特别惊讶!” 顾明扬又为梁书弗开心起来。 供销社里一般都是按照商品分类,管你是哪个商家生产的,东西都摆放在一起。 从没为出现过为某个厂家商品单独设柜的事。 对于来买东西的人来说,买得到东西才最重要,至于东西是哪个厂家的并不是很重要。 毕竟这年头也注重的是功能和质量,至于外貌颜色款式,并不是买东西的人关心的事。 顾明扬记得能让供销社开单独柜台的唯一一个产品,是“永”字牌热水袋。 但那也是季节性的,虞县一到十一月下旬开始变得阴冷,不干活的时候大家就喜欢待在灶房里,挨在铜脚炉或小炉子旁。 可一到晚上,被窝里必须要有个汤婆子才能睡好。 但黄铜浇筑的汤婆子不是家家人家都有,且十分笨重;有些人家没有汤婆子就用医院里的空盐水瓶替代,但玻璃瓶易碎。 不管是汤婆子还是盐水瓶,刚注入水的时候烫死人,冷了后又和冰坨子一样,体验感不是很好。 这几年橡胶做的热水袋开始流行起来,为此从十一月到来年二月,供销社会在开辟一个小柜台,专门买海市生产的“永”字牌热水袋。 顾明扬十分好奇,“小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个小规模供销社的代理主任,消息渠道不多,就这样,他之前都听说过书记想要在供销社柜台引入虞县其他手工头花的事,还说什么支持农村发展,帮助更多的老乡们脱贫致富。 其实大家私下都在传,是他有个远房亲戚忽然也搞了个“头花厂”,供销社的头花柜台要给书记亲戚的腾位置。 这里面有没有猫腻,他看破不说破。 但是现在书记却要把黄金席位给亮晶晶,那只有一种可能,这样做书记会得到更多利益。 “我给宁市的人民日报投了一篇稿子,内容是关于虞县河口村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社员主动寻找改革之路,虞县供销社大力支持该项举措,为虞县经济作出贡献。” 梁书弗笑着道,“投稿被采纳了,算算时间应该是今天的报纸上有刊登。” 宁市人民日报不仅是宁市的报纸,更是省会报纸,影响力十分巨大。当然,投稿难度也很大。 梁书弗在过年时候就写好了,修改了多次又请了高昌礼师兄帮她润色,还找了薛老师帮她校对,才在年后投出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做了两手准备。 “刚发出去的一千朵牡丹发带,应该也卖得很好。” 报纸的事顾明扬还能想明白,隔壁县头花卖得好不好,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县积极开展对外文化交流。” 梁书弗对着顾明扬说了这么一句。 顾明扬若有所思,然后想起他们供销社最开始卖得好,是因为全县中学各校文艺汇报演出。 “你是说县文工团?” 虞县文工团经常要对外交流,顾明扬想起来最近两站就是临近县市。 “不止,还有学校的文艺演出。” 县文工团经常要对外交流,最近两站就是临近县市。 他们县文工团是附近几个县中的领头羊,每次出去表演都能掀起热潮。 那么黄牡丹发带能卖得好,倒也说得通。 顾明扬一拍手,“对啊!我怎么忘记了。” 不过学校的是怎么回事? “但是学校文艺演出也用了亮晶晶头花厂的头花?” 顾明扬记得年终汇报时,各供销社提起亮晶晶头花厂的销售情况时,并没有提到有的集中采购。 “过年前我给县文艺馆送了几款我们亮晶晶的头花。” 要去外县交流表演的学校文艺节目,代表着一个县的脸面,肯定会更加注意最终呈现效果,包括演出者的服装,发型,妆容。 所以学校一般会和文工团一样向文艺馆租借统一的演出服。 因黄牡丹发饰解了文艺馆燃眉之急的缘故,张靓对亮晶晶头花厂很有好感。 所以当梁书弗找上门说新做了一些款式,想拜托她把新款式放在文艺馆里,收集一些新款的佩戴效果以及大家的反响时,她毫不犹豫同意了。 这些头花刚刚送去没多久,县第一中学的表演团来文艺馆借衣服的时候,她们的带队老师一眼就看中了活泼可爱又不失简约大气的发饰,当即就要借回去给表演团成员佩戴。 第一中学表演团带着亮晶晶新款头花出去演出,可不就引起其他县一起表演队伍的注意。 这套路和之前梁书弗在虞县用的一样。 “套路不在新不新,有用就行。” “但是你怎么就确定学校老师一定看得上头花呢?” 顾明扬想不通这点。 “因为那些头花本就是为她们特别定制的啊。” 顾明扬傻眼,“啥?” “我们学校的合唱团虽然没有被选中去外县交流,但是之前和这个出去交流的一中表演团同台演出过,知道她们要出去表演什么,她们的老师喜好什么。” 梁书弗大大方方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说了出来。 所以她把订单交给了工艺品厂,让周姐姐芳婶她们紧急赶制了新款头花,送去了文艺馆。 “你可真是——” 顾明扬真不知道梁书弗怎么能将身边有限的资源整合利用的这么彻底。 “真是后生可畏啊。” 其实梁书弗还有另外一张牌,她没有告诉顾明扬。 第二百七十二章 孙长元没被打垮 梁书弗回家的时候,父亲刚好出去和人谈挖竹笋的事。 除了自己大队竹签厂的竹园,梁勇还找了一些门前门后栽竹子的人家,约定收春笋的事。 这几天他们一家四口忙着找人,头花厂在黄细妹几人的操持下,没有受影响,依旧正常开工。 黄细妹看到她骑车回来,立刻迎上来,“小弗,你回来啦?你妈带着瑶瑶去你舅家了,她让我和你说下。” 梁书弗从车上下来,拿了一把大白兔奶糖让黄细妹给大家分,又把背篓放到屋子里,从里面取了些东西后又骑上车,往孙家村去。 孙家村 孙卫兵家 孙秀芹和梁书瑶正在屋里头,安慰红眼睛的赵凤云。 看到她来,梁书瑶先跑过来,“姐姐来了。” “累不累?” 孙秀芹看到女儿微微有些青色的眼底,有点心疼。 “不累,现在我骑车可熟练了,一会儿就到县城了。苏姨还让我吃了早餐回来,现在肚子还是鼓鼓的。” 梁书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舅妈,表哥是睡着吗?” 赵凤云点头,“他这几天都没真正睡过一个安稳觉,回来路上也不敢睡,直到天亮才睡着。” 说到这,她就道:“小弗,你也快点回去休息。你妈说一早你就跟着你爸去县里送货了。这两天你都没睡好,得赶紧补觉才是。” 这两天她和梁书弗在一起,自然知道她一直在为长元的事奔波。 “我觉少,每天睡个六、七小时就够了。” “睡不着躺着也是养精神,听舅妈的,你赶紧回去休息。” 赵凤云看向小姑子,“秀芹,你也回去休息。等长元睡醒了,我带他来给你们全家道谢。” “嫂子,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孙秀芹连忙道。 她就将自己带来的鸡蛋和红糖、肉票等拿出来,“孩子回来就好,就是这几天遭罪饿了几顿,这两天做点汤汤水水养一下。野鸭蛋的事你们也先放放,在家多陪陪孩子。” “秀芹,你把东西拿回去。” 赵凤云看到那些东西,推辞着不肯接受。 “这几天因着长元的事,不仅耽误了生意,还害你们跟着受累,还麻烦你们帮忙找了关系欠了不少人情,怎么还能拿东西。” “舅妈,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梁书弗也拿出了一罐进口高乐高,一盒子饼干和一袋子鸡蛋糕。 赵凤云一看那些东西,就知道是吉阿姨那边送给两个外甥女的。 “小弗,这使不得!” “这些是干奶奶和苏姨给的,她们也十分担心表哥。高乐高和饼干还是苏阿姨特别叮嘱我给表哥的。舅妈你来不及做饭的时候,可以给表哥垫垫肚子。” 听父亲说,他们找到表哥的时候,他已经饿了好多天,就靠着舅妈给做的最后两个馒头,就着水过了三天。 要不是舅舅和父亲找到的及时,他就要去讨饭了。 梁书弗小时候也经常挨饿,挨饿后肠胃会受到伤害,需要慢慢养才能养好。 赵凤云坚决不肯收,梁书瑶也帮忙,“舅妈,瑶瑶和姐姐还有,这些给表哥。” “之前我们有难的时候,你不也是费劲心思帮忙。一家人就是要互相扶持帮忙,否则还能叫一家人么?” “小弗说的对。” 刚刚把粥熬好的李木兰从灶房里出来,“凤云,你把东西收下吧。” “外婆。” “妈。” 几个人和李木兰问好。 孙子安全寻了回来,李木兰的精神气又回来了。 “大家这两天都累了,都回去休息,然后该干嘛就干嘛。” 接着她对这赵凤云道:“你也是。” “妈,我不想睡。” 儿子刚刚找回来,她现在就怕一睡着醒来这是梦。 “不想睡也得睡。怎么,以后日子不过了?所以才这么可劲糟蹋身体。” 李木兰板起脸还是很严肃的,就连孙卫兵都不敢顶嘴。 “不是,我就是想等长元醒来。” “我刚刚去看过了,他睡得沉着,估计能睡到吃晚饭。” 李木兰见儿媳妇还是犹犹豫豫,便道:“这次长元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我觉得这也不算完全的坏事。今早卫兵和我说了,他们找到长元的时候,他已经想清楚了,正要找公安说明情况。” 这些事梁勇没有和妻女说过,梁书弗听到后还是很震撼到。 表哥也是个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他又孤身在外地,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只是知道带他出去的吴大哥疑似犯事逃跑了。 在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去找公安说明情况,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李木兰也叹气,“这孩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敢于承担,这是好事。我想经过这遭,他也知道光靠听别人说和自己想象是不靠谱的,以后会更加脚踏实地。 所以我们不要把他当成脆弱的瓷器,小心翼翼对待。等他睡好吃好痒好精神,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李木兰说得没错,第二天晚上,孙卫兵夫妻带着儿子到了梁家。 “小姑,姑父,小弗,瑶瑶,这次是我办事鲁莽,让你们担心了。” 孙长元瘦了不少,眼睛下还有青紫,但精神头不错。 他说完还对着几人磕头,吓得梁勇连忙去拉他。 “长元,快起开,你这是做什么?” “秀芹,大勇,你让他磕。” 孙卫兵按住大舅子和妹妹,“这次要不是你们出力,这小子不知还要在外漂多久才能回家。这个头是他该磕的。” “没错,秀芹,大勇,你们坐着。” 赵凤云也道,“这浑小子闹得大家人仰马翻,不过是磕头而已,便宜他了。” 此刻的赵凤云满脸笑意,和昨天判若两人。 梁书弗看着觉得奇怪,就见她表哥“梆梆梆”三个头磕完了。 然后就道:“小姑,姑父,我打算努力读书,争取考高中,或者上中专学门技术。” 梁书弗看见父母也是瞪大眼,一副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这次去海市,我发现那边很多新建工厂,招的技术工工资是我们这的两倍,学历要求也不低,但是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看户口。 要是我考不上高中上不了大学,等我中专毕业后,还可以去那边的工厂招工。” 孙长元并没有放弃去海市的梦想。 他想得很清楚,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不过他该怎么爬起来?去摆地摊?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个天赋。 他想起去工厂附近摆摊时听到的客人之间的闲谈。 海市之后几年还要建大量的工厂,技术人才紧缺。 越是大的厂子,技术人员就越是受尊敬。甚至干得好的话,还可以成为管理层。 孙长元回来后想了很多,之前他觉得读书就是为了赚钱,不读书也能赚钱;现在他明白读书不止是为了赚钱,在继续读书增长见识的同时,他决定以后走技术这条路。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小却挺会操心 梁书弗见宋征和苏姨有话要讲,便要起身告辞。 吉秋萍看了眼正僵持的母子两人,叹口气,起身道:“我送下小弗。” 待两人走后,宋征也不开口,就一屁股坐下。 “你不去上学?” 苏兰忍不住先开口。 “家都要没了,上什么学。” 宋征这会已经把事情都串了起来,他父母的关系应该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小征,现在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搞清,等过段时间我把事情理顺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苏兰深吸一口气,“你再等一等,最近不要和你父亲有冲突,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管之后我和你父亲会怎么样,这都不影响我们是你父母的事实。你只要照着自己的想法,过好自己的日子,别让我们的事影响到你。” 宋征听后,沉默半晌,随后扯了下嘴角。 “我知道了。不过要是宋家其他人还敢和今天一样,别怪我不客气。” 苏兰点头,“我会和你父亲说,让他约束好她们。” 说到这她唇边浮现一抹嘲笑,“最近他春风得意,离高升只差临门一脚,想来他也不愿意看到家人扯自己后腿。” 一个多月前,江伯伯和她隐约透露过宋卫海可能会调动的消息,江伯伯还告诉她是好事。 现在看来,确实是宋卫海的好事,却不是她的。 过年前,宋卫海跟着县里的安排,去海市出了几天差。 刚过完年,他又带着几个下属去海市海市相关单位交流学习。 交流学习是做不了假,但除了工作时间外的逍遥快活也是真的。 要不是这次她主动联系自己在海市的老朋友,请求她帮忙关注下长元的事,对方顺带旁敲侧击问了她和宋卫海的关系,然后就被她问到一些事。 在那之前,她还被自己的怀疑和否定,来回拉扯,差点逼疯自己。 现在想起潜意识里还想相信宋卫海的自己,简直是傻得天真。 “小征,这周末我要去一次海市。要是你父亲问起——” 苏兰笑了下,“算了,你不用和他多说。” 宋卫海不会在意她去海市干嘛。之前她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尊重,现在才发现他是不在乎的表现。 “苏女士,难道没有宋屠夫,你还只能吃带毛猪了?” 宋征见她心事重重,不甚在意。 “任何事情都要看两面,早点看清,早点决断,乘着你还青春美丽,说不定还能来个第二春。 苏女士你有钱有闲还有我这个优秀的儿子,就算不想给我找个后爸,也可以过逍遥快活的单身日子。” 苏兰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她捶了儿子的肩膀,“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现在可以去上课了吧。” “我不去,今天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宋征双臂枕在脑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苏兰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将他拉起来,“快去,我可不想伺候你的午饭。” 她知道儿子是担心自己,不过她真的没事。 宋征无奈起身,手指头勾起书包带子往背上一甩,“行,今天下课后我要去和老方他家玩一会,晚点回来。” 方泽是大院里的一个孩子,虽然现在搬走了,却是和宋征从穿开裆裤的交情。 苏兰点头,“行,注意安全。” 宋征出门,和刚刚送走了梁书弗回来的吉秋萍碰了个正着。 “姨婆。” “你去上学吧,这里有我。” 吉秋萍叹口气,“你妈这边别担心,她还有我们。” “嗯,我知道。” 宋征点了下头,踩着脚踏车冲出了家属院。 别看他刚刚面对苏女士和姨婆时一片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憋着一团火。 他握紧了山地车的把手,脚下蹬得更快。 “宋征!” 车子转了一个弯,他身后传来声音。 宋征猛地一个急刹车,回头,“你怎么还没回去?” 梁书弗与干奶奶道别后,本来已经骑着车走了,但骑了几百米后,她又调转了方向,等在家属院外的那条主干道旁。 “你去上课?我和你一起走。” 梁书弗推着车走到他旁边,两人沉默了一会,她才道:“苏姨还好吗?” “嗯,没事。” 宋征推着自行车,跟她一起往前走。 “别看苏女士温温柔柔,其实性格十分干脆,拿得起放得下。” 他目光看着前方,语气有种隐约的自豪。 “那就好。” 梁书弗微微松了口气,刚刚苏姨的样子吓了她一大跳。 宋家那个老太婆实在太过份了,说得话比殷贵男还戳人心窝子。 殷贵男是个十足的泼妇,她擅长用自己长辈的身份来压榨她们母女,骂人的话无非是“屎尿屁”,“生殖器官”,“生殖能力”。 粗俗不堪,听得恶心,但杀伤力不大。 宋家这个老太看似讲究实则丝毫没有道德底线,不论是穿着还是举止行为,都透着一股伪善的气息。 两人又推着车走了一段路,到了在分叉路口。 “走了,别忘记周末的事。” 宋征挥挥手,一条长腿跨上山地车,眼见着要蹬出去,梁书弗一把拽住他后背衣服下摆。 “等下。” 宋征低下头,看了下紧紧拽着他的手。 “干嘛?有事说事,少拉拉扯扯。” 梁书弗盯着他,“你今天要干什么?” 宋征愣了下,抬头望天,“上学。” “然后呢?” 梁书弗继续问。 宋征盯着她,见她神色坚定,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便笑了,“你担心我?” 梁书弗给了他莫名其妙的眼神,“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不是看谁不爽,干就完了吗?” 宋征:无法反驳。 “但现在严打,你要是真动手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最后伤得是关心你的人的心。” 宋征…… “我发现你人虽小,却挺会操心的。” 说着,他弹了下她额头,“少操点心,免得未老先衰长白头发了。” 梁书弗的额头吃了一记“毛栗子”,下意识松开住着他的衣角,用手捂住额头。 “就算当我多管闲事了。我只是不想在广播里听到有关于你的消息而已。” 这年头,凡是犯了罪的,都会在县人民广播电台进行播报。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宋征道。 宋菊芬和她男人这些年凭借宋卫海在虞县过着城里人的生活,之前他就找人去菊芬所在工厂的家属院打听过关于他们一家的情况。 呵,好家伙。他们可真把自己当成皇亲国戚了,对他们有意见的人可不少。 对付他们,还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行了,你的关心我收到了。走了,你还是回去关心你那个小可怜表哥吧。” 宋征踩着自行车,背对着梁书弗挥手。 见人带车骑远了,梁书弗也骑上车,往岔路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大约过了十几秒后,与她背道而驰的山地车停下来,车上的人扭头看了下她的方向,然后继续向前。 第二百七十章 本来都是她的 宋老太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丫头是在编排自己。 她先看了下对方身上的衣服,接着又看向她背后背着的背篓,立刻判断这个野丫头不可能是家属院里的住户。 于是她破口大骂,“哪来的野丫头,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梁书弗可是面对殷贵男和祝老婆子那种豁得出去的老泼妇都不落下风的人,对于这种明明是泼妇,却非要装腔作势当贵妇的老太婆,自然一点都不惧。 都说她野丫头了,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于是她学着河口村骂人最泼辣的婶娘,插着腰,“老贱人骂谁呢?” 就刚刚几句话的来回,梁书弗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的。 虽然她们是苏姨和宋征的亲人,但这世上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一定关系好。比如她们一家和殷贵男一家。 苏姨和宋征对这三人十分不喜,再看宋征刚刚捏拳头的举动,她可以推测,这也不是双方第一次起冲突。 虽然宋征傲娇一些,难搞一些,但不是那种会随意动手的人。 而苏姨最是温柔有涵养,轻易不会给人脸色;更不要说她干奶奶,那是顶顶好的人,那老太婆上来就一顿讥讽。 综上,梁书弗已经在心里给这三个人打上了“人品不行”的叉叉。 听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野丫头喊自己“老贱人”,宋老太气得手指抖成帕金森。 “你,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你家长辈是死光了吗?!” “呀!老太婆,你还有点眼力。没错,我的亲爷亲奶亲姑亲小叔确实都死光了。谁让他们动不动就说自己要被我气死了呢?” 梁书弗“善意”地提醒:“老太婆,你可以别说同样的话,到时候真死了,我可不负责。” “你,你——” 宋老太的心脏狂跳,宋菊芬见状连忙扶住她,“妈!” 接着她瞪着梁书弗,“你谁啊?有什么资格在我大哥家乱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还瞄了苏兰她们几眼。 见几人无动于衷,一点都没有向她们解释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最近她们对苏兰关注的太少了,连她什么时候亲近了什么人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苏兰对她们的态度有问题!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差错。 她得提醒下大哥,可别因小失大。 宋甜甜从进门就在观察梁书弗。 她发现不论是苏兰还是宋征对她的态度都十分亲近,心里就十分不满。 在她看到对方手上拿着的一包大白兔奶糖后,更是对这个从没见过的乡下丫头嫉恨。 她便抬高声音道,“舅妈,这是谁啊?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她又问:“你好奇怪,怎么背了个背篓?” 宋老太这时候也看到梁书弗手中的糖和身后背着的背篓。 于是她腿也不瘸了,身体也不虚了。 她甩开假装扶着她的宋甜甜后,快步走到梁书弗身旁,一把掀开了背篓的盖子。 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宋老太尖叫出声,“苏兰,你怎么当家的?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放进来?要不是我们回来的及时,这小贱人要将我的东西都偷光了! 好啊!过年时家里就少了不少东西,是不是也被这个小贼偷走了?” 背篓里装着进口的高乐高、酒心巧克力,高级的黄油饼干,咸香的肉松,软糯的果脯,喷香的松子,都是虞县供销社买不到的好货色。 这些得花多少钱啊! 还有过年前家里还有不少滋补品,等她们来拿的时候,却什么都没了。 苏兰这个败家娘们,把那么多好东西全给了不想干的人。 宋小姑见状,大惊小叫起来,“天啊!这么小就做贼,快喊公安来!” 宋征大喊一声,“闭嘴!” 他上前将宋老太的手挥开,对梁书弗道:“没受伤吧。” 梁书弗还有。 苏兰被这几个人闹得没有耐心了,“这是我买的东西,和宋卫海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想给谁就给谁。” 吉秋萍也将梁书弗护在身后,“这是我孙女,你们别欺人太甚。” 宋甜甜扭曲着脸,死老太婆的孙女?她不是一辈子都没结婚吗?哪来的孙女? 宋甜甜十分讨厌这个嫁不出去的死老太婆,以前她在舅舅家生活的时候,这个死老太婆还偷偷和苏兰说最好把她送回家之类的话。 死老太婆还假模假样扯什么“孩子在父母身边长大才幸福”的理由。 呸!还不是嫌她吃了用了苏兰的东西。 有几次她缠着苏兰,想要她首饰盒中的首饰,本来苏兰都要给她了。 都是这个老太婆坏她好事。 她一通“什么女孩子年纪小,不能养得太娇气,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胡言乱语,让苏兰改了主意。 放屁!她都改姓宋了,她妈说了,宋家也是她家,大舅家的东西她想拿什么都可以。 反正苏兰有钱,给她一点又怎么样?况且苏兰的前,最后都给不到亲生儿子,与其落在别人手里,还不如由她这个贴心的侄女拿了。 这死老太婆就是见不得她好。 不过看在这个死老太婆没有后代,以后所有的东西都要留给苏兰,她也能得到更多的实惠这点上,宋甜甜每次见到这个死老太婆还会装一下乖巧。 但现在死老太婆有了孙女,她还能拿到多少? 想到这,宋甜甜看向梁书弗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不管是苏兰的偏爱,还是那些吃的喝的,甚至还有死老太婆的遗产,明明都是给她的,现在凭什么都给了这个乡下丫头。 梁书弗感受到了恶意的目光,她抬眼看向宋甜甜,就见她正低垂着脑袋,半个人藏在宋菊芬身后。 错觉吗? “什么你买的东西?你的不就是我家卫海的?我不同意把东西给这个小贱人,今天她别想带着这些东西出宋家的门!” 这边宋老太还在叫嚣。 “我的东西都是你们宋家的?这话是宋卫海和你说的?” 苏兰敏感的抓住了宋老太话中的线索。 “没错!不然你以为我儿子为什么要娶你这个黑五类的女儿?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不成?我儿子大好的前途,要不是娶了你这个黑五类的女儿,能在乡下蹉跎那几年,说不定现在早就成了市长了!” 宋老太火气正上头,已经忘记了儿子的叮嘱,她想也不想就道。 苏兰愣在原地。 自从她发现宋卫海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在乎她和儿子,甚至对儿子还带着莫名的恶意后,就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 宋卫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又或者是他从一开始就是虚情假意? 但若一开始都是假的,他在那时候明明有其他选择,为什么要来接近她这个黑五类的女儿? 那时候谁都不确定她的父母是否还能平反回城,更不知道她父母会官复原职。 别人都避着她,只有宋卫海依旧待她亲切如初。 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妈!”宋征一把扶住摇晃了几下的母亲,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阿兰!” 吉秋萍连忙掐她的虎口,“阿兰,你别吓我。” “苏姨。” 梁书弗连忙去抚拍苏兰的后背,“苏姨,您吸一口气,深吸一口。” “呵,现在卫海又不在,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宋老太见状,讥讽道。 她还要说什么,被宋小姑拉了下。 “妈,你少说几句。” “怎么了?我哪句说错了?她苏兰这些年哪有一个儿媳妇的样子,她又什么,还不是——” “妈!大嫂都这样了,大哥知道肯定要心疼了。你就是对大嫂过年不在家的事再生气,也不能因为故意气大嫂就胡说八道啊!” 她抬高声音,提醒母亲刚刚说漏了嘴,要是被大哥知道了,肯定要大发脾气。 宋老太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坏了儿子事。 她讪讪地撇嘴,眼睛瞟向沙发上。 就她苏兰最娇贵。 宋小姑制止了母亲的话,就堆着笑道:“嫂子,妈刚刚就是一时脾气上来,说话没过脑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今天来也是想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 “滚!” 宋征见母亲缓过气,对着宋老太三人爆喝一声。 宋老太还想摆摆谱,教训下没大没小的宋征,可一对上他那双凶横的眼神,便把未出口的话全咽了下去。 她吞了下口水,然后开始摸着自己的脑袋喊:“哎呦,好疼啊。” “妈,你怎么了?” 宋甜甜也一脸焦急,“外婆,你哪里疼?” “我的心口好疼啊。” 宋老太松开脑袋,开始抚摸心口。 宋小姑和宋甜甜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宋老太,“妈,你撑着,家里有药,我们马上带你回家。” “大嫂,妈身体不舒服,我们先带她回去吃药。” 宋小姑说完,三人飞快离开了宋家。 宋征盯着几人的背影不放,直到苏兰拉了拉他的手才回神。 “我没事,刚刚只是一时没来得及换气而已。” “苏女士,你现在还不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要藏着掖着 “苏女士,发生什么事了?” 苏兰往前煤炉子里加了点蜂窝煤,再把倒了牛奶的小锅子坐到炉子上,才转过头笑。 “没事,就是被风沙迷了眼。最近好久没下雨,风沙大的满屋子都是灰,等下还要打扫一下。” 宋征盯着苏兰看,“这话你就骗骗五岁小孩。” “在我心里,你就比五岁小孩大不了多少。” 苏兰取笑他。 “你别扯开话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女士越是这样,就越肯定她有时瞒着他,而且事情还不小。 以往苏女士有什么话都会和他说,两人不仅是母子,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像这样三缄其口的事,还从没有发生过。 “小征长大了,不满意妈妈再把你当孩子?” 苏兰依旧装傻。 “妈!” 宋征忍不住抬高声音。 苏兰愣了下,然后笑着道:“哎呦,乖儿子,好久没听到你喊我了。” 接着她假装忙碌并催促:“牛奶热好了,你给小弗端出去。” 宋征手中被塞了个杯子,见母亲是铁了心不准备告诉他,便转身离开厨房。 见儿子出了厨房,苏兰整个人卸力靠在墙壁上。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儿子说那件事。 事情发现得太突然,她之前虽然有各种猜测,但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 她得去一次海市,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然后再做决定。 客厅内,梁书弗和干奶奶说了下孙长元在海市的情况,“我等下去舅舅家看看他的情况。” “你回去劝着点你舅舅舅妈,这时候可不能打骂孩子。不管怎么样,人能回来就是好事。” 吉秋萍是搞教育工作的,对于青春期孩子自有一套教育方法。 孙家舅舅、舅妈有着这时代父母的通病,就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孩子身上,他们觉得这是为了孩子好,可却忽略了孩子自己的想法。 一旦孩子偏离他们设定的轨道,就会和孩子爆发强烈的冲突。 可孩子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独立个体,这样的做法只会将孩子推得越来越远。 说实话,孙家舅舅舅妈能让孩子去海市体验实践,已经出乎吉秋萍的意料之外。 若这次长元顺顺利利,他的父母可能就顺着孩子的想法;但现在孩子失败了,孙家舅舅舅妈说不定会和孩子吵起来。 长元那孩子不错,只不过这个年纪孩子大都冲动,长元的执行力又特别强,所有才有了这么一遭。 这么一想,小弗和长元还是有相似之处。都是行动派,只不过小弗更多思多虑,下手之前方方面面都要考虑了。 她摸着小弗最近长长变黑了的头发,“你让你舅舅舅妈放宽心,以后再看这事,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嗯。” 梁书弗用头顶蹭了下干奶奶的手掌心。 在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接触到最多的隔辈只有殷贵男夫妻,他们对梁书弗只有呵斥、责骂、漠视。 梁书弗只会躲着他们,不会和他们亲近。 外婆对她很慈爱,但因为殷贵男从小拘着她,她很少见到外婆,也没有机会亲近外婆。 牛棚里的那位老人短暂出现,是她第一次和长者亲近。 可惜没多久,他就离开了。 她从没想到有天,会有一位睿智的老人,不仅给她长者的爱护,还会耐心地和她讲道理,教她做人的道理。 “奶奶,等我们造好了房子,你有空了来住住。” 吉秋萍笑得合不拢嘴,“好,只要你们不嫌我麻烦。” “我们全家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瑶瑶还念着您的睡前故事呢。” 说起小孙女,吉秋萍一扫之前因为听了阿兰的话带来的阴霾,笑了起来。 “好。” 宋征出来就看到两人亲昵的依偎在一起,他放下手中的牛奶和包子。 “喏。” “谢谢。” 梁书弗接过,道谢。 “小弗,你难得来苏姨家,今天就留在这吃了午饭再走。” 苏兰从厨房里出来,抓着钱包,“我刚好要去买菜。” “苏姨,我还要去舅舅家,下次再来。” 说着她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那些东西,“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今天比较匆忙,下次再来看望您和奶奶。” 苏兰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给她又是塞了一堆东西。都是些吃的,用的。 这些对苏兰来说不是稀奇的东西,但对梁家来说都是实用且受小孩喜欢的,而且又不会给客气的梁勇孙秀芹带来太大负担的。 梁书弗带着东西从宋家出门的时候,门刚好就从外面打开了。 宋甜甜扶着宋老太,旁边跟着宋菊芬。 她们说说笑笑,在看到屋里的人后愣了下。 宋老太立刻板起脸。 “嫂子,家里这么热闹啊。” 宋菊芬堆起假笑,心里却暗叫倒霉。 怎么回事?以前这个点宋征和苏兰早就出门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今天都在?还有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太婆,今天怎么也在? “你们怎么有钥匙?” 苏兰看着这三个人,冷冷道。 宋菊芬一僵,这钥匙是她们过年的时候拿着大哥宋卫海?的钥匙配的,方便她们平时过来吃吃喝喝拿东西。 过完年后,她们趁苏兰母子不在家,也来过两次,每次都拿走了些东西。 这次过来是她老母亲说想喝进口的高乐高了,可惜之前从大哥家拿走的那罐子被她们三人喝完了,所以今天过来拿两罐,顺便看看苏兰有没有藏其他的好东西。 宋老太见苏兰一副她们是小偷的模样,当即不乐意了。 “这是我儿子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宋菊芬也立刻帮腔道:“大嫂,我哥出差几天了,妈就是想过来看看他有没有回来了。我今天刚好调休,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过来帮大嫂整理下家务。” “家里挺干净,就不劳小姑子你费心了。” 苏兰说话语气比平时强硬了好几分,引得宋征看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菊芬好心过来帮你你,你还甩脸了?” 宋老太得知儿子还能往上走一下,再加上过年这段时间前来给她拜年的人对她各种恭维,让她底气十足。 就算苏兰有个当官的爹那又怎么样? 老头子还能有几年好活?自己儿子却正值壮年,以后前途无量。 女儿女婿都和她说了,儿子这个年纪再往上走一步的话,到他退休的时候最起码是虞县的父母官,那她就是虞县的老太君,无论谁见她都要矮一截。 苏兰到时候还不是要靠着儿子生活,她还以为是十几年前,要全家都哄着她供着她凭? 她靠什么在自己面前抖威风?靠儿子吗? 宋老太轻蔑地扫过宋征。 她又不是只有一个孙子,宋征这个养不熟的废物有什么好稀罕的。 苏兰要是识相,现在就该夹紧尾巴,好好讨好她。 让她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劝劝儿子,到时候别让苏兰过得太凄惨。 “亲家老太太,你这话就说得太过了吧。这里虽然是你儿子的家,但也是我外甥女的家,暂且不说家里有没有人,你不问自进,是不是不太合适?” 吉秋萍冷着一张脸,对上刁钻不讲理的宋老太。 宋老太看到一身土黄色棉布棉袄的吉秋萍,下意识就想缩回去。 但一想到自己以后身份会无比尊贵,她就挺直了自己矮胖的身躯,显出紧紧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缎面棉袄。 “我还说是谁啊,原来是亲家姨妈啊。你来做客老太婆我很开心,但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就别掺和了。毕竟你只是我儿媳妇的姨妈,不是亲妈。你要是闲得慌,实在想管家务事,就自己生个孩子去。” 说到这宋老太像老母鸡一样“咯咯咯”笑了起来。 “哎呀,我忘了亲家姨妈已经五十多岁了吧,可能不太好嫁。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年轻的或头婚的好男人是不可能了,也就老鳏夫才能不嫌弃你年纪,也不嫌弃你生不出孩子。” 说着,宋老太还往她的上身和肚子瞄去。 吉秋萍被宋老太气得铁青,她是文化人,以前遇到不讲理的家长也能平心静气和她们好好说话。 可对上宋老太那带有侮辱性的下流话,她一时还真是还不回去。 宋征眼中冒火,捏着的拳头已经“咯吱”作响。 一只手按住了他。 他侧头一看,就见梁书弗双眼亮得惊人。 她对自己一笑,然后迈出一步。 “大娘,难怪你一把年纪还穿绿带红,原来是为了吸引男人啊。就是不知道你这款“老鸨”样,是得头婚小伙子的喜欢,还是老鳏夫更喜欢? 都是新时代了,就是是寡妇再嫁也不是什么大事。您有这个需求,就和您儿子女儿说啊,何必这么藏着掖着。我想她们不会拦着你,不让你追求幸福的。” “噗嗤——” 苏兰笑了。 “哈哈哈哈哈——” 宋征的笑声震天响。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报信 “妈,我们去看看。” 梁书弗和母亲两人走出屋子,就看一个人骑着脚踏车风风火火从路那边赶来。 “爸!” 梁书弗看见那骑车姿势,一下就认出那是梁勇。 她飞快跑下楼,朝着自行车跑过去。 梁勇也看到了妻子女儿,脚下蹬得冒火星子。 “爸!” “小弗,秀芹。” “大勇,长元找到了?” 等走近了,孙秀芹急切的询问。 梁勇点头,“找到了,大哥已经将他带回去了。”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孙秀芹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感谢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她接着问,“长元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瘦了,吃了不少苦,那孩子看到我们找去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不过好在没有受伤,回来养养就好。” 梁勇把重点都一次性说完,免得妻女担心。 “等天亮了你们再去看他。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就早点起来干活。” 孙秀芹听到外甥没事,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梁勇:“你身体不好,要注意休息。” 孙秀芹,“知道了,你别一回来就唠叨。” 梁勇对她的嫌弃不以为意,他又转头看大女儿,“还有小弗,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了觉。” “爸,我是睡醒了才起床的。” 说到这,几个人已经进了屋子。 到了屋子里,有了光亮,梁书弗才看到父亲凹陷的眼眶,血红的眼球,好不容易养了点肉的脸又瘦了回去。他头发也是乱糟糟,出门那天穿着的衣服上蹭了厚厚一层浅色灰渍。 这两天父亲和舅舅肯定过得十分辛苦。 “爸,擦把脸。” 保温壶里热水经过一夜,已经成了温水,用来洗漱温度刚好。 梁勇接过女儿绞干的面巾,在脸上狠狠搓了几下。他也不经女儿的手,自己又绞了一把,擦了下后脖颈和头发,最后换水把毛巾搓干净。 做完这些,孙秀芹已经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波蛋。 “先吃点垫下肚子。” 梁勇朝着妻子感激一笑,“我还真是饿了,谢谢老婆。” 还没说完,他端起碗“稀里哗啦”吃了起来,还不忘夸奖妻子,“呼呼,好吃!” 孙秀芹和梁书弗见状都笑了。 “爸,慢点,小心烫伤。” “一天吃不到家里做的饭菜,呼呼,我就想得慌。” 梁书弗不再说话,拿了个扇煤炉的蒲扇,贴心的给父亲的水波蛋降温,坐在一旁看父亲吃完三个水波蛋。 喝完最后一口汤,梁勇放下筷子,长叹一声,“还是家里舒服啊。” 接着他就开始说起他和大舅子他们找人的过程。 “我们一下长途车高兄弟就来接我们,苏老爷子也找了人和长途车站附近的派出所,找他们要了附近盲流的信息,接着高兄弟带着我们去了海市公安局去登记信息。 他还带我们去了长元他们租住的地方,那个叫玲姐的女人特别难搞,要不是高兄弟机灵,说要去举报她无证经营,她还不松口。 找到长元后,我们看孩子受了惊吓,就想着赶紧回来,课昨晚半夜没有车,最后还是高兄弟找了他家亲戚,让我们搭了工厂送货的顺风车。” 说到这,梁勇叹息了一声,“经过这次后我才发现,我们不懂的东西太多了,还是要多学些啊。 这次多亏了苏老爷子和吉阿姨,还有高兄弟他们。要不是他们用自己的关系帮着一起打听,我们不会这么快找到长元。等长元情况好转后,我们一起去谢谢他们。” “这些我们都知道,不过现在你先去睡一觉。” 孙秀芹收起了碗筷,让丈夫上楼去睡。 “不睡了,今天还要去交货。” 梁勇揉了下脸,“我先去盘下今天要送的货。” “爸,我和你一起。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梁书弗带上袖套和纱线手套,拿着从粮管所买来的稻谷壳去装野鸭蛋。 她的动作很快,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但细细看,就能感觉到她心中的轻松和喜悦。 等装完了野鸭蛋,天边也泛起鱼肚白。 梁书弗和父亲一起去县城送货,“妈,送完货后我去给奶奶和苏姨报个信,让她们安心。” “行,路上小心。” 孙秀芹想到什么,追了出来,“这包黑豆给你奶,让她泡了醋吃;这些豆沙是新熬的,给你苏姨,她喜欢吃。” 梁书弗一一接过,放在自己背着的背篓里。 她和父亲送完货后,先去了干奶奶家,结果扑了空。 胡奶奶告诉她今天一早,干奶奶去苏阿姨家了。 梁书弗想了想,让父亲先回去忙自己的事,自己一个人骑车到了机关家属院门口。 看到门口的守卫,她本想上前解释下自己的来意,却见守卫和自己敬了个礼,然后笑道:“你是小征家的远房亲戚吧,小征说以后你来找他,让我们直接放你进去,不用给他打电话确认。” 梁书弗愕然,她想起之前来蹲点的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宋征防她还和防贼一样。 她甩甩头,和守卫道了谢,摸索着去找宋家。 “你怎么来了?” 梁书弗正抬着脑袋一栋一栋的找,忽然听到有人和她说话。 她转过头,就见宋征推着他那造型独特的辆山地车大步过来。 “你表哥不是找到了吗?是家里发生其他什么事了吗?” 梁书弗看到他急切的神情,先是愣了下,然后摇头。 “不是的,我帮着我爸来县城送货,顺便把表哥回家的事告诉下你们。胡奶奶说干奶奶来你家了,我就过来看看。” 说到这,她顿了下,“干奶奶和苏姨已经知道了。” “昨天半夜,高哥给我家里打里个电话。” 宋征单手把着自行车龙头,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啧”了声,讥诮道:“孙长元不是一向自诩机灵大胆吗?这次怎么阴沟里翻船了?” 梁书弗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然后又觉得自己好笑,宋小爷向来就是这样。 不过他说话不好听,但办事不含糊。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口是心非。 见她沉默,宋征以为她又介意了,于是咬牙暗恼。 都怪自己这张嘴,习惯了这样说话的语气,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这小心眼的死丫头肯定又在心里编排他了。 他清了清嗓子,“等后天放假了,我去看看他,顺便好好和他讲讲什么叫人心险恶。 功夫还没修炼到家,听别人说上几句,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武林大侠,一腔热血就去闯荡江湖。我一定要去好好听听他这段奇遇。” “啊?” 梁书弗回过神来惊了,宋征要去她们乡下? “啊什么啊,不欢迎我,我也要去。”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 梁书弗连忙道。 父亲说这次宋征也出了不少的力,那天干奶奶联系不上其芳奶奶,是宋征帮着联系了高叔叔。 “那天你要在家等我。” 宋征低声嘀咕,“别又跑得不见人影。” 梁书弗听到了,忽然觉得宋征有时候比小叔公家的书平没大几岁。 她“噗嗤”一下笑了,“行,那到时候要不要我来县城接你,免得你迷路了。” “瞧不起谁呢。” 宋征心想,上次晚上他抹黑都没骑错路。 “好了,到了,进来吧,姨婆和我妈都在。” 宋征陪着梁书弗到了自家门口,将车停好,准备和她一起进门。 “你不去上学?” “我就是拉下几天的课程,考得也比你好。” 梁书弗:…… 瞧她嘴贱,就不该多嘴问。 “姨婆,苏女士,你们看谁来了。” 宋征开门进去,就对着屋内喊,然后愣住了。 “奶奶,苏姨。” 跟在后面的梁书弗也跟着喊了声,就见苏姨眼眶红红的,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 “小弗?快进来。” 苏兰看到人立刻眨眨眼,招呼着梁书弗进屋。 吉秋萍脸上严肃的神色也变得温和慈祥,她起身到门口将人接进屋子。 “哎,瞧我这记性。你是来报信的吧,长元那孩子找到了是吧。” 梁书弗马上恢复了笑意,“是,他们今天凌晨回来的,刚好要送货,我就来县里给你们报信,我爸妈说过几天带着表哥一起来县城感谢你们。” “人找到就好,大家都是亲戚,不用刻意搞那些。” 吉秋萍摆手,然后摸了摸梁书弗的脸蛋,“这两天都没休息好吧,都成大熊猫了。” 苏兰也道:“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家里还有牛奶和包子,我去拿。” 说着她就起身去厨房,宋征也跟了进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家都来帮忙 第二天大清早,吉秋萍从县城传回消息,孙长元并没有去海市公安那边求助,海市的两个长途车站和他之前租住地方的附近也没有找到他人影。 赵凤云腿一软,浑身力气都卸了。 “舅妈,苏爷爷和高叔叔还在帮忙找人,奶奶说海市公安最近没有接到什么恶性事件,表哥肯定没事的。” “可海市那么大,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赵凤云喃喃,她怕孩子成了盲流东躲西藏挨饿受冻,更怕孩子被打击的精神失常。 这年头精神失常找不到家的疯乞丐可不少。 梁书弗昨晚回去后也想了很多,光靠他们亲戚朋友几个人找,一来能力有限,二是有急事情的时候大家虽然都愿意帮忙,可她们却不能一直没完没了麻烦别人。 还是要靠自己想办法! “舅妈,我们在海市的报纸刊登寻人启事,再找广播站循环播放寻人启事,许诺重金奖励有效线索,总能找到人。” 赵凤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点头,“对,我们去海市的报纸刊登寻人启事,多少钱我都出!” 梁书弗和学校请了一天假,一整个上午就守在供销社等电话。 等到下午一点多,苏兰打来了电话。 “苏姨。” 电话那头苏兰轻声细语安慰一番,“小弗,县公安这边有什么消息都会立刻通知我,海市那边除了我爸妈和高统,我还有几个朋友,今天早上也都联系上了,他们有的是街道主任,有的在国营饭店上班,还有一个在联防大队工作,他们都会帮我们一起找人。” 梁书弗没想到苏姨还动用了自己的这些关系,不知道要欠出去多少人情。 “谢谢苏姨。” “傻孩子,和我客气什么。” 苏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特别的温暖,“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长元找回来。” 顾明扬从昨天开始,就陪着梁书弗一起等电话。 梁书弗几个电话打下来,顾明扬暗自心惊。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梁书弗的交友能力,她竟然认识那么多有能耐的人,而且关系还都很亲密,否则人家怎么会那么卖力帮忙找人。 昨晚那个打电话来的老太太,他听见梁书弗喊人家“奶奶”。 他想起朱主任那天来打听梁书弗的家庭情况,还话里话外问她是不是认识什么商务局的领导。看来朱主任也觉得小弗不容小觑。 下午四点多,供销社又来了县城的电话。 “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是孙秀芹惊喜的声音。 有人看了舅舅他们带去的照片,找到了出租房子的玲姐,然后从对方嘴里得知孙长元回去取过东西。 “那个女人偷拿了长元的行李,把长元赶走了。她看到长元去了垃圾回收站去。 凑巧的是一个住在垃圾场附近的人看到长元往花桥镇方向去了。 现在你舅舅他们去花桥镇方向找人去了。” 这个消息无疑给已经快急疯了的赵凤云打了一剂强心针。 等到晚上十点多,孙秀芹骑着自行车从县城赶回来。 “大嫂,海市传消息回来,有人昨天在花桥镇的一个家具厂后面的堆料场看到过长元,他好像就住在那附近。我回来的时候,梁勇和大哥正准备动身去找人。 最快明天早上,他们就能带孩子回来了。” 李木兰猛地站起来,走到赵凤云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凤云,你听到了吧,长元没事,他马上就能回来了。” 赵凤云的双手紧紧抓住婆婆环抱她的胳膊,哽咽道:“嗯,妈,我们回去准备些吃的,把水壶烧满,他们从海市赶回来肯定又饿又累。”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李木兰拦住要送她们的女儿,“这两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小弗,外婆明天你去上学,不许再请假了。” 赵凤云也连忙开口,“对,学习不能耽误了,小弗你去上学,接下来我们盯着就行。” 自己家的孩子作死,她和孙卫兵是父母,必须担着;小姑子一家能帮到这,她心里一辈子感激。 “外婆,舅妈,我可以找老师给我补课,你不用担心我。明天我和我妈再去供销社那边守着,一有消息就回来给你们报信。” 李木兰拗不过她,“明天应该就能找到你表哥了,后天你去上学,顺便去学校帮长元请一下假。” 孙长元和学校请了两周的假,现在还未返校,需要和学校老师那里去通个气。 梁书弗点头,“好。” 这次表哥肯定遭了大罪,回来后也得先休养几天。 这天晚上梁书弗睡得不是很安稳,脑子里一堆事情。 不知道舅舅和父亲找到了表哥没有,表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都怪她,给表哥出主意,让他在寒假里先去适应一下,要是表哥有什么意外,她以后怎么面对舅舅舅妈。 惶恐之下,梁书弗在心里和各路神佛求了个遍,又求了孙家的列祖列宗,在迷迷糊糊中,梁书弗半睡半醒了一会。 然后她又想起邻县供销社采购的一千多头花,这几天应该会有反馈了;又想起了商标厂的新商标还没去确认款式;还有给海市批发市场的电报都没有拍,天气日渐暖和,不知道顾老板那边羊绒料还没有了。 外面传来了鸡叫,她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舅舅和父亲今天早上肯定会传消息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身边只有瑶瑶,对面的片子床上空荡荡,那被子一看就是没人睡过。 梁书弗套上薄棉袄,推开了隔壁工坊的门。 见到女儿,孙秀芹从灯光下抬起头,先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然后道:“怎么起来这么早?” “你还说我,自己还不是在这做了一夜的衣服?” 梁书弗走过去摸了下母亲的手,“这么凉,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去年医生说的话都忘记了?” 孙秀芹有点心虚,“这两件衣服你陶阿姨急着要,再说不过是熬个夜,我在纺织厂的时候熬习惯了。” 梁书弗把自己搓热的手放在孙秀芹手背上,然后道:“妈,纺织厂的工作你要不辞了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孙秀芹愣了一下后才道:“我上了十几年班了,都习惯了。再说我上夜班也不累,下半夜还能打个盹。” “妈,我是认真的。” 梁书弗看着两台缝纫机,还有旁边架子上的布料,墙上挂着的样品。 “我看周姐姐现在已经上手了,等新房子造完后,裁缝作坊还能再添置一台缝纫机,到时候你一台,小来婶子一台,周姐姐一台。咱们把裁缝作坊变成服装厂。” “小弗,哪有那么容易。” 孙秀芹摇头,“衣服和食物不一样,食物吃了就没了,今天吃了明天还要买,而一件衣服可以穿上好几年。咱们做那么多衣服,卖不掉不都砸自己手里了?” 衣服越放越旧,也越不值钱。 “妈,咱们县城的纺织厂太多了,不论规模大小的话,光是咱们乡里就有七家纺织厂。这么多纺织厂里,效益好的有几家?咱们队里的纺织厂也只是半死不活的撑着罢了。” 今年过年,队里的纺织厂只发了每人两块毛巾,两块肥皂。 毛巾是大队里毛巾厂的产品,肥皂是隔壁大队肥皂厂的产品。都是纺织厂用自己的库存货和人家换的。 虽然毛巾和肥皂都很实用,但也可以看出纺织厂效益不好,否则就会和乡办的砂轮厂,水泥厂,海周纺织厂一样又发钱又发鱼肉了。 孙秀芹沉默了。 书弗说的对,厂里效益是真的不好。 现在她们厂里每个月的菜金就给两、三块钱,厂里说是等年底一起发,可等到年底发钱的时候,又只发了一半。 厂长说另一半等今年夏天前发掉。今年的菜金又是只发一点,这样下去只会越欠越多。 厂里职工不是没有怨言,但不干又能去哪呢? 孙秀芹倒是可以回来做衣服做头花,或者帮丈夫收农副食品,可真让她辞掉干了十几年的工作,她又不舍。 还有裁缝的生意现在看着是挺好的,但谁能保证生意会一直好下去? 万一之后上面出新政策,不给老百姓做生意,还要罚钱呢?又或生意不好了呢? 有一份工作,至少有份收入。 “小弗,我再想想。” 孙秀芹下不定决心,“你小来婶子也在纺织厂上班。” 梁书弗知道这事急不来,便不再劝,“妈,你去睡一会,我去做早饭。” 刚说完,仓库场外的那条石子路传来了自行车的“咔哒”声。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找人 “吴文箭!” 队长瞪大眼。 看热闹的人也炸开了锅,现场一片“嗡嗡”声。 “真的是吴文箭。” “啊!这个背影!我想起来了,前天晚上我去茅坑拉屎,就看到这个背影蹲在那撒尿。” 有人拍了下脑门。 “看那样子,好像已经回来几天了,怎么吴大妈昨天还说儿子在海市发财?”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吴大妈昨天晚上拿着一个大碗去她家的柴房,我问她干嘛,她还说喂野猫。” 吴老婆子这时也反应过来,赶忙来拉儿子。 “文箭!文箭!” 赵家大舅、二舅一下子将人围住,“好啊,你果然一个人跑回来了,我家长元呢!” 吴文箭却和听不见一样,只是哀求赵凤云,“你们别找公安,别找公安。我是被蒙蔽的,不是故意的。长元他找不到我肯定是去哪窝着了,不会有事的。” 梁书弗牢牢按住舅妈的手臂,不让她在情绪激动之下做出过线的举动。 “舅妈,我们进屋里去说。” 这里人多,不适合说话。 赵外婆也立刻反应过来,给了两个儿子一个眼神,让他们一左一右钳制住吴文箭往屋里走。 “队长,我们就是想问几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就走。” 她还特意和队长打了个招呼。 队长也不想摊这趟浑水,叮嘱了一句“注意分寸”后,就匆匆离开。 吴老婆子惊得还要喊,却被梁书弗一句话把叫声噎在了喉咙口。 “这位婆婆,你要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吴文箭做了什么,你就喊吧。要是你还想给儿子留点名声,那就现在去把看热闹的人请走,把门关上。” “你!” 吴老婆子伸出指头指着梁书弗,一直缩着的吴老头却跑起来,推着搡着将人赶出院子,还把门闩给栓上了。 “好了,大家进去聊吧。” 半小时后,赵凤云在大嫂二嫂的搀扶下,从吴家走了出来。 赵大舅赵二舅“呸”了一声,“吴文箭这家伙真不是人,明明知道自己干得啥勾当,撒起来谎眼不眨,还有脸说自己在海市混得好。自己偷鸡摸狗不算,还要坑害好人家的孩子。” 赵外婆瞪了两个儿子一眼,随即拍着女儿的后背,“别哭,至少长元没有参与,更是被蒙在鼓里,这是好消息。” 根据吴文箭的说法,孙长元只是跟着“捡垃圾”,并没有参与转运,贩卖公有财产,更没有偷盗公有财产。 至于孙长元现在在哪,吴文箭也不知道。 幸好海市距离虞县不远,那里整体比较富裕,出现谋财害命的概率不高。 吴文箭说他跑回来那天表哥出去摆摊了,梁书弗觉得事情大概是表哥摆摊回去撞见了公安上门,在害怕之下自己离开了租住处。 但是他的介绍信都在住处,这就导致他没有地方可去。 “舅妈,我去供销社等电话,说不定很快就有表哥的消息了。” “我和你一起去。” 赵凤云擦干净眼泪,对着母亲和兄嫂道谢。 赵外婆不放心,让二儿子跟着她们两人一起。 “正华,你和凤云她们一起去,有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我们。” 赵正华点头,“妈,我知道了。” “赵外婆,您别担心,表哥不会有事的。” 梁书弗握着老人冷冰冰的手。 老人经不起惊吓,不要到时候表哥没事,家里两个老人却病倒了。 “好孩子,谢谢你了。” 赵外婆紧紧拽着梁书弗的手,“麻烦你看着点你舅妈。” 这孩子能扛事。刚刚要不是她拽着凤云,凤云手里的刀说不定真要戳过去了。 后来在问吴文箭话的时候,凤云已经没了章法,也是她条理清晰的一点点,一桩桩问个清楚。 “您放心,我会陪着舅妈的。” 赵外婆看着儿子女儿两辆车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墨色中,叹了口气。 “回去做饭。” 梁书弗和顾明扬打了个招呼,就守在电话旁。 顾明扬给赵凤云和赵正华端来了热水,“喝点水暖暖身子。” 现在倒春寒,三人身上一身寒气。 “顾叔叔,今天要麻烦你了。” 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顾明扬却陪着他们等电话。 “这时候还和我客气什么。” 刚刚孙秀芹经的时候已经和他大概说了情况,“其他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嗯,我不和你客气。” 梁书弗看了眼蹲在电话机旁不肯挪动一步的舅妈,心里祈祷妈妈那边一切顺利。 没多久,电话铃声响了。 顾明扬赶紧跑过去接起来,在听了一句后,他冲着大家摇头。 赵凤云失望地跌坐在凳子上。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电话铃一直没响。 梁书弗麻烦顾明扬去镇上的国营面馆买了一兜子包子过来。 “舅妈,赵伯伯,你们吃点垫垫肚子。” 赵凤云摇头,“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舅妈你不吃饭哪来力气等消息?” 梁书弗将一个还带着热气的大肉包塞进她手里。 “小弗说的对,说不定等下还要骑车去接长元,你不吃饭哪行。” 赵正华跟着劝。 赵凤云捏着包子,咬了一口,心里想着不知道长元这几天吃饱了吗?睡哪里?有没有受伤?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顾明扬感觉去接,“喂。” 电话那头说了不知什么,他转过头看向梁书弗,“小弗,你的电话。” 梁书弗立刻接过,电话那头是吉秋萍的声音。 “奶奶。” “小弗,你妈现在就在我旁边。你苏姨也知道了,刚刚从虞县公安局打电话来,说最近没有接到海市公安那边的消息。刚刚高统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去海市公安打听消息了。 虞县公安这边没消息是好事,说明长元没有犯法。现在先确认他有没有去海市公安那边登记信息,还有你苏爷爷也托了人,让他们先去长途车站,招待所附近,还有长元之前活动的地方找人了。 一旦他们有消息,就会马上给我打电话。 对了,今天去海市的车票卖光了,我让你爸和你舅在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住一晚,坐明天最早的车去海市。等到了海市那边,你苏爷爷会让人接他们。 你妈今晚留在县里等消息,就住我这里。现在听我的话,你们都回去睡觉。我看长元很机灵,估计是身上没钱不能回家,也不能和家里联系。 明天早上和中午,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吉秋萍的一番安排,让梁书弗红了眼。 “嗯,奶奶,你也早点休息。” 梁书弗把刚刚那些话完完整整转述给赵凤云,“舅妈,我们先回去,海市那边已经有人帮着在找人了。” 其实刚刚梁书弗接电话的时候,赵凤云就站在旁边听着。 听到小弗干奶奶帮他们到处找关系找人,心里总算有了点着落。 她哭着笑着,“那个小猢狲,等他回来一定要给你奶奶他们磕头。” “好,等表哥回来,不仅要让他给祖宗磕头,还要给大家磕头。” 一旁的赵正华听到这些安排,心里也松了口气。 有这些关系在,长元一定很快能回家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不见了 河口村 仓库二楼 赵凤云哭得眼睛红肿,整个人都失了往日的精气神。 李木兰脸色也格外苍白,只不过这位老人强撑着,不让人看出她此刻心底的惶恐。 “舅妈,外婆,表哥怎么了?” “呜呜呜…” 看到外甥女们,赵凤云又哭了起来。 她的长元啊,她的长元啊…… “小弗,长元不见了。” 李木兰抖着嘴唇道,“你舅舅现在去长途车站买票去海市了。” 赵凤云的哭声更大了,“小弗,怎么办?你表哥会不会…会不会…” 她不敢说那个字,就怕自己一说出那个字,就成真了。 梁书弗只觉得一道寒气从脚底蹿到头顶,“外婆,舅妈,你们先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我回娘家送东西,竟然看到了吴文箭。” 吴文箭就是带着孙长元去海市的那个吴大哥。 二月初二正是龙抬头的日子,赵凤云割了两斤肉回娘家,说了几句话后她就要赶回家查看孙卫兵收回来的那些野鸭蛋。 孙家村也分田到户了,孙卫兵家分到了三亩八分的地,现在地里还冻着没什么农活,赵凤云和孙卫兵就把全部的心力用在了野鸭蛋上。 既然他们拿了小姑子家农副产品厂小一半的利润,两人都是实心的,本就认真负责的人干起来更是卯足了劲,只有这样她们这才对得起小姑子一家的信任。 前段时间听大勇说,大众饭店和县人民医院还要问他们厂收春笋和咸菜,总量十分巨大。 河口村所在大队有个竹签厂,厂子养了片规模不小的竹园,再过一个月就能挖春笋了。 大勇现在忙着和竹签厂谈合作,等谈成了,他们就可以找人去挖春笋。 因着大勇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春笋上,赵凤云就想着她要更卖力一些,所以连母亲大哥留饭都推了,急着往家赶。 为了快点回家,她就抄了娘家回孙家村的近路。 那是一条泥泞的田间小路,一侧是树林,一侧是农田和茅坑, 前几天下了雨,地上微微有些泥泞,自行车阻力有点大。 在过一个坑的时候,自行车龙头别了下,赵凤云差点摔倒。她稳了稳龙头后立刻跳下车,待将车子推出泥坑后,就看到一个人影往茅坑去了。 吴文箭?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吴文箭不是和长元在海市吗? 见那人弯着腰要去蹲坑,赵凤云就撇开头。 她刚转头要走,就见那人松开裤子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双方视线对上了。 那人看到她,连裤带都来不及系,提着腰就跑。 “别跑!” 赵凤云脑子“轰”一下,扔掉自行车就去追人。 两人在树林里追了一刻钟,赵凤云扭住了吴文箭的后背。 说到这,赵凤云的眼中全是悔意。 “我就不该相信他,吴文箭那家伙真不是人,他说在海市发财,其实是在给倒卖集体财产。公安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上家后,他得到风声只顾自己逃跑,将长元撇下偷跑了回来。 从海市偷偷回来后,吴文箭就藏在家里的稻柴房,除了家里人谁也不知道。” “那怎么说表哥不见了?” 梁书弗问。 “吴文箭回来后托了人去找行李,可他们住的地方已经换了人租。那人说没见其他人来取东西,也没有见过年轻小伙子。 长元他最是讲义气,要不是出事了,不会丢弃他和吴文箭的行李,更不会连个口信都不给家里捎?” 赵凤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虽跳脱,却是个办事妥帖的人。 梁书弗怕表哥被公安抓去了,“舅妈,吴文箭犯的事很严重吗?表哥跟着做了多少?” 赵凤云摇头。 “舅妈,我陪你去吴家,先把这些都打听清楚了再做打算。” 梁书弗说着就对梁勇道:“爸,你去开介绍信,然后去汽车站找到舅舅。要是能买到去海市的票,给镇上供销社打个电话留个口信给我们。” 接着她又对孙秀芹道:“妈,你去县城找干奶奶,请她联系下其芳奶奶。看看能不能找关系,问问海市公安局有没有表哥的消息。” 这种时候,也不管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了,能利用的关系都要利用起来。 梁勇和孙秀芹听了骑着自行车就要跑,梁书弗让他们都带上钱,“别省钱,该花就花。” 她又让妹妹留在家陪着李木兰,“瑶瑶,你和外婆在家待着,要是我们回来的晚,你们自己锁了门睡觉。” 梁书瑶懂事的点头,“姐姐,你们去吧,我会乖乖在家,和外婆一起等你们回来。 最后,她安抚两个已经慌神了的女人,“舅妈,外婆,你们不要着急,表哥那么机灵,肯定会没事的,说不定他就是买不到车票,等买到车票就能回来了。” “小弗,瑶瑶,谢谢。” 赵凤云一把搂住两个孩子,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不能慌,说不定长元还在哪个地方等着她们去找他呢。 赵凤云载着梁书弗飞快地到了赵家,然后带着赵外婆,赵大舅,赵二舅一家找到吴家。 吴文箭的母亲矢口否认,赵大舅推开拦着他的人,直接去了吴家柴房找人,却扑了个空。 赵二舅闯进了吴家,也没找到人。 吴母一边哭一边喊,“你们是强盗吗?我家文箭明明就在海市,孙长元不见了,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吴婶,我家长元是跟着你们家吴文箭走的,要是他出了事,我和你没完!” 赵凤云恶狠狠地盯着吴母,“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看。” 吴母被吓到了,但想到儿子和她说的话,依旧咬定不松口。 “你在这吓唬谁呢!你要是敢动我一下,公安可不是吃素的。” 赵凤云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拿起了吴母用来剁菜根的圆头铁刀。 “行啊,那你试试看!” 赵凤云举着到对准吴母。 吴母吓得哆嗦,“赵凤云,你别乱来。” 她看着慢慢多起来的围观邻居,看到了她们队的队长。 “队长,你快来评评理,赵家这是疯了!我们家文箭好心带她家儿子去海市发财,她儿子自己乱跑不见了,现在拿着刀对我喊打喊杀。真是丧了良心了!” 队长挤进看热闹的人群,看到赵家一家人围着吴家老夫妻两个,赵家出嫁的女儿还举着一把刀,心眼一下子吊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让吴文箭出来!” 赵凤云举着刀直指吴母,眼神凶狠,她又走近了几步。 “啊!!!队长救命啊!” 队长见状连忙上前,却被赵外婆拦住了。 赵外婆拉着队长哭了一通,“我的外孙跟着吴文箭去海市,现在吴文箭干了坏事逃回来了,我外孙却不见了。队长,我们就是来找吴文箭问问情况,赶紧把孩子找回来,他才只有十六岁啊!吴老婆子却忒可恨,不肯将人喊出来,她这是要逼死凤云啊。” 赵外婆的思路十分清晰,一下把话都说清楚了。 吴老婆子着急了,“我家文箭根本就不在家,你们少乱扣帽子。” “我舅妈说今天上午看到了吴文箭,吴家人又说人没回来,那我们就去公安那里坐下。” 梁书弗道,“这事我有经验,之前来我家偷东西的人,才一天就被抓到了。” 她抬高声音,“舅妈,我们现在就去镇上找公安,上次给我们家办案的崔同志就十分认真负责,一定会差个水落石出。” 梁书弗拉下了赵凤云高举的手,朝着她眨了眨眼,示意她看吴家屋檐下的一个角落。 赵凤云楞了下,然后扔下了手中的破刀,“走!” 两人说走就走,吴老婆子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到了门口。 “等等!你们别去!” 一个脏兮兮人从角落的柴堆里冲出来,吓了看热闹的人们一大跳。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买拖拉机 孙秀芹和梁勇是带着钱上门的。 傍晚的时候,梁书弗去陈阿炳家得知他正在筹钱,还差一点,想让陈阿炳通融一下,等他几天。 回来后就把事情和父母说了。 于是孙秀芹就和梁勇商量,把家里最近一段时间做衣服和卖野鸭蛋收回的钱借给梁建刚。 “妈,小叔公他们没来我家借钱,估计是知道我们要造房子,需要用钱。你就这么和他们说———” 梁书弗教自己的父母。 “婶子,小来,你们在头花厂帮忙每个月都有工资。现在你们家急用钱,我就把你们两今年的工资先支了出来。” 梁建刚和陈小来听了这话,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钱,她们家太需要了。 梁建刚看看妻子,再看看母亲,没有越俎代庖。 黄细妹心里热热的,“那婶子也不和你们客气了。秀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 “我也是。” 陈小来低低道。 “婶子和小来的手艺顶呱呱,平时都靠你们细心看着,我们才能把头花厂生意做起来。” 孙秀芹话说的漂亮,事情也干的漂亮,一份情别人承了后,心里不仅不难受,还通体舒畅。 梁勇在一旁使劲点头。 他虽然话不多,可肢体语言和脸上神情,都让人觉得很真诚。 梁书弗拉着他们全家一起学习的效果渐渐显现。 等两人走后,梁宝根喝了一口酒,“呲哈”一声,十分畅快。 “大勇家是真的不一样了。” 黄细妹和几个小辈纷纷点头。 大勇一家都是实在人,你只要对他好一点,他们就记在心里,有机会了一定报答回来。 瞧王大眼家,陈利东家,都是曾帮过他们的。 自己也不过是亲戚之间的搭把手,老婆,儿媳,两个孙辈,他们哪个没照顾到? 再瞧老大和老二一家,虽然有血缘,可大勇一家除了该有的礼数外,其他就没有了。 这是把情分都耗尽了啊。 梁宝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和眼瞎了的老二和刁钻贪心的老大一样。 梁勇憨厚孝顺,被伤透了心;秀芹母女则是恩怨分明,想要弥补缓和,怕是难了。 “建刚,明天一早,就拿着钱去把拖拉机买回来。记住,无论见到谁都不要透露风声。免得夜长梦多。” 手里揣着将近2000块,就怕有人动歪心思。 “我知道了。” 梁宝根又对着妻子儿子和儿媳妇叮嘱,“大勇他们借我们钱的事,你们千万别往外说。他们现在搞个体,本就惹眼,我们不能给他们惹麻烦。” 大家纷纷点头,“爸,我们一定不说出去。” 黄细妹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缺心眼。” 不说搞个体,就是梁老二那家搅屎棍,谁沾谁倒霉。 第二天,梁建刚买下了队里的拖拉机的事在整个大队传开了。 这也瞒不住,梁建刚前脚进了大队办公室,后脚就把拖拉机开回了家,一路上大家都看到了。 河口村的村民都去看拖拉机,一个个站着七嘴八舌。 “真买下来了?” “这得多少钱?” “听说要2000块呢!这梁宝根家可真有钱。” “啧啧,梁家二房三房可都有出息了,一个搞个体,一个买了拖拉机,日子越过越红火。” “哎,可不是。之前梁家老大一家最出挑了,一家工人吃公粮,现在倒是被其他两房比下去了。” 一帮人说着闲话,臧金宝听得心里的苦胆水拼命翻腾。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搞个体哪天说不定就成了投机倒把,再被抓进去。 不过梁老三家可真厉害,竟然手里有那么多钱。 上次问他们借点钱,还推三阻四。 “弟妹啊,上次问你们借一点钱,你不是说没钱吗?怎么有钱买拖拉机啊?” 臧金宝看到被一群老堂客围着,满脸红光的黄细妹,就吊着嗓子问。 黄细妹脸上笑容不变,“那时候没钱,可过年算了工分,刚刚分了地,就攒了一些。再问建刚老丈人、大舅子还有几个亲戚家借了千把块,勉强凑够了。” 接着她又道:“大嫂,倒是你们全家都是工人,大哥还是个小领导,怎么要问我们借钱啊?是不是利峰那边要用?我看董英对象家条件也不错,你要是真缺钱,可以多要一些彩礼。” 臧金宝被她说中心事,脸色一黑,嘴上强撑,“呵,我又不是卖女儿,彩礼什么自然按照习俗来。” 过年的时候,她和董英那丫头说了彩礼的事,让她多拿一些给弟弟做生意,等发了财肯定少不了她这个姐姐的好处。 没想到那死丫头竟然和她甩脸,说什么就按习俗要彩礼,她还要把彩礼和嫁妆全带去婆家;要么她干脆不嫁了,就待在家里当老姑娘。 气得她心口疼了好几天,彩礼这事到现在还没掰扯清。 臧金宝打算直接去准亲家母,她当时脑子坏了才和女儿商量,这种事就该大人定。 黄细妹说起这话头,肯定是听到那天她们吵架了,这个贱人真阴险,听人壁角。 赶走了臧金宝,黄细妹心情好多了。 其他人一听她们家欠了一千多块钱,心里的嫉妒也渐渐消散,反而庆幸和同情起来。 一千多呢,这要还到什么时候? 拖拉机再好,也没有钱好。有那一千多块钱,放在银行吃利息不香吗? 等人少少了一些后,梁书弗带着妹妹,拿着一些新染的红鸡蛋给梁宝根家道喜。 “小叔婆,建刚叔,恭喜你们添置了大件,以后日子和这台拖拉机一样蒸蒸日上!” 黄细妹看见两个丫头,笑得合不拢嘴。 她接过红鸡蛋,嗓音里都是欢喜,“怎么连红鸡蛋都准备好了?” “这些都是我们家的鸡生的,红料是妈妈一早去芳婶家借的。” 梁书瑶举着手,“我有帮忙染鸡蛋,小叔婆你看。” 梁书瑶手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的红色。 “哎呀,谢谢小瑶瑶。小叔婆给你洗手。” 她又招呼和孙女在一起说话的梁书弗,“大丫头,你带着小弗和弟弟去灶上吃酒酿小圆子。” “小叔婆做的酒酿可是咱们村上最好吃的,几天吃不到我就馋。” 梁书弗笑道。 “这有什么,等下给你装一碗回去,吃完了再来拿。” 说起自己做酒酿的手艺,黄细妹十分有信心。 “等我们房子修好了,今年冬天请小叔婆来帮我们做酒酿。” 梁书弗道。 “今年你们要造房子了?!” 她以为大勇家最早也要到年底开工。 不止黄细妹惊讶,就是进屋来拿香烟,给来看热闹的人发香烟的梁宝根也诧异。 大勇家刚刚给他们借了400块,造个房子要2-3000块,虽然可以先付一部分黄沙水泥钱,剩下的分工,电缆什么可以稍后再结算。 可造房子只要花三个月时间,也就是说在今年过冬之前大勇家要把这些钱都准备好。 更可况老电站要推翻,拆下来的砖块钱还要给大队里补钱,这最起码又要2-300块。 “嗯,爸妈打算等开春土地软了,先把宅基地上的老电站推了。然后去砂石场买黄沙,石子,慢慢把房子盖起来。” 在梁书弗的提议下,本来只打算造平房的父母决定造二层楼房,还要带个大院子。 院子做成封闭式,给父亲他们收货用,一楼除了灶房外其他空间全给头花厂和裁缝作坊;二楼则是一家四口的起居处。 这么算下来,至少需要4000元才能造起来。 梁宝根听后十分感慨。谁能想到梁勇与老二他们才分家不到一年,原本穷得连饭也吃不起的大勇一家,能有钱造房子? “小弗,瑶瑶,你们在吗?” 门外传来梁勇急切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分田到户 孙长元还没回乡,整个海周乡,不,是整个虞县,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阿炳拿着扩音喇叭,站在仓库场前面的那一个小台阶上。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咱们生产队要把田地分到每一家,以后大家各种各的,种多种少都靠自己。吃干饭还是喝稀汤各凭本事。” 这话一落,整个河口村就炸开了锅,聚集在一起听宣讲的人群七嘴八舌。 “啥?要把地分给我们?以后我们可以随便种了?” “不知道我们能分到多少?” 这些是能干的人家,分田之前日子就不差。 “队长,这是什么意思?大队是不准备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是啊,什么分田到户,种子咋办?化肥谁出?我们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这些都要自己买的话,不就是逼我们去死吗?” “我不同意!我要去乡政府里问问!我们做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种出来的粮食都交上去,这些年给国家做了多少贡献?现在我们老了,干不动了,不中用了,上面就要撇开我们,让我们自身自灭,真是大大的丧良心啊!” 这些是懒散惯了的人家。平时干活不积极,反正都是一个集体,他们就混在人堆里吃大锅饭,一年到头不出什么力,过得舒舒服服。 梁传根就属于后者。 他不敢冒头,心里又着急,于是在人群中挑唆着,煽动平日里那些偷奸耍滑的人闹事。 群情激愤之下,有人甚至要冲上台,被早就有准备,体格强健的陈军带着几个陈家子弟拦住了。 陈阿炳看着那些叫嚣着要打到他这个“帮凶”的人,冷笑一声。 “王小三,我记得你今天才四十六岁吧。你把父母赶到羊圈里住,你和你堂客和两个成年的儿子住大屋子,你们一家四个劳动力,全年工分数才比你年迈的父母两个老人多600个,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兢兢业业?还好意思说自己给国家做贡献? 你要搞清楚,是我们的国家政策好,才养了像你这样好吃懒做的人!” 被点名的王小三缩缩脖子,想要躲进人群里,却被梁建刚一把抓住不让他躲,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其余几个闹得凶的见状,不敢再起哄了,连忙缩回去。 陈阿炳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继续道:“之前国家养你们,让你们没饿死没冻死,倒还养出毛病来了?现在不养你们,就成了要逼死你们?那王小三,你把养大你的父母赶去羊圈,不也是把他们往死里逼。这事你怎么说?是不是应该给你父母一个说法?” 王小三的父母互相搀扶着,不停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旁边有人安慰,“王伯伯,你们也别难过,分田到户后你们自己种自己的,不要管王小三了,队长不会看着你们饿肚子的。” 王伯伯点点头,“陈队长是个好人。” 骚乱平息后,陈阿炳继续开口,“虽然咱们要把土地分给每户自己种,但这并不意味着组织放弃我们,不管我们了! 我们还要要遵循‘六个统一’原则,全队统一种植计划,统一购置、管理、使用大型农机具,统一规划和进行农田基本建设,统一机耕、机播等农田作业,统一供应化肥、农药等主要生产资料。 大家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只要努力干,就不会差!” 梁阿炳一口气说完,梁书弗带头鼓掌。 “好!以后我们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种地吃饭穿衣,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她站在最前面,脆生生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一家人齐心协力,顿顿都有大米饭,天天吃上炖鸡蛋!” 梁书瑶也跟着姐姐欢叫起来,“太好啦,这下我们可以顿顿吃大米饭了~” 小孩子欢喜的声音和“顿顿大米饭”的诱惑,让其他人也激动起来。 “好!我们跟着队长干!” “没错,解放前再苦的日子都过过,没道理自己有地了还过不好。” 在收到上级的工作后,陈阿炳也设想过各种阻碍。 但为了调动大家积极性,为了增产,为了让大部分社员过上好日子,分田到户必须执行。 刚刚王小三和其他人鼓动大家情绪,陈阿炳也有预料。 他也事先让几个侄子都守好,维持秩序。没想到梁书弗还站出来声援他。 “明天开始,大队会来人丈量土地,每家人按照人口都能分到口粮地。一级二级好土地混在一起大家抓阄,抓到哪块就哪块,你们私下怎么换自己商量,但最后大家都来我这签字画押。” 陈阿炳快刀斩乱麻,将分地事宜安排好。 河口村也没有多少集体财产,生产队有几头猪和羊,还有几个架子车,都评估了价格,按家庭人口,全部资产分到户。 至于生产队的磨面机则直接变成公用设备,谁家要用就去队里出个几分钱给队里会计。 抽水机和稻谷脱粒机本来就是农机站的,不存在分不分。 队里最值钱的是梁建刚一直开着的拖拉机,现在也直接开价卖了。 很多人都想要,但价格太贵,没人能拿出那么一笔钱。 梁宝根见状,一咬牙拿出了棺材本。 “建刚,拿着这些把拖拉机买下来,不够的给队里打借条。” “爸,我不能拿你的钱。” “又不是给你的,只是借给你而已,等你赚了钱再还我,反正我和你妈一时半会也用不到这些。” 梁宝根将那一叠五块,十块的钱推到儿子面前。 “你是拖拉机手,没了拖拉机怎么养家。让小来一个女人打两份工吗?” 梁建刚羞愧地低下了头,“可是要花这么多钱,我怕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梁宝根拍拍儿子,“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钱了,就是饭还吃不饱。现在不也过得挺好?人啊要往前看,只要肯干,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梁建刚点点头,“爸,还差一些钱,我去问人再借点。” 全新的拖拉机一台3000块出头,这台拖拉机已经有一些年头了,所以生产队折了一半的价,但那也要1600块。 梁建刚手里有500多块,这是这些年他和小来两人攒的,刚刚父亲给了他500块,还差600块左右。 “行。” 梁宝根叮嘱,“早点去,免得被别人抢先了。” 等等,黄细妹看丈夫儿子打定了主意要买拖拉机,便喊住了儿子,起身去屋里。 没多久她拿着6张大团结从屋里出来,“这些你拿去用。” “妈?” “头花厂现在每个月给我发工资,前几天书弗带着大家裁了一整天布料后,秀芹还硬是给我们每人塞了一个五块钱的红包。” “妈,这个你自己留着。” 一向胆小的陈小来忽然开口,最近一段时间她和婆婆一起干活,她发现婆婆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难说话。 “是啊,刚刚爸已经给了我不少了。” 梁建刚连忙道。 “怎么,嫌我给的少?” 黄细妹板着脸,将钱压在了那一叠碎票上。 “不是,这些你们自己留着,想买什么也活络点。” “你放心,我现在在头花厂上班,每个月都有钱进账。” 说起这点,黄细妹就骄傲极了。 她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没想到有一天也能去上班,月月有钱拿。 这和镇上,城里的工人有什么区别? 有了每月进账,她现在手头宽松了不少,想买啥就买啥。 这时,梁书平和梁书红两姐弟也过来,“爸,这是我和弟弟这些时间攒的,你拿去用吧。” 梁书红拿出塑料的小兔子储蓄罐,扣掉底部的红色旋钮,倒出里面一堆毛票。 “一共十一块三毛四厘。” “你们哪来这么多?” 这下几个大人都惊到了。 “我们去捡野鸭蛋,给大勇伯伯送去后就能换钱。” 梁书平有点心虚,这些大部分是姐姐攒的,他的拿到后就去买糖吃了。 “以后我会和姐姐一起更加努力的赚钱。” 他决定了,以后要少买糖,也把钱攒下来。 见两个孩子关系变得这么和谐,还这么懂事,陈小来更加感激丈夫的堂兄一家。 梁建刚人缘不错,在奔波了一个晚上后,借到了300块钱。 “还差200多块。” 能借的都借了。 “明天我去和你们小叔公家的堂姑家走一趟。” 梁宝根沉默了一会道。 “爸,这不太合适。” 梁魏已经出嫁好多年了,嫁了个不错的人家,与他们这些亲戚虽然客气但走动不多。 “你急什么?又不是要你低头,我老头子去。” 梁宝根道。 “小叔,小婶,你们在家吗?” 屋内正争论着,梁勇和孙秀芹上门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变故 孙秀芹下班回家,得知那一件高价呢料半成品衣服被人定下了,半天合不拢嘴。 “小弗,你可真是从不走空啊。” 明明是去县城交货的,竟然还能把带回来两个服装订单,还都是好料子,单价高的衣服,单件利润在30元。 “这些高级料子还可以进,做个几件不愁卖。” 陶颖工作单位的同事,平时她接触的人都是不差钱的主。有了陶颖这个开头,她们的服装生意就能撕开了中高消费人群的口子。 “嗯,等我拍电报给顾老板,让他给我们发两匹呢料过来。” 本来只是试水,既然有人买,那就先把原料备齐了。 “妈,还有藏青色的细棉布,格纹棉袄有不少人要,我看顾老板那边有同款布料,我们也进一些。” 第一件格纹棉袄被杜慧敏买走后,孙秀芹在年后从海市回来后又做了一件中等身材尺码的,送去供销社给当时和她约好的售货员李蓓蕾看。 李蓓蕾一看就喜欢上了,当即就买下了那一件。 碰巧那天是供销社发工资的日子,其他几个人售货员见李蓓蕾穿了好看,也纷纷要买,于是一下子定出去了四件。 “妈,我们头花的商标印得不错,咱们要不再印一些大号的当领标。” 梁书弗想起在海市百货公司看到的那些衣服都有领标,瞬间就和供销社里卖的普通衣服区别开来,档次一下高了。 她们家的衣服也可以缝一些领标,刚好亮晶晶这个商标注册的时候,使用范围写的是头饰、布艺、纺织类商品,将商标用在她们自己做的衣服上没有超出允许范围。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事。” 孙秀芹见女儿提起,便也说了自己的考虑。 “头花在供销社卖得很好,最近我在厂里上班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提起亮晶晶头花,要是我们做的衣服能贴亮晶晶的标,也会被更多的人知道。我担心的是供销社那边会不会不满我们这么做,觉得我这服装小作坊借了头花生意的光。” 梁书弗听后摇头,“虽然我们与供销社有合作,可亮晶晶这个品牌是我们自己的,只要我们用得合法合规,供销社那边无权插手。而且头花和服装都是装饰类,给服装贴标并不会影响头花的品牌形象。” “亮晶晶”这个品牌,她一开始的规划就是服装和配饰一起使用,只不过头花先找到了销路,才先用了。 随着服装小作坊的扩大,势必要加入品牌,这样才能和其他裁缝店竞争。 “那行,不过服装的领标图案最好和头花区别一下。” “我已经准备好了。” 梁书弗从抽屉中拿出一本活页本,这本本子里画着各种服装图,都是她平时看了供销社、杂志、电视的服装画下来的,有时候她在路上看到漂亮的服装,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本子画下来。 她翻到本子的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朵盛开的彩色牡丹花图案道:“妈,你看这个。” 孙秀芹拿过来一看,那是和她们头花厂的黄牡丹头花如出一辙图案。 再仔细一看,她发现了其中奥妙。 “这朵花竟然是一个‘亮’字!” 梁书弗笑着:“你在仔细看看。” 孙秀芹又仔细看了下,发现了牡丹花的花托竟然是两个“晶”字。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商标厂那边能不能绣出来。” 孙秀芹担心做不出这样漂亮的商标。 “这个不用担心,上次我去参加了他们的产品展览室,里面有各种成品,这样的难度他们完全可以解决。” 母女两个说着话,梁勇喊她们下楼吃饭。 刚巧赵凤云夫妇两刚刚将明天要送的货全部整理好,两人就留下来一起吃饭。 梁书弗看两人心情不错,便问:“舅舅,舅妈,表哥有传消息回来吗?” 距离孙长元去海市已经半个月了,除了一开始发了个电报回来,第三天打了一个电话外,就没再听舅舅他们提起过。 “出门在外,打电话发电报都不方便,再说有还有其他人和那小子待在一起,没什么好担心的。” 孙卫兵扒一口饭,大大咧咧道。 赵凤云拐了他一眼,然后道:“那小子上次来电话,说找了个住的地方,每天跟着吴家小子出去干活,看样子是吃了点苦。” “吃苦好啊,他自己不读书,非要出去闯荡,那就让他看看外面好不好闯。” 孙卫兵将一晚米饭干掉,拿起一个红薯啃。 “哥,锅里还有饭。” 孙秀芹生怕兄嫂为此吵架,连忙接过话头,给孙卫兵又添了一碗,还压得严严实实。 孙卫兵接过,“嗯,这红薯也好吃。” 他接着道:“哎,这时间过得真快,那小子下周就要回来了。” 赵凤云鼻子里哼气,“是谁每天晚上睡觉前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 孙卫兵医生尴尬,“我这不是怕他耽误学业嘛。” “舅舅,舅妈,我找初三的师兄要了一套笔记,等表哥回来对照着笔记学就行。” 梁书弗找了广播站的高昌礼借笔记,人人都说他高冷,其实师兄只不过是特别认真负责而已,才让人误会。 他还会给自己推介一些和学习有关的课外书籍,甚至还会把图书馆没有的书借给她看。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臭小子有你这个表妹帮他谋划,真是他的福气。” 赵凤云也担心儿子跟不上学习毕不了业,听到梁书弗这么说,就安心多了。 而此刻孙长元睡在废弃的垃圾场后面的杂草泥地里,铺着几块破纸板和撕裂的蛇皮袋隔绝潮湿阴冷的泥地,晚上再用破报纸盖在身上抵御寒冷。 那天他丢了货物后回到租住处,发现吴哥不见了,他的东西也全不见了。 他问玲姐,玲姐和赶苍蝇一样赶走他。 他又想起之前吴哥带他去收废品的地方,于是去收废品院子蹲人,结果院子门锁了,门外被拉上了警戒线,还有公安来来往往。 他脑中一个激灵,连忙避开公安视线拔腿就跑,无头苍蝇般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来。 那时天早就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跑了,现在在哪。 一天之内,带他出来的大哥不见了,住的地方没有了,货丢了,还看见公安去了之前他们活动的地方搜着什么,孙长元受得惊吓可不小。 这还不是最坏的,几个人拦住了孙长元,将他身上所剩的最后二十几块钱搜刮干净,打了他一顿后将他扔在路边扬长而去。 在冰冷的地上躺了整整一个晚上,孙长元脑子空空的,睁眼看着头顶黑暗的,远处工厂的大烟囱群如同怪兽,不停冒着烟,这里连颗星星都没有。 当天晚上,合衣缩在一棵树下的孙长元发起了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她想要的不是“普通” 梁书弗送完了货后,特意去看望了下吉秋萍。 陪着干奶奶吃了一顿午饭,她又把厨房的水缸打满水,抢着洗了浸在桶里的被子,又顺手扔了垃圾后,才和干奶奶挥别。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梁书弗遇到了隔壁胡奶奶家的陶颖。 她神色匆匆,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陶阿姨,您好。” 梁书弗与她打完招呼,就避开让她先走。 陶颖听到有人喊她,先是愣了下,看到人后回忆了下,她收起了脸上的郁色。 “你是吉阿姨的亲戚吧?我听我妈喊你小弗。” “是,我叫梁书弗。” 梁书弗也看出她心情不好,打了个招呼就抬脚要走。 陶颖也往回赶,两人擦肩而过后,陶颖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叫住了她。 “小弗,等下。” 梁书弗也停下脚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记得你妈妈会做衣服?” 梁书弗点头,“是的。” “我有一件衣服急着要用,你看能不能请你妈帮忙赶制一下?我知道这个请求有点突兀,但我确实比较急,价格都可以商量,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陶颖也是没办法了。她的小姐妹马上要结婚了,在很早之前她和小姐妹就约定,无论谁结婚,另一个人就帮新娘准备敬酒服。 因为工作忙,早些时候陶颖将这件事交给了母亲,麻烦母亲帮她找相熟的老裁缝做了一件红色大衣。 前几天母亲通知她裁缝做好了,于是今天她特意回来取衣服。结果翻遍了柜子都没找到那件红大衣。 原来是她嫂子见到母亲柜子里的新衣服,自说自话拿走穿了! 陶颖气得和嫂子吵了起来。 可她嫂子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情,只说是弄错了,以为是母亲给儿媳妇做的新衣服。 吵到后来,嫂子开始埋怨母亲偏心,不仅花钱给女儿做新衣服,还找借口说是给别人的,就防着她这个做儿媳妇的。 陶颖也不想母亲难做,也不想再和这种人多费口舌,当即出门去找裁缝重做一件。 现在的问题是老师傅不接急单,重新做一件大衣要排队到半个月后。 偏偏她小姐妹婚礼就在下周末,这么短时间,但凡手艺好点的师傅都没空。 现在看到梁书弗,陶颖想到母亲说过孙秀芹手艺好这件事。于是她脑子一热,就喊住了梁书弗。 “陶阿姨,我现在刚好要回去,我家离这里大约四十五分的车程,您要是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去我家看看有没有您喜欢的款式。” 梁书弗并没有急着一口答应,而是发出了邀请。 虽然她对妈妈的手艺很认可,可审美这玩意千人千面。 再看陶颖的穿着打扮,是极其时髦的。当下她是急着要找人做衣服,所以才病急乱投医。 那件衣服对她来说肯定很重要,事后要是她后悔了,但她们已经把衣服做了,与其到时候闹得双方心里不舒服,还不如一开始都摊开来,让陶颖看到了她们的实力后再做决定。 被这么一提醒,陶颖也微微冷静下来。 刚刚确实是她太着急了。其实没老师傅做的话,她可以去一次海市或宁市,那里的百货公司不缺卖高档衣服,她总能挑出一件上档次又合心意的衣服。 就是去一次海市或宁市很折腾,要是小弗母亲做出来的衣服不错的话,她就直接定下来。 这小姑娘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心思细腻。 之前陶颖还觉得才十来岁的小姑娘,有那么出挑吗?今天这么一番接触,果然是个玲珑心。 瞧瞧人家办事和说话,都老练的很。 刚刚小姑娘在听到她的请求后,并没有急吼吼的定下来,而是提醒她先去看看款式。 这哪是真的让她去看款式啊?明明是想让她冷静下,提醒她先去去看看她母亲的手艺和做衣服风格。 想到这,陶颖对梁书弗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行,那我们现在就走?” 梁书弗点头,“现在就走,您还能在晚饭前赶回城。” 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河口村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舅妈赵凤云和舅舅孙卫兵背着两大箩筐的野鸭蛋来他们家。 “小弗回来了?” 梁书弗看到她们也笑着道:“是啊,舅舅舅妈,这次又收了不少野鸭蛋啊?” “是啊,我手下那些兄弟,骑着自行车去长江边上的船户收蛋了。收到了不少。” 梁书弗:“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再不加点量,我爸要被几个饭店的采购叔叔堵着不让出门了。” 前几天,迎宾饭店的肖丰收来家里找父亲,说他们店里的野鸭蛋不够卖,想让父亲再给他们店多配一些数量。 如今的肖丰收,早已不再是当初第一次和他们见面时那个骄傲的城里人了。现在他面对梁勇家人,说话办事那叫一个客气。 毕竟野鸭蛋还真的只有梁家这边可以长期,稳定,大量的供应。 陶颖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问:“小弗,你们还收野鸭蛋?” 去年冬天,县里的几家国营饭店忽然推出了“虞县特产”——风味野鸭蛋,收到了广大市民群众以及外地朋友的喜爱。 难道这些野鸭蛋是梁家给那几家国营饭店供的? “对,我们的野鸭蛋主要供给县城的几家国营饭店。” 听到这个答案,陶颖震惊了。 给几家国营饭店供野鸭蛋,这生意可不小啊。 “并不是什么大生意,能给咱们县的工人兄弟姐妹们的餐桌增加一些乡野味,我们也很开心。” 梁书弗十分谦虚。 能说出这番话,陶颖对梁书弗更是另眼相看了。 有了这个插曲,陶颖在看到二楼亮晶晶发饰厂的牌子还是震惊了一下。 “原来文工团新歌舞的那些头花是你们做的!” 梁书弗:“陶阿姨,您也看了文工团表演啊。” “不止,我还近距离接触过。” 陶颖这会对孙秀芹的手艺越来越期待了,也有心情和梁书弗闲聊起来。 “我是咱们县日报的记者,在后台采访过文工团。” 这下换成梁书弗震惊了,“陶阿姨,您是记者啊。” 陶颖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听我妈说你的成绩很不错,还是你们学校广播台的一员。有没有兴趣中考报考相关专科院校,到时候也来我们日报当记者?” 梁书弗没想到陶颖连自己是校广播台一员都知道,她有点羞赧。 “目前我还没想那么多。我就想把书读好,把眼前的事做好。” 陶颖点头,“也是,你还小,可以慢慢考虑未来要走的路。” 难怪母亲一直感慨吉阿姨眼光好,甚至还感慨两姐妹年纪小了一些,否则可以和小军培养下感情,以后说不定能成一家人。 陶颖之前还觉得自己母亲年纪大了就爱瞎掺合,现在却真心觉得母亲的想法很不错。 这么好的小姑娘,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可不得抓紧了。 “陶阿姨,我带您去看样衣。” 梁书弗将陶颖带去了从头花厂特意开辟出来的一角,架子上挂着六七件样衣,墙上贴了一块镜子。 最后陶颖在那几件样衣中看中了一件枣红色灯笼袖无领大衣,自己则挑中了孙秀芹这次从海市带回来那块昂贵呢料做的大衣。 她一看半成品就爱不释手,当即就要试穿。 大衣是修身束腰宽,修长苗条的陶颖穿上后十分飒爽。领口拼接的红色天鹅绒布料,增添了陶颖的女人味,和她那头刚烫的,目前十分流行的大波浪卷发相得益彰。 “枣红色那件衣服我有尺寸,麻烦帮我加急,这件半成品能不能直接修改成我的尺寸?到时候我和枣红大衣一起取?” 说到这,陶颖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相当于要加急制做两件衣服。 “我可以加价,不会让你们有损失。” “陶阿姨,您这么说就和我们见外了。我干奶奶常说她一个人住在巷子里,平日都亏了街坊的照顾。我们全家一直想感谢胡奶奶陶爷爷,现在能帮上您的忙,那真是太好了。” 梁书弗一番话说得真诚又恳切。 陶颖也不客套了,“那行,我也不和你客气了。” 说着,她掏出了五十元。 “今天没带够钱,你先收下这些,剩下的下周六我来取衣服时给你们送来。” “陶阿姨,您工作忙,要是不介意的话,衣服做好了我让父亲送去胡奶奶家,他两天跑一次县城,至于钱,并不着急,等你们穿了合适再给。” 梁书弗这生意十分会做,人家住县城的,且听胡奶奶说自己女儿工作忙,周末都不见人影,送货上门的服务必须要有。 就这么一个举动,让陶颖的好感再次加深。 因这要参加好友婚礼,她这几天都把工作往前赶一赶,周末还要来乡下拿衣服的话确实还要再挤时间。 现在梁书弗这么一提议,倒是解决了她的问题。 “哎呦,你怎么这么贴心。以后阿姨一定给你介绍生意。” “那我就先谢谢陶阿姨啦。” 梁书弗笑眯眯的。 梁书弗对裁缝店未来的定位很明确。她们的产品不仅要有物美价廉的大众服装,她还想做海周乡独一无二的裁缝店,想做不输老牌裁缝店的新品牌。 可精湛的做工,新颖的款式,代表着高价,这样的高价需要高收入人群来支撑。 目前县城的生意就学校里的几个学生和老师,还有苏阿姨的两个朋友。要是陶阿姨这边能再介绍些新客户,裁缝店就算在县城有了稳定的客源。她们从海市扒回来的款式就不怕没销量了。 第二百六十章 双赢 对于马家发生的事以及关于马丽亚的流言,梁书弗丝毫不关心。 她从工艺品厂回来后,又查看了几个婆婆婶子们做的2款新款头花。 这款新头花是在海市百货公司得到的灵感。 海市拍摄了一部名叫《玫瑰》的科教纪录片,里面娇艳的红玫瑰在海市引起了一阵轰动。 海市头饰厂见状就做起了各色玫瑰发卡,塑料的、缎面的、呢料的应有尽有,摆放在海市百货公司的透明玻璃柜中,灯光一照,让人看见了就迈不开步子。 梁书弗站在那边看了十分钟,就卖掉了不少于二十个玫瑰发饰,平均一分钟两个。 海市的流行很快就会吹到周边县城,梁书弗立刻就决定要做玫瑰发饰。 于是她一回到虞县后,就联系高喜德找了各种布料,最终选定了一种中等厚度的红色丝绒布,这种布捏出来的玫瑰花型挺、色正,且成本合适。 要是这种红色丝绒布做成的玫瑰发饰卖得好,她就联系海市布匹批发市场那,直接批发一批次。 大大小小的玫瑰花,有的黏在不锈钢鸭嘴夹上;有的黏在钢丝发卡上;有的固定在发圈上;还有的做成宽大的发带式发箍。 “小弗,这个玫瑰发卡真漂亮。” 芳婶举着手中一枚 “玫瑰发箍也好看。” 陈小来赞叹,“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看的款式。” “还是婶子婆婆们手巧,才能做得这么漂亮。” 梁书弗也很惊讶最后的效果。 她的要求比较高,不仅要逼真,还要细腻。 但凡手上没点功夫的,还做不出这么好看的发饰。 “哈哈,那也多亏了你买回来的花。”芳婶笑。 一开始她们都不知道啥叫玫瑰花,虽然小弗给她们花了图案,但她们做出来就和月季一样。 后来小弗不知从哪搞来了几多玫瑰,有含苞待放的,有盛开的,大家一个个轮流观赏,小弗还将花瓣的形态和舒展姿态分解后画在那块黑板上。 她们照着实物和分解图案,一次次打磨,终于做出了各色玫瑰花。 “这些玫瑰发饰要是卖得好,那就给大家发奖金。” 大家的付出梁书弗都看在眼里,她也不是吝啬的人。况且适当的激励可以凝聚人心,她们亮晶晶头花厂刚刚起步,就需要大家拧成一股,将力往一起使。 听到还有奖金,大家都欢呼起来,干活也更是卖力。 黄牡丹发带到了交付的日子,梁书弗亲自到了供销社。 “朱主任,为了防止发带弄脏,我加了一层包装。” 朱志伟看了眼梁书弗手中的样品,眼皮一跳。 放在他们供销社内售卖的发带,此刻整齐的盘成一卷的放进了一个透明塑料袋,还在底下垫了一张白色印硬板。 他接过来,打开塑料袋一看,发现白色印制板背面还印着东西。 “这是?” “哦,这是佩戴方法。”梁书弗笑着解释,“我们亮晶晶的发带具有多种佩戴方法,买一根相当于买了三种不同的发饰。” 梁书弗找印刷厂印刷了一些小卡片,上面画了黄牡丹发带的佩戴方法,以及黄牡丹发带曾被文工团佩戴的事。 她还热情介绍,“对了,朱主任,我还在发带隐蔽出缝上了亮晶晶的商标。” 她将牡丹花翻过来,亮出了缝在下面的金银丝织线商标,“您看,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这是我们工厂的头花了,就算外面有人做类似的款式,只要认准商标就不会买错。” 朱志伟眼皮一跳,就他知道,是有人想走石书记和其他几个领导的路子,想来和亮晶晶抢生意。 梁书弗像是看不出他的异样,继续道:“以后凡是我们工厂的货,我都会用上这种商标。我们河口村全体亮晶晶工作人员一定不辜负党和领导的信任,将亮晶晶打造成咱们虞县一道靓丽的名片。” 朱志伟苦笑,看来有些人的算盘要落空了。 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他关心的是—— “那这价格?” 又是商标,又是卡片,成本肯定上去了。 “朱主任,您放心,我们签过合同,绝对不会乱涨价。” 梁书弗拍着胸脯保证,“虽然我们只是小小的个体户,但这点契约精神还是有的。” 朱志伟怀疑她是在内涵谁,但没有证据。 梁书弗也不是打落牙齿混血吞,黄牡丹发带不能涨价,可利润也没少太多,销量还上去了。 况且这还不是有新产品吗? “朱主任,我今天带来了新产品。您看到的这几样玫瑰花发饰,都是海市正流行的相似款。” 其实梁书弗可以仿照海市头花厂做一摸一样的款式,但她不想这么做。 一来大厂的材料和她不一样,就算她做出来了,也会被人拿来比较;再者她不想做低端仿冒品,那样她们的价格也卖不上去。 况且她既然决定要把“亮晶晶”这次牌子做起来,就要好好经营。亮晶晶的产品,款式可以借鉴参考大厂,但绝对不能抄袭。 朱志伟一看到她拿出来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小梁同志,这些头花的价格?” “鸭嘴夹3块6毛一个,发带发箍3块4毛一个,钢丝发卡最实惠3块钱就能买一对。” 听到这价格,朱志伟抽动嘴角,这还真是小梁同志的风格。 可他已经不会劝她降价了,因为卖得再贵,小梁同志也有办法卖出去。 “那产量?” “说来惭愧,亮晶晶的玫瑰发饰是由经验丰富的大师们纯手工打造,产量不会高,每样一周能出一百个。所以价格自然也下不来。” 闲来无视的农村·经验丰富的大师们.大妈们:不,我们可以做得更多。 可小弗和她们说不着急,慢慢做,贪快嚼不乱。 朱志伟一听这个产量就牙疼,这价格是低不了一点。 “小梁同志,之前几款发饰卖得也不错,你们还继续生产吗?” “那当然。” 梁书弗点头,然后看着朱志伟笑,“朱主任,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下。” 朱志伟看到她这样笑就心慌,他小心开口,“什么事啊?” “我们亮晶晶现在只在3个供销社有柜台,您也看到了,我们的发饰很受欢迎,那剩下十几个供销点,是不是也可以上柜了?” 朱志伟就知道梁书弗会给她出难题,他为难道:“小梁同志啊,这事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要上面点头才行,要不你自己去找下石书记,反正你们也熟,没什么不好商量的。” 朱志伟不想接这个手,他明知道上面有另外的打算,才不会傻傻的自己去撞枪口。 “朱主任,不瞒您说,我们亮晶晶发饰厂虽小,可也算是海周乡的试点企业了,有了政府的扶持,做大做强不是难事。以后我们的货肯定会往外销,只要供销社现在和我们绑定合作,以后不管我们的货多么畅销,我都会保证咱们供销社的需求。” 梁书弗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煞有其事,可朱志伟也不是没见识的小孩。 “小梁同志,你这是在画饼啊。” “朱主任,是不是画饼你很快就知道了。我会让您看到我的诚意,到时候还希望您考虑下。毕竟由您来推荐,然后做出成绩,和石书记拍板,是不一样的效果,对吧?” 朱志伟默然。 要是他推荐把亮晶晶铺在所有供销社,销量上去了,给供销社带来了利益,对他仕途十分有益。 商务局要新建一个糖烟酒公司,现还缺一个副手,马上就在全辖内竞聘,朱志伟早就蠢蠢欲动。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能动她 被“教训”了一顿后,梁秀梅瘫坐在地上,两颊高高肿着。 马曙光将皮带重新系上裤腰,对着梁秀梅道:“坐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烧水烫脚。” 梁秀梅不敢迟疑地爬起来,就去灶台那边烧水。 马曙光拿着筷子先吃起热在锅里晚饭,然后道:“你最好保证马丽亚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马曙光现在十分后悔娶了这样的老婆,除了年轻时一张脸还可以看看外,看家世,家世不行,要脑子,脑子不行。 她还愚蠢的教女儿去和镇上何家的那个儿子亲近,简直不知所谓! “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负责?要是换了别人家,像你这种未婚就勾着男人胡来的女人,就是大了肚子也别想进门。你自己下贱,还带坏女儿!” 梁秀梅听到马曙光贬低她,说她下贱,也不敢反驳。 虽然事情是两人一起做下的,可从她加入马家没两年,有次马曙光对她动了手后,这种话她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被骂没关系,偶尔被打也没关系,她现在的日子是她做姑娘时比不上的。 和她差不多条件的女人,现在一个个憔悴苍老,哪有她过得滋润,吃穿不愁,手里还有不少的钱。 马曙光越想越气。 他把女儿金尊玉贵的养着,可不是为了让她嫁给镇上没背景没能力的混子。 何嘉旺算什么狗东西?不过是有个嫁给县城副局长当填房的姑姑罢了。 以马丽亚的样貌,再考一个中专或高中学历,只要他操作得当,就能让她嫁给县城有实力的人家。 可这个蠢女人,却背着自己让女儿和那种癞蛤蟆来往。 “等下马丽亚回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脑子到底怎么长的!那种货色也能看得上!” “丽亚和何家小子只是玩得好的朋友而已。” 梁秀梅忍不住为女儿辩解。 她是教女儿要牢牢抓住条件好的男人,但女儿觉得何嘉旺条件还不够好,所以只是玩玩而已。 马曙光听女儿还看不太上何嘉旺,只是吊着他而已,心里稍微舒坦些。 他马曙光的女儿眼光就是要高点才对。 两人等马丽亚等到了九点半,人还没有回来。 “这么晚还不回来,她是要反了吗!” 马曙光想到可以卖个好价格的女儿就这么不值钱了,气得他又想揍梁秀梅一顿。 都怪这个蠢女人! “可能是什么事绊住了。”梁秀梅依旧为女儿辩解,不会心中隐隐有些焦急。 等到十点半,马丽亚还是没回来。这下梁秀梅坐不住了。 “曙光,丽亚不会出事了吧。” “哼!这会着急了?晚了!” 这么晚都没回来,马曙光快被气疯了。 “真是长本事了,还搞起夜不归宿的把戏。” 他压低声音,“她出什么事你能不知道?我看她和外面的野男人开心着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和何家交涉了。 丽亚可是他的掌心明珠,被何嘉旺这头猪拱了,不让他们大出血一下,岂不是亏了? 刚好他最近手头有点紧,还有何家那个县城当官的妹夫,他是不是也能沾点光?可以副厂长转正什么的。 梁秀梅一边盼着女儿真和何嘉旺在一起,一边又担心女儿出意外,“曙光,咱们去何家找找丽亚吧。” “糊涂!你找过去了岂不是说我们女儿不要脸倒贴吗?” “可这也太晚了,我怕丽亚出事。” 马曙光坚决不允许,“现在知道担心了,晚了!你给我老实待着,别闹得村上人尽皆知,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梁秀梅哭哭啼啼,但又不敢违抗马曙光的话,只能站在院子门口等人。 半夜十二点,马丽亚依旧没有回来。 “不行,我得去找女儿,她肯定出事了!” 梁秀梅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就要往外跑,被马曙光一把拖了回去。 “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 “曙光,丽亚肯定出事了,我们得去找她!” “江家那丫头说丽亚是自己骑车走的,说是去见朋友。什么朋友你不是心里有数?你现在到处去找她,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马曙光拉着梁秀梅不让去。 但梁秀梅对女儿的担心超过了对丈夫的恐惧,她剧烈挣扎,推开了钳制她的马曙光。 “啊!贱人!” 马曙光的脑袋撞在墙上,磕破了一层皮,随即发现门被拉开,梁秀梅冲了出去。 他恨恨地捶了下桌子,追了出去。 夫妻俩一路拉拉扯扯,把第八小队不少人家惊动了。 这下好多人都知道马曙光家的女儿半夜没回家。 马丽亚在水塔楼道里关了一夜,哭了骂,骂了哭,折腾了半夜,迷迷糊糊睡过去,然后又被清晨的冷风吹醒。 她发现关着自己的门已经开了,便踉跄着爬起来。 “何嘉旺!” 她疯了一样冲出去,在这个废弃院子里找人,没有找到后又跑出去,一路跑一路喊着“何嘉旺”的名字。 昨晚她是被何嘉旺关进去的,她要找那个瘪三要个说法! 废弃水塔距离纺织厂不远,马丽亚披头散发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纺织厂工人夜班下班时间。 有人认出了她,“咿?那不是马副厂长家的女儿吗?怎么从那里出来?” “她好像在喊谁的名字?” “我们去看看。” 一晚上加一个白天的功夫,乡纺织厂马副厂长的女儿和人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海周乡。 “啪!” 一个巴掌甩到马丽亚的脸上,“我的脸被你丢干净了!” 马曙光气得又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把马丽亚甩在地上。 “丽亚!” 梁秀梅着急的连忙去搀扶,“曙光,丽亚一晚上没吃没睡,身体本来就受不了。再说丽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怎么能怪她呢?” “妈——” 马利亚趴在母亲怀里痛哭,“是梁书弗,一定是她!” 马曙光盯着她,“你不是说把你反锁进去的是何嘉旺吗?和梁书弗有什么关系?” “我让何嘉旺帮我教训她,何嘉旺答应了我,结果却把我锁了起来,这里面肯定是梁书弗在捣鬼。” 梁秀梅瞪着眼,“那小畜生真是无法无天了!她不是爱找公安扯虎皮吗?我们也去找公安!” “对,妈,你不是认识那个张开吗?让他把梁书弗抓起来。”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受得苦,马丽亚眼中全是怨恨之色。 “他是红袖章出身,肯定知道很多折磨人的方法,我们给钱!只要他能折磨梁书弗,让那个小贱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给他多少钱都可以! 还有何嘉旺,我也要他付出代价!就说他和梁书弗勾搭成奸,为了讨梁书弗欢心将我拉去废弃水塔打骂——” “还没闹够吗!” 听两人越说越离谱,马曙光的脑子上的青筋狠狠蹦了几下,他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女儿! 一定是被梁秀梅这个婆娘影响了。 “爸——” 马丽亚十分委屈,她抬眼看向一向宠爱她的父亲。 “何嘉旺虽然不成气候,和这种人在一起也借不到什么光,但却不能得罪。他姑父好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出事了不会坐视不管。他那个姑姑是个睚眦必报的,肯定要为外甥出气。 还有梁书弗那,你不要插手。” “爸,难道为了她那个破头花厂,现在我们都要讨好她了!” 马丽亚不服气。 凭什么!为什么她要忍让? “动动你的脑子,你动不了何嘉旺,又用什么借口去找梁书弗麻烦?” 马曙光简直要被她的愚蠢气死了。 “再者被人知道你被一群街溜子拉去水塔,一整个晚上没有回家,你能得什么好处?你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被他一提醒,梁秀梅也回过神来,“对对对,我们可不能承认丽亚一夜未归,就说是发烧了,去卫生所挂水了。” “妈!” 马丽亚震惊地看着她,“你就这样放过那个小贱人?那我受得委屈呢?!” 说着,她就开始发狂似的大叫。 梁秀梅连忙搂住她,“丽亚,丽亚,你别这样,我一定帮你报仇!” 马曙光皱眉,就听梁秀梅道:“她不是最担心家里人吗?那就让她好好担心一下。” 听到这,马曙光不在意了。 梁家闹起来才好,那个头花厂他才有可乘之机。 听说亮晶晶头花厂接到了隔壁县供销社的订单,要是过年前谈成了,头花厂的生意放在海周乡纺织厂,还不是他的功劳?厂长马上要退休了,他争位置不是更顺利? 梁秀梅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在她耳边低语了几下。 马丽亚听后笑容越来越大,“妈!快一点!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好戏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吃点教训 马丽亚在小树林等了很久。 “何嘉旺该不会当缩头乌龟了吧。” 要不是为了避嫌,她早就跟着何嘉旺,好好看他怎么教训梁书弗。 又等了一会,天色暗彻底暗了下来。马丽亚看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七点四十了。 就在她不打算继续等下去的时候,何嘉旺匆赶来。 “丽亚。” “怎么这么晚?梁书弗呢?” 马丽亚急忙问,“你把她关起来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 树林中有点暗,马丽亚看不清何嘉旺的神色。但听到他这句话,她立刻眉开眼笑。 “她哭了吗?有没有求饶?” “当,当然,那丫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哭着喊着说不敢了,让我们饶了她。” 马丽亚心里狂喜,她靠上了何嘉旺的肩膀,没发现对方躲闪了一下。 “嘉旺,我就知道你厉害,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那贱小丫头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她去拉何嘉旺的手。 虽然何嘉旺长得丑,但还是有点本事的,这次从县城还给她带了礼物,马丽亚也就不介意稍微给他一些甜头尝尝。 “丽亚,那什么,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个丫头?” 何嘉旺避开了她的手,结巴道。 马丽亚自然想看,但她又怕被梁书弗见到自己后会报复自己。 梁书弗那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怕她发疯会伤人。” “你放心,那丫头已经被我们打晕锁起来了,闹不出什么动静。” 何嘉旺的话越说越顺溜。 最终,想要看梁书弗凄惨的心理战胜了心底的那点惧怕,马丽亚跟着何嘉旺一起到了乡镇上那座废弃水塔下。 “嘉旺,人呢——啊!” 马丽亚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推进了水塔下那个肮脏的楼道里,接着房门在外被锁上。 “何嘉旺,你干什么!” 马丽亚爬起来扑到门上,使劲拽门,发现自己被反锁后就开始使劲拍门板。 门板被拍得吱呀作响,可外面却好似听不见。 “何嘉旺!放我出去!” “丽亚,别怪我,我这是为你好。” 何嘉旺将门锁了后,劝道:“你别喊了,这里没人来。” “开门,开门啊!何嘉旺,你个混蛋!等我出来一定不放过你!” 马丽亚拍了许久,手掌都红了,依旧没人来开。 而何嘉旺在将马丽亚锁进水塔下后,便缩着脖子弓着腰,朝着等在大门外的人走去。 “大哥,我照你说得办了。” 宋征看了一眼反锁的门,手中的棍子被他耍得和杂技一样,何嘉旺小心肝不停颤抖。 他还记得这根棍子抽在身上的感觉。 宋征也不多说话,只留一句,“这身皮先寄在你身上,以后要是再敢对梁书弗动手,那我不介意将它们全打破了再撕下来喂鱼。” 何嘉旺抖得差点尿出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敢,不敢,我们绝对不会动那丫—小姑娘一下,以后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连看也不多看一眼。” 宋征将棍子轻松地折断,扔在地上。 他听见不远处水塔下楼道内的动静,“关一晚上再放出来。” “是,是,我一定照办。” 何嘉旺弯着腰目送那人离开,自始至终,那人上来就“哐哐”一顿打,连个姓名来历都没有说。 这到底是哪来的煞神? 马丽亚真是害苦他了,说什么小丫头那跟屁虫一样的表哥不在,一个人好下手。 放屁!走了个跟屁虫来了条狼狗,还是咬住了人不松口的那种。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身上的伤口,将马丽亚关一晚,一点内疚都没有。 马丽亚被关在狭小的楼道内,出口那扇门都必然锁上,通往水塔上方楼梯的那道铁门也被锈迹斑斑的大铁链缠绕着。 她拍了许久的门后,外面都没人开门,就开始咒骂起何嘉旺和梁书弗。 “放我出去,呜呜呜呜。” “梁书弗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何嘉旺,你这个混蛋!”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嗓子都哑了,眼泪也干在了脸上,楼道里的冷风吹过,一片冰冷。 她冻得瑟瑟发抖,凉风还不停往她衣服里面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呜呜呜,爸,妈,你们快来救我。” 此刻的马家也闹翻了天。 梁秀梅习惯了女儿每天晚归,但她并不在意。 女儿这是在奔前程呢。 可平时再晚,丽亚也会赶在丈夫下班之前回家。 丈夫对女儿的要求很高,不能和社会上的人来往,还要求她必须得考上高中或中专。 梁秀梅却觉得女人青春年华有限,所以马丽亚和何嘉旺来往的那些事,她不仅支持,还帮着隐瞒。 当然,女儿的成绩她也是一直瞒着丈夫。 到现在,马曙光还觉得女儿成绩不错。 “怎么还不回来?” 梁秀梅看着指针指向八点,鞋底都要被她走得磨掉一层。 “你干嘛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马曙光下班,就看到婆娘和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转圈圈。 “嗷?啊!” 梁秀梅被吓了一跳,然后立刻道:“没,没什么。” 可惜她的表情不自然,一下被马曙光看出了端倪。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哪有什么事,你吃饭了吗?” 梁秀梅去接他手中的公文包。 马曙光盯着她一会,忽然开口问:“丽亚呢?” 梁秀梅心中一慌,“她,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曙光,曙光,你做什么?” 马曙光推开她,往自行车棚走去,发现马丽亚的车子根本不在。 他指着梁秀梅,语气十分阴沉,“再问你一遍,马丽亚呢?” 梁秀梅这时候还结结巴巴想要隐瞒,“我记错了,丽亚今天去同学家做作业了,等下就回来了。” “哪个同学?” “就,就是那个江雪。” 马曙光恶狠狠甩了梁秀梅一个巴掌。 “贱人,还编写有的没的骗我。老江的女儿刚刚还来给老江送饭盒,马丽亚怎么可能是和她在一起学习!” 马曙光这么做并不是多么担心马丽亚,他愤怒的是梁秀梅竟然一而再的和他撒谎。 梁秀梅被打了一个巴掌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哀求,“我,我记错了。是她们班上另一个同学。” 马曙光想起老江女儿提到了开学考试排名,又想起小姑娘在回他话时,言语中的闪烁。 他心中已经对梁秀梅平日里对他说女儿成绩不错的那些话存了疑。 回到家,又撞见梁秀梅给女儿遮掩,他连问了两次还狡辩,这让马曙光十分恼火。 他直接拉着梁秀梅的头发,将她拖进屋子里关上门。 梁秀梅见他这番操作,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跪地求饶。 “曙光,曙光,我错了,啊——” 马曙光一脚将她踹倒,巴掌和雨点一样扇在她脸上。 “我以为你早该学乖了,既然你记不住我说的话,那我就再好好教你。” “啊……呜呜呜…” 梁秀梅叫了几声后,压下了剩下的叫声,“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另一侧的两间矮屋子内,马家老两口正在床上听收音机。 听到那边的动静,马老太嫌弃地撇撇嘴,“这梁秀梅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马老头则敲了敲烟袋,将收音机声音调搭了一些,继续听着他喜欢的京剧,还跟着“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袭击 梁书弗在工厂里待了半个小时,抽看了六十多条发带后,被肖春阳送出工厂大门。 “小梁同志,路上小心。” 肖春阳挥手。 “谢谢肖主任,明天还要麻烦你们。” 梁书弗笑着道。 在离开工厂后,她又和陪着她的高喜德道:“高伯伯,您快回去吧,高奶奶还等着您呢。” 高喜德看着已经变成鸭蛋青的天色,“我送你一段。” “真不用,我回去这一路都是大马路,进了乡镇公路后两侧都是农家宅院。” 高喜德想了想,从加工厂到海周乡确实都是宽敞的马路。 再说虞县这里的民风十分淳朴,虽不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但有啥事喊一声,大部分乡民还是古道热肠愿意帮忙的。 “那行,明天经过你们乡供销社,让明扬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这时候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电话只有在重要工作单位才有,河口村所在大队也有,但梁书弗和大队里人不熟,甚至还因个体工商户的事有点龃龉,所以她要打电话都是走供销社的路子。 “好,您快回去吧,别让高奶奶等久了。” 梁书弗挥挥手,踩着自行车就往来时的方向骑去。 办完了事后,她总觉得连回程都变得快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城乡交界处。 自行车头熟练地拐了一个弯,到了乡镇石子路。 “冠民!” 老刘推了推在一旁闲得抠脚的陆冠敏民,示意他看向路口。 陆冠民就见刚刚跟着的那丫头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走!跟上!等到了海周路和通江路交界口,咱们把她拦住。” 两人骑上自行车,悄悄地跟了上去。 两人跟在梁书弗后不远处,这时候有一些上中班的人陆陆续续在乡镇石子路上来来回回穿梭,再加上天色有点暗,隔着三四百米才有一盏路灯,梁书弗一时没有注意后面有人跟着。 半个小时后,梁书弗的自行车再次拐弯,马上就要从通江路转到海周路,忽然后面传来了“嘭”,“嘭”两声,接着就是有人的惨叫声。 梁书弗回过头,眯起眼看向距离她大约五十米外急转弯路上,有两辆自行车撞在了一起,地上摔了两个男人。 她想了想,没有多管闲事,而是将自行车踩得更快,火速离开。 在她离开后,急转弯后半截视线受阻处,一个人扛着自行车扔在了地上两人的身上。 路冠民和老刘一开始还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怎么骑车的!” “哎呦,痛死老子了!” 他们一路上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丫头,打算在转弯时一前一后逼停那丫头。 就在老刘打算弯道冲刺的时候,斜里蹿出来一辆车,将他们两人一起撞倒了,那人也被反弹到了一旁的田沟里。 直到一辆自行车砸在他们身上,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兄弟,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陆冠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面前站着的人。 那人的脸在阴影中不太真切,但他个子很高,也不是麻杆型,往那一站,对瘦小的陆冠民和中等身材的老刘来说,十分有威慑力。 在一番权衡利弊后,陆冠民决定示弱。 他身上没带钱,对方要劫财自己也没有损失。 哪知那人听到这句示弱后并没有停手,而是一把拉起他脖颈里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冠民!” 老刘扒开了车子,爬起来就冲着人挥起拳头,却被人牢牢接住,不能动弹。 那人轻哼一声,一脚踹过来直接将老刘踹翻在地上的车堆上。 老刘的后腰撞在那些钢铁架子上,疼得站不起来。 “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身上没有钱。” 陆冠民见转吓得声音都抖了。 “你们刚刚跟着那个小姑娘想干嘛。” 听到对方的声音,陆冠民愣了下。 看对方身手,他还以为是个和他们一样二十多岁的街溜子。可这声音分明还是个正在变声期的毛头小子。 他眼珠子转了下,正想说些什么。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往后推了几步,掐着他的人也从阴影中走出。 那张脸不会超过十五岁! “小兄弟,误会,误会,我们没有跟踪人。” 陆冠民的呼吸渐渐急需起来,“我们真的是寻常…路过…” “不说实话?” 宋征眯起眼,扯着陆冠民往路旁的水沟里去。 “这水沟虽然浅,淹个人还是狗的。”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按到水沟里去了,陆冠民大叫,“啊啊啊!我说,我说,我们就是看小姑娘一个人,怕她危险,跟在后面保护她。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啊。” “啊!呜呜呜——” 陆冠民鼻腔嘴里灌入冰凉浑浊的田沟水,“救…救命…” “咕噜噜…” “我说,说…” 宋征单手将人提起来。 “是何哥让我们拦住那个丫头,将她带去见他。” 陆冠民被提起来扔在地上,觉得自己一条命总算保住了。 “你们带路。” 宋征居高临下,望着地上两个杂碎的眼神就和看老鼠一样。 陆冠民就是个在镇上偷鸡摸狗的街溜子而已,何时见过这样煞气逼人的眼神,再加上刚刚的遭遇,现在他早就吓破了胆,哪还敢反抗。 至于老刘,被宋征那一脚踹得到现在都爬不起来。 何嘉旺蹲在旧水塔那的台阶上,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人。 “娘的,怎么这么久。” 二月的天还有点冷,他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太晚的话,马丽亚那妞又要和他闹了。 正等的不耐烦,远远传来了三辆自行车的声音。 何嘉旺脸上一喜,将抽得只剩一个屁股的香烟踩在脚底下狠狠碾扁。 “何哥。” 老刘率先进了破院子。 何嘉旺看他动作变扭,随口问:“怎么,骑车骑得扯到蛋啦?” 老刘脸上露出一个扭曲地笑,“呵呵,没有。” 何嘉旺不理他,问“人呢?” 只听到破院子那绣得已经不好开合的铁门发出“吱嘎”声,何嘉旺吓了一跳,连忙压低声音骂:“冠民,你搞什么?” 陆冠名推着车进来,同样姿势怪异,头上还湿漉漉的。 “人呢?” 他探着脑袋往他后面看去,只见黑暗中一个身量高他一大截的人正推着车慢慢走来。 何嘉旺心里嘀咕,不是说是个小丫头?怎么长得比他还要高一截? 月光照在那人的手上,以及那人手上的棍子——棍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跟踪 亮晶晶头花厂全部员工,甚至是孙秀芹、李木兰都过来帮着裁剪布料。 经过两天的时间,一千五百条发带的原料全部备齐,与“亮晶晶”的商标一起送去了工艺品厂。 头花厂当即开展了生产,一个下午就完成了450条发带的生产任务,第3天中午就把1500条发带全部做出来了。 肖春阳将电话打到高喜德那,高喜德又给海周乡供销社来了电话。 海周乡供销社的顾明扬现在是梁书弗对外的信息中转人。 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平起平坐,换成其他人肯定就不高兴了。 顾明扬一点都没有不高兴,他来接高主任的班之时,就知道了这个小姑娘不普通。现在亮晶晶头花卖得正好,他跟着一起沾光。 午休结束的时候,顾明扬骑着脚踏车到学校门口找梁书弗。 “小弗,肖主任那边请你今天去看下产品情况。” “那我今天放学后直接去工厂看下他们做的怎么样。” 这批货十分重要,不仅仅是因为要卖给外县供销社,更是“亮晶晶”这个牌子第一次面向大众。 梁书弗一定要亲自把好关。 “那我等你下课后一起去工艺品厂。” 顾明扬不放心一个小姑娘傍晚自己去县城。 “不用啦顾叔叔,您还是早点回家陪婶子吧。” 顾明扬是距离海周乡十几公里的任塘乡人,每天骑自行车来海周乡上班,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再加上他妻子怀孕已经八个多月了,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梁书弗便不让他陪同。 “县里的路我很熟,现在天黑的晚,我从工艺品厂回来也不过刚刚天黑。” 顾明扬被她说服了,“那我和高主任说一下,让他在那头等你。” 下午四点一刻放学,梁书弗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后,背着书包就往外冲。 自行车从校门口推出,她就跨上车子骑得飞快,那速度快到让蹲在校对面一家新开的早点铺子屋檐下的三个人措手不及。 “何哥,怎么办?” 何嘉旺一个巴掌往对方头皮上削过去,“怎么办怎么办,当然是追啊!” 被打的人“哦”了一声,然后跨上自行车就骑。 “诶,不对啊。这不是她回家的路啊。” 何嘉旺急着上车,才踩了一圈踏脚,宽大的牛仔裤裤脚被卡在了齿轮里,差点将他绊倒。 不好容易从车子齿轮中拉出了裤脚,上面不仅满是黑色油污,还被咬出了两个洞。 何嘉旺一阵心疼,这可是南边过来的最新款,穿上后显得腿长屁股翘,他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 要不是为了今天晚上的小树林,他还舍不得穿。 “何哥,你怎么样?” 另外一个留着寸头的尖脸猴腮的青年停下来问。 何嘉旺看着马上要转弯不见的背影,“冠民,你带着老刘去追人,看看那丫头去哪里!我在旧水塔那等你们。” 陆冠民听了后,矮小的个子骑着一辆二八杠飞去追梁书弗。 老刘见状,也跟着骑着车跑了。 梁书弗今天骑得很快,虽然她请顾叔给家里带了信,但要去回去的太晚,家人肯定要担心。 在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她瞥到后面有两个人,但她并没有在意。 这时去县城的大马路,有其他人也很正常。 但在连续几次转弯都看到那两个人跟在她后面不远处后,梁书弗不免皱起眉头。 她看看天色,加快了脚下的力气。 她骑的是新买的那辆24寸女士自行车,十分轻便,尤其在经过最后一段乡镇的石子路后,车子上了柏油马路,速度更是快。 “冠名,那丫头骑得也太快了。” 老刘骑着的是一辆老破车,那是他家修车摊用各种别人换下来的零件拼凑的。陆冠名那辆车也不新,比他稍微好点。 但陆冠民身高不足1米6,骑一辆巨大的二八杠车也挺费力。 “少废话,快跟上。” 陆冠民气喘吁吁。 可惜在一刻钟后,最后两人还是跟丢。 “冠民,怎么办?” 老刘那个慌啊,他们回去会被何哥骂死。 陆冠民看着眼前的三叉路口,推着车找了一棵树坐下休息。 “她不是还得回来嘛?我们等着就是。” 梁书弗回头,发现后面的两个人不见了,松了一口气。 可能真的只是碰巧,是她想多了。 梁书弗甩开了脑中那些不好的想法,继续往工艺品厂去。 “喂!” “梁书弗!” 在距离工艺品厂还有一公里左右的时候,梁书弗听到有人喊她,随后一辆自行车冲到了她旁边。 “宋征?”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县里?有什么事吗?” 宋征看了眼她背上的书包。 “我们找工艺品厂代加工了一批头饰,我来看看他们的成品。” 她们家现在在做什么,吉奶奶、苏阿姨她们都知道,梁书弗也没有瞒着头花的事。 “这才刚过完年多久,你这已经已经又干了一票大的了。等到暑假,我是不是要喊你一声梁总了?” 宋征他踩着踏板,不急不缓得跟在梁书弗旁边。 “不敢当,宋公子。我家就是做点小生意改善下生活而已。” 梁书弗看到了他手上戴着的手套,正是她在海市挑的那双。 宋征讨厌别人称呼他为宋公子,不过从梁书弗嘴里说出来,他只是挑了下眉。 “我要去五金商店那边给车子换个配件,刚好顺路,一起走吧。” 虞县最大的五金商店在工艺品厂附近,梁书弗听他这么一说,就将目光落在了宋征那辆奇怪的没有后车座,也没有后挡泥板的车子上。 “山地车?” “算你有眼光。” 宋征抬了下下巴,“这车零件不好找,只有五金商店那里有。” 梁书弗没有再问什么。 另一边,等着看宋征新得的山地车的几个人等啊等,等的脖子都要断了,还没有等到人。 其中一人忍不住问同伴,“大炮,征哥真答应给我们看车。” 被称大炮的人收回了自己朝着路边伸长的脖子,“废话,征哥又不是不讲信用人。” “那怎么还没来啊,从他们学校出来,过来也就半小时。” 另一个人问。 “可能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吧。”大炮也不确定,“废话什么,你们等不及就走好了,征哥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几个人实在想看那辆进口山地车,于是继续伸着脖子站在路边等啊等。 而他们等的人,潇洒地和梁书弗挥了手后继续往前汽车。 在看着梁书弗进了工厂后,宋征马上又折回来,找个了地方等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帮我教训她 江雪吓了一跳,转头见到了梁书弗正看着她。 “你是她妹妹,你不帮她?”江雪反问。 “我们关系不好,我干嘛帮她。可你不是马丽亚的朋友吗?” 江雪眼神闪烁了下,“丽亚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 梁书弗看着被孟春艳揪住了头发,新皮鞋被踩了无数脚,衣服被撕得扣子也掉了马丽亚,发出了一声“哦~” 江雪被她这一声喊得心神不宁,就听梁书弗又开口。 “江雪同学,纺织厂的工资不低吧,你怎么没有新衣服?” 江雪拉了拉自己短了一截袖子的旧棉袄。 梁书弗看到了她的动作,继续道:“马丽亚过年的时候来我家好生炫耀了一旦,说她爸爸是副厂长,家里一堆人送礼,吃得用得都用不完。说她爸爸工资高,她想要什么都给她买。” 她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江雪的表情。 见到江雪脸上既是羡慕又是嫉妒,还隐隐有着几分憎恨,她便继续道。 “对了,听说她大哥还拿着家里给的一万块钱去海市开厂了,说不定初中毕业后,马丽亚就要去海市自己家的厂里当官了。 我这姑父真厉害,工作十来年就攒下这么多钱,看来纺织厂待遇真不错。” “江雪,你怎么回事?” 马丽亚气冲冲地跑过来,对着江雪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你是不是故意看我出丑?” “你没看到孟春艳那个贱人和我动手吗!有好处时那么积极,遇到事跑得比谁都快。” 江雪这才回神,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就是遇到了梁书弗,想让她帮忙。” “梁书弗?” 马丽亚听到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想起在仓库里发生的事。 “对,我怕事情闹大了老师那边不好解释。这事只要梁书弗站出来说清楚她衣服什么价格,就能证明孟春艳是在胡说八道,她也没脸闹了。” 随后江雪一脸为难,“可是她拒绝了,还说不关她的事。” 马丽亚听到江雪要拉着梁书弗来对峙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在得知梁书弗事不关己的时候,气得狠狠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枉我以前经常把自己的衣服送给她,还不如剪了烧掉。” 接着她扫了眼江雪身上的旧棉袄,“你这衣服初一穿到现在了,怎么还在穿?我送你的那件棉袄呢。” 江雪拉了拉袖子,尴尬一笑,“那件棉袄太好看了,我不舍得平时穿。” 这话大大取悦了马丽亚,她好心情地道:“送你你就穿呗,藏着反而蛀出洞来。对了,我还有一件毛衣也给你吧,就是那件嫩黄的蝙蝠袖,你不是很喜欢吗?” 江雪愣了下,随后艰难地笑了笑,“谢谢丽亚。” 那件嫩黄蝙蝠袖真好看啊,马丽亚刚买的时候天天穿,她连摸都不能摸一下。 有次她帮马丽亚打午饭,跑得急,撞上了走在前面的马丽亚,在那件衣服的胸口处留下了一条酱油渍,马丽亚在食堂狠狠骂了她一顿,从此后马丽亚再也没穿过那件毛衣。 还有马丽亚“送”她的那件棉袄,确实是去年县城供销社的新款。可马丽亚穿着它和何嘉旺出去玩的时候弄破了,肩膀上有一条缝合后的长补丁,就和光滑皮肤上的伤疤一样。 不仅丑还显眼。 江雪并不想要它,至少她穿自己的衣服,没人注意到衣袖短一截。 她想到梁书弗和她说的那些话,脑中有个想法。 “丽亚,你怎么了?远远就见你翘着个嘴巴。” 何嘉旺从背后将马丽亚搂住,还用粗短的手指刮了刮她翘起的嘴巴。 马丽亚转过头,一脸委屈的要哭不哭。 何嘉旺一看就着急了,“丽亚,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还不是我那个表妹。” 马丽亚挽着何嘉旺的胳膊,“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好心去给她家送年货,结果她看到我穿着的新衣服,竟然拿着剪刀偷偷剪我衣服。被我发现后,她还拿剪刀指着我威胁要剪掉我手指头,幸好我妈及时赶来。” 说着,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何嘉旺心疼地搂过她,柔声安慰:“竟然还有这样嚣张的人!” “她何止嚣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之前还吓唬我、我妈和外婆,说要给我们吃的菜里下农药。” 马丽亚双眼泪朦朦,“嘉旺,她那个表哥这学期没来上过学,现在她每天都是一个人上下学。你找老刘他们帮我教训教训她,好好杀一下她的气焰。” 何嘉旺听到这话有点迟疑。 他现在是县纺织厂运输队的司机了,虽然只是学徒,可凭他姑姑姑父,他转成正式工不过时间问题。 其实从他去县城上班后,他一心想找个县城姑娘谈朋友,于是对马丽亚就没那么上心了。 毕竟马丽亚虽然长得漂亮,可才十六岁,到底是缺了点成熟女人的韵味。 她还总爱和自己耍小脾气,何嘉旺也有点不满。 他自认现在是半个县里人,有份前途无量的工作,以后吃穿不差,他可以挑个长得不错,条件更好的城里姑娘。 可是何嘉旺长得丑,想得美。 他那条件,条件好的城里姑娘根本看不上;条件不好的城里姑娘吧,还不如马丽亚。 在多次和工厂几个条件不错的姑娘献殷切失败后,何嘉旺放假回到镇上,又遇到了马丽亚。 这次马丽亚对他态度多了不少,于是两人又联络了起来。 见何家旺依旧犹豫不决,马丽亚心里对他的胆小畏缩十分瞧不上。 可她没有别人可以用,于是她软着身子,靠进和她差不多高的何嘉旺怀里。 “嘉旺,你就这么让别人欺负你女朋友吗?”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拉着何嘉旺的手。 何嘉旺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一时激动就什么都顾不了答应了。 “好,我一定帮你教训她!” 马丽亚不满意这个答案,之前何嘉旺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个小贱人还不是逍遥了小半年。 她拉着何嘉旺的手环上自己的腰肢,“明天放学,你将她带去废弃水塔,好好教训她一下。完事后我在纺织厂后面的小树林等你。” 何嘉旺感到手下的柔软,咽了咽口水,“包在我身上,以后让那个丫头看到你就服服帖帖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炫耀 孙长元在外溜达了两天后,就去摆摊了。 他卖得是从一个大摊贩那里批发来的纽扣、针线、顶针之类的杂货。 又过了三天 孙长元在这三天内只卖出了不到十来样东西,连吃饭钱都赚不回来,更不要说本钱了。 于是他找人套近乎,跟着那人多一片工厂附近摆摊,那里平时会有一些小摊贩集聚,相当于一个微型集市。 结果还没待多久,就被工厂里的门卫人撵着走。 在推搡和奔跑之间,货掉了一大半,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等他找到住处的时候,却发现玲姐“借”给他们住的地方已经住了其他人,吴哥也不见了踪影。 他抱着被人丢出来的铺盖,望着黑黢黢的四周,不知道接下来去哪。 先不说孙长元这边,开学后海周中学立刻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 成绩在周五早操结束后贴在了黑板上。全校三百多名学生的名字都在上面。 段宜春看着自己又排在梁书弗之后,又气又委屈,还带着一点无奈。 上学期没有一次考过梁书弗,她整个寒假每天都在看学习,还特意去县城的书店买了参考书。 怎么还是考不过那人。 “小弗,你又是咱们班的第一名啊!” 何丹霞拉着梁书弗,比自己得了第一名还开心。 “你也有进步,这学期一起加油啊。” 梁书弗弯着眼睛。 “嗯,都亏你给我整理了一份复习计划。” 何丹霞这次考了第九名,期末考试她的成绩是第十一名,且是她上学期最好的成绩。 平时小测验,她的成绩一般在十七到十三名之间徘徊。 期末考试前那段时间,梁书弗看了她的错题情况,帮她梳理了知识点,让她有针对性复习,才获得了期末十一名的好成绩。 考试结束后,梁书弗又给了她一份复习计划,有知识点,有校图书馆里推荐书籍,还有一些手抄题目。 寒假里她一边在家干活一边复习,开学就有了这么个大惊喜。 站在旁边的几人听闻,都想要,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什么资料,班长,你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副班长杨志刚替大家开口。 梁书弗点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当然需要啦,谢谢班长!” 梁书弗的第一名从来都是断层式的,平时他们看着她在学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想知道她是怎么学的。 “那等下回教室我把寒假的复习资料拿出来,还有这学期的学习计划。” 一听到还有这学期的学习计划,大家更是惊讶,新书本才刚拿到,班长竟然已经做好学习计划了,她还愿意分享给大家。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段宜民看着和大家言笑晏晏的梁书弗,咬了咬嘴唇后上前。 “梁书弗同学,你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大家都看向梁书弗。 上学期一开学段宜民就单方面挑衅梁书弗,被压下去后在班上就独来独往。但大家都知道她一直憋着气想超过梁书弗。 可惜这次考试又是第三名,和第二名总分差了一分,和第一名的梁书弗却差了十二分,因为第一名的梁书弗是门门满分。 梁书弗笑了,“当然可以,段宜民同学。” 梁书弗不讨厌段宜民,那不过是一个骄傲又高傲的小姑娘而已。 在被打击后,她并没自暴自弃,没有再酸言酸语,更没有使手段抹黑打击对手,而是不断鞭策自己,提升自己的实力。 段宜民的成绩除了开学那次考试时第五名外,后面一直很稳定,她和班上另外一个腼腆内向的女生轮流坐第二,第三名的位置。 现在她开口问自己要复习资料,梁书弗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压过对方一头的洋洋得意。 段宜民看到梁书弗的笑脸,先是一愣,然后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站在不远处的江雪看着这一幕,随后撇开了头。 “江雪,我喊你没听见吗?” 一身簇新红呢大衣,脚蹬柔软小皮鞋的马丽亚看到她慢吞吞走过来,翻了个白眼。 “丽亚,刚刚大家都在说成绩,我一时没听见你的声音。” 江雪低声道。 “成绩有什么好看的。” 马丽亚不是出来看成绩的,而是来让更多人看到她的新装扮的。 过年的时候,家里给了她大哥一万块,马丽亚知道后大闹一场。 她不清楚家里有多少钱,但一万块是多少她却清楚的很。再加上父母爷奶的态度,她知道这笔钱有可能动到他们家的家底了。 过了年她都十六岁了,过两年就可以结婚了,现在家里把大部分钱都给了大哥,那她的嫁妆怎么办? 于是马丽亚闹着要父母爷奶也给她一笔钱。 马曙光当然不肯,还狠狠训斥了她一顿。 两个老的也不肯,说什么已经没钱了,其实他们就是偏心,重男轻女,把钱都给大哥。 最后闹得实在没办法,梁秀梅就给了她两百块的压岁钱,还许诺大哥赚了钱后一定给她更多。 还带着她去县城的老裁缝店里做了两套衣服。 她一下就看到了在梁书弗家看到的那种红呢料子,没想到那料子竟然要8块钱一尺。 梁秀梅嫌贵,让她换个其他的布料,可一想到梁书弗那小贱人也能穿,她就必须也要有。 于是马丽亚在店里和梁秀梅大闹一场,最后梁秀梅实在没办法,只能给她做了一件,回去后还和马曙光撒谎只要4块钱一尺布。 衣服是昨天晚上梁秀梅骑车去县里取回来,鞋子则是她父亲朋友来拜年时送给梁秀梅的,她看着喜欢,即使大了半码,也向母亲讨了过来。 马丽亚的眼神往大黑板上瞄了一眼,江雪连忙拉住了她。 “确实没啥好看的。丽亚,你这件衣服真好看,鞋子也是皮的,很贵吧。” 江雪知道马丽亚是出来炫耀自己的新衣服新鞋子的。可自己却是要学习的,她整个寒假都在家里偷偷学习。 这次她的考试排名比期末上升了四名,刚刚马丽亚只顾着拉扯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注意到。 马丽亚不仅自己不学习,也不想和她“亲近”的人学习好,否则就是背叛她。 要是她知道自己偷偷学习,肯定要发脾气。 可她在家里爹不疼娘不爱,没人为她的前程考虑,之前她为了过得好一点讨好马丽亚,现在马上要毕业了,她不想没书读,随便被嫁出去。 况且她已经有了目标了,但那家人家不会选一个时候初中毕业的普通人家的女儿做儿媳妇。 马丽亚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摸着自己身上红的和街上卖得冰糖葫芦一样的料子,得意得道:“这可是8块钱一尺的全羊毛料子,是从内蒙运来的毛料,可难得了。 还有这双皮鞋,是正宗头层牛皮,防水保暖,穿了后冷风都进不来。” 她正炫耀着,孟春艳刚好从旁边走过。 “呵,8块钱一尺?你这牛也吹得太大了吧。前天我看到梁书弗身上的衣服也是这样的料子。你不是说她家很穷吗?怎么和她穿一样的料子?” 自从孟春艳被逼着在同学们面前和梁书弗道歉后,她就恨上了梁书弗。 后来她知道马丽亚是梁书弗的亲戚,加上她曾偷偷和老师告过马丽亚的状,孟春艳就觉得是这对姐妹是故意联合欺负她。 马丽亚听到她提起梁书弗,恨得牙痒痒。 “你懂什么,很多东西只是表面看着像,实际却差着十万八千里。我身上的是内蒙运来的纯羊毛料子,她身上的不知是什么臭鱼烂虾。也就是你这种没见识的穷人,才会觉得一样。” 孟春艳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家里也很宠她,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用。 她十分讨厌人家说她家穷,这会马丽亚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孟春艳自然不干。 于是两人先是吵,后来干脆动起手来。 江雪见状,默默退到了一旁。 她才不会上前帮马丽亚,免得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要被老师批评。 “江雪同学,你不去帮你朋友吗?” 有人在她背后说话。 第二百五十三章 和他想的不一样 孙长元年初七一早跟着他外婆村上的吴哥去了海市。 长途车停停开开了半天,他终于站到了自己心心念念都要来的海市。 “长元,把东西拎好了,跟紧哥,别走丢了啊。” “好了,吴哥。” 孙长元跟着吴哥在长途站外七拐八弯,路过了好几个公交站,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停下。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孙长元走得满头大汗,他气喘吁吁,“吴哥,吴哥,我们不坐公车吗?” 他有点疑惑,他姑和他说过,大队里开介绍信的招待所有点远,但是长途车站外不远就有公交车,倒一次车就到了。 “坐什么公交车,快跟我走。” 吴哥头也不回,急匆匆道:“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要不是等你,我昨天就来了,也不用跑得这么着急。” 孙长元听到这话沉默。 本来说好年初六出发的,但父母坚持要他等姑姑一家回来说说海市的情况,特意去吴哥家请他晚一天出发。 他背上的蛇皮袋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一些洗漱用品,大部分是耐放的实心大包子和酱菜。 沉甸甸十几斤的包子和两大罐子酱菜是他出发前一晚上,母亲忙了一夜的成果。 他扛着这三十来斤的东西,哼哧哼哧走了一个半小时,来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巷子里。 “玲姐,在家吗?” 吴哥走到一个石棉屋顶上长满了杂草的矮破房子。不,这甚至连房子都称不上,就是临时搭出来的棚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一个穿着件脏到看不出颜色花色的中年女人推开了姑且算“门”的木板子。 “小吴啊,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说好初五就来的嘛?你这样不讲信用我很难办的呀。你也知道我这屋子有多抢手,每天都有人来问租不租。” 女人说话间带着浓浓的海市强调。 吴哥小心陪着笑,“对不住了玲姐,是家里有点事晚出来了两天,您放心,这两天的钱我一定给您补上。” 听到这话,玲姐才勉强满意了,“我也是看你一个外地小青年不容易,才好心把房子借给你住。” “是,是,谁不知道玲姐最是热心肠了。” 吴哥附和着,总算哄得玲姐开心了。 她一双狭长的眼睛扫过站在一旁有点局促的孙长元,掐着声音问:“这又是谁啊?” “哦,这是我老家的一个亲戚,还在读初中,这次寒假跟我出来一起见见世面。” 吴哥连忙推了下孙长元,“长元,和玲姐打个招呼。” 孙长元愣楞地和陌生女人点了点头,“您好。” 玲姐见他木楞楞不机灵的样子,皱皱眉。 “小吴,我这房子不大,你一个人住也就算了,两个人住要小心,别弄坏了东西啊。” “是,是,我们一定小心。” 送走了玲姐后,吴哥带着孙长元进了那个棚户。 一踏进去,一股难闻的湿霉味直冲鼻子,里面还夹杂着有点酸酸的味道。 屋子里特别暗,唯一的光线就是他们进来的门。 就着那一点微弱的光,孙长元勉强看清楚棚户里的陈设。角落里摆着一片木板搭着的床,上面垫着黄黑色的破絮子,凹凸不平的黄泥地上有两个油漆桶充当凳子。 房间内拉着几条尼龙绳,上面挂着一些肮脏的塑料瓶。 “吴哥,我们住这?” 孙长元一边抬头观察,一边问。 吴哥点头,随意的将自己的蛇皮袋扔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被子扔在木板上。 “不然你想住哪?招待所?我们来这里是做小生意的,进出招待所不方便;再说海市的招待所一天再便宜也要三四块钱,好不容易赚两个钱全给别人了。 我们出来闯荡,能省一点是一点,这样才能攒下钱来。” 孙长元觉得吴哥说得有点道理,出来讨生活当然是要节省,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吴哥说海市遍地金子,好赚得很,每天钞票大把大把进口袋,过年回乡的时候也是阔气得很。 听外婆村上的人说,吴哥带了不少好吃好喝的东西,家里糖果瓜子不断,那怎么会住这地方? 刚刚他看到吴哥给那个玲姐一张五块钱,合计下来一天1毛7分都不到。 “长元啊,哥和你说,要在海市找个落脚的地方可难了。刚刚你也听到玲姐说了吧,大把的人想租,还是我和玲姐关系好,才让她给我留着。” 孙长元点点头。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但接下来的发展让孙长元万万没想到。 吴哥所谓的“捡黄金”的大生意,就真的是捡,不过是捡垃圾。 在去垃圾堆翻了第三天,拿着捡来的东西去一个堆满垃圾的大院子里换钱后,他的信念动摇了。 吴哥见状“哧”了一声,他对着孙长元摇头。 “瞧不起捡垃圾?” 孙长元迟疑了一下,“没有。” 他并不是看不起捡垃圾,他家穷得吃不起饭的时候,也看到过周围有人乞讨,只不过这和他想得来海市干一番事业不一样。 吴哥忙了一天,大口灌了一口冷水,“捡垃圾也看在哪里。这可是海市,一百年就是咱们国家最繁华的地界之一。这里的垃圾放到其他地方都是金疙瘩。” 孙长元看吴哥光喝冷水,就拿出了自己的大包子和酱菜,递过去。 吴哥也不客气,接过来咬了几口,才继续开口。 “吴海市是个好地方,现在政策也比我们那好。像我这样从外地赶来赚钱的人越来越多,但能留下来的却不足一半。 哥也不和你虚头巴脑,否则也不会带你一起出来。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累。 因为我们没有户口,没有技术,更不可能在这里招工。能靠的只有我们的手。” 他吃了一个大包子填了下肚子后,将剩下一个大包子推回去。 “不过你和我不一样,你脑子从小就好,现在马上就初中毕业了,只要努力一把就能上中专,或者上高中。读了书后就能有更多干活的机会。你瞧那个垃圾场里看门算账的,也是外地的,就是因为高中毕业,现在一个月能有四十五块工资,还包吃包住。” 吴哥的语气里带着羡慕。 对于读书的话,孙长元只是听了听,心里却不是很当一回事。 不过捡垃圾也不是他想干的,他做了个决定。 “吴哥,我明天想自己出去转转。”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当然稀罕 稀罕还不至于,但舍弃还是有点可惜。 “这事我得和厂里领导商量下。” “肖主任,要尽快哦,明天不能给答复,合作就取消了。” 肖春阳本想说又不是买白菜,怎么可能这么快定下来。 哪有人这样谈生意?她真的是认真的吗? 但在对上小丫头虽然笑着,却异常认真的眼睛后,这话他默默吞了下去。 “我会尽快。” 肖春阳站起身,和两人告辞。 待人一走,高喜德就摇头,“小弗,你也真是敢说。” 供销社一共就接到一千条发带订单,她直接加了五成,还说什么第一批。 哪来的第二批?! 影子都没有的事。 梁书弗:“这一批里的1500个中,给咱们虞县供销社的就500个,其实并不多,我还打算让工艺品厂那边第二批继续做1500个。” 她站起来提着保温壶给高喜德续了一杯茶,“高伯伯,目前亮晶晶头花厂的产品只在供销社的两个点有摊位,但按照我们产品的受欢迎程度,石书记应该很快就会让一半的点加上我们的摊位。” 高喜德却不是很看好梁书弗的这个决定。 整个虞县有14个乡镇,有16家乡级供销社服务全县各乡镇30多万人。 虞县男女比例大致1:1,也就是说女性大约在15万人,其中婴幼儿和上了年纪的妇女老人具体数据不清楚,但最起码占到一半以上。所以整个虞县头饰消费女性不超过10万。 而买得起,又肯花几块钱来买头饰的女同志家里条件肯定不会太差,这进一步压缩了消费群体。 再加上黄牡丹发带虽然美丽却也张扬,适合佩戴者的年龄也有限制。他就是把人数往大了框算,整个虞县能有2万的客户群已经顶天了。 客群是客群,还要看消费意愿。这2万客户群中能有多少人真愿意买牡丹头花,还是个未知数。 “咱们县城的消费力摆在这,等过两个月文工团热度一降,你做这么多,别人就不稀罕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物以稀为贵,越是没有,大家越是想要。 等有天大家发现每个人头顶一样的花后,这东西就不稀罕了。 “所以我们要做品牌。” 品牌?那是啥? 高喜德不明白。 这也是梁书弗去了海市后得到的灵感。 同样一件衣服,海市百货公司里国营制衣厂出产的能卖出高价,大集体的裁缝店里做的会便宜一些,若是像她们这种小作坊做的,价格只会更低。 还不是因为大家更认国营制衣厂的牌子,大家都觉得国营制衣厂的姨父质量好,不会偷工减料,有保障。还有就是——有面子。 当你穿件100块的羊毛大衣,有人问是哪买的?你说是街角的裁缝店买的,人家听都没听过,甚至还觉得你是冤大头。 但若说衣服是国营制衣厂生产的,大厂子大家都认识啊,别人只会羡慕。 头花也是一样道理。 当初申请个体工商户的时候,她们全家一起想了两天的名字,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要让大家认准“亮晶晶”这个牌子,买头花就选“亮晶晶”。 “黄牡丹发带就是亮晶晶头花厂的招牌产品。” 高喜德听了这一番话后,若有所思。 小县城里无论买什么都要凭票,但这个情况从去年开始渐渐有所改变。 高喜德知道这是国家的生产能力大幅提升的原因,说不定再过一两年,现在紧俏的商品不仅不用凭票购买,还会多得让人挑挑拣拣。 “品牌”是不同产品的区别标志,一旦被消费者认可,就不愁卖不出去。 “高伯伯,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联系下咱们县的商标织绣厂吧。一事不烦二主,麻烦您帮我问问怎么注册商标。” “你可真是盯着我使劲薅。” 高喜德摇头,自己这是被赖上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讨厌,甚至还挺高兴的。 能够帮一个有眼光,有规划,有志向,有格局的人一步步壮大,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自豪的事。 “嘿嘿,您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有本事的,我就只能厚着脸皮找您了。” 梁书弗笑嘻嘻的。 “你啊你。” 高喜德指指她,亲切地宛如自家小辈。 第二天,工艺品厂来了消息了。 他们愿意为亮晶晶头花厂代加工头花,但总数量不能少于四千个,还需要有一个亮晶晶的人带现场来做指导。 这也是赶巧了。 春节前工艺品厂加班加点生产了一批仿真花和摆件,本想着趁过年的时候卖个七七八八,结果今年流行在屋子里养水仙花,这批货成了库存。 为此年末的职工福利都打了折扣,大家都有意见。 肖春阳也着急,到处找熟人清库存。所以一听高喜德说有合作,他就立刻赶来。 他回去后和厂里汇报了,厂长拍板。 梁书弗提的这个合作,虽然没几个赚头,却可以给职工们增加一笔额外收入。 梁书弗听了对方要求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但我也有要求,首先第一批1500个要在我们将原料送过来后的三天内交货,另外你们工厂不能盗用我们亮晶晶的设计,也不能为其他人制作或加工这款头花。” 她找工艺品厂代加工,相当于把加工细节都教给了别人。 好在这款黄牡丹发带的特殊之处是它的印花,别人就是仿做,也做不出那股韵味。 而那些印刷错误的布料,已经全被供销社吃了下来,作为亮晶晶头花厂的利益共同体,供销社不会拆亮晶晶的台。 至于以后,等亮晶晶的品牌铺开来,别人再仿冒也要掂量下。 肖春阳:“没问题。” 这两个要求对工艺品厂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整个厂的时候员工一起上阵,两天就能交货。 至于自己做头花或给其他人做,他们是工艺品厂又不是头花厂。 双方签了代加工协议,肖春阳还给梁书弗送了一捧仿真花以示感谢。 等事情办完,梁书弗又在高喜德的介绍下去了商标织造厂,找了对方生产主任定了3000个绣标。 绣标1个4分钱,她支付了一半的货款,约定了商标交付时间。 梁书弗请殷婆婆和王婆婆去工艺品厂当老师。 两个老太太一开始还担心,以为以后亮晶晶头花厂不需要她们了,要把活包给外面做。 梁书弗一通安慰,说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麻烦她们,才把两个老太太给稳住了。 “我们这次要赶1000个订单,周末交货,所以时间上很紧。两位婆婆,一切就看你们了。” 这把两个老太太给骄傲的,拍着胸脯说一定完成任务,不耽误生产。 连着两天殷婆婆和去工艺品厂做老师,教工人们怎么捏花缝纫花,那里的工人也学的很认真,很快上手了。 周四的时候,商标一到货,工艺品厂就开工了。 在工艺品厂红红火火代加工牡丹发带的时候,孙长元却遭受了打击。 第二百五十一章 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虞县没有发饰厂,县里供销社卖的头饰都是从省会宁市的一家国营厂采购的。 亮晶晶头花厂算虞县首个有名有姓的发饰厂,当然这也是因为头花这东西的利润和投入有关。 若只投入一点资金,规模小一点,只做橡皮绳,头箍,丝带,利润薄的要你相信,政府还看不上这点利润,情愿把同样的资源倾斜到其他行业。 但凡要做高级一些的发饰,比如带塑料的,带铜的,绢花的,绒线的,带钻,带珠子的,涉及到热压、注塑、切割、打磨等工艺,那么就需要相应的热压机、注塑机、切割机和打磨机等设备。 投入大了,销路也是个问题。 目前这块市场并不大,女性对于发饰的需求并不高,全国最大的三家发饰厂分别是海市的钢丝发卡厂,那是海市钢铁厂的下属单位;还有就是虞县所在省的省会国营厂,宁市的发饰厂;最后一家就是首都发饰厂。 这三家发饰厂垄断了全国的发饰市场,农村集市上卖的手工发圈不算。 亮晶晶发饰厂想要做大做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它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还是一个手握宝藏的孩子,若不找人合作,手握的宝藏肯定守不住。 要知道,乡下会手工的妇女不少,只要买上一两根发带,拆开来研究下,只要肯花时间,仿制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面料而已。 所以梁书弗先把订单应下,再把布料全部买下,让其他想仿制的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至于买布料的资金,那自然自己垫。 隔壁市供销社并没有支付定金,虞县供销社更是不会提前给亮晶晶钱。 就连年前亮晶晶放在供销社卖掉的头花,供销社都是在年前统一支付给她的,前期都是自己垫原料垫工资。 倒不是石有才故意压榨她们亮晶晶,而是双方地位本就不对等,亮晶晶现在就是弱势的乙方,行规就是如此。 若是梁书弗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和虞县供销社那样的甲方,也会遵循这个规则。 出头鸟向来是容易被人打。 高喜德帮着约好了工艺品厂的销售主任,双方约在了城南供销社见面。 工艺品厂出产的玻璃糖罐头,玻璃花瓶,还有金色长毛狮子狗,都是虞县年轻男女结婚时必买的摆件。 城南供销社作为新设立的分社,和工艺品厂有业务关联,但不存在谁求谁的关系,所以人家肯派一个销售主任来算是给高喜德面子了。 “肖主任,这是亮晶晶头花厂的副厂长兼设计师梁书弗同学。” 肖春阳目瞪口呆,高喜德这家伙,是玩我吗? 高喜德避开他眼神,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装深沉。 亮晶晶头花厂的副厂长兼设计师梁书弗同学,对上肖春阳的目光十分坦然。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若她今天要见的人是个有手艺的老师傅,那她就是亮晶晶头花厂的工人,才能更好的拉近双方关系。 可她今天见的是一个国营厂的主任,她又是来谈合作的,那今天她的身份就不能低。 反正她敢喊,高伯伯也不会戳穿她就行。 谁会在意亮晶晶发饰厂其实是个兼职员工不满六人的小作坊。 肖春阳有点生气,他觉得自己是被戏弄了。 “高主任,你这算什么意思?” 说什么有业务要谈,他特意空出了时间,结果就来见个半大的孩子。 他们工艺品厂虽然比不上县纺织厂家大业大,但也是有着几百号工人,年年为县里做贡献的大集体单位。 就算供销社是全民单位,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肖主任,您别生气,今天是我委托高主任帮忙牵线的。” 梁书弗主动开口。 “最近供销社改革,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而我们亮晶晶头花厂就是供销社改革中的一颗小螺丝钉。” 她一开始就亮出了自己和供销社合作的底牌,“我们亮晶晶发花厂出厂的牡丹发带,的确良发圈,深受咱们县老百姓的喜爱,每周都能卖掉上百个。” 肖春阳听到这忍不住嗤笑一声,上百多头花?他还不放在眼里。也就没见识的小丫头当件了不得的事拿出来炫耀。 梁书弗看连眼神都不给自己一个,并不气馁。 “我知道这个销量在您眼里就是芝麻粒大,工艺品厂一天的仿真花束产量都不止这些,但是我想说的是一百个不是我们产品的顶点,而是我们故意控制之下的销量。” 肖春阳这下终于正眼看梁书弗了。 这小丫头说什么大话?年纪轻轻,满口跑火车。 看着还是上学年纪,一点都没诚实守信的样子,高喜德怎么和这种人牵扯上关系? “高主任,既然没有重要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肖春阳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他板着脸站起身。 “肖主任,我想和工艺品厂合作一款头花,就是这次县文工团表演时头上扎的那款黄牡丹发带。” 梁书弗看到已经抬脚的肖春阳,“年前一周只卖一百个,是因为文工团采购的时候说了她们要在年末表演时用。 我不能让这头花满大街可见,否则文工团戴着它跳舞,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一旁的高喜德连忙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 这丫头真是敢说。 明明是一开始卖不掉,后来是她们人手不够生产不出更多,到了她嘴里就成了她可以控制。 不过他不会揭穿她的这点说话小技巧,反正订单是现成的,做出来交了货就有钱拿,工艺品厂要是愿意接绝对不亏。 至于赚多少么——田鸡腿也是腿啊。 肖春阳还真停下了脚步。 不是为了梁书弗说的可以卖更多,而是听到了“文工团”三个字。 “肖主任,你们工艺品厂有制作仿真花手艺,我想把这个黄牡丹发带的生产交给你们,由我们亮晶晶提供原料并裁剪。咱们按照件计价,合格品一件3毛钱。” 梁书弗报的价比自己村里组装价还要高1毛钱。加上还要自己裁剪,一朵牡丹花发带成本一下涨了1毛3分。 没办法,谁让县城人工比农村劳力来的贵呢。 她现在人手不足,只能这样。 不过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质量有保证。 肖春阳…… 他好像还没同意呢?这小丫头怎么就自说自话上了? “我……” “肖主任,第一批我要1500个的量,要是咱们合作愉快,我们还可以追加订单。” 肖春阳没想到这小丫头一下子就开口1500个,3毛钱一个就是450块。 可他们工艺品厂一年营收就要30来万,光利润就要15万,他会稀罕这450块?! 第二百五十章 寻求合作 等梁勇夫妇骑着着脚踏车离开后,胡涵的儿媳妇从里面出来,见婆婆和小姑子还在原地站着。 “妈,小颖,菜要凉了,大家都等着你们一起吃饭呢。” 她刚刚在里面听到了,婆婆小姑还要让这几个乡下人进屋吃饭,幸亏那几个人识相。 不过婆婆也真是的,一下子拿了八个萝卜丝肉团子给人家。 糯米多贵啊,猪肉多贵啊!她还打算今天走的时候把多的全带回家。 现在好了,全便宜了外人。 她视线一转,看到了陶颖手上的那包东西,随即眼睛一亮。 “呀,这不是海市申花牌的桃酥吗?小军最爱吃了。” 胡涵听到这话,闭了闭眼。 这个儿媳妇真是小家子气。 人家送她和老陶的,孙子肯定能吃到。 她特意这么说,可不是故意让小颖别沾手吗? 难怪她狠心不给小军买衣服做衣服,不就是指着他们老两口看不下去,主动接过这事吗? 想到儿子和孙子,她硬是忍下了不快,拍了拍女儿的手。 “去吃饭吧。” 从陶老师家出来,梁勇和孙秀芹就将东西挂在车龙头和后座上,将孩子放在前杠斜坐。 梁书弗将团子分了两袋,和瑶瑶一人拿一袋,坐在斜杠上,往骑车带她们的爸妈口中塞。 胡奶奶给了足足八个,梁书弗给爸爸塞了两个后,他就不肯吃了。 “你们自己吃,我们不饿。” 梁书弗这才抓着一个团子咬起来。 手揉糯米皮软软糯糯,表面沾了薄薄一层生粉,咬进嘴里不会粘在牙膛上。 皮子不厚,一口咬破皮就能马上尝到里面包裹着的萝卜丝肉鲜甜味。 “小弗,你昨天和批发市场的周科长问商铺的事,是有什么想法吗?” 肚子不饿了,路上时间又长,这会儿又没外人,孙秀芹就问了这个憋了一天的问题。 “妈,我就是随口问问。” 梁书弗失笑,“虞县咱们还没待明白,海市那个大城市,我可不敢随便打主意。” “就随便问问?” 孙秀芹不觉得。 “就是想了解下行情,批发市场以后肯定是要发展起来的。” 梁书弗从周众昕的口中得知,海市布匹批发市场的一个商铺,目前的月租是100元,但不是什么人都能租到的。 别看现在还有的商铺2/3空着,那是管委会没有放开。 信不信只要管委会将出租的消息放出去,一大群个体商户上赶着要租。 距离改革开放才3年,可已经有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100块钱的月租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事。 没看见海市政府为了这个市场又是修路,又是造房子,还给市里的大国营厂下任务,要求他们入驻,这说明上面在大力支持这个事。 能先富起来的人一般都是胆子大,眼光比大部分人长远,他们能看不清这里的道道? 可惜现在她们手里没资本,也不可能一家子跑去海市,只能看看,连想都不敢想太多。 梁书弗叹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从海市回来后,梁家将带回来的东西规整了下,该送的送人,该用的用起来。 梁书弗还贴心的给陈阿炳的孙子陈佑锋买了一个一把玩具枪,陈佑峰爱不释手。 梁阿炳的儿媳妇看到儿子拿着玩具枪在院子里到处跑,心里很满意。 不枉费她年前给亮晶晶头花厂介绍那么多生意,听说县供销社现在很重视与亮晶晶头花厂的合作。 她也投桃报李,下次给秀芹介绍一些裁缝生意。 再说孙家,舅妈赵凤云摸着小皮鞋,心里甜滋滋的。 她摸着脖子里两个外甥女合送的绣花丝巾,照了照放在五斗橱上的小圆镜,眼睛都舍不得眨。 赵凤云和丈夫嗔道:“这次又让秀芹她们破费了。这丝巾这么好,哪是我这种干粗活的人可以戴的。” 虽然这么说,她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 嫁给孙卫兵两人基本没吵过嘴,现在日子渐渐好过了,她也越来越舒坦了。 “什么可不可以,喜欢就戴着,再说这是两个外甥女的孝心,你收下就是。咱们只要把她们的好记住,以后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孙卫兵也乐颠颠的摸着手里的加绒皮手套,这可是好东西啊!有了这个,冬天骑自行车就不怕冻手指头了。 “以后让儿子就是娶了媳妇,也不能把两个妹妹给忘了。” 说起孙长元,今天一早就跟着岳母村上的人出发了。 他们夫妻两为了这事,还在年初三的时候特意提着一瓶酒和一条五斤大肥肉去了吴家。 本来心里还没什么底,昨天晚上秀芹他们连夜过来,说了点海市的事,他和凤云才稍微安了点心。 说句难听的,只要这小子不犯浑,干伤天害理的事,最多苦点累点,总能平安回来。 爆竹霹雳啪吧响,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海周中学开学了。 一个新年没见面的同学见面后互相问好,让就发现对方头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头花。 “咦?你也买了?” “是啊,我看了咱们县电视台的舞蹈节目,文工团跳舞的时候就戴着这个发带。” “你也看了?我也看了好!” 好多人聚在一起说文工团新年献舞的服装打扮。 供销社的朱志伟开心的和高喜德打电话,“春节时头发卖光了,现在还有外市的供销社也来问我这个货哪里来的。老高啊,你可真是慧眼识珠。” 石有才也找到高喜德,让他把梁书弗找来,让她加大出货量。 “纺织厂那边的的确良前送来了,河口村那边能不能做?” 高喜德自然不会帮梁书弗拒绝,“可以!” 梁书弗料到了这款牡丹发带会卖得好,不过她还真没想到隔壁市的供销社直接找上石有才,要进一千条。 一千条,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 让婶子们和殷婆婆她们六个人一起加班加点的做,一周也能出货。 但梁书弗不打算这么做。 婶子们和殷婆婆几个,她还有其他打算,不准备为了赚这笔钱把她们都耗在这上面。 “高伯伯,您认识我们县工艺品厂的人吗?能帮我牵个线吗?” “工艺品厂?你找他们干嘛?” 梁书弗:“谈头花生意。” 和工艺品厂谈头花生意?怎么谈?做什么? 高喜德不太理解。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就是讨喜 高统开着车,将几人送回老师家。 “高叔叔,谢谢你。” 梁书弗背着背包,提着今天买的一堆东西。 “和叔客气啥。对了,你们大队开介绍信的那个招待所太偏了,我给你们找个离市区近一点的。” 刚刚和她们聊天,高统才知道孙姐自己在家开了个裁缝作坊,难怪要买那么多布。 她们以后还要来海市买布和看款式,落脚的招待所在狗都不经过的地方。 高统就说帮她们定自己大哥单位下属的招待所。 高统大哥是他伯伯家的堂哥,是一家五金厂的副厂长,五金厂下属招待所,一天只要3块钱。 那个招待所靠近公交车站,去布匹市场的公交车也会停靠,离百货公司也只有三四公里。 梁书弗她们以后来海市就不用担心住的地方了。 梁书弗几人回来的不算早,不过苏家的客人也刚刚走。 吉秋萍已经等在门口,看到黄面包车停下,就兴冲冲下台阶去接人。 “累不?” 老太太看到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主动去帮忙。 “奶奶,不累。我们从小干农活,力气可大了。刚刚坐高叔叔的车回来,舒服地我还打了个瞌睡。” 梁书瑶不肯让吉秋萍帮忙。 她可是小小女子汉,不能让年纪大的奶奶受累。 “你这孩子。” 吉秋萍又看到小弗脸上也是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逛得收获很大。 “小高,一起进来吃个晚饭吧。” 吉其芳听见外面有动静,也从屋里出来。 “不了,我得回去了。老师再见,萍姨再见。梁哥孙姐,下次见啊~小朋友们,我先走啦。” 高统的嘴,和报菜名一样,一个不漏给所有人叫了个遍。 说完他就跳上黄面包车,发动了汽车后探出头来,“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们去车站啊。” 不待几人回答,他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吉秋萍笑着对姐姐道:“姐姐,你这学生和你性格差很多啊,你怎么选中了他?” 吉其芳摇头,“误上贼船啊。” 想当初她刚刚回城,在研究所里还没什么话语权,有天下雨她没带伞,一个人抱着一堆资料,手里还拖着箱子艰难的走着。 这大小伙就这么过来扛起箱子拿过资料,将自己的伞给她打。 后来几次她搬东西,拿重物的时候,又遇到这个小伙子帮忙。 那时候他还挺稳重的,话也不多。 后来研究所让她带学生,她看简历的时候一下就挑中了高统。没想到啊—— 这就是个大孩子,和小征都处得和兄弟一样。 “我看挺好,有这么一个学生,我也就放心了。” 和姐姐担心她一样,吉秋萍也担心自己亲姐。 “你还担心我?谁是姐姐啊?” 吉其芳笑,她看着两个小姑娘,“不过现在你有2个孙女了,确实比我有底气。” “羡慕吧。” 吉秋萍一手搂过一个,“不过你也捞到了两声芳奶奶,不亏。” 为了区分两个奶奶,梁书弗姐妹喊吉其芳为芳奶奶。 “嗯,不亏。” 吉其芳帮她们提了点东西,“走,跟奶奶和芳奶奶回家。” 几人没走几步,家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就快步出来,帮着拿过她们手里的东西。 吴锦风着急地的道:“小兰要做饭,你们快去阻止她。” 苏兰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不满道:“爸,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呢?我可是跟着秀芹学了很久的,上次做的已经可以吃了,不信你问秀芹!” 孙秀芹笑着点头,“嗯,小兰很学的努力。” 苏兰得意地一抬头,“你们看吧。” 宋征:“就是能吃而已,还是不要浪费食物了。” “小征!” “小兰,我洗个手来帮你。” 孙秀芹放下手中的东西,拉着苏兰进了厨房。 苏锦风和吉其芳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的笑意。 第二天梁书弗她们整理了东西准备回虞县,吉秋萍和苏兰母子则还要待上几天。 临出门前,孙秀芹拿出了两幅手套,送给苏锦风和宋征,梁书弗和妹妹拿出了三条丝巾,分别送给两个奶奶和苏姨。 “这上面竟然还绣了花,秀芹,是你绣的吗?” 苏兰第一个发现,商店里的丝巾现在流行印花,而她手中丝巾上的花一看就是人工绣的。 孙秀芹摇头,“瑶瑶帮忙分了线,我帮着绣了一些枝条,其他都是小弗绣的,。” “小弗,你手艺竟然这么好!” 苏兰知道小姑娘在和她外婆学刺绣,可她知道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学得出来的。 手帕上的玉兰花虽然不甚精细,但凹凸明暗都有,色泽过渡也自然,比普通机绣的好多了。 吉秋萍和吉其芳两人也摸着丝巾上的菊花和兰花,十分喜欢。 “你们昨晚熬夜了吧。” 吉秋萍心疼的看着几人。 “没有熬夜,奶奶不用担心。” 苏家的电灯可亮了,绣起来一点都不费眼睛。她们昨天绣了三个小时,早上起来又绣了两小时,三条丝巾就绣好了。 “真舍不得你们,要不让瑶瑶和小弗再住两天吧,你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苏兰拉着孙秀芹的手,看着两个贴心的小姑娘十分不舍。 “苏姨,等您回虞县了,可以来我家玩啊。” 梁书弗她们必须走了,已经年初六了,工厂都要开工了,地里的春耕装备工作也要做起来。 随着国营饭店重新开业,野鸭蛋在年初五就开始收起来了。 还有文工团过年演出结束后,肯定能带动黄牡丹发带的销售,她要回去赶紧开工多做一些。 况且她们这次还进了一些布料,尤其是那一丈多的格纹呢料,必须尽快把大衣做出来,并在倒春寒之前卖出去,才不会挤压在手里。 这么多事,多亏过年前安排了一些,否则真是一团乱。 苏兰也是说说,她知道梁家每一个都是大忙人,便只能依依不舍跟着车送她们一家到车站。 要不是高统的面包车座位不够,苏锦风夫妻也要跟着去。 孙秀芹:“车要开了,你们回去吧。” “我看车开了再走。” 苏兰和吉秋萍不肯走,宋征不说话,但也站着一动不动。 从海市出发的车子很挤,孙秀芹抱着小女儿坐,梁书弗坐在窗边位置。 她和妹妹将脑袋贴在窗户边,和三人道别。 中巴车从站台开出,梁书弗望着依旧站在路边的三人。 奶奶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还笑着和她挥手。 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见,梁书弗和妹妹从窗户旁缩回脑袋,乖乖坐回位置上。 “妈妈,有奶奶真好。” 梁书瑶缩在孙秀芹的怀里,坐在他们后面的梁勇听到后,眼眶湿了下。 回程的中巴又开了三个多小时,等一家人到虞县汽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几人到了一堆东西,坐着公交车去了吉奶奶家,他们出发前把两辆自行车寄放在了隔壁的陶老师家。 “小梁,小孙,你们回来啦。” 胡涵听到外面有敲门声,连忙来开门。 “胡阿姨,新年好啊。” “胡奶奶,新年好。”X2 孙秀芹以前一直觉得城里人,还是知识分子的胡涵不好说话,后来接触后才发现那都是她的偏见。 经过这段时间的所见所谓,她发现哪都有好人,哪都有坏人。 不能仅仅因为地域、出生,就来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确实会有自视甚高的城里人,但大部分人还是很善良的。 尤其是一起走过那艰难年代的人,心中更是多了一份平和和包容。 “新年好,你们还吃晚饭吧,我刚好做了,一起吃点吧。” 胡涵笑呵呵地招呼道。 她和小孙,还有两个孩子挺投缘的,做不到让人家赶了一天路还要饿着肚子回家。 “不了,我们还赶着回村里,天黑了路不好走,下次再来看您。” 孙秀芹婉拒。 “哎呀,饿着肚子怎么赶路,别和我客气,就几口吃的而已。”胡涵特别热情。 “妈。” 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烫着飞机头刘海的时髦女人,看到几人愣了下。 胡涵连忙给介绍,“这是隔壁吉老师的亲戚,这是我女儿陶颖。” 陶颖性格和陶老师很像,都是平易近人型。见到风尘仆仆的一家人,也热情打招呼。 “胡阿姨,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这是我们从海市带回来的点心,很酥软,不费牙口。你和陶老师尝尝。” 孙秀芹从背篓里拿出点心,交给胡涵。 见她们真是急着要走,胡涵让她们等下,自己就跑进屋里去了。 陶颖站在原地,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再看到她们几人提着的布匹,才知道原来孙秀芹就是给外甥做衣服的那个裁缝。 “孙姐你手艺真好,可惜咱离的有点远,不然肯定要来找你做衣服。” 胡涵那这一袋子还软乎的蒸团子出来,听到这话就道,“这有啥,你要是想做秀芹做衣服,哪天她来吉老师家,我喊你回家不就行了。” 陶颖点头,“这倒是好办法。” “这些你们带着路上吃,垫垫饥。” 胡涵将团子塞给梁书弗。 小孙就是太客气了,她只能塞给小弗。 小弗这孩子通透,大大方方的接受,大大方方的道谢。 她十分喜欢! 梁书弗抱着软乎乎的团子,真诚道谢,“谢谢胡奶奶,下次我们再来看望您和陶老师,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瞧瞧,这小嘴巴多会说话,就是讨喜。 吉老师有个人中之龙的外甥孙,现在又认了两个好孙女,晚年享福喽。 不像她,哎。 “妈!”有人在院子里面喊。 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买买买 周众昕带着他们出来办公楼,绕了几条小道,就到了一片宽阔的广场上。 “这是方便卡车进出装卸货物特意留出来的。” 他指着路的一头,“那里是车子入口。” 接着又指着路侧一排高三米左右的门面房,“从这开始往内,一排排一间间全都是商铺。” 梁书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车子入口是个高五米多的方门,可以容纳大卡车进入。 她站在路口又望向商铺,两旁连片密集的档口摆满各种布匹、辅料,远远望去一重又一重,似无止境。 这才800家吗?不到总容积的1/3。 要是整个批发市场的商家满驻,那会是怎样的盛况? 梁书弗的脑中浮现了车子轰隆隆,人群熙熙攘,一片忙碌热闹的景象。 要是她家的头花或衣服能放在这里卖,会是什么销量? 周众昕所以如此省心的客人十分满意,嘴巴“吧哒吧哒”不停,脚步不停。 梁书弗回过神来,跟着他一边走,一边看。 每家商铺门口装着可伸缩的铁架子门;有的是不锈钢铁门;有的是只在门中留几竖小口的全封闭铁门。 刚刚过完年,又正是下午,有个别商铺门没开,但绝大部分都开着门。 拉起来的卷闸门内,有着和供销社,百货公司都不一样的摆设。所有的东西都被架在显眼处,里面铺得满满当当,生怕浪费了一点空间。 有些卖得比较杂的商铺地上搁着一个个红绿塑料盆,里面盛装拉链,不同颜色的鞋带,宽窄不一的牛皮筋卷。 孙秀芹和梁勇看得眼花缭乱,梁书瑶紧紧拉着姐姐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摆到门外的东西绊倒。 周众昕带着几人走了一会,来到转角的一个位置一般的商铺。 他解释道:“这商铺不是国营厂的直销店,是一个私人店。别看这个商铺不大,位置也一般,但里面的东西不错,都是国营纺织厂里出来的东西。而且这家店的货源多,有大型国营纺织厂的布,也有乡镇织布厂的货。老板零卖批发都做,价格还实惠,你们个人买布的话来这个家不会错。” 说完,他就对着里面喊,“老顾,在吗?” 一个中年人从里面走出来,他身形胖乎乎,动作却很灵敏。 见到周众昕后,本就带笑的圆脸庞更是圆了。 “周科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有几个人朋友来咱们市场转转,顺便想买点布料配件。” 老顾一听,拍了下大腿,“哎,谢谢周科长不忘记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一有机会就想到我们。” “哪里哪里,你们都是这个市场的老人,要不是你们,这市场就少了点味道。况且领导们一直都盼着做活整个批发市场,这也离不开你们的支持。” 周众昕官话是一套套的说,两人相谈甚欢。 老顾不会忘记自己的客人,“几位随便看啊,看中什么价格都好说。” 梁勇不懂这些,站在一旁等着妻子和女儿挑选。 梁书弗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观察了整间铺子的东西。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这里已经有春秋天的布料了。 而且老板整理的十分用心,按照布料的厚薄,颜色深浅,外布里料的用途,整整齐齐的排好,对眼睛十分友好。 除了摆放在四周的那些布匹,铺子里面是一个“回”字形的柜台,柜台上摆着一些较为零散的布料,有一些不是整匹的。 梁书弗甚至还在这里看到了百货公司几件大衣的类似面料。 这家店果然不错。 她拉着母亲指了指那几匹布料,老顾立刻有眼色的走过来介绍。 “同志,你的眼光真好,这是今年秋冬最流行的格子呢,不论是做西装,大衣还是裤子,都是简约大方又有气质。” 说着他拉开了那匹布,往自己身上一批,“你看这颜色,就是我这样的糙老爷们穿了,精神气也不一样,而且还特别显白。你再摸摸这手感,软不软?不是我自夸,整个市场有我这质量的也就几家大国营纺织厂的直销点。” 孙秀芹自己也是纺织厂的员工,一上手就知道这是好料。 这面料的织纹细腻,没有一点疙瘩,她们县纺织厂都不一定有这样的纺织能力。 老顾见她们喜欢,就再接再厉推销。 这年头物资紧缺,但也看在哪。 乡下和小县城肯定是缺的,由于交通限制,生产力限制,农村人口有多,需求有大,当然就产生了物资紧缺问题。 大城市里现在虽然依然要凭票购买,但像纺织品这样的物资还真是不缺的。 自古江南就是全国的桑棉麻重要产地,这里的纺织业一向发达。且他和各国营纺织厂打交道也多年了,可以感到国营纺织厂的生产力越发充沛。 否则这个批发市场就是建起来了也没用,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国营纺织厂,织布厂,印染厂,毛纺厂来入驻。 现在生意好做,不代表以后也好做,不管大鱼还是小虾,老顾一个都不放过。 “那这毛呢料怎么卖?” 孙秀芹开口。 “同志,你是周科长朋友,我肯定不会乱报价,零卖价7块3毛一尺。” 怕孙秀芹嫌贵,老顾连忙道:“实话不瞒你说,这些呢料来自京市国棉一厂,采用的是百分百羊毛,质量肯定好,你就是穿个十年八年都不会坏。” “大叔,要是批发的话是不是可以便宜点?” 老顾看着说话的女孩,笑道:“对,批发我这能给到6.95元一尺,一匹布起批。” 随后梁书弗又指着一批杏色精梳棉,一匹翠绿色的涤棉混纺布料问价格。 问下来价格和县供销社的价格差不多,但这边不要布票,甚至只要买到一匹都可以享批发价,算下来竟然比供销社里便宜了小一成。 最后孙秀芹她们买了四匹布,分别是翠绿涤棉,嫩黄涤纶还有那匹杏色精梳棉和一匹白色里料。 格子毛呢料孙秀芹要了一丈,这么高价的面料在海周乡不好卖,她只打算做两件试试水。 “周叔叔,批发市场有邮寄服务吗?” 梁书弗问一旁有点呆住的周众昕。 周众昕正为孙秀芹买了这么多布而惊讶,就听到有人问他,便下意识回答: “有啊,这里有邮政的邮寄包裹,也有跟着长途车跑的包裹。不同方式不同价格,邮政便宜一点但时间慢,后者贵一点,还需要有人去长途车停靠点接货。” 说完,他看向梁书弗,“不过这一点布料要邮寄的话不合算。” 这才几匹布,他们几个人背着也能背回去。 “谢谢周叔叔提醒。” 梁书弗没有说她是为了之后打算。 紧接着周众昕又带她们去了绒线店,配件店。 她们稍微买了几卷大红色的绒线和一包透明塑料夹金银丝的纽扣,直到市场开始落市,才扛着两个麻袋的东西和周众昕告辞。 “周同志,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孙秀芹和梁勇道谢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周叔叔,这是我们县的特色桂花糕,请您尝尝。” 梁书弗今天背着她的书包,在分别的时候还从里面拿出了两份油纸包装麻绳捆着的糕点。 周众昕没想到还能被一个小姑娘送吃的。 他看看高统,这位可是罗主任的亲戚。 高统哈哈一笑,恨不得去揉梁书弗的脑袋。 “小书弗,你到底背了多少糕点来海市?” “也没多少啦。” 梁书弗有点羞赧,“我和妹妹吃了这家糕点铺子的糕点,都觉得好吃,就想让大家都尝尝。” 高统对周众昕道:“拿着吧,也不枉费小姑娘大老远背过来。” 罗海鑫看着周众昕拿进来的两包糕点,笑了,“小周,这糕点我吃过,桂花味香浓,是虞县老字号点心铺的招牌。今天辛苦你了,你就带回去家里的孩子尝尝。” 虽然只是两包点心,也能看出那家人家是办事周全的。 周众昕见领导神色舒展,知道她这是开心,于是也笑嘻嘻道了谢出门。 刚出办公室,他忽然想起自己忘记和领导汇报一件事了。 刚刚那个大一点小姑娘还问他们这里怎么出租,租金多少来着。 不过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提也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布匹批发市场 海市布匹批发市场位置很偏,周边一片农田,这季节麦子割光后就空荡荡的,看着十分荒芜。 海市政府为了方便来往这里的人,特意在这里建了个公交站。 公车一共有两条线路,一条是连通长途汽车站的,一条是转上两次车后可以回到市区的。 梁书弗她们转了两次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终点站。 刚站到公交车站台,前天看到的那辆黄面包车就从不远处开了过来。 “梁哥,孙姐,两位小同志,我们又见面啦。” 高统从驾驶位的车窗上探出头来。 “上车吧,否则还有走上几百米。” 这里可不像长途车站外面有三轮车雇佣,她们提着东西走还要走上一段时间。 为了不耽误时间,四人爬上面包车。 高统看到他们提着不少东西,“哎呀”一声。 “早知道我就一早来接你们了,害得你们受累了。” “哪里哪里,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 孙秀芹连连摆手,她们只是吉姨的干亲而已,和吉大姨的学生隔了好几层关系,怎么可能真没脸没皮的麻烦人家。 人家在大过年的时候牺牲自己时间,给他带路介绍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孙姐,你千万别和我客气。况且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今天一早出门的话还能躲掉麻烦的相亲。哎,我可真是太亏了。” 高统一脸懊恼,那张国字脸都皱了起来。 梁书弗没想到高叔就这么大剌剌的和刚见过两面的人谈起自己的私事,看来他是真没拿她们当外人啊。 高统见大家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笑了起来,“哈哈,我这个大龄青年还单身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一年到头相亲也是常事,周围的人都知道。” 高统爽朗的笑着,语气中只有洒脱,一点也不见任何自嘲或自苦,颇有武侠片中的侠客之风。 也就这样的性格,才能和宋征成为莫逆之交吧。 车子转了个弯后没开多久就到了一扇漆成银色的铁门处,高统按了下喇叭,门卫从门卫亭里跑出来开门。 “新年好啊,老李。” 高统探出脑袋,一边等,一边和开门的门卫寒暄两句,还给门卫派了两根香烟。 “小高啊,你们几人啊,我要登记下。” “老李,我带朋友来找我表姨,一共5个人。” 高统指了指车子里的人。 坐在高统后面的梁书弗也探出脑袋,和接过香烟的门卫打招呼。 “李爷爷新年好。” 老李听到这声,忍不住往窗户里看了看,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正笑盈盈和他打招呼。 他下意识点头,“嗯嗯,新年好啊。” 等车子进去后,老李还在感慨,真是个机灵不怯场的孩子。 不过小高带孩子来干嘛?总不可能是谈生意的吧。 高统停好车后带着几人上楼,敲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进来。” 一道严肃的女声隔着房门传出来。 高统推开了门,带着几人进门。 进门前,梁书弗抬头看了看门侧挂着的牌子——管委会副主任办公室。 她愣了一下。 据她所知,海市布匹批发市场是由海市批准成立的,批发市场管理委员会也是由市政府派出的全民事业单位,主要代行政府有关职能。 管委会最大的领导就是管委会主任,然后就是副主任,没想到高叔说的熟人是副主任。 梁书弗见过最大的领导就是虞县商务局的副局长,海市是直辖市,比虞县的行政级别高一大截。 这个正处级单位的二把手比一个县城科级单位主持工作的二把手要高一个级别。 她看了眼无知者无畏的父母妹妹,给自己鼓了鼓气。 她们又不是要求别人办什么事,就当来拜个年。 就算她们想求人办点事,以她们现在的能力,也远远达不到求到一个副处头上的程度,双方之间层次差太多了。 不过梁书弗并不气馁,她们起点低,并不代表以后就不能发展得好。 等到她们的裁缝小作坊成为裁缝店,甚至成为制衣厂,说不定双方有合作的机会。 “表姨,这个点了还忙着呢?” 罗海鑫抬头,看到是表姐家的外甥来了,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 “大过年都不见人影,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高统抓了抓后脖颈上的短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一在家,我妈就要按着我的脑袋相亲。” “瞎说,什么按脑袋,你不愿意,你妈还能强迫你不成。” 罗海鑫瞪了这个比自己小了不过十来岁的外甥。 她母亲和表姐的母亲是亲姐妹,年龄相差将近二十岁,从小她就是表姐带大的,等表姐结婚后,她也常常去表姐家住。 高统血缘上是她表外甥,感情上就像是亲弟弟一样。 两人说了几句,高统连忙道:“表姨,这些咱先不说,今天我是带了朋友来转转批发市场的。” 罗海鑫这才发现高统带了人过来。 她暗暗瞪了眼他,这浑小子也不早点吱声。 随后罗海鑫端起公式化的笑容,“你们是高统的朋友啊,刚刚让你们见笑了。” 她嘴上说着,也在观察这明显是一家几口的四人。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市里人。 高统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朋友了? “表姨,这是我老师虞县的亲戚。孙姐是位裁缝,她听说海市有个布匹批发市场,就想来转转。我知道后就主动请缨,可这里实在太大了,我也说不明白,你能不能找人带我们转转?” 罗海鑫听到是表外甥老师的亲戚,能让那位老师介绍给高统的,关系应该是比较亲近的那种。 她对着梁勇几人微笑着,“你们快坐,我喊人来带你们去转转。” 说着,她提起电话,转了好几个圈,拨通了电话。 “人等下回来,你们先休息下。” 罗海鑫将桌上的糖果盘端到几人面前,还给梁书弗和梁书瑶各抓了几颗塞手里。 “吃糖。” “谢谢阿姨。”X2 罗海鑫见两个女孩拿到糖也不着急吃,而是先道谢,心中对这家人的好感多了几分。 “别客气。” 这时一个青年人敲门进来。 “罗主任,您找我?” 罗海鑫给双方介绍,“小周,你带梁同志和孙同志她们去市场转转。” 高统见状,生怕自己留下被表姨唠叨,连忙起身,“那我也去转转。” 孙秀芹忙向罗海鑫感谢几句,梁勇虽然有点磕巴,但也算礼数到位。 罗海鑫点头,不愧是吉老师的亲戚,虽然是县城农村人,也是知礼数。 高统和这样的人家打交道,她也不反对。 出了领导的办公室门,周众昕对着几人十分客气,给几人介绍了批发市场内商铺的构成。 “附近有一家化纤厂,一家织布厂,还有一家印染厂,之前这些厂的工人会自发聚集摆摊的,卖一些他们的福利;后来这附近的一个乡镇见人多了,就在这里搭了一排铁棚,算出初步成型。 去年年初市政府牵头,搞一个布匹和纺织类批发市场,就选址选在了这里,这里总共可以容纳3000户以上的商户。 目前我们批发市场入驻商户大约有800百家,有海市及附近几个省国营布厂,印染厂的直销点,也有一些纺织品厂的门店,里面卖毛巾,窗帘,床上用品;还有一些服装厂也在这里有商铺。 对了,过年前我们还顺利招商了两家海市的外贸公司,所以你们这里还能买到一些国外的面料和纺织品。” 周众昕矜矜业业的介绍着,把大概情况说清楚了,给人一个大概印象,才不至于鸡同鸭讲。 想到之前另一个领导的朋友过来买东西,他都说得口水都干了,结果人家问:“这里有卖自行车吗?” “没有?那又卖缝纫机吗?” “也没有,那保暖壶搪瓷缸总有卖吧! “什么!都没有,那里这里还叫什么批发市场!” 遇到这样的人,周众昕真是鸡同鸭讲,欲哭无泪。 他这是布匹和纺织品批发啊,但凡是和布,线沾点边都有,你就是要就是买布鞋买布沙发,他都能给你扒拉一家出来。 可人家要的是什么?工业的东西,他上哪给人变出来? 那人还是城里人呢,就如此难沟通,罗主任这几个朋友看着还是乡下来的,别只想着一根筋要自己买的东西。 唉,怎么就又让他摊上了这么一桩苦差事。 “你们想随便看看,还是有什么想买的吗。” 他已经做好了要费半天口舌的功夫,结果—— “周叔叔,我们想看看布料和毛线,最好是找既可以零售又可以批发的那种店;我们还想看看纽扣拉链这些配件。” 梁书弗笑盈盈地道。 周众昕听到小女孩说话,惊了。 竟然听懂了他的话!人家就想想买布。 不过说话的不是做决定的大人,而是个小姑娘。 周众昕下意识看看她父母,满含期待。 孙秀芹点头,“麻烦周同志了。” 周众昕喜出望外,“唉,请跟我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白嫖不买 上午临出门的时候,苏锦风接到消息,他的老朋友,一直很照顾苏兰的老江头的儿子女婿来了海市,要来拜访他们。 于是苏兰三人留下来待客,梁家按计划逛海市的百货公司和布匹批发市场。 矗立在江的海市百货大楼一共四层,是海市新建的一个大型商业中心。 红色砖块的洋房,顶上铺着的黑色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海市百货大楼第一层一售卖糖果、糕点、罐头等副食品;第二层是发饰、围巾、袜子、耳环小配件;第三层是男女老少服装;第四层各类鞋履。 一进门,梁书弗她们就直奔了第三层的服装层。 期间梁勇还不敢坐扶梯,抓着把手怎么都不敢上,最后只能走楼梯的囧事。 “妈妈,快看!” 梁书瑶刚从电梯上下来,就指着前方不远处售卖女式服装的一大片地方,那里一排排摆着衣架,好多人围着大几个衣架子。 衣架旁边还竖着几个屋头的塑料模特,每个模特都穿着衣服裤子。 梁书弗拉着妹妹,和母亲艰难的穿过围着衣架子和收售货员大声交流的人,走到几个塑料模特面前。 一个塑料模特身上套着红底黑色大波点的,领子上有一圈雪白长毛的棉袄;另一个塑料模特身上套着黑灰格子中长款呢大衣,衣领和袖子口拼接着豹纹的天鹅绒布料;还有一个塑料模特身上是修身的杏色厚绒大衣,领口拼的是刚刚那件呢大衣的黑灰格子;最后一个塑料模特身上穿着红色仿毛皮大衣,纽扣是夸张的金色雕花纽扣,一看就十分贵气。 “妈,你看这几件衣服都有拼接元素,领子全都是扇形领。” 梁书弗看了一番后,发现百货公司的衣服除了布料颜色、花纹洋气外,大体款式和县城卖的大衣差不多,区别就在于布料的运用和领口、袖口和下摆的一些处理。 孙秀芹也站在一旁仔细查看,她还上手翻了下领子、肩膀等部位,查看走线情况。 “妈,怎么样?” 梁书弗问。 苏孙秀芹点头。 这几件衣服的做工和县城老师傅的差不多,就是特别笔挺,主要和料子有关。 她要是能搞到这料子,也能模仿个八成像。 梁秀芹又翻了一下衣领上的标签,看到上面写着海市百灵鸟制衣厂。 就听售货员在那边喊,“大家不要挑,看中尺码就下手,都是咱们本市的国营制衣厂出的货,质量绝对没问题。” “看中就下手啊,这匹是年后最后一批了,卖完就没了,接下来就要上春装啦。” 售货员这么一喊,人群都和疯了一样,前面的人看到衣服就抓下来套身上,大小合适直接喊开单,后面抓不到衣服的人拼命往前挤,嘴里高喊着,“我也要,我也要。” 梁书弗母女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衣服也乱了,头发也散了。 孙秀芹回头看到有人连塑料模特身上的衣服也扒了下来,感慨,“海市人真有钱。” 那四件外套,最便宜的波点棉袄也要88元,豹纹领和杏色厚绒大衣是118元,那件大红色的仿毛皮更是卖到了138元。 这价格孙秀芹看得直呼辣手,饶是她现在能赚钱了也不舍得买,更不要说河口村和海周乡的社员,就算是虞县的工人,可能也要想一下才下手,但海市的女人们却在疯抢。 这时候她想起女儿昨天晚上说的城市里机会多,好赚钱,这时候她有了具象化的体会。 比如那件呢料大衣,布料不过30块,就算海市工资高,一件衣服的人工20块顶天,放到百货公司卖到118块,价格翻了一番! 何况人家国营制衣厂有合作的布厂,成本还能进一步压缩,这是何等的赚钱! 孙秀芹的心思立刻活泛了,她是不是也可以在县城弄个小门面?专门卖海市的流行款? 哪怕价格比百货公司低三成,她也有近一半的赚头。 “妈,我们再去看看童装和男款。” 梁书弗本就是想让母亲做大城市爆款的仿版,毕竟《中国妇女》杂志难得,且它不是专门的时装杂志,能借鉴的款式不多。可海市的百货公司是现成的素材库啊! 童款那人也不少,里面主要卖一些棉布棉袄和滑雪服,偶尔也有两款灯芯绒棉袄和呢大衣。 男款那就相对安静多了,这里的只有零散几个人在选购,服装也主要是以宽大的西装,皮夹克,军大衣为主。 “看来还是做女装赚钱,童装也可以顺带着做做。” 孙秀芹目前做的衣服也是以女装为主。 几人看完了衣服后,又去楼上看鞋子。 孙卫兵托妹妹给嫂子和母亲各带一双鞋回去,孙秀芹就给嫂子选了一双黑色的搭襻皮鞋,可以穿春夏秋三季。 接着她又给母亲和大嫂各选了一双条绒系带棉鞋,作为回头货。 今年刚流行土黄色的翻毛榔头鞋,还有双星运动鞋,她给梁勇买了一双榔头鞋,给两个女儿各买了一双双星运动鞋。 “秀芹,我不要了。” 一双榔头鞋要35块钱,省下来可以给秀芹和女儿们各买一双夏天的塑料凉鞋。 “你脚上全是冻疮,有了这双大头鞋,大冬天踩脚踏车送货就不怕鞋头进风了。” 梁勇脚上的老棉鞋是孙秀芹自己手缝的,里面的棉絮早就洗得只剩薄薄一层,脚趾头那里的布料还破了个小洞。 每次送货之前,孙秀芹就会在老虎灶灶膛将鞋子烤暖给他穿上,但不到几分钟就会被冷风吹得冰凉,每踩一次就和踩在刀子上刺痛。 “爸爸,这是我和妹妹送你的新年礼物。” 梁书弗抽出她们口袋里的红包。 今年过年孙卫兵给她们姐妹每人包里10块钱的红包,吉秋萍给了20块,苏兰也给了20块,苏锦风和吉其芳也给了20块的红包。 孙秀芹和梁勇也给两姐妹20块的红包,所以现在梁书弗两姐妹加起来是有180块钱巨款的小富婆。 “等下我们还要给舅舅舅妈吉奶奶苏阿姨她们买礼物。” 之前孙秀芹他们准备了一些乡土年货,给各处都送了点;梁书弗两姐妹就商量着买点东西。 于是她们到二楼,给舅舅、苏爷爷和宋征分别买了双男式皮手套,又给舅妈、苏阿姨,两个吉奶奶各买了块小方丝巾。 “妈妈,我想买点丝线,在丝巾上绣花。” 梁书弗觉得普通丝巾太单调,决定给四块丝巾分别绣上花。 给舅妈的绣一朵梅花,给苏阿姨的绣一朵玉兰,给干奶奶的绣一朵菊花,给吉奶奶绣一朵兰花。 逛完百货公司后,她们又去了另外一家人民商场,这里卖的东西就明显杂一些,衣服的款式也相对普通,几个人都了一圈后看看天色,就提着东西去找招待所。 梁书弗还没忘记要给孙长元探路的事。 她还打算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海市看看这里百货大楼卖的服装款式,她们也需要有落脚的地方。 这次她们厚着脸皮叨扰苏爷爷家,以后来肯定是要住招待所的。 在和路边的热心大妈打听后,梁书弗她们终于问到了去和虞县供销社有业务关系的招待所的公交路线。 但那个招待所太偏僻了,距离市区有点距离。梁书弗她们今天下午还要去布匹批发市场,只能先不去。 几个人在这个大妈的小点心摊上吃了一笼小笼包,两碗面条后,提着东西坐车去了布匹批发市场。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以后咱们搬到城里住 苏锦风听到汽车声就从沙发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向门口。 结果一到门口,就听到宋征那臭小子正给自己招黑。 可真是气死他了,他明明十分和蔼可亲。 梁书弗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健壮,浓眉大眼的老者对对着宋征瞪眼。 “嚷嚷什么?也不怕吓坏了孩子们。”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穿着件浅灰色列宁装,与干奶奶有七成相似的老婆婆从门口走来,还拍了下老者的胳膊。 苏锦风闻言连忙收起瞪人的表情,挂上异常慈祥的笑容,转头随着梁书弗和梁书瑶道:“这就是梁家的两个女娃娃吧,别害怕,刚刚爷爷是在和你们哥哥开玩笑呢。平时我就爱和小征这样开玩笑,对吧,小征?” 宋征忍不住努努嘴,老头子这副样子真是让他没眼看。 老头子爱开玩笑?这才是玩笑吧。 这时吉秋萍给双方简单介绍了下,梁勇孙秀芹连忙喊“伯伯婶婶”,梁书弗两姐妹跟着喊“爷爷奶奶。” 吉其芳招呼大家赶紧往里面去,“一路坐车过来累了吧,都别站这里了,快进屋里坐。” 梁勇抬着脚往台阶上走的时候,腿有点软。 他知道苏兰的父母都是给政府工作,但没想到会住在这么个地方,刚刚车子开进院子的时候,还有站岗的警卫。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都是电视里的高级领导才能住的地方。 孙秀芹心里是有准备的,再加上来的路上苏兰给她说了一些她小时候的故事,倒是稳住了。 她托了丈夫一把,低声道:“小心。” “叔,是不是东西太沉了,我来提这个袋子。” 宋征从梁勇手里接过那个装着红薯、大白菜等地产的蛇皮袋。 梁书弗牵着妹妹立刻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爸,我们一起走。” 进屋后,苏锦风让大把行李放了坐下休息,吉其芳提着保暖瓶,给早就准别好的杯子中倒入水。 她给几个大人泡了绿茶,给两个小姑娘冲了麦乳精,“外面冷,先捂着杯子暖暖手。” 吉秋萍拉着两个干孙女正式给姐姐姐夫介绍。 “姐,姐夫,这是书弗,这是书瑶。” 吉其芳气质和苏兰特别相似,她笑着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看到穿得红彤彤和福娃娃一样的孩子,忍不住捏捏她们的手。 在察觉到两个孩子手心并不柔软后,心里更是怜惜。 苏锦风从胸口抽出两个红包,夹着嗓子夹着笑容道: “这是爷爷奶奶给你们的压岁钱。” 梁书瑶看看姐姐看看妈妈又看向干奶奶。 一向成熟稳重的梁书弗也不知怎么办。 “拿着吧,长者赐不可辞。” 吉秋萍笑着道。 梁书弗姐妹这才收下。 一入手,梁书弗就发现红包的厚度,她心里惊了下。 还不等她说什么,就听宋征开口。 “外公,我的呢?” “臭小子,等下和我比划几下,我满意了才有你的。” 苏锦风立刻竖起眉毛。 “我才不要,到时候你输了又要哇哇叫了。” “你少自大,上次是我故意让你。” 苏锦风吹胡子瞪眼。 “你们两个是三岁小孩吗?这也能吵?” 吉其芳抚额,“去收拾桌子,马上开饭了。” 于是梁书弗就见一向桀骜的宋少爷和看上去和大熊一样的苏爷爷嘴里一边吵着,动作却麻溜地收拾起桌子。 “你们到的特别及时,汤刚刚炖好,大家边吃边聊啊。” 吉其芳转过头温温柔柔的样子,梁书弗却觉得这位奶奶不得了。 “你姨奶奶可厉害了,要是不听她,后果很严重。就是我都不敢和她唱反调。” 吉秋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梁书弗瞪大眼,看了眼笑眯眯十分慈祥的吉奶奶。 对方察觉了她的视线,对着她就是一笑。 梁书弗浑身一个激灵。 她明白宋征的感受了。 “秋萍,你来和我一起端菜。” 吉其芳喊自己妹妹。 “老师,我来端汤,刚刚我就闻着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高统来拜年就看到老师炖了一大锅汤。 他可不敢让老师自己端,万一磕了碰了烫了怎么办。 “好,一会你都喝几碗。” 高统,“那您可别心疼,我可能喝了。” 高统的插科打诨让同样是客人的梁勇他们渐渐放松下来,饭桌是增进人感情的地方。 大家一起吃吃聊聊,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吉其芳看到梁家人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眼缘。 再加上女儿和孙秀芹相处时不经意流露出的习惯,更是让她欣慰。 女儿性格比较单纯,妹妹也是当了一辈子老师,不太会来事,她们在虞县也没个亲戚可以走动,现在多了一门亲戚就好了。 妹妹的眼光不错,两个孩子看下来性格都不错,举止进退有度,而且还心思细腻,连她都喜欢的不行。 “快尝尝这道网格牛肉,上面白色的是色拉酱,小孩子都喜欢,小征每次一个人都能吃掉半盘。” 吉其芳指着一盘子外面裹着面糊油炸后的牛肉片道。 梁书弗看了宋征一眼,看得他面色微囧。 “你吃了就知道了。” 他夹了一片放在梁书弗面前的碟子里。 梁书弗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手掌大小的小碟是放菜的。 吉秋萍也给梁书瑶夹了一筷,“快吃,不然等下就被你宋征哥哥吃完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听阿兰说,你们要去批发市场,那得初五才开门,这两天先让阿兰带着你们到处转转。今年过年海市有大集市,初五晚上还有灯会,初六初七江边还会放烟花。” 吴其芳邀请她们多住几天,在海市把春节过了。 “布匹批发市场吗?那里特别大,走一天也走不完。” 高统问,“我有熟人在那工作,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找他,让他给你们介绍下。” 梁书弗听到高统认识批发市场里的人作人员,简直是意外之喜。 “谢谢高叔叔。本来我们还两眼一摸黑,这下终于有点底气了。” “举手之劳,不用感谢。” 高统十分洒脱的挥挥手。 第二天,苏兰和宋征带着梁书弗一家四口去了海市的几个著名景点逛了下,四人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当天晚上,梁书弗一家四口住在小楼一楼的客房,客房内的双人床是一米五的西式矮脚床,上面铺着软乎乎的被褥。 梁勇在铺着地板的地上打地铺,吉其芳给他拿来了厚厚的棉褥子垫在下面。 梁书瑶钻在又软又暖和的新棉花被中,小脸红扑扑的。 “妈妈,海市好干净,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的,人也多,车也多,店也多,买东西好多都不用票,特别方便。” 梁书弗薅着她的细软毛,“瑶瑶喜欢住在城里吗?” “喜欢啊。” “我也喜欢,这里到处都欣欣向荣,只要肯努力就不会饿肚子。” 梁书弗看着父母,“爸爸妈妈,以后我们也搬去县城住吧。 海市走在了前头,咱们县以后肯定也要走这条路。县城人多,消费力强,妈妈的服装生意肯定比在乡下好。 爸这边的农副产品,日常让舅舅舅妈在乡下收货,咱再在县里开个小门店,不仅可以向个人零售,若有饭店想要合作的话,也比在乡下方便多了。” “小弗…” 孙秀芹迟疑,“咱们宅基地才刚批下来,今年还要造房子,去县里会不会步子迈得太大了?” 家里经济稍微好转一些,但摊子也多,花钱的地方也多。 “不着急,慢慢来,我只是说以后,咱们可以考虑搬去县城,那里发展机会大。” 只要不是死守着一亩三分地不肯动,其他只是时间问题。 梁书弗很高兴看到父母观念的转变。 “妈,明天我们去逛逛海市的百货公司吧,那里肯定有很多新款服饰,我们去涨涨见识。” 第二百四十四章 面包车 梁书弗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宋征:“没想到你还喜欢看这种。” 梁书弗手里拿着的是郭沫若的《女神》,这是本反封建,反旧习,张扬个性,主张进步和民主的诗集。 这本诗集很受欢迎,大街小巷的文化青年恨不得人手一本。 可这是梁书弗啊。 忙着赚钱,说不定做梦都是在数钱的梁书弗。 她会看这种书?她会对这种书有兴趣? 之前梁书弗从图书馆借的书不是和学习有关的,就是和她生意有关的。 梁书弗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满身铜臭妈,她并不在意。 她读书的目的性很强,读的书都是能为自己所用的。 这点她从没有掩饰过。 人只有吃饱穿暖,才有心思去追求精神上的提升;可她家现在还没完全脱贫,自然得紧着眼前问题。 她扬了扬手中的诗集,“这书挺有意思的,可以当消遣。” 和唐诗讲究平仄规律不同,郭老的现代诗更自由,更奔放,更直抒胸臆。 她本是要去学校图书馆借美学类书籍,听说校图书馆里新到了三本《美的历程》,等她到的时候最后一本被历史老师借走了。 想起薛老师说她写的作文在技术上没问题,但缺了点感情,她就想来都来了,干脆借一些文学书或优秀范文杂志研究下。 到时候套用它们的方法和语句修辞方法,弥补自己的短板。 结果就看到了这本诗集。 郭老真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这种情绪化之下写下的大白话,一点艺术性都没有。而且他写这些文字时,还不一定是直抒胸臆,有可能是为了迎合当时的环境而已。” 梁书弗诧异的看了宋征一眼。 “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得有道理。文学本就不是一家之言,有人欣赏,自然有人讨厌。我只是没想到你也读过这本书。” 她想象中的宋征是连书都不愿意都看一眼的人。 “我确实不喜欢看书,可谁让我有个好脑子。在别人看的时候稍微拐一眼就记住了。” 宋征毫不掩饰自己的优势。 梁书弗:…… 我就不好多问。 车子一路停停开开,行人上上下下。 封闭的车厢内充斥着各种味道。有好几天没有洗澡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油嗥味,有人脱了鞋子后的脚臭味,还有人吃了韭菜饼后遗留的味道,还有带着活鸡活鸭的粪便味。 饶是梁书弗觉得自己忍耐力超强,在开了两个小时后,她开始头胀,胃里翻涌起一股股的恶心。 她正闭着眼,一股薄荷味从她的鼻尖传来。 梁书弗睁开眼,就看到距离她脸不到十厘米的掌心上,放着一个白色圆环形糖果。 “压在舌根下就不难受了。” 宋征不看她,估计也是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 “谢谢。” 梁书弗从宋征手心里捏起那颗奇怪的糖,按照他说的压在舌根处,剧烈的薄荷味从舌根散开,下入喉咙,上冲鼻腔,顺着味蕾爬上脑神经。 那股头胀恶心之感一下缓解,她闭着眼让时间过得更快。 在她闭上眼睛后,宋征快速看了她一眼,然后用舌尖顶了顶一边的腮帮子,将一颗薄荷糖咬碎,让清凉驱散刚刚的不自在感。 临近中午到时候,长途车抵到海市长途车站。 孙秀芹抱着有点没精神的小女儿,苏兰扶着自己姨妈,梁勇和宋征两个男子汉将一行人所有的行李扛在身上。 “我去外面喊两辆三轮车。” 宋征对这个地方比较熟,他提着苏兰的大皮包,拎着姨婆的手提箱,背上还背着梁书弗的书包。 但即使挂着这么多东西,宋征还是个让匆匆行人忍不住要驻足回头看两眼的洋气精神小伙子。 “小征。” 他刚说完,就有一个国字脸的男人朝他挥手,然后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宋征看到对方,脸上露出大大的笑。 “高叔!” 高统接过他手中的两个大包,对着大家自我介绍。 “我是高统,听老师说她家亲戚今天到海市,我就自动请缨来接你们。” 苏兰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是母亲的学生,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人。 苏兰和吉秋萍连忙感谢。 “真是太麻烦你了。” 高统爽朗一笑,“不用客气,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几人跟着高统到了车站外,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黄色长方形汽车。 高统帮大家把东西放上车,等大家都坐稳了后稳稳开车。 梁书瑶还是第一次坐面包车,新奇感让她忘记了身体的不舒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着。 “姐姐,这车和我们坐过的车都不一样。” 梁书弗也没见过这样的车,比中巴车小巧,但比小汽车又要大一些。圆头圆脑还挺可爱。 “这是我国和日本刚刚合作研发出来的面包车。可以载人,把后座放下来还可以拉货,而且不吃油。为了让人一眼看到,还特意把车身涂成亮黄色。” 高统自动接过话来,十分热情的介绍,不因对方是孩子就糊弄。 “哇,叔叔你好厉害,你是司机吗?竟然能开这么厉害的车,我们乡最大的厂子都没有。” 梁书瑶赞叹。 高统哈哈大笑,“是吧,叔叔厉害吧。” 宋征看到梁书弗的眼睛都成星星状了,便不留情地戳穿。 现在的司机是个吃香的工作,尤其是给国营大厂开车的,一个月工资少说也有六七十块钱,还有各种福利。 “高叔,你什么时候换工作了?高伯伯知道吗?” 高统揉了下鼻子,“呵呵,其实我是吉老师的助手,不是司机。这辆车是我从我家人工作的运输队借的。” “高叔叔又会开车,还能做研究,真是厉害。” 梁书弗更感慨了。 宋征:…… 自己多什么嘴。 梁书弗看着做了两排人依旧很宽敞的车厢,想着要是自家有一辆这样的车,一次性可以装下几百斤的东西,以后送货就方便多了。 但她只能想想,先不说一辆汽车的钱她们拿不出,就算拿得出,也没地方买啊。 现在的汽车都是供给各国营厂子的。 海市的道路很宽敞,黄面包车速度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苏锦风他们的小楼外。 小楼的大门上贴着喜庆的红对联,上面的字遒劲有力,洒脱俊逸,梁书弗想起学校门卫爷爷夸宋征写的字,和这副对联的字很像。 “这是我爷爷写的。”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宋征开口,“我的字是和他学的。” 梁书弗:“难怪有点相似。” “你可别这么说,不然那老头子要不开心了。” 宋征连忙摇头,“他一向嫌弃我写得字还不到家。” “臭小子,你又在编排我什么。” 一道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从台阶上传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去海市 宋卫海没有和妻儿一起去海市。 在临出门前,他接到上级紧急通知,又去单位坐镇了。 为了安抚苏兰,他保证忙完就去海市和她们母子会合。 “我一定尽快赶来,到时候给岳父岳母赔罪,请他们千万别怪罪。” 苏兰听了觉得好笑,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宋卫海这么虚伪。 她父母虽然不是很喜欢宋卫海,可从来都是礼节到位,从没对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嫌弃。 宋卫海过年时因工作不能给岳父岳母拜年,这是乐于奉献,岳父岳母却端架子要他赔罪,这让外人怎么看她父母? 跋扈,强势到连女婿都战战兢兢;不顾女婿工作,将个人利益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这消息传出去,若她父母还没平反,说不定就回不了城,一辈子待在苦寒的西北农场;就算现在她父母回了城,传出这种风声,他们的工作也有可能会受影响。 “你工作要紧。” 苏兰柔柔地道:“反正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见我父母的次数也不过两三次,也不差这次。只要你是真有心念着我父母,其实见不见面都无所谓。” 宋卫海十分惭愧,“阿兰,是我疏忽了。” 宋征站在一旁看了全程,等宋卫海套上外套匆匆离去后,才开口。 “苏女士,你元神归位了?” 苏兰心之的悲凉,痛苦,自嘲就和泡沫一样被戳破了。 她难得不优雅的白了眼自己儿子,“多读书,多看报,少看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她拍了拍自己新烫的卷发,围上围巾,将巨大的手提包递给儿子,“走吧。” 宋征接过假皮子的手提包,差点被里面的重量给压断手。 苏女士这是将家里搬空了吧。 苏兰确实将宋家的东西搬空了,都是她买的,她爱给谁就给谁。 等宋菊芬带着宋甜甜,扶着宋老太乐滋滋的到大哥家来的时候,打开苏兰平时装东西的柜子,傻眼了。 麦乳精呢?乐口福呢?香甜的奶糖呢?橘子软糖呢?牛轧糖呢?高档的足球巧克力呢?麦丽素呢?红扑扑的红富士苹果呢? 接着她又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板鸭,肉肠,咸肉,大青鱼,炸丸子,走油肉全没了。 宋老太则是冲到儿子儿媳妇的房间,发现里面的礼盒全不见了。 “菊芬啊,不得了了,家里遭贼了!快给你哥打电话!” 宋老太痛心疾首,拍着大腿大哭大闹。 宋菊芬慌慌忙忙给自己大哥打电话,夺命连环call找到正在和领导汇报工作的宋卫海。 “大哥,你就是公安,快派人回来看看吧。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事自然惊动了正在听汇报的领导。 “卫海啊,这事一定要好好查!什么小偷竟然敢在过年的时候,偷到了家属大院!一定要严惩!今年开始严打,刚好树一个典型。” 宋卫海心里有个猜测,很想把事情压下去。 但这会儿被妹妹一闹,搞得不仅局里知道,连分管公安的副市长也惊动了。 他现在恨得只想掐死宋菊芬这个蠢货,可心里最恨的还是苏兰。 她怎么能把家里所有的年货带走? 不管宋家闹成什么样子,都和苏兰宋征没有关系,母子俩人现在迫不及待去海市,没空理会宋家那群狗屁倒灶的人。 梁书弗背上背着书包,里面装着自己换洗衣物,她上身穿着簇新的红呢大衣,裤子是枣红色灯芯绒。 伞形的设计穿在略显单薄的身上十分好看,就和一朵倒开的喇叭花一样。 梁书瑶和她一样的打扮,只不过孙秀芹在她们的裤子上分别绣了生肖。 梁书弗的右边口袋是一只彩色锦鸡,梁书瑶的是一只金色小老虎。 孙秀芹手里挎着一个厚方巾包成的包袱,梁勇背着去县城送货时用过的的背篓,里面放着一只老母鸡,一只手里提着个蛇皮袋,里面装着地里挖出来的红薯;另一只手里提着自己编的竹篓,里面装着咸鸭蛋,白果干和莲子干,还有自家蒸的红糖大枣糯米糕之类的吃食。 苏兰远远看见两个红色小姑娘,就拼命挥手。 走进了后拉着两人看了又看。 “大红色真是喜庆,看得人心情都好了。” 苏兰对着孙秀芹请求,“秀芹,我也要做一件同款,穿上后和小弗瑶瑶她们一起走出去,就知道是一家人。” 孙秀芹的年龄比苏兰还小一岁,但是和苏兰在一起,她就和大姐姐一样,十分照顾苏兰。 这种照顾主要是情绪上的,苏兰的请求,孙秀芹从来不会拒绝。 当然苏兰从来不会提让人为难的请求,她一般提得都是“能不能让孩子们多玩一会儿”,“想吃甜甜的红烧肉,能不能教我做”,“我新学了麻花辫,能不能给瑶瑶编辫子?”之类的。 吉秋萍见外甥女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忧色,也放下了心。 “你这年龄真是白长了,这么大还和秀芹撒娇。” “谁让秀芹乐意宠我呢?姨妈,我从小就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现在终于有了。” 吉秋萍想起苏兰对她堂兄妹的种种关照,以及对方对秀芹的态度,心里不禁对外甥女遇到秀芹这样的好孩子而庆幸。 “好了好了,上车啦。” 苏兰挽着孙秀芹的胳膊,“秀芹,我和你一起坐。” 孙秀芹本来还有点紧张,被苏兰这么一打岔,也放松了下来。 梁书弗发现苏兰阿姨可能是故意的,故意照顾她妈妈的情绪。 上车后,吉秋萍就和有点晕车的梁书瑶坐在了前面仅剩的两个空位,苏兰和孙秀芹为了照顾她们,坐在了她们斜后方。 等梁勇将行李放在架子上后,就见宋征给他让座。 “叔,您坐这方便看行李。” 这时候大巴车稀缺,去往海市的长途车要经过好几长途停靠点,很多人会在中途上上下下,需要有人看好行李。 梁勇不疑有他,还觉得宋征这孩子很周全,想得周到。 梁书弗刚把围巾解下来叠好,还没来得及放书包,一道影子从他头顶罩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张好看的过份的脸,“拿来。” 他伸出手,示意梁书弗将书包给他。 梁书弗从里面掏出一本书后,将书包递给他,“谢谢。” 宋征把书包放到头顶的架子上后,坐在她旁边。 车子启动,梁书弗着看了半小时书后,眼睛有点酸。 她抬起头正想看看远处放松下,撞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 第二百四十二章 正式入股 除夕夜,整个海周乡一片欢腾,入夜后到处都是鞭炮声,还有一些乡办单位放起了烟火。 一个个小火球被发射到空中,“咻”~的一声后就是“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河口村的仓库场和大马路是最佳观赏地点,好多村民挤在一起看几个乡办厂的烟火。 在看烟火的档口,大家口袋里揣着各种零食,一般是新炒的南瓜子和新爆的大米花;有些家里有高乡亲戚的人家,兜里面还有香瓜子,有江边亲戚的人家则兜着烘年糕片;大家一起分享零食说些家长里短。 梁家分家的事过去很久了,可这会子还是有人拿出来说,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被分出去,不被梁传根夫妻看好的梁勇一家有出息的原因。 现在村上哪家不羡慕他们,等他们把宅基地上的房子一盖,就是村里顶顶好的人家了。 再说梁勇家有两门生意,等他们不弄忙的时候,可以去接一些活赚一些钱。 说到这,就有人嘲笑起殷贵男,说她把会赚钱的宝贝往外赶,现在连口肉汤也喝不上。 以前奉承殷贵男的那些老姐妹,早一个个躲到一边去不吱声了。 殷贵男嘴里犯着苦,要不是有生非让她出来,她也想和那个死老头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 可她不仅不能回去,还要在这里听人挤兑她。 幸好下午的时候二女儿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哼,梁勇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个体户,你们这群老娘们就少见多怪吧。我那马家外孙可是要去海市开大厂了,还是和政府合作的那种。” 赵玉琴咬着一根红薯干,翻个白眼。 “你就吹吧,马亮一个街溜子还能去海市开厂,你怎么不说你是王母娘娘呢?” “赵玉琴,你少狗眼看人低。小亮认识了贵人,这次从海市赚了大钱回来过年,过完年就要回海市办厂子了。厂子发展好的话,还要回乡招工呢。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讨好我,到时候我就在小亮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把你那个傻子二弟招去海市上班。” 殷贵男昂着脑袋,好像马亮已经出人头地了一样。 其他人听后互看了两眼,有的摇头有的将信将疑。 但梁书弗确定的是,经过那天她的推波助澜,马亮还是从马曙光那里拿到了钱。 马曙光作为一个副厂长,一个月工资在50块钱,在海周乡已经属于高薪人士了。 可就算不吃不喝一年也就攒个600块,他哪来那么多钱? 要知道在梁秀梅嫁过去的时候,马家父母可是来哭过穷的,聘礼和东西加起来不过十块钱。 梁书弗觉得可以将马亮拿了一万块钱的消息告诉江雪,再让她转告江父。想必她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看完了烟火后,大家心满意足的散场。 年初一孙秀芹带着女儿和丈夫又回了一次娘家,告诉李木兰和孙卫兵他们一家要去海市的事情。 孙长元听后跃跃欲试,却被孙卫兵按了回去,让他先把初三下学期的课自学了,免得出去二十来天后跟不上进度。 “小弗,你回来了一定要找哥啊,给哥讲讲海市那边怎么样。” 孙长元一边喊一边被赵凤云推进了房门。 然后赵凤云拉着小姑子的手,请她从海市带一些东西回来。 “我妈和婆婆都爱吃海市的万年青葱油饼干,这边买不到,秀芹你到时候帮我去买点回来。” “听说那边还有山羊皮小皮鞋,秀芹,你帮嫂子买一双回来;还有时兴点保暖鞋,也给咱妈还有我岳母搞一双穿。” 这是孙卫兵。 他本就舍得给家里人花钱,去年又是丰年,他更是舍得了。 至于儿子的那份,一边凉快去吧。 “你不要,给咱妈买就行。” 孙秀芹心里甜滋滋,一是为了孙卫兵对自己好,二是因为他还不忘自己老娘。 “你那皮鞋还是嫁给我时候买的,十几年了,再爱惜也老化了。之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你只管收。以后咱日子会越过越好。” 孙卫兵知道妻子省钱是怕家里没钱。 但跟着外甥女一家做生意后,孙卫兵的眼界越来越宽,他有信心能赚到钱,不再让妻子回娘家受兄嫂的白眼。 “舅妈,你就放心吧,咱们以后不会再过之前的穷日子了。” 梁书弗也安慰。 “是啊嫂子,三月春笋上市,国营饭店就要和我们收鲜春笋,接着还可以买笋干,菜苔,一整个上半年忙下来你数钱数得手都要抽筋。” 孙秀芹也道。 赵凤云惊讶地问:“过了年的生意已经谈好了?” 孙秀芹:“是啊,所以你不用愁啦。” 她看了眼女儿,又道:“我们想拉你们一起合做农副产品采购这生意。” 赵凤云不懂,“现在不就是吗?” 梁书弗站出来解释,“舅妈,和现在不一样,我们想和舅舅舅妈合伙。现在你们自己把货卖给我们,等合伙后,大家各司其职,一起努力,然后一起分利润。” 赵凤云听懂了,也很心动。但是她觉得这样是自家占了小姑子一家的便宜。 生意是外甥女和妹夫谈下来的,他们这样不是摘果子么? “不行,这样是我们占了便宜。” “没有占便宜这么一说。舅舅舅妈,其实我们想把收农副产品的摊子铺得更大一些,那就需要更多人帮忙。舅舅统筹组织人收获,舅妈负责质量,销售的事我爸负责,这样才能保证不出岔子。” 这年头农民多,农副产品的毛利不高,只有扩大规模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梁书弗给他们简单讲了一个农副产品贸易厂的运转关键点和未来发展方向,孙卫兵夫妇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们真能行?” 赵凤云还有点不敢相信。 “真可以。” 梁书弗点头。 舅妈管的野鸭蛋,就没出现过坏蛋。 “到时候咱们就五五分。” 孙卫兵连摇头,“我和你舅妈就出点力气,不要那么多。给我们三成就行。” 赵凤云跟着点头,“对啊,我们可不能拿那么多。” 收农副产品都要实打实掏钱出去,虽说现在已经有固定买家,可在运输和存放中还是会有一些损耗。 她们要是拿一半多利益,那占了小姑子一家老大便宜。 “到时候给县城送货也要请舅舅搭把手呢,五成也不多。” 现在各家饭店要货多,光靠一个人送一天最起码跑两次,两个人都要装得满满当当的。 再是一早出门,回到家也可能会误了生产队开工时间,舅舅舅妈的工分肯定会少。 最后双方互相谦让,定下了四六分。 “那我明天回去几个兄弟家里和他们说好,让他们开春了继续帮我们收货。” 孙卫兵也高兴,他的那帮兄弟家里都困难,收了一段时间野鸭蛋也可以过个好年了。 过年前好几个扯着他问明年能不能继续做,当时他也摸不准妹夫这边情况就没说死,现在可以给人家回信了。 那些有的是他当兵时认识的,有些是他从小打架打出来的情谊,大家都服他,喊他一声大哥。 之前他自己也只能糊弄肚子,现在有余力了。带着他们一起干,大富大贵说不上,至少让他们不再挨饿受冻,也不枉大家喊他一声大哥。 大年初二,孙秀芹和殷婆婆,周姐姐她们说好开工时间,接着又整理了下过年后要做的服装订单,随后一家人整理了下东西就去县城过夜,第二天一早,她们和吉奶奶坐着公交车去长途车站。 第二百四十一章 嘴上雕花 苏兰翻身坐起,靠在床后的靠背上。 既然要掰扯清楚,那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人一截。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顺了下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的气场就和谈判桌前的谈判官一样。 “老宋,我爸妈下放的时候亏了身子,所以那西洋参是我给他们补身子的;至于外汇券,则是我托了江大哥,他又托了别人,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人参难得,西洋参也不好买,外汇券也不好搞。 这时候的西洋参国内还没有种植,都是从国外进口的。 一盒西洋参除了要外汇券,还需要一百多块钱。苏兰买的礼盒装含有四盒,价值在四百块左右。 宋老太真是好大的胃口,直接要礼盒。 宋卫海又不是无知的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会不知道? 不过是习惯了她的付出而已。 听到西洋参是苏兰用了从老江头儿子那搞到的外汇券,宋卫海表情有点讪讪。 苏兰装作没看到他的表情,现在她一点都没有估计宋卫海想法和面子的心情。 到宋卫海这个级别,其实弄些外汇券不难,也不是难事。 但以前的宋卫海总是对她说,他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有多么不容易;他又是乡下来的,要付出更多,做得更好,才能不被别人挤下去。 和人换外汇券这事就算不违法不违规,他做也不合适。 所以家里那些电视机,冰箱,洗衣机都是苏兰买回来的。 至于她是从什么渠道弄到的,只要是不走宋卫海这边,不花他的钱,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再说不合适了。 之前苏兰从来没在宋卫海面前捅破过这层纸,他也乐得装傻。 也对,谁会嫌日子过得舒服,反正宋卫海也享受到了。 现在苏兰却不再顾及他了。 “是吗?那倒要谢谢江大哥了。” 宋卫海接过话。 老江头在今年年底内退了,江石亮没走仕途,现在只是个宁市国营友谊商店的经理,未来要更近一步就难了。 在宋卫海的观念中,江石亮就是脑子坏掉了,放着好好的资源不用,却去做工人。 宁市友谊商店是华侨商店,可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高级工人而已,和他这种当官的不能比。 在过几年,只要他稳扎稳打,他可是能执政一方的人。 江石亮这个二代起点再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要仰视他。 他不甚在意的随口感谢了下,然后又提起年礼的事。 “这次去海市,再给我妈我妹她们买点其他东西吧。那边东西好,都是时新货,我妈年轻时很苦,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妹长大不容易,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没享过什么福,趁她身体还可以,我就想好好补偿她一下。” 怎么?你妈吃苦是因为我?你妈不容易是我导致的? 做儿子和女儿的心疼自己亲妈,那就自己孝顺去,指着她这个媳妇干嘛? 难道宋卫海和宋菊芬不结婚就不用孝顺亲妈了? 合着他们结这个婚就是为了将孝心和责任推给另一半? 不,宋家兄妹更过份。 在宋家,其他人都可以完美隐身,将孝道和责任全都推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先不说宋老太对她不好,就算是对她好,这孝道也该夫妻两人一起承担,没得亲儿子只是出一张嘴,出钱出力的需要儿媳妇来吧。 心中想明白了,苏兰也不会个宋卫海吵。 “可以啊,海市的东西是好,但也不便宜。这次我给小姑子和婆婆买的年礼一共花了65块钱,还有一些布料,你给的家用已经花完了。明天小姑子她们一家要来吃饭,菜钱还没着落,还要去海市买东西,那我就只能用存折上的钱了。” 苏兰顺手拉开床头柜旁边的抽屉,将里面的存折拿出来一翻,然后皱起了眉。 “哎,我忘记了,半个月前你和我说有个下属家里困难,让我给帮扶一下,我想着十块二十拿不出手,就把你这几个月给的钱攒了下,一共180块,全给了他母亲,现在存折上只剩下三块六毛两厘了。” 这倒是真的,也不是宋兰有先见之明,她本想等过年后把自己手里的钱再存进去,现在也不用了。 这张存折是宋卫海上交的,十年来每个月往里面存个30块,说是家用,也是家里的存款。 十年前30块是宋卫海每个月的全部工资,苏兰当时十分感动;现在宋卫海的工资已经涨到120块一个月,他依旧每月给30块。 苏兰也没和他计较过,前几年母亲平反后,拿回了一部分祖宅和补偿,全都给了她;父亲出生贫寒,不过 再加上姨妈心疼她,把外祖母给她准备的嫁妆给了她一半,所以她手里并不缺钱。 这些年,宋家都是靠她的贴补才能过得这么滋润。 她不乐意贴了,宋卫海想孝顺他的亲妈亲妹妹,那就自己想办法吧。反正每个月他自己还留了一百块,两三千总是能拿得出来的。 宋卫海没想到苏兰会拿出存折,对于存折上没钱的这个情况,他也并不意外。 家里蛋奶肉是不缺的,时令蔬果也是随手可得,麦乳精这种外面走礼的东西在他们家里就是常见的待客饮料。 光靠他给的三十块,是支撑不起这些物质的。 甚至他这些年体恤下属的好名声,也都是苏兰掏钱。 但现在苏兰告诉他没钱了,还点出是给了他那个困难下属。 宋卫海还做不出直接开口让苏兰掏钱养家的话,他只能尴尬一笑。 “是我大意了。这几个月都亏了你,才支撑起了家。阿兰,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宋卫海不仅不说,还为自己找了借口,并把错误推到苏兰身上。 “我也是看你工作忙,连孩子都管不过来,才没和你说。其实这两年家里一直不趁手,都是我爸妈和姨妈补贴我,才维持了宋家的体面。” 苏兰并没有将自己手里具体有哪些东西告诉宋卫海,之前她的想法是丈夫是个清廉不爱财的人,整个家都是她当,她又是个浪漫主义,不想夫妻之间谈论的东西那么市侩。 其实前两年宋卫海因安置受伤的下属头疼时,苏兰为安慰他,让他放心去干,差点就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和他说了。 现在她真是庆幸那时候小征拦住了他。 小征说她可以出点钱,表心意,但还是不要将手里的东西告诉宋卫海。 因为宋家还有宋老太和宋小姑那两个闻到腥味就要咬一口的鬣狗。 宋卫海喉咙一紧,苏兰这话让他只能硬着头皮认错,并做出表态,否则传出去他宋卫海的脸都不要了。 靠老婆养的男人,有了这名声他还怎么更上一步。 “阿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以后你缺钱就和我说,我答应过岳父岳母和姨妈要好好照顾你。” 苏兰看着他半晌,然后点点头,“好。” 宋卫海见她点头,心里长松一口气。 他十分了解苏兰,她性格天真,待人也没什么心机,最苦的日子就是寄在她堂爷爷家那几年,因为衣食无忧,所以对钱并不看重。 看来这次是母亲的行为惹得苏兰生气了,才让她这么斤斤计较。 这段时间还是让母亲稍微收敛点,不要再惹怒她了。 第二百四十章 脑子忽然清醒了 宋卫海坐在床沿边说了无数好话,就在他即将不耐烦的时候,苏兰终于张开了眼睛。 宋卫海忽然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慌乱了一下,然后马上换上一副欣喜的神情。 “阿兰,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苏兰看了面前这张越发有官威的脸,记忆中那个看着她笑得腼腆的青年的样子越来越淡。 她想起那天廿二那天,老宋又去了宋菊芬家,自己买了一堆东西,喊着极其不情愿的小征一起往徐衡单位那个家属大院。 两人到的时候有点晚,家属大院十分安静,母子两人一路顺利的到了徐衡家门口,就听里面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她还想敲门,小征却拦住了她。 “妈,你不想听听老宋平时怎么和他家人相处的吗?” 宋卫海在她和儿子面前,总是一副妻子老妈两边都不能得罪的夹心饼干的模样,可一个能在十五年时间内,从乡镇编外人员做到一个县公安局的局长的人,会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 也就是苏女士被感情迷惑了,宋征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苏兰一犹豫,里面的已经传来了宋老太极其恶毒的咒骂声。 “苏兰这个贱人,这些年吃咱老宋家的喝咱老宋家的用咱老宋家的,她有什么脸给我脸色看?你就是对她太纵容了,要我说女人不听话就打一顿,要是还是不听就再打一顿,打到她服为止。” 宋卫海还没说话,宋菊芬先开口了。 “妈,现在是新社会,不能随便打人,传出去对大哥也不好。” 苏兰听到这句才稍微舒服一些。 宋老太一直是个刻薄的,这些年就算再掩饰,苏兰也看得出来。 小姑子虽然爱占她便宜,总是从她这里顺东西走,大是大非上倒还分得清。看在这份上,以后小姑子再来家里顺东西,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要我说,教训儿媳妇这事还得你来。” 苏兰正这么想着,宋菊芬又继续开口了。 “今年过年吃团圆饭的时候你就先故意和她吵架,然后假摔一下,要摔得很严重的那种。这样你就有理由让她亲自伺候你直到康复。 等到了医院,你就可劲给她立规矩,折腾她,把她当条狗一样训。她要是不服,你就和别人哭,说是被儿媳妇打到住院的。反正住在医院的病人,性情古怪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哥,无论苏兰怎么和你说,只要你坚持咱妈是因为她受伤这一点,我就不信还训不服她。” 宋卫海并没有反对,他甚至都没有出声。 沉默就代表赞同。 门外的苏兰如坠冰窟。 她气得混身哆嗦,却忍住了。她不仅没有当场闹,还咬着牙,拉住了要踹门的儿子,静悄悄的回了家。 谁都不知道她们母子去过棉纺厂的家属院。 第二天宋卫海让她给他母亲和妹妹准备年礼的时候,苏兰也没有说什么。 她默默地用宋卫海给的这几个月的家用买了那些东西。 至于自己之前买的,加上本来就给姨妈准备的东西,她全给了姨妈和秀芹。 苏兰对宋卫海已经不是存着一股气的事了,而是多年的信任和感情开始碎裂。 虽然还没到完全不能过的地步,但她的脑子却忽然清醒了。 自她从棉纺厂家属院出来那刻,苏兰就抛开了之前宋卫海和她的种种,她用全新的眼睛看待他的所作所为,而不是所说的话。 苏兰的母亲是高级知识分子,父亲又是人情达练通透,她本身也是上过高中接受过新式教育,只是后来年代动荡才没去读大学。 论学历轮智商,她比宋卫海这个写大字报出生的强,否则也生不出宋征这个让老师既头疼又喜欢的孩子。 宋老太和宋小姑只看到宋征桀骜不驯,宋卫海也忙于工作,偶尔几次遇到老师也是匆匆说几句就走。 他们根本不清楚宋征的真实情况,都只觉得宋征顶被养废了。 什么上课不认真,不做作业都是小事,他还顶撞老师,打架逃课,甚至还拉帮结派! 之前她还觉得丈夫很开明,对儿子不打不骂,只是偶尔说上几句;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 甚至预留在记忆角落中的片段也全被她翻了出来。 在小征还小的时候,他们还没住进现在的房子。而是住在一个破旧的筒子楼,那时候隔壁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是成天不上学,逃课,打架,闹得学校和家里鸡飞狗跳。 宋卫海那时候是怎么表现的? 他满脸嫌弃,还说这样的小孩就应该好好管教。 后来小征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个性和想法,并不是学校里传统意义的好学生,甚至好会因为自己有想做的事,而不上课,也曾和一个老师起过剧烈冲突。 宋卫海又是怎么做的? 他先是皱眉,接着只是淡淡道,不要紧,孩子还小。 后来因为小征的特殊情况,与学校老师冲突越发激烈,在姨妈的建议和帮助下,小征转了学。 宋卫海那时候又是什么反应? 好像也只是淡淡表示,一切都由她决定就好。 苏兰醍醐灌顶,宋卫海不是包容,开明的慈父,他根本就是对小征不满意,一开始就放弃了小征;他不相信小征是情况特殊,只要好好引导就能变好。 还有宋老太嘴上不说,但其实也瞧不上小征。 就连宋菊芬也总将谁家谁家优秀挂在嘴上,前几天宋甜甜不是还说她堂姐家的刘鹏飞优秀吗? 之前苏兰并不在意,现在的她无比肯定,她们是故意的。 她们故意想让小征难过,也是故意提醒宋卫海,小征是多么的差。 可要不是宋卫海心中也是这么想的,那几个依附他的宋家人会有胆这么说? 想到这,苏兰不理宋卫海的惊喜,只是道:“老宋,这次过年我要带着小征去见我爸妈,你要一起去吗?” 宋卫海握着苏兰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道:“那是自然,岳父岳母一直忙于工作,难得他们有空,我这个做女婿的也该上门看看他们二位。” “年初二一早我们就出发,要在海市待个三四天,你要是有事,可以提前回来。” 宋卫海笑道:“大过年的,我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你们母子在哪,我就在哪。” 苏兰看着他的脸半晌,又道:“今年国庆去海市,我爸提出让小征毕业后进部队磨练磨练。” “难为岳父操心了,也是小征调皮,我本来还想他初中毕业后要是考不上高中,要不要送他去学门手艺,既然岳父有打算,能安排小征去部队,那是再好不过。” 苏兰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一片冰冷。 她父亲是让小征好好读书,高中毕业后先进部队训练一段时间,然后进军校。 她故意说的含糊,没想到宋卫海竟然是连想都不想,就打着把初中毕业的小征送去部队。 她之前和他说过小征很聪明,学习并不差,看来他都没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部不相信,也不盼着小征好。 苏兰很迷茫,宋卫海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小征小时候确实顽劣,但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不努力一下,而是一开始就放弃了。 是他天性凉薄?还是他厌恶顽劣不逊的孩子,哪怕那是他的亲儿子? 又或者是,她以为两人之间深厚的感情,其实都是假的? 苏兰现在还不清楚原因,但她不着急。 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弄清楚的。 在那之前,她不会和宋卫海吵,但也不再会和之前一样傻了。 宋卫海自觉是苏兰不再生气了,就提起了这次的年礼。 “阿兰,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我看家里还有一些西洋参礼盒,等下给她到回去补补身体。只有老人身体好了,我们做小辈的才能安心工作学习。” 他说的很冠冕堂皇,但苏兰却知道这是在提醒她今年准备的年礼少了。 宋卫海要是不提,她也不会多话,既然他主动提了,那就别怪她把遮羞布撕下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她没把你放眼里 宋菊芳一个激灵,连忙堆起笑,“嫂子这是出去了?我们刚刚回来发现屋子里是黑的,你的房门也关着,生怕你生病了,就想打开门看看。” “真是搞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不要脸的鬼话。屋子里黑灯瞎火,不是很明显没人吗?就算脑子装着只是摆设,也不要时不时拿出来丢人现眼。” 宋征轻启薄唇,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宋征!” 宋卫海恼怒地瞪着儿子。 “老宋,我这是学你母慈子孝呢,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宋征掀了下薄眼皮,“毕竟你白天刚刚说为人子要多孝顺,免得老太死了没个孝顺的对象。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宋老太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今年是69岁,刚好遇上了坎。 大过年的,这个小畜生是要咒她死啊。 一旁的徐衡听着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 “小征,一场误会,你表妹和小姑也是关心你们。” “你又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徐衡脸色通红,他好歹也是个大集体厂子的主任,平时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哪有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的事。 但这是宋卫海的儿子,宋卫海再进一步就要进班子了,他能怎么样?还不得忍着? “宋征!你不要太过份!” 宋卫海叶不是要维护徐衡,而是宋征的举动是在踩他的脸。 “宋卫海,门还开着,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苏兰冷冷道。 宋卫海的情绪马上收了起来,他无奈道:“阿兰,你这样会把小征宠坏了。” 苏兰不理他,“明天我去阿姨家住,陪她一起过年,现在我要休息了。” 说着,就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去休息了。 宋征看着客厅里站在一旁,冲着他满脸怒色的宋家人。 橘色灯光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道暗色阴影,也照得他神色莫名。 最终,他对着几人冷笑一声,拧开了自己的房间。 不大的关门声打在宋家几人心上,宋菊芬和宋甜甜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宋老太见状,转头就和儿子告状。 “卫海啊,你瞧瞧,你瞧瞧,他们这是啥态度?你可还在呢?苏兰和那小…征就敢对我甩脸子。今天要是你不在,他们俩是要把我吃了啊。儿子啊,苏兰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否则她怎么敢这样? 再看看你手下那个副局长的儿媳妇,他还是二婚,娶的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人家是怎么当媳妇的?自家男人指东就不会往西,更不要说给男人甩脸子了! 你们老爷们在外面辛苦拼搏,还给了她走出去被人高看一眼的身份,她是怎么做的? 这些年她有在咱们乡下的老宋家住过几天?有尽过一天的宋家媳妇的责任吗? 我还没老到要她端屎端尿的地步,她就这个样子,以后我老了动弹不了了,还能指望她照顾我?可别一副老鼠药把我弄死了事。” 宋老太早就对这个儿媳妇不满了,此刻逮着机会狠狠说了一顿。 这个儿媳妇一直在自己面前摆谱,她都烦死了。 反正现在儿子官运亨通,换个多她千依百顺的更好。 何况那么优秀的一个大孙子,她可舍不得流落在外面。 宋菊芬看自己亲哥没有制止老娘的数落,心中一喜,脸上却换上了难过的神色。 “哥,我知道我这个做小姑子的不该在背后说大嫂闲话。可是你也看到了,咱妈来县城多久了,她愣是没来我家看过妈一次。都是我自己没本事,我家徐衡也只是个厂里的车间主任,不能给大哥你长脸,所以大嫂才会一直看不起我们。连年礼都是随便装装样子,随便几样东西就打发了。” 每年过年前,苏兰都会提前将给婆婆和小姑子家的年礼准备好。除了各类吃食外,还有烟酒,红包和布料。 今年也不例外,苏兰在廿四那天把今年的年礼送去了宋菊芬家。 给宋老太的是三样水果三样糕点和一双保暖鞋,给宋菊芬的也是一样,只不过保暖鞋换成了六尺棉布。 这样的礼放在外面已经算是厚礼了,光水果和点心就要20块钱,加上鞋子或布料,就是30块钱的厚礼了。 毕竟这年头的一个工人每月工资就二十几块钱,技术工高点也才三十多块钱。 但往年苏兰给宋家人宋的太多了,养大了她们的胃口,30块钱东西根本不能满足她们。 宋老太也为此恨得牙痒痒,“我还缺她那些破东西不成?她这是把我,把你妹一家当乞丐打发!你瞧瞧她给她那个什么姨妈送的年礼,什么好的贵的都往她那边塞!” 也正是为了这个,宋老太今天明知儿子要去那边,故意扯着他去女儿家,把苏兰一个人甩下。 出嫁的姑娘过年回娘家没有男人陪着,够她在娘家丢脸的了。 宋卫海听到母亲和妹妹的抱怨,虽然没有发脾气,但熟悉他性情的两人都知道丛刻他已经在临界点了。 两人见好就收,等着宋卫海帮她们把该得的那份要回来。 不!必须还要补偿她们! 宋卫海捏了捏眉心,让母亲和妹妹一家先坐着,自己转身进了房门。 他看到已经躺下的苏兰,顺了下气后问:“怎么就睡下了?是哪不舒服吗?” 苏兰不回答。 宋卫海坐到床沿边,拉着她放在外面的手,轻轻摩挲。 “阿兰,这些年我一直忙于工作,家里都辛苦你了。” 他缓缓开口。 苏兰闭着眼,一动不动。 宋卫海继续道:“我妈和菊芬都没什么文化,平时说话也是不太中听,但她们都没什么坏心思。” 苏兰的手动了下,宋卫海连忙道:“我知道让你和她们相处也是为难你了,这些年你把这个家里里外外打理的都很好,和人交往也是面面俱到,同事们都羡慕我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宋卫海的后半段话是真心的。 苏兰不仅长得好,且本身也有文化,气质不俗,带出去极有面子。 别说是他在乡里的那些同事,他们的老婆大都是粗鄙的乡下人,就是现在县里一些同级别的领导干部的家属,苏兰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作为宋局长妻子的身份,苏兰一向做到很到位,和那群官太太们打成一片,给他带来了不少助力。 更何况提拔他的老江头,也是苏兰的世伯。 可也是这样的苏兰,提醒着宋卫海他的出身,提醒着他曾经对苏兰的仰望。 这是现在的他越来越不能忍受的。 但还不到时候,他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苏兰还有用。 于是他越发温柔,“阿兰,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担心我妈的身体就撇下你,明天我亲自上门向咱姨妈请罪。” 第二百三十八章 年礼 原来是苏兰邀请孙秀芹一家过年去海市玩。 “趁着孩子们现在学习上没那么紧,刚好又是过年,就去海市转一圈,好好放松一下。 海市的皖园,长宁路,还有复江都是出了名的景点,到时候咱们走一走,转一转,再留个影,洗出来夹在相册里,就是老了也能看。” 吉秋萍也是有这个想法,两个姑娘认了她做干奶奶后,她姐还没看过。 “也刚好去你姨奶奶家认个门。” 梁勇从没出过那么远的门,眼巴巴看着老婆。 孙秀芹也慌,那可是海市啊,从78年到现在,那边发展的越来越火热,尤其是今年,好几个大队里的小青年要去海市闯荡,自己外甥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吉姨的姐姐姐夫,也就是苏兰的父母,听说都是很厉害的官,要去见他们,她也有点胆怯。 吉秋萍看出了她们夫妇的顾虑,安抚道:“小兰她爸妈都在乡下待过,你们不用担心没话聊。上次我给他们带了一些土特产, 他们吃了赞不绝口,一个劲的夸你们。” 孙秀芹听了后笑笑,“家里还有,那这次去海市再给他们带点过去。” 横竖总不能让两个女儿不见人吧,再看吉姨和苏兰的性格,两位老人应该也是好相处的。 “那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给飞海市先拍个电报过去。” 苏兰十分开心,“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即使要过年了,她的父母大概率也是在单位随便兑付一顿。 想到自己结婚这么多年,实际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却不足两个月,苏兰的心里就有点酸酸的。 这其中固然有父母工作性质的关系,但何尝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失职。 这些年她的关注点一直放在宋家,忽略了自己的父母,现在想来真是猪油蒙了心。 算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反正她想开后,那边别想再从她这里沾到好一点好处。 梁书弗和宋征提着调料回来后,苏兰又高高兴兴的计划着海市之行。 “皖园的景色特别好,就算是冬天里面也是一片绿色,还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好多电视剧都在里面取景。那旁边还新开了一个大商城,不仅有吃的,还卖各种衣服、鞋子,都是时新货,比港城那边的也不差。 秀芹,你到时候去那边逛逛,就算不买,也能看看样子,回来自己做了穿。” 孙秀芹听了很心动,港城有一个叫邓美筠的女歌手,她的盗版卡带这两年十分流行,连带着她穿的穿着也被争相模仿。 可惜虞县的供销社里没有卖港城服装的,一些裁缝店倒是会做,可根本不会拿出来给人看。 梁书弗也早就想去海市里,倒不是她想去玩,而是海市有一个布匹批发市场。 海市的批发市场刚刚建成,听说里面的摊位卖各种布料,而且还不需要单位开的介绍信就能买,她想去看看。 于是大家一拍即合,决定年初三那天一起去海市。 “买票的事就交给我。” 苏兰揽下了这件事。 现在的公路运输不发达,长途车票十分难买,要是梁勇他们自己去买票,估计要裹着棉袄在售票大厅里睡个一天一夜才能买到。 “初二晚上你们就住过来,省得一早折腾。” 吉秋萍指了指自家的一室一厅,“到时候客厅里垫个床铺就行。” 大家围坐一起吃了个早早的团圆饭,下午7人又一起去逛了下县南街上的集市,回到吉家后,宋征又在裁剪的红纸上写了对联,大家一起贴上了对联,挂福字,装点的喜气洋洋。 宋卫海被母亲喊到妹夫家吃了午饭后,又带着母亲,还有坚持要送他们回来的妹妹妹夫一家,回到了自己家。 宋老太心中十分得意。 孙秀芹不让她住下,那她就让儿子撇下她。 她以为自己生了儿子就了不起了?敢给自己甩脸子了。 哼!给她儿子生孩子的又不止她,要不是因为她父母还有点关系,离婚对儿子不好,她早让儿子休了这个不孝顺婆婆的女人了。 她被女儿和外孙女扶着,打算等下一定要好好欣赏下苏兰的脸色,却见儿子开了门后,屋子里黑黢黢的。 难道是躺下了?呵呵,装病给谁看呢? 还以为她有多清高,不也是要用这种手段博自己儿子关注。 宋菊芬跟在母亲后面,看了看大哥的脸色,然后对着紧闭的房门喊:“大嫂,妈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宋菊芬看着母亲越发不好的脸色,幸灾乐祸,却一脸担心的问宋卫海。 “大哥,嫂子该不会生病了吧。” 宋卫海想到今天出门前和妻子的争吵,再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最后吸了一口气道:“不用理她。” 宋菊芬和宋老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之前苏兰那个贱人和她们起冲突时,宋卫海总是偏袒她,这让做婆婆的和做小姑的都十分不爽。 宋老太对于苏兰一向是嫉恨的。 早些年苏兰父亲是个不得了的官,卫海是个乡里的小干事,她就吊着卫海。 后来她那个高官父亲被打成黑五类,她也被送去了乡下。 都说落难凤凰不如鸡,要不是儿子那时候就和鬼迷了心窍一样,又和她说了一些娶苏兰的好处,她根本不同意让这个女人进宋家的门。 那女人一进门,不仅对她不恭顺,还让卫海将她这个老娘丢一旁。 幸好她和菊芬聪明,想了个办法,才又笼络住了卫海。 这些年苏兰这个贱人带着那个大逆不道的小畜生在城里享福,时不时还耍个性子,让卫海为难。 现在不一样了,卫海又要高升了,苏兰再想借着她父亲的关系拿乔,也得看她儿子愿不愿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金疙瘩呢?还要男人捧着她。 所以今天送老太明知道儿子和苏兰要一起去给她那个姨妈家,却硬是横插一脚,把儿子一个人叫去女儿家吃饭。 看到苏兰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宋菊芳眼珠子一转,就对着女儿道:“甜甜,快去看看你舅妈,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有去找找你表哥,怎么连个人影也没有?” 宋甜甜收到母亲的暗示,连忙就要去开宋征的房门,却发现房门被锁了。 于是她又去开主卧的门。 “你们都在我房门口干嘛?” 门口传来声音。 宋老太和宋菊芳扭头,就见苏兰母子站在大开的门口,正冷冷的看着她们。 第二百三十七章 野心家 梁书弗也不知道宋征怎么对她的学习那么使劲,一开始明明只是为了应付苏阿姨,难道真的是乐于助人? 不不不,他绝对不是班级里督促同学共同进步的班委;也不也是热心助人的热心人。 之前她好像婉拒了他,所以他这么做大概率是和她赌一口气? “宋征,谢谢你这学期在学习上给我的帮助,还有图书馆那些书,也是让你费心了。” 梁书弗决定把事情说开,否则总觉得自己占了人便宜一样。 宋征听到她的话,唇角勾了勾。可梁书弗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让人愉悦了。 “县初中的学习任务很重吧,听说老师都是提前赶教学任务的,你肯定很忙吧。” 梁书弗点到为止,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将话说得太清楚,而宋征又是个骄傲的人,她得主动把台阶搭好了给人家下。 宋征停住了脚步,梁书弗连忙也停住,根本不会撞上他。 瞧,她嘴上说着脑子动着,眼睛也没闲着,肢体上更是和他保持了三步的距离。 宋征转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梁书弗是长高了,大约有个1.50米;可宋征这学期拔高的速度也不慢,才14岁的年龄已经有1.77米了;两人之间身高的差距比之前还大。 所以三步之外的梁书弗即使抬头,看到的是宋征冷硬的下巴曲线和…… 好看的鼻孔。 梁书弗心里赞叹。 宋征的眉眼很像苏阿姨,但又有少年的英气和锐利,没有一点女气;脸型轮廓流畅,偏偏下颚曲线特别清晰骨干,给人于不好接近的感觉。 但再好看的人总能找出一点瑕疵,比如眼睛无神,比如鼻头微大,比如牙齿不齐,嘴唇颜色暗沉等等。 可宋征都没有!他甚至连鼻孔的形状都是圆的,大小刚好。怎么有人连鼻孔都长得好看! 宋征见梁书弗木愣愣的,冷笑一下。 “你是嫌我烦?” 梁书弗一个激灵,“没有!” 随后缓了语气,“我就是觉得总麻烦你不太好。” “你觉得我在可怜你,在施舍你,你的自尊心?” 梁书弗沉默了。 对,她是这么觉得。 她觉得宋征和她通信,指导她学习,除了堵着一口气的原因,也有可怜她的原因。 说来也奇怪,要是别人因为可怜她而给她带来好处,她只会欣喜的接受,然后千恩万谢。 但是面对宋征,她那无用的自尊心就会可笑的时不时冒出来找存在感。 宋征冷笑一声。 “等你哪天站在我面前,能坦荡的说话,再考虑哪些吧。” 当他没有发现吗? 她在和他说话时,总是戴着面具。 出生,学历,财富这些外在条件可以锦上添花,让路走起来更顺畅,却不是自身的强大的必要条件。 利用一切机会向上,哪怕是别人的同情,施舍,是人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但那又如何? 连这点都承受不住,还谈什么野心? 没错,宋征看出了梁书弗乖巧伶俐表象下的野心。 一般来说“野心”两个字是贬义,意味着心机深沉,甚至还会被人看成不善良。 宋征却觉得有野心并不是坏事,他也不忌讳野心家这个词。 他看不上的是那些野心与能力不匹配的人。比如宋菊芬一家,还有…… 梁书弗被宋征的话刺得愣在原地,脸上的笑意也一起被冻住了。 宋征推开不太保暖的木门,回头,“不是要打酱油吗?” 梁书弗一咬牙,跟了上去。 “既然你不嫌麻烦,那以后县一中的周考试卷,你都给我寄一份。我不会白拿你东西,我会给你钱。” 能增强自己的实力,她为什么要拒绝。 反正宋征已经看透了她。 “钱?你觉得县一中的试卷值多少钱?” 宋征挑起一边的唇角,似笑非笑。 “海周县里最顶尖的老师都聚集在一起,翻阅无数教研资料,还拖关系获取省城重点初高中的考题,再结合本校教学内容编出的试卷,你觉得值多少钱?” 梁书弗不说话了。 海周一中是初中高中联办学校,每年中考和高考的录取率甩其他学校一大截。 其他学校的老师只要能拿到一张县一中的考题,都要揣摩半天,然后组织全年级统考。 可以说,只要能吃透县一中的试卷,那就是吃透了相关知识点。 宋征的话问到了点子上,县一中自主命题的试卷放到外面,是极其抢手的,而且是有价无市。 因为如今的中考高考录取率极低,谁都不会为了一点钱而卖试卷,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 “我不缺钱,你真要感谢我的话,等你考上了县一中再说吧。” 宋征放下这句话,就进了粮管所。 从粮管所打了酱油和醋出来,宋征一手揣在口袋内,一手的食指勾着一袋子冰糖。 梁书弗沉着脸走在他身侧,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凝滞。 “最近你去过纪师傅的裁缝店吗?我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最终还是梁师傅打破了沉默。 自从国庆后她又去过几次裁缝店,但一直关着,也没遇到纪师傅。 宋征也皱起眉来,“我问过那边的街道工作人员,那家裁缝店明年要并掉了,至于他人,没人知道去哪了。廿三那天我又去了一次,遇到了上次在门口和老纪说话的那个女人,她说老纪去外地的侄子家了。” “纪师傅的侄子?” 梁书弗知道纪广福一辈子未婚,无儿无女,他也从没提过自己的亲戚。怎么忽然冒出一个侄子来了? “说是一个堂侄,在响水县的一个乡下。” 响水县是隔壁福市的县级市,就在虞县隔壁的隔壁。 响水县和虞县是同个省,距离也近,只隔了一条江,风俗习惯和语言都接近,但那个地方穷,比虞县江边那块的人还要穷,穷得虞县人听到响水县三个字就摇头。 “这里面不太对。” 梁书弗听后心里很不安。 老纪虽然无儿无女,但平反后政府还了他房子,平时又在裁缝店工作有稳定的收入,再者他年纪也不大,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怎么就忽然和个不熟的堂侄去响水县。 “我会继续打听的,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宋征道。 说完这句,两人刚好走到了院子里,苏兰看到两人就招手,“来得正好,刚好有事和你们商量。” 第二百三十六章 孩子的干奶奶不是菩萨吗 第二天,孙秀芹和梁勇各骑了一辆自行车,各带了一个女儿去县城。 梁勇的车龙头上挂着十五斤的大青鱼和十斤的蹄膀,孙秀芹的车龙头上挂着蜜枣,柿饼,红糖,饼干,花生和一袋子金灿灿的桔子,这些都是给吉秋萍的。 在更早一点的时候,梁书弗和梁勇已经买了糖果点心和粮食酒分别去了高喜德,杨志安,汪运达,华春维,徐三德和周天全家。 这个年代大多数人还是很朴实的,平时也不收礼。但过年的时候,熟人之间走动下,提一点吃食交流感情,也不算什么大事。 梁书弗准备的又不多,价值在10元以内,就算收下了也不会有问题。何况他们也都回了差不多价值的东西,比如茶叶,新鲜的苹果香蕉等水果。 其中又以高喜德和梁书弗最熟,直接给了她两条灌肉肠,这还是他母亲亲自灌的。 自从他调回县城后,高母身体大好,在过年前竟然都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为此高喜德十分欣喜,还请孙秀芹上门给高母做了套棉袄,说是过年时走亲戚穿。 话说回来,梁家四人带着一堆东西出门,有人看见后就问他们去哪。 “这不马上过年了,去两个孩子的干奶奶家走动下。” 孙秀芹红苹果一样的脸上满是笑意,爽快地回了话。 那人站在原地,半晌才回神,“梁家两个姑娘的干奶奶不是庙里的菩萨啊?” 等她还想问仔细一点,两辆自行车已经骑远了。 “哎,真是不一样了啊。” 那人看着远去的两辆自行车,其中一辆还是新买的女士自行车。人家都是结婚才买,梁家随随便便就买了。 车子一停在吉秋萍家门口,梁书瑶就从后座蹦了下来。 “奶奶,奶奶,我们来啦。” 梁书瑶清脆的声音传到屋里,正在炸萝卜丝丸子的吉秋萍连围裙都来不及解,拿着筷子就跑了出来。 “快进来,我正在炸丸子,等下还要炸糯米糕,炸熏鱼和走油肉。” 吉秋萍虽然脸上肉不多,气色倒是很不错,平日总是温声细语的她在面对两个干孙女,说话声音总是不由自主会响亮几分。 梁勇将东西都提进屋,孙秀芹则和两个女儿进厨房帮忙。 当然,最小的梁书瑶就负责围着灶台夸赞,然后时不时接受“试味道”的投喂。 “萝卜丝丸子好好吃,外面的面糊脆脆的,里面软软的,萝卜丝还有一点脆脆的。” “奶奶奶奶,炸糕好好吃~又脆又糯,还是甜的。” “妈妈,姐姐,快尝尝这个熏鱼!好香味啊。” 梁勇就着欢声笑语在外面给老太太把一些要爬上爬下的活给干了,又去井边将老太太灶房里的那口缸打满水,顺手还去扔了个垃圾。 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隔壁陶老师夫妇,他主动打了招呼。 陶老师也笑着和他道好,还邀请两个小姑娘去她家玩。 “小梁,等秀芹和孩子们吃了午饭,让他们过来玩啊。” “好的,谢谢陶老师。” “咱们都这么熟了,别这么客气。” 陶师母觉得梁勇哪都好,就是太拘束了。 她年纪大了,就喜欢活泼有趣的人,这样才会让她觉得日子鲜活。也亏那两个孩子不像他,不然多可惜。 不过这两次见到梁勇,他明显成熟了不少,说话待人都大方不少。 “哎。对了,阿姨,我带了一些自己家晒的地瓜粉来,听说您喜欢熬粥,等下给您送点过来。” “哎哟,熬粥的时候撒一把可想啦,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陶师母笑眯眯道。 “您和吉姨是老邻居了,就是些不值钱的特产,您喜欢的话下次再给您带。” 说话的艺术,梁勇一直在学,也有点成果。 两人正在说话,苏兰骑着脚踏车来了。 “梁大哥,过年好啊。” 骑在后面的宋征也打招呼,“梁叔叔。” 梁勇对于苏兰和宋征,有着一种拘束感。 即使双方接触不少,再加上吉秋萍的关系,勉强算拐了弯的亲戚;但他还是会下意识绷紧身上的那根弦,好似对方是大领导。 孙秀芹还为此笑话过他。 他立刻和刚刚判若两人,“苏同志过年好,小宋过年好。” 苏兰进到院子里,就闻到了油炸的味道,还有里面的笑声。 她扔下自行车就往里面奔,留下宋征无奈的把车上东西卸下来。 “小弗,瑶瑶,快让我看看。” 苏兰拉着两个小姑娘打量,“半个多月没见,想死我了。” 吉秋萍看到她,皱眉,“昨天刚来,今天怎么又来了?你那婆婆不是在城里吗?” 苏兰用用拈了一个丸子,吞下,然后又捏起一块糯米炸糕。 “这段时间她住我小姑子家,今天老宋也去了。我和小征没饭吃,就来这蹭饭。没想到秀芹也来了,那刚好,我们提早吃个团圆饭。” 吉秋萍听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总觉得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秀芹和孩子们都在,不适合谈论这个,还是等下私下问问。 “姨妈,我带了上好的五花肉和大鳊鱼,你给我顿红烧肉和糖醋鱼呗。” 苏兰吃着糯米糕,提出要求。 “没有冰糖了。” 吉秋萍不能吃太多糖,所以家里做红烧肉不放冰糖,但苏兰爱吃加了冰糖的。 苏兰就将脑袋探出窗户,对着宋征喊:“小征,去巷子口的粮管所买点冰糖回来。” “对了,再打一些酱油和醋。” 最后,宋征提着一个酱油瓶,一个醋瓶,还有一个装冰糖的罐子,对着梁书弗使眼色。 梁勇搓搓手,“还是我去吧。” 梁书弗接过大海碗,“爸,我和宋征一起去。” 宋征点头,咬牙:“刚好还能交流一下这学期的学习。” 梁勇只能收回手,“哦,交流学习,挺好的。” 看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梁勇心想,自家小弗学习挺好的,不过小宋的也特别好,连隔壁的陶老师都夸他。 而且乡镇初中和县里的初中确实有差距,要是能让小宋给指点下,取取县初中的经,说不定能靠个县里面的高中。 没错,在经过梁书弗不懈的努力下,现在梁勇对县城已经没有了畏惧,甚至还多了期待。 虽说还不至于想去县城安家,可女儿去县城读高中这事他还是想了下,毕竟连女儿班主任也说有这个可能不是么? 另一边,正在“交流学习”的两人一路无言,快到巷子口的时候,宋征扔下一句,“我把寒假作业都带来了,等下你抄一份带回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兵不血刃 “妈,梁书弗这个贱人用石头砸我,还用剪刀戳我!” 马丽亚捂住自己的脚,“我的脚被剪刀戳得好痛,肯定流血了。” 一听到剪刀戳到了女儿的脚,梁秀梅立刻蹲下来给女儿脱鞋子,在看到袜子上湿濡到痕迹后,手都抖了。 “啊啊啊!妈,我的脚趾头不会断了吧。” 梁秀梅到了,马丽亚叫得愈发大声,“好痛,好痛啊!” 梁秀梅搂着女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会的,不会的,就算断了也能接回去。” “呜呜呜,妈,都是梁书弗,我要让她赔我的脚趾头!” “你放心,妈一定不会放过她!但凡你的脚趾头断了一根,我就剪断她两根!”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嘴里说着恶毒的话。 跑上来的孙秀芹气得眼睛喷火,这两个人真是够张狂的,剪掉她女儿的脚趾,那她就先剪了梁秀梅的嘴! “别怕。” 她搂着女儿的肩膀。 梁书弗对着她和焦急的父亲一笑,示意他们不用着急。 接着走到蹲在地上鬼哭狼号的那对母女旁,一把掀开了重心不稳的梁秀梅,接着又用手扯下了马丽亚的袜子。 “呵,脚趾头掉了?” 她捏着袜子一角摔在马丽亚脸上,“没有脑子就不要乱说话,否则别人都知道你没脑子。” 梁秀梅还没从被梁书弗掀翻在地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女儿脚上的指甲盖在流血,并没有她说的脚趾头被剪掉的事。 但她依旧不依不饶,“梁书弗,你怎么可以用剪刀戳你姐,你这是犯法!” 梁书弗:“二姑,原来你还懂法啊?那我问你,你女儿趁别人不在家,溜进去偷拿东西,还故意破坏他人财物,是不是也犯法了?” 随着她的话,马丽亚肩膀瑟缩了一下。 梁秀梅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愣了一下,随即道:“丽亚是你姐,我们作为亲戚来串个门而已,怎么到你嘴里就那么难听?果然是没有教养的东西!” 她将在孙秀芹和梁勇身上碰钉子的气,一股脑都撒在了梁书弗身上。 “什么偷东西,你家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偷的!” “那这又是什么东西?” 梁书弗扯过马丽亚,在她的尖叫中从她的裤带中掏出了一堆东西。 有一块绸缎,一把珠子和一朵头。 马丽亚没想到她会直接掏自己口袋,还掏出了那些东西,羞得将脸埋在了梁秀梅的怀里。 “不就是些小玩意吗?丽亚喜欢就拿了,什么偷不偷的?” 梁秀梅还嘴硬。 “这块绸缎也就值个四块钱,这些珠子也就两块钱吧,再加上这朵别人定做的头花,一共差不多十块钱。” 梁书弗一样一样的指出价格,“对马副厂长来说确实不值什么钱,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听到她这么说,梁秀梅昂起脑袋,“你知道就好,这点东西我还没看在眼里。别说十块钱,就是一百块,一千块,一万块!只要丽亚喜欢,我都会给她买。所以丽亚拿这些东西,是看得起你们。” 梁秀梅说这句话时,语气中浓浓的优越感,她还用眼睛瞟了眼梁勇。 看到没,十块钱在你们这是巨款,她却是为了讨女儿欢心可以随手花出去的,根本不算事。 大集体工人的好处,你一个个体户想都想不到。 梁书弗听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她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外的马亮道:“表哥,你听到了吧。二姑可是愿意为了表姐花一千块,一万块,不知道愿意为你花多少。” 在舅舅家吃饭的时候,舅舅说起了马亮的事。 原来马亮先是去了宁市,他混得并不好。后来在宁市认识个什么大哥,跟着人家去了海市。 到了海市后,那个大哥带着他到处见识,打交道的都是各种政府领导个国营大单位的主任厂长之类的。 马亮跟着他在海市待了两个多月,就赚了人家工人一年的工资。 马亮嚷嚷着他过完年就要回海市,和那个大哥一起办电视机厂。 他在乡里到处嘚瑟,说等厂建成后,可以带人去海市的厂里工作。引得一群街溜子人天天围着他转,一口一个“马哥”。 而办厂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马亮就向他爸要一万块钱,没想到一向宠他的马曙光这次却不答应。 马亮听到梁书弗的话后,看着地上母亲妹妹,满脸的愤恨。 为了办厂的事,他在家闹了好久,连马家老头老太都惊动了。 老两口一听有出息的大孙子要干大事,毫不犹豫的掏出了养老的两千块钱,马曙光的那个妹妹听到消息后,也凑了一千多交到外甥手上,说要入股。 三千多块钱在乡下是笔巨款,但对于马亮来说还是不够。 他要建的是大厂子,贾哥已经带他去看过那块圈起来的地了,足足有二十亩地,只等着过完年就动工。 一万块钱是最少的入股数,要是凑不齐,贾哥就不带他发财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家里磨,父亲不肯给钱;他问母亲要私房钱,母亲和他说没钱;他问妹妹借她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妹妹也说没钱。 现在他妈说只要马丽亚开心,就是一万也舍得花。 那他算什么?! 他在外面辛辛苦苦,还不是想让他们脸上有光! 梁书弗看看他,再看看梁秀梅,然后夸张地道:“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是因为二姑不肯给表哥花钱?这么重女轻男可不好。” 马亮瞪了梁书弗一眼,看了眼呆愣在原地的那对母女,恶狠狠踹了一脚墙旁的木墩子,龇着牙一瘸一拐跑了。 “哎呀,二姑,表哥好像生气了呢,难道被我说中了?” 梁书弗冷冷地看人跑远,说出来的话却和开玩笑一样。 “那可怎么办?表哥的脾气一向不好,该不会回去大闹一场吧,这大过年的,一家人闹起来多不吉利啊。” 马亮的脾气是梁传根几个孙辈中最糟糕的一个,稍有不如意的就打打摔摔杂杂,从来不会顾及什么场合。 对于他嘴巴里说的那个什么发大财的机会,梁书弗抱怀疑态度。 有那么大能耐的人自己赚钱不好吗?非得带着一个非亲非故,认识了不到三个月的人一起发财? 马亮是才高八斗还是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又或者是锦鲤转世? 想来马曙光也看出了这点,才会坚决不给钱。 不过她今天这么一挑拨,马亮再作天作地一闹,事情就有趣了。 梁秀梅此刻已经顾不得梁书弗了,要是小亮回去闹起来,把她刚刚那些话和丈夫,还有两个老不死的说了,家里还不得翻了天,这个年就不要过了。 “丽亚,我们先回去。” “妈!就这样放过这个贱丫头吗?” 马丽亚不可置信。 “乖,你哥已经回去了,我们也要赶紧回去才行。”梁秀梅哄着。 马丽亚却觉得她这是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心里只有马亮。 她一把推开梁秀梅搀扶她的手,将她推得撞到了一旁的桌角。 “不用你好心,我自己可以走!” 说完她也狠狠瞪了眼梁书弗,“你别得意,我们走着瞧!” 梁秀梅捂着酸疼的腰部,也跟着追了出去。 梁书弗看着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从她家走出去的几人,满意地勾唇。 “好了,都搞定了。爸,妈,明天就是廿八了,是不是要去给吉奶奶送年礼?” 孙秀芹见女儿兵不血刃就将人家打发走了,好像还给马家招了麻烦,就十分佩服。 “对,明天咱们就去县里。” 今天把梁秀梅搞定了,她心情好得都要飞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既要又要 “马丽亚,你做什么?” 梁书弗站在门口,冷冷盯着她。 她刚刚在楼下,看到马丽亚鬼鬼祟祟溜进她们房内,就直奔楼上,然后看到了马丽亚举着剪刀的架势。 马丽亚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窜高了个头,又长了点肉,看上去清秀许多,不再是野丫头一样的梁书弗。 她眼中闪过嫉恨。 之前她让何嘉旺教训下梁书弗,他总是推说逮不到人。 后来梁书弗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更是找不到人。于是一拖再拖,拖到放寒假。 想到她在学校里的种种,马丽亚毫不犹豫的拿剪刀剪下。 我让你在学校里出风头,让你对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别以为上了中学就不一样了,你一辈子都只能跟在我屁股后面捡我不要的! 梁书弗看到了马丽亚手中拿着的衣服,瞳孔缩了缩。 见到她拿着剪刀要剪衣服的适合,手中的砖块毫不迟疑的扔了出去。 “啊!” 马丽亚大叫一声。 紧接着剪刀落地,砖块落地。 梁书弗上前从她手里夺回了那件衣服。 马丽亚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她的脚。 “妈!妈!” 她放声尖叫。 在楼下和梁勇他们打听头花厂的梁秀梅说了好多,梁勇和孙秀芹都不接茬。 她忍不住着急了,“虽然你们现在可以把头花卖给供销社,可谁知道哪天这生意就不行了?但你们要是把路子转给咱们乡里的纺织厂,曙光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秀芹你到时候可以去镇上的纺织厂上班,曙光说他给你争取个正式员工名额,工资待遇都不会差,可不是比你干个体来得稳定。” 孙秀芹就说梁秀梅怎么会忽然来她家,还和颜悦色,原来是图谋这个。 “不用你们操心了,干个体挺好。” 她拒绝道。 “哎哟,干个体哪好了,说出去都被人笑话。你们姐夫也是好心,不忍你们被人说闲话,特地看在一家人面子上才帮你们的。” 梁秀梅是真觉得干个体丢人。 这时候人人都以工人身份为荣,大家争着进国营单位,就算进不了国营,也要进差一点的大集体。 大队里的纺织厂就是个队办小厂,姑且算个小集体,海周乡纺织厂则是乡办厂,堂堂正正大集体。 梁秀梅觉得马曙光为了一个什么头花小作坊,给孙秀芹一个大集体工人身份,那是便宜了孙秀芹。 孙秀芹识相的话就该感恩戴德接受,然后马上把那个头花厂送给自己丈夫。 这东西她虽看不上,但丈夫却想要,那就必须拿过来。 换半年前,不过是她开口一句话的事,梁勇就得把头花厂,还有那个什么副食品店都双手奉上。 也就是孙秀芹母女三人成天地闹,让梁勇和她们离了心,自己才得又是说好话,又是许诺一个大集体名额。 想到这个大集体名额背后价值的三百块钱,梁秀梅就像被挖了肉一样疼。 可惜,孙秀芹没有她想的那么识相。 “我的意思很清楚,没事的话你走吧。” 孙秀芹都懒得和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掰扯,更不想大过年为这种人生气。 “诶!孙秀芹,你别把好心当驴肝肺,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媳妇的面上,这种打着灯笼也没有的好事还轮不到你!” 梁秀梅气得跳脚,她指着一旁的梁勇喊:“梁勇,你倒是说句话啊!让自己老婆骑在自己头上,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二姐!” 梁勇冷了下了本来就不热情的脸,“你要是带着两个孩子来走亲戚的话,我也是欢迎的,可今天你要是有其他打算的话,那秀芹所说的就是我所想的。” 在看到两个孩子那刻,他还真当二姐是带着孩子来拜年的。 果然是他天真了,他二姐是什么人,他早就该看清楚了。 嘴里说着为他好,为秀芹好,实际却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 捞好处就捞好处,还非得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梁勇,你别赚了几个钱就飘了。咱爸被红袖章抓过去折磨的事你是不是忘记?别以为现在没有红袖章就不会出事了,个体要是真那么好,怎么不见别人去干?” 梁秀梅恨恨地指着梁勇,“我这是在救你们!你懂不懂! 趁事情还没坏到那个地步,赶紧把生意交给你姐夫,让他运作一番交给纺织厂。到时候你们也算将功补过,别人看在你们姐夫脸上,也不会再追究。” 梁勇已不再是那个只会闷头干活的庄稼汉,这几个月他踩着自行车跑县城,可不只是送货,还和各色人打交道;还有每周两天的家庭学习日,看报,听新闻,让他的见识增长了不少。 此刻听到梁秀梅的话,他只觉得荒谬。 马曙光是乡纺织厂的副厂长,时不时要去外地出差,不管见识多少,是深是浅,但肯定是有点的。 只要他不瞎不哑,就不会对外部环境的变化一无所觉。 若他真那样愚钝,那副厂长那个位置也可以换人当了;事实则是相反,任谁说起马副厂长都会说他精明。 精明的马副厂长让梁秀梅过来说这番蠢话,吓唬自己的大舅子一家,存的什么心? 梁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凉的。 可真是他的好二姐,好姐夫啊。 “滚!” 梁勇爆发出一句低吼,“你给我滚!” 梁秀梅被吼得一愣,随即尖叫,“梁勇,你吼什么吼!我可是你亲姐,为了你,我劳心劳力,在咱爸妈面前帮你们说好话,被他们大年廿四赶出来。我这是为啥啊?现在倒好,里外不是人,早知道你这么白眼狼,我替你操这个心干嘛!” 孙秀芹见丈夫气得不轻,身体都在发抖,她拍着丈夫的后背,对着正在发疯的梁秀梅道:“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梁秀梅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楼上传来了马丽亚凄厉的喊声。 “丽亚!” 她拔腿就前楼上跑,由于跑得太急,还摔了楼梯上。 孙秀芹听到楼上有动静,也变了脸色。 “上去看看!” 她和梁勇两人也跟着上楼。 梁秀梅听到走廊尽头那间屋子里传出了女儿凄惨的哭声,想也不想就奔进去,然后看到女儿坐在地上捂着腿,旁边地上有把大剪刀。 她一把推开站在一旁的梁书弗,“你对丽亚做了什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 “稀客” 来得是梁秀梅,马亮和马丽亚三人。 马曙光要脸,还记着祭祖时的事,就指着他们娘三个。 其实马亮也不想来,这次却父亲说了一顿,再加上他有求于父亲,才拉着张脸随着梁秀梅来了大舅家。 至于马丽亚,她倒是自己要来的。 “大勇,秀芹,都在家呢。” 梁秀梅没话找话。 孙秀芹懒得装表面功夫,头也不抬继续腌咸鱼。 前天大队里按人口给每户人家分鱼,她家分到了三十多斤的一条大草鱼。 昨天晚上简单收拾了下,掏了内脏切下一大段中段给孙家送了过去;剩下十几斤鱼今天腌上,可以吃很久。 梁勇也对这个二姐也淡淡的,不过她带了两个孩子过来,自己这个做舅舅的也不好冷脸,于是淡淡应了声。 梁秀梅见他们这副样子,自然是一肚子不满意。 不过丈夫的话还在耳边,于是按下不快,“小亮,丽亚,过来喊人。” 马亮不情不愿,囫囵吞地低低叫了声:“舅舅舅妈。” 马丽亚则先是看了下破仓库,又四处张望,“舅舅,两个小的呢?怎么不见她们?就你们两个在这忙,真是太不懂事了。” 父亲说现在舅舅收野鸭蛋,他还搞了个头花厂,肯定赚钱了。 自己要是说两句好话,让他对自己有好印象,不管是钱还是头花,肯定少不了她的好处。 梁勇正搬着一块石板,准备压在陶缸里的腌鱼上,闻言将石板重重放下,不悦道:“她们想玩就玩,我都没意见,你急什么。” 马丽亚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关心,竟然被舅舅反过来嫌弃,当即就将就翘起了嘴。 “舅舅,丽亚是在关心你,你对她发什么脾气?再说丽亚哪句话说错了?你家里什么情况,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那两个丫头心里没点数吗?真当自己是好人家的女儿,只顾自己玩,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马亮不乐意了。 对于这个大舅舅,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说话十分不客气。 孙秀芹抹盐巴的手一顿,站起来指着大马路:“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样的大佛。你们回去吧,以后没事也不用来了。” 梁秀梅见事情马上要弄僵,连忙推着儿子女儿,“你们去玩,我有事和舅舅说。” 马亮被下了逐客令,脸上挂不住,甩着脸往外大马路走去。 马丽亚接到母亲的眼色,跟着亲哥一起往外走。 她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几人,见没人注意到她,就要往仓库楼上走。 “你不走?” 马亮回头问。 “我去看看那个头花厂什么样子。” 马丽亚压低声音。 “呵,连扇像样的门都没有,算什么厂?不过是几个没事的乡下婆娘凑在一起缝缝补补,骗骗没见识的乡下人罢了。” 马亮不以为意。 他在海市看到的工厂可是占地面积在1000平的大厂房,小轿车进进出出,不要说厂长有多难见,就是看大门的门卫说话都硬气得不得了。 “爸说县里都表扬了她们的头花厂,我去看看吧,免得等下回去咱妈一问三不知。” 马丽亚道。 “随你。” 虞县不过是个小地方,连条像样的马路都没有,县里连个百货公司都没有。 上到当官的,下到工人农民,都是没有见识的。所以才会把什么臭鱼烂虾当宝贝,还特意表扬。 出去见识了大城市的马亮十分不屑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现在只想过完年后赶紧回海市,那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去。 刚走了几步,他想起了曾经最崇拜的小叔。 出去了小半年,他见识了不少高档人,也发现梁有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 不过梁有生是梁家最有出息的了,以后他在海市做大了,说不定还可以让他来帮忙。亲小舅总比外人用起来让人放心。 于是马亮调转脚步往梁家老房子走去。 马丽亚见马亮走后,便快速往楼上去。 她猫着腰,进了那间以往堆放杂物的屋子。 现在杂物都被规置到了一个侧,剩下1/2的空间中有一台缝纫机,一张木板搭着的裁剪台,旁边还放着几个竹编框子,框子内用麻布做了内胆。 从十二月廿二开始亮晶晶头花厂就放假了,两个框子用来装半成品和成品的,现在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个碎布框子里还有些裁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零碎。 从这可以看出周芸芸在裁剪上十分用心,将布料利用到了极致。 马丽亚舍弃框子,就去一旁靠墙的木架子上翻东西。 木架子共四层,两层放着布料和毛线绳,并没有成品;最下面一层放着几个铁皮盒子,里面分门别类的装着大大小小的珠子。 马丽亚翻乱了整齐的布料,找到了一块两尺大小的艳红色缎面布料,直接揣到了口袋里,紧接着她又去翻铁皮盒里的珠子。 只不过梁书弗都是配好了量的,现在铁皮盒只剩下几颗珠子,和几朵串好的珠花。 马丽亚将铁盒子里的东西全倒进自己另一个口袋,她打算回去让梁秀梅给她缝在衬衫领口。 前段时间她去县城,看到一个人穿着这样的衬衫。 见翻不到东西,马丽亚也没兴趣再待下去,她直奔着梁家住的那间房子溜去。 在她印象中,好东西肯定都会放在眼皮子底下,说不定梁书弗那个狡猾的将头花都藏在那里了。 大白天的,又是快过年的时候,家里不断人,孙秀芹便没有锁门。 马丽亚一下就过来了屋子,扫过几张床后,看到桌上一个东西,又塞进了自己口袋,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了墙壁上的两件衣服以及窗口旁的那台缝纫机上。 墙上的样衣是孙秀芹做的两件棉布白衬衫,因为天气冷,白衬衫的销量是最低的。 其他的例如灯芯绒裤子,灯芯绒棉袄,衍缝小格子棉袄,哔叽大衣早就卖得连样衣也被抢光了。 有人拿着钱上门来定衣服,孙秀芹全推了,她现在忙着给梁书弗两姐妹做过年穿的红色呢大衣。 梁书弗的那件基本成型,正放在熨台上等着熨烫,梁书瑶那件则还有领子没有装,下摆没有缝线,此刻正放在缝纫机上。 马丽亚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拿起那件做好的红呢大衣,还是她想要的款式! 是她在杂志上看到的最新款式! 与现在的西装领、铜盆领、小圆领不同,这件呢大衣是大翻领,衣服虽然也是宽松版型,但之字形的衣领和门襟以及两侧大口袋让这件大衣看上去格外洋气,不像供销社里的卖得和麻袋一样。 她的视线又看向墙上挂着的白衬衫,领口的珠花和她在县城看到的一样。 梁书弗那个死丫头凭什么能穿上她都没有的东西! 她就该和之前一样,捡自己不要的旧衣服穿。 她的手拿起了熨烫台上的大剪刀,对准了红呢料大衣的胸口处剪下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昔日好姐弟撕破脸 梁秀梅脸一下就落了下来,然后又扯起笑。 “瞧您说的,今天廿四夜,我来给你和我爸送馄饨汤团的。” “爸,马亮从海市回来,还给你带了一瓶二锅头呢。是京市那边的货,可难买了。” 说这她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搪瓷缸和一个透明玻璃瓶,往灶房里走。 “哎?有生怎么不在。” 至于家里连灶王老爷都没祭拜的事,她提都没提。 提了这事就是她的了,她又不是来帮着干活的。 “他去找大队问我们家工分的事了。” 梁传根见到这个嫁得好的二女儿回来,难得有了个笑脸。 梁秀梅听父亲提到工分,连忙岔开话题,“对了,爸,妈,我听说大勇那个什么农副产品店和头花厂还得了县里的表扬。” 曙光昨天晚上和人出去吃酒,回来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回娘家来一次。 “刚好小亮也回来了,我听大姐说她家王威今年也得了探亲假,王英也靠上了水泥厂的工作,今年大年三十咱们兄弟姐妹一起聚聚。 大勇这气小半年也该消了,我这做姐姐的看着他们一家住在破破烂烂的仓库里实在不忍心,就趁着过年把事情揭过去,一家人和和乐乐不是更好。” 这句话真是说到了梁传根的心口,“但是前段时间你妈去找他,还被那不孝子给撅了回来。 殷贵男连连点头,“没错,那畜生觉得自己有能耐了,不仅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你舅舅表兄他们上门,也没得好脸色。” 梁秀梅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 她的那几个舅舅表兄们就是无赖,一个个好吃懒做的,时不时到她娘家来蹭吃蹭喝蹭拿,还爱摆谱说教,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要是换了她,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妈,你说话也忒难听了,大勇是你亲儿子,怎么能为了外人张口闭口骂自己儿子。” 梁传根愣了下,也跟着点头,“没错,殷贵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哥哥外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自己过得什么日子,还有闲心思去管别人。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那是我儿子赚的钱,轮不到他们眼馋。你要是一心要贴补娘家,你就跟着他们回江边去吧,我梁家养不起你们殷家几十口人。” 殷贵男“嗷”的一声就扑到梁传根身上厮打。 “梁传根,我嫁进你梁家四十年,不仅给你生了四个孩子,还给你爹娘养老送终,你说这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是不是和河对面的那个老贱人好上了?想将我踢出去,我告诉你,没门!” 听到她当着女儿的面又说起自己的私事,梁传根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 “殷贵男,你发什么疯!” “嗷!你为了那个老贱人打我!我和你拼了。” 梁秀梅好久没回来了,看到加起来一百岁都不止的父母扭打在一起,一时愣住了。 还是梁有生回来将两人拉开了。 “行了,别打了!” 梁有生跑了一次李明家,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后跑了一趟大队办公室,还是没找到李明。 幸好他遇上了刚转业回来的一个新大队干部,从他口中得知李副队长过完年就要提前卸任了,目前正在乡政府交接工作。 梁有生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尤其是知道他们大队的工分是乡里的大会计亲自复核的后,更是失魂落魄。 刚走到家,偏偏又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的火怎么都压不住。 “打啊,怎么不打了?” 他黑着脸,语气阴沉,“反正我们梁家已经是整个大队里的笑话了,你们继续打啊?明天让整个海周乡都知道我梁有生有个偷人的爸,泼妇的妈,你们满意了!” 梁秀梅怔愣,嘴巴张了又张。 老头子偷人了? 梁有生的反常让梁传根两口子成功停手。 “有生,你——” 梁秀梅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了。 “二姐,我不管你什么目的,别扯上我。” 梁有生翻着薄薄的眼皮,下三白眼睛看起来无比凉薄。 “呵呵,有生,你说什么呢。” 梁秀梅尴尬一笑。 “我就是一心想让咱们兄弟姐妹和好,别让父母老了还要面对子女不合,我。目的。你这么说我,真是让我伤心。” 梁秀梅说得自己都要相信了。 “爸,妈,你们看小弟竟然误会我。” 殷贵男刚要说什么,就被梁有生抢先,“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 之前他和梁秀梅一个战壕,那是因为他们的对面是梁勇。 现在梁秀梅只会给自己添乱,他也没必要保持好脸?。 “你要是真为我好,为爸妈好,这段时间又去哪了?就连大姐都来看过爸妈,还提了米面鸡蛋来,你呢? 整个公社都知道马亮发财了,他还从海市带了一堆东西回来,怎么不见他拿点来孝敬外公外婆?是不是觉得他外家穷,不值得花心思?毕竟他可是给你公婆又是买衣服又是买补品的。” 梁传根冰箭一样的视线立刻射向二女儿,“秀梅,有生说的是真的?” 梁秀梅心里一慌。马亮给家里人买了什么东西,她并没有往外说。 梁有生知道那么详细? 于是她佯怒,“好好好,多管闲事。你们不领情就算了,就当我白操心!” 说着就提着手里的东西,骑着脚踏车跑了。 见人走后,殷贵男赶紧去翻了下布袋子,发现里面只有六个汤圆和一个巴掌大的瓶子后,气得破口大骂。 “妈,你别说了。我现在要温书,明年一定靠上大学!” 梁有生在大队里碰壁后,让他发现了一件事,现在他高中生的身份不好用了。 也许是这几年镇上考出了几个大学生,也许是他落榜几次的原因。这让他下定决心,明年的考试一定要考上。 而且张玉娟那边态度有变,还不是看他落榜,这城里人就是眼皮子浅。 但张玉娟的条件确实不错,他一定要拿下。 “在我考上大学之前,你们可别再闹了。还有,平时在村里一定要低调做人做事。” 梁有生再三叮嘱,“不然就算我考上了,证明上留下点不好的东西,也影响我以后的发展。” 殷贵男还是第一次见小儿子这么严肃的叮嘱,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闹,就当祝老婆子来闹我也不和她吵。” “祝老婆子的事我来解决。” 梁有生道,“你们放心。” “过完年我马上回学校,到考完前都不会回来。我要100块钱,这些你们帮我准备好。你们没有,就去找大姐要,大姐肯定会想办法拿出来。” 这天,梁有生安排了很多事,然后就真的就和他说的一样开始认真温书。 这些事梁书弗都不知道,在廿七那天,梁秀梅带着一对子女上门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批了宅基地 1月27日,腊月廿二 大清早,河边大柳树上的麻雀还没醒,陈阿炳就带着张会计挨家挨户地上门确认最终工分数,并通知廿五那天大队渔业小队要打干河,然后给大家分鱼。 大队给河口村核工分的变故,梁勇和孙秀芹并不知晓,其他人更不知晓。 陈阿炳的意思是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暂时不提了,免得大过年闹出点什么事。 梁书弗表示理解,就让有些人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小弗,我也和你交个底。李明和他儿媳妇这次要倒霉了,梁有生那边知道后,至少会安分一段日子。” 陈阿炳顿了顿,继续道,“来年他不是要高考了吗?我这个小队长虽然没什么用,现在也没有什么推荐上大学的说法。 但梁有生忘了一件事,考上大学后他是要转户口、转粮油关系的。这些手续都要咱们生产队开证明。证明里还要写学生在农村期间的表现、工分情况。 老公公我不是那种坏人前途的人,但我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我会如实把梁有生在生产队的情况全部写上去。” 梁书弗听后,诧异于陈阿炳这次的果决。 毕竟只有她和母亲对梁有生并不看好,村上的其他人,对梁有生学习情况并不了解,觉得他之前几次真的就是运气不好。 要是梁有生考上大学的话,对河口村来说是一件极其有面子的事。 梁有生就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看在他那金贵的大学生身份上,陈阿炳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结个善缘。 现在陈阿炳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已经对梁有生十分厌恶,就算他发达了,也不想借他的光。 其实陈阿炳不仅是厌恶梁有生本身,更多的是他看好梁勇一家。 才几个月,眼瞅着他们日子从坑底慢慢到地面,除了没房子外,日子也不比村上殷实的人家差。 而且梁书弗这小丫头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就办事妥帖,走一步想三步,不管是个体工商户,还是这次年底的那些奖杯奖状锦旗。 他没啥文化,但生活经验给他的眼光不会错。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必成大事。 说不定他的儿子孙子,以后还得借她的光。 老头子想得很通透,执行力更是强。 选定了就去做,两边摇摆和稀泥不是他的风格。 “对了。你们的宅基地批下来了。就在沿河第一排的第一间,那里本来是村里的配电间,现在废弃了,就划给你家。” 本来梁勇和孙秀芹听到自己的工分,能拿到的粮食和钱,就满脸欣喜。 这时又听到宅基地也定好了,还是靠河靠马路的那块好地方,心里更火热热。 几人对着陈阿炳连连感谢。 “谢谢队长!” “不用谢,就是你们要在那里造房子的话,需要自己把配电站给拆了,然后把砖块和木梁还给大队。” 配电站是大队集体财产,拆下来的东西都要还给大队。要是损坏的话,还需要照价赔偿。 那间配电站建成很久了,动手拆肯定会损毁砖块,而且还不少。 要不是这个原因,那块宅基地早就被人换了去了。 陈阿炳在观察了梁勇一家一段时间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毕竟他们连临时住的破仓库都舍得花钱修整,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1月28日,腊月廿三。 今天是整个虞县过年前最重要的一个日子,俗称廿四夜。 按照虞县风俗,廿四夜这一天要送灶王老爷,还要包馄饨和包糯米汤团。 从中午起,仓库场的梁家竹棚上的烟囱就一直在冒烟。 孙秀芹送走了提着一篮子荸荠来的王大眼,拉开竹棚的旧木板门,钻进暖烘烘的灶房。 “王大眼家送了点荸荠来,等下烧着吃。” “要是下雪就好了,雪烧荸荠最好吃了。” 自梁书瑶在舅舅家吃过一次雪烧荸荠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瑶瑶,烘山芋好了。” 正在烧火的梁书弗从灶膛里夹出两个手掌大的小山芋。 “哇!” 梁书瑶欢呼一声,蹿过来就要用手去剥山芋皮。 “小心烫,我来。” 梁勇伸过手,快速地将外面一层焦黑的山芋皮撕掉,露出里面白色的山芋肉。 “给。” 梁勇将剥开一半的烘山芋递给女儿,然后就去捡地上的另一个剥了给大女儿。 梁书瑶接过烘山芋,转头就给孙秀芹,“妈妈,你先吃。” 孙秀芹小小咬了一口,“嗯,果然比放在米里一块煮更甜。” 梁书瑶又递给梁勇咬,梁勇却避开了头。 “爸爸快尝尝。” 梁书瑶硬是凑过去,梁勇拗不过,最终也咬了一口。 “嗯,甜!” 风里来雨里去的男人此刻舒展了眉眼,看上去竟比之前年轻了一两岁。 梁勇今年才36岁,过了年也才37岁,却因为过度的劳累看起来比旁人老了几岁。 经过这几个月的将养,脸上身上总算不再像骷髅一般的皮包骨,皮肤也从古铜色成了深麦色。 屋子里暖融融,灶上放着刚刚包好雪白滚圆的糯米汤团,锅里煮的馄饨,整间屋子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与这边的温暖满足相比,梁传根家就是凄风苦雨。 杂草丛生的屋顶,凌乱的院子,灰扑扑的屋子以及冷冰冰的灶台。 殷贵男刚刚和前来闹事的祝老婆子打了一架,此刻正坐在灶房的木门槛上哭天抹泪。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狠心,看着那群贱人欺负我。” 梁传根坐在屋檐下抽着烟。 卷烟早就没了,他现在抽的是自己用烟叶卷的简易烟,因为殷贵男没有将晒干的烟草经常拿出来晒,他抽起来嘴里有一股霉味。 不过他也没得选,不抽这个就没有其它的可抽。 他直愣愣地看着殷贵男,一点想要和她吵架的心思都没有。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明明他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可现在廿四夜,连个来包馄饨做汤团的人都没有。 不,就算有人来,他这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面买糯米粉。 想到昨天陈阿炳带着张会计来家里给他报最终大队里核下来的工分,梁传根就一阵阵后悔。 梁勇家得了好多,比去年还要多! 那白眼狼之前偷奸耍滑没有尽力,现在一分出去就不遮遮掩掩了。 瞧瞧什么收野鸭蛋,什么头花厂,什么裁缝作坊,本来都是他的,他的! 梁传根正愤恨着,脚踏车声响起,“爸,妈?这屋里怎么黑黢黢的?” 梁秀梅走进屋一看,“哎呀,妈,你怎么坐在地上啊。” 殷贵男看到二女儿回来,立刻停止了干嚎,“你回来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章 受表彰啦 陆其丰正埋头给县里写汇报,看到来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让人进门。 “老陈啊,快进来。” 陆其丰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放下笔,而是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陈阿炳很有眼色,他也不多废话。 “陆镇长,我知道您年底很忙,要是寻常的小事,我绝对不会来打扰您,但这事我觉得对咱们海周乡是个好事,所以就厚着脸皮占用您的宝贵时间。” 说着,他就打开了水里的蛇皮化肥袋。 陆其丰本来只是一只耳朵听着,但在听到“对海周乡是好事”这句话后,就要抬起了头。 “您看!” “这是县供销社颁发给咱们海周乡河口村亮晶晶头饰厂的奖杯。 这是县工商局关于供销社改革成效的表彰通报。 这是县工商局关于大众饭店的表彰通报。 这是大众饭店给“良农”农副产品销售店的锦旗。 这是迎宾饭店给“良农”农副产品销售店的锦旗。 这是招待宾馆给“良农”农副产品销售店的锦旗。 这是县人民医院给“良农”农副产品销售店发的奖章。” 陈阿炳一边说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到了陆其丰的桌子上。 陆其丰被那些东西搞懵了,什么东西? “陆镇长,这都是您批准的个体工商户为我们海周乡夺来的荣誉啊!” 随着陈阿炳这句话,陆其丰终于想起来了。 两个多月前陈阿炳打了一份申请,是他们村一户有困难的社员打算尝试做个体户,想要申请营业执照。 他当时也没卡这件事,一是县里刚刚下发文件估计大家去尝试;二是他想就算个体户不能搞出什么名堂,他们乡也是做过尝试的,也算完成任务了。 之后他就将这件事扔在了脑后。 现在有人却有人告诉他,那两个个体工商户真搞出名名堂了?动静还不小! 也是陆其丰工作忙,河口村所在大队的大队长又不想给那个越过他直接找上供销社和国营饭店的个体户好脸色,所以从没向上汇报过。 所以这段时间陆其丰愣是没发现县城里卖得火的野鸭蛋是他们乡供应的。 这让他如何不惊喜?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再者他正在写今年的总结汇报工作刚好卡在了创新工作这一点,现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 “老陈啊,坐下慢慢说。这到底时怎么一回事。” 陆其丰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站起来亲自给陈阿炳倒了一杯茶。 陈阿炳受宠若惊的接过,然后开始口齿清晰,简洁扼要的将梁勇一家四口是怎么困难,怎么穷则思变,怎么闯出一条路来的事说了个清楚。 陆其丰听得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陈阿炳见状,还不忘记奉承一句:“都亏了领导的关心和支持,梁家才能把事情坚持下来。要不是咱们无产阶级干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他们家还想给您送锦旗。” “诶,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回去告诉他们,心意我领了,他们只要继续把事情做好,为咱们县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陆其丰十分开怀。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这种质朴无华的真心感激。 “我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本来也是好好的,虽然因着个体户的身份,他们家没少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但好在他们都坚持下来了,没给咱们海周乡跌份。可这不年底了么,又有点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他们就有点惶惶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干个体。我这劝了也是没用。” 陈阿炳叹气,“陆镇长,其实我今天也是想来和您讨个主意,看看怎么打消梁勇一家的消极性。” 陆其丰也不傻,立刻听出了他话里头的意思。 “哦?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就是有些大队干部认为他们干个体户就是不团结群众,是在搞资本主义奴役其他群众。大队干部还要惩罚梁勇家,让他们把工分分出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荒谬!” 陆其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 “是谁在乱嚼舌根?这还是大队干部吗?这简直是长舌妇!” 陈阿炳提着蛇皮袋晃悠晃悠从乡政府大门出来,等在门口晒太阳跺脚的陈金忠连忙迎过去。 “爸,怎样?” “走,去吃碗镇上的羊肉面,我好久没吃了。薄薄的白切羊肉,雪白的羊骨汤,加一点羊油,撒一把大蒜叶,细面上全是香味。” 陈金忠听父亲还有闲心说吃的,就知道事情妥了。 陈阿炳摸着蛇皮袋,他本以为梁书弗那丫头最多拿个一张奖状什么,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国营饭店的东西这么好拿的吗? 当然不是,这可是梁书弗特地挨家挨户要来的。 她倒没有先卜未知的本事,而是单纯觉得有了这些东西,看着更唬人——咳咳,更专业。 没想到大队会搞这么一出,那她就不客气了。 再说李明喜滋滋的,等啊等,等了一整天也不见陈阿炳或梁勇家来人。 怎么回事?他心里嘀咕。 难道自暴自弃了?这不像陈阿炳的作风。 晚上,大队长吴广志脸色铁青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将外面的冷空气带进屋内。 “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李明一看他脸色,还以为是陈阿炳直接闹去他那里了。 “是不是河口村的事?陈阿炳来找你闹了?” 吴广志盯着他瞧了两眼,心里却后悔自己当初被鬼迷了心窍。 不过还好,他可以推说不清楚,最多一个失查的罪名,李明就惨了。 李明杯他瘆人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他心中有不详的预感,“队长——” “你猜我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吴广志忽然开口。 “今天下午是咱们海周乡的年度总结报告大会吗?” 李明小心地回话,大队长的安排他早就知道了,这是在会上吃挂落了?还和他有关? “今年乡政府抽了几个大队的工分做复核,我们大队被抽中了。” 吴广志声音冷冷地听不出情绪,“你猜结果怎么样?” “乡政府不同意我们的分配方法?” 李明狠狠咽了口口水,干哑地问。 “呵呵,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吴广志冷笑一下,“李明,李副队长,你提的好意见让陆镇长大发雷霆!在刚刚的年度总结工作会议上,他当着其他十二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还有其他乡镇干部的面,特地点了我的名。他说我们大队的干部没有深刻领悟我党精神,不能紧跟党的步伐,思想觉悟低,阻碍了乡里的经济发展。你说,这事严不严重?” 李明的喉咙和被塞了棉花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这么一来,他的副队长之位肯定不住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就提前回去休息吧。” 果然,吴广志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第二百二十九章 梁家的两条路 当梁书弗和陈阿炳在议论李明的时候,他正在家里悠闲的喝着黄酒。 “爸,这事能成吗?” 儿媳妇吴书云坐在一旁,给他倒酒。 “大队长都默许了,还能不成?何况这是大好事,其他生产队都能受惠,他们肯定也会站我们这边。河口村要是闹,那就是和整个大队为敌,以后他们还想不想用大队里的耕地机了,化肥种子还要不要买了?” 李明得意洋洋地捏了一颗花生往自己嘴里送,他一边咀嚼着,一边喝上一口刚刚温好的黄酒。 “河口村现在就两条路能走,一条就是让梁家的生意全部停手,但今年的工分肯定要少算;另外一条路就是梁家生意不停,但之后梁家做生意赚的钱,都要交给大队,然后让大队统一分配。” 自从李明私下得知自己明年就要被撤了后,他心里那个急啊。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找了很多欢喜,甚至连镇公安办事处的张开也找了,可是没有办法。 那天儿媳妇的那个同学过来拜访,李明认出来了,就是那个给大队招会计时出题目,有着“文曲星”美名的梁有生。 本来他挺看好这个年轻人的,有脑子,懂得交好人,要是考上了大学,前途肯定差不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梁有生连续落榜三次! 于是李明就歇了拉拢他的心思,将他丢到一旁。 见到梁有生提着薄薄的一盒,不值三块钱的东西上门,李明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下头。 接着他听到梁有生和儿媳妇说,希望她能将自己大哥家的9月份之前的工分算到他们家名下。 李明心底嗤笑一声,梁家分家的事,整个大队都是知晓的。 将分出去的大哥家的工分扒拉到自己头上,梁有生还真敢想。 他本打算等人走后敲打下儿媳妇,让她别瞎掺和。 当年的考试题目,可是他们花钱买来的,并不欠梁有生什么。 “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我大哥一家每个月要给年迈的爸妈30斤粮食,可他们以家里没粮为借口,一次都没给过。” 梁有生十分苦恼,“也怪我,一直在外面读书,周末都没时间回家,直到放寒假才知道家里已经快断粮了,我爸妈每天勒紧裤腰带喝稀糊糊。我爸我妈甚至我舅舅家都去找大哥一家要说法,他却连大门都不让进。” 梁有生说得可怜,儿媳妇听得眼泪汪汪,直骂梁有生大哥一家狼心狗肺。 但李明却知道事情不一定是这样,梁家那两个老的名声并不好,倒是他们的大儿子一家被人到处夸赞。 梁有生这么做,无非是看他大哥一家条件好了,想要去沾光要好处罢了。 话说起来,梁家大儿子真是有点本事,竟然绕过他们大队,直接找上了供销社,搞个什么头花小作坊,做的头花听说要卖两三块一朵。 他还收起了野鸭蛋,听说也是卖给县城国营饭店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队里其他人也跟着去捡野鸭蛋。结果捡了一些后送去县城饭店,人家根本不收,说什么数量太少,他们不要。最后只能低价卖给梁家。 李明虽然不知道梁家大儿子赚了多少钱,但绝对不会少。 要是当初那个头花生意落在大队里,让大队安排人来做,这又是一笔好生意! 这些虚伪的话,李明听着觉得没意思,刚想转身,梁有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上了心。 “虽然我大哥他们现在赚钱了,但我觉得他们的做法是错。他们现在和以前的资本家有什么两样,剥削同伴的劳动力,侵占国家的资源,要是他们还有丁点觉悟的话,就该将他们从大众身上攫取的利益还回去!” 梁有生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以他所想,梁勇一家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既然梁勇不识相,不给他,那就干脆毁了好了,谁也别想得到! 李明却想得更多。 要是他能给其他生产队带来好处,让大家联名保他,他这个副队长不就稳了?甚至连大队长的位子也能拼一拼! 他和儿媳妇说了河口村和梁家的两条路,其实还有一条路他没有说,那就是梁家将那两门生意主动上交给大队。 这也是大队长听到他的提议后,默许他动手的原因。 大队长还想往乡镇动一下,就必须要有亮点工作。 只要大队长一高升,他就还有机会。 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李明又惬意的喝了一口黄酒,对着儿媳妇道:“你也抓紧学习,别给我再添乱。等机会成熟了,我使把力,把你弄进乡里做大会计。” 大儿子不成器,天天不着家,没有好姑娘愿意嫁进来,到现在还是光棍;小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幸好娶了个有点文化的媳妇。 他只能指望老李家的第三代了。 吴书云听了公爹的话,脸上喜色更盛,殷勤的给他倒酒。 “是,我一定会努力。最近晚上我都在看书呢。” 虽然现在当个大队会计也不错,但要是能去乡里做大会计,那她比那些考上高中和中专的同学去也不差了。 隔天,李明一早到了大队办公室。 “副队长,今天来这么早啊。” 一个人刚刚值了夜班的大队干部和打招呼。 “是啊,马上过年了,大队里事情多,工分刚刚算完,马上要砍竹子打干河后分鱼,还有换粮换棉花的,我得过来盯着点。” 不管真假,这个刚从部队退伍转业干部听后感慨,“你可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啊。”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枉费大家对我的信任,明年就要靠你们年轻人啦。” 李明拍拍年轻干部的肩膀,笑中带着苦涩。 “副队长。” 年轻干部面露不忍,“你这次位其他生产队争取了那些好处,大家都会记在心里的。” 李明神色一僵,谁要他们记在心里啊。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个张毅果然是从部队出来的,脑子就和榆木疙瘩一样。 “呵呵,那些都是虚名,我根本不在意,只要大家好,我就满足了。可惜以后我没有机会为大家服务了。” 他假惺惺道。 “对了,昨晚你值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复核结果是昨天就发下去的,陈阿炳应该昨天晚上就找过来闹了吧。 张毅摇头,“没有,一切正常。” 李明倒是有点惊讶,“没人来敲门吗?” “没有,昨晚我一夜没睡觉。” 他皱眉。 张毅对工作很负责,不会撒谎。可陈阿炳这么能熬? “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李明对着张毅点点头。他倒要看看陈阿炳能憋到什么时候找过来。 而被李明盼着前来找大队要说法的陈阿炳,一早就让儿子踩着自行车,将他送到了乡政府。 “陆镇长,我有事想和您汇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1月25日,大队终于将河口村生产队的工分核下来了。 河口村的会计为人公正,认真负责,往年大队核下来的账和他们自己交上去的账一般都不会有改动。 但是今年却出了状况。 张会计捏着大队发下来的记账本,找到了陈阿炳,神色凝重。 “队长,你看。” 陈阿炳接过一看,最后大怒。 “哼,真是岂有此理!” “怎么办?” 张会计捏着那叠记账本发愁,工分啊,可是社员一年到头的指望。 现在大队这么一核,他们河口村还能过个好年吗! 陈阿炳抽了几口烟,然后对着屋子外正在收家里晒的麦粒的儿子喊。 “金忠,你去喊下梁勇和小弗,让她过来一下。” 张会计听到队长要找梁勇父女,心里微微叹气。 这次工分的事要是弄不好,引起村里人的愤怒,梁家这日子又要难了。 “怎么会这样呢?” 张会计喃喃,“明明是好事,怎么反而成坏事了。” 陈阿炳:“呵,还不是有些人见不得我们村好。” 张会计脑子一转,“你是说——” “工分复核是李明管的,大队会计又是他儿媳妇。呵,李明这小人真是脸都不要了,临了还要膈应人。” 陈阿炳道。 张会计对大队副队长李明即将卸任的事,也有说耳闻。 要他说,之前李明做副队长时也做了不少不地道的事,现在就要卸任了,就该低调做人做事,免得之前的事被揭出来算秋后总账。 可李明却反着来,他不仅不低调,还要搞出大事! “难道大队长不知道?” 张会计随后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小队工分复核这么重要的事,大队长不会不知道。 陈阿炳再次深吸了一口烟,“他肯定知道,这老狐狸是在怪我之前倒逼他的事呢。而且李明这一手也算阳谋,朱光耀也想看我们怎么应对。 要是我们退步了,他可以拉拢其他生产队,要是我们不退步对他也没坏处。” 两人正说着,梁书弗来了。 “队长老公公,我爸去收冬笋了,我就先过来了。” 梁书弗在看到陈金忠找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 陈阿炳不在意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们都忙,这是好事。来,你坐下,有件事老公公要和你说下。” 梁书弗坐下,陈阿炳将桌上一叠账本推给她看。 “你看看吧。” 梁书弗翻看了几页,然后在她家几人的工分后面看到了红字。 不仅如此,还有几户人家后面的工分也有红字,甚至是整个小队的总工分数也被改了。 “老公公,这是大队复核的账本,他们复核的理由呢?” 其实梁书弗在看到那些红字后,心里就有了猜测。 被标红的那几户,都是给她家的头花厂帮忙或者是给他们捡野鸭蛋的。 “理由是我们村的几户社员脱离集体,没有全心为生产大队做贡献,所以要被扣除一些工分。” 陈阿炳幽幽道。 “真是好大的帽子。” 梁书弗放下账本,“老公公,这是针对我家的,还是针对我们村的?” “有区别吧?” 陈阿炳抬了抬微微耷拉的眼皮。 “有。要是针对我们家,那就是私人恩怨,找到针对我们家的人,让大队长给我做主,给那个打击社员生产积极性的人上一课;但要是针对我们村,那就是以权谋私,居心叵测!这么严重的事一定要往上汇报,免得我们无产阶级队伍中出现害群之马。” 梁书弗说话掷地有声,神情十分严肃。 张会计都傻了,什么什么?他听见了什么? 破坏社员积极性,居心叵测,以权谋私。 哪怕这事不是他做的,他听了后都两股战战了。 “现在不是红袖章时代,可不能随便给人按罪名。” 陈阿炳提醒道。 “正是因为国家的拨乱反正,大力支持民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坚持走华国特色社会主义,所以我才有底气。” 梁书弗一点都不惧怕。要是怕,她就不会带着全家做生意。 “看来,读书果然使人明智。” 陈阿炳感慨。 他们乡里许多小队长和大队干部,还保有之前的思想。对于新事物畏手畏脚,惧于接受,更不敢支持,所以他这个异类就被人拿出来当枪靶子了。 不过发展是必然的,并不会因为一些人的惧怕而停止,妄想螳臂挡车或选择装聋作哑之人,只会被压于历史的车轮之下。 “这次的事,既有与你的私怨,也有针对我们生产队的意思。” 陈阿炳将最近大队里对他们村的态度说了下。 简而言之,当大家穷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家都安心;可一旦有人冒头了,过上好日子了,人心就浮动了。 “这里面少不了大队副队长李明的挑拨,我们生产队少的工分,可是平摊给了其他生产队。” 绝大部分人得了好处,就他们一个人生产队吃亏,还美其名曰是先富带动后富,这不是扯淡吗! “还有,梁有生放寒假后联络过他的同学。” “我小叔?他找了大队会计?” 梁书弗还以为是几个眼红他们家生意的村里人。 陈阿炳也是没想道,他们生产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可真行啊! “明天一早我就去乡里找镇长。” 陈阿炳磕了下烟杆,梁书弗想了想,“老公公,等下我给你送一些东西过来,你明天可以一起带去给镇长看看。” 陈阿炳眼中闪着精光,“是这个吗!已经拿到了?” 梁书弗点头:“对,刚刚拿到的,本来想明天给你看看,让你高兴一下。” 陈阿炳“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有了那些,看他们还怎么说。” 想到那些算计他们的人到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他就能多吃两碗饭。 “老公公,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给我们送了礼,我们也该回礼。” 梁书弗狡黠地眨眨眼。 “你是说?”陈阿炳迟疑。 小弗这人,恩怨分明。 就说之前陈二狗的事,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祝老婆子根本不敢来找她家,而是跑去梁传根家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不是要钱,就是要吃的。 稍有不如意,就那裤带子吊在梁传根家大门上。 听说现在梁传根天天在外,都不想回去。 而一向战斗力强悍的殷贵男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赶不走她。 “咱们大队会计的效率太低了,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而且还出过几次错,咱们可以向乡里建议,请一个经验老道的大会计来指导一下工作,顺便帮着盘一下她经手的那些账目,这样以训代教的方法既不影响工作,还能马上发现问题。” 果然! 陈阿炳就知道她会从李明的儿媳妇着手。 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 敌人有一个明晃晃的弱点,不去攻击简直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但他没想到的是梁书弗这招借刀杀人。 李明儿媳妇那个会计的位子怎么得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可没有证据啊! 要是他们要从这个点入手,那就得拿出证据来。 当初有人闹的时候李明都没被人抓到小辫子,现在都过了一年多了,更不可能找出证据。 梁书弗换了个思路。 抓不到源头,那就抓过程。 会计这个活说简单并不简单,说容易不容易。 就看这两年大队里出的岔子,就知道会计并不能胜任。 他们就事论事,以此次工分分配为契机,提出大队会计的工作能力问题,让乡镇派人来帮扶,谁也挑不出这里面的逻辑问题。 大队长阻止不了,李明也阻止不了。 不仅不能阻止,甚至还要夸陈阿炳一句一心为生产队着想。 只要乡镇派人下来,该着急的就是李明他们了。 李明做副队长的时候,没少用自己干部的权力,给自己或自己的亲属分配更多的工分,将更多的资源分配给自己家个自己的亲属家。 这些都会通过会计运作,他儿媳妇这个会计之位还能作多久? 而李明儿媳妇丢了工作,就算不怨恨自己公爹,还能不怨恨梁有生? 给梁有生添堵,梁书弗真是再欢喜不过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儿子有什么用? 梁书弗整理了下思绪,想着怎么说才能让这件事和平解决。 这段时间,宋征给她寄来了一些县图书馆的书;梁书弗认真读书、看报、听广播、看新闻,还时不时的和顾主任、高伯伯交流,她的思想虽然还不成熟,但很多地方已经超出了同龄人、甚至是老一辈保守思想的人。 孙长元是真的想去海市,他不是随便说说,计划也不是随便做的。 虽然理想和现实总是差很多,但目前来说,孙长元是做了最大的准备。 “舅舅,舅妈,表哥整理了这海市各个地区的工厂、住宅等分布情况,还有最近两年海市相关的经济、民生类报纸,他还根据这些做出了4个计划,每个计划十分详细,是可以落实的。” 梁书弗的话让赵凤云愣了下,“小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了这些准备工作,表哥不会在海市流浪,成为居无定所的盲流,也能养活自己,不会饿肚子。” 至于能不能赚钱,能不能做出一番事业,她不敢保证。 孙长元感激的看了眼梁书弗。 表妹果然守信用,说帮他说好话就真的做到了。 李木兰发话了,“长元,你真的想好不读书了?” 想当初老师说长元是个聪明孩子的时候,他们全家都高兴,觉得家里终于有个人可以书包翻身了。 可孩子志不在此,硬是逼着读也不是事。 孙长元连忙点头,“嗯嗯,我真的觉得读书没有意思。” “小兔崽子,读书要什么有意思!” 孙卫兵暴脾气上来了,“你怎么不学学你妹妹们?” “你自己不也是读读就不读了吗?” 孙长元此刻有点底气了,就低声蛐蛐自己父亲。 “你——” “好啦,”李木兰瞪儿子一眼,“脑子长在你儿子头上,你还能管他怎么想?” “长元,你要想清楚了,这件事没有回头路的。” 李木兰道。 “妈——” 赵凤云也不赞成。 “凤云,你现在就是不同意,硬让他读,到时候他不好好学,考试考不好,还不是一样?再说脚长在他身上,到时候他偷偷跑了,你们也办法,还不如大大方方让他去,至少能掌握情况。” 李木兰道话让赵凤云沉默了。 别看孙长元最近乖的,以他的性子,他还真能干这种事。 孙长元在一旁狂点头,嗯嗯,是这样没错。 忽然,他的小腿在桌子下被狠狠踢了一下。 只见孙卫兵正对他怒目而视。 “长元,你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奶奶就一个要求,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和家里联系,你是你爸妈的心肝,不能出事。” 孙长元感动地眼泪汪汪,“奶——” “行了,既然这样,你把最后一个学期读完了,至少要把毕业证拿到手。咱们老孙家也有一个初中生。” 李木兰提出要求,“等毕业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孙长元一把搂住自己奶奶,“奶,我真是太感激你了!” “等等,其实我有个建议。” 梁书弗看着舅舅舅妈明显不乐意的神色,开口道。 见众人的视线都看过来,梁书弗笑笑,继续开口。 “这学期表哥性格稳重了很多,不迟到早退不吵架打架,学习成绩也搞上去了,为的就是让舅舅舅妈看到他的成长。这说明表哥想出去闯荡的决心十分坚定,并不是一时兴起。” 孙长元跟着狂点头,没错,他真的很认真,比河蚌里开出来的米粒珠还要真。 梁书弗的语气舒缓,让人听后不由跟着思考了,孙卫兵夫妻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不过,毕竟是表哥第一次出远门,海市又比虞县大了不知几倍,最好还是要有人带下表哥才好。” 孙卫兵这会儿也渐渐接受儿子不想读书的事实,也能听进别人的意见。 孙长元要一个人出去闯荡,这也是他担心的点。 这时候去海市还要有介绍信,大队这边他可以解决,但孩子去了海市后,他就鞭长莫及,使不上力。 “小弗说的有道理。” 赵凤云也担心儿子去一人在外,“可是找谁带啊?” “表哥外婆村上不是有人去过吗?” 梁书弗点到了孙长元挂在嘴上的人。 “吴永飞?” 赵凤云皱眉,“可是他过完年就出去了,一去就几个月,农忙都不回来。” 长元初中毕业的时候,吴永飞早就在海市了。 如果是顺路的话,还能麻烦下人家带;如果是让别人特意费时间花心思来配合,那大家都是非亲非故的,谁愿意? “所以,要不让表哥过完年就跟着吴家大哥去海市试试吧。” 梁书弗的话让孙长元一喜,真是他的好妹妹啊! “小弗,那长元这初中毕业证怎么办?” 赵凤云道。还有一个学期就能拿到了,这时候放弃太可惜了。 “今年寒假放到正月二十,刚开学一周学习任务也不大,表哥可以利用这二十多天时间去海市,先摸个底探探路。接着回来继续读书,等毕业后就算一个人去海市也不慌了。” 孙卫兵听后,沉吟半晌,“好,那就这么办。” 孙长元大喜! “谢谢爸!” 他就知道只要表妹出马,他爸妈肯定听话。 “但是——” 梁书弗话风一转,“表哥,你要是在那二十多天发现自己不适合去外地讨生活,那回来后就收心专心读书,考个高中或中专,之后再做打算。” 这下轮到赵凤云面上一喜了。 “好!这个主意好!我看就这么办!” 孙长元脸上则挂上了苦瓜色,“小弗——” “喊你妹妹干什么!” 孙卫兵瞪儿子,“我看小弗这主意很好,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给我收收心,回来读书,我也不指望你能考高中,毕业后学门手艺养活自己不饿肚子就行。” 孙长元被他这么一激,当即昂着头放下狠话,“瞧不起谁呢!过了年我去海市一定会做点成绩给你瞧瞧。要是做不出来,我就回来读书,就算接下来几个月不吃不喝,也考个高中回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 孙卫兵目光炯炯,“说话不算话可不是英雄好汉。” “你放心,绝对算话!” 父子俩互瞪着大眼睛,最后李木兰拍拍桌子,“吃饭!” 梁勇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刚真是吓死他了,外甥竟然不想读书了!他还以为大舅子父子俩人会吵起来。 虽然不是过年,却也是临近了,真吵起来不吉利,影响明年的运势。 好在大家都把脾气按下去了,事情也商量好了。 想到这,他看了眼女儿,总觉得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外甥的打算了。 “爸,你是也想要吃咸鸭蛋?” 梁书弗见父亲看着自己,又看看她面前的咸鸭蛋盘子,她刚刚给母亲夹了半个,以为他也想要。 “哦哦,是。” 梁勇支支吾吾。 “多大人了,还要孩子给你夹菜。” 孙秀芹很双标,女儿给她夹是小棉袄,是体贴,梁勇一个大老爷们那么矫情。 她嘴上说着,自己的筷子却夹起半个咸鸭蛋,放到丈夫面前。 “吃吧。” “谢谢秀芹。” 梁勇“嘿嘿”傻笑。 李木兰见女儿女婿感情好,两个外甥女也是贴心孝顺,这些年一直为女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赵凤云看着小姑子家的两个女儿,真是羡慕不够。 “舅妈,舅舅,吃红烧肉。” 梁书瑶给她和孙卫兵各夹了一块肉。 “诶,谢谢瑶瑶。”孙卫兵的声音都放软了几分,恨不得夹起来。 赵凤云立刻喜笑颜开。 所以儿子到底有什么用?生出来气人嘛?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不想读书了 孙卫兵正举杯和妹夫一起碰杯,喝了几小盅黄酒的他身上热热的。 不过他好像幻听了。儿子说过了年不去上学了?! “爸,我不想读书了。”孙长元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孙卫兵火热的身上一下冰冷,脑子也立刻清醒了。 要不是怕吓到两个外甥女,孙卫兵差点将手里的杯子砸到那个小兔崽子脑袋上,看看他脑子里装得是不是豆腐渣。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孙长元,牙齿缝里蹦出字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我想跟着外婆村上的吴大哥去海市闯一闯。” 孙卫兵到底没有绷住,重重将杯子拍在了桌上。 “你再说一遍。” 说这话的时候,孙卫兵已经举起手来要扇人,幸好梁勇用两只手牢牢卡住了他。 “说就说,我——” 孙长元也急了。 “哥!” 梁书弗见情况不对,立刻打断他的话。 “有话好好的活,不要赌气。” “是啊,哥,大嫂,你别着急,听听孩子怎么说。” 孙秀芹也忙安抚自己大哥大嫂。 孙卫兵被拉着拽着,气呼呼坐下来,指着孙长元道:“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孙长元抿起嘴,眼睛一闭,心一横,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们想让我考高中读书读大学,可是我真是不感兴趣。我就喜欢出去和人打交道。现在海市那边已经改革开放了,到处都是机会,甚至连马亮那种傻子去了都发了财,我也想去试试。” 过年前,第八小队的马亮从外地回来了,穿着时髦的衬衫西裤,头发上抹着摩丝,听说在外面赚了不少钱。 梁秀梅逢人就夸自己儿子,全公社都知道她儿子在外面赚大钱了。 “你和那种垃圾比什么比。” 赵凤云气得拍了下儿子,和谁比不好,非要和马家那个吊儿郎当的街溜子比。 孙长元:“我就是打个比方,要是我出去闯荡,肯定比他厉害,赚更多的钱。” “钱钱钱,你钻钱眼里了?我们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孙卫兵脑门上的青筋一杠一杠的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书读好!” “然后呢?读高中甚至考大学,之后找份工作,最后还不是要赚钱?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出去赚钱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读书?何况现在的机会和以后的机会能一样吗?反正结果都一样,为什么要费那个劲绕远路。” 孙长元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他是真不觉得读书有什么好,最后还不是为了找工作赚钱。 孙长元和其他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人一样,他所能见到都是按部就班的人生,所能想到的梦想就是赚钱造大房子,每天都能吃肉,穿好衣服。 不是孙长元没有远大的志向,而是他不知道什么是远大的志向。 这就是一个人眼界。 有的人喜欢看书,喜欢思考,能从点滴中窥探出不同,从而不断打破壁垒,发现新世界,比如梁书弗。 也有人需要用自己的眼睛亲眼去看,用自己的双手亲手去碰触,才能感受到世界的多样性,比如孙长元。 但无论是那种人,都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和创造者;会与旧时代、旧思想发生激烈的碰撞;比如孙长元与他父母的冲突。 “怎么没用了,读书后可以落户县城做城里人。” 赵凤云叫道,“我们辛辛苦苦,还不是想让你成为城里人,不用再种地。” “等我赚钱了,把全家户口都转成城镇户口你也一样。” 孙长元道,“而且我也去不是一时冲动,我这一个学期都在准备这件事。” “准备?你准备什么了?” “我把零花钱全攒起来了,还有跟着你们抓黄鳝分的钱,今年的工分钱,一共有一百多元,这些钱够我去海市闯荡了。” 赵凤云目瞪口呆。 她是看儿子这个学期乖了不少,给他钱也没有再乱用,于是就试着学小姑子一样,让孩子支配自己赚的钱。 没想到他在这等着自己呢。 “你放p!” 孙卫兵一噎,随即吼道:“揣着一百块就想去发财,你去了大城市,知道哪是哪吗?你没有身份,靠什么生活?还赚钱?这些你动过脑子吗! 不要听别人回来说得好,实际什么情况谁知道?多的是人在外吃糠咽菜,回家后把牛皮吹上天。” 孙卫兵拍桌子,恨不得抄起火钳打断他的腿。 在被自己老母亲瞪了一眼后,他才把手从桌子上拿下来。 李木兰等儿子和儿媳妇发泄完怒气后,淡淡地问孙子:“你说你已经准备了一个学期了,除了钱,你还准备了什么?” “妈!” 孙卫兵听他这么问,不满道。 “你闭嘴!” 李木兰骂道:“我还没老糊涂,不用你提醒。” 孙长元从棉袄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我已经打听好了怎么从虞县去海市,到了那边可以住哪里,做什么。” 李木兰不识字,孙卫兵和赵凤云也不懂多少。 “舅舅、舅妈,我能看看吗?” 梁书弗见舅舅翻得和极快,便问。 正打算随便翻翻糊弄过去的孙卫兵听后,立刻将本子递过去。 “小弗,你好好看看,你哥写了些什么狗屁东西!” 赵凤云也连忙道:“对,小弗,你懂得多,好好看看。” 最好能找出十样百样的错处,让小兔崽子死了那条心。 梁书弗接过本子翻开来,在看了一页后,就诧异地看向孙长元。 “怎么样?” 赵凤云连忙问。 “你着急什么,小弗才看了一点。” 孙卫兵推了下自己婆娘,生怕婆娘脑子不清醒,迁怒外甥女。 孙长元被表妹这么看一眼,不自觉地就和接受老师考核一样,端正了坐姿。 没办法,自己这表妹年纪比他小两岁,可是真能干啊! 小姑家之前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 他家去年过年还是紧巴巴的,今年就能过个丰年。他家的钱怎么来的? 都是表妹一步步推着走、拉着扯着赚到的! 要不是表妹现在年级还小,也真的爱读书,以后肯定要去读大学,否则他就是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也要说服表妹和他一起干。 他们兄妹俩就和武侠小说里的雌雄双煞一样,打遍天下,咳咳,海周乡无敌手。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祖宗保佑 1981年,1月20日,晴 转眼就是年关了,河口村所在的大队要算工分发钱了。 整个大队分8个小队,其中6个生产队,1个渔业队,1个技术队。 上一年虞县整体气候不错,整个河口村共有76户,共358口人;全村共410亩地,全年共生产稻谷15.17万斤,亩产量为370斤左右。 河口村生产小队要先自己统计每个社员的工分,然后再报去大队核算。 大队会根据全队的总收入和全体社员的总工分,算出每个工分的价值。社员们再以家庭为单位,以家庭工分数来分配粮食和其他物资。 这可是一年一度最大的事情了,全村社员就指着算了工分来领粮食或钱。 陈阿炳早就挨家挨户通知到人,让他们到点去队里最大的那块仓库场集合。 小队会计拿出一块大木板,当着全村人的年,将工分一个个算清楚了。 王桂芬口袋子装着几大把炒香瓜子,给梁书弗两姐妹各分了一把,在看完了自己家的工分数后,满意的开始嗑瓜子。 在看到隔壁的梁传根一年到头就得了215工后,她笑得瓜子壳都喷出来了。 “哎哟,天天在家喊腰酸背痛,我还以为能得多少,才这点?连半大的孩子都不止这么多。” 这时壮劳力劳动一天记10分,叫一个工;妇女一般记8分,老人也是8分;未成年半劳力,劳动一天6分。 村里其他和梁传根差不多年纪,甚至年纪更大一点的老头,一年下来基本有个260工左右,有些肯吃苦的,能拿到280工。 按照河口村的粮食和厂子贡献产量,河口村一个工6毛钱,也就是说梁传根一年下来可以拿129块钱或对应的粮食和物资。 按照现在的粮食价格,梁传根的这点工分只能分得450斤的细粮,就是用一半的钱换成粗粮,也不过是600多斤的粮食。 再加上按照人劳对半的分配法,殷贵男和梁有生家庭也能分得一定粮食,一家三口在明年勉强能吃饱,但多的钱是不要想了。 梁传根听了王桂芬的话后,脸上红了又绿。 之前他家有梁颖一家的工分撑着,虽然不能和儿子孙子多的人家比,却也在中下游,这一分家,他家立刻就成了村里倒数。 再看梁勇一家的工分,梁勇309工,孙秀芹因为生病一段时间,得了296工,就连梁书弗也是按照8分计的,一共得了83工。 再加上按照人头数,梁书弗和梁书瑶都能分到一定的粮食,他们明年不仅能过个丰年,甚至还能拿到150-180块钱。 最近他们还收起了农副产品,做起了什么头花,生意好到还请了人帮忙;感情之前在家里天天苦哈哈的,是装给他看的,不然怎么一分家就赚钱? 梁传根恨得要死,梁勇这个白眼狼,抛开亲生爹娘,自己倒是过得逍遥。 他咬着牙,盘算怎么从梁勇手里拿点钱,这几个月来,他手里的私房钱都快空了。 梁勇作为他的大儿子,孝敬点不是应该的吗? “大家都没意见的话就来我这里按手印,然后我交到大队里去。” 小队会计扯着嗓子喊。 人群乌泱泱的,这个挤那个推,好不热闹。 陈阿炳站在一旁支持秩序,“大家一各个来,不要挤。” 历时半天时间,所有的工分都算到人头并按好手印。 到吃午饭的时候,有的人笑嘻嘻的回家,有的人则不嘻嘻了。 放假回村的梁有生站得远远的,看着仓库场上的情况,转身往大队方向走去。 陈阿炳和小队会计两人将全队社员的工分上报到大队里,等着大队复核。 以往大队老会计在的时候,全大队10个生产队的工分三天就复核完了,自从换了新会计后,效率低多了,三天过去只复核了六个生产队。 于此同时,属于另一个大队的孙家村已经核完了,孙卫兵一家一共得了945工,得了1300多斤的粗细粮后,还多了200块。 虽然还没有宰年猪,但赵凤云开心的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男人,儿子和婆婆。 她还把小姑子一家喊了过来,顺带一起把祭祖的事给办了。 李木兰捏着一股香,对着八仙桌上的香炉喃喃低语。 “孙家祖宗保佑,保佑卫兵一家平安健康,吃饱穿暖没烦恼。 也保佑外嫁女秀芹一家,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梁传根和殷贵男那两个不当人,不让梁勇祭祖,让就把梁勇当孙家人好了,让孙家祖宗保佑他们一家。 李木兰诚心地磕了三个响头,让儿子一家来祭拜。 在孙长元磕完头后,她对着避在一旁的女儿一家道:“秀芹,大勇,你们也来磕头吧。” 孙秀芹愣了下,随即眼睛一红,自从出嫁后,她就没有磕过祖宗的头。 殷贵男不给她磕,说她晦气,会惊扰梁家祖宗。 梁勇有点手足无措,“妈,这,这…” 这可是孙家的祖宗,他磕了会分走祖宗对孙辈的保佑。 “大勇,让你磕就磕,反正都是咱们的祖先,分那么清干嘛。” 孙卫兵都发话了,最后孙秀芹带着丈夫,女儿们依次跪下,给孙家祖先磕头上香。 黄纸锡箔折叠成的元宝被火吞噬,灰色的纸灰在热气流的作用下上升。 梁书弗看着宛如灰色蝴蝶的纸灰,以及扭动的热空气,眼眶也热热的。 祭祖的晚饭十分丰盛,赵凤云主厨,孙秀芹打下手,梁书弗姐妹烧火,男人们搬桌椅,凑了十来个安满一桌。 “开饭吧。” 李木兰拿起筷子。 “快尝尝舅妈的手艺。” 赵凤云用干净的筷子给两个外甥女各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厚五花。 放了冰糖的红烧肉色泽十分漂亮,每一块都红亮亮。 “谢谢舅妈。”X2 赵凤云看她们吃得开心,心里无比满足。 哎呦这日子啊,怎么就这么舒坦呢。 家里工分多多的,够吃够喝还多了钱;跟着小姑子一家做生意才三个多月,赚了两百块,马上就能赶上他们种一年地的收入。 婆媳关系和谐,和小姑子一家也处得好;夫妻相亲相爱,儿子也越来越懂事了,初三期末考试竟然考到了班级前十名! 这日子真是神仙不换。 就在大家吃得开开心心的时候,今天有点异常沉默的孙长元忽然开口了。 “奶奶,妈,爸,我不想读书了。” 赵凤云收回刚刚的话,这儿子是不能要了,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有办法不出钱 头花生意和梁书弗预想的一样蒸蒸日上,到11月末,印刷错误的确良已经消耗了近百丈。 这期间梁书弗收到了两张个体工商户执照,她再也不用怕别人去恶意举报她们加工头饰,向农户收购农产品了。 现在梁勇野鸭蛋的生意已经做到每周要1400个了,光大众饭店一周就要400个,孙舅舅的朋友们差不多把周围几个乡镇野鸭子下的蛋的90%收掉了。 华春维和周天全还想要更多,但被梁书弗劝住了。 他们现在能将野鸭蛋卖到一毛二分,是因为野鸭蛋的“稀缺”。 要是量上去了,就没人稀罕了。除非将野鸭蛋做成可保存很久的特产,否则不建议再加大量。 此外今年的黄鳝,泥鳅和田鸡彻底结束了,但因着野鸭蛋的关系,四家国营饭店还和梁勇采购一些豆角干,梅菜干,雪里红等半成品农产品。 医院食堂则在收完这一季的螃蟹后,虽暂停了和梁勇的合作,却约定明年春天要问梁勇收春笋。 梁家的日子越发好过,光这两样生意就让梁家一个月赚了过去一年整个梁家都赚不到的钱,更何况孙秀芹的裁缝生意也好的不得了。 孙秀芹去了一次县中专后,就成了那里的红人。 什么黑色,红色,宝蓝色的菱形纹和格纹棉服,枣红色灯芯绒裤,加棉卡其布夹克衫,都深受这群时髦女生的喜爱。 现在隔三差五就带着去县中专送衣服,那里的女生们一波又一波的在她这里定做衣服。 看到他们日子过得好,梁传根上门来过一次,话里话外是要免了欠款,让梁勇马上兑现每个月的养老钱。 这事被在梁家帮忙的黄细妹看见了,直接拿出当时的字据,将他撅了回去。 接着梁勇的表哥们上门来,一个说说他的舅舅生病了,另一个说家里孩子要读书,让表弟一家借点钱给他们。 孙秀芹客客气气和他们说了两句话拖延时间,梁书弗跑去梁传根家门口,大声喊殷贵男,告诉她娘家出事了,要她拿钱出来给几个外甥带回去。 梁传根知道后,怪殷贵男想尽办法贴补娘家,和她大打出手,将殷贵男打得三天没下床。 梁书弗还让父亲跑了一次殷贵男的娘家,问他们要之前从梁家借的钱,给殷贵男看病。 自此,殷家就消停了,孙秀芹也不再遮掩自家日子好了起来。 她将最近一个月家里赚到的钱收拢到一起,全给了梁书弗。 第三天,梁书弗就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驼了一台缝纫机回了村里。 听到梁勇家又添置了两大件,殷贵男躺在床上哭天抹地。 “真是败家娘们,那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那些本来都是我的钱啊!” 悲痛之下,她又躺了两天,直到梁有生回来才勉强起身。 梁有生回来是要钱的,他在十月一日后,托人给家里捎信息要钱,可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家里给他寄钱。 马上就是12月了,他连吃饭的钱都掏不出了,就跑回家要钱。 殷贵男一看到小儿子就哭哭啼啼,中心思想永远只有两个,一是咒骂梁勇一家四口,二是希望儿子尽快考上大学,让她好好出一口气。 梁有生听得耳朵起茧子,不甚其烦。 “妈,我知道了。对了,我的生活费不够了,最近在学校天天只吃米饭咸菜青菜白菜,晚上饿得头晕眼花根本学不进。” 殷贵男一听这哪行,从床上爬下来,在床底的红砖上摸索了一阵,扣掉了两块砖,掏出藏着的铁皮盒子。 她从里面拿出一卷钱,有两块,五块,十块,看厚度有个一百来块。 “有生,妈只有这些了。” 殷贵男数了又数,从里面抽出20块,“现在梁勇一家自己逍遥去了,你爸又是个没本事的,咱可得省着点啊。” “妈,年底了我得给老师送点东西,好让他们给我开小灶。” 梁有生盯着殷贵男手里的钱道:“20块不够。” “这小灶一定要开吗?” “你知道我那个今年考上大学的复读的同学吧,他和我说,就是最后几个月给老师塞了钱,开了小灶的原因。” 梁有生就是在胡扯。 温校长管理严格,他们那个高中的老师师德都不错,但凡学生有不懂的,随时可以去问。 他这么说纯粹就是要更多的钱。 果然殷贵男迟疑了下后,又从里面数出30块钱。 “剩下的钱不能动了,得买明年的口粮。” 分家后,以梁传根的工分,根本不够换他们三个的口粮。 梁有生听到她这么说,眼珠子一转,“妈,我有办法让咱们不用出钱就能换到足够的口粮。” “真的?” “我还能骗你?” 梁有生信心满满。 “哎哟,我家有生就是厉害,那你快和妈说说怎么办?” 殷贵男头也不疼了,一下就从床上起来。 “这事得我去去活动一下,妈,你再给我10块,我去打点一下。” 梁有生伸手要钱。 “这……” 殷贵男捏着手里越来越小的卷钱,有点迟疑。 “妈,花钱买口粮了不是10块钱就能搞定的。你别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殷贵男一想有道理,就又抽了10块钱。 “有生啊,妈就靠你啦。要是办不成,明年咱就要饿肚子了。” 梁有生不以为意。 饿肚子是不可能的,他还有两个大姐一个大哥呢,要是他们敢让父母饿肚子,那就等着瞧! 12月匆匆忙忙溜走,梁书弗考了全年级第三名,站好了最后一班广播站的岗后,寒假开始了。 这个学期梁书弗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以段宜民为代表的乡镇中心小学的学生,也彻底心服口服了。 没办法啊,梁书弗的成绩太稳定了,简单试卷高分,难的试卷也是高分,且门门课都很平均,没有一门拉垮的。 关键人家不仅学习成绩好,班干部也当得好,校广播站的工作也如鱼得水,当之无愧的校三好学生。 在领取了学校颁发的奖状后,梁书弗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人看她好像轻轻松松就能兼顾多面,但她又不是宋征那样的怪物。她就算聪明也是小聪明,不像人家是真天才。 为了让每样都做得好,她每个起的和鸡一样早,温习了一下课业后就要去看头花生产情况。 放学后自行车踩得飞起,赶时间回家做作业,学刺绣,看图书馆借来的各种书籍。 说到这还要提下梁书瑶的成长,她不仅能自主上下学,还能做很多家务,让梁书弗的担子一下轻了很多。 吃晚饭的时候,还要和父亲母亲交流最近家里的生意,和妹妹交流学校事宜,吃完晚饭帮着做一下家务,又要投入家庭作坊的生产中,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 也幸亏孙秀芹舍得在吃的上面花钱,刚开始是一家人每天能分三个鸡蛋吃,后来条件好一点了就变成每人每天一个鸡蛋;加上梁勇收了泥货后,家里隔三差五吃顿泥鳅黄鳝或鲫鱼。 再后来孙秀芹将菜篮子直接交给梁书弗管,她就和大队里的屠户说好了,每周去提一次剔了肉的大筒骨头,顺带买一点猪肝或猪心之类的下水。 梁书弗也想买膘肥肉厚的猪肉,但是猪肉都要送去乡里的供销社,需要凭票购买。 这年头肉票金贵,除了县城大厂的全职工家庭,大多数家庭的肉票都不够用。梁书弗就是有钱也不一定换得到肉票。 不过这样的伙食已经是梁书弗出生以来最好的伙食了,一个学期下来,虽然忙碌,倒也长高了不少也白了不少,身上脸上也都有肉了。 “这冬袄竟然短了一截。” 天气转冷,孙秀芹看着换上了厚棉袄的两个女儿。 “没事,改长一点就好。” 梁书摸着只到手腕的袖子,拍了拍肚子,“衣服扣得上。” 孙秀芹看到吊在女儿们身上的颜色暗淡无光的棉袄,眼睛有些酸涩。 这些都是捡了别人不要的,还有她的旧袄子改的。 她眨眨眼,“不改了,妈用你们奶奶给的料子,给你们做两身。” 这个奶奶,自然是吉秋萍。 第二百二十三章 裁缝生意也做起来了 在臧金宝说她们的时候,黄细妹也在说她们。 “你们是没看到,董英那对象长得那叫一个磕碜。” “怎么磕碜了?” 梁勇关心的问。 “哎,那个头,比隔壁村的矮根还要矮一截。精瘦精瘦的,弯腰驼背和个老头子似的。脖子又短脸又大,脸比煤炭还黑,嘴巴是又大又厚,还有朝天鼻大鼻孔,两只眼睛小的我都找不到。” 随着黄细妹的描述,大家的嘴巴都张大了。 “这不是比蛤蟆还丑。” 梁书弗按住妹妹的嘴。 不按住不行啊,她们就听不到热闹了。 “董英那么漂亮一个姑娘,怎么找了那样的对象。” 梁勇皱眉。 不是他自夸,他们梁家的子孙长得都还可以。就算是大伯娘又矮又圆拖了大伯后腿,三个堂姐弟也还算是清秀。 而且大伯家的董英还是他们三姐弟中长得最好的一个。 “可能是性格好吧。” 孙秀芹淡淡道。 “性格好的长得一般的也不少,董英之前都没看上。” 陈小来细细的声音响起。 “大伯他们也能同意?” 梁勇还在纠结。 “同意,怎么不同意。董英这丫头有心了,她这是挑人家里条件呢。那个小伙子是镇上人,还是采购。” 采购油水不少的,还是镇上户口,以后孩子都是镇上人。 “哎,大伯家两个姑娘——” 梁勇叹气一声。 丽英找了个绣花枕头,董英则走了另外一个极端。 不是说不能挑条件,也不是说一定要找长得俊的,但董英明明可以找个各方面都均衡的,却选了个有这么明显短板的人。 黄细妹:“那都是她们自己选的。” 梁书弗跟着点头,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几个人说完了八卦后,就开始各司其职起来。 经过十来天的适应,周芸芸的裁剪基本功十分扎实,芳婶捏花型很漂亮,殷婆婆和王婆婆两人缝起来都是又快又好,所以经常一起做,这样效率更高。 她们两人自己私下怎么算钱的梁书弗不管,只要最终效果是好的就行。 这些天黄细妹和陈小来也没闲着,黄细妹规划好不同头饰的布料,绒线,珠子的分配;陈小来则是手把手教她们怎么裁剪怎么捏花型,将技术总监的作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梁书弗每天去供销社报道,一来是了解售卖情况,二来是收集一些意见,及时调整她们的生产计划。 头花厂一共就几个兼职员工,再效率高生产率也有限,所要把有限的劳动力转变成更高的价值,那就需要踩在需求上,什么卖得好就生产什么。 “供销社帮我收集了一些大家的意见,发现订珠的确良发圈最受欢迎,然后是大号牡丹发带,接着是毛绒和的确良混接发圈,最后才是小号牡丹发带。” 梁书弗在一面刷了黑色墨汁的墙上,用土粉笔写下了下一周的生产计划。 “订珠发圈要占1/3,大号发带1/3,剩下的做成混合发圈和小号发带。” 文工团的演出要开始了,她们的影响力可比学校的汇报演出大多了。 文工团经常到处表演,团员的穿着打扮紧跟外面大城市的流行,所以她们是虞县里的风向标,穿衣打扮都是女青年模仿的模版。 生产会议结束后大家忙着去开工,梁书弗将周芸芸和陈小来喊住了。 “婶娘,周姐姐,我还有事想和你们说。” 周芸芸有点惊慌,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她十分珍惜这份工作,既可以顾到家里,又可以赚到钱。 “小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的。” 梁书弗看出了她的担心,连忙安抚,“周姐姐不要担心,你这几天的工作大家都看在眼里,做得十分好,我不是要挑错。” 听到不是工作上出问题,周芸芸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疑惑起来。那找她是什么事? “妈妈,还是你来说吧。” 梁书弗让开一步,将孙秀芹推到前面。 梁书弗并没有一把抓的想法,裁缝生意是母亲的,需要她自己顶起来才是,就如她父亲顶起农产品生意一样。 “小来,芸芸,其实是我有事拜托你们。” 事情还要从她给曹玲和杜敏慧做的衣服说起。 十月份最高温度十四五度的天,曹玲硬是没穿外套,在中专里展示了一圈新衬衫,果然收到了一众羡慕的目光。 接着就降温了,杜慧敏的菱形格子小棉袄也派上了用场。 那件宝蓝色棉袄衬得杜慧敏肌肤白皙透亮,修身中长款让她在一众穿得宽松臃肿的人群中分外耀眼。 黄灿灿眼睛都直了,上次去乡下的时候她觉得那衣服也就稍微好看一些啊,怎么做出来穿在杜慧敏身上味道就不一样了? 其实孙秀芹的样品是根据她自己的身材来做的,虽然她很瘦,可毕竟生过两个孩子,腰腹臀部的尺寸自然比还是小姑娘的杜慧敏要大一号。 那天孙秀芹在给杜慧敏量衣时,观察了她的穿衣风格,又在闲聊中了解她冬天不喜欢穿很多毛衣,于是孙秀芹没有按照时下做大不做小的惯例,而是完全按照杜慧敏的尺寸来裁剪。 两人的漂亮衣服引起了一群人的好奇,尤其在听说那个裁缝不仅可以定做还能帮人改衣服,就更加心动了。 当即好几个人想要去,但听到那个裁缝在乡下,就打了退堂鼓。 曹玲是个热心肠的,平时上学她借住在叔叔家,周末会回海周乡,她就自告奋勇先去帮着问问情况。 孙秀芹听后立即带着刚做好的几件样衣,跟着曹玲跑到虞县中专,给她们班里的同学试穿衣服。 这一试穿,不仅曹玲班里的同学看中了,隔壁班也有人要买,甚至还有老师也要买。 孙秀芹带去的绿色,土黄色仿军装,哔叽外套,卡其布夹克衫,灯芯绒裤子全卖掉了,还带回来了十几个订单。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做有点来不及,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做。裁剪和大片缝合我来,你们只要在细节上锁边,就行,一件衣服1块钱,一条裤子8毛钱。” 陈小来刚想开口说不要钱,但她看到一旁的周芸芸,就将话咽了下去。 “小来,芸芸,你们愿意吗?” 孙秀芹恳求,“要是愿意的话,每天早上早来一小时,晚上晚走一小时。” 考虑到陈小来还要上班,孙秀芹也没有加太多时间。 “秀芹婶子,我只学过一年,还没出师。” 周芸芸十分想答应,但她又怕自己做不好,砸了秀芹婶子的口碑。 “芸芸,你给殷婶子打下手时的针脚我都看见了。” 周芸芸一听,生怕她误会自己的用意,又怕自己的帮忙会给婆婆们带来麻烦。 “秀芹婶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我的活都干完了,就给婆婆她们打打下手,她们不让我帮,是我非要帮。” “芸芸,婶子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说你的针脚我看了很满意的你不用担心不能胜任。” 也正是因为周芸芸憨厚的性格,孙秀芹才看中了她。 周芸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被夸了? 之前在师傅家,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师傅骂。 师傅骂她笨骂她蠢,连剪刀都拿不好,连浆糊都不会调,连衣服都烫不好;师傅还骂她一辈子都做不成一个好裁缝,这也是她毅然从师傅那回来的原因。 “我真的可以?” 她再次问。 “芸芸,我连师傅都没拜过,现在不也帮人做衣服。” 孙秀芹笑着道,“再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大胆做,我和小来都看着呢。” 周芸芸重重点头,“那我试试。” 第二百二十二章 梁董英 河口村的仓库内开了个发饰工厂的事,很快就在全村传开了。 有人跑过来看新奇,也有人觉得这纯粹是瞎胡闹,还有人眼红,在背后咒骂。其中就属殷贵男和祝老婆子骂得最凶。 “我呸!还发饰厂呢,真是笑话!就几张木板扎的凳子,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随便搭上一张板子当作台,找了几个老妖精小妖精缝缝补补,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殷贵男现在走过仓库场就要狠狠吐两口口水,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亮晶晶发饰厂的东西在供销社代销的消息,目前知悉人数还控制在小范围内,梁书弗就等过两天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她还和殷婆婆芳婶子她们说了,工资的事暂时保密,谁问都不要说。 祝老婆子被“赔偿金”吓到了后,自己不敢做什么,却一直在私下诅咒梁勇一家,她是巴不得梁勇一家倒霉。 见梁勇家除了卖黄鳝、帮人做衣服外,还搞起了什么头花,心里恨毒了,成天的咒骂“赔钱”、“倒霉”之类的。 臧金宝见隔壁黄细妹婆媳两个天天往仓库场跑,就旁敲侧击问:“老三家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没什么,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去搭把手。” 黄细妹敷衍道。 “那你和小来每天都去帮忙,孙秀芹肯定要给你们发钱吧。” 臧金宝才不相信黄细妹有那么好心,她觉得黄细妹肯定是有利可图才这么勤快。 “钱不钱的都无所谓,我是她们的亲婶子,一家人不帮着点,难道还指望外人。” 黄细妹瞟了她一眼,“再说小弗还是我家大丫头的救命恩人。哎,你说小弗才多大,当时想也不想就跳下了河,那可真正是个好孩子。可不像有些人,白长了年岁和一身的肉,却能见死不救。” 臧金宝见她指桑骂槐,圆滚滚的身子就是一扭。 “呵呵,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去帮忙了。” 心里却狠狠啐了一口,我呸!黄细妹肯定是吃到了甜头,才处处帮着梁勇一家说话。 说起来他们也是梁勇的亲大伯家,怎么不来孝顺他们? 让梁勇帮着卖泥货就推脱,让孙秀芹给点次品布也不肯,甚至让她做件衣服还要收钱。 真是穷死鬼,一家都掉钱眼里了。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撮着猪油芝麻馅,等下用来包糯米汤团。 “妈,我们来了。” 梁董英带着女婿上门,臧金宝立刻迎出去,在看到钱文忠手里提着的点心包裹后,脸上的笑意更大。 “哎呀,小钱也来啦。” “伯母,听董英说你喜欢吃乾记的桃酥,伯父喜欢吃王记的袜底酥,都是新鲜出炉的。” 臧金宝用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接过麻绳,掂了一下重量,心中十分满意。 “瞧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些东西啊,这不是破费吗?” “应该的,一点点心而已。” 钱文忠厚厚的嘴唇弯了下,“只要您和伯父喜欢,就没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 “哎呦,你这孩子。” 臧金宝笑得黄牙都出来了,“快进屋坐,我正在包汤团,马上就开饭了。” 安置好女儿和准女婿后,臧金宝就进灶房去包汤团了。 “妈,我帮你。” 梁董英凑过来。 “哎呦,吓我一跳。” 臧金宝拍了下女儿的手,“你来干嘛,不去陪小钱。” “利峰起床了,文忠正在和他说话呢。” 梁董英撇撇嘴。 自己这个弟弟,好好的工作不做,今天又没去上班,晚上不知道溜出去到哪去玩了。 “妈,你也该管管利峰了,他这样迟早要把饭碗给砸了。” 父亲年级也大了,厂里已经有了让他退的意思了。 臧金宝点着头:“知道了,我会管的。” 对于自己的小儿子,臧金宝总是护着。 见她这样,梁董英也无奈,只能叹气,“有没有萝卜丝肉的,我喜欢吃咸的团子。” “要死了,猪油芝麻馅还不够,哪来的钱买肉。” 臧金宝骂道。 “我可是每个月交十块钱的,家里怎么就吃不起肉了。” 梁董英不满意,母亲肯定拿自己的前贴补小弟了。 “你才工作多久?交的那些钱不要置办嫁妆啊?” “那我要买县里的红呢大衣,还要同套的裙子和红皮鞋,被子枕头要8床,椅子要6张,其他就和大姐一样。” 臧金宝压低声音骂道,“你怎么不去抢啊,那得多少钱!” “我不管,文忠家是镇上的,他妈本来就看不上我们乡下人。我要是拿不出这些嫁妆肯定要被他父母和大姐笑话。” 梁董英狠狠捏了个团子,“你也瞧见了,文忠家条件不是大姐夫能比的,你要是不给我做脸,以后也别指望我提溜利峰。” “反了你了,翅膀硬了就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臧金宝将一块米粉团扔在搪瓷面盆里。 梁董英也不甘示弱,将手里的面团砸在了灶上。 “妈,我也是你的女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心。再说大姐那眼看着是不中用了,小弟又是这个情况,你以后养老还不得指望我?” “你!”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文忠的姐姐嫁得好,经常贴补娘家;文忠父母都是工人,他自己也是塑料厂的采购,只要我嫁过去,以后家里办什么事情都能多一份力。” 过了好久,臧金宝才忿忿道:“我又没说不给你置办,你说你就这么和我急赤白脸,真是堵我的心。” 梁董英听到母亲松口,这才转阴为晴,“我这不是着急么,文忠这样的条件,我肯定要抓紧了。以后你和我爸的点心管够了吃。” “对了,妈,我听说孙秀芹做的衣服很好看,就连中学老师也来找她定做。我现在经常去钱家,老穿以前的旧衣服让人看不起,你让她帮我做一件棉袄呗。” 她去县城的裁缝店看过,一件丝绵棉袄要50块,她当然舍不得了。 “呵,你以为我没有开口过吗?孙秀芹不肯!” 臧金宝冷哼一声,“她情愿帮外人做,也不肯帮亲戚。那一家子都是小心眼,现在还在做什么头花,情愿出钱找外人帮忙,也想不到我这个大伯娘。” “头花?” 梁董英不解。 她最近忙着自己的婚事,很多事都没关注。 “是啊。他们家也是搞笑,还在仓库二楼挂了个木牌子就说开厂,过家家似的。” 臧金宝一边懊恼沾不到便宜,一边又看不上梁勇他们。 “开厂?” 梁董英还想问,就听外面钱文忠喊她。 “你出去吧,把人晾在外面像什么样。”臧金宝推着女儿。 被折磨一打岔,梁董英就忘记了刚刚的话题。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卖光了 在经过了最初的磨合后,亮晶晶发饰厂每天能产出15-20个的头花。 梁书弗将海周乡库存的那些印刷错误的确良以每尺6毛的价格全部吃下,一共有8丈6尺,总计51.6元。 一条大号牡丹花发带大约要用5寸的的确良,这些布大约可以做170朵头花,亮晶晶发饰厂一周就能全做出来。 梁书弗和高喜德沟通后,一边让婶子们制作,一边让供销社将其他废弃的确良料先调个20丈过来。 这批印染错误的的确良在1000米,也就是300多丈。目前除了纺织厂和供销社自己消化了一些,还剩下200多丈。 一夜之间,牡丹花发带正式在3个供销社上架,和其他发饰放在同一个柜台。 发带确实漂亮,但价格也很漂亮。 大多数人情愿挑选塑料卡子会黄铜发卡,偶尔有不差钱的人买上一朵。 一整个星期过去,牡丹花发带的销量在17条,情况远远低于朱志伟的预期。 他给高喜德打电话,“老高啊,问的人是有,可价格太高不好卖啊。” 上个月改革后,朱志伟也是有指标压力的。 “你看要不要降点价,就和塑料头绳一样的价格。” 他知道高喜德和梁书弗关系好,就想通过他去劝梁书弗。 哎,代售就是这点不好,价格不能自己做主。 梁书弗早就和高喜德打过预防针了,销量一开始肯定不会太高。但是很快就会有转机。 高喜德:“老朱啊,你信我,再等两周,情况肯定不一样。” 朱志伟闻言摇头,“好吧,那我再看看。不过老高,别怪我没提醒你,石书记可是盯着这个项目呢,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高喜德对他的善意提醒表示了感谢,挂了电话后转头对前来供销社买珠子的梁书弗道:“你也听到了,到下个月中旬,这销量要是再没起色,石有才那边肯定要有动作。” 改革就是试错的过程,河口村手工头花项目要是做不起来,就要被替换了。 说来也是因为他们开的头,很多有关系的村子全托人递话,要在供销社代售一些东西,一时间,供销社的柜台变得紧俏起来。 “高伯伯,您放心。” 梁书弗一点都不着急。 “你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高喜德怀疑。 “你很快就知道了。” 1980年,11月2日,周日 县人民礼堂举行了一次全省教育工作会议,会后还有虞县的中学代表进行了歌舞表演。 其中海周中学的一首小合唱,受到了大家热烈反响。 同样来参加汇报演出的学生老师看到海周中学表演团女生们头上套着的的确良发圈,一个个都十分感兴趣。 “这发圈好特别,边沿比其他发圈大一圈,把丸子头罩在里面,就和跳舞的裙摆一样。” “刚刚在舞台上的时候,发圈还在闪闪发光。” 何丹霞指着发圈介绍,“那是因为上面订不规则的小碎珠,只要有光线照到,就会反射光线。” 不论小姑娘大姑娘,谁能拒绝布林布林闪耀的东西,闻言大家都凑上去看。 “呀,真的,好多小碎珠。” 这年代大都东西都朴素,小县城的学生大部分没见过如此低调奢华的东西。 “这是在哪里买的?” “你们怎么每人都有?我在县城的供销社去没见过啊。” 海周中学的女们满脸笑意,热情和这些县城的学生介绍,“这是我们乡亮晶晶发饰厂新研究的头花,刚刚上市,今天开始在县供销社和新的城南供销社都能买到。” “亮晶晶,没听过。” 何丹霞:“你们不知道吧,那个发饰厂可厉害了,咱们文工团还买了她们家的牡丹花发饰,会在表演时戴。” “真的?” “不骗你们,你们到时候看电视台的转播。” “那我去供销社看看。” “我也去。” 11月2日下午,好几个学生都去县供销社问有没有亮晶晶发饰厂的发饰。 “亮晶晶?” 李蓓蕾不明所以。 一旁的方如玉耳朵尖,立刻接过话,“有,在这边。” 周玲从今天开始正式去了城南供销社,县供销社里和梁书弗熟悉的人就只剩她和刘颖。 刘颖正在给人介绍搪瓷缸,方如玉将两个女生带到柜台,从透明柜台里拿出三种头花。 大号牡丹发带,小号牡丹发带以及订着碎珠子的发圈。 “大号发带2块5毛一条,小号2块,发圈2块3毛。” 来的学生都是家里条件不错的,两人挑挑拣拣,一个要了发圈,另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则要了2根小号发带。 方如玉手巧的帮她将发带绑在了垂在胸口的麻花辫发尾,美得她在柜台上的小圆镜子里照了又照。 第二天就是周一,前一天买了亮晶晶发饰的女生去学校里受到了追捧,于是当天下午,县里的两个供销社来了好些女学生,指名要买亮晶晶发饰。 流行就是利用了大家的从众心理,接下来的几天,不停有女生和女青年到供销社买发饰。 县供销社和城南供销社里亮晶晶头花基本买空了。 刚上任的城南供销社主任高喜德,给海周乡供销社的顾明扬打电话,请他调货。 才上任一周的顾明扬笑得见牙不见眼,“高主任,我这里也没了。” “这么快?” 高喜德真没想到。 亮晶晶发饰厂的货一共在3家供销社代销,其中75%的货都在县供销社和城南供销社,剩下的25%分配给了海周乡。 他倒不是看不起海周乡,而是亮晶晶的东西贵,县里工人多,消费力强,海周乡主要都是一些老乡光顾,花2块5毛买一朵头花的可能性较低。 就那25%的量,也是听从了梁书弗的意见后保留的,否则海周乡只能分到20%甚至更少。 顾明扬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说了个明白。 原来海州乡隔壁的赵王乡有家效益很好的皮件厂,拥有300来个工人,里面的工人每个月拿着20块出头的工资,比附近几个乡镇办的厂子工资都要高。 昨天快关门的时候,七八个穿着鸡心领马海毛开衫的皮件厂女工人,说说笑笑进了门,直奔头饰柜台,买走了6条大号牡丹发带,4条小号的,2个的确良发圈。 今天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五六个皮件厂的女工人,又买走了8条大号牡丹发带,5条小号牡丹发带和5个的确良发圈。 她们走后没多久,正好在供销社买东西的几个海周乡纺织厂女工人,也跟着又买走了4根发带,2个发圈。 现在供销社只剩下3根发带,3个发圈了。 高喜德听后,愣了半晌,然后请顾明扬转告梁书弗,让她明天给县里送货。 顾明扬答应下来,打算等梁书弗下课路过供销社和她说下,他们这里也要一些,说不定皮件厂明天还要来人。 第二百二十章 起点 梁书弗从陈阿炳家出来后又去了梁宝根家。 “婶娘,真是麻烦你了。多亏了你,供销社才看上了那些发带。” 陈小来摇头,“那都是你想的花样,我不过是缝合了一下,没费什么劲。” 她很喜欢钩花,织毛线,做那些事情多个来说不是麻烦而是享受。 “小弗,你这也太厉害了,事情竟真被你办成了。” 黄细妹在做头花时,就听梁书弗说要把头花放到供销社卖,当时她就听了当乐子。 没想到才几天,事情就定了。不仅之前做的那些头花被送去供销社了,以后她们做的头花可以送去县城的两家,海周乡的一家,共计三家供销社! 黄细妹现在十分乐意与梁勇家走得近,不说别的就说她两个孙辈,最近都和变了个人一样。 “小叔婆,其实我想聘请你做咱们河口村亮晶晶发饰厂的生产主任,然后让婶娘当技术总监。” 梁书弗说完,就见陈小来与黄细妹都愣愣的。 “亮晶晶发饰厂?生产主任?” “技术总监?” 梁书弗:“没错,接下来头花要大量使生产,我已经和队长老公公说了,要注册一个营业执照,名字就叫亮晶晶发饰厂,目前我们厂已经有四名工人。” 她把殷婆婆几人要来帮忙做头花的事说了。 “这几人确实都是手上有点本事的,人也厚道。” 黄细妹点头,“不过你说的生产主任和技术总监是什么?” “小叔婆,头花都是人工制作,肯定有这啊那啊的问题,这就需要一个人抓生产,抓细节,遇到问题及时解决。您的沟通能力强,在村里又有威严,这个工作非你莫属。” 这话说的黄细妹忍不住挺了挺胸脯。 有道理! 梁勇和秀芹都是老实人,小弗年纪不够,万一有啥震不住人,她得帮着看好了。 “至于技术总监,那也有讲究。我们做出来的发饰是要卖的,款式一定要好,而且要有特色。目前的五款发饰我们都要生产,需要有人指导殷婆婆她们,教她们怎么做。包括以后我们研究新款式,都需要技术总监的参与。 所以这个技术总监不仅要有技术,还能耐心教人。 “我不行,我教不了人。婶娘你各方面都合适,做这个技术总监刚好。” 陈小来听后,觉得自己不做这个什么技术总监,好像就会拖堂侄女的后腿一样,于是不太确定的点点头,“我试试。” 黄细妹笑道:“哎哟,没想到我们家能出一个主任,还有一个总监,不错不错。这下家里那两个老爷们的地位要不如我们了。” “那我宣布,我们亮晶晶发饰厂再添加2名大将。小叔婆,婶娘,你们和殷婆婆她们一样时间上班,每个月30块钱的工资。” “30块!这么高!” 黄细妹率先就叫了出来。 大队纺织厂工人一个月也就18块钱,加上年底发的一笔头,每个月不会超过22块。 “不对,我们怎么能要钱呢。” 震惊后,黄细妹连忙该口。 “就是啊,反正我们那个时间段也是闲着。” 陈小来也着急。 “虽然目前的发饰厂只是仓库二楼的一小块地方,但再小的厂子有厂子的规矩。干了活拿钱是天经地义。况且我很有信心咱们厂子会越来越好,以后麻烦你们费心的事肯定不少,你们要是不拿工资,别人说起我来,也不好听是不是?” “这——” 黄细妹也知道人言可畏,许多时候你觉得是好心,人家看来却是坏事。 “小叔婆,婶娘,厂子既然开了,我不是请你们也是要请别人的。可一来别人没你们合适,二来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你们就别推辞了。” “那行吧,不过第一个月你就别给我们了。” 还不知道供销社能把头花卖出去多少,万一卖得少,小弗岂不是要亏本。 梁书弗也不和她们争论这一点,大不了年底给她们发双薪。 等她回到仓库,已经天黑。 梁勇和忘女石一样拉长了脖子站着灯人,看到她回来就笑了起来。 “顺利不?” “嗯,都顺利。很快我们家就要开两个厂了。” “啥?” 不是去招人的吗?怎么就开厂了。 开在哪?他们家连宅基地都没分到呢,房子更是没影的事。 “回去说。” 梁书弗看到一个稻柴垛子后有人影一晃,就拉着父亲往屋里走。 等他们走后,臧金宝从稻柴垛子后走出来。 “切。” 她嗤笑一声,还开两个厂子,真是白日做梦。 依她看,梁书弗那丫头是膨胀了,失心疯了。也就梁勇那个傻蛋相信。 进屋后,梁书弗把头饰厂和农产品加工厂的事说了一遍。 孙秀芹对梁勇有点吃味,“以后你就是有证的人了。” 梁勇嘿嘿一笑,“秀芹,你那裁缝店也可以办一个。” 孙秀芹看向大女儿,“小弗?” “妈,我们这里地方太小了,注册营业执照需要有地址,目前申请个体工商营业执照比较困难,发饰厂和农产品加工厂比较迫切,我就托了陈老公公帮忙。 等我们的房子造好了,你就可以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做衣服,到时候再申请也不迟。” 孙秀芹一听有道理。 “就听你的,人情也不能欠太多,否则越用越薄。” 一旁拿着勺子挖饭吃的梁书瑶听后举手,“你们都有了,我也要有。” 梁书弗就问,“那你想开什么店啊?” 梁书瑶想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下脑袋。 “我要开一家卖是各种好吃的店!让大家进来后都能吃得饱饱的。” 梁书瑶有着最朴实的愿望,妈妈能让大家穿暖,她就让大家吃好,这样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好,我女儿就是有志气。以后咱们一家人每人都开一家店。” 梁勇就和女儿无条件相信他一样,也无条件相信女儿。 第二日,殷婆婆几人到了梁家的仓库楼,梁书弗为她们介绍了陈小来和黄细妹,周芸芸还带来了一块周小弟锯下来的松木板,上面是陈阿炳用毛笔写的“亮晶晶发饰厂”。 梁勇将它订在了仓库二楼堆放小队里农用器械的墙壁上。 陈阿炳特意赶来,和他们一起做了个简单的说话,“大家一起努力,将河口村亮晶晶发饰厂做大做强。” 陈阿炳的儿子陈金忠还特意找人借了老式相机,让大家站在木板招牌下合照一张。 “来,大家看向我,一起露牙齿笑。” “咔嚓”一下,时间定格在1980年10月26日,农历9月18的清晨。 初升的阳光照进没有门的仓库二楼大隔间,投在地上墙上,浮现一片耀眼的金光,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元老员工 陈阿炳挑选的四个人,都是有针线功底且性格温存慈善的婶子、阿婆。 第一个是王大眼的妯娌殷老婆婆。殷婆婆虽然已经六十岁出头,但她眼明手快,做活很麻利,现在会在家做一些花边贴补家用。 第二个是梁爱国的母亲,王桂芬的婆婆老王阿婆。她纳鞋底做鞋子的功力是整个村里数一数二的,针脚又细又密。 第三个是陈阿炳隔壁家的芳婶,她是陈阿炳亲叔叔的大儿媳妇,四十出头,今年刚刚是大队里纺织厂的女工,后来将工作换给了十八岁的女儿。 第四个是之前拖梁家卖过药草的周婶家的大女儿——周芸芸。 周芸芸虚岁堪堪十九,之前在外面裁缝店当了一年多的学徒,几个月前父亲突发严重肺病,家里重担全压在周婶和十三岁的小弟身上。 周芸芸含着泪回家务农,并将弟弟周峰送去学木匠。 这四个人都没有工作,目前在家务工和操持家务,时间相对自由。 四个人被陈阿炳喊道家里,还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了,虽然陈阿炳说是好事,可还都战战兢兢的。 陈阿炳让四人坐下,“大家都来啦,今天找你们来,其实是受书弗这丫头的委托,她有事想和你们说下。” 梁书弗逐一和几人打招呼,“婆婆婶婶姐姐,我想请大家帮我做头花,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几个老少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殷老婆子看向梁书弗。 “梁丫头,做什么头花啊?” “殷婆婆,我和小来婶子研究的几个头花花样被供销社看中了,我就想请几位帮我一起做,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到八点,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每天五个小时。” 她拿出来牡丹花发带,“你们可以分工,裁剪,定型,缝纫,装饰。” 为了确保头饰的品质一致,梁书弗决定分解每一个步骤,由专人各负责一块。 “我会根据头发各步骤的复杂程度来定价?比如这朵牡丹花,裁剪相对简单,每朵按照3分钱算,定型和缝纫相对难一点,都按照6分钱算,装饰比较费时间,按5分钱算,最后人都是多做多得。” 梁书弗一边说一边掐着牡丹花给大家展示。 坐在凳子上的四人听得眼睛闪亮亮,这活可以啊!一点都不累,裁裁缝缝就把钱赚了。 要是一天缝上10朵花,最多能赚6毛钱。 再看那朵头花,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做熟了一个钟头就能缝个3—4朵。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头花是要送去供销社卖的,都要被他们检查,要是检查出来不合格,不合格的头花要扣回工钱,要是修补不好的,还要扣回材料费。”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而且目前来看几个婆婆婶子都是能干又厚道的人。可梁书弗还是把规矩都说清楚了,免得以后出岔子后扯皮。 陈阿炳在一旁点着头。 他十分欣赏小姑娘这一点,不会因为人情和面子就含糊不清,先礼后兵,这才是干大事才有的态度。 “我要说的就这些,几位婆婆婶婶姐姐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今天就把协议签了吧。” 虽然连个正式的场所都没有,梁书弗还是力求做事有条理有章程。 签协议不仅能保障她也是保护她们。 几个人当然没有意见,她们很识货,这是陈队长照顾她们才轮得到她们。 “我签!” 周芸芸第一个举手,她父亲每周都要去医院开药,母亲一个人赚工分根本不够。 这年头想要学门手艺很不容易,三年学徒期师傅只管吃饭,没有一分钱拿。 为了赚钱她才从师傅家里出来,并把弟弟送出去当学徒,只为了填饱他的肚子,减轻家里的负担。 虽说每天五个小时,但都是早上和晚上,不影响她下地赚工分。 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尤其殷婆婆已经不下地了,平时就是割猪草,挑挑粪便,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 “小弗啊,我不会写字怎么办?” 她着急。 “没事,殷婆婆,您就在这按个手指印。” 梁书弗指着落款处。 很快几人全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纸。 梁书弗通知她们明天早上到仓库场的二楼,先教她们怎么做牡丹花发带。 “周姐姐你学过裁缝,负责裁剪;芳婶你手巧,包的粽子团子都漂漂亮亮,明天你就负责捏花型。殷婆婆你就把芳婶捏好的花缝起来,王婆婆你串珠装饰花朵。” 见几个人没意见,梁书弗又道:“咱们先试一个礼拜,随后根据实际情况可以调整你们负责的部分。” 目前的分工是根据之前去每个人的经历来定的,等大家都上手后,梁书弗会进行调整,确保更高的效率和更好的质量。 与殷婆婆她们交谈完后,梁书弗没有离开,而是和陈阿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老公公,头花生意稳定后我想去办个个体工商营业执照,还有我爸那边也需要一个执照,接下来他要给好几家国营饭店供食材,肯定要向附近的老乡们收农货,没有证风险太大了。” 陈阿炳抽了口烟,“这事我帮你去乡镇府申请。” 今年7月,虞县政府签发了工商局《关于对个体工商户举行全面登记、整顿、发证工作的报告》,8月海周乡就将精神转发到了各个大队。 8月底,河口村小队长陈阿炳站在乡间田头给所有村民通知这件事。 因为是一个全新经济体制,各方面都在尝试和探索,再加上之前几年整个社会还在打击投机倒把,目前个体工商户登记十分严格,都要层层审批后去虞县的商务局领取。 “谢谢老公公。” 梁书弗是真的感激陈阿炳。 她们家最近的变化很大一部分都得益于他的支持。 “不用谢我,我也是盼着你们能先富带动后富,把我们河口村的经济搞上去,让家家户户都不愁衣食,有钱看病。” 梁勇一家之前日子艰难的时候,梁勇和孙秀芹还不忘给别人搭把手,人品绝对过硬。 他们自己找了路子,还不忘提携一把大家。又是帮着村里人卖药材,又是向村里最穷的几家收野鸭蛋。 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大队里的纺织厂订单少了一大截,小队里的纸箱厂效益越来越不好,要是这两家厂子关了,他们小队里受影响的人家在三十户左右。 梁家这个头花生意要是做的好,还可以继续在村里添人,也算能缓减一部分压力。 “老公公,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只要我们的头花能卖出去,我就一定会带着大家一起做。还有我爸那边收农产品,在质量保证的前提下,也会优先咱们村里的。” 梁书弗保证道。 “好,老公公希望你们这个好的开头,能带着咱们村欣欣向荣。”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敢漫天要价 朱志伟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同志,这价格是你定的?” 说这话的时间他还看了眼高喜德,只见他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意外这个价格。 “这是我们根据成本定下的,这牡丹花费了不少料子。” “这头花用的布料我也知道,是那批印刷错误的的确良,成本很低。” 即使换成其他的确良的话,他还觉得贵了。 一朵头花而已,能用个半尺布顶天了,那些次品8毛一尺,布料不会超过5毛钱;加上上面钉的珠子,最多再加2毛钱,算上人工2毛,撑死1块钱成本。 小姑娘要到2块5毛,翻了不止1倍,这不是漫天要价嘛! “小同志,这头花成本费不了1块钱,你是不是叫价叫得太狠了?” 朱志伟也是为梁书弗好,生怕她卖不掉,白费了做头花的力气。 万一没人买,这还白占他们一个柜台。 “朱主任,供销社里一只小小的黄铜串珠蝴蝶发卡要卖到3块,彩色塑料发卡也要1块8毛一对,塑料彩球头绳2块钱一根,这款牡丹花发带卖2块5毛并不贵。” 梁书弗将目前供销社里卖的比较好的几款头饰价格报了个遍。 “可那是工厂生产的,材料都是塑料,黄铜等流行材料,款式也时髦。” 朱志伟反驳。 “牡丹花发带用的是的确良,款式是目前市场上没有的。还没推出就已经有许多人问在哪买的。” 梁书弗信心满满,“而且我们用的的确良是孤品,这价格还是便宜了。” 啥?孤品? 朱志伟瞪大眼。他听错了吧,明明是次品才对。 “对啊,用完那些就再也没有的图案,以后想买都买不到了,不是孤品是什么?” 梁书弗十分坦荡的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心虚之色。 “老高,你看,这——” 朱志伟看她这样都怀疑自己不正常了,他连忙和高喜德求证。 将现场留给梁书弗发挥的高喜德被Cue到,连连点头赞同,“我觉得小梁同志说的对。” 朱志伟:呔!他也不正常! “行吧,就按你说的来。” 朱志伟也不再劝了,好言难劝该死鬼,他们非要卖这个价格,那就定这个价格吧。 大不了卖不掉再降价。 “朱主任,其实除了这一款外,我们还做了其他几款。” 梁书弗从另外的口袋中掏出了好几朵头花。 有小号牡丹花发带;有缀着浅黄色绒线花边的的确良发圈;有上面订了闪亮小碎珠的的确良发圈;还有三色毛绒线织的发圈。 “朱主任,你觉得这些怎么样?” 朱志伟本来觉得那多大大的黄牡丹已经够吸引人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款,且每一款都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些都是你们村做的?” 朱志伟咽了咽口水。 别说他了,就是高喜德也没想到梁书弗还藏了这么一手。 “是啊,我们村有几个手巧的婶子,这些都是她们做的。这款式是我和一个婶子一起想的,现在还有其他几个款式正在调整中,过几天就能做出来。朱主任,这几款头花价格在2块到3块不等,你觉得如何?” “好,当然好!” 朱志伟一改自己刚刚的想法,连连肯定。 姑娘爱俏还贪鲜。 他本以为河口村只能做一种头饰,那高定价必定是这种头饰是绊脚石,毕竟再美的事物看久了也会腻。 为了卖出商品,到时候他们势必要降价,这会之前高价买的人不满,也会让低价买入的人觉得这东西本身就不值钱。 一旦消费者降低了对某种商品的预期,想要卖掉它就困难了。 可现在河口村还能源源不断推出品质上乘的新款,那高定价将不再是劣势,甚至还可能转为优势。 人都有攀比之心,当这种头饰成为昂贵又难买的存在,人们反而会对它趋之若鹜。 这就要看这个小姑娘的造化了。 梁勇送完货后赶过来的时候,还没摸清楚情况,就受到了朱志伟的热情接待。 先是喝茶,又是话家常,然后揣着新鲜出炉的一份协议,最后离开时还被塞了一包供销社新到的桔子。 “小弗,这样就好啦?” 梁勇整个还有点蒙圈。 送父女两人出门的高喜德见状,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怎么会有这么聪慧的小姑娘。 梁勇“嘿嘿”笑。 娶了秀芹,生了两个贴心的闺女,可不就是他的福气吗。 以前殷贵男老说他生女儿没有用,都是赔钱货。他家小弗和瑶瑶两个,一点都不比男孩子差,还是他和秀芹的贴心小棉袄。 没有儿子又怎么样,他有女儿他骄傲。 尤其是听到别人夸他老婆和女儿们,梁勇这心里就和吃了蜜还甜。 梁书弗这边和供销社谈发饰代售的事顺利,陈阿炳那边和大队里汇报也比较顺利。 当然,他遇到了大队副队长的质疑,说他没有集体意识,但是大队长却支持他,还勉励他们好好干。 梁书弗听了陈阿炳的话后,十分高兴,但又有点担忧。 “老公公,副队长那边不同意,会不会对你不好?” “不用理他。”陈阿炳冷笑一声,“他自己也是一头虱子,还管到别人身上。” “再说他就是故意没事找事,和你没关系。” 梁书弗想起了那个考试作弊的大队会计就是这个副队长的儿媳妇。 本来就是作弊才挤掉了他们村爱国叔叔的名额,要是那个吴会计真有本领也就算了。 偏偏她真是半桶子水,自从她当了大队会计后,捅了不少娄子。 李明,也就是大队副队长也跟着被大队里的乡民们一起数落。 为此李明就恨上了河口村,觉得都是因为他们村诬陷她儿媳妇考试的事,才让他跟着被牵连。 李明作为副队长,针对起河口村来还是很简单的。 一开始陈阿炳还绝得是碰巧,几次之后陈阿炳也发现了端倪,于是就大闹了一次大队会议。 陈家在整个海周乡都有亲戚,可不是只有一个李明的李家能比的。 从那后李明就稍微收敛一些,只敢在背后暗搓搓使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况且他这个副队长能做多久,还不一定呢。” 梁书弗听着陈阿炳的话,瞪大了眼,虚虚地掩住自己的嘴巴。 “老公公,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哈哈。”陈阿炳被她难得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 “无妨。对了,人找好了,我让她们等下过来,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四两拨千斤 第二日一早,梁勇送货的时候捎着女儿去了镇上,梁书弗自己坐小巴车去县城。 等她到供销社门口的时候,高喜德提着个公文包等着了。 “早上好,高伯伯。” “早啊,小弗。东西带来了吗?” “都带着了。” 梁书弗今天背了个布包,东西都放在里面。 “走,高伯伯带你去见我们的供销社的石书记。” 高喜德知道她一向谨慎细心,也只不过是随口问下。 两人进了这栋红砖砌成的三层小洋楼,里面的装修很西式。 梁书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子,深红色的木质地板,贴着壁纸的墙面,同色的楼梯和窗棂,大大的水晶吊灯,还有暗紫红色的天鹅绒窗帘。 “这房子在解放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洋楼,后来那户人家在四十多年前出国了,解放后就捐给国家,然后就做了供销社的办公楼。” 高喜德带着梁书弗上楼,一边绕着螺旋楼梯走,一边介绍这栋房子的历史。 梁书弗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尤其是墙纸上的那些花纹,她用眼睛细细描摹,将那些花纹记在心里。 两人很快到了三楼楼梯旁的一间大办公室,高喜德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石有才的声音。 “进来。” “石书记,河口村的小梁同志带来了,她还带来了文工团想要的头花,还请您过目一下。” 石有才看到进来的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满脸稚嫩的小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却对高喜德的办事能力不满。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让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来? “老高啊,今天不是签协议吗?这位小梁同志满18岁了吗?” 高喜德连忙道,“书记您放心,小梁同志的父亲也来县城了,只不过还有点事,等下直接过来签字。头花都是这位小梁同志在牵头,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 今天梁勇要送货,孙秀芹请不到假,所以让梁书弗一个人先过来,和供销社谈好,梁勇这个工具人只要来签个字就行。 “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啊。” 石有才觉得自己被梁家人轻视了,他瞟了一眼穿着朴素的小丫头,不阴不阳了一句。 “谢谢石书记的夸奖。” 一直笑着的梁书弗仿佛听不懂似的,还感谢起来。 “不过比起您十几岁的时候就扛着枪上战场,我还是差远啦。您是我们新华国共青团员学习的榜样。” 石有才五十出头岁,他在十五岁的时候跟着八路军上过战场,后来因为年纪太小而被调到后方。 虽然只上过一个月的战场,但石有才十分得意自己这份不一样的经验。 他现在好歹也是个领导,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自己老是提起有点跌份,所以才憋着。 梁书弗这一记马屁拍得刚刚好。 “诶,都是很多年的事啦,如今我已经老啦。” 石有才摆摆手,不过脸上却带了一丝笑意。 “石书记,你这话就谦虚了。我们今天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因为有您这样的革命先辈,不顾自身安危,为我们开创了和平新时代。如今我们虽然不能像您一样为国杀死,但我们也想用自己的一份力量为国贡献。” 梁书弗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真诚,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对于上过战场的人,不管如今如何,她都对他们曾经的付出致于最高的敬意。 说到这,梁书弗忽然羞赧的脸红了。 “不好意思,我一激动就说多啦,让您见笑了。” 石有才见她这样,更觉得这个小姑娘是真心崇拜他,而不是要讨好他。 于是他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老高啊,这位小同志十分有志气啊。” 高喜德心中目瞪口呆,表现上却是满脸的认同。 “石书记,不瞒您说,我就是被小梁身上这股劲感动到了,才凭着一腔热血就和您提了头花的事。事后我也懊恼自己的冲动,生怕自己的鲁莽为供销社添麻烦。” 石有才更满意了,他不怕手下有庸才,就怕手下有自作聪明的刺头。 “哎,老高,你这话就自谦了。你可是我们县供销社的一员大将,我们供销社的发展离不开你们每一个人。以后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提,只要是为了咱们供销社好,什么都是可以讨论的嘛。” “石书记,我们供销社有您这样的领导真是大幸!” 高喜德一脸崇敬。 梁书弗看着高喜德感激涕零是样子,觉得自己要修炼的还有很多。 最后,梁书弗拿出了自己做的头花,又得到了石有才的通一勉励,两人才出了办公室。 下楼梯的时候,一大一小互相对视一眼。 “小弗,你怎么知道石书记当过兵?” “他桌上摆着老兵纪念品,我视力也不差。” 梁书弗莞尔。 石书记把一个不能吃不能用的搪瓷牌牌摆在显眼的位置,肯定是自豪自己的那段经历。 根据上面刻着的年限,再加上了解到的石有才的年龄,她推算一下就知道了。 梁书弗没说的还有石有才办公室墙上除了挂着主席头像外,还有一篇主席关于激励红军战士英勇作战的文章,于是便有了那些话。 “高伯伯,我也要恭喜你。” 梁书弗对着他狡黠一笑。 “托你的福。” 高喜德眼睛弯了起来。 有了今天这一出,他去新店当主任,就会顺利很多。 照道理他早就该调走了,但总是有各种问题,所以到今天还在海周乡等安排。 两人到了楼下的业务部,找到了供销社业务主任。 朱志伟刚刚接到了书记的电话,正等着两人。 见到来人是一个小姑娘后,他愣了下。 “老高,这协议要成年人签。” “老朱,我不会让你为难。小梁的父亲马上就来了,我们是来送文工团急着要的头花的。” 梁书弗适时拿出了三十朵牡丹花,“朱主任,这是三十朵牡丹花发带,花朵采用的确良和小碎珠结成,发带尾部坠着的是水滴形人造珠,甩动起来特别灵动。” 朱志伟负责和各工厂洽谈,见过不少好东西,可此刻见了这朵头花,也忍不住被吸引了。 “难怪文工团指定要这款,果然好看。” “老朱,我没骗你吧。” 在石有才没定下来之前,高喜德曾给朱志伟打过电话,让他敲敲边鼓。 朱志伟和高喜德关系本就不差,只不过当初高喜德的事有点大,谁沾谁倒霉,他才疏远了。现在高喜德也算翻身了,他也乐得继续和他交好。 “你的眼光一向不错。” 朱志伟又问:“这头花怎么卖?” 石书记只说了他们供销社帮着代卖,且要抽点,目前抽点数定了,但只剩具体价格还没定。 梁书弗:“2块5毛钱一朵。” “2块5毛!” 朱志伟叫了出来,“这价格都能买3斤猪肉了。” 谁家好人花这么多钱买一朵不能吃的头花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物色人选 “可能是我让我姐天天在主干道压马路压出来的。” 梁书弗对着高喜德困惑的脸,淡淡的说出了那天梁书红的际遇。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高喜德感慨,还能想出压马路这种主意。 “也是运气好,我本来只是想让附近乡镇的人看到,然后让她们去附近的供销社询问,没想到会被文艺馆的人看到。” 可不是么,这运气好也是真的好,遇到了文工团排练重要节目的时机,刚好解决了她们的难题。 “现在文工团指明要牡丹花头饰,还要三十朵,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来?我的建议是尽快,最好这两天就做出来。打铁要趁热,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送去县里把协议签了。” 高喜德完全是为了梁书弗考虑,免得文工团找到了更好的发饰,中途变卦。 “嘿嘿。” 梁书弗一笑。 见她这样,高喜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该不会已经准备好了吧!” 虽然前两天她又来买了一些废品的确良,可他没想到她会在没有得到明确答案的情况下就动手了。 “有备无患嘛。我姐姐戴着头花在马路上走的那几天,被询问了不下十次,就算供销社不能代卖,我们也可以做了自己卖,无非就是卖的慢一点,少一点而已。” 梁书弗的思路很清晰,她从来不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能借势最好,不行的话就自己来。 高喜德盯着她看,他前一刻觉得自己正年富力强,现在又觉得自己落伍了。 最后他幽幽吐出一口气,“小弗,等高伯伯去了县里,你经常来坐坐。过两年中考,我在县城等你。” 这姑娘脑子灵活,还能定下心来读书,学习成绩优异,以后大有可为。 “只要高伯伯不嫌我烦,我一定经常叨扰。” 梁书弗笑嘻嘻。 第二天就是周末,两人约定了在供销社碰头的时间,梁书弗就回去准备了。 她现在手里有35条大号牡丹花发带,还有10条小号的牡丹花发带。 这些都是陈小来和她,还有黄细妹一起做的。 梁书弗没想到黄细妹看着五大三粗,捏起花样和串起珠串来熟练的不行,分分钟就能掐出一朵花,串出几朵花蕊,一下子就加快了缝制速度。 不过现在供销社可以代卖她们的手工头花,光凭这两个人可不够。 晚上,梁书弗就去了小队长家。 陈阿炳正在卷着烟叶抽烟,见到来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小弗来了,晚饭吃了吗?” 农村里大家见面,总是要问一句“吃了吗?” 对于刚刚翻身当家作主的华国农民来说,吃饱饭是最重要也是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吃过啦,陈老公公,没打扰您休息吧。” 虽然天才刚擦黑,可农村鲜少有电视剧,收音机之类的东西,除了串门聊天外,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了。 天一黑,大家为了省钱,早早拉了灯上床睡觉。 陈阿炳捻了下干烟草,“没睡呢,这人年纪大了,早睡了半夜醒来就睡不着了。” 寒暄完后,梁书弗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让小来婶子做了几个头花,没想到被咱们供销社看中了,说要让我们多做一些,给我们代卖,增加老乡们的收入。我一想这是件好事,就同意了。” 梁书弗不好意思道,“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不妥。” “咱们之前只给大队里送过一些粮食鸡蛋放到供销社寄卖。这次我没有通过大队,就冒然答应了供销社的高主任。我越想越觉得不安,就想来向您讨个主意,看看要不要回绝了高主任?我想高主任看在我们之前的关系上,应该不会生气。” 陈阿炳手里的烟杆子都拿不住了。 “小弗,你说什么?什么头花?供销社要干嘛?” 梁书弗不厌其烦,又细细说了一遍刚刚的话。 “您看这事闹的,都怪我不成熟,遇到一点事就咋呼,明天我就去给高主任说清楚。” “别!小弗!这事我来解决。” 陈阿炳连忙出声阻止。 梁书弗:“陈老公公?” “这是好事啊!” 陈阿炳笑得脸都要歪了。 “小弗,你听老公公说啊,前几天我去乡里开会,乡长说咱们县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走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路线,要发展那什么市场经济。除了种地外,我们也要鼓励社员发挥个人才智,先富的人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陈阿炳作为小队长,认识的字不多,但每次开会总是会认真的将会议精神一字一句的记下来,反复研究。 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位认真负责,又思想开放的小队长,梁书弗才敢放开手干。 “小弗啊,这是个好机会啊。既然你们做的头花被供销社看上了,那你们就放手去做,老公公支持你们!” “谢谢老公公,要是没有您的支持,我们家也做不了野鸭蛋的生意。” 河滩上的野鸭蛋,要是自己去捡来吃来,村里人不会有意见,但他们现在是收来去卖钱,肯定有人有意见。 村里可不是每户人家都好说话的。 有几个村民闹着说梁勇一家损害集体利益,要让他把卖野鸭蛋的钱掏出来分给大家,否则就不允许他去河滩上掏野鸭蛋。 陈阿炳站出来将那几个人骂了一顿。 “野鸭蛋一直都有,以前也不见别人去掏。现在梁勇一家有本事,找到了路子,你们闹什么?今天我把话就放在这,要是你们也能找到门路,随便你们谁去摸野鸭蛋,没人拦着你们。但要你们仅是因为眼红,看不得梁勇家赚钱,就给我搞破坏,别怪我在年底的时候和你们算总账。” 因为陈阿炳的这几句话,就算有人在背地里看他们家不顺眼,也不敢动什么小动作。 “哎,这有什么。” 陈阿炳摆手,“那是你们家应得的。” 梁勇家的吃苦耐劳他都在看眼里,肯动脑子又肯干还不滑头的人,谁不喜欢,老天爷都会帮着点。 “小弗啊,那头花的事你再和我说说。” 陈阿炳十分感兴趣。 梁书弗直接拿出了一朵手工牡丹花,“老公公,您看,就是这个。” “果然好看,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陈阿炳并不碰那多看着就很贵的绢花,只是眯着眼细细看。 “就是因为好看和特别,供销社才愿意帮我们代卖。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还想请您帮忙。” “哦?什么?” “光靠我和小来婶子两人做,一天也做不了几个,我想请老公公帮忙物色几个手巧一些的婶子阿婆,让她们帮着一起做。只要做的质量过关,每做一个就给8分钱。” 陈阿炳听后,愣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出声。 “好啊!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明天就给你把人找好了。” “那就先谢谢老公公了。” 说着,梁书弗就起身告辞,“这朵头花就留给夏婶婶,还要请她给我们村的手工头花多做宣传。” 夏睿是陈阿炳的儿媳妇,在隔壁镇的厂里做会计,隔壁镇的厂子里老老小小女人多,效益又好,消费能力强。 “好,你有心了。” 陈阿炳知道梁书弗这是为了让收下东西特意说的。 梁书弗的这番举动很让陈阿炳受用,倒不是贪图一点东西,而是这份心意。 肯用心办事的人,就没有做不成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自有别人出马 梁勇收了螃蟹回来,就听女儿说又定了一个野鸭蛋的生意。 “迎宾饭店!那个迎宾饭店?” 他还记得那个采购鼻孔朝天的样子。 “那个采购亲自上门的?” “瞧你,咋咋乎乎,还没有女儿们稳重。” 孙秀芹瞪了他一眼。 梁勇不在乎的“嘿嘿”笑,“我本来就没有女儿们有本事。” “扑哧——” 全家都笑了。 孙秀芹无奈摇头,“你啊。” 梁书弗笑着道:“爸,迎宾饭店肯定找过其他人收,但是最后没有收成,才又找到了我们。这说明我们都野鸭蛋已经有市场竞争力了。” “啥竞争力?” 梁勇不懂。 “就是有人要买野鸭蛋,首先想到并选择我们家。” 梁书弗最近钻进学校图书馆,找了经济学方面的书看,脑子里有了经济学的一些浅显定义和规律。 “哦,这样啊。”梁勇去点头。 “按照目前的形势,野鸭蛋的需求量还会往上走。爸,你得找更多的人帮我们收野鸭蛋。我觉得舅舅的那些朋友不错,可以请舅舅找他们帮忙。” 刚刚她和肖丰收说的并不是胡诌,孙卫兵的朋友多,路子广,找他们帮忙比自己一个人瞎折腾,事半功倍。 “好,我等下就去找你舅舅说这事。” 梁勇猛扒饭。 “除了野鸭蛋,顺便问问能不能收到梅干菜。徐经理那边梅干菜走量很快,上次送去的估计快用完了。” “好。” 三两下,梁勇已经扒完了饭,站起来就往外走。 孙秀芹也吃完了饭,顺手收拾桌子。梁书弗两姐妹则烧水准备洗漱。 一会儿功夫,家里的家务零碎全部做完了。 梁书弗和梁书瑶拿着书开始温习功课,孙秀芹继续做她的衣服。 定做的衣服只剩下杜敏慧的那件棉袄还要收个尾,做完这些别人量身定做的,她打算把那三匹残次布全裁了做成衣,到时候直接卖成衣。 三匹布各裁出一件送人,又卖了五件,本钱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全是利润。 秋天夜晚的仓库二楼,窄窄的窗户透出闪亮的灯光,那是梁勇给孙秀芹新换的一百瓦大灯泡。 窗外桂花的幽香代替了虫鸣,伴着缝纫机“咔哒咔哒”的声音,成了梁书弗少女时期最安心的声音。 梁勇的野鸭蛋收购很顺利,孙卫兵第二天就骑着自行车和自己的小兄弟们联络了一番感情。 现在海州镇附近几个有野鸭子的乡镇,都有他们的人去收野鸭蛋。 孙卫兵也不亏待他们,每收200个野鸭蛋就给1块钱,这钱从他自己口袋里贴。 梁勇知道后也不说话,而是从此后从大舅哥那里拿蛋的时候,每200个蛋就多给1块5毛。 孙卫兵和妻子说了这事,赵凤云感慨,“妹夫真的厚道,梁传根夫妻两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儿子不要,偏心一个自私鬼。” “那是他们没有福气。不说他们了,晦气。” 孙卫兵换了话题,“上了初三后,我看长元乖了不少,不再闹着要退学去外面闯了,刚刚我去看了下,这么晚了还在学习。” “这都是小弗的功劳,那孩子不仅自己优秀,还将她哥拉回来,现在长元成绩上升不少,明年可以冲刺下考个高中。” 说起儿子,赵凤云也一脸欣慰。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累得打了个哈欠然后纷纷睡去。 隔着一道墙的孙长元,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趴在桌子上在本子上快速的书写着什么。 凑近一看,才发现上面并不是习题,而是他的“创业计划”。 高喜德和梁书弗说了供销社正在开会研究她的提议后,又过了三天,石有才那边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就这么拖着。 这天,他刚开完了会,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喂,哪位?” “袁团长,你好你好。” “什么?哦,对对,是的,我们现在正在走流程,快了,快了。” 挂了电话后,石有才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立刻打电话给业务部。 确认前天文艺馆就打电话过来问过头花的事。 他吸了口气,“当时怎么没有汇报?” 被采购主任找来接电话的业务员心里腹诽,别人要的东西他们没有,这不是很正常吗?还要怎么汇报? 但是现在大领导问了,他不能这么答啊,只能战战兢兢的赔罪。 找理由?那是找骂! “石书记,还有一件事我要和您汇报。最近好几个乡镇点的同事都来问,我们最近是不是和新采购了一批头饰,而且他们的描述都很类似,什么的确良牡丹花发带。好像说最近不少人去供销社有没有这款发带。” 石有才听后深吸一口气,给高喜德打电话。 “老高啊,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头花,现在有多少量了?” 高喜德接到电话就知道发饰的事有结果了。 “石书记,您没下指示,我也不敢和她们保证什么,所以现成的数量估计不会多。” 本来说好开了党委会后马上给消息的,结果一拖再拖,高喜德对石有才的这种做法实在不赞成。 石有才被噎了一口气,不过在电话里还是语气温和,“老高啊,经过党委的慎重研究,我们同意在全县三个供销社设立试验点,代售海周乡河口村的手工头花。为了保障老乡们的权益,我们拟定了一份合约,你通知人尽快来供销社签署一下。” 高喜德挑眉,这是发生了什么,石有才竟忽然改变主意,并主动打电话来催促。 不待他询问,石有才已经说出了他的目的。 “文工团正在排练一出舞蹈,但是一直买不到心仪的头饰,我看你那天带来的头花很不错,就给她们推荐了一下,她们听后十分感兴趣,打算先买个三十朵试试看。老高啊,这件事就麻烦你尽快安排一下。” 高喜德听后,心中的疑问豁然开朗。 原来是文工团的人出马了,难怪石有才这么积极。 文工团袁团长的师傅是老艺术家傅秋月,那位可是在战争时期去过前线的,现在虽然已经退休,但也在省里有点地位。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袁团长怎么就看上了头花,又是在哪里看到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格局 因为王大眼露的一手起了震慑作用,肖丰收也收起了轻视,不敢再高傲了。 找到梁勇家的时候,赵凤云正戴着纱线手套清点和检查野鸭蛋。 “一百三十七个,没错。我先给你记在账上。” 赵凤云清点检查完,对着陈利东道。 “谢谢婶子。” 肖丰收见一个农村小伙提着个割猪草的空篮子从梁家出来。 “梁家舅妈啊,大勇和秀芹在吗?这里有个迎兵饭店的人找他们。” 肖丰收跟着老太婆走进加固了的竹棚,看见靠墙边放着两口一米多高的陶缸,还有上面的几个巨大的竹编篮子,里面放着许多灰绿色的野鸭蛋,目测有五百个以上。 赵凤云不认识肖丰收,见他眼睛直愣愣盯着那些野鸭蛋,心中了然。 “这位同志,你是来买野鸭蛋的吗?” 肖丰收被她的话惊醒,连忙点头又摇头。 “我是迎宾饭店的采购,我们想长期采购野鸭蛋。” 赵凤云客气地让他坐下,“稍等一下,梁勇去收螃蟹了,马上就回来了。” 医院食堂的杨志安没有要野鸭蛋,不过却想要一些螃蟹,用来剃蟹肉拆蟹黄。 因为需要量大,梁勇就去附近村子收母蟹了。 肖丰收听到梁勇还和县人民医院的杨主任认识,心下更是懊恼了。 早知他和县里那么多人都有关系,他就不听韩坤的话赶他们了。 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现在明摆着人家的野鸭蛋不愁卖,自己又是主动上门,还不知道梁家要怎么刁难他。 正在忐忑中,做完作业的梁书弗和梁书瑶下楼,看到来人后,愣了一下。 肖丰收见到梁书弗也有点尴尬,毕竟自己曾奚落过她。正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就听梁书弗道:“肖经理,你怎么来了?” 赵凤云一看外甥女的神色,就道:“小弗,你认识啊?这位…肖经理说是来谈野鸭蛋生意的。” “原来这样啊。” 梁书弗瞧着外面的天色,“肖经理真是敬业,从县里过来,又是陌生路,找了很久吧。” 说着她提取铜壶,给肖丰收倒了一碗野菊茶。 “乡下粗陋,没什么可以招待的,这个野菊茶也是自己家采摘后晒干的。” 肖丰收骑车骑得早就口干舌燥了,这会也不嫌弃这是乡下人家连个茶杯也没有,端起碗直接干掉一碗。 喝完,嘴巴里却有点回甘,他自己提起铜壶,又倒了一碗。 反正等下肯定要被嘲笑了,这会不喝个够,一会儿回去还要骑不少路,口渴的还不是他。 其他人被他这牛饮惊到了,这个城里人一看就是讲究的,怎么这么大大咧咧? 梁书弗对肖丰收的“自暴自弃”一点都没有异样,等于喝完第二碗,才开口,“肖经理,你们饭店是长期固定采购还是偶尔拿一次货?” “当然是长期固定合作。” 肖丰收道。 “那你们发现多久要一次货,一次要多少?” “你们价格如何?” 肖丰收先问价格,他去其他几家饭店打听过,梁家给他们的是四分五厘一个。 他觉得梁家可能会给他们饭店抬价。 “我们是想把野鸭蛋生意长久做下去的,所以对外价格都一样。” 梁书弗给了个准话。 没抬价格?肖丰收心里还没有放松,估计还有其他后招。 “我们店经理的意思是想请你们每周送300个野鸭蛋,之后看销量再增减。” 肖丰收说完,就盯着梁书弗看。 “这样啊。” 梁书弗想了下,“肖经理,不瞒你说,现在我们每周要对外供一千多个野鸭蛋,附近的野鸭蛋都被我们收走了。” 肖丰收心道果然如此。 他正等着这个被韩坤说牙尖嘴利的小姑娘要提什么要求,却听她道:“不过我舅舅朋友多,可以去其他乡镇问问。” 这是愿意卖给他们的意思? “你们要是着急,我们这周可以先匀100个给你们,等我们稳定了量,就按照300个的量给你们饭店送货。” 肖丰收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但又疑心她这是在戏耍自己,他看向那些野鸭蛋,“我今天能先带100个回去吗?” “可以,你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数出来装好。” 梁书弗点头。 肖丰收在一旁看着梁书弗数出一百个,给他装在满是稻谷壳的篮子里。 “4块5毛。” 肖丰收从公文包掏出钱,接过篮子。 难道他真的多想了? 他抬头望了下这间屋子,可能梁家条件差,所以才要抓住一切机会赚钱,这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听梁书弗的话,他们家以后要收海周乡及附近乡镇的野鸭蛋,那今后他们饭店要买野鸭蛋,大概率只能找梁家。 想到以后他们要经常合作,不好把关系弄僵,肖丰收决定放下成见。 “小梁同志,祝我们以后合作顺利。” 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会晤。 “肖经理,你车链子掉了,我帮你修下。” 梁书弗道。 “不用不用。” 肖丰收摆手。 “你别担心,我经常给家里的车链条加油,熟练的很。” 梁书弗蹲下就开始摆弄链条。 肖丰收见她这么热情,心中的疑虑完全消失了。 这梁书弗果然机灵,还会做生意,难怪家里大人听她的。 “肖经理,修好了。” 没多久,梁书弗就把车修好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小梁同志。” 肖丰收心满意足的骑着脚踏车离开河口村。 在一旁看着她修车的赵凤云道:“小弗,那人惹你了?” 刚刚全程不说话的梁书瑶此刻化身话匣子,将那天他们一家去迎宾饭店的事说了。 赵凤云亲昵地点了点大外甥女的额头,“你个小促狭鬼,那个肖经理骑车回县城怕失去要累得半死。” 梁书弗吐吐舌头,“多花一点力气而已,便宜他了。” 有生意不做是傻子,但肖丰收还是要收拾下。于是她在链条上动了点小手脚。 毫不知情的肖丰收“吭哧吭哧”踩着自行车,一边想着梁家人怪好的,一边奇怪,这车子怎么这么重? 肯定是自己今天骑了太多路,累到了。 不过幸好有收获,这一趟也不亏。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老太一出手 梁书红扭身,就见一个穿着蓝白色滑雪拉链衫,直筒高腰裤,脚上一双油亮亮的黑色尖头皮鞋的女青年在喊她。 “这位小妹妹,你头上说发带是哪里买的啊?” 梁书红听到有人打听,先是一愣,接着按照书弗教地说辞回答。 “这是我们海周乡河口村的手工艺发带,目前还没对外卖,但是我们已经在和供销社谈代销了,您以后可以去我们县的供销社买。” 女青年听了后挑眉,“就这一个款式吗?还有其他的吗?” “目前就这一款,不过以后还会有其他款式。” 梁书红磕磕巴巴的说完,女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给她。 “谢谢你啊,小妹妹。” “不用不用。” 梁书红连连摆手。 女青年拉过她的手,“别客气,你这是帮了我大忙了。” 梁书红看着骑着火红自行车离去的背影,手里牢牢捏着那一把糖。 那个女青年一看就气度不凡,她这是完成任务了吧。 要是何丹霞在的话,肯定要惊讶,这不就是她去县里表演时遇到的那个文艺馆的阿姨。 张靓今天是去一个裁缝店看定制演出服的,回县的路上遇到了梁书红。 远远的她就被那孩子的身高吸引了,接着她又看到了那孩子头上的头花。 最近县文工团正在排练一出戏,每个舞蹈演员的服装定好了,就是头上光秃秃不好看。 那出戏是文工团今年的重头戏,一丝都不能马虎,她跑了好几家供销社了,可惜里面卖得头饰不是大红大紫的头发就是塑料发卡,一点都没有韵味。 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就这么巧,看到了这红黄的牡丹花。 雍容中带着精致,艳丽又不失高雅。 张靓简直喜出望外,打听到具体消息后,就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文工团的民俗舞的负责人。 “袁老师,我找到合适的发饰了。” 她将头花的样式仔细描述了下,袁洁虹一听当即拍板,“明天我就找供销社问问。” 梁书红看看天色,赶紧回去和梁书弗说了今天的事,还把拿到的糖果都掏了出来。 “书弗,这是那个阿姨给的糖果。” 梁书红觉得自己不该拿,这个头发是书弗的,那些话也是书弗教给她的。 “书红姐,这是人家感谢你的礼物。” 梁书红不肯收,“我只是代你说了些话而已。” “那人家感谢的也是你,书红姐,你很棒。” 梁书弗提出让梁书红帮忙的时候,也想过她的不自信问题,可人越缺什么,就越要在那方面下功夫,不能因为害怕就逃避。 “书红姐,我和瑶瑶真有糖吃。” 吉秋萍给她们的那些东西,孙秀芹没有声张,却给黄细妹和太叔婆家送了点。 最终梁书弗抵不过梁书红的推辞,取了两颗糖果。 梁书红这才拿着糖回家,全掏出来给了梁书平。 梁书平眼睛一亮,用胖乎乎的手指头,你一颗我一颗的分着,最后留下一颗,他想了想,投喂给了黄细妹。 “哎哟我的乖宝真懂事,懂得孝顺奶奶了。不过奶奶年纪大了,不吃糖,你自己留着。” “奶奶,我有好几颗,姐姐给我的。” 梁书平拍了下自己包衣上的口袋。 梁书红将糖掏出来,“奶奶,这些糖都给你。” 黄细妹看了眼最近走路腰板挺直了的孙女,“小宝给你,你就收好了自己吃。” 见孙女呆呆的,她又补了句,“以后你们姐弟之间的事就自己商量,不用问我的意见。” 以前是她想岔了,以为让姐姐让着弟弟,以后弟弟才能给姐姐做依靠。 可看了秀芹家的两个孩子,才发现这亲骨肉也只有日常互现谦让关心,才能处出真感情,否则只会养成梁勇和梁有生这样的倒霉蛋和白眼狼。 夜幕降临,农村土屋里亮起了点点橘色灯光。 肖丰收推着掉了链子的脚踏车,一路打听,终于到了河口村。 “前面的老太,你知道梁勇家往哪走?” 肖丰收看见一个眼睛很大的农村老太太正背着手走路,连忙上前问路。 “你是谁?找梁勇什么事?” 王大眼打量着这个说话不客气的外来人。 自从陈二狗翻进梁家偷东西后,她就对前来找梁勇的陌生男人十分警惕,生怕又是什么坏人来踩点。 肖丰收见老太太像防贼一样防,觉得莫名其妙。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一点礼貌都不懂。 “我是县国营饭店的采购,我找梁勇有点事要谈。” 肖丰收挺直了腰杆,拉了下自己的夹克衫。 像他这样有地位的人,一亮出身份,肯定会被巴结讨好。 王大眼上下看了他一眼,见到他戴着手表,脚上穿着皮鞋,身上衣服也不错,对他的话信了八分。 不过坏人不会将“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万一是伪装的呢? 瞧这人一脸尖酸刻薄,一看就不是善茬,自行车的链条也不会修,说不定自行车是借来的。 要是换了前段时间那三个漂亮的大姑娘,她指路指得可积极了。 “你有工作证吗?” 王大眼问。 肖丰收傻眼,什么?这老太婆要看他的工作证?是怀疑他吗? 不是,这梁勇家是什么机关单位吗?还要看了工作证才能带路? “没有就算了。” 王大眼扭头就要走。 肖丰收很想甩脸,可这时候他又累又饿,只想赶紧找到梁勇,赶紧回家去。 “等等!” 肖丰收不情不愿从公文包里掏出塑封的纸片工作证,“你看吧。” 他心里嘀咕,你一个乡下老太婆,认识字吗! “迎兵饭店?肖丰收?” 哪知老太婆把上面的关键信息读了出来。 王大眼看着肖丰收震惊的模样,得意地一扬头。 梁家大丫头说了,认了字就可以自己坐车去县城卖东西了,就地里那几把青菜,乡里集市没人要,县城集市上却能卖钱。 所以最近她天天跟着几个孙子孙女学字呢。 刚刚那几个字,只有一个不太熟,但也被她聪明的认对了。 “行了,跟我走呗。” 第二百一十二章 高喜德助攻 梁书弗一家在县国营饭店吃饱喝足,又去吉秋萍家里坐了半天,并在吉家吃了晚饭才回海周乡。 一行人满载而来,又满载而归。 吉秋萍拿了一堆糖果点心之类的给两个干孙女,还给她们一人两套衣服的布料,一人一双冬天的保暖棉鞋和春秋季白色单球鞋。 “吉姨,您这太破费了。” 孙秀芹都不敢接了。 “我这当奶奶的,给自己孙女一点东西怎么了,你快收下。本来我想买衣服的,就怕买得不合适,就在海市买了布料。秀芹,你手艺好,自己回去给两个姑娘做,她们喜欢什么款式就做什么款式。” 吉秋萍给的布料分别是大红色的毛呢料和耐磨耐穿的黑色卡其布。 毛呢料可以做冬外套,卡其布可以做棉袄或裤子。 孙秀芹眼睛都红了,“嗯。” 吉秋萍摸着两个女娃的头,“以后有空了,常来奶奶这里玩。” 她知道梁勇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也就没有提出去认门的话。 梁书弗两姐妹点头,“奶奶,等我们的房子盖好了,你来我们村里住住。我们那风景可好了,春天有成片油菜花,夏天有满池塘的荷花,秋天稻谷金灿灿,冬天一下雪还能滚雪球。” 梁书弗说得吉秋萍眼睛都弯了起来。 “还有还有,我们地里的玉米,红薯,甜杆都可好吃了,红菱,藕节也清甜的不得了,过段时间柿子也熟了,奶奶你来了我带你去吃。” 梁书瑶补充。 “好,有机会了我一定来。” 吉秋萍忽然觉得生活更有盼头了。 以前她就盼着姐姐姐夫平反,兰兰有个好归宿。这些都实现了,她就盼着小征长大后成家立业。 现在她听了两个女娃的描述,竟然憧憬那种田园生活了。 “姨妈,你可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去,我也要去。” 苏兰在乡下生活过几年,那时候她帮着干过很多农活,虽然总是帮倒忙,但挺怀念的。 “苏姨,我爸妈准备盖两层小楼。” 梁书瑶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房子,“到时候给你来挑个房间。” 几人说说笑笑,赵凤云压低声音对婆婆道:“妈,秀芹总算过上好日子了。” 李木兰也点头,“也是苦尽甘来了。” 另一边的迎宾饭店,周天全黑着脸,“问到了吗?” 肖丰收垂着脑袋,“没有。” 这段时间县里的几个国营饭店都推出了野鸭蛋这个东西,很多路过歇脚的客人一进他们饭店就开口要吃野鸭蛋。 周天全找国营农场和养殖场都问了,他们没有这东西。 他还去了县里的集市,找了前来赶集的农民,也没有找到卖野鸭蛋的。 他倒是想让农民去捡了后卖给他,但一来人家都是要种地的没时间,二来很多人一听就摆手,吓得就和他是以前的红袖章一样。 所以他最后只能将目光又投到了之前来他们饭店推销的人身上。 偏偏这次汪运达也不知道对方的地址,周天全是两眼一摸黑。 说到底,还是肖丰收的错。 他都听其他服务员说了,人家那天态度很好的上门来,被肖丰收奚落一番,气冲冲地走。 他正准备骂肖丰收一顿,电话响了。 “老汪,什么?真的吗?好,我记下。” 周天全去拿过笔,写了一个地址,挂了电话后就对着一旁的肖丰收道。 “去这个地方找人。这次要是再办砸,你今年的考核后不达标。” 肖丰收捏着手里那张纸,看到上面的地址,想到之前自己强硬地赶走那家人,现在却得找上门,心中一阵不甘。 别人卖东西都是跑了一次又一次,他们倒是会拿乔,还要他亲自上门。 可想到周天全的话,他又不得不动身,赶往河口村。 再说高喜德答应了梁书弗后,当天晚上就去和书记汇报了情况。 石书记听后,笑道:“老高啊,没想到你的群众基础这么好,海周乡的农户有什么问题不去找他们大队书记,而是直接找到你。” 高喜德眉心一跳,“书记您可别打趣我了,我这都是向您学习。这一年下乡在基层供销社,我时刻不忘您的教诲,急群众之所急。海周乡的老乡们十分淳朴,脑子里只想着把事办成,他们也不懂什么流程制度,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就先安抚了他们,然后马上来和您汇报。” “哦?” 石书记揭开茶缸子,“什么机会?” “最近您在会上和我们贯彻了县领导的讲话精神,咱们供销社要紧跟改革的步伐,争当改革排头兵。现在河口村梁家的这个提议,不仅可以调动农户生产积极性,还能解决县纺织厂库存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件事由我们供销社牵头解决可以凸显我们为名为国的决心,如果产品卖得好,还能增加我社业绩,增加财政收入,可谓是一举多得。” 高喜德将早就打好的腹稿一条一条说出来,同时观察着石书记的脸色。 见他拧着眉一副思索的样子,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刚刚他说的都是明面上的好处,还有对石书记私人的好处。 他现在需要做出点成绩,刷新自己在商务局领导心中的形象,这事要是能办成,觉得会给他的履历加分。 片刻后,石书记做出了指示,“那你让那个河口村的梁同志再做一些头花出来,我看看产品质量稳不稳定,还有她一个人能做多少?到时候不要跟不上量,反倒让客人不满意。” “现在咱们县十几个供销社,每天的头花销量在一百来个,她们整个大队有不少会针线的妇女,熟手一刻钟就能做一个,数量上可以保证。至于质量,我们有专门的质检员,问题不大。” 高喜德将梁书弗给他的保证加工了下。 石书记点点头,“那行,这两天我们班子开会再把这事商量一下,你再把详细材料准备一下。” 高喜德也知道石书记行事谨慎,连连点头,“谢谢书记。” 在供销社领导们还在开会反复讨论的时候,梁书红戴着头花在整个乡里行走。 由于她个子高,走在人群中大家都要看上几眼。 以前她总要自卑地弯腰曲背,躲避别人的视线。 可如今她想到自己的任务,忍着不适,抬头挺胸,将脖子抻得直直的,转起脑袋来都带着慢动作,力求将头上的发饰让每个人看到。 一连好几天,她一有空就往外跑,可一个问的人也没有,梁书红有点着急了。 这天她照着书弗的话,照例走在附近几个乡镇通往县里的那条八一路上,有人在后面喊住了她。 第二百一十一章 士别三日 梁勇花了二十块钱和不少肉票粮票,点了一桌子的好菜。 小菜有炒花生米,拌黄瓜,桂花蜜糖藕,油爆鱼,炒菜有炒鸡蛋,青椒肉片,炒鳝糊,炒虾仁,点心有韭黄鲜肉春卷和辉煌豆沙小圆子,大荤菜有红烧肉,红烧蹄膀,糖醋鱼,汤还整只鸡炖的汤,蔬菜是时鲜的菱角藕块炒白果和蚌肉金花菜,主食除了米饭还有葱油拌面。 除了菜和主食外,还有虞县汽水厂出厂的柠檬味汽水。 “这也太破费了。” 吉秋萍看到一大桌菜,不赞同道。 “吉老师,今天是小弗和瑶瑶正式认您为奶奶的好日子,该有的都得有,丰盛一些也正常。” 李木兰作为两个女孩的外婆,说的话代表着两个小辈。 “今天再说都是吃到肚子里的,不算浪费。” 苏兰在一旁道:“国营饭店大厨的手艺是公认的好,县里的宴席也经常喊他掌勺。姨妈,今天我们有口福了。” “来,大家一起举杯,庆祝咱们的第一顿团圆饭。” 苏兰举起手中的汽水,其余人也纷纷举起杯子,“砰”的一声,碰在一起。 “干杯。” 宋征看了下坐在自己隔壁的梁书弗,努努嘴。 梁书弗:?什么? 宋征对着她挤了下眼,示意她看下杯子。 梁书弗无语,只能将自己的杯子碰上了他的杯子。 宋征这才满意的喝了一口汽水。 真是…… 梁书弗找不出词来形容他,只觉得他比梁书平大不了几岁。 “你笑什么?” 宋征看她低头偷笑,不满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我的堂弟,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宋征听后,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成了亲戚就是不一样。之前还不和他说话,现在要主动介绍自己的亲戚给他认识。 不过他嘴上却道:“谁要认识你堂弟。” 说完又生怕梁书弗误会,加了一句,“你堂弟也是乡下的?我在县里也认识不了。” 还不快邀请我去你们家做客,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梁书弗听了后,点头,“对啊,算了,这不重要。” “你——” 宋征被她的态度气得一口气下不去,狠狠灌了一杯汽水。 “小征,你渴了吗?喝得这么急。” 吉秋萍关心的问。 “没有,姨婆。只是有点火气大。” 宋征笑了笑。 “这都十月了,天气还不见冷。要是十一月再不冷,冬小麦就要减产了。” 梁勇说起了地里的农事,其他几人也跟着一起交谈起来。 梁书弗给妹妹夹着红烧肉,看她吃得香喷喷,自己也夹了一块糖藕吃。 桂花蜜糖不仅甜,好特别香,软糯的九孔莲藕,舌尖一抿就酥烂,和孔里填着的糯米混在一起,香香软软绵绵,梁书弗眼睛都眯了起来。 宋征见状,也忍不住夹了一块。 有这么好吃吗?难道和他之前吃的不一样? 他正要咬一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哦呦,这不是梁勇吗?今天不来送货改来吃饭了。” 大家都停下筷子,看向说话的人。 只见一个穿着件时新夹克衫,一条灰色西装裤的男人正挑着眉说话。 “韩采购,你好。” 梁勇对着他点点头。 韩坤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这是觉得自己有本事了,就可以不敬着他了。 “梁勇,士别三日,我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韩坤皮笑肉不笑,“果然是发达了,吃得起国营饭店就是不一样。当初还对我点头哈腰,现在见到了连个笑脸都没有。” 刚刚从周红嘴里听到今天是梁家的小崽子攀上了城里人,这是在搞认亲宴。 那两个女人穿得十分体面,梁家的小崽子还真是有本事,哄得这样的人认她们做干亲。 韩坤就是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说这句话的。 即使不能让这几两个女人临时改变心意,也能让她们心里膈应。 孙秀芹的脸立刻就黑了,这个韩坤怎么回事?故意过来找晦气吗? 梁勇的脸也板了起来,“韩采购,今天是我们一家人来吃饭,不能招待你,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记在心上。” 梁书弗对父亲的这番话感到诧异。 这两个月,父亲的改变十分之大,从不敢开口到不会说话,再到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了。 韩坤见梁勇竟然开口赶人,还影射他小心眼爱记仇,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梁勇,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也共事一段时间了,我这人在工作中虽然严格了点,但都是对事不对人。你这样误会我,真是让人心寒。” “本来我和你也没有什么恩怨,犯不着针对你什么,只不过我实在为黄松可惜,只是因为和你女儿犯了点口角,就被你们赶出了饭店,现在连工作都没有。” 韩坤故意将黄松的事拿出来说,一副为同事抱不平的样子。 “阿姨,大姐,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认亲的人是什么品德,不要引狼入室,到时候后悔莫及。” 孙卫兵听得拳头“咯吱”作响,要不是老娘按住了他,早就一拳头挥到那张恶心的脸上去了。 “你姓韩?是这里的采购?” 吉秋萍开口问。 韩坤以为自己说动了她,连连点头。 “对。” “韩采购,既然你这么为你前同事抱不平,还觉得是我孙女她们的问题,我们现在就去找汪运达好好聊聊。” 吉秋萍一手握着一个孙女的手,目光炯炯地盯着韩坤。 韩坤听到眼前这个老太太直呼汪经理的大名,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太太是什么来头? 梁书弗也诧异地看了眼吉秋萍,对方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说话。 “这就不用了,我也只是因为同事之情,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您要是觉得我的话不中听,那就当我没有说。” 韩坤立刻摆手。 “哼,既然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那就把嘴闭上。” 宋征冷冷道。 韩坤刚想说“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却在接触到宋征冰冷的目光后,讪讪地闭上了嘴。 这时,汪运达在另一个采购的通知下,匆匆赶来。 在看到韩坤后,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和梁勇寒暄。 “前几天就听彭大厨说你要在店里办一桌,是什么喜事啊?” 梁勇笑着说了自己家的事,汪运达连连恭喜。 在看到吉秋萍后,汪运达总觉得哪里眼熟,“您是……” “汪经理,我是吉秋萍。” 汪运达一拍手,“哎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吉老师啊,您怎么还和我这么客气,喊我小汪就行了。” 韩坤见汪运达对吉秋萍如此客气,心里更是凉得不行。 汪运达看到一旁的苏兰和宋征,也想到了什么,连忙按着韩坤道:“还不快和老梁他们道歉。” 韩坤此刻哪敢再说话,连忙麻溜道歉。 “梁大哥,瞧我,刚刚都是说胡话呢,您就原谅我一回。” 梁勇憋着不肯说话。 韩坤骂他不要紧,就是不能骂他老婆和女儿们! 韩坤见梁勇不说话,就去求梁书弗,“书弗小妹妹,我就是有口无心,你们就原谅我吧。” “你一个男人,扯人家小姑娘干什么!” 汪运达看不惯他这样,连道歉都在耍小心思。 “汪经理,我们还要继续吃饭。” 苏兰开口。 “实在对不住了,是我考虑不周。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服务员或直接找我。” 汪运达拎着人就走。 待走远后,韩坤忍不住问,“经理,那个老太太什么人?” 汪运达对上他乱转的眼珠子,最后一次提醒:“你只要记住人家是你惹不起的就行了。韩坤,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忠告。” 说着,他冷着脸离去。 韩坤只觉得这世道不公,梁家怎么攀上了那样的人物。 想到前两天肖丰收和他打听的事,他咬咬牙。 反正已经和梁家撕破脸了,压他们就是帮自己。 第二百一十章 正式认亲 “妈,哥,嫂子,长元,你们来啦。” 孙秀芹迎出去。 孙家每个人都收拾的整齐光鲜,李木兰甚至把自己压箱底的一件缎面薄褂子都穿在身上了。 “东西都备齐了吗?” 李木兰问。 “备齐了,一共十二样。” 孙秀芹指着地上的六个贴着红纸片的竹篮子道。 李木兰挨个看过去,第一个篮子里装着自己蒸的豆沙馒头和红糖糯米糕;第二个篮子里放着染成红色的熟鸡蛋和湿面;第三个篮子里是红糖和蜜枣;第四个篮子里县里供销社买的糖果和糕点,第五个篮子里是甘蔗和苹果,第六个篮子里装的一条大青鱼和一只蹄膀。 李木兰看了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她招呼儿子帮着把篮子和装上在三轮车上。 今天他们家骑了一辆自行车,又问村里人借了一辆三轮车,老太太就坐上三轮车车厢,看着一堆东西。 梁勇也问小叔家借了一辆自行车,一前一后载着两个女儿。 在大家装东西的时候,已经有人来看热闹了。 “秀芹,这是做什么去啊?” 孙秀芹看了眼装扮一新的两个你女儿,笑着道:“这些年两个孩子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身子也比同龄人瘦弱,我就给她们找了个干奶奶。” 农村人有认干亲给小孩子添福的意思,所以孙秀芹这么一说大家都懂了。 至于认的谁做干奶奶,那还用说,肯定是庙里面的菩萨了。 瞧瞧那些东西,估计认了不止一座庙的菩萨。而且是两个孩子的份量,看着也就不算扎眼了。 一行人骑着行车出了河口村,整个村上就都在说梁书弗两姐妹要去拜菩萨做干奶奶了。 殷贵男听后狠狠啐了一口,“没良心的小贱人,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以为拜了菩萨就能得到保佑吗?我呸!黑心肝烂肚肠的玩意,早晚有天要遭报应!” 因为梁书弗的威胁,她只敢在自家院子里骂人。 隔壁的王桂芬听了后,站在两家相隔的围墙骂道:“哎呦,这是哪只畜生在乱叫啊。哎,有些人就是没福气,好好的宝贝不珍惜,却把鱼目当珍珠。” 那天王桂芬将自己亲哥家送来的棉花送去给孙秀芹,不仅按斤两给足了钱,她还给小宝做了一条棉布卡裆裤,虽然是用军绿色和土黄色的碎布拼接的,但那也是棉裤子啊。 前两天孙秀芹还来找她,让她再帮忙找她哥买个二十来斤棉花,这可是大好事。 她还有另外两个哥哥,上次只照顾了一个,这下可以照顾另外两个,她回娘家腰板都直了几分。 所以这会听到殷贵男骂孙秀芹和两个孩子,她直接就帮着骂了回去。 殷贵男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头皮疼,一下子和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只能压低了声音:“呸!生个病秧子当宝贝,我看你能得意到哪天。” 不过她到底不敢惹了王桂芬,赶紧缩回了屋子。 早上八点不到,吉秋萍就已经站在巷子口望了又望,先是把外甥女和外甥孙盼来了,接着又站在了巷子口。 隔壁的胡涵买菜回来,看到她这样子,就笑着问:“吉老师,今天这是等谁呢?” “我干孙女一家今天要过来,我在这迎一迎。” 胡涵一听,立刻道:“哎呦,就是你那个手艺很不错亲戚啊,等下我要来好好感谢一下。我们家孙子可喜欢那件衣服啦,一周有三天要穿着去学校。” “好啊,等她们到了欢迎你过来玩啊。” 胡涵就端着打来的稀饭和菜馒头进了自己屋子,看到自家老头子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字,就喊:“快收起来,吃早饭了。” 陶老师见到她手里的大缸子,连忙去接,“哎,我说我来煮,你非要出去买。” “你煮的能吃吗?一股子糊味,还是不要糟蹋粮食了。” 幸好两人的工资够用,中午和晚上请了阿姨来做饭。 “对了,隔壁吉老师家今天有亲戚来,上次咱们孙子过生日那件衣服,就是请她那个亲戚做的。” 两人吃饭间,说起了家常。 “哦?吉老师有亲戚是裁缝?没听说啊。” “说是认的干孙女,上次我见过那家一次,是农村人,不过看着倒是知礼数。” 胡涵喝了一口粥,“等下我去看看,吉老师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顺便问问能不能再给咱们孙子做两件衣服。” 自己儿子儿媳妇天天忙于工作,孙子的衣服都是她张罗着买的。 前段时间那件仿军装,很得孙子喜欢,胡涵正想着要找吉老师的亲戚再做几件,这不瞌睡送上枕头了。 上午九点一刻左右,三辆自行车和一辆三轮车进了吉秋萍家所在的巷子。 等在门口的吉秋萍将一行人迎进门,苏兰母子则在家里帮着张罗茶水。 “老姐姐,你们可来啦。” 吉秋萍拉着李木兰的手道。 “吉老师,没想到我和你还有这样的缘分。” 李木兰笑得牙不见眼。 “可不是,当初我一看到俩孩子就喜欢得紧,总觉得稀罕不够,恨不得抱回家去。” “以后她们也是你的孙女了,你想怎么稀罕都行。” 李木兰笑道。 “对,一下得了两个宝贝,我这心里可乐开了花,这次去海市,我姐和姐夫他们知道后,也为我开心,还邀请你们过年一起去海市转转。” 李木兰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放松了。 看来吉老师的至亲都同意这门认亲。 “奶奶。” “奶奶。” 梁书弗和梁书瑶两人从车上下来,看到吉秋萍,就欢快地招呼。 “诶,你们苏姨正给你们泡麦乳精呢。” 吉秋萍连忙拉着两个小姑娘的手,要带她们进去,“大家快进屋里。” 梁勇和孙卫兵还有孙长元三人各提着两个篮子,跟着进了屋。 宋征看到一堆人进来,知道 这是梁书弗的家人,便跟着挨个点头问好。 在看到孙长元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几眼,发现对方是个傻乐呵的小子后,便不放在心上。 按照虞县的风俗,梁家将送来的东西摆荡在屋内,吉秋萍坐在正位,在一众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接受两个孩子的磕头礼,并收下记有她们名字和生辰的红纸,并一人给一个红包,就算礼成了。 走礼走完后,吉秋萍和苏兰将梁勇带来的东西分了点,给左邻右舍送了点,表示主家有喜。 胡涵还跟过来聊了一会,然后还拉着孙秀芹感谢了一番,并约好时间找她再做衣服。 快到中午的时候,梁勇提出去县国营饭店吃饭。 “何必费那个钱,就在家里做吧。” 吉秋萍自己不缺钱,但这顿认亲饭梁勇他们出钱,她得帮他们省着点。 “奶奶,你想尝尝我爸妈的手艺以后机会多的是,就是我会炒的菜不多,等我再学一段时间,过年的时候给你露一手。今天我们出去吃,可以多留点时间聊聊天。” 梁书弗挽着吉秋萍的胳膊央求。 最终一行人去了国营饭店。 周红看到梁勇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在知道他们是来吃饭的时候,热情张罗。 跑到后厨去传菜的时候,还和里面的人说起了这事。 “好像是梁勇家的两个女儿认了个干亲,特意来饭店吃饭呢。” 正在对账的韩坤听了,眼皮一抬,“一个臭乡下卖你泥货的,冲什么大款。” 周红瞄了他一眼,“人家认的干亲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当然要来饭店吃啦,要我说梁家的那个女儿真厉害,竟然能认城里人当干亲,以后也是有大出息的。” 说着,她报完了菜名后就出去了。 韩坤听了她的挖苦,脸都黑了。 半晌,他合上账本,走出了后厨。 第二百零九章 展示 第二天,梁书弗带着梁书红去了供销社。 “高伯伯,你有空吗?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高喜德一听,就知道是关于的确良的。 不是昨天才拿回家的吗?一个晚上就想出办法了? 虽然不是很看好,但高喜德还是和售货员说了下,带着梁书弗她们进了后面。 梁书弗也不故弄玄虚,直接拿出了陈小来做好的发带。 “高伯伯,你看这个发带怎么样?” 高喜德一个大男人,也不太懂小姑娘的东西。 但作为一个供销社的主任,经他手的货物不少,发绳发卡头花的也不少,东西的好坏他还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 “这条发带做工确实精致。” “高伯伯,您再看看佩戴效果。” 梁书弗让梁书红坐下,将发带系在了她的头上。 “您看。” 接着她又换了两朵小的,也扎在了梁书红的头上。 “除了当头花,还可以这么用。” 梁书弗将发带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系好。 高喜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场展示,他看得津津有味。 “嗯,不错。” 一番演示后,梁书弗将发带放回桌上,“高伯伯,你觉得这样的发带会不会有人买?” 高喜德想了想后回答,“应该能卖掉吧。” 这东西看上去挺新鲜的,做工也好,看上去么——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好像是挺好看的。 “那高伯伯,我能在供销社寄卖吗?” 这个时候,每个大队里都有一个代销点,农民如鸡蛋、粮食等农产品送去代销点,然后由代销点将这些东西送去供销社寄卖。 梁书弗直接跳过了大队的环节,找到了供销社。 高喜德听到这个要求,有点为难,“小弗啊,你这应该找你们生产大队,况且这不是农产品啊。”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梁书弗才跳过了生产大队。 “高伯伯,马上就是冬季农闲,村里有不少的劳力都得不到充分利用。要是供销社能代卖我们做的发饰,不仅调动了劳动力,还可以将那些布变废为宝,减少国家损失。” 梁书弗开始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况且商务局不是一直说要改革吗?咱们供销社除了服务态度上,在其他地方也可以改革啊。咱们农民除了地里种的吃的,还有很多手艺,就这么被埋没太可惜了。 同样作为商务局管理的国营饭店,最近就有大动作。县里新开的大众饭店就是一个典型,听说还得到了商务局领导的称赞。咱们供销社也不能输啊。” 高喜德听梁书弗一套一套的,头脑“嗡嗡”作响。 梁书弗有一点说到他心坎上了,那就是商务局的态度。 自从钱宝忠的事件后,供销社最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而他因着整件事的真相大白,也重新得到了机会。但他知道书记要“重用”他,是因为商务局那边看着,并不是真的欣赏他,甚至书记心里还有可能对他不满。 因为都是他的举报信,才让供销社被县里面盯上。 等事过一段时间,事态冷却,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高喜德苦笑,他现在也是步步维艰啊。 所以梁书弗给他提了周玲这个后,他才会那么快的去接触。他太需要自己的人了。 他必须要不断在商务局面前刷存在感,即使功劳都要给上头,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被无声无息的边缘化。 想到这,高喜德点了下头,“我和上头汇报下,过两天给你消息。” “谢谢高伯伯。” 梁书弗将东西留了下来,同时拿出了一个本子。 “高伯伯,这是我写的一些东西,希望对你有帮助。” 梁书弗带着人走后,高喜德翻开了本子。 只见上面写了她们做的两种头饰需要的布料和其他材料,耗费的时间,她估算的定价以及供销社里目前在售的各种头花价格,以及她们学校里学生老师最近一年的购买情况。 最重要的一点,梁书弗提出的“寄卖”,对双方都有利。 高喜德看后,将本子合上,看向桌上的两款头饰,决定明天晚上就去找书记汇报。 梁书红跟在梁书弗旁边走出供销社,她偷偷瞧了这个堂妹好几眼。 “书红姐,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梁书红的头摇到一半,改为点头。 “你刚刚不害怕吗?” “害怕?” 梁书弗有点不理解。 “那人是大人,还是供销社的一个官,你和他说话不害怕吗?” 何止是不害怕,小弗刚刚还和人家说要把东西放在供销社寄卖,胆子真是太大了。 在梁书红心中,要是她和那样的人说话,声音都要抖了。 就在刚刚,书弗让她演示的时,她吓都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 “大人怎么了?不一样和我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他又不会吃人。” 梁书弗笑道。 “可你还和那人推销东西,不怕被骂吗?” “我认识高主任,他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骂人的人。何况就算被骂也没什么啊,比起穷得吃不饱穿不暖,被人骂一骂又有什么。” 梁书红听了这句话后,有点愣愣的。 “书红姐,这世界上又好又有坏人,这都需要我们自己去甄别。我们不能因为害怕而拒绝和人交流,这样有可能会错过一个知心朋友,一个好机会。” 梁书红听后没有说话,梁书弗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书红姐,接下来还要婶婶和帮忙。” “我?” 梁书红指指自己,“我不会缝针线。” 这也是梁书红另外一个自卑点,她没有和妈妈一样的巧手。 “我想让你戴着它到处走走,给更多的人看到。要是有人问,就说可以去供销社买。” “可是供销社还没同意啊?万一真有人去供销社要买怎么办?” 梁书红瞪大眼。 “嗯,正因为没有同意,所以才要这么说,让供销社看到我们做的发饰的潜力。” 梁书弗信心满满。 想要的人多了,供销社那边应该也会算这笔账。 供销社那边还没来消息,孙秀芹把薛之秋的衣服做好了。 周末的时候,薛之秋穿着新衣服,和自己的小姐妹去县里逛了一圈,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眼光。 其中几个同样进县城来逛街的年轻女孩,听到她和小姐妹说话,知道她们是自己隔壁镇的,还问她要了裁缝地址,说要去看看。 梁家仓库外河边的那颗树上,一早就有两只喜鹊登枝,叫得正欢。 “哎呦,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 赵凤云喜欢着崭新的秋衣外套,欢欢喜喜地上门。 第二百零八章 请你帮个忙 梁书弗和孙长元说了下,一放学就跑去了供销社。 “高伯伯,我能再看下那些的确良吗?” 高喜德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将她带到了里面。 “你自己看,我外面还有点事。” 供销社只有他和一个售货员,今天店里客人不少,他要在外面帮忙。 梁书弗找出了箱子里的那些的确良,扯出了三四块布,查看上面的花纹,确认每一块布料上的花纹都是大同小异的牡丹花。 的确良的底色是嫩黄色,牡丹花是大红色,要是没有印刷出错,这些布料不论做成布拉吉还是衬衫,肯定会受到年轻女性热泪追捧。 梁书弗将宽阔的布料叠两掌宽的窄条,然后用手将他布料撺起来,几次后终于堆成一朵盛开的花的样子。 那些重叠的印刷在这一刻不再丑陋,反而增加了“花朵”的着色,让“花朵”不再单薄。 梁书弗的眼中迸发亮光,就是这样! 她挑了一块最小的布料,找到高喜德。 “高伯伯,我能赊账吗?明天给你送来。” 高喜德看了那块不过三思存的料,“送你吧,这块估计是掉进去的。” 就算是的确良,这种小碎料根本不值钱,何况还是废布。 “不过这么小一块你用来干嘛?” 高喜德知道孙秀芹会做衣服,这么一小块连做个假领子都不够。 “我有个想法,还不知道行不行,等我试成功了,再来告诉你好消息。” 高喜德见她已经有了成算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也升起了期待感。 “好,那高伯伯等着。” 梁书弗回家后先在纸上画了几个图案,接着揣着纸带着布头去了小叔公家。 陈小来昨天是晚班,这会正好在家。 “婶婶,我想请你帮个忙。” 陈小来放下手头的针织棒,“小弗,什么事啊?” 梁书弗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上次做的那两朵头花太漂亮了,我想麻烦你把这块布做成头花。” 她拿出了图纸和的确良布,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又拿着布头比划了几下,做出一朵花的样子。 “是这样吗?” 陈小来看了一会,就主动接过了梁书弗手里的布,在手里折叠了几下,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就成行了。 “婶婶,你好厉害!你能帮我缝一下,做成头花吗?” 梁书弗觉得的动手能力还算不错,可为了把滑溜溜的的确良拗成花样也废了一点脑筋。 而现在自己不过眨了下眼,一朵花就已经出现在陈小来手里了。 陈小来被夸得羞红了脸,“我试试看。” 陈小来先用剪刀裁剪布料,接着将裁好的布折叠再折叠,撺成一朵有掌心大的牡丹花,先用大头针固定好,再手工缝成最后固定在用同块布料做成的细带子上,一根牡丹发带就完成了。 “小弗,你看看怎样?” 陈小来招招收。 梁书弗挠挠脑袋,看到从门外经过的梁书红。 “书红姐,你能帮个忙吗?” 梁书红正要去给鸡喂食,听到梁书弗的声音后,就停了下来。 “我?” “对,麻烦你帮我戴下这个。” 梁书弗指了指手中的发带。 梁书红看到那根漂亮的发带,眼中闪过惊艳,随即就快速摆手,“我,我…” “书红姐,你就帮帮我吧。” 梁书弗哀求。 “这个发带我有大用处,我想看看佩戴效果,不要是戴头上奇怪的话,还得修改下。” “红红,你就给书弗试一下。” 梁书红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进屋子,双手还在裤子上擦了几下。 陈小来让女儿坐在凳子,给她梳了个高马尾,将发带绑在高马尾上,让陈小红略显寡淡的脸一下就明亮了几分。 “真好看。” 梁书弗细细端详着,“婶婶,可以换个低马尾吗?” 陈小来又巧手的给女儿换了个低马尾,梁书弗越看越喜欢。 “太好看了!” 她拿出一面小方锡镜,放在梁书红面前,“书红姐,太适合你了!” 梁书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麦色的脸上有着点点雀斑,眼睛像母亲,并不大,却继承了父亲的梁家人特点,微微往上翘,显得眼睛更小了。 她的鼻梁不高,鼻头有点翘,嘴巴有点大,平时总是抿嘴让嘴巴看起来没那么大。 此刻镜子中的脸还是那张脸,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那朵头花就像盛开在她的发间一样,随着她摆动头发,花瓣也跟着晃动,少女的脸庞也跟着闪亮了起来。 “书红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梁书弗真诚的夸赞。 从她有记忆起,书红姐总是含胸驼背,低着头,脸上很少有笑容。 现在她一笑,就和春天盛开的迎春花一样,格外灿烂。 梁书红听到夸赞,下意识要低头,却被梁书弗拉住了。 “婶婶,你看,书红姐是不是很漂亮。” “嗯,书红真好看。” 陈小来细细的声音传来。 梁书红呆住了。 小时候,她妈妈总是抱着她,温柔的哼童谣,摸着她的脸微微叹气。 那时候,她还不懂妈妈为什么要叹气。 直到有天听她外婆和妈妈说起她的长相,说她不好找婆家。 妈妈也跟着叹气,说起她的肤色,“要是红红白一些就好了。” 之后的话梁书红没听了,她只知道原来连妈妈也不喜欢她的长相,因为一白遮三丑。 这会听见陈小来的话,梁书红的眼中滚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红红,你怎么了?” 陈小来一看女儿哭了,着急的询问原因。 梁书红只是落泪,对于原因难以启齿。 梁书弗将其一切看在眼里,灵机一动。 “婶婶,书红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高兴,所以才会哭。是不是书红姐?” 梁书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嗯,我还没打扮得这么漂亮过。” “傻孩子,不管你什么样子,妈妈都觉得漂亮。” “妈妈,你不觉得我长得不好吗?没有挑你和爸爸的好处长,村上的大妈阿婆们都说我长得不好。” 梁书红听了母亲的话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里话。 陈小来摸摸女儿光洁的脑门,“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你的鼻子眼睛嘴巴都不丑。” 之前陈小来也愁过,后来丈夫宽慰她,只要他们家条件好,书红又是个性格温存的,要给她找一门好婚事不难。 这人一旦想开,陈小来看女儿哪哪都好。 “对啊,书红姐,你这长相很大气,而且你个子又高,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供销社里买得圆镜,背后照片里的女孩也是这样的。” 梁书弗不是无的放矢,她是真觉得梁书红长得很特别。 梁书红不敢相信,但书弗妹妹从来不会调笑她。 “书红姐,你以后常笑笑,把身板挺直了这样多好看。” 梁书弗鼓励道。 梁书红对上母亲期盼的眼神,最终点点头。 “太好了,婶婶,我还有一个想法,你可以帮我在花瓣中间缝上珠子当花蕊吗?再在发带尾巴上缀两颗珠子。” 梁书弗想让花带看起来更特别,她拿出一小包珠片和细小的扁平串珠。 陈小来用细针在一堆碎珠中挑出颜色接近的,串起来做成花蕊,再缝到花瓣中央。 本就雍容大气的牡丹花,一下灵动起来。 发带尾部缀上了大一点的圆形白色塑料珠,增加了发带的垂坠感。 “书红姐,麻烦你帮着再试戴一下。” 梁书弗眼睛亮晶晶,让人不忍拒绝。 梁书弗特意将发带留长了一些,垂在丝滑漆黑的马尾上,更显得发带的精致。 陈小来看呆了。 “婶婶,能再做两根小一号的发带吗?” 剩下的布料再做一根同样的发带有点多,做两根不够,梁书弗就想着干脆把花做小一些。 陈小来彻底激发了兴趣,说干就干。 半个小时后,两根小号牡丹花发带就完成了。 “书红姐,我还能再请你帮个忙吗?” 第二百零七章 有办法啦 最近县城的大众饭店和招待饭店出名了。 之前大众饭店是新开的国营饭店,很多人都不看好。 偏偏它搞出了一个招牌五香野鸭蛋,那片区工厂的人每天早上就去排队买。 毫不夸张,排队!去晚了就没了。 大众饭店还搞了个噱头,什么一周就卖6天,早上卖30个,中午卖30个,每人每次只能买1个,一天就卖60个,卖完就没了。 听听,有这么做生意的吗?一个野鸭蛋而已,谁稀罕了? 可还真是有人稀罕,还不少!大众饭店就这样做起来了。那些笑徐三德一把年纪还要出去闯,笑他干不成的食品公司前同事傻眼了。 现在大众饭店门口,每天早上一排人排队,中午蹬着自行车的,跑着去的,一个个都卖了死力气,就怕去晚了买不到招牌五香鸭蛋了。 再说招待饭店,华春维将卤野鸭蛋当成虞县特色,还在店里贴了蓝底黑毛笔字的介绍,那些来住招待所的人,看了后当然要尝鲜,尝完以后还有不少人去招待饭店开的土特产店,想买了当土特产带回家乡。 华春维却说这是纯天然野鸭蛋,数量不多,所以土特产店里那样卤野鸭蛋卖。 本来这两家国营饭店的客群很固定,对其他饭店也没啥影响。 但架不住讨论的人多了,就会有人好奇。 这人一好奇就要探个究竟,最近几天,好些人跑去大众饭店和招待饭店吃饭。 这也是汪运达特意找梁勇的原因,他也想要一些野鸭蛋。 梁书弗听完后,第一次感受到了震撼。 她和华春维说物以稀为贵,可以对外说野鸭蛋是虞县的特产,她只是想让饭店顺利销掉野鸭蛋。 真没想到华春维和徐三德的做法让野鸭蛋不仅不愁卖,还变得畅销,不够卖。 “华经理那边让我每周送400个野鸭蛋过去,徐经理让我一周送两次,每次250个,汪经理让我下周开始黄鳝不用送了,给他一周送两次野鸭蛋,每次100个。” 这么一算,他们一周要准备1100个野鸭蛋才够。 “这么多!我们拿得出吗?” 孙秀芹担心。 梁勇早就在整个大队搜罗过了,有野鸭子的地方有几个,可成群的不多。 每周1000多个鸭蛋是不小的压力。 “这是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利东他们说好了,每家每周给我送400个鸭蛋,每2个换1分的价格给他们。” 陈利东出去做工认识了一堆小伙伴,王凯的兄弟姐妹多,交给他们问题不大。 “黄鳝生意不能做了,剩下几百个野鸭蛋我想给大哥大嫂他们做,价格就按4分一个来,秀芹你看怎么样?” “这样不妥。”孙秀芹摇头。 “和泥鳅田螺生意不一样,野鸭蛋生意的量大还可以长期做下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还要找其他人收野鸭蛋,要是价格相差太大,时间久了其他人难免会有想法,他们要是跟着涨价怎么办? 我知道你想照顾我哥哥嫂嫂,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满了。但生意归生意,有些事咱们要考虑清楚。” “秀芹——” 梁勇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大舅子那么照顾他们,他们也应该有所回报。 “爸,妈说的对。你想回报舅舅舅妈,可以用其他办法,生意上还是在商言商。现在野鸭蛋只有我们在做,可只要有钱赚,很快就有别人跟着做。为了抢生意,那些人会不会降价?就像我们卖黄鳝泥鳅一样?野鸭蛋我们卖4分5厘一个,他们会不会卖4分一个,甚至只要3分5厘?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和舅舅舅妈说?” 任谁忽然被降薪,心里都会不舒服,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价格定在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范围,以后出现竞争者,野鸭蛋价格被打下来的话,他们大不了少赚一点。 梁勇听着老婆女儿的话,懵懂的点头。 确实很有道理。 而且听老婆女儿的准没有错! “那就也按2分5一个和大哥他们收?” 梁勇不懂就问,十足的好学生。 “爸,你去和舅舅舅妈提的时候,就实话实说,不用担心他们会不快,舅舅舅妈都是明理的人。” 梁书弗知道父亲是个十分实在的人,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想还十分。 “你可以问问舅舅舅妈,能不能帮着检查我们收来的野鸭蛋,每检查一次就给1块钱的辛苦费;还有以后咱们野鸭蛋卖得多了,你一个人送不过来,还可以请舅舅帮着一起送,每送一次也给1块钱的辛苦费。” 梁书弗建议道。 虽然为了生意的发展,不能在价格上给舅舅舅妈照顾,可有些便利他们可以给。 也算东边不亮西边亮。 “这是个好办法。”孙秀芹眼睛一亮。 “汪经理那边说可以收点其他的东西吗?爸,你下次可以问问他收不收农家自己晒的梅干菜,要是他收的话,爸你可以在收野鸭蛋的时候一起收些梅干菜,之后还有萝卜干,咸菜,这些都可以试试。” 这次的野鸭蛋给了梁书弗一个启发,市场上没有的东西,一旦打开口子,将会带来巨大的需求量和利益。 国营农场的都是新鲜的蔬果肉类,那她就做农家自己加工的菜蔬,填补市场的空白。 “要是国营饭店愿意收的话,爸你以后就负责收货就行了。” 梁书弗道。 农家不缺劳力,因此劳动力十分廉价。 用这些劳动力为自己做事,将散乱的物资集合起来,形成规模,再统一卖给几个大型机构,能赚到的钱远远多于自己生产。 不论在什么年代,贵的永远是渠道,是人脉,是整合资源的能力。 目前的梁书弗虽然还没有一个清晰的知识体系,但善于思考的她已经摸到了一点边边。 她想让父亲从生产者变成产品分配者。 “之前我们说的野鸭蛋生意,爸,要是你能让大家都把野鸭蛋卖给你,我们就能和国营饭店谈价格,至少能保证不被压价。” 梁勇听了后若有所思,“我努力试试看。” “爸爸,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最佳捧场王——梁书瑶小朋友给父亲打气。 梁勇“嘿嘿”的笑着,“爸爸会加油的。” 梁勇去和大舅子一家磕磕巴巴的说说了收鸭蛋的事后,孙卫兵一巴掌打在他的肩上。 “看你和秀芹日子越过越好,我这心里也高兴。你们只管放开手做,有什么用得着我和你嫂子的,只管开口,这野鸭蛋的事你放心,就是要的再多我也能给你搞来。” 孙卫兵有着一干玩得好的朋友,那些人一向以他为大哥,只要他说一句全都甩着膀子要来帮忙。 梁勇被孙卫兵留下来吃了顿饭,还喝了一碗黄酒,红着脸回了河口村。 他看到孙秀芹就抱着她哭,“秀芹,对不起,谢谢,谢谢。” 之前因他没有种,连累秀芹和他一起过苦日子,还让岳家连梁家的门都登不上。 今天和大舅子一顿喝下来,他才知道什么叫兄弟情。 他拉着妻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直到撑不住才倒下。 孙秀芹见他睡下,也红了眼眶。 “妈?” 梁书弗端着烧好的热水进屋,“爸睡下了?” “嗯,让他睡吧。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梁书弗点头,“看完书就睡。” 第二天到学校,班里的人正围着蔡文玲,看到她来,都招呼她,“书弗,快来,文玲头上的头花是从京市带回来的。” 梁书弗凑过去一看,只见蔡文玲头上别着一朵绢丝大红花,绢丝层层叠叠,就和盛开的牡丹一样。 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高喜德仓库里那些的确良废料好像找到用处了。 第二百零六章 半废品 国庆假期的时候,梁书弗在县供销社找周玲问了一些最畅销的款式,回来后就画在了本子上。 这年代的人很奇怪,大部分人不懂什么叫流行,但又有一小撮人要追时髦,个性,怎么夸张怎么来。 梁书弗想了很多,本来她们扎根于农村,主要客群是乡镇人员,对于这些客人,最简单的就是依葫芦画瓢,供销社有什么她们卖什么。 最多稍微改动下版型,让衣服看上去更贴合身型,但要是她们做市场上没有的款,那不太好卖。 但现在她们认识了苏阿姨,也已经做了几个人县城生意,所以她大胆的想尝试下杂志款。 风险自然会有,万一卖不掉就要砸在手里。 可新款的可以卖高价,利润比起普通款可高多了。 所谓高风险高收益,孙秀芹做小格子棉袄的时候,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没想到的是事情很顺利,她们都没去县里,就有定了下来。 “妈,高主任说过几天咱们供销社要来一批新布,问我们要不要先去看看。” 自从高喜德得知孙秀芹在帮人做衣服后,就对布料上心了,一有什么就通知梁书弗。 “看!” 想把生意做起来,布料不能少,样衣也不能少。 自曹玲几个来了后,又有人找了过来,但在看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布料可选,没有样衣可看后,就走了。 孙秀芹这几天除了客人定的衣服外,还在加紧做样衣。 梁书弗得了准信,就和高喜德约了时间,在一个傍晚去了乡供销社。 “高伯伯,恭喜恭喜。” 一进门,梁书弗就对高喜德道喜,再过一周他就要离开海周乡回县里了。 “这是给婆婆的。” 她将一包晒干的腌萝卜干递给高喜德,“是五香味的。” 高喜德眉开眼笑的接过,“你高婆婆早上喝粥就爱这口,每次都吃两三根,都不舍得给我留一口。” “你让婆婆不要攒着,放久了会干巴,下次我去你新的工作单位认门,再晒一些新的带过来。” 两个人年龄差一大截的人有说有笑,像是认识了好久。 “哎呀,光顾着说话,忘记说正事了。” 高喜德一拍脑门,“孙同志,小弗,快来看看新布料,都是好货。” 几个人熟门熟路进了充当仓库的主任办公室,“刚送来的,还没上架。” 高喜德指着几匹用暗黄色油纸的布卷道。 “可以打开看看嘛?” 孙秀芹有点不敢上手。 “当然。” 高喜德撕开包装纸,逐一介绍,“这烟灰色毛料是北边大国营纺织厂用纯羊毛织出来的二等品。虽然是二等品,纺织工序比目前市场上常见的呢料都要精组,质量绝对好,又厚又保暖,缺点就是有点硬。我们海周乡供销社就分到了这么一匹。 现在海市和宁市这些大城市百货公司里卖的高级大衣,用的是更软一些的一等品,但那价格都要两百块,抵一辆自行车了,不是我们老百姓穿得起的。” 孙秀芹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她甚至连摸都不敢摸。 梁书弗倒是大胆多了,不仅摸了下,还问价格,“高伯伯,这布怎么卖?” “带布票,8.5元/尺。” “嘶——” 孙秀芹倒抽一口凉气。 就算做女士大衣,用料也要6尺,光布料成本就要60块。 加上涤纶里子,辅料,加工费,最起码卖到100块,这个价格的衣服在乡镇基本卖不动。 高喜德也知道这布料的价格不低,不过货确实太好了,他还是想给她们看下。 “这布料就是放三年也不过时,就是确实贵了点。” 他又介绍了一匹涤纶,两匹枣红色磨毛灯芯绒,“这些都是新颜色,手感质量都没得说,价格也都比毛料便宜不少。” 接着高喜德还拿出了厚亚麻布,缎面料子等。 梁书弗和母亲挑了不会出错的黑白涤纶,可以用来做里料,一匹枣红灯芯绒。 那匹毛料思索再三还是没有买,他们手里的本钱不够多,这种压手的东西囤不起。 “咦,高伯伯,这是什么?” 梁书弗指着一只箱子里凌乱的布头问。 高喜德抬眼一看,“哎,这是我们县纺织厂的一批的确良次品,放在他们厂里仓库里很久了,这次和我们供销社谈的时候,让我们一起带着随便卖卖。” “的确良?” 孙秀芹也好奇了,就算是次品也是好东西啊。 “高伯伯,我们能看看嘛?” “当然可以,不过这些布真不是一般次品,基本是废了。” 高喜德知道她们用上次在他这买的次品,做的衣服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卖掉了好几件。 但这次的次品真不行,他不觉得这些布能有什么用。 “天呐,真是太可惜了。” 孙秀芹看到女儿把纸盒里的拎起来,惊叫出生 “上面的印花出错了,都叠在一起。” 高喜德也摇头,十分惋惜。 梁书弗又扯了几块布,发现无一例外。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所以抓着布的手一直举着,盯着上面的花纹不放。 “小弗,这些布虽然是的确良,但做了衣服也不会有人要。” 高喜德看出了她的心思,“纺织厂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找了好几家服装厂的老师傅,都想不出好办法,不然也不会当废品随我们处理。” “谢谢高伯伯提醒。” 梁书弗看了半天,最后惋惜的放下了手中的布。 在付了布票和钱后,梁书弗与母亲看看天色,“今天又让你晚下班了。” “不碍事。” 高喜德摆摆手,“这几天我本来也在下班后整理账本,等着与新来的主任交接。” 说到这个,他又补充了句,“过两天等新来的主任到岗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梁书弗当然是求之不得了,能就近买的东西她也不想跑到县城去。 只不过供销社的很多东西都要靠抢,能有熟人照顾下,她自然求之不得。 一回家,孙秀芹将布分门别类摆在整出来的一个架子上。 看着架子的八匹布以及挂在墙上的一套仿军装和一件土黄外套后,梁书弗觉得家里已经有裁缝店的雏形了。 和梁书红一起捡了野鸭蛋回来的梁书瑶兴奋地在家里蹦圈圈,“哇,妈妈好厉害,姐姐好厉害。” 孙秀芹摸摸她的头,“家里所有的钱都换成布了,你还开心?” “妈妈没钱了吗?我有。” 小家伙跑到床头,从枕头下掏出一个手工勾的巴掌大的毛线钱包。 “这些钱都给妈妈花,一共有八毛七分。” 梁书弗打开钱包,倒出里面的一分,两分,一毛的纸币。 孙秀芹眨眨眼,一把搂住小女儿,拉着大女儿的手。 “你们的钱自己留着,刚刚我是骗你的。” “真的?” 梁书瑶有点不放心。 “真的,没钱怎么能给你买猪肉吃?” “嗯,我和书红姐捡了更多野鸭蛋,都拿去换钱。” 现在一放学,梁书瑶回到家就会去找梁书红一起去捡野鸭蛋。 她们也不走远,就去隔壁村河流转弯处的岸边,那里偶尔也有野鸭逗留,虽然野鸭蛋不多,但胜在安全。 说到野鸭蛋,梁勇昨天去县国营饭店送黄鳝的时候,汪运达还问起了这件事。 第二百零五章 狗咬狗一嘴毛 梁书弗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她走到栏杆旁往下看,就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太婆正坐在地上指着她们的房间骂。 孙秀芹怒道:“祝老婆子,陈二狗被抓是罪有因得,你要是不满,就去找公安。别在我家门口撒野。” 看到有人出来,祝老婆子骂得越发起劲,口沫横飞。 “我呸!你个贱蹄子,都是你害了我儿子。二狗说了是你喊他进你窝的。 你个不要脸的娼妇,自己不检点勾引我儿子,被发现了就把责任全推我儿子身上,你给我去和公安说清楚,说是你们喊我儿子上门的。否则我就让全大队都知道你孙秀芹是什么破烂玩意! 梁勇就是个乌龟王八蛋,你家两个小畜生还不知道是你在哪偷汉子偷回来的。你自己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害了我儿的清白,我呸!” 祝老婆子已经想好了,不让她儿子好过,她就让孙秀芹变成荡妇,让梁勇被全大队嘲笑,让两个小畜生出门就被人喊野种。 孙秀芹没想到她会如此颠倒黑白,还造谣她的清白,甚至牵扯她两个女儿。 她气冲冲地跑下楼,拽起祝老婆就是两个巴掌。 “让你满嘴喷粪!” “啊啊啊!虽然你没有名份,但我也是你的婆婆,大家快来看啊,我儿子的姘头打我了啊。” 祝老婆子咬死不松口。 今天她就要把脏水泼她们身上,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她说有就有! 殷贵男知道祝老婆子被放回来后,就一直在等着她有所动作。 听到祝老婆子这番话,她立即跳出来, “好你个孙秀芹,竟然给我儿子戴绿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贱人!” 她兴奋地抡起拳头就要打孙秀芹。 太好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扇这个贱人的嘴巴子了。 可惜还没靠近,一只脚伸出将她绊倒。 “奶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来扶你。” 梁书弗凑近她,在她耳边发出恶魔拷问:“你想尝尝草甘膦的味道吗?” “你!” 殷贵男想起被草甘膦支配的恐惧,身子不由抖了几下。 “你说要是我去小叔的学校闹一下,说他为了侵占大哥家产,给嫂子造黄谣,逼死嫂子侄女,你猜他还能不能考大学,会不会被抓起来?” 殷贵男瞪大眼,“你敢!那可是你小叔!” “你都说我不是梁家人,要逼死我妈了,我有什么不敢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啊。” 梁书弗“疯疯”一笑。 这时候她觉得梁有生的“文曲星”人设还挺有用,让这老太婆还能有所顾忌。 殷贵男被她笑得毛毛的,想起她祭祖时候的疯癫,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爬起来朝着祝老婆子就扑过去撕打。 “死老婆子,你再胡说八道,当我们梁家人都死了啊。” 她一把薅上了祝老婆子的头发,抓下一把头发。 祝老婆子没想到一向看孙秀芹母女不顺眼的殷贵男会向她发难,被又殷贵男的指甲抓花了脸。 “好你个老不休的,年纪一大还到处造谣。我家秀芹清清白白,倒是你这个老不死人的裤带子松得很,为几分一毛的,就和野男人滚柴草堆。我看陈二狗根本不姓陈,是你野男人的种吧。陈定定可真惨,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养儿子。” 殷贵男战斗力不弱,骑在祝老婆子身上又打又骂,将脏水全部泼回了祝老婆子身上。 “殷贵男,你放屁!” 祝老婆子被打得和猪头一样,大叫出声,“我什么时候和野男人滚柴堆了,二狗就是陈家的种。” “呵呵,陈二狗不是野种的话,那些野男人怎么那么大方?你个老骚货,陪人睡一觉还不值一分钱。” 要是陈二狗不是陈定定的种,祝老婆子在河口村肯定待不下去。 祝老婆子一着急,立刻反咬回去,“殷贵男,你别贼喊捉贼,到底是谁骚得看见男人就走不动路。你和野男人在玉米地里干那档子丑事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 殷贵男听了这句话,手上动作一顿,接着打得更狠了,“我打死你满嘴胡扯的老骚货。” “我没没胡说,索然要二十年了,可那天晚上是月圆天,我看见你屁股上还有一颗大黑痣呢!好大一颗,我记到现在。” 说着她就去扯殷贵男的裤子,“你脱出来给大家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殷贵男也顾不得打人了,开始护着自己的裤腰带。 “祝老婆子,你放屁!老娘不和你这种烂泥垃圾一般见识。” 说完,她就跳着脚就跑远了。 梁书弗眯起眼,看着殷贵男不太自然的神色和与她性情不符合的举动,挑了下眉。 祝老婆子的话是真的? 她稍一思索,就走到被殷贵男打得牙都掉了一颗的祝老婆子面前。 “别看我们和我爷奶总是吵架,但关键时刻我奶还是向着我们的。刚刚我奶的话你听到了吧,你要是再乱说,我让我奶把陈二狗不是陈家人的事到处宣扬出去。 我们一家人对付你一个老太婆,还不是轻轻松松。” “你小畜生!年纪不大就黑心肝烂肚肠。” 祝老婆子破口大骂。 “黑心肝的不是你吗?” 梁书弗指着她道:“自己上梁不正下梁歪,到头来还怨别人。 对了,今天你来的刚好,本来我们也要找你。公安说我们可以向你家索要医药费和什么营养费。我们合计了下,你给个一百块就行了,记得过两天就送来,要是不送来……” 梁书弗冷笑一下,“我就去告诉公安你不肯赔偿,让他们把你再关进去。一百块钱的话,怎么说也要关上半个月吧。” 祝老婆子一听要赔钱,不赔要被抓进去,吓得裤子湿掉了。 “我没钱,你别找我!”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最后飞快的跑了。 “总算清净了。” 梁书弗回头,对着看呆了的母亲笑,“估计她以后都不敢来找我们麻烦了。” 至于会不会找殷贵男麻烦,那她就关心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解决的很快, 孙秀芹还没来得及发挥自己的武力,甚至连围观的人都没有。 河口村又平静了下来。 梁书弗又在乡供销社买了一匹白棉布,一匹暗褐色灯芯绒布,一匹土黄卡其布。 这几匹布都很紧俏,也是因高喜德和她的关系,特意帮她调过来的。 价格都是正常价格,梁书弗没有占供销社的便宜,更没用高喜德的关系来钻空子。 孙秀芹看到这些布后,欣喜的摸了又摸。 “白棉布做衬衫,灯芯绒做裤子,卡其布裤子衣服都好用。” “妈,这是我新画的。” 梁书弗还拿出了一本新的小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全是衣服图案。 第二百零四章 大生意 梁董英的对象终于定下来了,臧金宝正在灶台上炒豆沙做汤团。 她从窗口看见孙秀芹端着一个大汤碗,撇撇嘴,“哼,马屁精。” 最近梁勇家和老三家走的很近,总是暗戳戳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前几天几个小的掉河里了,闹得沸沸扬扬, 真是烦死了。 孙秀芹才不管臧金宝有没有看到她,更不关心她怎么想。 自从得知臧金宝看见陈二狗摸去仓库场,却装作不知道后。孙秀芹已经在心里和她划清界线了。 孙秀芹跨进小院,看到梁书宝正蹲在地上用稻柴杆玩虫子,“小宝,你妈妈在家吗?” 梁书平看到孙秀芹手里端着的粥,咽了咽口水,“伯娘,我妈在里面呢。” 孙秀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白的麦芽糖,“吃糖。” 梁书平扔下柴杆接过糖块就要往嘴里送,忽然想到什么,“谢谢伯娘。” 接着他将糖块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块含在嘴里,拿着另外一块找到刚刚喂完猪的梁书红,“这是伯娘给的,分你一半。” 梁书红愣了一下,没有接。 “你拿啊,我手都举酸了。” 梁书平不满地道。 “哦,谢谢小宝。” 梁书红接过,将麦芽糖边上的碎屑抿掉,虽然就一点碎渣,可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然后消失,仿佛幻觉一样。 真好吃啊。 “我吃了,剩下的你吃。” “我才不要,你自己吃吧。” 梁书平扭开身体,便便扭扭道:“糖吃多了会蛀牙,肉吃多了会长胖,以后你都要帮我吃一半。” 说着他含着糖继续蹲下来玩蚂蚁。 梁书红愣了下,直到手里捏着的糖块粘住了她手指,才发觉小宝说的是真的,她将剩下的糖块放到嘴里。 好甜,不是幻觉。 陈小来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姐弟二人的互动,对着孙秀芹道:“嫂子要是不嫌弃我的手艺,那我就帮着做做试试看。” 孙秀芹本来还心中没底,没想到陈小来竟然一口答应。 “真是太好了!你这手艺要是还说不好,那让别人怎么办?那就这么说定了。” 孙秀芹话才刚说完没两天,几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就找到她家,正是何丹霞姐姐的朋友。 几个人到的时候,梁书弗和孙秀芹正在熨烫刚做好的海蓝色小方格棉袄。 曹玲和朋友看到楼下只是个吃饭的草棚,就上了二楼。 “请问这是梁书弗家吗?” 孙秀芹听到声音,以为是女儿的朋友,让女儿出去看看。 梁书弗带到陌生人,心里有了大概,“我是梁书弗,你们是?” “我叫曹玲,是何丹霞姐姐的朋友,小妹妹,你妈妈在吗?” 梁书弗将人迎进屋子,孙秀芹看到三个俏生生的大姑娘,愣了下。 曹玲看到孙秀芹,双眼一亮,欣喜地道:“阿姨,我们是来找你做衣服。” 孙秀芹连忙起身想,这才知道眼前这几个是从女儿同学那知道自己的。 “你们想做什么样的?衬衫,外套,棉袄还是裤子?” 不待曹玲说话,有人插嘴道。 “曹玲,你真要在这里做衣服?这也太破了吧,一点都不正规,能做出什么好看的衣服。” 黄灿灿看了下屋子,有点嫌弃。 她不是来做衣服的,而是想看看曹玲天天挂嘴上的那个裁缝店什么样子。 她们骑了六七公里地,从镇上的石子路到乡村的泥土路,越来越偏僻,屁股都颠痛了,结果就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村子里的破仓库。 房间里架了个木板子,窗户下一台缝纫机,连小作坊都算不得,能做出什么好看的衣服。 之前曹玲吹得天花乱坠,这下打脸了吧。 “黄灿灿!” 曹玲高声道,“你不做的话可以不说话。” 黄灿灿翻了个白眼,对着一旁留着一头长直发,鹅蛋脸,大杏眼女孩道:“慧慧,我们走吧。” 杜敏慧温柔一笑,“灿灿,玲玲的眼光一向高,她说好肯定错不了。” 接着她又对孙秀芹道歉,“阿姨,灿灿就是性子急,您别把她的话记在心上。” “没关系,我家确实不大。不过我做了十几年的衣服,对手上功夫还是有点自信的。” 孙秀芹不硬不软地回了句。 曹玲瞬间就挺直了腰杆,给黄灿灿一个得意的眼神。 黄灿灿状似恼怒地冷哼一声。 梁书弗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对三人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冲着杜慧敏笑了笑。 杜敏慧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身上,发现她虽然有点瘦有点黑,眼睛也不算大。 但那双微微有点上调的眼睛中神采满满,让人心生好感。 她忍不住回以一笑。 这边曹玲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提出了自己要求,她想要一件和何丹霞一样的衬衫。 “可以,我给你量下尺寸。” 孙秀芹拿起软皮卷尺,给她量起肩宽,胸围,手长,身长。 “做衬衫的白棉布你是自己买了送来还是由我这边出?布料自备的话只要付7块5毛加工费,我这边出的话,按照你的身型来算,大约是十四块钱,定金五块钱。” “孙阿姨,布料的事我不太懂,你帮我买吧。” 说着曹玲就掏出五块钱做定金。 孙秀芹收下,“我手里还有一件外套和一件衬衫改样,你这件十天后来取。” 黄灿灿看曹玲毫不犹豫的付了定金,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反正做出来不好看,破财的有不是她,便按下了话头。 她的视线四处游移,忽然看到桌上平铺的棉袄。 “这是什么衣服?怎么上面这么多小格子?” 她忍不住问。 杜慧敏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走过去一看,然后睁大了眼。 “这是我妈新做的棉袄。” “什么奇怪的款式,”黄灿灿嘀咕,“好好的衣服缝这么多小格子,衣服还这么薄,一点都不保暖。” “我在杂志上看到过类似款,是京市制衣厂的最新款棉服,我们县里还没地方卖这款。不过杂志上是菱形,这款是小方格。” 杜敏慧打断她的话,然后对着孙秀芹问,“这件也是别人定的吗?我可以试试吗?” “我也是看了杂志后打算给自己做一件。现在刚熨烫好,你想试就试吧。” 孙秀芹将衣服递给杜慧敏。 杜慧敏接过,摸了摸上面的针脚,十分严密。领口的裁剪也很贴合脖颈,不会拱起来。 扣上扣子后,两侧的小格子对齐地严丝合缝,没有一点错位。 她越看越喜欢。 “这位姐姐穿了真好看,要是换成杂志上那种菱形格就更合适了。我妈妈因为年龄关系,就把年轻的菱形格改成了小方格。” 梁书弗看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手上却摸了又摸,就在一旁道。 “慧慧,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就是点长,要是再短一些就像是为你定制的。” 曹玲也忍不住开口。 “孙阿姨,我想定做一件这样的,但要和杂志一样菱形纹,还有里料要用和外面一样的布料,价格不是问题。” 杜敏慧财大气粗。 她能看出身上这件衣服的里子用的是次一等的棉布,她不差一点钱,要用就要用好的。 孙秀芹则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她点头,“这布料只有县城有,是今年新款布料。看你的身材,算上布料和棉花,棉袄大约在45块,定金20块,今天定下来的话,15天后可以来取。” “好。” 杜敏慧从口袋里掏出皮夹,从里面拿出两张10元大钞。 黄灿灿目瞪口呆,“慧慧。” 45块啊! 都可以在供销社买一件国营制衣厂的棉袄了! 不过——她看了眼杜慧敏身上的棉袄,确实挺好看的。但那么薄肯定不保暖! 三人离开后,母女两人对视一眼,孙秀芹一把搂住女儿。 “小弗!做完后我们会有60块钱了!去了布料和辅料,最起码能赚30块!” “嗯嗯,妈妈你真棒。之前三件衣服送掉后也有60块,还有两个老师的衣服,你一个月就做了150块钱的衣服。” 梁书弗为母亲感到高兴。 孙秀芹已经开始盘算要再去一次县城了,“我们再去看看布料。” “嗯,白棉布很常见,我去高主任那边问问。” “姓梁的,给我滚出来!你们一家子害人精,我呸!欺负我孤儿寡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两人正说着话,楼下一阵谩骂传来。 第二百零三章 加量 两天的假期转眼过去,又到了上学的时候。 在大课间的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宣布他们学校的合唱节目,在本次县里举行的“迎国庆”活动中,取得了“最佳面貌奖”的好成绩。 这是他们学校首次获得县里文娱活动比赛得奖。 一整天,整个一年级都在讨论这件事。 好多人跑到他们班级来看参加合唱的人。其中领唱的何丹霞更是被好多女生围着让她讲讲当时的情况。 “听说台下坐的是各个学校的校长,还有县里教育部门的领导,你们紧不紧张啊?” “参赛的学校是不是很多?县里的学生怎么样?他们的节目怎么样?” “你们看见县一中的那个曹悦了吗?听说她已经被文工团选中了,初中毕业就直接去文工团了。” 何丹霞和其他人耐心的回应着。 “表演的时候我都不敢往台下看,也不知道来了些什么人,只知道里面黑压压的。” “是啊是啊,我们的节目排在中间,其他学校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还有样板戏的,可精彩了。” “我看见曹悦了,长得和电视上的演员一样,我听她和人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 众人发出阵阵惊呼。 有人问,“我只听过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这个最佳面貌奖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没听过,难道安慰鼓励奖?” “这是指我们合唱队的精神面貌和外在整体形象被评委们认可了。” 何丹霞和大家介绍,“我们下台后,还有县里的文艺馆的人来问我身上的衣服拿买的,还想去采购呢。” “书弗,我和那人说了阿姨的事。她很感兴趣,可惜她们文化馆只能从国营商店采购。她还说阿姨的手艺已经和国营裁缝店的师傅一样好。” 大家听后都看向了梁书弗,“书弗,你妈妈真厉害。” 梁书弗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不过何丹霞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母亲的服装加工肯定要做下去,而且还会越做越大,她们是不是要去办个什么手续。 这方面她不太懂,要去问问内行的人。 等热情的人群终于散开后,何丹霞拉着梁书弗说了一件事。 “书弗,这次我能去县里参加比赛,而我弟弟却一开学却在学校闯了个祸,我爸爸丢了个大脸回家后将他揍了一顿。” 何丹霞说着说着就笑了,不过眼里却含了泪水。 梁书弗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她接过后捏在手里,低低开口。 “我妈拉让我去拦,被我拒绝了,她骂我狠心,说我没有做姐姐的样子,被我直接怼了回去。我说她作为母亲,自己教不好儿子就甩锅给别人,没有做母亲的样子。 她给我反驳的呆住了,然后气得要拿起扫帚抽我。我告诉她要是敢打我一下,我就去和校长说,我被打得不能去参加比赛。 你猜怎么的?她真不敢打我了。” 说到这,何丹霞的眼睛变得极其的亮。 “我学到了一个道理,只要我足够强大了,我爸妈就不敢理所当然牺牲我的利益。 书弗,谢谢你。” 梁书弗握了一下她捏紧的拳头,“你很勇敢。” 何丹霞笑了出来,“嗯,我也觉得。” 接着她神采飞扬道:“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 “就是借我裤子的那个姐姐,她现在已经工作了,国庆时找到我,说想让阿姨帮她做衣服。书弗,你给我个地址,我让她直接去你家找阿姨。” “好,那我给你写张纸条,再画个路线图。” 梁书弗想到之后找她母亲的人越来越多的话,找路也是一个问题,要是家里能装一台电话就好了。 不过这也只是她想想,整个大队里就大队办公室里有一台电话机,就连大队办的几个厂都没有。 她家连个房子都没有,想要装电话是天方夜谭。 不过梦想总归要有,这样才有奋斗的动力。 现在就只能先靠口口相传,把母亲的名气打出去。 再说长江饭店收了梁勇的野鸭蛋后,当天大厨就在徐三德的指导下煮起了茶叶蛋。 第二天开业的时候,大门口的黑板上写了一版面的菜色。 人们第一次看到这种把小黑板摆在门口的架势,都围过来看。 在发现黑板上写的都红烧肉,红烧鱼,洋芋炖鸡,莴笋炒肉片,丝瓜炒蛋等其他国营饭店都有的菜色后,就失去了兴趣。 “价格也差不多。” “就是,新店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还不如去县国营饭店吃饭,至少口味有保障。” “咦?这个茶香野鸭蛋是什么?要一毛二一个,有这钱我都可以吃一碗阳春面了。” “咦?你们闻到香味了吗?这味道是什么?” 徐三德提前培训好的服务员立刻有眼色的介绍,“这是我们店的特色菜茶香野鸭蛋。采用本地野生绿头鸭蛋,营养十分丰富,再加上咱们虞县特头的碧螺春好五种香料焖煮而成。滋味也是回味无穷。” 听着服务员介绍,鼻尖闻着香味,这些人哪还忍得住。 他们本就是附近厂子的工人,画个一毛二尝个鲜还是舍得的。 于是好几个人都点了茶香野鸭蛋,又配了米饭或面条。 新开业的大众饭店生意越来越好。 本来只是经过的人看到里面人头攒动,也被吸引进门,想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特别。 就这样,一会会功夫野鸭蛋就卖光了。 “不好意思,茶香野鸭蛋今天的卖光了。您可以看看其它有没有什么需要,或者明天再来。” 服务员客气的道。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第二天大众饭店的人流不降反升,大家都想尝尝买不到的野鸭蛋。 大厨对徐三德竖起大拇指。 他昨天看大家都爱吃茶香茶叶蛋,还问经理要不要多煮一点。结果经理不让,让大厨将剩下的野鸭蛋分成每天固定个数。 本以为大家会因此而失望,没想到连续几天莫名而来的越来越多。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招待饭店,他们推出的是五香卤野鸭蛋,经过华春维的包装后,卖出了一毛五的价格。 住得起招待所的人,大部分根本不在乎这点钱,所以每天都是卖光光。 华春维摸着下巴,在和第N个客人保证明天增加量后,决定向梁勇多定一些。 现在梁勇每周跑三次县城,两次给医院和县国营饭店送货,一次单独送野鸭蛋。 在第一次送完三百多个野鸭蛋后,招待饭店和他将数量定在了两百五十个一周。 梁勇以后每周要给县里送四百五十个野鸭蛋。 在召开家庭会议后,他决定将野鸭蛋的搜寻工作转包给梁利东和王凯两人。 由于县国营饭店不再需要泥鳅田螺,他就将所有的泥鳅和田螺还有田鸡需求量转给赵凤云,自己专心抓黄鳝。 这样一算总账,不仅省事省力,还比自己动手多赚个十几块钱。 这让孙秀芹再次想起女儿的提议,于是当天端着一碗自己煮的南瓜粥去了梁宝根家。 第二百零二章 苏家的亲戚 苏锦风去开门,看到来人诧异了下。 “启林?佳楠?” 门外是苏拾金的儿子苏启林和女儿苏佳。 “叔,您终于在家了。” “快进来,其芳,看看谁来啦。” 吉其芳迎出来,一看到苏启林和苏佳楠两人,也招呼道:“今天真是赶巧了,兰兰也回来了。” 苏佳楠听到苏兰也在,愣了一下,还不待说什么,就见一个穿着黑色修身西式外套,发尾烫着大卷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惊喜的拉着她的手。 “启林哥,佳楠,好久不见。” 苏启林没想到今天苏兰也在,他看了眼自己妹妹,然后呲出一个牙花子,“呵呵,苏兰也回来看看爸妈啊。” 苏佳楠看着那张依旧白皙细腻的脸,感受到拉着自己手的那片柔软细腻,将心里时候的情绪压下,扯开唇角。 “苏兰姐,好久不见。” 两人被迎进屋,苏启林看到了宋征,预期讨好的道:“几年不见,小征都这么大了,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宋征不太喜欢苏启林,只是淡淡的问了句好,就不再言语。 “小征,这是你启林舅舅和佳楠阿姨,你还记得吗?” 苏兰给儿子介绍,“你叔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带着你,跟着你外公外婆去祭拜,大家都是见过的。” 苏佳楠则扯了下唇角,“小征,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气氛尴尬了一下。 吉秋萍看了眼外甥孙,起身道:“你们午饭还没吃吧,一起吃点。” 苏启林看到桌子那一大饭盒亮油油红嘟嘟的红烧肉后,狠狠咽了下口水。 “那好—” “大伯,伯母,我们已经吃过了。” 苏佳楠悄悄拧了一把自己大哥的胳膊肉,提醒他不要因小失大。 “对对,你们吃,你们吃,我们不饿。” 苏启林连忙跟着点头。 被人盯着,这顿饭注定吃不下去了。 吉秋萍主动收起了饭盒,搪瓷缸,苏兰拉着宋征去里面泡茶,吉其芳则去张罗水果点心。 坐在柔软的布沙发上,苏启林忍不住弹了下屁股,一双手东摸摸西摸摸。 “大伯,这东西可比咱们乡下的木板凳舒服多了。” 苏佳楠忍不住瞪自己大哥,就算他们是有所求,可他这土包子样太丢脸了。 尤其还是在那人面前,她瞥了一眼厨房里的苏兰。 苏锦风倒是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了几声。 “我年纪大了,倒是更喜欢做硬板凳。” 这不是傻么?有福不享让他来啊。 苏启林心中腹诽,脸上则带着讨好的笑:“大伯你还年轻,听我爸说你现在每天早上要跑十公里,比他还要精神。” 说起苏拾金,苏锦风问:“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苏启林突然涨红了脸,眼泪哗啦啦的流。“大伯,我爸得病了,快死了。” 苏锦风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听到动静的吉其芳和苏兰从厨房走出来。 苏兰一脸担忧,“堂叔他怎么?” 吉秋萍看宋征靠在厨房的门框往外看,叹气,“小征,帮姨婆把包里的藕粉,地瓜干,萝卜丝干都拿出来,找罐子密封保存。” 姐夫亲近的亲戚不多,就他叔叔一家。 在她姐姐姐夫出事前,大家也是千好万好。 虽然姐姐姐夫没能给苏拾金一家解决户口安排工作,但能帮的他们都帮了,帮不了的也想办法折衷。 那些年,无论钱,吃的,用的,都没少给,那边一有什么头疼脑热,上学找工作,也都找上门来。 苏拾金经常拖家带口上门来感谢,但在吉秋萍眼中,他们就是来“进货”的。 每次大包小包恨不得将东西全打包走。 姐姐和姐夫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一句不是,可当他们一出事,苏拾金一大家子就不见了。 那时候动荡,她勉强可以理解为他们害怕,甚至后来将十几岁的苏兰送去他们那的时候,她也赞同了。 那时候她的身份也敏感,虽幸运地没下牛棚改造,也差点被打为黑五类,小兰跟着她只会受牵连。 她熬了一年没去看小兰,一边积极为姐姐姐夫运作,一边想尽快把小兰接回来。 吉秋萍还记得当她终于找了靠谱的人带她去看小兰时的情景。 当她坐着拖拉机,又转了牛车,最后徒步走到山脚下那个村子的时候,就见那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外甥女,三十几度的天气下,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土布长袖破衣服,戴着顶破草帽,正汗流浃背的除草。 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本来圆润的鹅蛋脸成了干瘪的葡萄一样。 她就赤着脚,站在泥地里,腿上吸了蚂蟥也不敢哭,因为一哭嘴上就会裂开深深的口子。 虽然后来苏拾金夫妻解释乡下人都这样,小兰也说没有受欺负,可看到躲在屋里吃着瓜的苏启林兄妹,还有苏佳楠头上扎着她捎给小兰的头绳,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将钱和东西捎给苏拾金,而是直接寄给小兰。 也正是那几年,小兰认识了宋卫海。 她在见过宋家那个老太后,实在是不太满意,可小兰说宋卫海对她好,就想和他过过普通小日子。 见外甥女喜欢,宋卫海对她,也不嫌弃姐姐姐夫那时候的身份,且那时候还在动荡,她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是个头,也松动了。 没两年,苏兰跟着宋家小子结婚,又回了城,她就跟着一起到了虞县。 外面的沙发上,年纪一大把的苏启林哭得和个孩子。 “大伯,我爸得的是血吸虫病。之前他肚子越来越大,我还以为是胖了,前几天他老喊着肚子疼,送去医院一看,才知道他得了这个病。” 苏佳楠坐在一旁,瓜子脸上也全是忧色。 “我们带着看了好几个县里医院,医生都说我爸这病是后期了,需要到大城市来做手术,但是我们哪认识大城市的医生,两眼一摸黑去了杭市,折腾了两天也没住到医院。” 说完她哭了起来,“我爸这几天在家里天天喊肚子疼,整夜睡不着觉,除了个肚子,人熬得都干瘦干瘦了。大伯,我和哥哥实在不忍心看他痛苦的样子。 我们知道大伯和伯母都忙,只能趁着国庆假,想来碰碰运气。” “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应该早点打电话给我,启林,佳楠,你们何必这么见外。” “大伯,我爸不让我们麻烦你们。说他当初没照顾好小兰,没脸见你们。” 苏启林哭着说。 苏锦风皱眉,“你爸也是,那时候情况特殊,我和你们伯母都能理解。” 吉其芳给他们递过茶水,“你们也别着急,我国有丰富的血吸虫病治疗经验,等下我去找人问问,尽早安排你们父亲来住院。” “可是——这大城市的医院很贵吧。医院能不能赊账?” 苏启林有点害臊。 “住院费用你们不要担心,有我和你伯母呢,先把人治好了才是要紧事。” “谢谢伯父伯母。” 苏佳楠站起来就要给苏锦风和吉其芳磕头。 看了一出戏的宋征觉得没意思,帮姨婆把东西放好,对着吉秋萍道:“姨婆,你说他们来只是为了给那老头治病?” 吉秋萍将门虚掩一下,压低声音:“你外公外婆这些年很多事情看淡了,唯有亲情和事业一直放在心上。有些事我们不是你外公外婆,不能帮他们做决定。” 宋征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麻烦。到时候被骗了还要安慰。换了我,绝对要让他们知道惹我会有什么后果,让他们后悔来打我的主意。” 吉秋萍低笑着,“所以你是早上八九点的太阳啊,少年人敢爱敢恨,轰轰烈烈,我们都老了,才会瞻前顾后。” “姨婆,既然你觉得我这样好,那为什么看好梁家那个大丫头?她总是——” 宋征想了下,挤出两个字,“什么都忍着,都要成忍者神龟了。” 明明讨厌他,却还要假装和谐。 累不累啊。 吉秋萍听到他难得孩子气的问题,笑了。 “这个啊,可能是眼缘吧。看到小弗和瑶瑶就很开心,看到她们难过就心疼。你以后就是哥哥了,可别欺负她们。” 宋征瞪大眼,他欺负? 他——想到梁书弗那丫头额头上的伤,拉住他自行车后座时的紧张,最后闭上了嘴。 第二百零一章 记你名下 吉秋萍是和苏兰母子一起动身的,几个人简单带了些换洗衣物,在国庆假期第一天清早就离开了虞县。 她们没有动用苏风锦绣的关系找小车来接,而是坐着长途大巴去海市客运站。 大巴换乘公交,颠簸四个小时后,几人终于到了长江新村。 这是海市专门分配后政府工作人员和海市科研机构一些工作人员的住宅,可以说长江新村里的住户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和政府工作人员。 平反后苏锦风回到了海市,是海市人武部的副部长,具有留洋经历的苏其芳进在化工研究所工作。 按照两人的级别,再加上头有心补偿,两人分到了一套位置不错的房子。 不过两人平时都十分忙碌,吉其芳也不喜欢用保姆,长江新村的这套小楼大部分时间都空着。 吉秋萍和苏兰提前联系过这边,从房子外的一个人小角落摸出一把钥匙开门进去。 屋内干干净净,但也冷冷清清。 吉秋萍去厨房,苏兰和宋征两人一个去开窗,一个去拖地。 一个多小时后,苏锦风先回来了。 “爸。” “姐夫。” “外公。” 苏锦风身材高大挺拔,就是有点瘦,头上的短发已经全部发白,一身军装穿在身上显得他十分飒爽。 看到自己的至亲之人,他立刻笑了起来,爽朗的样子一点不见之前苦难的阴影。 “刚来就忙上了?都坐了半天的车怎么也不休息休息。” 他一只手里提着个渔网袋,里面放着三个最大尺寸的铝饭盒,另外一只手里提着个菜篮子,里面是各种蔬菜,肉,鱼,蛋。 “我在食堂打了几份菜回来,中午先凑合一顿,晚上让我好好露一手,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别看苏锦风长得儒雅,这都是后来吉其芳培养的。 甚至“苏锦风”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他的原名叫苏毛蛋。 苏毛蛋出生贫寒,幼时什么活都做过,只在村里地主家的私塾窗下偷听过两个多月,学会了两三百个字。 后来战争爆发,十二岁那年帮地主家放牛,鬼子冲进村里,他吓得往山上跑,一连跑过好几个山头,跑得连草鞋都掉了,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要不是遇到了红军,苏毛蛋就要饿死了。 最后为了活命,稀里糊涂参了军,跟着去打鬼子,又稀里糊涂立了几次功,从班长,排长一路往上升。 一次战役中受伤打中了肚子,在军区医院遇到了留洋回来后瞒着家里来做战地护士的吉其芳。 苏锦风十分喜欢这个温柔又有文化的姑娘。 随着两人的接触,他发现吉其芳除了耐心细心,一点都没有架子。 和他们这些没啥文化的大老粗相处时丝毫没有其他护士那种高他们一截的高傲。 那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和吉其芳之间的家庭差距,勇敢大胆的表白,没想到这个私下有好多爱慕者的吉其芳会同意。 两人一个在前线,一个在后方,经常碰不到面,但因为有着共同的梦想和信念,两人越走越近,最后在组织领导的见证下,两人结为夫妻。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成婚的第二年,他们部队经过一个村庄的时候,已经改名的苏毛蛋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他的父母妹妹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堂弟一家还活着,堂弟还娶妻了。 叔叔看到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拉着他的手说起他不见后,他母亲一下子就垮了身体,没多久父亲就撒手人寰,叔叔收养了年幼的妹妹,可没多久那孩子就得天花也去了。 苏锦风听后也红了眼眶,可惜部队还有任务,他作为连长必须要听从指挥。 走之前他把自己的部队番号给了叔叔一家,并把自己还没来得及交给妻子的半年津贴,一共21块钱全给了叔叔一家。 新中国建立后,苏锦风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并在吉其芳的娘家海市安家落户。 没过多久,苏锦风的叔叔带着一家子也找了过来,他想让苏锦绣风解决下他堂弟苏拾金夫妻的户口问题,让他们也在城里工作。 但苏锦风和吉其方都是正派的人,不会徇私枉法,无法满足苏叔这个要求。 夫妻两人拿出了攒下来的九成钱财,送给了苏叔,并让他们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干他们。 苏叔带着儿子媳妇和孙子苏启林回了乡下,自此便经常来往,直到苏锦风夫妻出事,怕唯一的女儿苏兰受牵连,托给了叔叔一家,然后主动断了几年联系。 苏锦风本就会干各种农活,家务更是手到擒来,下放后为了让妻子吃得好一些,他都能把野菜糊糊做出花开,可谓是手艺相当了得。 他打开三个饭盒,里面装着的分别是红烧萝卜,红烧肉和青椒炒豆干。 “其芳马上回来了,我先去蒸米饭。” “我已经蒸上了米饭和红薯,等下就可以吃了。” 吉秋萍道。 几人正说着话,吉其芳也回来了。 “我回来的很是时候啊,可以吃现成的了。” 吉其芳细长条的身型,虽已年过五十,看上去却十分年轻,像四十出头。姣好的气质让她十分引人瞩目。 可以说苏兰的外貌气质80%肖似其母;两人都是美人。 宋征的模样八成像母亲,神态气质则更似外公,所以虽然不显女相,反倒是英俊逼人。 “妈。” “姥姥。” 吉秋萍上前和老姐姐拥抱,“姐,看到你这精神头我就放心了。” 对于姐姐一把年纪还拼搏在科研事业中,吉秋萍不是不担心,但她知道这是姐姐的梦想,也是她们这代人的责任。 “别担心我,我和你姐夫都好着呢。” 吉其芳拉着妹妹的手,满脸的笑意。 她这妹妹啊,平日看着稳重,但一到她面前还和孩子一样。 她又看向女儿和外孙,连连点头。 “小征这个头又长了?哎呦,这身军绿色仿军装穿着可神气了,快来让我看看。” 她朝着宋征招手。 在外傲气的不行的宋征乖乖走到外婆身旁,和一只大狼狗一样任由她拉着看。 “妈,还有我呢。” 苏兰也挤上去,将儿子挤到一旁。 “没忘记呢。我家兰兰越来越年轻漂亮了,这衣服也好看得紧。” 吉其芳从不厚此薄彼。对女儿和外孙一视同仁。 “好了,快坐下,我也带了食堂的菜回来,大家边吃边聊。” 她从手提布袋里拿出一个搪瓷缸,里面是还有热气的油渣炒青菜。 一家人围坐在方桌上,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和粉糯香甜的红薯。 “这红薯好吃,没那么干巴,还特别甜。” 吉其芳吃了口蒸地瓜后道。 吉秋萍忽然放下了筷子,“姐,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下。” “哦?” 吉其芳也放下了筷子,苏锦风,苏兰和宋征纷纷停下吃饭的动作。 “我认了两个干孙女。是我们县河口村的两个女孩,父母都是好人,两个孩子更是没得挑。” “挺好的,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认认。” 吉其芳又拿起了筷子,“你们也吃,别停。” “姐?” 吉秋萍不确定,这是认可了? “你又不是五岁小孩,小时候家道中落,前些年我和你姐夫进去后也受了牵连。这些都没将你打倒,还越活越好,你的决定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吉其芳语气不疾不徐,“早些年我想着有小征,你也不算孤单,现在又有两个孙女,我为你开心还来不及。以后我好要羡慕你有两个贴心的孙女呢。对了,你们过礼了没?” “还没,打算下周末班,先提前和你说下。” 苏兰连忙道,“妈,小弗和瑶瑶特别好,我都喜欢的不行,咱们家也算儿孙满堂了。” 吉其芳嗔她一眼,“我才没生气。” 她转头对妹妹说,“咱们这一支只剩你和我,其他人不是散就是在外面。也没有什么虚礼可讲,不过妈妈去世前最放不下你,等今年过年将她们的名字记在你名下,邀请她们一起来海市,也告慰咱们爸妈。” 苏锦风安静的听着,接着就道:“恭喜秋萍了,晚上姐夫好好露一手提前庆祝下。” 正吃着饭,门外有人敲门了。 第二百章 梁有生的朋友 国庆两天假期,镇高中只放一天,不过梁有生借口家里有事和学校请了假;又和家里捎信说要在学校学习,没有回家。 他现在一共有五块钱,今天全部揣在身上打算请人吃饭看电影。 “梁大哥,我得回去了。” “玉娟,怎么忽然就回去了?时间还早呢。” 梁有生见人要走,急得就想去抓人。 李玉娟往旁边一避,“梁大哥,我妈不让我在外面待太久,她等下还要送我去文化宫学琴。” 梁有生这才讪讪收回手,“哦,这样啊。自从你哥去了大学后,我好久没见你—他了。本想趁这次放假了,能和你多待一会。不过学业为重,你去吧。” 白嫩斯文的青年腼腆羞涩,文质彬彬,有着浓浓的书卷气。 此刻他微微垂着眼,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语气中恰到好处的带着点遗憾。 光看梁有生的外表,十分具有欺骗性。要是换之前,李玉娟肯定要不好意思地再留一会了。 不过她有一个很精明的母亲,自从得知女儿和外甥复读时的一个同学走得近后,就对女儿耳提面命。 一开始李玉娟还不以为然,可随着梁有生又连续两次落榜后,脑子也渐渐清醒了,梁有生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有才华。 不过到底她到底还是念着梁有生两年的友谊,所以在他几次约她单独出去的时候没有拒绝。 可连着根梁有生出去了几次后,李玉娟就觉得有点变扭。 梁大哥怎么好像并不着高考的样子?和她说的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梁大哥,那我先走了。” 这时,一辆自行车从他身旁经过。 梁勇? 梁有生愣怔了下。他怎么来县城了?车上还放了两个大篮子? 李玉娟见梁有生没反应,赶紧跑了。 等梁有生回过神来,发现李玉娟人已经走远了,他再追上去和他人设不符,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李玉娟的父母都在县城的机关单位上班,家里不仅条件好,还很有关系。 他和李玉娟的表哥是复读时的同学,经过打探后知道他能复读是姨妈给找的关系。 他的姨妈也就是李玉娟的母亲,在县卫生局的一个干事,他的姨父是县商务局的一个科长,而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女李玉娟。 从那以后,梁有生就寻找各种机会,接近李玉娟,从而搭上李家的关系。 去年马胜文已经考上了中专,去了南市读书。自那以后,他就对李玉娟展开了自认为彬彬有礼的追求。 之前他明明察觉李玉娟也不是对他没意思的,甚至还主动买了书送给他,知道他一整个暑假都在努力攒复读学费后,还给他粮票和钱。 自然,钱他肯定不收的,“勉强”收下了粮票。 收下粮票的时候他还说要“做一段时间短工,就把欠着的粮票还给她”的话。 这样才能维持他清贫却高洁的形象。 这次他约李玉娟出来,用的是还粮票的借口,主要目的是为了展现自己囊中羞涩的一面,以便引起李玉娟的心疼,放长线钓大鱼。 可是李玉娟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明显先不在焉,现在还跑了。 刚刚他还把粮票给了李玉娟,那是他接下来一个月的口粮。 梁有生捏着仅剩下的几块钱,觉得今天亏大了。 他板着张脸往车站走去,一个人喊住了他。 “梁大哥。” 梁有生回头,就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穿了件土黄衣服是女生站在街口。 “许丽萍?” 他不确定的开口。 有几次他来县里找张玉娟的时候,都看到了这个女生。 那时候他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张玉娟的身上,根本没怎么注意这个一看条件也不好的女生,所以两人只是点头认识的关系。 “是我,梁大哥,你今天怎么来县城了?” 梁有生疏离地道:“我去书店翻翻复习资料。” 许丽萍听后,立刻道:“刚好我也要去书店看书,既然顺路,我们就一起走吧。” 梁有生本来想要拒绝,他那只是托辞而已,可转念一想,许丽萍和张玉娟是同班同学,说不定可以打听些消息,便点头。 许丽萍欢快的走了几步,接着又压了压情绪,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对梁有生笑。 “不好意思,高二学习太紧张了,我难得有机会放松下,一时有些激动。” 梁有生温润一笑,摇头表示没事。 他怎么会拆穿小姑娘的心思呢? 可惜了,许丽萍家里父亲是返城知青,母亲不仅跟着丈夫进城的农民,还是个外地人,比他们这的乡下老娘们还要泼辣。 她父亲现在就是个临时工,母亲没工作,家里还有哥哥弟弟妹妹,一家6口人,和许父弟弟一家4口,加上两个老的共12口人,挤在许家五十个平方不到的破屋里。 许丽萍这种家庭,空有城市户口,梁有生觉得还不如镇上的女孩子。 梁勇踩着自行车回到仓库场,梁书弗正在将白果干收起来,见到父亲回来,她笑着问 “爸,看来今天很顺利。” 梁勇只会笑,还用刚刚得的猪肉票买二两猪肉。 “今天晚上吃肉,我来做洋芋头烧猪肉。” 梁书瑶开心的跺脚,从灶台旁的竹筐里里掏出好几颗小小圆圆的洋山芋,“我来帮忙。” 等土豆和肉一起焖上,正在给新款棉袄打样的孙秀芹从二楼下来。 “妈,眼睛酸不酸?” 梁书弗将一块浸泡在沸水中的毛巾快速捞起拧干,“快敷敷眼。” 孙秀芹接过,按在眼睛上,“嗯,舒服多了。” 最近她只要一有空就赶制衣服,现在除了薛之秋的那件衣服外,其他几件基本做好了,只等着上锁扣,修线头和熨烫了。 这些在晚上的15瓦灯光下也可以做,她就趁着天光还亮的时候研究起新棉袄的版型。 裁剪之前要根据款式画图,并在图上标注出尺寸和比例,接着按照图纸在硬纸板上将衣服的每个部分都分解出来。 这些工作是梁书弗和孙秀芹两人合作的,接下来将纸样铺在布料上的裁剪则是由孙秀芹一个人完成。 “前后片、袖子、领子大致都裁好了,还剩下里子没裁。等下吃完饭再去弄弄,估计天黑前能全部裁出来。” “那我和瑶瑶去挑一下棉花。” 王婶子娘家那边送来了三十多斤棉花,已经大致去处了叶子、枝条、棉铃等杂质,不过还残留一些棉籽和碎叶子。这些杂质必须全部去干净,再晒蓬松就可以填充棉被和衣物了。 整个国庆假期,梁家忙得热火朝天,在海市西南角的长江新村内一栋独立小楼房内,吉秀萍和苏兰他们正在等着苏锦风和吉其芳回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签下一份合同 “前面的女同志,同志,等等。” 一个高高瘦瘦十分斯文的老大爷追着跑来。 “老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孙秀芹停下脚步。 徐三德上前几步,“同志,那鸭蛋是你们自己捡的吗?我也想换一点。” “不好意思,刚刚已经换完了。” 孙秀芹摆手。 徐三德并不放弃,他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商务局下饮食服务公司的徐三德,国庆后就要调去咱们县新开的大众饭店当经理,我觉得你们的野鸭蛋很有特色,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你看中野鸭蛋了?” 孙秀芹没想到天上还能掉这种好事。 “是的,我觉得你们的野鸭蛋很不错。刚刚听你们和人淘换的价格,在四分到五分钱一个,这价格也合适。我们饭店是新开的,商务局特批我们可以自由选择供货商。” 梁书弗已经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老伯伯,大众饭店是我们县国营饭店改革的试点单位吗?” 徐三德没想到这个乡下小女娃一言就点出来关键。 “是。所以我说和你们合作是十分真诚的,你们也不用担心会有后顾之忧。” “老伯伯,您想怎么合作?” 梁书弗本来就想再扩展下合作方,现在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我们饭店的诉求很简单,就是想要一些物美价廉,别的饭店没有的食材。我觉得你们的野鸭蛋很适合,想让你们给我们饭店专用野鸭蛋。” 徐三德道。 梁书弗一听,就摇头,“老伯伯,不瞒您说,其实我们家目前正在给县医院食堂和县国营饭店供泥货,而刚刚的野鸭蛋,也在今天和招待饭店的华经理定下了一周一百五十颗的订单。” 徐三德张大嘴,他这什么运气? 好不容易相中的人竟然被捷足先登了。 “招待饭店,他们从没做过野鸭蛋的菜啊。” “嗯,不过经过我的推荐,他们之后大概会出五香卤野鸭蛋和红烧野鸭蛋吧。” 梁书弗道。 徐三德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和他想的不一样,于是换了一种说法。 “几位同志,既然你们有和国营饭店合作的经验,那真是太好了。我想每周和你们定两百个野鸭蛋。” 这样一周要三百五十个蛋,这么多蛋不知道能不能捡到。 孙秀芹与丈夫对视一眼,最后看向大女儿。 梁书弗心里转了一圈数量,又将整个大队的水域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道:“老伯伯,我们能去你们饭店看下吗?” 徐三德立刻道:“欢迎欢迎,我们饭店在工人区,离这里不远,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到。” 孙秀芹与梁勇又骑上自行车,跟在他后面到了饭店。 饭店门头很新,能闻到新刷的白水和油漆味。 店的面积不大,里面摆了七八张桌子;靠右手边的白墙上挂着水牌,水牌之上空白一片,没有菜名和定价。 左侧有一洞口,饭菜即由此传出。 此刻饭店里面只有两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两人兼是清中年妇女,正在擦拭桌椅。 看到徐三德后齐刷刷喊经理。 徐三德让她们继续忙,带这梁家几人到了侧边的厨房。 “你们以后可以把野鸭蛋送到这里。” 看着这么小的饭店,梁书弗忍不住开口询问,“老伯伯,野鸭蛋不是普通鸡蛋鸭蛋,有些人吃不惯那味。你打算怎么卖野鸭蛋啊?” 徐三德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饭店马上要开业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内人是隔壁省人,她们那流传一种蛋的做法,用茶叶和蛋一起煮,煮出来的蛋别有风味。” 梁书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做法,茶叶耶!那可以茶叶耶! 陈老公公每次泡茶,都只舍得在茶缸子里放一点点的碎沫子,县城的饭店竟然要用茶叶煮蛋。 “茶叶多贵,那煮蛋得卖多少钱一个啊?” 梁勇率先惊讶地喊出来。 徐三德摆手,“我们这叫大众饭店,价格不会太贵,薄利多销。” 梁家人也不是没眼色的,见他不欲多言,也不会追着问。 “老伯伯,您要和我们定的话,我有个要求。” 梁书弗道。 “什么要求,你说说看。” “若是您不想再买我们的野鸭蛋,最起码提前一周告知我们,若做不到的话就需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梁书弗能想到这点还多亏了韩坤。 对他们来说国营饭店是大客户,但她不想成为随意可以抛弃的合作对象。 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她情愿不合作。 促使她下定决心的恰好是这家大众饭店。 这让她看到了上层对未来发展的思路,坚定了她们家要走的道路。 徐三德还以为她会提什么要求,听后“哈哈”笑了出来。 “小同志,你这想法很好。正好我也有这个意思,我们签订个采购合同吧,这也是我们饭店改革的一项内容。咱们把物品数量,标准,价格和其他一些责任权利都划分清楚,办起事来就可以敞开拳脚干。” “我们店后天开业,明天你能先送一次野鸭蛋过来吗?明天送野鸭蛋来的时候,顺便把采购合同签下。” 两百个野鸭蛋明天就要送来,时间有点紧,但能拒绝吗? 开门第一炮,必须打响。 这是对方给的考验,也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可以。” 在妻子女儿鼓励的眼神下,梁勇点头应下。 “老伯伯,我们最晚什么时候送来。” 梁书弗问。 “茶叶蛋要焖一个晚上才入味,最晚明天下午三点之前要送来。” “行,那我们一定尽早送来,不耽误饭店您的安排。” 几人从大众饭店出来,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大大小小的工厂,孙秀芹捏了捏拳头。 “小弗,这里这么多人,大众饭店的生意会不会越来越好?我们的野鸭蛋会不会越卖越多?” 梁书弗点点头又摇摇头。 “妈,大众饭店肯定能发展的越来越好,客人一多,野鸭蛋需求量也会同步增加。不过能卖多少不好说,口味和价格还是问题。不过这些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这门生意拿稳了。光靠咱们大队那三个河滩里的野鸭蛋可不够,我们得提早考虑其他渠道。” 梁勇狂点头,“没错没错,我打算去去隔壁大队转转,看看有没有野鸭待着的河滩。” “爸,众人拾柴火焰高。接下来黄鳝泥鳅都要慢慢下市,我们还有舅舅舅妈两个帮手,等以后需求量上来了,我们忙不过来,还可以请王大眼和利东哥他们帮忙。” 梁勇连连点头,“嗯嗯,是这个道理。” 几人一看天色,也来不及逛街了,直奔了张记药铺,扑了个空;又去了纪师傅的裁缝店,也扑了个空。 “今天国庆,他们可能都休息了。” 梁勇拍了下自己脑门。 梁书弗看着一片暗沉沉,略显破败的小裁缝店,总觉得好像事情不对。 但整条巷子空荡荡,她也找不到人问。只能和父母一起回家。 第二日中午,梁勇在大篮子里铺上了厚厚的空稻壳减震,顺利的将野鸭蛋,都运到了大众饭店。 “多了5个?” 清点完后,徐三德还以为是他们数错了。 梁勇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下汗,憨厚一笑,“我们怕磕碰碎了,就多放了几个。幸好一个都没破,这5个就当添头了。” 对梁勇的细心,徐三德有点哑然,如果是国营农场的话,他们才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们送出来多少就按多少个算,损耗都是他们饭店承担。 说起来就一句话,物资紧张。 徐三德马上道:“是我考虑欠妥,以后要是运送过程中有破损,也不算你们失约,直接按实际个数结算就行。” “谢谢徐经理。” 梁勇感激的不行。 半小时后,双方签订了一份协议,作为送货人都梁勇在纸张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有种做梦的感觉。 有了这张纸,他不用弯腰点头讨好人家,只要他拿过来的东西符合标准,人家就不能拒收。 这就是“平等合作”吗? 他一手兜着钱,一手兜着这份能生钱的纸,走起路来整个人都挺拔了不少。 当他骑着自行车神采飞扬的时候,看到了正和一个女同志举止亲密的人。 有生? 第一百九十八章 换蛋 今天是国庆第一天假期,县城里张灯结彩,贴满了红底黑字的热血标语,到处都是高喊着祖国生日快乐的声音。 看着热闹的街道,梁书弗的心情也飞扬起来。 度过了那个阴沉年代,这个新时代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妈,干奶奶和苏阿姨她们都去海市不在家,我们也逛一逛再回去吧,回去之前去看看纪师傅,感谢他之前给我们的指导。” 梁书弗看着眼珠子粘在各处不够看的妹妹,提出了这个请求。 孙秀芹本想国庆后去谢纪师傅,听女儿这么说,觉得来都来了,就去看望下,毕竟礼多人不怪, 于是她点头,“前两次来县城都没机会好好看下,这县城变化可真大,你们姐妹长这么大都没来县城玩过,今天干脆痛快地逛一逛,看中什么妈妈爸爸就给你们买。” 虽然今天已经用了小十来块钱,可孙秀芹心里并不慌。 先不说家里还有一张存单,就是已经订出去的衣服也能赚几十块;今天小弗还把野鸭蛋成功推销出去了。本来她还惋惜下个月天冷了黄鳝生意没了,这下刚好接上。 虽然野鸭蛋赚头不如黄鳝泥鳅,可每周一百多个也能卖个六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 野鸭蛋一年四季都有,要是这生意做得好,就相当于多了一个稳定进项。 她怎么能不高兴! 她家的日子真的越来越好了。 梁勇对妻子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之前家里的钱都是给母亲的,他们分家后家里赚的钱就不都给秀芹。 他亏钱了妻子女儿这么多年,现在总算可以弥补一下,所以家里的钱秀芹要怎么用就怎么用,他没有任何意见和想法。 “秀芹,刚好饭点了,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踩了半天自行车,秀芹肯定饿了;还有两个女儿一早跟着他们奔波,也要坐下来休息下。 “嗯,小弗,瑶瑶,你们想吃什么?” “妈妈,我能吃阳春面吗。” 梁书瑶道。 阳春面最便宜,加了粮票八分钱一碗,挖一勺子熬好的猪油放进去,再撒一些碧绿的大蒜叶,香得能让人把舌头给吞了。 她吃过姐姐带去医院的那份泡烂了的阳春面,到现在一直念念不忘。 孙秀芹也想到了自己住院时候的那碗面,看着小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心酸。 “怎么不能?一碗阳春面怎么够,必须要加上一个煎得油亮的荷包蛋。” “妈,我们去那个摊子上吃吧。上次我和父亲去过一次,便宜又好吃。” “瑶瑶,我们吃馄饨好不好?” 梁书弗指着馄饨摊道。 “阿姨,来四碗大馄饨。” 煮馄饨的大妈应了一声。然后认出了她。 “小姑娘,又来县城了?喲,这是妈妈和你妹妹吧,你们长得可真像。” 大妈一边下馄饨一边唠嗑。 “是啊阿姨,这不国庆了吗?我们来县城办点事,一到饭点我就想起上次在你这吃的馄饨,吃了后嘴巴香一天,所以就央着我爸妈带我们姐妹再来吃一次。” 卖馄饨的大妈何时听到过这么热烈的赞美,笑得合不拢嘴,“不是我自夸,这包馄饨手艺可是传自我外婆,她以前在大户人家干过这个。” “难怪这么好吃,原来之前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吃到,今天我们真是有口福了。否则等过段时间,阿姨你开店后我们就是想吃都挤不进店里。” 听到这话,刚刚下完四十个大馄饨的大妈又抓了五个下到锅子里。 “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会说话,大妈给你送半碗馄饨,下次再来吃啊。” “谢谢大妈,这是我们自己捡得野鸭蛋,您回去尝尝。” 梁书弗从篮子里抓出四个灰青色的鸭蛋道。 对于女儿的行为,孙秀芹从不干涉,任由发挥。 馄饨大妈乐呵呵的接受了。 给出去半碗馄饨后她微微有些心疼,但人家小姑娘十分会来事,四个鸭蛋也要一毛多呢。 不过野鸭蛋?那是啥? 她也问出了疑惑。 “野鸭蛋是我们这特有的长江绿头鸭的蛋。野鸭吃得都是湖里的小鱼小虾,所以产的蛋也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矿物质,可营养了。野鸭蛋性凉,可以清肺祛热,还能美容养颜。” 卖馄饨的大妈听得一愣一愣,馄饨摊上的其他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连梁勇孙秀芹也是一愣一愣的。 野鸭蛋这么好? “野鸭蛋这么好?我怎么没听过。” 一个穿着整洁的灰蓝色衣服的短发妇女好奇的问。 “这个我知道。” 又一位戴着眼镜,夹着一个公文包的中年男人道,“绿头鸭的鸭蛋不仅富含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还具有十几种氨基酸,可以清血管,降血脂,预防中老年的心血管疾病。” 见大家呆傻地看着他,杨博文推了推眼镜,“我是南市农业大学的老师,对我省的特色动植物做过专门的研究。” 一听是大学老师,大家都投去憧憬的目光,对他的话更是信心不疑。 馄饨大妈闻言,把那四个鸭蛋往自己篮子里放了放,生怕不小心磕碎了。 梁书弗看向那个中年人,对他笑了笑。 对方愣了一下,放下筷子站起身,礼貌地回了一笑。 馄饨上桌,一家四口吃得唇舌生香。 忽然有人走过来,压低声音问:“同志,请问这野鸭蛋换吗?” “啊?” 孙秀芹呆了下。 对方以为她不愿意,连忙道:“我这里有布料,能不能换。” 听到有布票,梁书弗眼睛一亮,“阿姨,可以换的。” 现在的社会风气虽然开放,却也没开放到可以当街叫卖东西,况且不远处就是供销社。 但不用钱,用票换就没关系了。 “阿姨,两寸布换3个蛋,半尺换8个。” 那个阿姨一听这价格,忙不迭点头。 “换,换,我要8个。” 她和丈夫都是工人,每个月一共能发四尺六寸的布票,拿出半尺票毫无压力。 见有人用布料换了8个野鸭蛋,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同志,我这里有肉票,可以换你的野鸭蛋吗?” 又有一人凑过来。 梁书弗点点头,“一两肉票2个野鸭蛋,半斤肉票换10个再送1个。” “那我要换3两肉票!” 有了人带头,不到一碗馄饨的时候,20多个馄饨全换光了。 本来还在观望的人此刻都后悔了,自己怎么就没有快一步呢。 孙秀芹手里捏着半尺布票,三两肉票和两块香皂,一斤粮票和三两糖票。 几个人吃完馄饨,带着几张票证,刚刚走出馄饨摊十几米,一人追了上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买布 看着手里的那二十来个野鸭蛋,孙秀芹叹气,“早知道这些刚刚一起给招待饭店好了,还能赚个一块钱。” 梁书弗看着母亲心疼的样子,安慰道:“来之前您不是还说卖不掉自己吃吗?现在能卖掉一半还接到了生意,不是已经比预想的要好多了吗?” 孙秀芹一想也对,这做人不能贪心,要懂得知足常乐。 “既然这样,这些蛋我们自己吃点,剩余的下周给招待饭店送去。” 孙秀芹道,“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有次肚子饿,和你们舅舅好不容易捡了两个野鸭蛋,直接用芦苇煨熟了吃。” 听到母亲这么说,梁书瑶好奇得睁大眼,“妈妈,好吃吗?” 盛夏和初秋的滩涂太危险,蛇虫遍布,而且梁家没有木菱桶,梁书弗姐妹还是第一次去滩涂捡野鸭蛋。 “那滋味可鲜美了,也就现在人不饿肚子,才嫌弃野鸭蛋腥。早个十几年大家都抢着去捡野鸭蛋。” 孙秀芹感慨,这日子到底是越来越好过了,她们家落后大家太多了。 现在村里人基本家家养鸡鸭,除了自家吃外还能将余下的换钱,根本犯不着特意费时间跑去河心捡野鸭蛋。 就是菜菱角时,顺手掏几个尝个野鸭蛋当稀奇。 梁书瑶听得眼睛亮晶晶,想到煨野鸭蛋,红烧野鸭蛋,卤野鸭蛋,小姑娘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妈妈,我要吃要吃。” 梁书瑶举手,那急切的样子惹得大家发笑。刚刚不快的气氛一扫而空。 “走,去供销社买东西。” 孙秀芹大手一挥,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往县供销社奔跑去。 到那边的时候刚好过了最忙的时候,店里的好几个柜台前虽然有人却没有排队。 周玲在她们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她们了,她送走一个客户后,请隔壁的人帮着照看一下柜台,就迎了上来。 “小弗,梁同志你们今天怎么来了?” “周姐姐。” 梁书弗见到人,立刻打招呼,“我和家人是来买布的。” “那你们有看中吗?” “面料相中了,但没有我想要颜色。” 周玲立刻压低声音,“你说说看,柜台的不是最全的,仓库里还有。” 梁书弗说明来意,周玲仔细听着,然后笑了。 “我好像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布了。我来拿给你们看看。” 说着,周玲先是和卖布柜台的大姐说了下,然后自己去了后面,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卖布柜台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卷发时髦售货员忙完手里的客人,就和她们攀谈起来。 “大姐,买布做衣服啊?” 孙秀芹笑笑,“天冷了,想做件棉袄。” “是自己做还是请人做啊?请人的话还不如买现成的,我们供销社里新到了不少棉衣。” “我自己做,家里刚好有点新棉花,扯块布做件棉袄。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手里的钱都是要年底才见分晓,平时能省一分是一分,还是你们城里供人好,每个月都有工资。” 李蓓蕾听后心里十分熨贴,这小周家的亲戚还挺懂事的,她也愿意和这样的人多唠上几句。 “大姐,我真羡慕你们这种会做衣服的人,平日里有个缝缝补补自己就行,都不用出钱找裁缝。” 她话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乡下人估计就只是瞎缝缝,也不将就款式剪裁。 “姐姐,您有什么要缝补的吗?我妈不仅会做衣服,缝补和改衣服的手艺可厉害了,就连我们镇的中学老师也来找我妈改衣服。” 梁书弗忽然开口道。 李蓓蕾愣了下,还是不太相信,“是吗?” “是啊,您瞧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我妈用她的旧衣服改的。” 梁书弗今天穿的就是那件被好些女同学看了又看的衣服。 李蓓蕾愣了下,她还以为这是老裁缝做的呢。 正在这时候,周玲拿着布快步走出来,“孙姐,你要的是这种吗?” “对!就是这颜色。”孙秀芹激动地接过。 她今天是来买布的,就是杂志上那款衣服的蓝色布料,比现在常见的深蓝斜纹棉布颜色稍浅,看上去更洋气。 刚才一进门,她扫了一眼布料柜台,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刚想换一家,就被女儿拉住了。 女儿说这里是全县最大的供销社了,这里没有其他地方更难买到。 正当她想问怎么办的时候,没想到女儿还和这里的销售员认识,人家还特意去给她找布。 “大姐,你可真有眼光,那是我们新到的布,还没来得及出样呢。” 李蓓蕾一看道周玲手里的布料,就夸了句。 被时髦的县供销社售货员夸赞,孙秀芹的脸都红了,“我也是刚在杂志上看到这个颜色,就想用来做冬天的棉袄。请问这棉布怎么卖啊?” “大姐,这棉布是新款,带布票的话六毛二分一尺,不带票的话要一块一尺。” 孙秀芹一听价格,觉得有点贵,她手里有一点布料,但是不多,想攒着过年的时候买些呢料给两个女儿做两件呢外套。 呢料这种紧俏商品必须要有布票才买得到,想到这,她一咬牙,“那就不带票来个五尺这种布,再来个四尺普通棉布,也要深蓝色的。” 按照老式的棉袄做法,将布料缝成桶状,再往里面填棉花。 这种方法十分耗费布料,孙秀芹打算用类似颜色的单棉布裁剪成片,做成里子。 李蓓蕾量好尺寸,用大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将布裁下,卷好后开票。 “蓝色丝光棉布五尺5块钱,深蓝细棉布四尺2.52元,一共7.52元。” 拿着票付了钱后,孙秀芹将新买到的两块布包在自己带来的灰黄色麻布里面,又买了些纽扣,缝纫线等,又花了1块多钱。 几人和周玲感谢后就要出门,李蓓蕾忽然道:“大姐,你这棉袄做好后要是有空,带来给我看看行不?” 孙秀芹一滞,还是梁师傅机灵。 “好的姐姐,等妈做好了,我们再来县城一定带过来给您看看。” 等人走后,李蓓蕾还问周玲,“小周,你这远亲做衣服多少年了啊?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周玲愣了下,然后道:“孙姐做了好多年了,她家女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我听说前段时间她还帮我们县机关大院那里的人做衣服了呢。” 这些事自然是梁书弗说的。 她逮着机会见到人就要宣传,更多的人知道,才可能带来更多的生意。 李蓓蕾一听,惊道:“这么厉害?那价格你知道吗?” “我想想啊,好像一件秋衣外套20块,是哔叽布的;棉布的好像还要便宜两三块。” 李蓓蕾一拍大腿,便宜啊! 等下次孙大姐做了棉袄带过来,要是模样不错的话,她肯定要买一件。 第一百九十六章 被赶 华春维皱眉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梁家人,发现小姑娘的父母都没有急着答应下来,而是将主动权交给了小姑娘。 他诧异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一个家庭总有一个掌舵人,一般来说是家里的男人,就算不是父亲也是长辈。 而梁家的掌舵人却是梁书弗,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 这话讲出去,会被其他人笑掉大牙,可梁勇和孙秀芹却并不觉得丢脸。 女儿不仅能干,还聪明有文化。他们不懂就听懂得的人,总比瞎指挥来得强。 华春维没想到梁家父母这么开明,对这个农村家庭也有了更多的好感。 俗话说的好,听人劝,吃饱饭。 梁家父母跟着这么聪明通透的女儿走,何愁以后过不上好日子。 想到这,华春维也没有再压价了。 刚刚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算好这野鸭蛋怎么做怎么卖,四分五厘一个鸭蛋,他有信心能卖到一毛多一个! “行,既然你是汪经理介绍的,我也就也给个爽快。就按你说的四分五厘一个算。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野鸭蛋的个头不能小,否则我不收。” “您放心,我们给汪经理供货两个月期间,从来没有出过一次货物质量问题。我们虽是农民,但也有一颗为国家做贡献的心,绝对不会做影响群众团结的事。” 梁书弗铿锵有力的回答。 “好!” 华春维再次感慨,“说的好。等下我带你去采购那把篮子里的野鸭蛋数下,先把今天的钱结算下。” “谢谢华经理。” 从招待宾馆出来,孙秀芹的手里就多了用24个野鸭蛋换来的1.08元。 一个野鸭蛋能卖四分五厘,这简直是她一个小时之前不敢想的事。 “小弗,接下来我们去迎宾饭店?” “嗯,万事开头难,现在有了招待饭店这个先例,迎宾饭店那边洽谈起来会简单一些。” 结果她们到了迎宾饭店却吃了个闭门羹。 才上午,迎宾饭店已经有客人上门。 “您好,我叫梁勇,是县国营饭店汪经理介绍来的,我们想找下你们经理,能请您帮忙传达下吗?” 梁勇如法炮制的上前,找一个看上去不忙的人搭话。 肖丰收检查了货后,刚准备核对单据,就见一户农村人走来和他搭话。 在听到“梁勇”两个字后,他挑了下眉。 “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想看看贵店有没有兴趣收野鸭蛋,我带了些新鲜野鸭蛋,想给你们经理看下。” 梁勇说明了来意。 “我们不收野鸭蛋,你们回去吧。” 肖丰收瞥了一眼他们提着的篮子,挥挥手道。 “这位同志,我们刚刚去了招待饭店,那边已经答应每周和我们收野鸭蛋了。您能让我们见下经理,和他详谈下吗?” 梁勇不放弃。 听到招待饭店要问他们收野鸭蛋,肖丰鄙视的冷哼一声,“现在的农村人也不老实啊,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怎么不说县国营饭店问你们收野鸭蛋?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们经理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快走,别杵在这影响我们做生意。” 说着他还要动手推人。 “你是谁?你能代表你们经理做决定吗?” 梁书弗从斜里插处一句话。 肖丰收看到小丫头,就知道这是那个韩坤嘴里那个油嘴滑舌,诡计多端的刁钻丫头。 “我是这个饭店的采购,我说不要你们的野鸭蛋就不要。泥鳅田螺这种肮脏东西,都敢往饭店送,真是不要脸。你们少在这胡搅蛮缠,赶紧走。”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梁勇觉得他说话太气人,撸起袖子就要和他评理。 “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手吗?你动一下试试,我马上喊公安把你们带走。” 肖丰收有恃无恐。 “爸,我们走吧。” 梁书弗拉了下父亲。 “小弗,就这么算了?” 没有见到经理,他不甘心。 要是这里也能和他们定野鸭蛋,就算一周只要一百个,那也能赚4块钱。 梁书弗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大勇,我们走。” 见女儿坚决,孙秀芹也拉了下丈夫。 “爸爸,我们不卖给他,以后让他们后悔,求着我们卖。” 梁书瑶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发怒。 肖丰收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 真是土包子,没见识,什么话都敢说,笑死个人了。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肖丰收不屑地撇撇嘴。 “土包子。” 出了门后,梁勇还是觉得这事憋屈。 “难道汪经理的名字在这里不管用?” “不是不管用,而是那人有心刁难。刚刚他提到了泥鳅田螺,我猜测他和韩坤认识。” 梁书弗说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又是韩坤!” 想到今天的那些三十多斤泥鳅田螺,也要几块钱呢,还有家里晒得白果,梁勇的心就滴血。 “我们回去和你理论!” 他说着就要返回去。 “爸,现在店里已经营业了,你要是进去和人家产生冲突,影响不好,甚至还会让汪经理难做。” 梁书弗不赞成。 “那就仍由那个小人使绊子?” 听到可能又是韩坤搞得鬼,孙秀芹也怒了。 “那人也讨不到好处。我们已经自报过家门,店里又不是只有那人一个员工,其他人也会听到我们是汪经理介绍过来的。总归会有人将事情说给迎宾饭店的经理听。那人就算勉强解释了过去。迎宾饭店的经理还是会对他有点意见。” 梁书弗料得没错,她们几人前脚刚走,周天全就从里面出来。 “刚刚有人来找我吗?” 肖丰收正为赶走那些不长眼的乡下人而得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面不改色的撒谎,“没有,周经理,您有什么指示吗?” “到现在都没来?” 周天全看看手表,不应该啊。 “等下要是有一家四口找我,就直接领到我办公室。” 一家四口,肖丰收谄媚的脸一僵。 “诶,肖采购,刚刚不是有这么几个人来找经理吗?” 一个清洁婶子道。 周天全看向肖丰收,“人呢?” “她们说是汪经理介绍的,可口说无凭,我以为她们是扯虎皮的,怕打扰到您,就打发,哦不,是请他们离开了。” 肖丰收找借口。 周天全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在他就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轻轻留下一句,“肖采购这么会说话,不愧是做采购的料。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下个月的新菜谱你也多费点心,不要让我们再被招待饭店比下去了。” 肖丰收听到这话,心都冷了。 自从商务局来了新领导后,县里要对各国营饭店排名,他们迎宾饭店因为地理位置和客群问题,连着三个月都是最后一名了。 要住下个月还是最后一名,那他们工资奖金都要受影响。 周经理这是要把难题甩给他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引起兴趣 梁勇虽然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将那些东西全部送掉,就算不卖给县城的国营饭店,拿回乡里的集市甩卖至少能回本。 可对于女儿的主意,他一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支持。 两人找到在外面等着的孙秀芹和梁书瑶后,梁书弗说起这事,孙秀芹连连点头。 “干得漂亮,这下那个姓韩的要吃挂落了。” 她早就看那个老故意针对她们的采购员不满了,这下看他倒霉,乐得直拍双手。 见梁勇一脸不太理解,孙秀芹就掰开了一点点和他说。 “原来这样!”梁勇也终于弄清楚了。 “妈,今天爸可英勇了,他在面临不公平对待时竟然质问了韩坤。” 梁书弗适时为父亲宣扬他刚刚的壮举。 “哇!爸爸好棒!” 梁书瑶第一个捧场。 “嗯,总算有点进步了,以后还要更努力,不能事事让女儿冲在前面。” 孙秀芹也满意地点头。 “我相信爸很快就能独挡一面了。” 梁书弗坚定的点头。 梁勇沉迷在妻女的鼓励和肯定中,差点迷失自我,一路把脚蹬子踩得差点冒出火星子。 大约八点十五的时候,他们到了和招待所仅一路之隔的县招待饭店。 这家国营饭店比汪运达任职的那家小了一些,厅堂大约有百来平米,透过厅堂还能隐约看见忙碌的后厨。 几人一踏进门,就有一个方脸阔嘴的年轻人迎上来。 还没说话就带着几分笑意,“几位同志,我们店还没开始营业呢。” “大哥你好,我们是县国营饭店的汪经理介绍过来的,想找下咱们店的经理。” 金秉华一听是汪经理介绍来的,连忙将人迎上来。 “你们稍等,我马上去找我们经理。” 没多久,里面就出来一个五尺多高,身型有点圆润的青年人。 “你是梁勇吧,我是这家招待宾馆是负责人华春维。” 他一出来就直奔梁勇,和他握手。 梁勇受宠若惊,“华经理你好。” “刚刚汪经理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是给他那供应黄鳝田鸡的,现在手里有些东西向想给我看看。我能看看是什么东西吗?” 别看华春维年纪不大,可能连三十都不到,但这待人接物方面却十分老练,梁书弗见他虽然客气。实际三两下就掌握了主动权,心中充满了敬佩。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县里排行数二的国营饭店的负责人。 “华经理您好,我是梁书弗,我们家今天带来的是野鸭蛋,您看。” 梁书弗将软布揭开,一颗颗野鸭蛋在里面整齐的码着。 华春维听到是野鸭蛋,心里的兴趣就掉了一半。 他就说真有好东西,汪运达那边早就截胡了,还能留给他。 心里虽这么想,他面上却不显。只是迟疑:“这鸭蛋的外观很好,不过——” 他拖长了口气,“这种鸭蛋,我们县很少有人吃的。” 梁勇和孙秀芹两人心下微微失望,果然还是没人收啊。 梁勇正准备告辞,却听女儿道:“正是因为吃的人少,所以才格外特别啊。我想,作为招待宾馆,来往的都是有见识的客人,也只有特别的东西才能吸引他们。” 小弗这是在说什么? 华春维却神情一定,看向这个到自己肩膀脖子处的小姑娘。 “哦?小姑娘,你有什么看法?” 梁书弗对他的提问还不意外,她……… “虞县的经典菜他们在哪都能吃,可若我们招待宾馆有一道其他地方没有的特色佳肴呢?” “你说这野鸭蛋是特色佳肴?” 华春维笑了,“小姑娘,野鸭蛋可不好吃。特色佳肴的重点是佳肴。” “野鸭蛋味重,但若能去除腥味,本身滋味更鲜美。我听闻隔江的福县会用白酒腌鸭蛋,东省那边吃野味时为了去腥而红烧或用各种香料来卤。我们的野鸭蛋也可以用这种方法。” 关于这两种做法是梁书弗刚刚想起的。 在汪运达提醒她到外地客人较多的饭店来试试时,她就在琢磨这事。 这年头交通不便,能出一次远门都是被人羡慕的事;外地客人也更愿意尝试一些当地特色美食,作为回乡后的谈资。 这种食物往往更容易卖出高价,因为它承载的价值更多。 既能卖高价,那制做成本就可以稍微宽裕一点,白酒,各种香料都可以安排上。 华春维本来微笑却漫不经心,在听到一半时,他就正色了不少,听到最后,他终于理解汪运达电话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春维,梁家那姑娘很聪慧,你可以听听她说的话。” 华春维见到人后,一看才十来岁的姑娘,能有多聪慧,这下体会到了。 他忍不住问了个问题:“既然你有这样的主意,为什么不和汪经理说?说不定他听了后会收你的野鸭蛋。” “去县国营饭店的吃饭的大部分是咱们县的工人,还有一些进县城办事的乡镇老乡,他们想要的是便捷和实惠,比起野鸭蛋,他们更愿意选择相对便宜的鸡蛋鸭蛋。” “说得好!” 华春维忽然喝了一声,将梁勇吓了一跳。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华春维眼睛亮得吓人。 “这就是客户定位的差异。小姑娘,你观察的很仔细啊。那这些野鸭蛋你们怎么卖?” 梁书弗一听询价,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她直接开口,“5分钱一个。” 一旁的梁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5分钱?!这是不是喊得太高了。 华春维挑眉,“乡下土鸡蛋3分钱一个,鸭蛋在2分五厘,你这是把价格翻了一翻啊。” “华经理,物以稀为贵。鸡蛋鸭蛋都是人工饲养的,可野鸭蛋却是野生的,产量有限。再者,既然打算做成特色菜肴,这价格就不能太便宜,只有又少又贵又好吃,才会让人记挂在心里。” 华春维这时也体会到汪运达想要把小姑娘招揽成员工的心思了。 这脑袋瓜,怎么长的? 他是工农兵大学生,在大学里学过一些知识。 小姑娘的这些话里包含了供求与价格关系的经济学原理,还包含了市场营销的思路。 “你们这些野鸭蛋都给我吧,以后每周给我供应一百五十个野鸭蛋,但这价格得低一点,四分钱一个。想把野鸭蛋做成佳肴,可得费不少劲。” 华春维虽然欣赏梁书弗,但生意归生意,他得为这家饭店负责。 孙秀芹和梁勇对视一眼,小弗竟然真把野鸭蛋卖出去了?人家还愿意给四分钱一个。 这真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啊! 可是—— “华经理,十分感谢您愿意收下我们的野鸭蛋,不过四分钱太低了。我们大队整条河里就两个滩涂,滩涂里各种蛇虫鼠蚁,捡一次野鸭蛋也不容易,况且野鸭数量也不算多,我最低只能让到四分五厘一个。” 梁书弗和华春维讲起价来。 华春维听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梁勇见状,心也跟着揪起来。 要不是对女儿的信任,他肯定要开口答应华春维的价格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仇当场报 “我们县有三家大型国营饭店,另外两家规模比我们小一些,一家靠主干道的主要做南来北往的过路生意,还有一家靠着招待所,之前是招待所的饭店,后来独立出来了,但大部分客源还是招待所的客人。” 至于其他一些小型国营饭店,汪运达没有提。 他们都不要的新食材,其他小店更不会要了。 “那两家的客人大都来天南地北,你们可以过去试试看。到了那里你们可以提下我的名字,免得见不到人。” 因着愧疚,汪运达大方的借了一下自己的名头。 梁勇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管这事成不成,这都是天大的好处了。 换言之就算人家不收野鸭蛋,那黄鳝田鸡和马上就是满肚子黄的河蟹要不要? “谢谢汪经理,您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耳边传来女儿兴奋的感谢声,“能给咱国营饭店供货,真是我和父亲烧高香的福报。” 接着她从背着的背篓里掏出一个纸包。 “这是我家自己磨的藕粉,不值钱却对身体好。现在正是秋燥的时候,我听您有点咳嗽,冲上一点藕粉喝下,可以润肺止咳。一点小心意,您可千万别推辞。” “你啊你。” 汪运达笑着点了点她。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汪经理,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梁书弗和梁勇两人就起身告辞。 “等下,我让周红给你们指下那两家店怎么走。” 说着,汪运达跟着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 在走到后厨的时候,梁书弗看到在里面正探头探脑的韩坤,她站住了脚步,“汪经理,有件事我想征求下您的同意。” 汪运达好心情道:“哦?什么?” 梁书弗一脸不好意思,“就是今天我们还要跑好几个地方,要是带着那些泥鳅东奔西跑一整天,泥鳅肯定活不了。我想着与其浪费了,还不如分给大家一起吃,也算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就是不知道我这样做,符不符合你们的工作规定,要是不符合,那就当我没有说。” 梁书弗的话一说完,汪运达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刚刚的和煦。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今年我们不收泥鳅田螺了,但既然你们已经都运来了,这次我们还是收下了,我想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是有的。” 哪知梁书弗只是摇头,“汪经理,我们给国营饭店送食材不仅仅是想改善家里的条件,也是想为咱们县的发展做一份贡献。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只要一想我们辛苦劳动的成果能被加工成美味佳肴,进入广大工人兄弟的腹中,为他们减轻一些工作的疲惫,给他们带来片刻的放松和愉悦,我就觉得由衷的自豪。 虽然抓这些泥鳅和田螺费了一些功夫,但是在面对集体利益前,我们的个人利益需要让道。 当然,我们中华民族崇尚勤俭节约,所以我才冒昧提出了刚刚的请求,想把这些对集体无用的东西分享出去。” 这一番话,听得汪运达热血沸腾。 他使劲鼓掌,“好!说的好啊!” 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会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想到刚刚自己误会了她,怀疑她的用心,汪运达更是惭愧。 “要是咱们工人阶层都有你这样的思想觉悟,何愁不能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 梁书弗微微有点羞赧,“谢谢汪经理夸奖。虽然我还没入团,但我时刻以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现在的我还不够成熟,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学习,同时我也会带着我的爸爸妈妈一起学习,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汪运达想到最近店里那些国营农场供过来的菜,再看着眼前这个略带羞涩,却异常坚定的小姑娘,心中有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不过这个想法还要和商务局那边汇报,现在还不能确定能否落地。 最后梁书弗将两大桶的泥鳅和田螺倒在了国营饭店的缸里面,她还笑莹莹的感谢了大家一通,接着挥挥手,顺着周红给她指的路线,去找另外两家国营饭店去碰运气。 而当她一走,本来还挂着笑脸的汪运达一下沉下脸来。 “韩坤,你跟我进来。” 韩坤还等着看汪经理厌恶这对乡下父女,就一直在外徘徊。 可等了好一会后,却看到汪经理满面笑容的出来,还一边走一边和那对父女说些什么。 当时他就觉得不好,而更不好的是那个死丫头忽然提起要将今天带来的泥鳅送给大家。 她一定是故意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让汪经理对她和颜悦色,但现在一定要将责任撇清。 “韩坤,我让你提前通知梁家,为什么他们今天才知道我们饭店不采购他们的泥鳅和田螺了?” 韩坤连连喊冤,“经理,都怪我,也是最近事情太多,而梁家又是三天才来一次,这一忙我就忘记和他们说了。” 汪运达沉着脸,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韩坤心里发虚,当即他想起了黄松被开除的事情,于是额头上的汗一层又一层。 “这次的是姑且算你工作失误,扣除半个月奖金。” 汪运达沉声道,“你也不要觉得处罚严厉。因为你的工作失误,害得老相好忙乎一场,往大了说这是浪费国家的劳动资源;再者你在工作中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咱们国营饭店的形象,以后要是再如此做事情,是会给我们饭店抹黑的。” 韩坤心里不忿,觉得这是汪运达在小题大做。 “还有,既然你觉得事情太忙,那就让小赵帮你分担一些吧,他做学徒工也要一年多了,按理说早该转正了。” 一听这话,韩坤立刻抬头,双眼圆瞪。 这是要分他的权啊! “汪经理!” “好了,不用多说了。” 汪运达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他没有在外面捅破,而是特意将人喊到办公室,也是给韩坤一个面子。 毕竟他是领导的小舅子。 想到这,汪运达就忍不住叹气。 最近韩坤的工作可谓是很敷衍,农场送上来的货都不亲自盯着,彭大厨已经好几次和他反应食材不好的情况了。所以小赵必须得提起来。 希望他今天的敲打能有效,让韩坤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及时纠正。 想到那个为了维护集体利益而不息牺牲自己利益的小姑娘,韩坤和她的格局高低立现。 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拿起电话,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百九十三章 被摆一道 “杨主任,野鸭蛋的营养价值十分高,而且野鸭蛋的蛋黄大,口感沙,绵,吃起来别具风味,可以当成一道新菜。” 梁书弗听到杨志安拒绝的话后,给他讲述野鸭蛋的好处。 杨志安摇了摇头,“小弗啊,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但是鸭蛋本就腥味重,不管是白煮,清炒还是蒸成羹,味道都比鸡蛋差一点;野鸭蛋腥味更重,能接受的人不多。” 都说到这里了,梁书弗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她知道推销也要适可而止,否则会引起人的反感。 “谢谢杨主任指点,您这一番话让教了我很多。我只想到了野鸭蛋是好东西,没考虑那么多就巴巴的送来了,以后我在做事前一定仔细想想,今天真是耽误您时间了。” “小弗,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可别和我这么客气。” 杨志安很欣赏小姑娘,有冲劲,肯动脑,说话好听会办事。 瞧瞧这一番话,多好听。 他一开心,就道:“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你只管拿过给我看看,要是能收的话,我这边多少也能收一点。” “谢谢杨经理!” 梁书弗立刻顺杆子道谢,还拿出了一包新磨的藕粉,“杨经理,您经常在外奔波,来不及吃饭时候就冲一杯藕粉垫垫肚子。” 这东西不贵,却十分用心。 杨志安有胃炎,是工作时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到了冬天就容易犯病。 “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本来他还有点懊恼自己嘴秃噜的太快,许下了这么一个好处。 万一对方拿着这句话几次三番来推销东西怎么办?到时候他自己给自己打脸。 这一包藕粉让他瞬间打消疑虑。 瞧瞧人家这办事的风格,就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冲昏头的人。 他的脸色更加和蔼几分,“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对了,这些野鸭蛋你可以再去国营饭店或招待所问问,看看他们收不收。” 他还是提醒了一句,“那些外来人口多的店,说不定会收。” 梁书弗再次道谢,和父亲提着野鸭蛋从办公室出来。和食堂的各位婶子大娘寒暄几句后,又去护士站给张欢也留了一包藕粉,才和父母妹妹赶去国营饭店送货。 七点钟,阳光驱散了薄雾,国营饭店门外“为人民服务”几个红色大字特别耀眼。 梁书弗和父亲先把今天的货交了。 韩坤翻查着每条黄鳝,发现找不到一点茬后,不悦地撇撇嘴,但想到最近店里出菜的情况,还有他被采纳的建议,韩坤又勾起唇角。 他用脚踢了下泥鳅桶和田螺,“这些不要,其他的拿去过称吧。” 梁勇忍不住开口问,“韩采购,这些是哪里有问题吗?” “最近店里泥鳅和田螺销量不好,之后我们只收黄鳝和田鸡了。” 韩坤掀了下眼皮,懒洋洋道:“快把东西提走,别放在这里碍眼。” 梁书弗看了他一眼,对父亲摇摇头。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韩坤一直想挑他们刺,她们还要做这里的生意,有时候只能吃点亏。 幸好这里要的泥鳅和田螺不多,黄鳝和田鸡是大头,于是她和父亲就提着桶去过磅处。 在结算了货款后,梁书弗和梁勇清理他们带来的桶溅在地上的水渍——这也是韩坤对他们的要求,刚擦完地,就见韩坤走过来。 “还有件事通知你们一下,之前和你们说好的白果干,我们这也不要了。” 梁勇听到不收泥鳅和田螺,心里就咯噔一下,再听到他说连定好的白果干也不要后,就忍不住开口,“可是你们定的白果干已经晒得差不多了。” 明明上次来的时候都没说不要,怎么这么突然。 韩坤下颌一抬,“你晒得差不多了,关我什么事。” 现在的梁勇也不是一个月前颤颤巍巍的老实人,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斗争。 为了泡白果剥白果,女儿们的手都被烧得蜕皮了;为了抓黄鳝,他天天半夜归家,差点让贼人害了家人。 可以说,他送来的所有货,都是全家的心血。 但凡他退让一步,损失的就是全家的利益。 “既然你们准备不收了,前两天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让我多晒一点?” “老梁啊,我现在不是通知你了吗?” 韩坤笑得狡诈,“这店里的采购也是要看每日出菜情况的。这两天白果菜系销量不好,忽然不收了也是正常的。你是农村人,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也是正常。” “你!” 梁勇怒目。 一旁的梁书弗拉了下父亲的衣袖,“爸,别吵,影响不好。” 梁勇不得不泄下气来。 明知道韩坤在为难他们,可是他们只能忍着。 谁让他们需要将货卖给这里呢?求人办事腰板就矮几分。 韩坤见两人敢怒不敢言,觉得自己总算出了一口气。 “韩采购,请问汪经理在吗?我们有事想找下他。” 梁书弗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的问。 “汪经理?” 韩坤了抬眉,这是想和汪经理告状? 呵,他真是巴不得。 这些泥腿子以为汪经理给了她们几分面子,就能去他面前要这要那,讨价还价吗? 这决定就是汪经理亲自定下的,他只不过是晚几天通知了而已。 他们要是找汪经理去要说法,打的是经理的脸。 那以后汪经理肯定不待见他们。 等到时机成熟了,他就可以彻底将他们踢出去,换上自己的亲戚。 “他就在办公室。” 韩坤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灰头土脸还有汪经理的一脸怒色了。 “谢谢韩采购。” 梁书弗对他点点头,领着父亲一起去了汪运达的办公室。 “汪经理,您好。” 梁书弗敲了下门板,提醒里面的人。 汪运达正在翻看这个月国营饭店的经营情况,看到来人,先是愣了下,然后想起什么事,脸上的神色严肃了点。 “哦,是你们啊,进来吧。” 梁书弗像是没有听到他话中的冷淡,依旧扬着笑脸。 “汪经理,今天我来其实是一件事想向您讨个主意。” 汪运达挑眉,没有接话。 梁书弗提起手中篮子,揭开盖在上面的一块软布。 “汪经理,这是我们乡下河滩上的野鸭蛋,我本来以为野鸭蛋营养成分高,城里人肯定喜欢。可是杨主任说野鸭蛋腥味重,我们这里人吃不惯,他就提醒我找经常接待外地客人的国营饭店去问问,看他们收不收。” 说到这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太了解咱们县有哪些国营饭店外地客人多,想到您是咱们县国营饭店界的专家,就厚着脸皮上门来请教您。 不知道您能指点下我吗?我想等会去试试。” 汪运达还以为两人是要和他提泥鳅田螺的事,没想到梁书弗是来问问题的。 说实话,刚刚看到梁家父女的时候,他是失望的。 之前韩坤说梁家父女可能会来找他闹,他还觉得不至于。 然而梁家父女今天真的来办公室找他了,他心生不悦,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结果是自己误会他们了。 想到这,他看了下篮子里的野鸭蛋。这东西确实不太好卖。 但—— “老杨说的没错,本地城里人不怎么爱吃这种。” 梁勇听后觉得这些野鸭蛋是卖不出去了。 幸好他和秀芹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卖不掉就自己吃。农村人没那么讲究,什么大大小小,腥不腥的,都是蛋,他们不挑的。 就是怕打击到女儿的信心。 “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汪运达话头一转。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们不收野鸭蛋 从梁宝根家出来后,梁勇心疼女儿,想要背她。 “不用了爸,我真没事。” 梁勇则道:“爸爸就想背背你,和小时候一样。再过两年你就是大姑娘了,爸就是想背也背不动了。” “姐姐,你快让爸爸背,不然他今天要念叨一晚上。” 见姐姐没事后,梁书瑶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样子,全然没有前几天发烧昏睡的模样。 梁书弗无奈,只能趴在蹲下来的父亲背上。 父亲后背上的背脊骨有点扎人,梁书弗心想:她还要更加努力,让爸爸每顿都有肉吃。 “瑶瑶,妈妈背你。” 孙秀芹看着大女儿,对着小女儿道。 “不要,我是大姑娘了,我要自己走。” 梁书瑶昂首挺胸,今天她一个人划着菱桶去陈伯伯家,喊了人划船去河滩,受到了一堆人的表扬。 从此以后她也是能保护家人的大人了! 孙秀芹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篮子跟在她后面。 书弗她们捡了五十多个野鸭蛋,刚刚她要分给小婶一半,可小婶她们说什么都不要,全让她们提了回来。 孙秀芹想到这些蛋女儿都有用,就也不推辞了。 放假前一天晚上,梁书弗从老师那边拿回来了衬衫,“妈,老师请你帮忙改一下衬衫。” 她和老师说了情况,本以为她还要考虑下,哪想到老师已经把要改的衬衫带到了学校,还掏了三块钱做定金。 孙秀芹看着女儿,忍不住笑道:“我们家小弗真是搂钱手,要是再多点单子,妈这里都要忙不过来了。” 梁书弗侧过脸问:“妈,之后要是忙不过来,我们要不要请人帮忙?” “请人帮忙?” 孙秀芹手上的动作一顿。 “是啊。现在才刚开始,生意就已经这么多了,那等做得时间久了,你的名声传出去了,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买你做的衣服。” 梁书弗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认真道:“有人找到过来的话,我们总不能把生意推出门。” “可是雇人的话,这事合适吗?” 在孙秀芹的印象中,雇人是老法头时的资本家干的事,在前几年是要被的批斗的。 也是最近做生意让她壮了胆的否则她连问都不会问,而是直接反对。 “妈,现在国家一心搞改革,鼓励大家发展经济,这国有集体经济是经济,民营和个体经济也是经济。况且毛主席也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总设计师也说了,咱们胆子要大,凡是符合“三个有利于”的事,国家都是鼓励的。” 梁书弗说了一堆国家政策,来安母亲的心。 “我们请人帮忙做衣服,不仅满足了群众的需求,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带领他人一起一起创业,充分调动了社会生产力。别人要是说起来,我们就是这个口径,谁也不能说我们有错。” “这样啊。” 孙秀芹被说动了,“那你觉得找谁合适?” “你看小来婶子怎么样?” “小来?” 孙秀芹没想到女儿属意陈小来。 “你婶子手艺是不错,但这性格……” 她没说完,可梁书弗知道她的意思。 “小来婶子是内向了点,胆子小了点,心思细腻了点;但她本性温柔又好相处;最重要的是小来婶子善良。” 现在虽然社会环境宽松了点,但请的人还是要仔细。 不仅要手艺过关,还要单纯没坏心思。否则遇到心思不纯的,或者是容易眼红别人的,那是给家里招灾。 孙秀芹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你小来婶子能答应吗?” 梁宝根家劳力多,梁建刚是队开拖拉机的,陈小来也在大队里的纺织厂上班,家里条件不错。 虽说钱多不扎手,但也要看做什么得来的。以陈小来胆小的性格,想想也知道她会拒绝。 “妈,这事不用着急,等单子多到来不及再说。” 梁书弗道:“到时候你再去请小来婶子帮忙,她肯定乐意搭把手。” 孙秀芹恍然大悟。 她直接上来就说雇人,陈小来不一定答应,甚至小叔他们也要考虑下。那就换个说法,不说雇人只说请她帮忙。 到时候她再给陈小来一些“感谢”,那不就成了。 有了一次,就有两次。 等陈小来习惯后,再正式提出雇她的事,成功率就高了。 孙秀芹想明白,就将这事记在里心里。 现在她一个人还忙得过来,等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说吧。 隔天就是国庆,国家百废待兴,所以国家规定十月一日及二日两天是法定假期,学校工厂都要放假。 梁家四口人今天要进城,梁勇一早就把自行车擦得蹭亮,在后座上绑好了软和的棉垫子。 孙秀芹也和娘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做了同样的配置安排。 随着晨曦突破清晨的薄雾,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仓库场的稻柴垛上,两辆自行车从梁家驶出。 “又要进城卖泥货啦。” 自从向王大眼他们收泥鳅后,梁家去县城买泥货的事在村上就不是秘密。 有些人还在一旁说酸话,说他们瞒得够紧的;还有人说梁勇家河里地里的泥鳅黄鳝都抓走了,这时中饱私囊。 这时候,就体现出梁书弗向村里人收药草的好处了。 这些说法都被这些村民给骂回去了;陈阿炳甚至还放话出来,“你们谁要是想干这生意,尽管去做。池塘里的泥鳅,田地里的螃蟹黄鳝,只要你们能抓到,只要你们不损害集体的利益,随便你们拿到哪里去卖。” 他这么一说,反倒没人再说酸话了。 干一天活够累了,谁愿意再去抓泥鳅钓黄鳝。况且这东西在乡下不是稀罕物,拿到村市集上根本卖不出价格。 要是跑到县城去卖,那得先有一辆自行车,然后凌晨天不亮就要出发。 这种苦日子难得一两天还能熬下,一周来个几次,他们又不是铁打的,到时候生病了还要倒贴药钱。 不合算! 也就是梁勇家底薄,连个房子都没有,夫妻俩才会这么拼命。 坐在自行车上的一家四口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们今天的目标就是将手里的野鸭蛋推销出去。 早上六点零五分,他们到达了县人民医院的食堂。 杨志安看着篮子的小小的野鸭蛋,摇了摇头,“我们这只收鲜鸡蛋和咸鸭蛋,这些都是从国营农场采购的。你们这种野鸭蛋,我们不收。”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救人 梁书红会一点狗爬式,可刚刚梁书平撞她的时候,她的脚刚好半陷在淤泥里,摔下去河时就扭到了脚踝。 她本想抓住滩涂边的石菖蒲,可松软的淤泥一拽就掉。 几次之后,梁书红越来越往下沉,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半个头,那动静十分可怕。 梁书平被吓傻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在水中沉浮的姐姐。 梁书弗嘴里大喊着,“书瑶快去找人来。” 一边扔下手中的篮子,跑过来跪在岸边去拉人。 “让开!” 梁书弗将小胖墩往里面推了点,免得他也掉下河。 发现距离太远,够不到水中的人后,她直接趴在烂糊糊的淤泥地上,整个身子往外探,将用来打草的竹竿拼命往外伸。 “书红姐,抓住杆子。” 梁书红还在挣扎,听到声音后将手往岸边方向摸索。 河水顺着她的头顶留下,糊住了她的视线,梁书红根本找不准方向更不用提抓杆子。 杆子没抓到,反倒是她被河水狠狠呛了几口。 梁书弗见状直接扔掉竹杆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书红姐,手举高,我来拉你。” 但她人小胳膊短,只能碰到梁书红的指尖,几次之后梁书红力气慢慢耗尽,整个人又开始往下沉。 “哇——” 梁书平这下真的吓死了,惊天动地的哭出声来。 梁书弗看河里的人不再往上冒头,干脆一手抓着长在水里的野茭白,顺着河岸边沿往河里跳。 河水很深,她的脚够不到地;河水很冷,瞬间湿透的衣服刺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咬着牙,将手中的茭白叶拉到极限,在适应了水温后再渐渐放开叶子,朝着梁书红的方向游去。 情况不妙,水面上已经看不到梁书红的人影。 梁书弗猛吸一口气,一个闷子钻下水,在浑浊的水中看到了一连串的水泡泡往上跑。 她毫不迟疑地往水泡方向游去,果然摸到了人。 她一把勾住梁书红的脖子,往岸边游去,在手碰到泥土后一手拉着野茭白丛,一手将不省人事的梁书红往岸上送。 “哭什么,还不快来拉你姐。” 单手不好使力,梁书弗一边吐水一边喊还在哭的梁书平。 梁书平看到河里冒出的人头,惶恐的情绪微微褪去一点,一边哭一边打着嗝,连摔带爬的跑来。两只胖乎乎的手抓着梁书红的胳膊。 一个在上面拉,一个在下面推,终于将人送了上去。 在人上岸后,梁书弗也顾不得整自己的头发,倒自己鞋子里的水,而是爬到梁书红身边,用学校里学到的安全知识,给梁书红做急救。 她伸手去抠梁书红的鼻子,把里面一些水草淤泥抠出来,然后抬高她的下颌,让她张口嘴。 片刻,梁书红嘴巴里就涌出了呛进去的河水。 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咳咳。” 梁书平在一旁看呆了,他流着泪问:“书弗姐,我姐没事了吗?” 梁书弗听到咳嗽声后,呼出了长长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不停颤抖。 “应该没事了。” 话音刚落,河对面就传来一阵喧嚣声。 一群人正从那边的菜田里跑来。 为首的是梁建刚,后面跑得头发散乱的是陈小来;落后一些的是梁勇夫妻以及梁宝根夫妻。 “小红,小红。” 陈小来的哭腔远远传来,在灰暗的农田里打着转,十分凄厉。 梁书平也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也哭得更大声了。 “妈———哇哇哇——” 隔着半条河,又是夜色昏暗,梁建刚他们看不真切对面的情况,只能大概看出个影子。 只见滩边躺着一个人,再加上儿子的哭声,陈小来腿一软,差点一头栽下去。 后面跑上来的孙秀芹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落后她一点点的黄细妹则立刻顿住了,嘴唇开始剧烈抖动,“大丫头啊——都是我的错。” “小叔,小婶,书红姐没有事。” 梁书弗真要被梁书平气死了,这时候哭什么哭,重点都抓不住。 她顾不得喘气,连忙喊:“都没事!” 这时一艘小船从河上划来,梁书瑶站在船头喊,“姐!我们来了。” 一通忙乎后,梁书弗三人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梁宝根家的灶房里。 老虎灶刚刚烧了热水,现在还焖着,整个屋子暖融融。 梁书弗捧着一小碗红糖生姜水,慢慢喝着,旁边坐着脸色发白的梁书红。 陈小来红着眼睛,细声细气的和梁书弗道谢。 “婶子,要不是我带书红姐他们去捡鸭蛋,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梁书弗连忙道。 梁勇想张嘴,却被孙秀芹拦住了。 她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女儿,甚至是小叔家的两个孩子非要跟着去,可提出要去捡鸭蛋的人是小弗,小红又遭了老罪,于情于理她们都不能撇干净。 “小弗,你别这么说。” 陈小来看了眼一旁的儿子,到底不敢在婆婆眼睛下责备儿子。 “这事怪不得你,是书红不小心。” 梁书弗看着刚刚捡回了一条命的堂姐,心底叹口气。 “哼!” 旁边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声。 陈小来一看婆婆的神色,脑袋就又低了几分。 “儿媳妇,你也不要睁眼说瞎话,老太婆我还这么偏心。” 黄细妹开口,“这次是小宝的错,都老实和我说了。要不是他故意撞大丫头,大丫头不会落水。” 她将站在一旁,哭得满脸通红的孙子招到身边,“快和你姐道歉。” 梁书平早就吓坏了,他真的只是不小心,却没想到会会害她落水。 而且她还救了自己。 要不是她摔下河前推了自己一把,说不定他也要掉河里去。 不对不对,要不是她推了自己一把,摔下河的是他。 梁书平并不笨,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姐姐是为救他才掉下河的。 “呜呜呜,姐,对不起。” 梁书平哭着和梁书红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撞你了,不不,我以后会听你话。” 梁书红的手被弟弟拉着,苍白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没,没事。” 她的嗓子还有点哑。 黄细妹则道:“大丫头,你弟做错事给你道歉,你就受着。小宝,以后不能这么莽撞了。” 最近她看着梁书弗姐妹的相处方式,再加上小宝在幼儿园的情况,思想也有点转变。 兄弟姐妹要从小感情好,长大后才能互相扶持。 大丫头和她妈一样胆小,可能也有她的原因。 梁书红听到这话有点不知所措,她抬头看向黄细妹,发现她正用从未见过的神情看着自己。 “我……” 她低下头,“奶奶,我没事。” 黄细妹闻言,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因为热姜茶而脸上泛着红光的梁书弗。 同样是梁家的儿女,怎么差那么大。 “小弗,小叔婆也不会说话,这次真是谢谢你。你和瑶瑶都是聪慧的好孩子,以后还要麻烦你们看顾下书红小宝两姐弟。” “小叔婆,您别这么说。” 梁书弗放下碗,“我和书红姐还有小宝都是血亲,看到血亲有难,怎么能坐视不管。” 梁宝根推开门进来,听到这句话,大喊一声,“好!” 接着他对着孙秀芹道:“侄媳妇,这次多亏了小弗。这恩情小叔小婶记下了。小弗姐妹你们好好培养,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我们一定帮忙。” 这是相当于打包票,以后他们再和梁传根他们起冲突,会毫不犹豫地站他们。 第一百九十章 掏野鸭蛋 孙秀芹愣了下,觉得这个可能不大。 “鸭蛋比鸡蛋腥,一般都是腌成咸鸭蛋,否则大部分人不吃不惯。而且野鸭蛋个头比鸭蛋小,蛋白还硬,估计不好卖。” 梁书弗也知道,不过她还是不想放弃。 农家土鸡蛋很常见,不论是医院食堂还是国营饭店,都有自己的渠道。 所以她打算另辟蹊径,试试能不能卖野鸭蛋。 “我也就是试试。任何事情总要试了才知道结果。” 梁书弗很坚定,“大不了带回来自己吃,也就费一些功夫而已。” 见女儿如此坚持,孙秀芹也不阻拦,她叮嘱,“那你去村尾的陈伯伯家问他们借一下木菱桶,到时候注意安全,别陷在淤泥里了。” 梁书弗应了声,准备换上母亲干农活的那双长筒胶鞋,挎着篮子就要走。 “妈,姐姐,我也要去。” 梁书瑶自己也胯上一个篮子,穿上自己补了好几个补丁的胶靴。 “行,你跟好你姐。” 孙秀芹对两个女儿采取放养状态,她们也十分省心,所以无论是去田里还是下河,她都很放心。 梁书平一听她们要走,连忙也跟着道:“我也要去!” 得了头花的梁书瑶也不好意思继续对他冷脸,只是道:“你不行。” “为什么?” 梁书平不满。 “你奶肯定不同意。” 梁书瑶得意。 哼,梁书平年纪一大把,连去哪里都要小叔婆同意后才行。 “我现在就去找我奶!” 梁书平想打人,想骂人,但是刚刚接受过梁书弗的“教育”,他忍住了,转身往自己家里跑。 没多久,梁书弗姐妹就在路上遇到了被梁书平拉着跑来的梁书红。 四个人一起到了陈伯伯家借了木菱桶,陈伯伯直接吆喝着儿子帮她们把木桶放下河。 几个小人一个拉一个的往木桶里面爬,等四人全部站进去后,陈伯伯给了她们两个划水的瓢子,“你们小心点,别翻了掉河里。” “哎,谢谢陈伯伯。” 梁书弗姐妹俩人脆生生的道谢,梁书红则抱着瓢子有点羞涩,最后那嘴巴还是没有扯开。 梁书弗和梁书红俩人一起用木瓢子划着水,木菱桶就顺顺当当的往一个方向划去。 “到了,下来的时候小心。” 梁书弗从高高的桶里爬出来,扶着桶边固定,让其他人挨个出来,最后她和梁书红两人拖着木桶,将它一半的地盘搁在河滩上。 梁书弗她们去的河滩,不是孙家村后面的小河滩,而是流过河口村那条活水河中的一个小滩涂,整体呈细长形,面积不大。 河滩最窄的地方只有三四米,最宽也不过六七米,但长度却有个四十来米,上面有着茂密的芦苇,水葱,石菖蒲和野茭白等。 除了这些茂密的水生植物外,还有几种野生水鸟在这里筑巢。 而她们今天的目标就是野鸭子的蛋。 几个人小心的走在滩边,用长杆子往里面探,一开始吓吓里面的蛇虫鼠蚁,另一方面也是探探野鸭的踪迹。 没用多久时间,长杆子就惊起了一群头颈泛着深绿色光泽的野鸭子。 “先去那里。” 梁书弗朝着几只野鸭飞起来的方向率走先走,拨开已经开始泛黄的石芦,果然看到了杂草垛里面有几个灰绿色的野鸭蛋。 “姐姐,篮子。” 梁书瑶适时递上已在底部铺上了干柴草的篮子。 梁书弗将那七个野鸭蛋轻拿轻放进了篮子。 梁书平见过野鸭蛋,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野鸭的窝,他好奇地蹲下用手中的小棍子去戳那个由杂草,草皮和鸭绒毛组成的凹陷形窝。 “别动!” 梁书弗制止他。 小胖墩想说“关你什么事”,可想到嘴巴里甜滋滋的饴糖,就撅嘴巴站了起来。 梁书弗主动解释道:“这窝留着,下次野鸭还要下蛋,到时候我们再来掏蛋。” 听到下次还能来掏蛋,小胖墩这才转阴为晴。 “那走吧。” 他昂着胖乎乎的脑袋道。 “野鸭是群居的,这里还有很多野鸭窝。” 梁书瑶一边说,一边还用“不会吧,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瞄他。 小胖墩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磕磕巴巴强撑道:“我,我当然,知,知道,只是一时忘记了。” 梁书瑶也懂得见好就收,挎着篮子跟着姐姐继续找下一窝鸭蛋。 梁书平拿着棍子戳戳戳,忿忿地跟上。 “小宝,我帮你拿,小心挥到自己身上弄疼了。” 梁书红看弟弟手里的棍子,生怕那棍子不小心打到人或篮子。 “不要你——” 他刚说了一半,就见前面的梁书弗看过来,只能嘟囔道,“我不挥了。” “又有一窝。” 梁书弗走在最前面,在几步之外又发现了一个类似的窝,这里面有十一个蛋。 才一会会,两个窝就捡了小二十个野鸭蛋,这大大振奋了梁书弗几人。 接着她们又在滩涂延边发现了好几个野鸭窝,有三个窝已经被掏空了,有两个个里面有十几个蛋。 后面的野鸭窝不太好找,几个人忙乎了大半个小时,才又找到了三个,此时天空已经呈现了灰青色。 “我们回去吧。” 这时候蛇还没冬眠,晚了视线不好,万一踩到就不好了。 梁书平有点不开心。 带来的两个篮子都装满了,可是野鸭窝都是她们找到的,自己一个都没找到。 “我不!” 小胖墩扭着身子不肯走。 梁书弗不理她,带着妹妹,一人提着一个篮子往回走。 “不走就一个人留在这。” 梁书弗留下一句。 “我就不走!” 想到今天被梁书弗教训了好几次,小胖墩就委屈起来。 “我还要找野鸭蛋!” “明天再来。” 梁书弗扭头看过来,“你现在不走,明天就不带你了。” “小宝,天黑了,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梁书红劝道。 “哼,我自己也可以来,谁稀罕你!” 在家里被千依百顺的小胖墩爆发了,气呼呼地扭身就往回走。 “小宝。” 梁书红想去拉他,却被他甩开,因为不开心,他还和往常一样用胖胖的身体撞了她一下,甚至因为力气大,自己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倾斜。 梁书红脚一滑,整个人就掉进了河里。 但她还是下意识推了梁书平一把,将他推离那块松软的滩涂边。 小胖墩被推后呆了片刻,就见他姐姐在河里扑腾。 “书红姐!”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份人情 梁书弗这才给了他一个眼神,慢悠悠地道:“哦。” “我说生气了!” 梁书平见她这样子,急得直跺脚。 “你生呗,我又没有不让你生气。” 梁书弗将锅子里的红薯夹出来,准备刷锅子。 “不吃红薯。” 她看了眼刚刚夹给梁书平的那个,大有不吃就收回来的架势。 “谁说不吃的。” 梁书平气鼓鼓地抓过灶台上的红薯,一口咬下半个。 腮帮子鼓得和只刺豚一样。 他本来还想生气的,结果口中香甜可口的红薯让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怎么回事?明明一样的红薯,梁书弗家的为什么这么好吃? 他接连几口把红薯吞下,扭捏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报纸包住的东西。 “这个给你们。” “什么呀?” 梁书瑶不接,只是好奇的问。 “我妈做的。” 小胖墩不耐烦,将东西塞给梁书弗,“反正就是些你们这些娘们用的玩意,哎哟——” 小胖墩的脸上被梁书弗往两边揪开来。 “梁书弗!你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没刷牙,不然怎么这么大的口气?” “什么口气?我昨晚有刷牙。” 小胖墩想动手,但想到动手后梁书弗肯定不带他玩了,又放下了手。 梁书弗拉了拉手下弹性颇佳的真皮肉,然后才放下。 “哦,没口气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娘们娘们的?没有我们女性同志,你们男同志从哪来?” 虽然还没上生物课,但梁书弗会观察啊。 “啊?” 小胖墩不懂。 “你是谁生的?” 梁书弗抱着手臂问。 “我妈啊。” 小胖墩毫不迟疑回答,“这还用问,梁书弗,你真笨。” “那你妈是不是女的?” 梁书弗掐住自己的手指头,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去捏他的脸。 “是啊。” 小胖墩点头。 “你看不起女同志,不就是看不起你妈?可她们生了你,那不就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梁书弗问。 “那不一样,我们是老爷们!可有用了!” 小胖墩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 “呵呵。” 梁书弗笑了,“什么用?要是没有你妈把你生出来,你就是一块没有思想的肉。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怎么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梁书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说村上的大婶大姐,就说小叔婆和小婶子,她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书红姐也是家务一把抓,你又能干啥?” 三连暴击,小胖墩“哇”一下哭了出来。 梁书瑶恨不得拍手叫好,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她十分讨厌梁书平时流露出的对女孩子的轻鄙,这会让她想起梁家那个老巫婆。 现在她还和这个讨厌鬼一个班,避都避不开。平日里在班级里他老是对着女同学总是鼻孔看人,明明比她们年纪大,还都要别人让他。 也就是班里的小姑娘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再大一点说不定就要抡拳头打他的脸了。 平时她去找书红姐,他就没眼色的跟着;今天她去捡枯树枝,这家伙还跟过来,和狗皮膏药似的。 这会看到姐姐将他说哭了,小姑娘开心的只想哈哈大笑。 “瑶瑶。” 梁书弗看了眼妹妹,梁书瑶立刻闭嘴。 行吧,她就憋在心里偷偷乐。 梁书弗等小胖墩哭了几分钟后,她拿出一颗水果糖。 “吃糖吗?” 小胖墩哭着就要伸手去拿。 梁书弗缩回手,“还哭?” 小胖墩立刻止住哭,抽抽嗒嗒,“不哭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嗝~” 小胖墩还打了个冷嗝。 梁书弗这才把糖给他,“把话再说一次。” “这是我妈给你们做的,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小胖墩换了个说法。 梁书弗接过来打开一看,一旁的梁书瑶率先叫了出来。 “绒线头花!” 旧报纸里面包着两个用绒线勾出来的头花,一粉一红。 这种头花是将绒线绕着一个圆形皮筋,一圈圈勾出来,勾成一圈波浪型荷叶边,戴在头上就和一只漂亮的大蝴蝶一样。 现在村里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不是在供销社花三毛钱给女儿买一个,就是自己用毛线自己勾,就算自己不会勾,也会准备好绒线再花个几分钱,请人勾一朵。 之前没分家时,家里的钱都要上交,她们根本没钱买绒线,再加上母亲自己也不太会勾,姐妹两个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也能有这么一朵绒线头花。 梁书弗记得小学班上有一个女生,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她会将长头发扎成马尾,然后将绒线头发圈在发根皮筋上,每次走路时发尾一摆一摆,上面的玫红色头花跟着一颤一颤,她看得都移不开眼。 孙秀芹听到哭声下楼来看情况,看到女儿手里的头花后忍不住赞了句,“好漂亮的头花,哪来的?” “大嬢嬢,这是我妈送给姐姐和妹妹的,她说谢谢你们帮我家卖蟾蜍皮。” 小胖墩对孙秀芹又是一挺胸脯,一副骄傲大公鸡的样子,“是我妈亲手做的。” 大嬢嬢会做漂亮衣服,他妈也会勾漂亮的花。 “这么好看的头花,花费了不少心思吧,真是谢谢你妈妈了。” 孙秀芹一向客气,这两朵头花用料十足,一看就是费了不少细绒毛线。 这是一份不小的人情,但孙秀芹还是收下了,因为女儿喜欢。 “大嬢嬢后天去县城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小胖墩一听有县城的好吃的,口水都哗喇喇了。 “小弗,瑶瑶,你们戴上试试。” 梁书弗摇头,“妈妈,我头发短,都给妹妹。” 梁书瑶摸了下两多头花,硬生生忍住了想扎在头上的冲动,“姐姐,等你头发长长了,我们一起戴。” 看女儿们相亲相爱,孙秀芹欣慰地点点头。 将头花收起来,锅里下了米后,梁书弗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妈,我要去河滩那里看看能不能捡到野鸭蛋。” 孙秀芹以为她是担心家里没蛋吃了,就和她说:“等下我用稻谷去村里和人换一些回来。” 她们全家的荤腥一共有两个,一是隔三差五的泥鳅汤,还有就是蒸鸡蛋羹。 泥鳅是他们要卖的,吃个两三条也不心疼;可鸡蛋却没有来源。 之前搬家后李木兰送来两次,早就吃完了,最近都是和人换的。 梁勇本想将鸡蛋留给妻女,可妻女不同意,非要他吃,说那样干活才有劲。 梁家消耗鸡蛋的速度十分快,但与之相反的就是一家四口面色越来越好,因此孙秀芹铁了心每天都要蒸鸡蛋羹大家一起吃。 “妈,后天去县城,我想带上野鸭蛋,看看有没有人收野鸭蛋。” 梁书弗说出自己的打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们做新款式吧 “对了,妈,给你看个东西。” 梁书弗洗了手又擦干,掏出了杂志,“你看。” 孙秀芹探头一看,“杂志?” “对,你看上面的照片。” 梁书弗指着上面的几张照片,“她们穿的衣服是不是都很好看?这件棉外套,还有这条裤子,衬衫。” 梁书弗一一点过里面的照片。 “真好看,不愧是城里人,会打扮。” “妈,这些衣服都是海市服装厂的新款,明年春天我们县里肯定就有这样的款式了。我们可以选一些照片上的款式做成衣服,这样就比县里早了几个月。” 梁书弗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 孙秀芹有点迟疑。 做杂志上的款式,她想都不敢想。 这种新款她没看到成品,万一打版打错了,做出来就牛头不对马嘴,布料就浪费了。 还有乡村老乡喜欢跟风,却不愿意做出头鸟。 这新款式县城都没有的话,在乡村就卖不动。 孙秀芹说了自己的顾虑。 “那就先做一件这个棉衣吧,就做均码,定价不能低于36块,卖不掉的话妈妈你自己留着穿,一点都不亏。” 梁书弗指着照片上一件菱形格子棉衣道。 现在县里面卖得最好的棉衣有三款,一款军军绿或靛蓝色的大衣式,主要是男人穿,有些做的秀气些,女人也会买。 还有一款是花棉袄,棉布上印着大大小小的艳丽花朵,比起军大衣活泼明亮,这也是目前大部分老少女孩妇人的冬袄首选。 最后是前年刚流行起来的的确良棉袄。因的确良布颜色较多,图案也更丰富,比如波点,条纹都是新式的,因此很受人追捧。但的确良布比较贵,乡下人穿的人不多,主要还是城里工人买。 梁书弗指的是一件“奶奶棉衣”。 “妈,你看这衣服是不是既轻便又保暖?而且还能节省里面填充的棉花。” “节省棉花?看厚度确实填充的棉花比正常棉袄少。” 孙秀芹点头,随即又摇头。 “可少了棉花后,衣服太薄,比不上厚袄子保暖。” 孙秀芹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妈,你再想想。” 梁书弗指着衣服上用线压出来的正方形状格子,“用这个方法可以固定每一个部位的棉花,不让它们乱跑。” 孙秀芹很聪明,经过女儿点拨,一下就想到缘由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现在的棉袄之所以厚重,是因为棉花填充到衣服里面后容易乱跑,要是填充的棉花不够,就会出现一些地方薄到只剩下薄薄一层,根本不保暖的情况。 可是这件衣服不同,上面的缝纫线把整件衣服分割成了众多小块,每一块里面填得棉花就不会乱跑,穿在身上自然保暖了。 这车线技巧也不难,但要不是这本杂志,她想都不会这么想。 谁家大好人线多的缝的满衣服都是。 “真是巧妙的设计啊,我怎么就从来没想到。” 孙秀芹本来还不太想做一件,可现在却恨不得马上扯了布做一件成品,试试效果怎么样。 “妈,以后我想办法多找点类似这样的杂志,咱们看多了,思维就活跃了。” 梁书弗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笨,知识就是用来学习的,经验也是累积而来的。 现在不会,想不到,就多看多学。 以后她未必想不出这样精妙的设计。 “妈,咱们做吧。” 梁书弗还想劝说,孙秀芹已经点头了。 “嗯,做!” 经过女儿的解说,她现在看照片上的衣服越看越好看。 采用落肩设计,宽松的款式贴合各种身材。 大身上的小格纹衍缝车线,既摆脱了传统棉衣因填料堆积导致的臃肿问题,又能展现出女性的优雅气质。 “不过这照片上的布料是深海蓝色,我们这里可能买不到。” 孙秀芹有点苦恼,“也不知道供销社那里能买到什么颜色的布。” “明天我下课去供销社拐一下,看下高主任最近有没有什么布料。” “什么布料?” 梁勇从外面回来,身上全是泥浆。 “爸,怎么搞成这样?” 梁书弗连忙迎上去,看到父亲身上的泥浆主要在半侧,就问:“你这是摔跤了?” “脚底滑了下,没大碍。” 梁勇摆手。 “什么没事,把衣服脱下里看看。” 孙秀芹也赶忙过来帮他解衣服。 “没事,真没事。” 梁勇拦着不让看。 “闭嘴!” 孙秀芹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十分柔缓。 待衣服脱下来后,才发现根本不像梁勇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怎么摔成这样?” 梁书弗将调好的温水端过来,拧了帕子递给母亲。 父亲肩背上一大片青紫高肿,表皮还有擦伤,一看就知道摔得不轻。 “挑担子时候没踩稳,从木板上掉了下去,摔在了砖堆上。” 梁勇想自己擦,被孙秀芹拍掉了手指,只能由妻子帮他擦拭。 “怎么会没踩稳?木板不是都很宽。” “就是脚底有些滑。” 梁书弗却知道大概是为什么,“爸,你是不是又挑超重担子了?” 开渠挖河泥,都是靠着扁担将一簸箕一簸箕的淤泥挑走,这次大队里还要拨一个石板岸,所以还要从船上将运来的砖块挑下穿。 梁勇为了早点干完回来抓黄鳝,每次都加砖块。 “也不算超重,就是稍微多加了几块砖而已。” 在女儿和老婆的注视下,他声音越来越低。 “爸,你不要这么拼。我们的日子比起半年前,已经好过太多了。” 梁书弗督促全家进步没错,可她不想父母用身体健康来换金钱。 梁勇不说话。 这次陈二狗虽然被抓起来了,但后面会不会有李三狗,张四狗? 梁勇想尽快把钱攒出来,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让妻子女儿们安居乐业。 “梁勇,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孙秀芹指着杂志上那件棉衣问。 梁勇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换了话题,但还是很诚实的点头。 “时髦。” “那我也做件这样的棉袄好不好?” “嗯,你喜欢就做。布料不够的话,我去县城帮你找医院食堂的人换布票。” 现在的梁勇和那边的人混熟了,也敢开口了。 “我打算做了后试试看,能不能卖,一件卖个38块钱。” 这个价格不是孙秀芹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根据目前市场上的棉袄价格定的。 “哦,啊?” 38块钱! “所以爸爸你不要受伤了,钱我们很快就能赚到了。” 梁书弗趁机道。 梁勇想到老师硬塞过来的十块钱定金,对妻子的手艺充分肯定,“秀芹,你一定可以的!” 至于挑担,还是要做的。谁也不嫌钱多扎手。 “对了,妈,我们学校还有老师问能不能改衬衫,她想改成照片上的样子。” 梁书弗也不忘记潜在客户的需求。 “这衣服倒是不难做,不过我要看下要改的衣服布料够不够。” 孙秀芹研究一番后道。 “行,我来转告老师。” 梁书弗将杂志放回书包,先用半小时做了作业,然后喂鸡打在鸡圈,收了早上洗的衣服,出去捡枯树枝的妹妹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胖墩。 小胖墩看到她后就生气的“哼”了一声。 梁书弗笑了,也不去理他。 只是招呼妹妹洗手吃红薯。 小胖墩看姐妹两个一个都不理他,更是生气。 “哒哒哒”跑过来控诉,“梁书弗,我生气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干得漂亮 这本《中国妇女》书海周中学的图书馆里没有订阅,作为从建国前就有的妇女期刊,杂志内容除各种新妇女思想之外,还有一些各行业女性人物的照片。 那些妇女穿着的衣服,是现在潮流最前沿的服装。 梁书弗宝贝得将杂志揣进自己的书包,生怕压到一点边角。 杂志上刊登着几张妇女照片,她拿回家后准备将上面的服装款式,一件件全部描画下来,给母亲做参考。 现在家里那匹哔叽布已经做出了4件外套,又订出去了1件,剩下的布料最多再做4件,军绿棉布做了1件裁了1件,黄棉布做了1件送干奶奶,剩下的暂时还没开张,不过她有预感这两块棉布很快都会被订出去。 不说干奶奶和苏姨已经把她们的产品带到了县城,在小范围内引起了关注;她们定的价格放在海周乡也是很有竞争力的。 虽然十里八乡和她母亲一样在家接点缝纫活的人不少,但短时间内很难和她母亲竞争。 首先母亲的手艺在整个乡里排名没前三,也有前五;再者两匹棉布都是经典织法,颜色也是时下流行的颜色,下至三岁小孩,上至六十大爷,男女老少皆宜。这年头布料难得,母亲的手艺又好,价格还比店里的便宜几块钱。 所以乡下接私活的裁缝没她们的布料和质量;裁缝店里倒是有这样的布料,可做成同样一件衣服出售,要贵上好几块。 根据以上情况,接下来两匹棉布要是没人来量身定做,梁书弗也会让母亲按照常规尺码,在元旦前做出来。 元旦和新年,是两个销售旺季,一来大家要讨个穿新衣的好彩头,二来那时候队里会给社员算工分,大家手里都有点钱,衣服摆着根本不愁卖。 等母亲做完这三匹布后,名声也算真正的打出去一点,那就要趁着着东风继续发展。 上周她去乡里的供销社,高喜德还告诉一个消息,等过完年他就要调回县城去了,不过不是去坐办公室,而是县里要成立一家新的分社,调他过去当负责人。 他还谢了梁书弗一件事,那就是把周玲这个能干的女同志介绍给他。 高喜德去那家新办分社,除了要招两个新员工外,还可以从整个县城的售货员内挑人过去。 梁书弗给他介绍的周玲,刚好成了第一人选。 之前梁书弗在高喜德面前提了起了周玲,之后她没有关注。 后来去县里供销社买针线的时候,周玲特意和她感谢过,说在每周开大会时都会遇到高主任,两人谈了谈工作理念,十分投机。 周玲姐机灵,有野心有闯劲,看到机会不放过。 但她没想到两人这么快成了工作伙伴。 等高喜德调回城后,她在县城的供销社也算有人人脉了。 县城里工人兜里有钱,消费能力强,县供销社里的东西种类比乡里的多,损耗品也会更多。 有了高喜德和周玲的关系,她总能买到一些。 梁书弗带着杂志回家的时候,就见臧金宝又从她家出来,看到她后还皮笑肉不笑了下。 “哎哟,我们梁家的大才女回来了。” 梁书弗笑笑,没有接话。 臧金宝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人穷了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连老师的钱都赚。” 说着就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 “书弗,回来了?锅里焖了红薯,可甜可糯了,快洗手来吃。” 孙秀芹从已经盖上了一面柴草墙面的灶房里探出头来。 梁书弗走进去,看母亲揭开锅子,一股香甜的红薯香扑面而来,里面大约有七八个红薯,每个个头都不小。 孙秀芹用一根筷子戳在锅子里的一个碗口大小的红薯肚上,确定已经完全软烂,将它夹起来放在灶台上凉下。 “快尝尝。” 梁书弗的手指头上有一层厚皮,都是她干农活留下的。 她不怕烫手,直接抓起还在冒着白烟的红薯,不撕皮就咬下一大截。 “嗯,真香。” 梁书弗每天午饭都是自带的铝饭盒,里面装一些糙米,用学校锅炉房内蒸熟,这样就是冬天也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不过她只有一个铝饭盒,那还是妈妈在厂里上班得到的先进奖品,所以没有办法带菜。 她在课桌肚里放着一个咸菜疙瘩。所以她每天的午饭都是咸菜疙瘩配蒸的米饭。 这样简陋的伙食对梁书弗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之前没分家,糙米根本轮不到她们吃。 不会这样吃有个缺点,咸菜疙瘩没有一点油水,糙米她也每次都只抓一点,吃完后堪堪填饱肚子,等到放学回家她早就饿了。 这会吃到香甜的红薯,肚子里一下就有了暖暖的感觉。 “妈,这是哪来的红薯?” 分家的时候,她们家得了一袋子红薯,一个月来混在米饭里一起吃,只剩下一点了。 而且殷贵男分给她们的都是歪瓜裂枣,没有这么饱满光滑。 “王大眼家送来的,最近咱家都睡得晚,我就拿来全煮了,当小点心吃。” 王凯给他们家送了好几次泥鳅田鸡,今天中午王大眼拎来了五斤红薯,孙秀芹不要,她丢下就跑。 “她家孩子多,口粮一直紧巴巴的,这次送来五斤也是很有心了。” 孙秀芹道,“之后要是咱们还能接到其他生意,就继续带着他们做吧。” 都是穷苦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嗯。” 梁书弗点头,“后天国庆放假,我和爸一起去县里,和杨经理他们碰下,看看黄鳝下市后能不能再给他们供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还要去一次张记药铺,问问收不收蝉蜕。 之前她想走高喜德的渠道,最近她想法有变。 她已经通过高喜德购买残次布了,虽然明面上来说这是互惠互利,实际供销社根本不愁卖。 要是再用蝉蜕这种小东西去麻烦高喜德,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就欠高喜德了。 现在她没有与高喜德对等的能力,不能为他带来太多好处,人情这东西,总是越用越薄。 所以她想到了张表叔,蝉蜕这东西和他对口啊! 要是卖给张表叔,那是真正的互取所需。 孙秀芹对女儿如此老练的说法丝毫没有想法,家里现在这些赚钱的营生不都是小弗谈下来的嘛。 “好,那你到时候在县里带把白色,黑色,驼色和浅灰色缝纫线回来。” 孙秀芹的衣服看着比外面的好看,还有一点就是细节到位。 她不像有的裁缝,缝纫线都只分黑白两种,她会根据不同颜色和厚度的布料,不同颜色的纽扣,来选搭配的缝纫线。 “好。”梁书弗吃了一个红薯,没有伸手再拿。 “妈,刚刚看到大婆婆来了,是为了那些布?” 孙秀芹点头,“她说要买几尺布回去,给你堂姑做衣服。” “她做?” 梁书弗笑了,“她是等着你主动开口帮她做吧。” “放心,我松口。” 要是换在之前,臧金宝来了一次又一次,孙秀芹可能就会看在亲戚份上,就答应了。 现在,她想屁吃呢。 “我告诉她那些布都被人定了做衣服了,实在匀不出来。” “你还连个红薯也没给她。” 梁书弗对着母亲竖起拇指。 干得漂亮。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请我做一件 “书弗妈妈!” 薛之秋声音都激动的有些变调了。 “啊?” 薛之秋站起来,指着墙上一件女士外套,“这件衣服是你做的吗?” 那是一件全新的黑色哔叽女士秋季薄款外套。 这件短款衣服又着高高的立翻领,两个领口用同色丝线绣着两朵梅花,同样,藏着暗纽的衣襟上也绣着三朵梅花。 “哦。” 孙秀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梁书弗一看薛老师的样子,就知道她看上了这件衣服。 “薛老师,这是城里的一个阿姨找我妈妈定做的,这是刚做好熨烫了挂着,等过两天另一件做出来后,我爸就要一起送去县城。” 薛之秋想到梁书弗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书弗妈妈,我能向您定一件衣服吗?就这个颜色这个布料这个款式。” 她指着墙上的那件黑色哔叽外套。 您直接说我要这件得了。 梁书弗觉得要不是这件衣服有主,薛老师恨不得摘下来直接穿走。 “薛老师,这——” 孙秀芹迟疑,看向女儿。 这可是女儿的班主任,她要是接这单合适吗? 在她的老观念里,老师就是再生父母,搁以前除了交学费外,学生还要给老师准备一年两季的衣服鞋袜的,逢年过节还要送礼。 现在新时代新历法,可赚老师的钱这事,是不是也太离经叛道了? 薛之秋见孙秀芹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于是连忙道:“衣服的价格就按你给别人报的价,不要因为我是书弗的老师而为难。书弗妈妈,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啥?帮忙?” 孙秀芹想不通,薛老师都要给她钱了,怎么还叫帮忙呢? “是啊,帮忙。” 薛之秋点头如捣蒜,“我一直想买件秋装,但去县城各家店里看了好多次,总是看不中。今天一看你做的这件衣服,真是哪哪都在我的心头上。你要是肯接我这单,那是帮我实现心愿。怎么不是帮忙呢?” 之前她只觉得何丹霞身上那件衬衫挺好看的,不过再好看那款式也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可一看这件衣服,她眼睛就移不开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衣服!做工款式没有一样不好,颜色也好看。 本来这次家访是因学校有促进家校合作的想法,想提前摸底了解学生情况,看看学生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学校方面也能一起想办法。 她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有孟春艳举报的原因,她想来梁书弗同学家看看情况。 再加上她听梁书弗同学说的她母亲改一件衬衫的价格,也有点心动,想着干脆来看看。 今天她骑自行车出发前,与她交好的一个老师还偷偷拉着她,让她帮忙问问大人的衬衫能不能改,价格大约是多少。 本来她还不太好意思开口,没想到自己先下手了。 她也知道冒然和学生家长这么说有点唐突,可她实在太喜欢那件衣服了,她刚刚和孙秀芹说的那些话真是她的真实想法。 “书弗妈妈,现在要买一件称心的衣服太难了。好看的颜色,好布料就是有钱有布票都很难买,外面裁缝做的款式也乏善可陈,你做的这款式放到市面上一堆人都抢着要。” 孙秀芹看了下女儿,梁书弗点点头,“妈,薛老师说的没错。现在物资紧缺,供销社里卖的衣服又贵又没型,就是裁缝店里量身定做,做出来效果也不一定好,既然老师看中了你做的这款,那就是缘分,衣服不就是要卖给有缘分的人嘛。” “对对对,书弗同学说得好。” 薛之秋附和。 梁书弗又对薛之秋道:“薛老师,您现在要定做的话,可能要等到国庆后才能做出来。” 薛之秋忙不迭的点头,“可以可以,我可以等。” 孙秀芹张张嘴,她都不知道价格,就这么定了? “薛老师,而先给您算下价,您看看合适不合适。” 薛之秋点头,心里想的则是只要外套不超过35元都合适。 35元是县城老字号裁缝店一件秋外套的价格。 孙秀芹做了多年衣服,眼睛一扫就大概知道尺寸。 “您这身材做一件外套大概需要四尺五寸左右的布,哔叽布带票六毛二分一尺,不带票一块三一尺,纽扣针线不算钱,加工费13块一件,不带票大约在19到20块一件。” 孙秀芹喜欢将事情说明白了,免得日后有纠葛。 薛之秋听后瞪大眼,“多少?” 孙秀芹见她这样,以为自己报得价高了。 虽然这几匹布拿价低,可书弗让她还是按照正常布料价格报价。否则以后拿不到残次的低价布,她若涨价,别人只会觉得她卖贵了。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按市场价定,包括她的加工费都固定好,收钱收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怎么办?会不会让班主任不开心,会不会影响女儿读书。 孙秀芹看向女儿,只见梁书弗对着她点点头。 她一咬牙一闭眼,“薛老师,这个价格是——”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里就多了10块钱。 薛之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书弗妈妈,这钱就当定金。” 那迫切的样子生怕犹豫一秒孙秀芹就要反悔。 “啊?” 孙秀芹傻眼,不嫌贵嘛? 梁书弗则大概能理解薛老师的心情,18块钱在县城就只能买一件没任何款式可言的棉衬衫,现在却能得一件哔叽布料的外套,那还不赶紧抓牢了。 一旁的梁勇全程和看戏一样,这进展也太神奇了。 薛老师不是来家访的嘛?怎么一下子就定好了衣服,要不是那崭新的十元大钞还发出脆响,他都怀疑自己眼睛不好了。 “薛老师,不需要这么多定金。” 孙秀芹想要推辞。 “要的要的。” 薛之秋不松手。 孙秀芹只能拿过软尺,准备给她量体。 “那我给您量一下身。” “书弗妈妈,其实还有一件事,” 薛之秋忽然有点羞赧。“您这可以改大人的衣服吗?” “可以啊。” 反正做一个也是做,做两个也是做,孙秀芹已经放开了。 “那太好了!” 薛之秋高兴道,“其实我来的时候有同事让我问问,这改一件成人衬衫的价格是?” “简单的话5块钱,要是复杂的话7块钱也够了。” 孙秀芹正常报价,没有因为她们是老师就往低了报。 薛之秋心里大概有数了,点头,“好,那我来转告她们。” 以她对自己同事的了解,这事八成能成。 果然,第二天中午,梁书弗去给薛之秋交作业的时候,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喊住了。 “梁书弗同学,听说你妈妈会改成人衬衫。” 说着,那个老师就拿出了一本印刷得花花绿绿的杂志,指着上面的照片问:“梁书弗同学,我有件衬衫想改成这个样子,你能帮忙问下你妈,能不能做出来吗?” 梁书弗眼睛一亮,“老师,这本杂志可以让我带回去给我妈看下吗?” 李宣牧点头,“当然可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瞧瞧人家的十几岁 陈阿炳走后,梁家的气氛沉闷了一下。 最后还是李木兰开口,“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赶紧做饭,吃了早点休息。” 她放在一小篮子的鸡蛋,“这两天吃好点,每天都鸡蛋不能少。” “妈,家里不缺吃的。”孙秀芹不肯拿。 “你家那两只鸡崽子要下蛋最起码过过年,你们哪来的蛋?” 李木兰知道女儿女婿现在有赚钱的方法,但马上天气冷了就不能做了。 “家里的钱仔细攒着,早点找村里批了宅基地把房子盖起来。” 陈二狗这次敢摸过来,还不是因为秀芹她们住的偏,周围没个帮手。 “秀芹,你和咱妈客气什么。” 赵凤云也道,“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让你哥带材料过来,看看这屋子哪里需要加固的。” 梁书弗和母亲将外婆她们送到路口,互看一眼,回头往屋内走去,果然看到了木愣愣在切青菜的梁勇。 “爸,我来吧。” 梁书弗生怕菜刀切到父亲的手,连忙接过。 梁勇回过神,“哦,小弗啊。没事,我来,你和你妈去休息。” 孙秀芹看他这样忍不住骂:“梁勇,你垂头丧气给谁看呢?” “秀芹,我……” “梁勇,我嫁你这些年早就看清了你们梁家的这些亲戚,除了小叔婆一家还有小叔一家,其他几家也就走个面子情,我从没指望他们会伸手,大伯娘这么做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在这给我臊眉耷眼做什么?” “秀芹,我对不住你。都是我没出息,大伯娘他们一向看不起我。要是今天我有钱有出息,她就是看在有好处的份上,也不会这么不吭一声。” “那就努力赚钱,让那群看不起我们的人以后高攀不起!” 孙秀芹道。 她骨子里也是要强的性格,不会自怨自艾。 “爸,妈说的对。” 梁书弗将青菜放入烧热的油锅,发出“呲嚓”声。 “别人怎么看我们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要要做的事就行。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远着点就是。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把医院,国营饭店,药铺的关系都维护好,争取做长久生意。” 锅子烧得很烫,梁书弗几下就炒好了青菜。 “妈妈你把身体养好,以后裁缝生意越来越多,没有一个好身体可不行。” 梁书弗的语气中带着股让人不由信任听从的魔力,梁勇一扫刚刚的颓然,又变得干劲满满。 孙秀芹听了女儿的话,也满满调整心态,不放自己过于急躁。 三日后,国庆前夕,孙秀芹把衣服赶出来,熨烫后挂在了墙上,等明天进城去送货再叠起来。 傍晚的时候,梁书弗带着薛之秋来家访了。 薛之秋踩着脚踏车,载着梁书弗,两人一路闲聊来到小河村。 看到面前的破旧仓库的时候,薛之秋傻眼。 “这是你家?” 梁书弗点头,“是的,薛老师。前段时间我们和爷奶分家后就住在这里。” 梁书弗没隐瞒,但也不会在薛之秋面前诉苦。 孟春艳说她爸妈不孝的那些话,在几个老师心里多少留下一些痕迹。 她还不好上赶着去解释,那反而让人更怀疑。 有些事由别人说出口,还不如让人自己看,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之秋看到这个“家”后,心里的天平已微微倾斜。 在看到梁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梁书弗的父母虽然衣着朴素暗淡,但也干净整洁,对他们的好感更多。 在聊了一会后,薛之秋发现两人都是谈吐大方,思想有见地,于是夸赞道:“难怪梁书弗同学知书达理,原来是有两位这么优秀的父母教导。” 梁勇只会“呵呵”傻乐,孙秀芹则是热情的给她添茶那点心。 “老师谬赞了,其实这都是书弗带我们学习的成果。平时她会把图书馆里的书刊报纸借回家带着我们一起学习,告诉我们活到老学到老,更好的为建设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接着她拿出一本新的期刊,指着上面的报告道:“这就是我们最近学习的内容,上面说我们国家要坚定的走改革开放的路线,我们看了后都深受鼓舞,觉得干劲满满。” 薛之秋听后十分诧异,她接过那份图书管新到的期刊看了下,然后感慨,“没想到梁书弗同学如此有心,不愧是我们校广播台的先锋,这思想觉悟值得大家学习。” 听老师夸女儿,孙秀芹心里更为梁书弗骄傲。 “您也看见了,我们家条件不太好,书弗除了上学外,家里家外的活一把抓,抽空还要糊纸盒子贴补家用。” 孙秀芹将梁书弗平时做的事一点一滴和梁之秋慢慢说来,接着又说到不久之前她给家里出主意,让他们做点小生意的事情。 “我们本来不敢的,但是书弗鼓励我们,说现在国家政策允许甚至鼓励老百姓自强自立。我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不想拖国家的后腿,就咬牙干了,没想到还真接到了订单,缓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不给生产队添麻烦。” 她指着家里的缝纫机,“也不怕老师您笑话,最近我这缝纫机都快踩得冒烟了。” 薛之秋竖起大拇指,“您的手艺在我们学校现在可是顶呱呱。上次给咱班里何同学改的衬衫,真是帮了我们班大忙,何同学一亮相就让一堆学生讨论了一个礼拜,这次国庆还要去县里表演呢。” “也就随便改改。” 孙秀芹谦虚道,“书弗拿回来说帮同学改改,想着舞台装必须要亮眼,书弗和我商量着就在白衬衫上做些装饰改动,我就按她给我画的图纸做,这样不仅上台好看,日常也能穿上。” “梁书弗同学,你还会画衣服样式?” “老师,暑假的时候我妈妈生病在县城住院,我就观察县城里那些工人的穿着,然后记在了脑子里。” 梁书弗红着脸道。 孙秀芹已经拿出了一些粗纸巾,“老师您看,这些都是书弗画的。” 薛之秋接过一看,上面画得都是衣服的图案,有衬衫的,有外套的,有裤子的还有连衣裙的。 她是师范毕业的,有同学是学美术的,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梁书弗的笔触和美术搭不上边,可她还知道有一个职业叫服装设计师。 梁书弗画的这些,不就是设计学院的设计稿?! 她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有经过这方面的系统训练,仅靠着观察别人的穿着,就能画出看着可操作的服装图纸,这也是一种天赋了。 况且这上面的衣服样式也太好看了。 作为一个爱美的年轻人,薛之秋经常去逛供销社和裁缝铺,甚至还去过海市的百货公司,她能看出这些衣服的别致。 虽然大体样子离不开目前市面上常见的款式,但那领子、袖口、腰部的一点点改动设计,让整件衣服都变得不一样了。 “书弗爸爸妈妈,书弗很有设计天赋啊,以后可以要是这方面发展一下,也是一个选择。” 薛之秋忍不住开口。 她知道梁书弗成绩好,要是能保持住,考高中甚至考大学都不是问题。 而且看梁家的样子,也不是不供女儿读书的人家,但是万一呢? 她多提一嘴,也许能给梁书弗同学多一条路选择。 孙秀芹不懂什么叫设计,梁书弗大概有个印象,但也懵懵懂懂,薛之秋就细细给他们讲解。 梁书弗听得眼睛闪闪发光,孙秀芹也是热血澎湃,“照这么说,要是能当那什么设计师,以后书弗就可以在城里招工了?” 薛之秋不敢保证,只是道:“我有高中同学读的这个专业,现在在南市的国营服装厂上班,不过那里要求很严格,除了会画图、裁剪、打板之外,基本的勾线、织衣、绣花都要会。” 孙秀芹一拍大腿,“老师,你看这个。” 说着她拿出了梁书弗在家练习绣花的碎布,“您瞧,这是书弗绣的。” 只是一眼,薛之秋就知道梁书弗何止会一点绣花。 今天她的认知一次一次的刷新,梁书弗同学这会的东西可真多。 而她一个二十岁的大好青年呢?除了教书好像一点技能都没有。 薛之秋有点汗颜的左右移动视线,接着目光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交代出一些事 梁书弗回家后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 她预计陈二狗肯定会做点什么,但想着还没捅穿那层纸,陈二狗大概率会悄悄溜去陈阿炳家把东西偷出来,可她没想到陈二狗会在偷了东西后,还会丧心病狂的放火。 农村房子挨得近,一旦火烧起来,可能会一烧一大片。 前些年隔壁镇金家村的火灾不就是这样,好几个人被火烧伤被烟呛坏了嗓子。 这事给梁书弗一个深刻的教训,穷凶极恶之人的行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来推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陈老公公他们家没事吧,人受伤了吗?” “都没事,幸好发现的及时。” 孙秀芹也后怕,“说来这还要多谢小叔家的书红,她刚好在那边捡皂角,看见又烟火冒出来,立刻撒丫子满弄堂喊人。” “那现在陈二狗被送去公安了?” 梁书弗问。 “是,队长带着好几个青壮年,将他绑了一起扭送去的。” 孙秀芹没去看热闹,只是远远瞄了一眼。 祝老婆子和疯了一样又哭又闹,还搬出了陈二狗死了好多年的父亲陈杠杠,扯着陈家辈份最老的祖公公,让陈阿炳放人,否则就要一头撞死在陈家祠堂,气得陈祖公公差点当场晕倒。 最后,陈阿炳她一并拉着扭送去了公安。 毕竟她破坏了重要证据,还包庇自己儿子,既然她那么不想和儿子分开,那陈阿炳也就不要特殊照顾她,将她一起带去公安,让公安给她判一判。 梁书弗听后差点把口里的水喷出来,这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这正中她心意。 赵二狗这人必须除了,否则她家不安宁。 现在由他陈家本家,还是村长的陈阿炳直接出面,她们也不用担心之后陈家还有村上的闲人嚼舌根。 说到底,还是陈二狗自己作死,竟然放火烧房子,虽然没烧起来可这触及了大众的利益,惹了众怒了。 “妈,我来做晚饭。” 上了消肿药后,梁书弗的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梁书瑶去的烧却还没退。 “你去睡一会儿,等下还要上晚班。” 孙秀芹活动了下僵直的脖子,她做了大半天的衣服,赶出了一件衣服的雏形。 “你去做作业,我刚好活动下筋骨。” “不行,你得休息下,等下还要熬夜。” 母女两人正在抢着做家务,李木兰和儿子一家全来了。 “快让我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木兰一进门就拉着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看,看到两人的伤后,恨得咒骂,“赵二狗!老娘要撕了他!” 刚刚听他们队里说河口村的陈二狗放火偷东西时被抓现行,扭动去了公安,她还只当听个八卦。 没想到孙子下学回来说秀芹家昨晚遭贼了,秀芹几人都受伤了,正在踩豆荚的李木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要到女儿家去。 梁书弗不赞成的看了眼孙长元,对方默默撇开了头,装作看不见她的视线。 “外婆,我们没事。你千万当心身体,别气到自己。”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赵凤云心疼的摸着还在沉睡中的小瑶瑶的额头,拉过梁书弗上看下看,在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时咬牙切齿。 “那个陈二狗不是人,这是下了死手啊。他真是无法无天,公安抓得好。” 孙卫兵则捏着拳头,“等他出来了,看我不打得他跪下来求饶我就不姓孙。” “对,他怎么对你妹妹外甥女的,都让他双倍还回来。” 一向牵着儿子牛头,生怕他太冲动的李木兰,这时不仅没劝说儿子冷静,反而跟着拱火。 梁书弗……额,这大可不必。 “外婆,舅舅舅妈,你们恐怕没这个机会了,而且打人犯法,我们不能干违法的事。” 梁书弗道。 几人看过来,眼神里满是疑惑。 “陈二狗被送去了公安,这次数罪并罚,肯定要送去劳改了,而且判得年数不会短。” 陈二狗入室盗窃又意图伤人,还故意纵火,三年起步十年不封顶。 等他出来,她们可能已经搬离河口村了。 “那就这么便宜他了?” 孙卫兵还是觉得不解气。 “等祝老婆子出来,我们可以让她家赔偿医药费。” 梁书弗眨眨眼。 儿子被抓后,祝老婆子肯定会作妖,用赔偿这个由头,可以吓住祝老婆子。 为了不还钱,祝老婆子以后见到她家都要绕着走,她家也落个清净。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梁勇干完挑工的活回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陈阿炳。 “队长,您怎么来了?陈二狗在您家放火,您没受伤吧。” 孙秀芹迎了上去。 陈阿炳摆摆手,“没事。我刚刚把人送去了公安那里,公安从陈二狗嘴里问到了些情况。” 一听是和陈二狗有关,大家都看过去。 陈阿炳清清嗓子,然后看了梁勇一眼,“陈二狗交代了昨晚来你家作案的细节,其中有一个点我觉得还是要和你们说下。” “队长,您说吧。” 梁勇捏了捏拳头,他以为是自己做生意的事被发现了,陈阿炳是来提醒他们家的。 要是泥货的生意不能做,会损失不少进账,可那也没办法。 梁勇虽然不舍,但也不敢硬来。 之前能赚到那些钱,已经是他们幸运了。 “昨天陈二狗从他家绕路到仓库场,经过梁宝根家时,他说臧金宝看见了他。” “啊?” 梁勇呆了片刻,队长不是和他们提做生意的事吗? 接着他又反应过来,大伯娘昨天发现了陈二狗,但昨天她没有跟出来看情况,甚至今天早上也没有提起这茬。 梁书弗去马上确定臧金宝昨晚就知道陈二狗到她家来行窃了。 她家和仓库场不算远,昨晚她和父亲在外面闹出了一些动静,臧金宝肯定听见了。 因为心虚,今天早上队长给大家开会时,她没有站出来。 难怪一向和她家不走动的臧金宝,在开完会后跑来她家。 她不是特意来送柳枝的,而是来打探消息的。 梁勇脑子转了几下,脑子里也想明白了这事,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陈阿炳见状,又是清咳了几下,“你们也别多想,也许臧金宝不知道陈二狗要做什么。” 陈阿炳试着安慰,“现在把那个祸害送进去了,然后公安就要送他去县里面宣判,咱们村总算能够安稳了。” 说着,他摇头。 短短两个月,村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今年的优秀生产队评选肯定没有他们村什么事了。 哎,真是流年不利。 他要好好拜拜灶王老爷和陈家祖宗,保佑他们河口村生产队明年一定要顺顺利利,千万不要搞出公安抓人的事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抓住陈二狗 梁宝根他们走后,梁勇去卫生室给女儿们买药,与来接梁书弗上学的孙长元擦肩而过。 看见自己姑姑和两个妹妹身上的伤,他捏紧了拳头,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 “姑,小弗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边又欺负你们了!” “长元,别着急。” 孙秀芹连忙安抚道。 梁书弗也赶紧解释,“昨天家里来了个贼,被我们发现了……” 经过一顿解释,孙长元又是放心又是不放心。 放心的是那边现在欺负不到他姑一家了,不放心的是那个毛贼到现在都没抓到,万一后面回来报复姑姑一家怎么办? “哥,你可别和外婆她们说,免得她们担心。” 梁书弗叮嘱。 “你们都伤成这样了,我要是瞒着她们,还不得被她们骂死。” 孙长元看到她脖子上的掐痕,“你这怎么回事?” 梁书弗拉拉领子,“不要紧。” 孙长元不再问,但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姑,今天晚上我住你家。” 为了不给他姑添麻烦,孙长元想了想,“我洗漱再过来。” “长元,你别担心,家里一早就换了新的门,还装上了窗栓和门闩。而且说不定今天就能抓到那个人了。” 孙长元不放心,心里打定主意晚上要过来。 从小姑姑就疼他,他妈针线不好,他的衣服都是姑姑做的。 姑姑家只有姑父一个男丁,他就是姑姑的半个儿子,现在他大了可以为姑姑妹妹们撑腰。 过了一会儿,梁勇刚好拿着药回来,孙秀芹给女儿们上好药,自己留在家里照顾小女儿,顺便乘着夜班在白天把手里接到的单子赶紧做出来。 梁书弗的模样在学校引起了关注,没多久很多人都知道她家昨晚遭贼了。 马丽亚甚至还跑到初一来看她的脸。 在看到她脸上高高肿起后,高兴的直拍手。 “活该。那个小贼手太软了,怎么没有把她打得半死。” 因为梁书弗受伤,她心情颇好,甚至还主动去找何嘉旺,不过却扑了个空。何嘉旺竟然不在家。 于是她又跑回家,和梁秀梅分享这个好消息。 梁秀梅听后也幸灾乐祸,“真是老天有眼。” “妈,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吧,你哥前两天打电话到你爸厂里,说外面的钱好赚,他要再待一段时间,多赚点钱。” 马丽亚听后立刻道:“他是不是在南市,那里的衣服和鞋子都比虞县好看,下次我哥再打电话回来,你让他给我买一身回来。” 梁秀梅亲昵地点着她额头,“知道了。对了,你现在也初三了,也要抓紧学习了。” 女儿的成绩她知道,全班三十多个人,排在最后几个,这成绩高中和大中专是肯定考不上的。 “到时候考个小中专,可不能让梁书弗那个小贱人压了过去。” 马丽亚嘟着嘴,“我那是没认真,只要我复习上半个学期,肯定能考上小中专。” “你心里有数就好。” 梁秀梅接着又转过话头,“何家公子是不是要去县城上班了?他这条件去了县里也是抢手的,你可得看好了,别让他被其他贱人给迷了眼。” 马丽亚卷着自己的发尾,“妈。你就放心吧。” “不过你现在还年轻,可不能做出格的事。” 虽然梁秀梅自己就是靠着肚子嫁给马曙光的,但她对女儿有着更高的期待。 马丽亚一甩发尾,高傲地道:“这是自然,等我考上了小中专,说不定能遇到比何嘉旺条件更好的。” 梁秀梅听后,不仅没有生气,还夸道:“我女儿果然机灵。” 这边梁秀梅母女两人正和乐融融,梁丽华提着一篮子地里刚拔出来的大青菜来看爹娘。 “妈,这是家里种的青菜,您尝尝,可鲜甜了。” 殷贵男嫌弃地将篮子踢到一旁,“几颗青菜也值得你眼巴巴送来。明知道家里的猪死了,也没点表示。你真要是心疼你老娘,怎么不给钱给粮,我看你就是诚心想气死我。” 自从祭祖后,梁丽华就没来过家里,就是家里的大肥猪死了的事,也是听别人说起。 这会听殷贵男骂她,连忙道,“妈,英子下个月就能去厂子里上班了,等她把工资交上来,我就给您挪一点。” 殷贵男听到有钱,这才勉强脸色好了点,指挥着大女儿给她干家务,自己抓着一把大女儿带过来的炒南瓜籽坐在一旁嗑,顺便说起梁勇家遭贼的事。 “我瞧那贼八成是陈二狗,这次梁勇由着他婆娘把事情闹这么大,陈二狗肯定要憋坏水弄她们。” 听到大弟一家惹上了那个泼皮无赖,梁丽华担忧:“那会不会出事?” 殷贵男喷出一口瓜子皮,眼皮往上一翻。 “出事才好,那几个杀千刀的早死早清净,到时候我再给你大弟找个新婆娘,他还要感谢我。” 梁丽华还想说什么,就听殷贵男骂道:“这地上的鸡屎干怎么不弄干净?还有屋子里的灶台上一堆碗筷,赶紧去洗,做午饭还等着要用。” 梁丽华最后也没开口,干了一上午的活后,腰酸背痛一遍锤着腰一边往马家村走。 在经过仓库场的时候,她停了下脚步,想要进去看看,又想到那天梁勇的态度,还有孙秀芹母女凶悍的样子,她一咬牙,迈着步走了。 大勇也太不像话了,把好好一个家闹成如今这样。 要是他不主动和她认错,她是不会认这个弟弟的。 傍晚时分,河口村又闹了起来。 先是祝老婆子撵着小队里养的一群羊跑到了被人看管的那片田地,趁陈军忙着拉羊的时候,自己冲进田里乱踩一通,把之前留下的脚印给涂烂了。 接着陈阿炳家失火了。 起火点是他们家灶房外的稻杆堆,幸好火焰刚刚蹿起来就被从地里回来的陈阿炳发现了,同时发现了手里还拿着引火棒的陈二狗。 陈阿炳大喊一声,弄堂两边站满了人,将陈二狗堵得严严实实。 大伙儿分成两组,一些人用竹竿子打掉了他手里的火棒子抓人,另一组人从水井打水灭火。 最后陈阿炳家被烧掉了一墙的稻柴杆,陈二狗也被压在了地上。 陈阿炳看着地上满脸黑灰的人,从他衣襟里抽出那只破鞋子,用鞋底对着他的脸连抽几下,“交给公安!” 梁书弗放学回家的时候,这些都已成埃落定。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有这么多,还这么小气 梁书弗听了黄细妹的话,眼眸下垂。 臧金宝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才一反常态没有在第二天凌晨骂人。 不知道她会不会去陈老公公那里,按她避之不及的态度,多半是不会去吧。 梁书弗猜测得果然没有错,臧金宝回去后心神不宁,思想向后,最后还是决定不出头。 她只是看了个模糊影子,啥都没看见。 她安慰自己,不要紧,就算那人被抓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指使那人去偷东西的。 随即她又转念一想,陈二狗是混不吝,但那鼻子比狗还灵。连谁家炖了肉都能闻出来,就因他目标摸得准,小偷小摸才能不失手。 所以梁勇家是真发财了?否则陈二狗怎么就挑准了他们家。 想到这,她心里又忿忿起来。 前些天她去梁勇那打探,孙秀芹还和自己打哈哈哭穷,这下露馅了吧。 董英那对象相看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谈婚论嫁,家里还要办酒,正是要花钱的时候,梁勇作为亲堂哥,怎么说也要帮着点。 一想到这里面有利可图,臧金宝就把刚刚那些忐忑扔到了一旁,在家里转悠一下,然后抓了几根枯草枝就往外走。 梁祖根见状,喊住她。 “早饭还没做呢,你又要去哪。” “我去梁勇家看看。” 说话间就拔腿跑出了几十米,那模样看着好像十分急忙的样子。 梁祖根纳闷,这娘们怎么转性了?她不是一直不准他多管老二家的闲事吗,今天怎么自己这么积极? 不过这是好事,他是梁勇的亲大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家要是连问一下都没有,别人说起来也不好听。 臧金宝揣着几根枯树条子奔向仓库的时候,就看到老三夫妇和他们儿子都在,而且还在帮着换门加固窗户。 呵,真是显得老三家能的。 怕不是也知道梁勇家有钱了,特意来讨好的吧。 她捏了捏自己手里的枝条,笑得尴尬:“三弟和弟妹也在啊。” 她都忘记黄细妹一向鸡贼,她就应该先来,现在不仅被抢了个先,还衬得她很不上心。 黄细妹撇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鼻子哼气。 “是啊。昨晚出了那事,我们来给大勇检查下门窗,装个窗户栓。大嫂,你这是拿什么来了?” “呵呵,我拿了点柳枝条,给大勇一家去下晦气。” 海周乡这边流行用柳条,艾草等祛邪去晦,夏天的时候家家户户去河边折柳,去草丛里割艾草,拿回家晒干了挂在家里的门上。 这东西换村上其他人送来,都能说是个心意,可作为亲大伯婶子,就拿着这东西上门,那就是埋汰人。 尤其现在还有梁宝根家做对比,臧金宝的脸皮再厚也有点讪讪。 梁勇接过她手里那几根枯瘦枯瘦的干草枝,“谢谢大伯娘。” 臧金宝马上调整心态,走进屋里子左看看右看看。 “哎哟,昨天翻的就是这柜子吧,我来帮忙整理下吧” 说着她就要上手去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大嫂,刚刚整理好的,你可别再给弄乱了。” 黄细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婆娘一看就没憋好事,进门东看西看还去拉柜子,打什么算盘她看得清楚。 大勇家这才遭罪,就想来捞好处,真是不要脸! 臧金宝收回手,恋恋不舍看着柜子,忽然她视线一顿。 “秀芹,你哪来的布啊?” 她奔到缝纫机旁,摸着上面的几匹布,都是供销社里紧俏的好布啊,转手一卖就能赚不少钱。 黄细妹看到几匹布也愣了一下,接着了然。 秀芹手艺好,附近十里八村都知道,肯定又是有人让她帮忙做衣服了。 不过三匹布也太多了,哪家人家一下子出手这么多? 这边,臧金宝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发财了。却被梁书弗泼了冷水。 “大婆婆,这是次品,您仔细看下。” 她指了指上面的油渍。 臧金宝这才看到,每匹布上一大团的,满脸心疼。 “这么好的布,多可惜啊。” “要不是有了这些污渍,我们也弄不到这些布。” 孙秀芹淡淡道。 臧金宝眼珠子又转了下,“秀芹,这次品布也难得,你们是从哪里搞来的?是不是很便宜,否则你们怎么弄了这么多?能不能也给大伯娘弄一点啊,五六匹就行。” 黄细妹虽然也好奇,但实在看不惯臧金宝这做派,于是嗤笑道:“大嫂,你当次品布是路边的野草啊,走两步就能踩到一棵。” 臧金宝不理她的嘲讽,只是盯着孙秀芹看,非要她一个答案。 孙秀芹直接拒绝,“大伯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这些布也是凑巧弄到的。 前段时间小弗给人帮了个忙,那人刚好在供销社工作,知道我是裁缝后,他为了表示感谢,就把自己囤的几匹布让给了我家。他还叮嘱我千万不能转卖残次布,否则被抓到后谁也吃不了好果子。” 臧金宝听到最后一句,身子抖了抖,嘟囔一句,“我也没想转卖,就想自己家用用。” 她腹诽着,怎么什么好事都被梁书弗这丫头遇到了? 上次收药草,这次又是残次布。 可臧金宝是不见甜头不撒手的人,对于占便宜十分执着。 “不过秀芹,你囤这么多布干嘛?” 既然她不能转卖,那孙秀芹也不能卖。 “我打算将这些次品布做成衣服,随便卖卖。加工后转卖次品布,就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了。” 听到孙秀芹的话,臧金宝眼珠子一转,一计不行又想出一计。 “秀芹,那这些布你全要用来做衣服?这匹军绿色真好看,你堂弟一直想要一套军绿色仿军装还买不到呢,还有这匹哔叽,可是好东西啊。” “大婆婆你眼光真好。” 梁书弗夸赞,她指着那对面料道:“仿军装外面供销社卖到35块一套,要是让我妈做,连着布料只要28块一套,要是单要一件上衣,那就更便啊,只要17块钱就行。” “什么!还要钱?!” 臧金宝听后果然大叫起来。 她刚刚说那话是想让孙秀芹做了送一套给利峰,她根本没想到要出钱。 “那当然啦。”梁书弗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这些布虽然是残次品,可也不便宜。我们还赊着账呢?就指望着卖了衣服后能把钱还上。而且我们的价格和供销社和裁缝店比起来一点都不贵。” “秀芹啊,你这布料这么多,你看能不能先给利峰做一件,等他有钱了再把钱给你?” 臧金宝厚着脸皮道。 孙秀芹看了眼女儿,她们的定价是棉上衣15块钱一件,现在女儿给大伯娘还报高了2块,鸡贼死了。 不过她没有拆穿自己女儿,而是跟着点头,“大伯娘,这军绿和土黄的棉布很紧俏,虽然有污渍也要36块一匹,裁掉了污渍部分,一匹布只能做个四五件衣服,算上针头线脑我就赚个辛苦钱。” “不过您是长辈,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赚您钱,一件上衣可以给你便宜3块钱,算你14块。” 做一件衣服需要3-4天,赚3块钱还真是辛苦钱。 梁书弗暗暗好笑,她妈现学现卖,把成本抬高了起码三成。 不过这事她和孙秀芹知道,其他人不知道。 用这招治臧金宝刚好。她嘴上说着等梁利峰有钱后给钱,可整个河口村的人都知道梁利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赚不到几个工分,到现在一把年纪还要问父母要钱。 整个村就三个年纪一大把还要靠父母养的,一个陈二狗,剩下两个全在梁家。 这时,梁传根刚好装好了门闩,就扯着嗓子喊:“大嫂,大勇家日子难成这样,你可不能欺负他们。你想要的话就先把钱拿出来。” 臧金宝当然不想拿钱,见自己没捞到好处,也没心情再留下,于是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就走了。 臧金宝走远几步后回头。 呸,一家子小气玩意,活该被陈二狗盯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 疑惑 梁书弗站在二楼,看着祝老婆子鬼鬼祟祟往西边的方向跑,直到她人影消失在转角不见,才收回视线。 “小弗,他们会上钩吗?” 梁勇有点不放心。 “会的。” 陈二狗又怂又要逞能,脑子也不是很好,只要听到祝老婆子给他传递的消息,肯定按耐不住要溜回来把那些证据毁掉。 而他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 “会不会有危险?” 孙秀芹经历过昨晚的惊魂,对那人的凶狠心有余悸。 “不会的,昨天我们是在明他在暗,今天反过来了,而且陈老公公那边也做了准备。” 要是陈二狗回来坦诚,那还好说;要是他有别的心思,陈家的青壮们还等着他呢。 梁书弗猜得没错,祝老婆子看没人跟着自己,就一趟小跑跑出了三里地,去了乡镇外的一片小竹园外废弃的牛棚里。 “二狗,二狗。” 她猫着腰压低声音喊。 过了一会儿,牛棚后一个草垛子里钻出来了一个人,矮壮身材,穿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洞汗衫,裤子上全是泥点子,一只脚还光着。 那人脸色阴沉,满目凶光,正是昨晚从梁家跑出来的陈二狗。 看到儿子,祝老婆子就要喊,却别陈二狗一把扯到了草垛子后。 “吃的呢?” “没带吃的啊。” 祝老婆子下意识道。 “妈的,你脑子里装大粪啊,没带吃的跑来这里干嘛?” 听到儿子这么问,祝老婆子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二狗啊,不好了。” 祝老婆子将今天早上的事磕磕绊绊的和儿子说了。 “二狗,你拿到钱了吗?” 陈二狗想到昨晚自己在柜子里摸到的东西,可惜还没得手就被那几个贱人坏了好事。 不仅如此,他摸了下自己左边胸口,那里暗沉的一滩血渍。 他咬牙切齿,“看我不回去弄死那几个贱人。” 祝老婆子连忙道:“二狗啊,这事不急,现在人陈阿炳手里有你的鞋子,还有你逃跑时在地里留下了脚印,公安会根据这些查到你头上。” 祝老婆子越想越心慌,“怎么办?你要不跑吧,等过段时间事情淡了再回来。” 陈二狗现在脑子里全是昨天摸到的东西,梁家不仅有钱,还有银器。 本来他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多去几次梁家,现在已经暴露了,那他干脆把东西都拿走。。 要是他得了那些东西,可以在外逍遥好几个月了。 “我不跑,你听着,现在你回去……” 陈二狗压低声音,和祝老婆子耳语一番。 祝老婆子听后,瞪大了眼睛。 “二狗,这……” “你要是不做,不仅没钱,我也会被住抓进去,到时候你老了病了要死了没人给你养老。” 祝老婆子拉着儿子的胳膊道,“二狗,我听话,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那你听我的话,赶紧回去安排。” 陈二狗一把推开老娘。 陈阿炳是吧,前两年害得他被拘留的账还没算,今天刚好,一起算了。 梁宝根夫妇回家没多久,黄细妹手里提着东西又到了仓库场,后面还跟着抬着东西的丈夫和儿子。 “小叔,婶娘,你们这是?” 梁勇诧异。 梁宝根和梁建刚手里抬的是一扇木板门。 “上次我就觉得这门不结实,这是家里老房子上多下来的,等下帮你把它换上。” 梁宝根带来的木板门虽然颜色暗淡,但比仓库二楼那扇腐朽的门结实不少。 “这怎么好意思。” 梁勇不肯接受,一扇门板值不少钱。 “和你亲叔客气啥,之前也是我们大意了,不然早就把门板给你送来了。” 黄细妹说着就指使男人和儿子去换门。 梁勇连忙跟着一起去帮忙。 接着她走进屋子,看着还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梁书瑶,“哎呦,这孩子是怎么了?” 得知梁书瑶在发烧,她皱眉,“肯定昨晚被吓坏了吧,等下我帮着叫叫魂,明天就能恢复了。” 孙秀芹正在给梁书瑶擦了擦发烫的额头,眼中全是后怕。 她拉着黄细妹的衣袖开始抹眼泪,“婶子,昨晚我是真的以为我们母女三人要被弄死了。现在想来还是半条魂灵也不在身上。 那人潜入家里,差点掐死小弗,被我发现后就把我拖在地上连着几个巴掌,我这脑袋现在还是晕乎乎的。可怜我家瑶瑶,昨晚差点被捂死,今天还被吓得发高烧。” 黄细妹看着母女三人脸上的痕迹,心下也是十分不忍。这大勇家也真是多灾多难。 好不容易搬出来自己过日子了,还越到这样的事。 “秀芹啊,不是婶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的屋子还得尽快建起来,这仓库就是换了门窗,周围没个邻居,也不保险。” 她满脸庆幸,“幸好你和两个孩子没大碍,不然我和你们奶奶怎么交代。真是阿弥佗佛,祖宗保佑。” 黄细妹搂着梁书弗,“那个贼人也真是狠辣,偷东西不成还要杀人。” 说到这,她就道:“你们也忒好心了,还给那贼人悔过的机会。要我说,真是陈二狗那个杀千刀干的,一定要送他去蹲大牢。” 孙秀芹依旧用之前小弗和大家统一的口径,“哎,都是同个村的。我们要是一口咬着不放,以后在村里怕是不好做人。” “怕什么,他们陈家人多,我们梁家也不少。你那糊涂的公婆不管,还有我们和你叔公。” 装好了门的梁宝根听了后,硬气地道。 “你叔说的没错。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们,怕他们什么。你瞧陈二狗给陈军家的鸡下了药,不久直接被逮走了。怎么我们梁家就必须避让陈家?” “叔婆,陈老公公心里门清,我们受的委屈他都看着记着,这就够了。” 黄细妹细细咂吧这话中的意思,随即了然。 要不怎么这丫头聪慧呢,年纪小小事事都考虑到了。 她不仅人情达练,学习成绩优异的甚至还很有些运气,家里那些蟾蜍皮被她介绍卖了出去,多了一笔小钱。 还有小宝那孩子,最近也乖巧了不少,都知道要读书了。这些都是梁书弗这丫头的功劳。 因此黄细妹是越看越喜欢,对梁勇家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不过这是要真是陈二狗干的,从他家到仓库会进过东东家,他们家的狗可警醒了,一有人打它家外面走过就会狂叫。每次这狗一叫,臧金宝就要爬起来骂骂咧咧,喊得我都睡不着。奇怪,这次臧金宝怎么没爬起啦骂人?难道是狗没叫?” 黄细妹接着又否认自己的说法,“不对,我记得我听到了狗叫声的,不可能弄错。” 第一百八十章 公安有办法 “大姐?” 陈阿炳见迈步出来的人,竟是自己的隔房大姐。 陈阿婆走到他身旁,指着那只破烂鞋子道:“这鞋子我见过。” “婶娘,你知道这鞋子是谁的?” 梁勇满眼期盼地望着陈阿婆,其他村民也是。 这可是辣手的混蛋,要是不早点揪出来,他们怕自己睡着睡着不仅被偷家,甚至连命都没了。 陈阿婆板着脸,一脸严肃,“这是陈二狗的鞋子。” 祝老婆子“嗷”地一声,就要扑向陈阿婆。 “陈宝银,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是不是在记恨那只死鸡?你心眼怎么那么小?我儿子都被你害得关了几天,你还不满意,现在还要害他,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子孙死绝了!” 陈阿婆冷冷看着她,“我敢说就敢当,这鞋子就是陈二狗的,他之前来我家偷东西的时候,就穿了这双鞋,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上面是元宝纹的。” 她话音刚落,陈阿炳就拿着鞋子仔细看,透过脏兮兮的面上,看到了上面果然是元宝纹。 “陈宝银,我和你拼了!” 可惜她刚动一下,就被左右两人架住了。 “祝老婆子,你做什么?” “钟翠翠,你放开我,你是不是和陈宝银一起故意陷害我儿。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就是嫉妒我生了个儿子。” 钟翠翠生了两个女儿,最小的儿子高雪是从丈夫的亲弟弟家抱来的。 “祝招娣,你别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你那宝贝儿子做贼了。不对,那可不是普通的贼,而是要杀人灭口的强盗。” 祝老婆子听后和疯了一样,一口吐沫吐在钟翠翠脸上,“贱人,我要打死你!” 陈阿炳见状,连忙让几个粗壮的大婶把人按住。 “祝老婆子,这事公安会调查清楚,你闹也没有用!如果这鞋子真是陈二狗的,你让他赶紧主动召认,说不定还能争取减刑。” 虽然厌恶陈二狗和祝老婆子,陈阿炳和梁勇他们商量后决定给一次机会。 “队长说的不错,虽然我和两个女儿遭了罪,不仅磕破了头被掐了脖子,我们愿意出具谅解书,让公安在执法时稍微轻一些。” 孙秀芹捏着自己的手心道。 她当然不甘心放过那人,昨天要不是她醒来,小弗差点被那人掐死,后来那人见她们都醒了,明显动了杀心。 可她不得不这么说。 小弗一早已经和他们全家分析过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大家都是河口村人,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点相邻情;况且陈二狗家往上三代和陈阿炳家是一个祖宗,真往死里搞不讲一点人情,她们觉得扬眉畅快了,殊不知反而不美。 陈姓在河口村甚至整个大队里都是大族,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愿意支持她们,那事后呢?保不准事后陈姓人因此迁怒她们。 毕竟陈二狗虽犯了错,可她们只是受了点伤并没有生命危险,而陈二狗被关了进去后,祝老婆子就是孤儿寡母一个,日子肯定不好过。 若她家日子越过越好,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祝老婆子和陈二狗比她们可怜多了。 世人大多心软糊涂,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价他人,到时候她家明明没错,也会被说成有错。 所以一开始她们必须显得宽容。 到时候陈二狗执迷不悟,死不悔改,那就是他自己作孽,也怪不得她们了。 还有一个个原因,若她直接跳过陈阿炳把事情闹到公安局,陈阿炳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她们在河口村能依靠不多,作为小队长兼村长的陈阿炳,只要稍微看顾她家一些,就能给家里省不少事。 “祝老婆子,听到没有?”陈阿炳对着下面的人说。 祝老婆子眼珠子转了几下,最后脖子一梗,“队长,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家二狗总是丢三落四,这鞋子早就丢了,天知道被谁捡去了。” 有人嗤笑,“祝老婆子,就你那性子,要是丢了东西还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再说陈二狗脚上来来去去就一双鞋,穿得埋汰死人了,丢了也没人要。” 祝老婆子就是不认,“反正不是我们二狗,你们不要仗着人多就想把屎盆子扣我儿子头上。” 殷贵男巴不得孙秀芹她们倒大霉,这时候也顾不得和祝福老婆子不合,开口帮她说话。 “队长,梁书弗这个死丫头从小嘴里就没句实话,你可别被她骗了。说不定这鞋子就是被她捡了故意害人。” 梁书弗真是对殷贵男无语了,这时候大家都怀疑上了陈二狗,就她为了膈应人跳出来唱反调,真是不嫌自己名声还不够烂。 况且祝老婆子是什么人?帮她说话能落什么好?说不定反而会惹一身骚。 “殷贵男,这里没你的事,少在这掺和。” 陈阿炳听到殷贵男的声音就头疼。 “队长,我这是实话实说,不是你说要我们提供线索的吗?你这也太偏心了。” 见陈阿炳瞪过来,殷贵男越说越小声,最后只能逼逼叨叨:“咋的,偏心还不让人说了。” 祝老婆子听后,立刻扯着嗓子嚎叫,“陈阿炳,你听了梁家这几个娘们的话,就要对二狗喊打喊杀,为了讨好外人欺负自家屋里人,你还配做队长吗?” 陈阿炳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祝老婆子这话就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要不是为了村子里的和谐,要不是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想给那个贼人一个机会,他犯得着搞这么大阵仗吗? “好,好。” 他的手指戳了戳祝老婆子,接着对在场的所有人道:“我的话已经带到,大家有什么情况可以私下来给沟通。” 就在要散会的时候,梁书弗忽然”啊”了一声,“陈老公公,我还想起一件事。” 陈阿炳缓和了语气,和蔼地问:“真是?” “昨天晚上那人被我们发现后,从楼上下来往后面那块地跑了,前天刚下了雨,地里还湿着,说不定还有脚印留着。” 梁书弗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听说现在公安侦查手段很厉害,可以根据脚印推断具体身高体重,还能根据泥土痕迹找出逃跑路线。要是没有人主动承认,为了村里的安全,地里的脚印和那人留下的鞋子要好好保管,交给公安。” 陈阿炳一听,立刻让人去看地里的情况。 梁建国跑过去查看,果然在地里发现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看那些脚印就知道脚印主人跑得很匆忙。 “队长,这些脚印要保护起来,免得被人破坏了。” 梁书弗建议。 陈阿炳点头,点了陈家两个后生轮流在这看着脚印,然后宣布散会。 祝老婆子本来以为逃过一劫,现在听了梁书弗的话后,真怕公安通过脚印找到儿子,心里那个五内俱焚。 她见人都散开后,瞅瞅周围没人看着她,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知道是谁的 “除了村里人外,没人知道仓库里住了人,而且这人还踩准了大勇一家的作息时间,可这段时间,咱们村就没来过什么陌生人。” 陈阿炳根据孙秀芹她们的说法,初步判断是熟悉的人作案。 仓库就在村子中间,要是有陌生人过来蹲点,早就被村里人发现了。 所以陈阿炳觉得肯定是村里的人犯的事。 昨天要不是梁勇抓黄鳝抓到一半觉得肚子疼,提前回家,这后果不堪设想。 一听是熟人作案,仓库场上的村民们就和蜂窝里的蜜蜂一样“嗡嗡”个不停。 “这是谁做的?真是丧天良了。” “一定要把人找出来,否则我晚上都睡不安稳。” 要是偷摸去梁勇家的是外来贼,村民们可能会害怕却也会转眼忘记;毕竟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疼的不是他们,过几天就把这事当成闲谈。 但现在陈阿炳告诉大家,那个贼就藏在大伙之中,村民自然害怕,生怕那个人再出来犯事,而自己家就是他的下一个的目标。 “小弗,你来说说那人长啥样?” 陈阿炳将梁书弗喊到跟前。 黑灯瞎火之间,梁书弗也没看清那人的样子。 不过她和那人交手过几次,所以对那人的体型有一定的印象。 “那人说话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以听出来是个男人。他站起来比我高一个头,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还有他掐着我的时候,我抓住过他的手腕,有我两个虎口那么粗;还有他的手指头又粗又短,什么没什么老茧。” 梁书弗一边回忆一边道,“在他逃跑的时候,我隐约看过他的身型和动作,那人是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 其实她已经锁定了人,但她没确切看到人脸,那就只能让大家通过她的讲述,一起帮她找出那个人。 即使在回忆细节时,昨晚那种窒息的感觉会再次袭来,可她依旧咬牙,强迫自己把其中的一点一滴说清楚,让更多的人听到。 果然,这几个特征一出来,就有人道:“这不是陈二狗嘛?” “啊?不是胡癞子吗?” “我觉得和经常跑到我们村张傻子也挺像的。” 胡癞子是隔壁村的,离他们村不远,这个人平时有点不着调,老大年纪了还是个光棍,一言不合就和人吵架,附近村里人看到了都要闭着点。 张傻子则是隔壁镇的,二十来岁时媳妇喝农药死了,从那起他脑子就变得不清醒,经常会在附近几个大队转悠。 众人对梁书弗的说法没有任何怀疑,纷纷讨论起来。 祝老婆子在听到陈阿炳说起梁家出事的时候,心就怦怦直跳。 昨天二狗在十点多出门后就没有回来,她一晚上听村子里有没有动静,除了狗叫外没有人声,她便以为二狗已经得手了,可能是拿着钱去镇上喝酒了。 没想到二狗被人发现了,那他跑掉了? 现在听到有人说是她家的二狗,祝老婆子立刻跳了起来。 “钟翠翠,你放屁!少攀扯我家二狗。我看就是隔壁村的胡癞子或张傻子干的。” “人家胡癞子最近相看了一个媳妇,最近天天恨不得一到晚上就钻被子里,哪会大晚上出来。” 钟翠翠是个信息集中站,附近村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当然从她嘴里出去的消息也不少。 梁有生和殷贵男的名声为什么那么快就传遍了整个乡镇,离不开她和王大眼的功劳。 “还有张傻子,他妈前些天把他领回去关起来了。小弗丫头不是说那人是故意压低声音说话的吗?就算他能出来,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有那本事?” 其他人听着连连点头,“有道理。” 祝老婆子死不承认,反正没抓到现行,只要她咬死不松口就能蒙混过去。 “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你问问梁勇他们,有没有看到二狗?呵,我家二狗好好在家里睡觉,招谁惹谁了,你们要把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好了,都安静!话还没说完你们吵什么?” 陈阿炳看大家吵嚷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喊,控制着场面。 “这次虽然没有将人当场抓住,但是那人在逃跑过程中,掉了一只鞋子。” “大家都来回来认一认,看看这是谁的鞋子。” 说着,陈阿炳拿出一只肮脏的看不出鞋面颜色的破布鞋,举高给仓库场上的人看。 祝老婆子看到那只鞋子,慌乱的手都抖了起来。 那是二狗的鞋子! 除了祝老婆子惊骇外,臧金宝也很不定心。 昨天晚上她拉上窗帘的时候,和陈二狗对上过视线。 要是陈二狗被抓了,把看到她的事说了出来,村上的人会怎么想她? 毕竟当时他是往仓库方向走的,她家和仓库场离得不算远,梁勇又吼了那么一声,她想推说自己没听见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说法一听就是站不住脚。 可她有什么办法?那陈二狗就是个混不吝的,要是她当时去帮了梁勇家,那混球万一报复她家怎么办? 陈阿炳拿出鞋子后,就偷偷观察几个重点关注村民的面部表情。 他一边看,嘴里一边说,“要是有人知道线索,可以等下私下来和我说,我会为你保密;另外,我也劝昨晚的那个人,尽快到我这坦诚情况,并对梁勇一家道歉赔偿。只要诚信悔改,梁勇一家也是十分宽厚,他们愿意看在同村的面子上,答应在公安面前求个情,争取宽大处理。” 说到这,他加重了语气,“可若仍旧执迷不悟,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公安报案。这已经不是普通偷东西了,梁勇媳妇和两个小丫头可是差点被弄死,要是从严处理的话蹲十年八年大牢跑不了。” 祝老婆子双手紧紧攥着,她一会儿觉得只要自己不认,谁也不能拿二狗怎么样;一会儿又怕有人认出二狗的鞋子,到时候二狗就要被抓去蹲大牢了。 随着两种情绪交加,她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人群还在“嗡嗡”的议论,好一会儿地没人认出那是谁的鞋子。 臧金宝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 认不出也好,公安来了估计也不好查案,时间久了这是就淡了,大家又能安生过日子了。 祝老婆子捏着衣服下摆,求各路神仙,千万不要有人认出来。 梁书弗垂下眼睑,这鞋子没人认出来也不要紧。 她拿出这只鞋,本就是为了钓“鱼”。 陈老公公说给那个贼人半天时间,这话是真的,但也不完全真。 要是那人真去坦白了,按照她和陈老公公的约定,就不把事情做绝;但那人要是一直不露面甚至还来偷这只鞋子,那就对不起了。 陈老公公也不能任由这个包藏祸心的祸害逍遥法外,肯定要交给公安来查案的,以免那人祸害村上更多的人家。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队长,这鞋子我知道是谁的!” 梁书弗望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家一起提供线索 河口村又出大事了。 这两天地里刚好闲着,平时大伙儿在家修补家里的农具,顺便唠嗑,今天大家都聚集在了仓库场上。 “队长把我们喊来是要干啥?” “不知道啊,大军一早来家里通知,就说队长喊大家来仓库场,也没说什么事。” 村里很少这样开大会,除非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比如年初换种子,年分猪肉鱼肉、分煤球之类的时候,队长才会召集大家过来仓库场。 可这时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农时,队长喊大家来干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刚擦亮的时候,陈阿炳家的门就被敲响。 看到来人时,他的眉心就是狠狠一跳。 他跟着梁勇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仓库场的时候,就看到梁家暂住的屋子里,柜子里的东西被翻得满地都是,孙秀芹和梁书弗两人的脸都是又肿又亮,上面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 不仅如此,梁书弗的脖子上还有深深的手指红印。 光看这些,就可以知道梁家遭遇了什么。 而更让他愤怒的是这事可能是村上的人做下的。 梁家没有直接报公安,而是先通知了他,是不想让他难做。 想到这,陈阿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站在仓库场的最前方,抬高声音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喊大家来这里集合,是有一件事要和大家通一下。” 殷贵男混在人群中,满脸刻薄。 “这一大早的,也不说什么事,他这个队长可真是威风。” 自从分家和家里的两头大肥猪死后,她对陈阿炳这个队长就鼻子不是眼睛的。 今天陈阿炳儿子来通知开会的时候,她本事不想来的,但通知的人说了,今天的会很重要,不去参加的话还是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殷贵男还想要逼逼叨叨,可见陈阿炳的儿子一脸严肃,只能认怂的来仓库场。 这会子听到陈阿炳说话,忍不住就要刺几句。 “殷贵男,你可闭嘴吧。” 王大眼听不得她吧啦吧啦,“你要是不服现在上去说,陈队长最是公正民主,只要你能说出点道理,绝对不会为难你。” “王大眼,你少在我面前给陈阿炳捧臭脚。” “你个泼妇,谁捧臭脚了!” “谁应就是谁咯。捧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家日子好过。呵,这是个笑话” 殷贵男心里那个窝火。 她家虽然日子不怎么宽裕,可家里有几个大小苦力,还有个出息的小儿子。 而王大眼是整个河口村最穷的那一批,和河对面的陈老婆子一样,都是家里没什么壮劳力的,穷得几个人合穿一条裤子,现在竟也在自己面前摆起谱来了。 听臧金宝那个婆娘说,这两家现在都在给梁勇家抓泥鳅田螺。 “你家最近靠着我儿子赚钱,还敢对我不敬,信不信我让大勇不收你家的东西。” 想到这,殷贵男就一阵气闷。 梁勇也是昏了头了,赚钱的营生白白便宜了外人,他表兄家那么多人,也不知道照顾下。 王大眼才不怕她。 “呵,怎么的?你还当你是地主家老太太,当我们是长工吗?” 小弗和她孙子说了,让他们别理会梁传根和殷贵男,只要他家抓的东西好,她家就会一直收。 再说小弗那姑娘之前被这老虔婆打得差点破相,秀芹侄女也差点被逼死,大勇一家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 现在殷贵男和梁传根也就指着那一点血脉关系,才能和大勇他们沾点边,至于其他的情分,早就没了。 就殷贵男这个拎不清的老货,还当自己可以当大勇一家的主。 “王大眼!” 殷贵男气得跳脚,“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来呀,谁怕谁!” 王大眼因为长得瘦弱,显得脸上一双眼睛和牛眼一样大,所以才得了王大眼这个诨号。 但农家老太哪个不是一把子力气,她捋起袖子,插着腰对着殷贵男,“我早就看不惯你这个黑心肝了,今天是你惹我的。” 殷贵男见状,瞬间怂了。 “你干嘛,队长可看着呢!” “呵,软蛋!” 王大眼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家除了大勇一家,就没一个扶得上墙。” “你!” 殷贵男还要说什,就听陈阿炳已经开口了,“安静!” 陈阿炳的语气特别不好,让全场一下子噤声。 “昨天晚上,咱们河口村出了一件大事,有人跑到梁勇家翻柜子,还将梁勇一家打了。 大勇媳妇,你带着孩子出来,和大家说说当时的情况。” 陈阿炳的话犹如一滴水掉进热油锅,仓库场上瞬间炸开了锅。 在看到孙秀芹和梁书弗后,大家都倒抽一口冷气,七嘴八舌起来。 “什么!咱们村子遭贼了!” “我的天爷啊,被打成这样。” “难怪昨天晚上我听到了狗叫声,这原来是有人做贼来了。” 经过一个晚上,孙秀芹和梁书弗脸上的伤看着更加骇人。 “这是贼吗?这是要杀人了啊!” 看到孙秀芹她们的样子,村上有人害怕起来。 “抓到了人了吗?那个贼会不会还来啊?” “队长,报公安了吗?这可不是小事。” 陈阿炳今天开这个会,有三个目的。 其中之一就是将梁家的事摊开来,让大家都知道村上有人遭了贼,让大家都提高警惕;另一个目的就是让大家回忆下有没有什么线索,帮助公安那边尽早破案;最后就是想通过开大会,让那个贼人主动露马脚。 “大家稍安勿躁,先听下大勇家昨天发生了什么。” 孙秀芹接过话头,将昨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梁书弗就在旁边补充一些信息。 站着的村民听了后连连惊呼,有人已经骇得都要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藏着歹人了。 不少人义愤填膺,尤其是那些卖过药草的人家,更是为梁勇家抱不平。 殷贵男看到孙秀芹和梁书弗的样子后,恨不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是报应啊!那人怎么就没打死你们两个贱人呢?” 王大眼“呸”了一声,伸出手揪着她的头发骂道:“殷贵男,你还是不是人?这可是你的儿媳妇和孙女,你就这么咒她们。” “王大眼,快松开!” 殷贵男最近头发被揪掉不少,此刻也不敢妄动,生怕变成秃子。 她嘴上一点都不服软,“我才没有她们这样的儿媳妇和孙女,她们就是活该。谁让她们这么招摇,又是收药草又是泥货,可把她们能的,这下被盯上了吧。” “你真是蛇蝎心肠!” 王大眼大骂。 几个给梁家卖过自家药草的人纷纷谴责,“殷贵男,你有毛病吧,这可不仅仅是遭贼了,你大儿子一家差点出人命。” “那也是他们命里注定的,况且这还不是没死吗?” 殷贵男白眼一翻,梁勇一家想撇开她发财,果然没那个命。 “殷贵男,你这么说,该不会和那个贼有关吧?” 陈老婆婆听不下去了。 “老太婆,你胡扯啥呢。” “我可没胡扯,你听陈队长说的。” 陈阿炳正在前面说话,“这贼人有九成是咱们村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她认得这个声音 梁书弗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猛地被人扑在,后脑勺狠狠磕碰在坚硬的砖块上。 伴随着一阵剧痛,她眼前黑了一下。 不待梁书弗有反应,几根粗短的手指已经掐上了她的脖颈。 那人的力气十分大,死死勒着她的喉咙。 梁书弗一口气喘不过来,脑中逐渐放空,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白。 缺氧让她眼珠不由控制上翻,她的脚照着柜子踹了过去,弄出了“哐当”一声。 黑夜中忽然的响声让孙秀芹从梦中惊醒。 她猛地起身,转头一看,发现地上的两个人影。 “小弗!” 看到一个人正掐住自己女儿,孙秀芹肝胆欲裂,她想也不想地抓起摆在床头的搪瓷缸就往那人砸去。 搪瓷缸擦着那人的头顶落地,发出“哐嘡”一声。 那人“嘶”了一声,手上的力气泄了两分。 梁书弗抓住机会狠狠吸了几口气,青灰的脸色微微转白,她将手指在地上的砖块上狠狠抠了几下,试图用疼痛刺激她的身体。 “妈的!” 那人站起来,两步过去将刚站起来的孙秀芹一把推到在地,然后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睡在里侧的梁书瑶,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妈妈,姐姐…” 在看到摔倒在地的母亲和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姐姐,小女孩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 听到尖叫声,那人又咒骂一句,狠狠甩了孙秀芹好几个巴掌,又揪着她的头发将她额头在床架子上撞了好几下后,就去抓梁书瑶。 他的手握住了梁书瑶的一条胳膊,将人一把拽过来,用巴掌捂住她的口鼻。 “妈——” 剩下的话被捂在了梁书瑶的喉咙中。 “瑶瑶!” 孙秀芹挣扎着爬起来,却被那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闭嘴,不然我掐死她!” 那人嘶吼出声。 梁书弗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放开我女儿。” 孙秀芹看到小女儿的脸涨得通红,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要去救梁书瑶。 男人看到她过来,手捂得更紧,梁书瑶挣扎的动作已经渐渐转弱。 不好,瑶瑶要憋过气了。 梁书弗心里着急,她摇晃着脑袋勉强起身,看到地上母亲丢下来的搪瓷缸,将它再次向那人扔了过去。 可惜头上的重击让她的动作有点软绵无力,搪瓷缸只是轻轻擦着那人的肩膀,然后落在了床上。 “妈的,小贱人!” 那人被激怒了,将奄奄一息的梁书瑶扔在一旁,又是一脚踹在了刚刚爬起来的孙秀芹肩膀上,将她踢倒撞在柜子上。 “妈!” 梁书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快速向心脏涌去,心跳快的就要扑出胸口,整个人打起哆嗦。 那人几步过来,粗短的手指如钢笊篱一样扇在梁书弗脸上,鲜血顺着破皮的嘴角蜿蜒而下。 “小贱人,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那人呼哧呼哧地又连抽了梁书弗几个巴掌,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头脑一片昏沉。 “呕——” 眩晕之感一阵阵袭来,胸口涌现出一股磅礴之意,梁书弗直接将今天的晚饭全部呕吐了出来,喷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措不及防被一股粘稠物喷了一头一脸,愣了一下后狠狠咒骂出声。 “妈的,找死!” 那人发狠了,连声音都大了几分,也不再掩饰。 他再次掐上了梁书弗的脖子。 听到这句话,梁书弗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闭上,手中一直握着的那把剪刀已经准备就绪。 “秀芹,小弗?” 楼梯上响起了梁勇的脚步声。 他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就喊了下妻子的名字。 屋内一下子变得静悄悄,好似刚刚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男人掐着梁书弗,将她提溜到了门后。 他打算等会只要梁勇一开门,他就扑过去把人一拳头砸晕。 本来今天他只是来搞点钱的,并不想做什么,都怪那个贱丫头要怪自己好事,非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家子出事也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他们家的女儿不识相。 梁书弗被挟持着背靠着那人,手上不好发力,也容易失了准头。 索性那人现在全神贯注盯着门外的动静,压着她喉咙的手微微松了一点,让她呼吸顺畅了不少,眼前的景象也清晰了很多。 门外,梁勇已走上了楼梯,脚步声距离房门越来越近。 梁书弗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的轻重,计算着父亲到达门后的时间。 忽然,脚步声停了一瞬,接着又响起。 “秀芹?” 伴随着门“吱嘎”被推开的声音,梁勇又喊了一声妻子的名字。 那人微微侧身,举着拳头就挥向从门口进来的人影的脑门处,结果一拳头挥空了,拳头风掀起帽子,帽子掉落在地。 推门进来的不是梁勇,而是一根挂着件衣服,盖了一顶草帽的晾衣树叉子。 随着那人的动作,梁书弗察觉到手指离开自己脖颈的瞬间。 她一个扭身面向那人,手中的剪刀头对准了那人的左胸口扎下! 可惜那人长得肥硕,梁书弗手中的剪子又是用来修线头的小剪子,尖头扎下,扎到了一团软乎乎的肥肉。 那人被扎后抽痛的低吼一声,甩开了手里的梁书弗,接着就要夺门而出。 却被等在门外的梁勇,用木叉子连着好几下抽在的肩膀上。 “唔——” 那人痛呼一声,推开了迎面的梁勇,跌跌撞撞往下跑。 楼梯还没修好,那人在跑动间一脚踩在破损的台阶上,前脚掌陷在了腐朽的钢筋水泥空洞里,一时抽不出脚。 “别跑!” 梁勇追着喊道。 那人听声音越发接近,一狠心将卡住的脚拔了出来,脚背上被钢筋和水泥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一只鞋子掉在了下面的草丛中。 他也顾不得去捡鞋子,一瘸一拐下了楼后往仓库场后面的那片田里钻去。 梁勇跟着从楼上跑下去,想要钻天里去追人,被跟着跑过来的梁书弗喊住了。 “爸,别追了,妈妈和瑶瑶还在房内。” 梁勇看听到妻子和女儿还在房内,连忙跑上楼去。 梁书弗扶着头,望向不远处漆黑一片的田地。 那人不知道是跑远了还是躲在里面,父亲这时候追过去说不定有危险。 再者—— 她看向楼梯上那个洞,上面还沾染着湿濡的血迹,透过洞口还能看到下面草丛里的一只破鞋子。 她能认出那个人的声音,再加上这些,那个人也逃不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事了 宋征的信上主要写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国庆假期,苏阿姨和吉奶奶要去海市,将梁书弗姐妹的事和吉奶奶的姐姐,也就是宋征的亲外婆通个气。 等国庆后把仪式一走,梁书弗姐妹就是吉家,而不仅仅仅是吉秋萍的干孙女了。 第二件事则是苏兰帮孙秀芹介绍了三个生意。 原来苏兰那天下午去姨妈家拿衣服时试穿了一下。 这一试穿她就爱不释手,一向文秀内敛的她竟然不舍得脱下来,而是直接穿着走了。 她一路上骑着自行车回家时,遇到了几个熟悉的人,看到她身上的衣服,都和她打听在哪里做的。 苏兰简单一提,她们就纷纷表示要做一件和她一样的衣服。 就这样,孙秀芹无事家中坐,生意天上来。 “果然是祖宗保佑。” 孙秀芹闭着眼阿弥陀佛了几句。 其实自从吉老师说了要认两个女儿做干女儿后,她心里还有一个迟疑,那就是吉老师那边亲戚的态度。 苏兰没意见,不代表其他吉家人没意见。 说难听点,吉老师认了书瑶书弗两姐妹,会损害吉老师其他亲戚的利益。 到时候不要因为她们惹得吉老师其他的亲戚不开心。 现在这封信,也算缓减了她的焦虑。 因三件衣服都要在国庆后交货,梁书弗帮着母亲裁衣服。 她学东西很快,上次在纪师傅那看了一次后就记住了。 梁勇一回家就出去钓黄鳝和田鸡了,最近附近地里的黄鳝少了很多,他要去远一些的地方才能抓到和之前差不多的量。 夜已深,只有稻田里传来的虫鸣声。 梁书弗裁出了最后一片的衣服,揉了揉眼,对着还在昏暗灯光下理布料的母亲道;“妈,这些布有的还要上浆,今晚来不及了,我们明天起来弄吧。” 孙秀芹看了眼已经呼呼睡下的小女儿,点头。 “好,你先睡,我再理一下就睡。” 梁书弗点着头,想到父亲还没回来,就将屋子里的煤油灯端出去放在了二楼的台阶上,给他照明,免得他踏空台阶受伤。 十一点的时候,孙秀芹拉了灯,将睡得呼呼的小女儿往床里面搬了一点,自己也睡下了。 靠着一侧墙摆着的木板小床上梁书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到了这个时间,村子里几乎每家都已熄了灯,就连养的土狗都安静下来。 这仓库场本就在村子中央,两边不挨,更是十分安静。只剩下仓库场外河边的柳树在月光下轻轻摇动着枝条,偶尔有影子投在二楼的窗户上,透过破布扯的窗帘,在屋内人的脸上留下或明或暗的光影。 也许是因为宋征的来信,也许是过了睡点,梁书弗今天睡得不是很安稳。 不知道是几点,几声狗叫划破了夜的寂静。 有人从梁祖根的小路摸黑进了仓库场。 臧金宝听见外面的狗叫鸡跳声,睁开眼听了会,发现外面好像有动静。 她披了件外套拉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看到一个黑影猫着腰往仓库场走去。 忽地,那人若有所感地扭头看了过来。 她心中一跳,连忙拉上窗帘钻进被子里。 梁祖根被她惊醒,不耐烦地问:“大晚上折腾什么?” 臧金宝支支吾吾:“就是去撒了泡尿。” “麻烦。” 梁祖根嘟囔一句,翻了个身后继续睡去。 臧金宝躺下后,捂着普通扑通直跳的心口,默念,“我什么都没看到,睡觉睡觉。” 一个人影慢慢摸索着爬上仓库二楼,经过楼道时不小心踢到了煤油灯,灯芯晃动一下后熄灭了。 那人愣了下,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拉开房门。 房门的木轴过于老旧,在旋转间发出了“吱嘎”一声。 那人愣了下,见屋子里静悄悄的,便抬腿迈过门槛继续往屋里去。 梁书弗在睡梦中觉得眼前忽明忽暗的光影忽然消失了。 这几天她过得很累,睡了后脑子有些糊里糊涂,不知道是清醒还是梦中。 房间内忽然传出有人进门的声音,她想,是父亲回来了吗? 但她又觉得不对。 如果是父亲回来的话,他知道怎么开门,那扇老旧的门不会发出声音。 梁书弗想要睁开眼,但身体的疲累让她怎么都掀不开眼皮。 耳边传来一阵窸窣声,有人的气息出现在屋子里。 她的脑中忽然闪现瑶瑶说过的话,然后瞬间意识回笼过来。 不是梦!有人来了! 屋内的大床上,母亲和妹妹的呼吸声很均匀,她们都睡得很沉。 梁书弗使劲睁开眼,但眼皮沉得和千斤重,一丝一毫都动弹不了。 那道陌生的呼吸声越靠越近,一直在她的小床沿边才停止靠近。 紧接着一股带着点腥臭和酒酸臭味的气息传来,熏得梁书弗的意识越发清醒。 她浑身僵直的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被单下的一只手紧紧攥起拳头,另外一只手则悄悄动了下,摸到藏在了内侧床垫下的一把小剪刀。 那道呼吸声越来越近,梁书弗的后背渗出一阵细密的汗珠,抓着剪刀的手一片湿濡。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秒,两秒… 大概过了十来秒,那道呼吸声停止了靠近,脚步声往房间另一侧走去。 梁书弗微微睁眼,黑夜让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几秒后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才看出一些模糊的影子。 只见一个矮小的人影站在大床旁边,在床边的柜子上一番摸索,似是在寻找什么。 大床边的柜上的东西很杂,他摸索了一会,接着不耐烦地蹲下去拉柜门。 那人的动静渐渐大起来,躺在床外侧的孙秀芹翻了个身,那人停了一下,见大床上的人没反应后,又去翻柜子。 梁书弗想起来了,妈妈将存折和家里一些钱都放在那个柜子的角落里。 忽然那人停了一下,似是摸到了什么东西,正蹲在那边一动不动看着手里的东西。 梁书弗轻轻揭开被单,然后慢慢坐起身。 这时,窗外的月光被一抹乌云遮住,她和一只灵巧的猫一样,光着脚垫着脚尖踩在地砖上。 地砖冰冷的触感从脚尖传到全身,皮肤立刻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梁书弗忍着因恐惧和寒冷带来的颤栗,趁着这片刻的黑暗快速闪现到蹲着的人影背后。 她抖着手,高高抬起手,将手中那把打磨地极其尖锐的剪刀头,对准了那人的脖颈处。 现在屋子里只有她,妈妈和瑶瑶三人,闯进屋子的这个人虽矮小,听气息和看动作却是个壮年男人。 她必须要一击就击中他的要害,不给这人反击的机会。 否则她们小的小,弱的弱,不一定是这人的对手。 就在梁书弗往下扎去的时候,遮住月光的乌云忽然散去,她高举手臂的影子被拉的又细又长,投射在了柜子和墙壁上。 “草你妈的!” 地上那人看到影子后,狠狠咒骂一声,一个转身对着梁书弗扑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梁书弗没想到宋征说要给她写信的话竟然是真的。 她从传达室老师手中接过信封,礼貌地道谢。 传达室老师点着头,然后开始夸信上的字,“同学,你这朋友的字写得极好,一看就是练了很多年了。” 练字需要耐心和静心。梁书弗想起宋征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他乖乖练字的情景。 她和老师道别后,在一旁等着她的孙长元不停用眼角余光去偷瞄梁书弗手中的信。 “这是谁给你写的信啊?” “干奶奶的外甥孙。” 孙长元一听是个男的,立刻道;“他给你写信干嘛?” “他也是初一生,苏阿姨就让他分享一些县城的学习资料给我。” 梁书弗认为宋征是因为苏阿姨的要求,那天才会说要和她通信;今天这封信,大概率也是苏阿姨让他写的。 孙长元听后点头,“你现在还小,交流学习是好事,但要注意不要与男生走太近。” 瞧瞧他们班上的马丽亚,那名声已经差到人尽皆知了,偏偏她还不自知。 现在他们班的男生看到她都躲着她走,生怕被带累了名声。 “嗯,我知道了。” 梁书弗倒是不担心,估计宋征应付了一次后就会撂挑子不干。 “今天小姑和小姑父都在我家准备祭祖,我们也要赶紧回去了,你坐好了。” 孙长元话音刚落,自行车就冲了出去。 在一个转角处,梁书弗看见马丽亚和一个穿着件斜条纹确良长袖的男人站在一起,马丽亚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在看到她经过后,马丽亚忽然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个被对着她的男人也装过身来,梁书弗瞥了一眼,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今天中午的时候,马丽亚被孟春艳拉到了学校的垃圾场旁。 孟春艳将她狠狠骂了一顿,还要她拿出三块钱,说是什么赔偿,否则就和老师去说,之前那些关于梁书弗的流言都是她传出去的。 最近梁书弗在学校里风头正劲,老师们都维护她。 一个江雪,一个孟春艳都因为和她作对而被罚了,甚至教导主任还在周一大会上强调,要是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就要开除处理。 马丽亚还指望着拿到毕业证书,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和梁书弗的事扯上关系。 将半个月的早餐钱给了孟春艳后,她心里越发窝火,她便冲着前来找她玩的何嘉旺发火。 “这都开学快一个月了,你说要帮我教训那个贱人的,可是现在人家在学校里混得好的很,你呢?又做了什么呢?” 何嘉旺一开始还耐心解释,“丽亚,她是个学生,整体除了上下学路上外,都在学校,我就是想教训她也找不到机会。” “我不管,你就是没有用心!” 到后来何嘉旺也不愿意再做小伏低了,他也是何家宠着的独身子,要不是看马丽亚漂亮,怎么会受这种气。 “马丽亚,你不要太过份!” “我哪里过份了?明明是你没有用。”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何嘉旺气地蹬着自行车到了自己小兄弟的修车摊,却发现小兄弟不在。 他刚要走,却被一个人喊住了。 “何大哥?” 何嘉旺扭头,看向喊住他的人。 “你是?” 江雪用干净的手指头将垂落在脸庞边的发丝卡到耳朵后面,一双眼看了眼何嘉旺后快速撇开。 “我是丽亚的朋友江雪,我跟在她旁边见过你几次,你当时和丽亚聊得专心,可能没注意到我。” 何嘉旺在社会上也晃荡了不短时间了,听到江雪这么说,再一看她害羞的样子,心里立刻有数了。 他的目光在江雪的脸上和身伤扫脸一圈,这个江雪长得虽然没有马丽亚明艳,但也算秀气。 于是他一改刚刚的不耐烦,脸上挂上了自以为潇洒的表情。 “哦,江雪啊,我听马丽亚说过,你们是好朋友。” 江雪点点头,“是的,我们关系很好。” 何嘉旺啧了下舌,“你车怎么了?” “链条掉了,本来想找人弄下,结果修车铺没人,我自己又搞不定。” “我来试试。” 他走过去蹲下,手指在链条上摸索几下,将链条放上了齿轮。 “好了。” 江雪惊喜地道:“何大哥,你真厉害!我刚刚怎么弄都弄不好,你一上手竟然就好了。” 何嘉旺愣了下。 马丽亚和他在一起时,一开始还好,后来话里话外就有点嫌弃他没文化。 这还是他第被初中女生这么崇拜的看着,这让何嘉旺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点小技巧而已。” “听说何大哥还会开车,你真是太厉害了。” 江雪继续捧着何嘉旺说好话,还故意留了一点余地让他自己吹牛。 果然何嘉旺接过话头,开始滔滔不绝:“过两个月我就去县城开车了,开县城工厂里的大卡车,那家伙老大了,比咱们乡里那台大拖拉机还要大,吃得还是汽油,不是柴油。那发动机一响,能跑一百码,天南地北各地都能跑到。” 江雪在旁边听着,不时发出赞叹,哄得何嘉旺整个人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哎呀,都五点了。何大哥,我得回家做饭了。” 江雪忽然道。 何嘉旺说得还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和江雪道别。 虽然江雪长得没有马丽亚好看,不过也算清秀;虽然家里条件一般;可她说话好听。何况她也是初中生,何嘉旺很享受这种被仰望崇拜的感觉。 江雪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她感觉背后有道视线一直紧紧盯着自己,她咬了咬唇,忍着恶心装作不知道,慢慢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她的成绩最近下降了不少,而且她发现初三的数学物理化学,学起来特别费劲,要是之后没有起色的话,她连小中专都可能考不上。 一旦她考不上小中专,她父亲肯定要张罗着把她嫁出去,她不得不提前为自己打算。 在海周乡,何嘉旺的条件说不上最好,但也算拔尖的那茬了,尤其他还有个在城里当官太太的亲姑姑,以后肯定要扒拉何嘉旺,否则马丽亚为什么要勾着何嘉旺不放? 她本来也不想找何嘉旺,可马丽亚老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对她呼来喝去,不高兴了就讥讽辱骂一番,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当副厂长的父亲吗? 只要她把何嘉旺抢到手,不仅能好好杀一下马丽亚的威风,还可以给自己找个好台阶。 晚霞盈满整个天际的时候,梁书弗和孙长元到了孙家村。 李木兰摆好了祭桌,等着孙子孙女下学回来祭拜。 她手里持着蜡烛,给香炉里的香点上火,嘴里一边默念。 “孙家祖宗在上,保佑我们孙家咨子孙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还有我那女儿女婿一家能一切顺遂。” 默念之后她双手合十,闭着眼鞠了三个躬。 就听赵凤云喊,“小弗来了,上了一天课饿了吧,快进屋洗手吃块米花糖垫垫肚子。” 接着孙长元的抱怨;“妈,你怎么只招呼表妹,我还是你亲儿子吗?” “一边去,我才没你这么糟心的儿子。” 赵凤云嫌弃的赶他。 “我哪糟心了?最近不都没给你惹麻烦嘛。” “呵,你表妹可是班里的班长,学校老师都要去家里家访,你呢?只会让我去学校挨批评。” 赵凤云没好气的吐槽。 “哎呀,妈,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嘛?”孙长元囧迫。 “想要面子?那你得自己赚啊。” 孙卫兵从外面走来,对着自己的儿子屁股踢了一脚,“快去洗手祭拜。” 一通热闹忙碌后,李木兰带着儿媳妇一起给孙家先辈烧黄纸。 这次祭祖是李木兰提出来的,一是女儿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后和婆家分家了;二来是儿子儿媳现在和女儿女婿一家抓泥货倒卖,老太太心里有点不安,就想祭拜下祖先求保佑;三是家里三个孙辈都上学了,她也要求下祖先保佑子孙学业顺利。 梁书弗听了外婆这么多请求,觉得她们孙家的祖先也挺不容易的,来吃一顿饭还要背这么多任务。 她悄悄和母亲说后,孙秀芹捂脸她的嘴,“呸呸呸,童言无忌。” 等会到家后,梁书弗拆了宋征送来的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孙秀芹双手合十,欣喜若狂。 “感谢祖宗保佑,感谢祖宗保佑。” 肯定是孙家祖宗保佑她们,否则怎么消息一个又一个。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愿者上钩 周三的时候,梁勇去县城送完货后跑了一趟教师家属院,将孙秀芹赶制出来的三件衣服送到了吉秋萍家。 不待吉秋萍挽留,他踩着脚踏车就跑了。 “哎,这孩子。” 吉秋萍提着一袋子苹果追出来,看着梁勇背影直跺脚。 “吉老师啊,您家亲戚又来看您了?” 隔壁的陶老师爱人刚买菜回来,热情地和吉秋萍打招呼。 “是啊。” 吉秋萍也笑着和她点头,“胡姐,我家亲戚送了点青菜萝卜过来,都是刚从地里拔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来我家拿点回去。” 胡涵有点诧异,吉老师平日和大家相处的也很和谐,但她总有点淡淡的疏离感,这还是第一次见她主动邀请人去她家。 “哎,行啊。我刚买了两份豆浆回来,结果我家老陶去学校了,吉老师你趁热喝了。” 胡涵跟着吉秋萍进了屋子,投桃报李地从提篮里端出一个搪瓷缸,里面装着热乎乎的豆浆。 吉秋萍拿着麻绳捆了一颗白菜和两根大萝卜出来,笑着道:“那我今天有口福了。” 接着两人唠了一会儿嗑,胡涵看到放在桌上的布包,随口问了句,“吉老师,这也是你家亲戚送来的?” 吉秋萍擦干净手,将布包打开,“是啊,这是我那侄女给我做的秋衣外套。” 说着,她将其中一件土黄色衣服提起来,在身上比划了下,“胡姐,您帮我看看怎么样。” 胡涵眯了眯有点老花的眼睛,接着频频点头。 “真好看,这双排纽扣和大翻领特别精神,颜色很衬你肤色。款式也是落落大方,我瞧着和县政府隔壁那家供销社中卖得最好的那款改良列宁服很像。” “您眼光真好,我那侄女就是照着店里的款式做的。” 吉秋萍将衣服往身上套了下,扣上扣子,站在五斗橱前,就着上面的镜子左右照了几下,“这衣服比我在供销社买的那件好,那件肩膀袖子有点肥大,这件收了一点;我侄女还根据我的年龄把腰带去了,做成了靠腰身的款式,穿上后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胡涵本来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的新衣服看,现在听吉秋萍这么一说,倒是仔细端详起来了。 “您这一说还真是。吉老师,您这侄女真是巧思啊,还有这针脚,也是又细又密。她是裁缝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她从小就学女红,不管是缝纫还是绣花都很擅长,这几年她在家给人改改衣服,裁剪功底也精进了不少。” 吉秋萍将孙秀芹夸出了一朵花来。 胡涵还看到了另外两件衣服,她盯着其中一件军绿色的上衣问,“这也是您侄女做的?” “对啊,她刚好弄到一些布料,就给我那外甥孙做了一件。” 吉秋萍将那件上衣掸开来,展示给胡涵看。 “现在的小年轻就爱仿军装,不过这绿油油的颜色,是守护咱们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心安。” “我家孙子下个月十号就要生日了,本来我也想买一套衣服送给他,可现在这仿军装不好买,供销社一直断货,国营裁缝店那里也是排队排到了几个月后,肯定赶不及他。” 胡涵依依不舍地收回羡慕的目光。 “你家小陶下月初生日了啊?我记得他十八了吧,那可是个重要的生日。” 吉秋萍道。 “可不是么,之前他有一套军绿色套装,可惜这两年抽条穿不下了,我和他爷爷就想着在他生日时送一套。哪里想到根本就买不到。哎。要是我有一个像您侄女那样的亲戚就好了。” 胡涵叹气,忽然她想到刚刚吉秋萍说的话。 “吉老师,您那侄女不是帮人改衣服的吗,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可不可以帮我孙子做一件和你手里一样的仿军服?” “这……” 吉秋萍为难。 “吉老师,您放心,我知道这军绿布难得,这价格就按裁缝店来,不会让您侄女吃亏。” 胡涵也是个爽利的性格,不爱斤斤计较。 这量体裁衣和买现成的衣服价格不一样,尤其是一些有名气的裁缝,加工费会更高。 “胡姐,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您这要定做的话,得有尺寸。” “嗨,这有啥难的。我家孙子今年夏天刚在裁缝店量过身,我把尺寸给您就行了。” “这——” 吉秋萍还有迟疑,胡涵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倒道:“吉老师,您就帮帮我吧。” 最终吉秋萍点头,“那行,你把尺寸拿来,我来捎给她,让她加紧给你家小陶定制一套。” “谢谢吉老师。” 胡涵喜出望外,然后从口袋掏出5块钱,“这些是订金,麻烦吉老师转交给您侄女。” “胡姐,您这做什么,快收回去。” 吉秋萍嗔怒。 “吉老师,这订金是行规,您要是不拿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那行,我就先收下。” 吉秋萍送走了胡涵后,就去外面等公共电话亭里给苏兰家打电话,让她有空过来取衣服。 随后她又去了一次县医院食堂,找到了张欢,请她给下次来医院食堂送货的梁勇递一封信。 再说梁勇得了吉秋萍的信后,小心的揣在怀里赶回家。 “秀芹,吉老师来信了!” “信上写什么了?” 吉秋萍正在裁布,进入十月后,天气转凉,大家都要添秋衣,她做出来刚好可以直接卖钱。 “我急着回来告诉你,没打开看。” 梁勇抓抓头发根。 孙秀芹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也不看看内容,吉姨不会没事不会写信,万一她是有什么事找我们呢。” 梁勇听后也着急了,“那赶紧打开看看。” 孙秀芹已经拆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展开后里面还有一张五块钱。 “怎么还有钱?” 梁勇吓了一跳。 孙秀芹已经一目三行的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 “吉姨帮我接了个活,这五块钱是对方给的订金。” 孙秀芹一脸不可置信。 这衣服才送去三天,再看这纸上的落款,吉姨是一拿到衣服就给她招揽到了生意。 而正要放学的梁书弗,从学校门口的传达室经过的时候被喊住了。 “你是初一一班的梁书弗吧。” 传达室老师朝着她招手。 “是的,老师。” “这里有你一封信。” 信? 白色信封表面,两行字印入眼帘。 黑色钢笔字就像自由生长的植物,笔画伸展自如, 尤其是落款的“宋征”两字,笔力刚劲,笔锋凌厉,每一笔都像是灌注了千钧之力,犹如剑戟在纸间纵横,每一个字仿佛要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一如他给人的感觉,张扬锐利,不容忽视。 梁书弗皱眉,他给我写信?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死心 梁书弗在孟春艳班的动静不小,经过马丽亚她们班时,她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马丽亚正在向外张望,梁书弗还对着她笑了一下,便转身下楼。 马丽亚看到梁书弗脸上的笑,觉得那是对她的挑衅。 气死她了! 这次竟然又被她逃过了! “丽亚,放学了我们一起走吧。” 江雪凑过来。 “烦死了!” 马丽亚不耐烦地推开她,提着书包就往外走。 江雪被推了个趔趄,一旁的人见状忍不住道:“江雪,你干嘛非贴着马丽亚这种人?” 江雪低头,语气极轻极缓,“我爸是马丽亚她爸的下属,要是我不听她话,会影影响我爸的。” 说完,不待那人的反应,期期艾艾地往外追马丽亚去了。 教室里的人摇头,“哎,江雪也真是可怜。” “是啊,听说上次泼水的事就是马丽亚让她做的。” “马丽亚真是害人精,自己名声不好,现在带累江雪名声也不好了。” 江雪知道自己同学会在背后怎么说她们,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 这些坏名声都是马丽亚应得的。 孙长元看到那两个祸害跑出去,撇撇嘴。 这两人半斤八两,都不是好货。 不过刚刚他好像看到小弗了,她来初三班级干嘛? 梁书弗回到教室,正在打扫卫生的何丹霞立刻迎上来。 “书弗,刚刚老师喊你去干啥?” “教导主任觉得我们表演的节目很好,特意把我喊过去问了下,说要将节目报送到县里,如果能被选上,我们就能去县人民大剧院表演。” 梁书弗并没有胡说,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刚刚从教导主任那里出来的时候,班主任和她透露了这个消息。 本来教导主任还在初二的一个节目和她们班的节目还在纠结,出了孟春艳这档子事后,教导主任就决定将这个机会给她们班。 “真的!” 何丹霞眼睛都亮了。 “嗯,等下薛老师就会宣布。” “那我们要继续加强练习,之前上台我太紧张了,都没发挥好。” 梁书弗看何丹霞兴致勃勃的考虑要怎么排练,怎么呈现更好的效果等,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今天的惊喜还没有结束,梁书弗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被薛之秋叫住了。 “薛老师?” “梁同学,是这样的,学校从这学期开始要开展家校联合活动,每个班级要挑选几个家庭走访,你作为班长,老师就第一个考虑到了你。希望能起一个好的带头作用。请你回家和你父母商量一下这事。” 梁书弗一愣,然后展开笑颜,“好的老师,我父母十分注重我们的教育,知道老师要来家访,肯定会十分欢迎。” 薛之秋点头,“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梁书弗脆生生应下,“好的老师。” 等她回到家,就看到母亲正在叠新做好的三件衣服。 孙秀芹将衣服叠好收在一起,用她嫁人时的四方大布巾给包好,交给梁勇,让他明天完货后,走一趟吉姨家,把衣服给她送过去。 “妈,不是周末送去吗?” “我看这天气就要降温了,还是早点送去的好,再冷就要穿不到了。” 孙秀芹解释道。 “哦。” 梁书弗点点头,“妈,我们老师说要来家访。” “哦……” 孙秀芹不在意的应着,忽然转头,“啥?家访?” “嗯,我们班主任说我是班长,要起带头作用,所以她想来家里拜访下您和我爸,了解下咱们家情况,探讨下教育理念,同时也能让你们更了解孩子在校情况等。” 梁勇听了一大堆,然后盯着破旧的仓库房发愁,“小弗,咱们家这情况,会不会给你丢脸?” “爸,我们家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整洁干净又温馨,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况且我们老师是个有见识,有责任的好老师,她不会因为学生的家庭条件而对学生产生偏见。” 梁勇听后这才放下心来,“你们老师啥时候来?我去供销社买点糖果点心。” “没错,刚好要给吉姨买认亲礼,干脆多买一些。不过这家里要打扫下卫生,梁勇,你去那掸子把灰尘再掸一遍。” 见夫妻两个要忙乎,梁书弗连忙拦住他们。 “爸妈,时间还没定呢,不用着急。” “小弗,这事你别管,你爸和我闲着也是闲,顺手的事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梁书弗便不再阻止,看着两人提着水桶跑进跑出,扫地擦窗,一脸喜气洋洋。 有人看后还问:“秀芹,你们这是做啥啊?” “小弗说他们学校的老师要来我们家家访。家访你知道吗?就是老师来家里坐坐,和我们聊聊孩子的情况。” “大勇,你家大扫除干嘛?” “哎,小弗老师说要来看看咱家。” “啊?为什么要来看你家?” “老师说我家小弗是班长,她就第一个来我们家。” 这消息传着传着,整个村都知道梁勇大女儿不得了,不仅是班长,还特别被老师看重,这不,老师还特地要来他们家坐坐呢。 初中的老师啊,大专生呢!金贵的很! 要来他们这村里特意坐坐,以前谁敢想这事啊? 这都是因为梁勇家大女儿出息了! 梁书弗一直以为自己父母是内敛型,从没想过原来他们也是爱炫耀的。 算了,他们高兴就好。 事情传到梁传根耳朵里,不由有了几分后悔。 要是没分家的话,他现在走出去脸上该都有光,哪像现在,脸上盯着被殷贵男挠出来的伤口,连上工都要低着头。 殷贵男则在家骂骂咧咧,“小畜生,看把你能的。” 许久不见的梁秀梅回娘家,听到风声后,和老娘嘀咕。 “妈,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老师知道那小贱人大逆不道,还能选她当班长?我看说不定还会让她退学。” 她可是听女儿说了,这个死丫头在学校大出风头。 这怎么行?梁勇的女儿怎么能越过她的女儿? 况且这个丫头本来就张狂的没边了,要是在学校里得势了,以后还不是更目中无人。 梁秀梅,马丽亚和殷贵男是一样的,她们只想将梁书弗彻底踩下去,甚至巴不得她过得越差越好,这样才能体现她们的优越感。 殷贵男听了女儿的话后,心中有了计较,但她面上不显。 她对着撺掇自己的女儿问:“说好了有生开学时要将自行车借给他,你怎么没来?你这个做大姐的怎么回事?” “妈,还不是马家那个老不死的,那天把我支开了,还把自行车给了她女儿用。” 梁秀梅和母亲哭诉。 “她一个出嫁的小姑子,成天回娘家,扒着老不死的要了多少好处,就是我们家老马也给了她不少东西。当初梁勇要是娶了她,我怎么会过得这么憋屈。” “你就是个窝里横,对着老马家屁也不敢放一个,跑来和我闹有什么用。” 殷贵男瞧不上女儿,这么多年了,儿子女儿都有了,还不能将男人笼络住。 “行了,你快回去吧。待我这里干嘛,我又没东西给你。” “妈,您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那种人吗。” 梁秀梅喊冤。 “呵,你是我生的,什么样我能不知道。” 殷贵男斜着眼。 “呵呵。” 梁秀梅干笑两声,然后又是给殷贵男捶腿,又是给她捏肩膀。 “就是马村长孙子的婚事,你瞧梁书弗那丫头怎样?” 殷贵男立刻扭身,“梁秀梅,你这是作死吗?明知道那丫头什么德行,还让我去提这事,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妈,这次马村长愿意出六百块!” 殷贵男刚要出口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多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和你一起去解释 “孟同学,你现在立刻向梁同学道歉。” 小老头对着孟春艳道。 “主任,我——” “要是不道歉,那你明天不用来上学了。” “什么!” 孟春艳大叫,“凭什么!” “就凭你心胸狭隘,随意诬陷人;就凭你做错了事后,不仅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 孟春艳脸色灰败,“我不是,我没有。” “孟同学,你对梁同学的指控都是来自于你的推断,并没有任何证据。” 小老头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桌子,“因为一些摩擦,就捏造谎言诬陷自己的同学,甚至还抹黑对方家人,这样品德低下的人,就是学习成绩再好,我们学校也是不收的。” 孟春艳差点站不住,这下她真的害怕了。 “裴老师,你帮帮我,我是你的学生啊,明年就要中考了,我成绩很好的,一定能够为咱们班,咱们学校争光。” 裴江海失望地撇开眼,“孟同学,这不是成绩不成绩的问题,而且你该请求的人也不是我。” 孟春艳愣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转身,想要去拉着梁书弗。 梁书弗害怕地往薛老师身后一躲。 梁之秋拦在学生面前,喝斥道:“你想做什么?” “薛老师,我错了,我道歉。梁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为了大家,一时心急才犯了错,请你原谅我吧。” 就是到这时候,孟春艳还不忘撇清自己的责任。 梁之秋拍拍学生的肩膀,温声道:“别怕。” 梁书弗点点头,站在孟春艳面前,“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要你去和那些听过你闲话的人,一个个解释清楚。” 孟春艳怔住,这岂不是让她自己打自己的脸。 要是她这么做,以后在学校里还有什么脸?就是毕业后,这件事也会成为她的污点,可能会不断被人提起。 “梁书弗,你能不能不要斤斤计较,我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气得急跺脚。 “如果今天我们立场换一下,我在很多人面前造谣了你,被发现后我对你道个歉,你接不接受?” “当然!我不会揪着别人的一点小失误不放过。” 孟春艳连忙道。 梁书弗知道她不要脸,但是没想到她在众目睽睽下还能这么不要脸。 “那好,等下我出去就和别人说,你因为占不到便宜,就故意败坏我名声,然后我再和你道个歉,以后我们就互不相欠怎么样?” “不可以!” 孟春艳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不是说同学之间不要斤斤计较,做错事只要道个歉就可以了吗?” 梁书弗似笑非笑。 “我…” 孟春艳编不出来,求助地看向班主任。 裴江海不接茬,她只能看向教导主任。 “我认为梁同学说的没错,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孟同学,你还是共青团员,更应该知错就改,积极补救。” 他沉思了下,“如果你能挽回梁同学的名誉损失,那我就不对你进行通报批评,也不会将这次事件计入你的档案。” 孟春艳彻底凉了。 她没想到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竟这么狠心,更没想到梁书弗这么难缠。 现在她就是不愿意也得愿意,否则自己就要被通报,她的档案就要留下污点了。 孟春艳含着一包眼泪,抽抽噎噎地答应了。 “对了,孟同学,你去和人解释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听到梁书弗这句话,孟春艳银牙紧咬。 可恶,这个狡猾的狐狸精! 梁书弗和教导主任道了谢,赶紧跟着两个老师一起出门。 一路上,她不停地感谢两个老师,好话说了一箩筐。 什么明察秋毫,慧眼如炬之类的,差点就把两个老师夸成了青天大老爷。 好话谁不喜欢?至少两个质朴的老师听后,脸上笑容不断。 自己真有这么好?一定是的。 梁同学这么诚实,这么真诚,怎么会说假话呢? 嗯,他们以后一定要更加热爱工作,关心学生。 一旁听着梁书弗不停拍马屁的孟春艳,眼睛都要翻到天上了。 哼!不要脸的马屁精! “孟同学,你翻白眼是不认同我的话吗?” 梁书弗忽然问。 孟春艳的眼里差点翻不回来,痛得她眼睛差点流泪。 “怎么会,梁同学说的很对。” 她默默憋回自己的那口气,龇着牙挤出这几句话。 送两个老师回了办公室后。梁书弗跟着被叮嘱的孟春艳,去了她们班里。 初三的学生看到孟春艳身后的人,再看到孟春艳红彤彤的眼睛,心里叽里咕噜一堆疑问。 有人就问,“春艳,你怎么了?” 说话同时还不停用疑惑的眼神瞄着梁书弗。 孟春艳听见人问,就哭唧唧地开口:“我———” 话还没说完,梁书弗就接过了话头。 “姐姐,事情是这样的。” 她“巴拉巴拉”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速度快到让孟春艳更笨没有办法插嘴。 当然她没有赶尽杀绝,把一些事情用春秋笔法带过。 比如孟春艳是被人误导,对她产生了误会。 比如孟春艳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没有经过调查就去教导主任那告状了。 再比如,经过双方开诚布公的对话,现在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除了。孟春艳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不仅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面前对梁书弗郑重道歉,还立下誓言,要带着梁书弗同学到班级里和大家一一澄清。 那些早就听她说梁书弗怎么怎么不好的人此刻一听,纷纷对梁书弗表示里抱歉,又对孟春艳的鲁莽表示里理解。 “春艳啊,小梁真是个好人。话说你是听了哪里的谣言,才这么误会她的。” 孟春艳气得吐血。 她本想在同学面前表现出自己是被迫道歉,自己没有错,梁书弗太狡猾。 结果被梁书弗一说,自己成了那个不动脑筋,被人利用抹黑梁书弗名声的人。 从此无论谁问题,她只能维护梁书弗的形象,否则现在这套说辞就站不住脚。 阴险,狡诈! 还有什么,能比被迫为敌人说好话更憋屈? 而这个敌人还打入了她们内部,和她的同学言笑晏晏。 孟春艳看着和自己同学聊得十分投机的梁书弗,恨不得时间倒退到一天钱。 自己怎么那么蠢,去招惹她。 梁书弗聊得时间差不多后,走过来和孟春艳打招呼。 “孟同学,多亏了你,我才能认识这么多有趣有热心的师姐师兄。” 接着她悄悄凑近,压低声音道:“孟同学,你要是不拿我父母说事,老师们还不会这么生气,说不定只要道个歉就结束了。可惜啊,你上了别人的当,现在成了老师们的重点观察对象,以后只要有任何出格举动,你的档案就不完美了。” 说完,她欢快地和孟春艳道别。 “孟同学,今天谢谢了~” 孟春艳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然后想到了梁书弗的话,她上当了? 对,都是那个人的错!她自己名声不好,就想让别人和她一样,她一定是故意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帮我主持公道 “主任,裴老师,我没有错!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别被梁书弗骗了!” 孟春艳咬着下唇,“现在学校里的大部分女生都知道她有一个会做衣服的母亲,这都是她的阴谋!” 裴江海脑壳一抽一抽,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学生这么轴呢? “孟春艳,你说什么胡话,快和薛老师和梁同学道歉。” “裴老师,你要相信我。她家穷的要死,肯定是想接机赚一笔钱。” 孟春艳豁出去了,不管怎么样,今天她不能背上“破坏团结”的名声。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梁书弗,“你每天都换衣服,还说你不是有预谋的?你不就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后,就开始讹大伙的钱!梁书弗,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把这种脑筋动到自己同学身上,真是让人不齿!” 孟春艳重重一哼,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要是换成其他小女生被人指着鼻子骂,早就羞愤委屈的要掉眼泪了,说不定还会冲动的和她吵起来。 可梁书弗不是其他人。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会轻易被别人的情绪牵着走。 不仅如此,她还能洞悉对方的目的意图,从中找出对方破绽来击破。 可以说,从她见到孟春艳那刻,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行动路线。 既然对方是恶意举报,那她一就要打到她知道疼,让她再也不敢伸手。 “这位同学,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阴谋是什么。如果你说的是何同学身上那件衬衫被很多人喜爱的话,那只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能看出东西的好坏。 昨天是你自己先拦住我,要求我母亲帮你改衣服,我不过是报了个价格,并没强买强卖。 而且看在大家是校友的份上,我还把我母亲定的价格往低报了一成。于情于理,我自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你说我讹钱,更是站不住脚。” 梁书弗一番话有理有据,裴江海都忍不住跟着点头。 没错,这位同学说的有道理。 “梁同学,让你受委屈了。既然误会说开了,孟春艳,你和梁同学道个歉,双方握手言和,但之后你做事可不要这么冲动了。” 裴江海给自己的学生一个台阶下。可他没想到孟春艳却不依不饶。 “裴老师,你们别被她骗了!这人心机深得很!” 她转头指着梁书弗,“你给何丹霞免费改衣服,让她大出风头,还让她到处散布消息,说她穿的衣服是你家做的,不就是想骗我们学生的钱? 还有一开学,你就在和初三的师姐冲突,踩着她进广播站,这一步步都是你算计好的吧?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你是个好人,方便你以后欺骗别人。” 薛之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憋着,要不是看裴老师还是明事理的,她一个老师也不好跳过人家班主任去教育其他班的学生,早就要说道说道了。 此刻听到这个学生不仅不认错,还继续抹黑自己的学生,甚至还上升到了人格层面,她再也忍不住了。 “孟同学,胡搅蛮缠也要有个限度!” 孟春艳根本没有将薛之秋放在眼里,一个去年刚毕业分配到他们学校的新老师而已。 她看也不看薛之秋,对着教导主任和裴江海道: “老师,你们不知道吧,梁书弗的爷爷以前搞资本主义被抓了起来。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梁书弗,你可真黑心啊! 不仅如此,梁书弗一家在村上名声也不好,她父母不仅抛开亲生父母,自己搬出去过好日子,还对父母兄弟姐妹嚷嚷着要打要杀,连公安都出面了。 老师!你说这种家庭出来的人,会是什么好货色?她根本就不配当班干部,更不配留在广播站!” 孟春艳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教导主任和裴江海,等着他们对梁书弗露出鄙夷的神色。 幸亏那人告诉她这些,否则她差点被一个黑五类的后代给迷惑了。 呸!真是奸诈! 裴江海嘴巴张大,觉得自己这学生是疯了。 而从刚刚开始就旁观旁听的教导主任则脸色黑了起来。 梁书弗挑了下眉,这个孟春艳知道的还真不少。 不过她也真是蠢,现在时代不同了,有些话早个十年,不,甚至是五年说,都不会有问题,可现在讲究团结友爱,之前那些都不适用了。 从小的来说,孟春艳是思想认识有问题,没有紧跟中央步伐,需要进一步加强教育;从大的来说,孟春艳这是挑起人民内部矛盾。上层花了大力气拨乱返正,你却拖后腿,是何居心。 不管怎么样,孟春艳是讨不了好,甚至还会翻车。 当然这些都不用她来点破,可她只是一个初一新生,能有什么心眼和见识呢? 她只是一个人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孟同学,还请你不要用有色眼镜来看人,更不要因为我和你之间沟通的不愉快,就故意抹黑我。这不是君子所为。” 梁书弗都不用自己出力,孟春艳就自己拿起铲子挖坑把自己埋了。 之前她铺垫许多,都是为了向教导主任展示她和平友好的态度。 她是想和平解决问题,是对方不依不饶。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梁书弗,你血口喷人!” 孟春艳狠狠跺了一下脚。 可惜之前她话中的怨气及自私自利,都让在场的三个老师对她印象十分不好。 梁书弗也不和她掰扯,在场人心如明镜,她也表明了态度,这时她只要乖乖让高个子帮她顶着就行。 于是她眨眨眼,眼眶瞬间红了,“主任,薛老师,裴老师,是非曲直尽在人心,同学一场,我也想和孟同学和平相处,她污蔑我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可她不该攻击我父母!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在背后传闲言碎语,我父母何其无辜!还请老师们为我做主。” 听她对着几个老师哭,孟春艳有点慌张。 “梁书弗,这里可不是你们乡下那地界。收起你这套一哭二闹的把戏!” “请老师们为我做主!” 梁书弗不看她,直愣愣盯着教导主任。 小老头叹了一口气,“梁同学,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及你父母一个交代。” 第一百七十章 她不能认错 教导主任听了梁书弗的话后,沉默了半晌,“那关于索取高额报酬的事,你怎么说?” 薛之秋放了一半的心又立刻提起来,她立刻看向自己的学生。 涉及到钱财,这性质可比之前那些指控严重多了。 “高额报酬?” 只见梁书弗一脸疑惑,“老师,我没有问人要钱啊。” 接着她不待教导主任再问,便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是有同学让我母亲帮她做衣服,但被我当场拒绝了。毕竟我们都是不满十八周岁不学生,并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对大部分家庭来说做衣服不是小事,还是由大人出面才妥当。” 她一脸正色,“但那同学实在喜欢,不肯放弃。我就告诉她如果她家长辈愿意的话,可以找我母亲商量,在有现成布料的情况下,量身定做一件衬衫,我母亲一般收五块钱。 老师,我这么做是做错了吗?可是我母亲也付出了劳力,获得相应的报酬,不是正常的吗?还是说她们觉得五块钱做一件衬衫太贵了?那她们可以选择不做啊,我母亲不会强买强卖的。” 饶是教导主任见多识广,此刻也被梁书弗问得说不出话来。 梁同学一没有在学校里面叫卖,二没有硬逼着人家花钱去她家做衣服,一点问题都没有。 况且五块钱做一件衬衫,这还真不贵。 他女儿在乡里的老裁缝那里做一件衬衫要六块八毛,他看着和供销社挂在墙上的批量产的衬衫没啥区别。 一旁的薛之秋则在心里尖叫,五块钱!这么便宜! 要不是在教导主任这,她都要抓着自己学生的手好好问问了。 作为一个未婚单身女青年,家里也不要她上交工资,薛之秋是很舍得将钱花在装扮上。 年轻时做姑娘是不打扮,还能指望年纪大了,生了孩子后给自己花钱? “咳咳,梁书弗同学,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对方说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教导主任轻咳了几声。 梁书弗却不肯走了,“老师,不知举报我的人是谁?我可否能当面和她说清楚?” “梁同学,你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我需要为举报者保密。” 小老头摇头。 “老师,为举报者保密身份是为了防止举报者被打击报复,可我并没有打击报复的能力,更没有那个想法。 我想那位同学,也是站在为学校好,为同学好的角度才会举报我,而我提出这个要求,是想当面与那位同学澄清下其中的误会,不要影响了同学情谊。 老师,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梁书弗说完就对着教导主任鞠了个躬。 薛之秋见自己的学生如此坦荡,也不由跟着请求道:“主任,梁同学真的是个十分优秀的同学,作为班长,她在各方面都冲在前面带头,平日还十分热忱。这样好的同学,不该被人误解。” 其实她对于那个举报人也是有意见的。 就算梁同学真有哪里不妥,作为同学也应该先好言相劝;如果不能解决问题,也还可以找她这个班主任商量。 可人家上来直接就弄了个举报,一点同学情谊都没有。 更何况那人根本没弄清情况,就在背后打小报告,实属小人行径。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班级的学生。 教导主任见面前两人态度坚决,小姑娘也确实被误会了,再者他觉得梁书弗同学的思想觉悟很高,他也不好再偏帮一方。 “好吧,那你们等下。” 孟春燕在教室里,不停往外看着。 之前她拦住初一那个叫梁书弗的,想让她给自己做件衬衫,结果她在那推三阻四,最后还问自己要钱。 孟春燕要被气笑了,不就是改一下衣服吗?竟然要收她五块钱,她怎么不去抢呢? 她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只能憋着这口气的时候,有人帮她出了主意。 听到最后一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孟春燕激动地心“砰砰”直跳。这时候梁书弗应该已经被教导主任训得哭哭啼啼了吧。 她都想好了,明天就将梁书弗被教导主任训骂的事宣扬出去。 不是仗着自己事学校广播站趾高气昂吗?看她这下还有什么脸留在广播站。 “孟春艳,你出来一下。” 班主任忽然在门口喊她的名字。 孟春艳愣了下后,在众目睽睽下跟着班主任往楼下走去。 “裴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孟春艳发现她们走的方向好像是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教导主任说找我们有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裴江河也纳闷,教导主任找他可能是为了教学任务的事,找他班里的学生又是为了什么? 孟春艳脑子飞快转了几下,难道因为举报梁书弗的事,教导主任要表扬她?还是特意在班主任面前表扬的那种? 想到这,她的脸一下子就亮了,脚步也轻快不少。 “我也不知道,老师,我们快走吧,别让主任久等。” 两人匆匆赶到办公室,裴江河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 里面的人道。 孟春艳跟在班主任身后进了门,一下就看到了梁书弗以及她的班主任。 对方的视线刚好也扫过来,孟春艳立刻低下了头,避开她的目光。 梁书弗看到来人,并不意外。 果然是她啊。 不过她和这人并无什么仇怨,仅是因为自己的那些话,这人就在背后使绊子,真是坏透了。 裴江海看到领导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下意识想要退出去排队,哪知教导主任喊住了他。 “裴老师,你也一起留下来做个见证吧。” 见证,见证什么? 裴江海一头雾水。 薛之秋接过话来,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笑着道:“裴老师,说实话,发生这种事我也惊到了,幸好这一切都是误会。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对我们也是一个提醒,以后我们班主任在工作中还要多注意,关心学生除了学习外的生活。” 裴江海嘴巴张得老大,脑子里的信息多到差点反应不过来。 但他牢牢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他班里的学生举报了薛之秋班里的学生,现在经过教导主任的调查,证实孟春艳举报内容存粹子虚乌有。 也就是说!他班内的学生是在诬告! 裴江海倒吸一口凉气,他最讨厌这种在背后告状的小人行径了。 有问题当众说清楚,在背后搞蛐蛐的小动作算什么好汉。 他狠狠瞪了一眼孟春艳,然后粗声粗气地对着薛之秋道歉:“薛老师,你说的对。” 接着他对一旁的孟春艳道:“还不赶紧和薛老师和梁同学道歉。” 孟春艳早就吓傻了。 梁书弗怎么会没事?现在教导主任、班主任都觉得是她在搞事情,还让她给梁书弗道歉。 她是毕业生,要是认下了这个错,她的毕业手册上的评语是不是很难看? 不行,她不能认错! 错的只能是梁书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感谢那人的鼎力相助 上周五的迎国庆演出后,初一一班在一年级出了名。 梁书弗周一去上课的时候,遇到了好些和她打招呼的人,其中还有几个和她打听何丹霞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 这天,梁书弗正准备去广播站,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个有点脸熟的女生拦住了。 那人直接开口,“梁同学,听何同学说那天表演时她穿的衣服,是你母亲做的。” “对。” 梁书弗想了下,想到这人是谁了。 “你母亲是裁缝吗?” “我母亲没有拜师学艺,不算真正的裁缝,不过我和妹妹从小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那人本来有点失望,在听到梁书弗说她的衣服都是她母亲做的,眼睛往梁书弗身上一瞄,“你今天身上的这件外套也是你母亲做的?” “对,这件上衣是我妈用她的一件旧衣服改的。” 梁书弗指了下自己身上那件有点褪色的草绿色立领蝙蝠袖短上衣。 母亲出嫁的时候有件草绿色全棉衬衫,平日十分爱惜,除了领口衣袖磨了点拉丝的痕迹外,并没有其他破损。 梁书弗上五年级的时候,身条抽高了些,之前用梁丽华和梁秀梅给的破衣服改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 孙秀芹就找了两件自己珍藏的衣服,裁剪后给大女儿做外套,剩下的布料给小女儿做背心和中裤。 这件衣服梁书弗从微肥大穿到现在的刚刚合适,这抹草绿照亮了她的童年。 “梁同学,你能让你妈给我改一件吗?” 那人道:“我很喜欢何丹霞那件衬衫,也想件一摸一样的。” 梁书弗看了对方一眼,“这位同学,你要是想改的话,可以让你家里人找我母亲谈。” 那人一听还要找大人,立刻打了退堂鼓,“就这一点小事,要这麻烦吗?况且我家和你家也不在一个大队,离得远着呢。” 梁书弗微笑着,语气却十分坚定,“同学,咱们还都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这改一件衣服说起来也不算小事,毕竟要将近五块钱左右的费用,况且到时候你家里大人不满意,那怎么办?所以还是她们大人谈比较好。” 那人立刻叫了出来,“什么!五块钱!不是免费的吗?!” 梁书弗故做惊讶道:“怎么会免费呢?我妈本就是靠着这门手艺,给家里赚点补贴,养活我们两姐妹。” “可何丹霞那件就是免费改的啊?怎么轮到我就要钱了?” “何丹霞同学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代表我们班上台表演,为班级争光。我作为班长,自然也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位同学,你问这个问题很奇怪,难道我要不顾班级荣誉才是对的?” 梁书弗疑惑地问。 “你——” 那人被噎住了。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要是你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去广播站,就先走一步了。” 那人见梁书弗没事人一样的走远了,就在原地狠狠踢了一下旁边的松树树干。 “很生气?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教训她?” 一道声音从小树林传来。 “谁!”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薛之秋忽然到班级里来。 她脸色有点不太好,在看了眼梁书弗,对她招手,“你跟我来一下。” 梁书弗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是。” “书弗?” 何丹霞觉得好像有什么时候不对。 梁书弗朝她摇摇头,跟着班主任一起往外走。 班里的一些人好奇地探出脑袋,看着两人进了一间办公室。 “梁书弗被班主任到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了!” 班级里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难道是上次表演的事,教导主任要表演我们?” “看薛老师的脸色不像是好事。” 另一边,薛之秋在路上已经和梁书弗说了大概,在进入教导主任办公室之前,她对梁书弗道:“梁同学,等下你不要开口,一切都由老师来周旋。” 梁书弗感激的对薛之秋一笑,“谢谢老师。” 然后继续道:“清者自清,虽然才开学不久,但我知道咱们学校的老师都是明辨是非的,相信一定会还我清白。” 薛之秋看着梁书弗认真的小脸,最后叹口气,“主任喊你过去也是了解下你的情况,我也会在你旁边,不用害怕。” 教导主任看到两人,笑着招呼,“薛老师,梁同学,过来坐下。” 薛之秋见主任脸色还好,微微动一口气,“主任,我把梁同学带来了,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我也问了下情况,这一切都是误会。” 教导主任摆摆手,“薛老师,不用紧张,我只是想找梁同学了解下情况。” 教导主任是一个身高一米六出头的矮小老头,眉心中有一颗凸出的黑色大痣,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带着沉静和锐意。 “梁同学,有同学举报你在校园内传播不当之风,扰乱校园秩序,给同学造成了困扰。” “老师,请问我能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吗?” 梁书弗并没有被这些话吓到,况且她也能看出这位教导主任并没不是要急着她定罪,就真的是找她了解情况。 小老头见状,笑笑,“梁同学,有同学举报你利用这次国庆活动,让班内同学穿上你母亲做的衣服,大肆宣扬享乐主义并引起同学之间的攀比,诱导她们找你母亲做衣服,并索取高额报酬。” 梁书弗一听,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老师,我并没有宣扬享乐主义,更没有诱导任何人。这次国庆活动,我们班为了让表演的节目呈现更好的效果,便相处了统一着装的想法。 至于我母亲做的那件衣服,是因为有一位同学没有合适的衣服,我便带回去让我母亲帮着改了下。 演出后,很多同学看了心生喜欢,便和那位同学打听。那位同学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没想到我母亲的手艺太好了,喜欢我母亲手艺的人太多了,引起了一些动静。” 本来想帮着说话的薛之秋抽抽嘴角,梁同学,我怎么听出了你的炫耀之情? 还有她作为老师本来没关注同学的服装,只要大方得体就行,可被梁同学这么一说,她反而好奇起来了。 嗯,能让很多人喜欢并讨论的一件衣服,究竟是什么样子? 梁书弗还在继续,“老师,人人都有权追求美好的事物,这也是美好生活的一个缩影。我觉得这也从侧面体现了我们国家越来越繁荣富强,因为人只有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才会有精力追求美好的事物。” 梁书弗本就觉得她母亲的手艺光在学生中流传还不够,没想到瞌睡遇到枕头。 既然别人都机会送上来了,那她就要把握住了。 感谢背后之人的鼎力相助。 正在教室开心地等着消息的两人,要是知道自己反而为梁书弗做了嫁衣,估计要气得吐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家肯定发财了 “你呀。” 苏兰将简单的两个菜端到桌上。 宋征一看蒸鸡蛋和炒青菜,对着自己母亲竖手指。 “不愧是苏女士,吃一堑长一智。” 刚刚家里可是有五个人,苏女士就做了两个菜,一小锅米饭,这是知道最后只有他们娘两吃饭。 “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苏兰给他夹了一大块子青菜,见他要偷摸摸藏在米饭下,就道:“你要是敢藏起来丢掉,我这周每天都做青菜。” 宋征挑食,尤其不爱吃叶子菜。 听到母亲的威胁,宋征恨恨地将青菜夹起扔进嘴里,那咀嚼的凶狠样子就和杀小鬼子一样。 苏兰则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根,吃下。 两人默默吃完碗里的食物后,宋征拿着碗起身去里面洗刷,苏兰坐在桌前给两人泡上梁书弗送来的薄荷叶。 “小征,以后再遇到你奶奶她们,你别说话,我还能应付。” 和自己的亲奶亲姑起冲突,就算真的是长辈有错处,在别人看来那也是小辈不懂事。 小的时候还可以说孩子天真烂漫不懂事,现在孩子大了,再这样就容易被人说嘴。 “我就是看不惯她们那样,明明好处占尽,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谁欠她们的?” 宋征一边洗一边和和苏兰闲聊。 “苏女士,你就是太软,让她们觉得你好欺负,再这样下去,她们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苏兰看着儿子这两年抽高的身形,还有他后脖颈上的硬茬子发根,摇头。 小征这性子就和父亲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刚直的很。 这样的性格不能说不好,纯粹的人才能在自己的领域作出一番事业。 可在拥有一定的能力和地位之前,小征这样很容易吃亏。 苏兰看着儿子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温柔。 不要紧,她还在。 就算老宋最偏爱的的不是他,会权衡将面子,前途;但她会永远以小征为先。 “儿子,你在偷偷小弗和瑶瑶准备什么礼物?让我看看。” 宋征洗碗的手一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什么礼物,我才没有准备。” 苏兰转着玻璃杯,透过里面微微泛黄的液体看向厨房。 “是吗?” “哦,这样呀。” 苏兰没有拆穿儿子的谎言,少年嘛,总是口是心非的变扭。 “你外公外婆已经半年没见你了,这次国庆放假,我们去海市。” 宋征想到自己的外公,浑身一个激灵,但想到要是不去海市,就要留下来和宋家那些人打交道,也是点头。 “对了,你姨婆和我们一起去,顺便把她收了干孙女的事和你外婆说下。” “哦,说就说呗。” 宋征不甚在意。 苏兰弯唇,之前小征对两个小姑娘有偏见,她看小弗和瑶瑶也一直躲着小征,现在看来,这其中误会应该解开了。 否则按照小征的性子,就不会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这么淡定了。 毕竟姨妈没有亲子女,她认下干孙女,可以看成是为了排解孤单的个人行为,这行为和吉氏家族无关。 但还有一种认亲法,那就是姨妈正式昭告家族她吉秋萍有后了,家族也会认下这两个女孩,以后这两个女孩有资格继承姨妈的东西。 现在姨妈要将消息告诉母亲,那就是后者了。 正式将两个小姑娘当成自己的后代来看顾。 虽说历经国仇家恨,散尽大半家财;接着又是特殊年代,吉家人死得死走得走散得散,只剩下姨妈和母亲两人。 但破船还有三千钉,何况吉家有百年底蕴,当初外公还是藏了一些东西。 东西虽不多,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不过随便哪样拿出来,也可以撑撑门面。 这些东西,苏兰并没有和老宋说过。 否则按照老宋谨慎的性格,肯定是要全部捣毁才能安心。 眼见着现在风声越来越松,外面的环境也越来越好,苏兰打算再过个几年,等小征结婚之前把这事和老宋提下,免得小征结婚时忽然多了些东西,一家人都弄不清缘由。 想到这,苏兰又坏心眼的打趣儿子,“那你给你两个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 “妈!都说了没有!” 宋征和被拉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 “哦哦,那估计我看错了吧。” 苏兰决定还是不要逗太狠了。 河口村 陈二狗坐在破旧的四方矮凳上,捏了颗炒花生丢进嘴里。 “呸!” 嚼了几口后,他恨恨往地上吐了一口,“这花生一股霉味,还让人怎么吃!” 说着他灌了一口浑浊的黄酒,将怪味压下去,接着倒酒时发现装酒的竹筒空了,就叫了起来。 “酒呢?没有去打吗?” 祝老婆子不敢触儿子的霉头,小心地道:“二狗啊,家里就这些豆子了,散酒一斤也要六分钱,家里现在吃得都是红薯干和黄萝卜干,哪还有钱打酒?就这些酒还是中元节的时候我去人家家的酒壶里倒来的。” 陈二狗只管自己喝酒,哪会管祝老婆子从哪搞来的酒。 “没钱那你就去借啊,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不要说借钱了,现在就是盐巴都没人肯借给我。” 祝老婆子气呼呼地,“问他们借那是我看得起他们,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 “烦死了,吵得我头疼!” 陈二狗不耐道,喝不到酒让他的脑子变得无法控制情绪。 “二狗,梁家那边什么时候动手?” 祝老婆子知道不给儿子喝酒,她就没有好日子过。 “你摸清楚他们那边的情况了吗?” 孙二狗打了个酒嗝,吐出一口臭酒气。 “摸清楚了!” 祝老婆子点头,“梁勇和孙家在抓黄鳝田鸡,梁勇每隔两天要去县城一次,每次回来那篓子和水桶就空了。我看过他们的水缸,每次都有足足百来斤的东西呢!乖乖,要是全卖了,岂不是每次都能得个四十来块钱!难怪又是卖肉又是买鱼的,原来真是发财了啊。” 她说得唾沫横飞,好似那钱就是她的一样。 “你确定?” 陈二狗眯起眼睛。 “千真万确,你老娘的眼睛亮着呢!梁勇每次一早出去,我都看到了。我还去他们的那个草棚子看过,每次他一出门,那里面就空了!” 祝老婆子拍着大腿,“对了,最近王大眼家和河对岸的陈瘸子家还给他们送货,梁勇他肯定发财了!说不定家里已经有几百块钱了!” “那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出门不在家。” 陈二狗打定了主意,谁说只能偷一次,这次先去探探门路,要是顺利的话,下次还可以再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都走了才好 “妈,小征也大了,这屋子又小,您住进来确实不方便。要不您去菊芬家,虽然她们也是两居室,不过您和甜甜住一间也合情合理。” 宋小姑立刻叫出来,“大哥!我家那条件怎么能和这比,妈住我那边不是去受苦吗?” “菊芬,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宋卫海冷声道。 苏兰从皮包里掏出三张十元大钞递给她,“菊芬,你那缺什么就用这些钱去添置下,可不能让咱妈受委屈了。” 宋老太看到钱,冷哼一声,“怎么,当我是来打秋风的?给点钱就想打发我?” 宋小姑看看苏兰,看看老娘,满脸为难,“妈,大嫂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是她不太习惯和您住一起。” 苏兰不理老太太的挑刺,也不在意小姑子的阴阳怪气,只是笑着道:“妈,这次您来得仓促,衣服都没带,我买的款式您可能不喜欢,这些钱是我和老宋孝敬您添置秋冬衣裳的。等老宋得空了,就去小姑子那看您,您就安心住着。” “呵,我可没那福气穿你买的衣服。瞧瞧你们身上的,都是高级货,我和菊芬她们母女一样,不配穿这些,只配穿土裁缝做的土布衣服。” 苏兰想明白这老太太在映射什么了,这是嫌弃自己给她在供销社买的衣服不好。 “妈,我们的衣服也是裁缝做的,老宋也知道,就是建国路新村那里。” 宋老太一听建国路,就皱起了眉,“怎么去那种地方?” 建国路是有名的贫困区,那里住的人很多是干苦力的,能有什么好裁缝。 她看向女儿,见女儿也是一脸惊讶,就认为女儿时在拿她当枪使,于是就瞪了女儿一眼。 宋老太是个没啥见识的,只要是布料差不多的新衣服,在她看来都一样。 她知道女儿一直眼红苏兰,所以女儿故意拿着款式不款式说事也有可能;且她更自信苏兰不会对她撒谎。 本来想在儿子面前揭穿这个女人对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然后自己趁机这里住下,好好摆摆当婆婆的谱,结果没想到盘算没成。 可宋老太又不甘心自己落了下乘,就清清嗓子,准备好好教育下儿媳妇。 “苏兰,你也是有文化有知识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做衣服?我儿子可是体面人,要是被人知道他穿那种地方做的衣服,岂不是没脸。” 宋征冷笑一声:“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老宋,你可是老党员了,自己进步的时候也不要忘了督促家里老太太一起进步。” 他看了眼宋老太,似笑非笑,“奶奶,虽然现在不像之前一样,说错半句话就会被拉出去批斗,但老宋这个位置不少人盯着,光这个家属院里就有不少他的上级,你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了,老宋可能要回老家种地了。” 宋老太被唬了一跳,结巴道:“你,你可别乱说,哪有那么严重。” “你不信?就去门口将刚刚那些话再说一遍,等明天再看看。” 宋征说着,就要去拉大门。 “小征,别调皮,吓到你奶了。” 宋卫海无奈地摇头。 “老宋,我可没有调皮,奶奶的思想还有封建残余,这可不妙啊。你也知道城里进步青年和热心群众多,我觉得让她住在小姑那里不保险,万一出点事还不是连累你?我看就让奶奶留下来,每天我下课了教她读语录,白天在家写心得背马列主义,要是完不成每日学习任务,第二天就吃白菜根红薯藤晚上睡觉睡木板子,这样可以督促奶奶早日成为思想进步老太。” 宋征煞有其事的建议道。 宋老太一听小兔崽子要让她留下来学习,还要背书学习什么,吓得连连摇头。 她虽然住在乡下,可苏兰每个月都要给乡下送钱、送肉送米送油,她想吃啥就吃啥,旁边还有一圈老太恭维她,日子过得不要太开心。 要不是不喜欢苏兰,不想让她日子过得太顺遂,她也不想来着鸟笼子里住。 “小征,奶奶就是一时说错了,没那个意思。那啥,我也好久没去你姑那住了,这不你上初中就顺带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你身体好的很,我也没啥不放心的,这就先走了啊。改天奶再来看你。” 说完,她拉着宋菊芬还有宋甜甜,火烧屁股一样地跑出了儿子家。 待跑出一段距离后,她往后看了眼,然后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痰。 “小兔崽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他那个娘一样,一肚子坏水。” 宋菊芬这次带着亲娘来,是想让娘在大哥家住下,然后经常过来捞点好处。 没想到苏兰给了她三十块钱就打发了,还让她把亲娘领回家。 家里也就两个房间,男人和她一间,甜甜一间,哪有空地方。 再说哪有老娘不跟儿子生活,倒是去出嫁女儿家过活的。 她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的气,于是跟着亲娘的话,脱口而出,“可不是么,一点都没有另一个讨喜。难怪大哥更喜欢那个。” 宋甜甜本以为今天能留在舅舅她吃晚饭,然后还能从舅舅家里拿点东西回家,没想到不仅白跑一趟,还要带着奶奶回去。 这会听到她妈这么说,她好奇的问:“妈,你说的是谁?舅舅更喜欢谁?” 宋菊芬想也不想就道:“就是你舅舅之前——” “住嘴!” 宋老太脸色一变,对着女儿恶狠狠骂道:“要死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还不给我闭嘴。” 宋菊芬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外面。 她连忙往四周一看,发现没有人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女儿的胳膊:“没什么,我们快回去,晚了你爸又要担心了。” 宋甜甜不情不愿,她想留在舅舅家。 虽然都是两居室,可舅舅家这里是政府家属院,住在里面的人都是高级人,不像他们住的地,都是工人。 可自从那年她和妈妈说的话被舅妈听到后,她就再也没能住进舅舅家。 舅妈也真是的,那么小心眼,那时候她年纪小,不就随便说了两句,就记到现在,大过年的还给舅舅闹了个大红脸。 还有宋征,她可是他唯一的表妹,他竟然那么对她,一点不讲兄妹情。 就他那个性格,根本就不能和鹏飞哥哥比。 想到这,宋甜甜就问:“妈,鹏飞哥哥不是保送高中了吗?那他们会不会回这里摆酒啊?” 宋菊芬看了眼母亲,然后扯了她一把:“小孩子家家,操心那些干嘛。明年你也要上初中了,快点回去学习。” 再说宋家,宋老太她们走后,宋父教训了儿子一顿。 “小征,你现在大了也是要脸的,所以刚刚我才没当众教育你。可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十分幼稚,也容易被人诟病,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奶奶和亲姑姑,她们有不妥的地方你要包容,而不是和睚眦计较。” “老宋,你当她们亲人,她们有为你着想吗?” 宋征双臂环胸,斜靠在墙上,不屑道:“都说夫妻一体,她们对我妈挑三拣四,不就是看你不顺眼?” 宋卫海想说“没有这回事”,但接触到苏兰的脸后,只能咽下这话。 难道要说他们夫妻不是一体的? “怎么?你又要说她们没有坏心思?只是说话不中听?老宋,这话你自己说出来都不相信吧。” 宋征以前觉得父亲在面对宋老太和宋小姑的事上,就和自动降智了一样;现在他却琢磨出点不同。 父亲真的不懂吗?是真的不能管吗? 父亲既然能从一个小干事员爬到如今的位置,要是没点手段,没点心机可不成。 他任由那两个人苏女士,还不是吃准了苏女士脾气好教养好,受委屈后只会自己默默咽下。 反正又不会影响他什么,他就装作不知道,还在一旁故意和稀泥。 宋卫海被儿子的问题问到恼羞成怒。 “宋征!你怎么说的话的!” “我一向这么说话。” 宋征耸耸肩膀,“你要是不爱听,那就塞上耳朵。” 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宋卫海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苏兰,你看看他。” 他对着站在一旁的妻子控诉,“年级小小,脾气倒是不小。” 苏兰好脾气地笑笑,“青春期的男孩,都这样。” “你啊,”宋卫海摇头,轻斥一声:“慈母多败儿。咱们就这一个孩子,还是要好好教育,否则这性子,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苏兰依旧好脾气的点头,宋卫海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反而堵的自己心口疼。 他拿起外套,“我去我妈那边看看,你们自己吃吧。” 待他走后,苏兰才去敲儿子的房门。 “都走了,出来吧。”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苏女士,吃饭,我要饿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家亲戚满大街 客厅内正一片欢声笑语。 宋甜甜正一脸孺慕地看着宋父,娇声娇气的说着话,宋小姑也满脸带笑,靠在宋老太耳边说着什么,然后宋老太就开怀大笑。 宋征看了下桌上摆放的瓜子水果和糖果,再看了下穿着半新不旧衣服的一老一大一小,勾了下嘴唇。 “呦,挺热闹。” 听到他的声音,谈笑声瞬间停住,众人的目光全看过来。 宋卫海皱眉,训道:“瞧瞧你,走没走像,站没站相。还不快和你奶奶姑姑表妹问好。” 宋征不在乎的耸耸肩,“老宋,这里又没外人,你不用这样。”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从桌上的果盆中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嘎嘣”咬下一口。 宋小姑看着他闪着寒光的白牙,不由后背一寒;宋甜甜则往她舅舅身旁钻了钻。 “小征啊,刚刚是在学习吗?” 宋小姑挤出一丝笑。 “嘎嘣”又是一声,宋征自顾自的咬着苹果,并不答话。 宋甜甜看他那样子,忽然开口道:“表哥,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是在复习吗?对了,鹏飞哥哥今年初三了吧,我们刚刚还说起他,听说他被保送去海市最好的高中了。” 宋征咬苹果的动作一顿,随后一笑,“你这么关心人家?是有什么想法吗?” 宋卫海听后严厉道:“宋征,不要乱说话,大家都是牵亲带眷,鹏飞也是甜甜的哥哥,甜甜关心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宋征摊手,连喊冤枉,“老宋,我又没说啥。只不过好奇她和刘家那个非亲非故,为什么这么关注人家。” 宋卫海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妈和你表姨关系一向好,鹏飞又是你表姨家唯一的儿子,说起关系来也是亲近的,你少编排人家。省得坏了人家好孩子的名声。还有什么刘家的,人家是你表哥。” “表哥?呵,五百前姓宋的还都是一家呢,难道以后我走在街上看到个姓宋的,就要过去喊人家姑姑叔叔伯伯。我哪里编排姓刘的了? 老宋,宋甜甜就算了,好歹是你亲外甥女,可你这么维护一个外人,我会吃醋哦。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姓刘的是你儿子?” “胡闹!” 宋卫海大掌重重拍在茶几上,“越说越没正形了,这种事能乱说吗?!” 他对着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苏兰道:“阿兰,你瞧瞧你儿子,他这张嘴总有一天要给我惹出祸事来。” 苏兰瞪了儿子一眼,知道他是看到那几个人心烦,才会这么说。 不过刘鹏飞到底是她堂姐的儿子,之前她爸妈下放,阿姨又是未婚,所以她是从大伯家出嫁的,那时堂姐更是忙前忙后,这份恩情她一直记着。 说来她和堂姐关系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征和鹏飞那孩子就是不对付。 “小征,快帮我去把厨房里炖的蹄膀端出来。” 她将宋征支开,免得又闹出不愉快。 宋老太看到她这个样子,冷哼一声,转头又和自己儿子说:“卫海啊,最近我这老寒腿又犯了,晚上睡也睡不好。” 宋小姑立刻道:“妈,都是乡下的屋子太湿冷了,你一个人住还要去井边打水,肯定不行的。眼看就要冷了,你干脆在我哥这住下吧。大哥,你觉得呢?” 她虽然在问宋卫海,眼睛却一直在偷瞄着苏兰。 苏兰心中暗好笑。原来今天是整这出啊。 因着那次过年发生的事,宋老太太去年冬天搬回去后今年就没来住过,现在是想住回来了。 她看向宋卫海,等着他怎么回答。 这屋子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小书房,之前宋老太来了,小征就去住书房里的沙发。 “妈,你这腿要好好保养,今天就直接住下,等下我让阿兰把小征的东西收一下,你就住他那屋。” 宋卫海想也不想道。 苏兰深吸一口气,不愧是老宋,还是一如既往。 今年小征一下子蹿条,沙发已经睡不下了。他难道不知道吗? 她笑着开口,“老宋,你忘记了,小征那腿都快比沙发长了,要不委屈下咱妈睡那屋?” 宋老太刚刚还笑着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儿子,既然你媳妇不欢迎我,那我还是不给你们添堵了。免得害你们又吵起来,倒是我这个老太婆不懂事了。” “妈,您别这么说。” 宋卫海立刻道。 他转头对苏兰道:“让小征熬一下,这脚缩起来也能睡一晚。” 苏兰一口气堵在胸口,老宋又脑子不清楚了。 “妈,其实那沙发挺软和的,小征之前个子不高的时候,每年冬天都睡。您这身高睡那里刚刚好,我一定给您铺得软和的,不让您有一点不舒服。” 宋老太摇头,“苏兰,你这是在埋怨我让你的宝贝儿子受委屈了吗?” “怎么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兰觉得老太太想这么多,身子骨还这么利索,真是奇迹。 “那你拿之前的事说什么嘴?不想让我住直说,大不了我回乡下,冻死也不来麻烦你们。” 宋老太气得站起来就要走。 宋小姑和宋卫海连忙一左一右拉住她。 宋小姑叽叽喳喳,“哎呀,妈,您年纪一大把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大哥大嫂怎么会赶您走?要是没有您,我们家怎么会有今天的好日子?不仅大嫂早就被打成黑五类被批斗了,就是大哥也不可能步步高升。” “哇,老宋,原来你升官都是老太太帮你运作的啊?不知道老江头的人知道后什么反应?改天我见到他一定要问问,他和你家老太太什么关系?” 宋征双臂绕胸闲闲地道。 宋卫海眼皮一跳,呵斥道:“小征,别胡说!” 老江头是宋卫海的前领导,宋卫海能从乡里调到县城,再从科员做到副局长,老江头对他可谓是伯乐之恩。 而老江头如此照弗他,都是因为苏兰。 准确的说,老江头是看在苏兰父母的面子上。 老江头和苏父年轻时是一起扛过枪的,当初在战场上,更是苏父拖着受伤的腿将他扛出了死人堆,救了他一命。 老苏被下放前,宋卫海只是苏兰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可老苏被下放后,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甚至还有落井下石想占苏兰便宜的人。 只有宋卫海依旧对苏兰不离不弃,还顶着被撸掉职务的风险,也要娶苏兰。 再加上宋卫海能干、肯干,老江头对他越发满意,宋卫海就一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宋征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算老江头大肚不说什么,但难免不会被其他人说他宋卫海是白眼狼。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宋家 梁书弗将衣服和尺码带回家,和母亲合计了一下,将何家大姐姐的那件直筒方块状的衬衫拆了,根据何丹霞的尺寸一番改造。 “丹霞,快试试合不合身。” 第二天,梁书弗一早将衣服带去学校,让何丹霞去厕所换上衬衫裤子。 待何丹霞换上衣服,还没走出厕所,就被好几个女生围住了。 “这衣服真好看,哪里买的?” “领子上的褶子真好看,之前我去县城,看到有人穿了类似的衬衫,不过那件衬衫腰身有点肥大,塞进裤子里还是抛抛的很臃肿。” “哇,这袖口好像比一般的白衬衫长了一截,显得手腕那里好细。”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一通议论。 在梁书弗的建议下,孙秀芹将领圈该小,并把原来软趴趴的方领做成了双层,看起来更挺括。 同时,她还让母亲在小方领上缝上了一圈小指甲盖宽的木耳花边,使整件衣服更显青春活泼。 肩膀,袖子,胸围,腰围和身长都按照何丹霞的尺寸做了修改,尤其腰身那里稍微收了一些,让整件衣服看上去没那么呆板。 不仅如此,梁书弗还建议母亲把平直下摆做成了弧线下摆,腰部两侧各捞出一个弧形,前身后背稍长,两侧稍短。 弧形下摆配合收腰设计,更贴合身型,收到裤子里屁股那边也不会显得臃肿。 这样版型的衬衫不管是单穿还是束在裤子里,都十分美观。 何大姐的衬衫袖口稍微有点磨损,孙秀芹拆了袖口,使用裁下来的多余布料,做了一个双层长袖口,更显衬衫质感。 厕所内没有镜子,何丹霞自己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从大家七嘴八舌的赞叹中,也可以知道这件白衬衫是多么的漂亮。 试问哪个小姑娘不爱漂亮? 她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于别人的问话,一时不敢回答。 在看到梁书弗的眼神后,她才对越来越多围观的人说,“这衬衫不是买的,是我们班的班长,梁书弗同学的妈妈帮我用旧衬衫改的。” “旧衬衫改的?” “你不说还真是想不到,改的真是太好了。” 梁书弗现在已经被学校里不少人认识了,有心思活泛的人,已经在动脑筋了。 不过课间休息时间太短了,很多人只能按耐住浮动的心思回去上课了。 “书弗,我刚刚那样说,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何丹霞也是通透的,她看出来好几个人有那个意思。 “没事,我妈本来就帮一些熟人改衣服做衣服来贴补家用。要是她们见了你穿身上的衣服,而来找我妈做衣服,我还要感谢你的展示。” 梁书弗帮何丹霞改衣服的时候并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这件衣服会一下就引起这么多人关注。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的,这说明母亲的手艺是被人认可的,家里那几匹布做的衣服应该不愁卖。 何丹霞听了好友的话,立刻道:“今天阳光这么好,吃完午饭后我和王芳她们去校园里溜达一圈,到时候要是有人问,我就直接报你的名字。” 梁书弗现在每天中午都要去广播站,何丹霞一般直接回教室自习和休息。 她知道这是何丹霞在帮她,便握着她的手感激道。 “谢谢丹霞。” “我还没谢你和阿姨帮我改衣服,你和我客气什么。” 何丹霞穿着白衬衫在校园溜达了一圈,看到的人无一不回头多看几眼 放在现在,那就是回头率100%。 但大家都是学生,就算再喜欢也就是欣赏和羡慕,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除了几个家里条件不错的女生,不过她们也就是多问了几个问题而已,并没有说什么。 何丹霞垂头丧气的和梁书弗说起中午遛弯的经过,“书弗,抱歉。” “你别这么说。本来就是帮你衣服,你能喜欢我妈就很满足了,要是她知道她的手艺还被很多人喜欢,更是会开心的多吃两碗饭。” 梁书弗倒是看的很开,现在很多人知道她母亲会做漂亮的衣服,也许哪天闲谈的时候就和家里大人说起。 这次国庆表演后,丹霞身上的衬衫会被更多人看到。 只要打听的人多了,母亲的名气就起来了。 到时候不管是她母亲自己做了衣服往外卖,还是别人找上门来定做衣服,都会有些便利。 梁书弗想的没错,周五正式演出的时候,整个初一年级就她们班级的小合唱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这本来就十分引人注目了,站在最前面作为领唱的何丹霞更是吸引了绝大部分让你的目光。 她的歌声十分优美,感情十分饱满,再加上得体的穿着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结束之后甚至还有老师夸了她们班的着装。 梁书弗回去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母亲,孙秀芹没想到自己这么随手一帮忙,还能带来这效果,这让她对接下来的生意更有信心了。 “妈,这周咱们就把三套衣服送去县城吧。” 这几天,孙秀芹一直在赶制送给吉秋萍她们的衣服,刚刚终于把最后一颗纽扣缝上。 看着摆在床上齐齐整整的三件衣服,孙秀芹越看越欢喜。 “纪师傅的裁剪功夫真是厉害,要是我自己裁剪,最出来的衣服肯定没有这么有型。要是我有他的本事就好了。” 梁书弗想到待在昏暗冷清的小裁缝店内的纪师傅,笑着对母亲道:“那以后你去县城开店,咱们把纪师傅挖过来。对了,再把姥姥带上,有了你们叁,那咱们的店肯定财源滚滚。” 孙秀芹点了下她的额头,“劲说胡话哄我开心。” “想想又不花钱,再说人总要有梦想不是么。” 梁书弗给自己母亲画饼,“到时候你要是真开了这么一家裁缝店,咱家就能建起双层小洋楼,楼上楼下装上一百瓦的电灯,自行车、收音机、电视机、落地电扇、冰箱统统都不在话下。” 孙秀芹听着女儿描绘的日子,觉得那日子是再美好不过了。她甚至也开始那么幻想。 于此同时,县城一处大院内,宋征正在奋笔疾书,旁边放了好几张被他捏成团的纸。 开学已经三周了,也不知道那丫头适应的怎么样。 听苏女士说,上周她们去了姨婆家,他刚好有事没去。 又写错了一句话,宋征团起纸张,准备重新写。 这时有人敲门,“小征,你奶奶和你姑她们来了。” 宋征听后,烦躁的搁下手中的钢笔。 他应了一声,站起来拉开门,就见苏女士对他使了个眼色,“态度好点。” “啧,只要她们不惹我,我什么时候态度不好了。” 说着,他双手插兜往外走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母不慈子为何要孝 一篇心得,一次摸底考试再加广播站新成员的身份,让“梁书弗”这个名字在海周中学一炮而红。 不过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质朴的,所以课间上厕所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书弗,好多人在窗口张望,肯定又是来看你的。” 何丹霞撞了下自己的同桌。 梁书弗也不矫情,扭过身子将自己的脸朝向窗边,让更多人看得更清楚。 下午的时候,还有隔壁班的同学大着胆子跑来,向她借语文试卷,看她写的作文,梁书弗也很大方的出借了。 当天最后一节课前休息,几个班委会再次聚首,确定了下周演出穿的服装。 “根据统计,现在基本能凑够数的就是白色白衬衫和军绿色裤子,那到时候大家统一都穿白衬衫和军绿的长裤表演。” 杨志刚将情况通报了下。 “丹霞,通知表演节目的同学后天将衣服带来,我们排练一下看看效果。” 梁书弗对何丹霞道,结果对方在愣神。 “丹霞?你怎么了?” 何丹霞回过神来,和大家道歉,“不好意思,我等下就去通知大家。” 放学的时候,梁书弗整完书包,正好和何丹霞一起去校门口,却听她道:“书弗,我今天家里有事,先走了。” “丹霞,等等——” 梁书弗话还没说完,对方人影已经没了。 隔天早上 “丹霞,你的眼睛怎么了?” 梁书弗发现同桌眼睛红肿一片。 “被蚊子咬了。” “你骗人,明明是哭成这样的。” 隔壁一道声音插进来,梁书弗扭头一看,发现是同样红肿着眼睛的段宜民。 “看什么看,没看过肿眼泡吗?还不都是因为你!” 说着,她就将一块洗干净的手帕扔回梁书弗怀里,“还你。” 梁书弗无语,这个段宜民好奇怪。 不过现在没心情理她。 梁书弗转头,关切的问自己好友:“丹霞,发生什么事了?” 何丹霞摇头,不肯说。 梁书弗看看四周的人,牵着她站起来,“走,我们一起去上厕所。” 两人绕过了厕所,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垃圾角。 “丹霞,到底什么事?” “哇!” 何丹霞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书弗,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优秀,我爸妈就能看到我,可是我不过是想借一下弟弟的军裤,他们就对我又打又骂,骂我眼皮子浅,整天盯着弟弟的东西,骂我整天捏酸吃醋,事事要和弟弟掐尖,一点都没有当姐姐的样子。 可我没有!我知道他们偏心弟弟,平时有好吃的都藏起来给弟弟吃,我都装作没看见,就是不想让他们尴尬;他们给弟弟买新衣服买新文具,我也从来不闹,因为我是姐姐,就该让着弟弟,就像大姐让着我们一样。 就连这次我考上初中后,外婆和阿姨特意扯了几尺军绿棉布送到我家,让我妈给我做一件新衣服。可我妈转身就给我弟做了一条军裤,还说弟弟已经有军上衣了,就差一条裤子。 那本该是我的东西啊,但她想都不想的就给了我弟。我也从没抱怨过,反正以前都是这样,抱怨和反抗没有任何用,只会被打骂一顿。 可我只不过提出裤子借用一天,我爸妈就像是我要我弟的命一样,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出来了。” 梁书弗默默听着何丹霞的委屈,半晌后问:“你弟什么态度?” 何丹霞哭笑一声:“他已经被我爸妈宠坏了,他的东西就是不要也不许别人碰。” “丹霞,书上都教我们要尊老爱幼,以前给孩童启蒙的三字经还写‘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但你记住,这些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的父母是真的为你好,你的父母眼光阅历可以给你启发和指引,否则母不慈,为何子要孝?” 何丹霞听着这离经叛道的话,一时听呆了。 她张大嘴巴,愣了半天,“可是爸妈生养了我们…” “父母生了我们,可这并不代表我们是他们的所有物,必须要事事顺从他们。我们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考和行为方式,对于长辈错误的思想和做法,我们要抱怀疑的态度,去批判,去辩证,去实践,也正是这样,咱们社会才能不断进步。” 何丹霞张大嘴巴,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是吗?” 在她之前十二年的人生中,从没想过这些。 她周围的人,也都是和她一样听父母的话,这样才是别人口中的乖孩子。 可现在书弗和她说,父母是父母,她们是她们,大家都是独立的,她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父母错了,她可以不听不从? 这简直是太让她震惊了! “可这样做,会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何丹霞道。 “那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反正我们又不会少一块肉。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只要我们过得舒畅,管其他人说什么。” 梁书弗嘴里的话是违背这社会主流观念的,可听在何丹霞耳朵里,却一点都不刺耳。 好像,确实是这样。 梁书弗见她神色缓和,便问,“现在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嗯。” 何丹霞点点头。 然后她想起正事,“对了,书弗。我姐姐昨晚把她的白衬衫给我了,她还帮我找她厂里的姐妹借了一条军裤。就是都有点大,穿着有点不好看。” 何丹霞扯着自己的裤边缝,有点不好意思。 她是班里的文艺委员,结果岔子出在自己身上。 梁书弗想了下后道:“丹霞,我妈会一些缝纫,你看我现在穿的这件汗衫,之前是一件大人的旧背心,我妈改成了七分袖汗衫。” 她在原地转圈,展示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明天把衣服裤子带来,我帮你量了尺寸,回去让我妈改一下,周三就能穿了。” “书弗!你这衣服竟然是阿姨自己做的?我们班里好些个同学都觉得你的衣服好别致,还想问你是在哪里买的。” 何丹霞这下连眼睛都不会眨了,直勾勾盯着梁书弗身上小圆领,七分小敞袖汗衫。 胸口处还绣了一多漂亮的喇叭花和两只小蝴蝶。 “我家条件不太好,我和妹妹的衣服都是用别人不要的衣服改造的。” 梁书弗大大方方的,并不隐瞒自己穿的是旧衣服改造的衣服。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反而觉得自己母亲很厉害。 “阿姨真厉害!” 何丹霞羡慕的眼睛都亮了。 梁书弗咧开嘴,“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明天把衣服带来。” 想到自己苦恼的问题可以解决了,何丹霞心中一松。 第二日,何丹霞把姨父和裤子放在书包里带到了学校,梁书弗拉着她去了卫生间给她量了下身。 “丹霞,衬衫是你姐姐给你的?那可以直接裁剪吗?” “可以裁,我姐已经穿不下了,不会再穿;可我个子矮,这衣服穿着太肥大了。” “行,你这么说我就心里有数了。” 梁书弗保证,“明天一定给你一件不一样的衬衫。这裤子我让我妈用线稍微收一下裤脚长度,你还给人家的时候线一抽就可以复原。” “书弗!谢谢你了!” 何丹霞拉着朋友的手满脸感激。 “我听李文涛师兄说,他到时候还会拍照留念,你可是我们班的领唱,我一定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让你一辈子都记得那天。” 梁书弗一语成谶。 几十年后的何丹霞,即使她这一辈子拥有了许多漂亮的衣服,还是忘不了初一国庆表演中的那一套服装。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怎么到处都是她 讲台上,薛之秋继续报着成绩。 “下一个,又是高分。” 她的视线看向梁书弗她们所在那片座位,何丹霞激动的在桌板下握住了梁书弗的手,压低声音:“老师在对你笑,肯定是你。” 与她们隔着一条弄堂的段宜民轻声嗤笑。 何丹霞愤愤扭头,“哼”。 “段宜民,96分!” 薛之秋的声音响起。 段宜民骄傲地站起来,昂着下巴从弄堂里走过,接了试卷后回来,忍不住得意地瞧了梁书弗一眼。 这可是全班第二高分,第一肯定是张广智。 哼,梁书弗,你输了吧。 何丹霞听到这个分数以及段宜民的名字后,愣了一下,竟然是她。 不待她多想,下一刻,薛之秋就报到了她的名字,“何丹霞!” 何丹霞手心冒冷汗,她下意识“蹭”一下站起来。 “90.5分。” 何丹霞傻眼,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考了90分以上? 全班一共9个,她就是其中之一! 惊喜涌上来,让何丹霞不敢相信,直到自己的手心被人捏了捏,她才反应过来。 她看见书弗的嘴形:“快去。” 等接到试卷坐下,她盯着红艳艳的几个数字看了一会才惊觉,只剩一个最高分98分了! 书弗和张广智还都没报到名字!而张广智是全班语文成绩最好的人,老师上课一直夸他,他还是语文课代表。 难道书弗没考上90分? 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转头看向梁书弗,却发现她依旧一派沉静,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 隔壁的段宜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才第一门成绩,就能让梁书弗当众出丑! “接下来一张卷子,是我们班也是整个年级的语文最高分,课后大家可以借来传阅下。” 薛之秋满面春风的道:“那我们有请这位同学。” 段宜民对着张广智的方向看了又看,不愧是他们中心小学的人,就是比那些土包子强百倍! “梁书弗同学,快上来吧。” 薛之秋的话音落下,段宜民僵硬地转头,啥! 梁书弗? 她咬牙,想说是不是弄错了,结果看到脸色有点苍白的张广智,就忍住了疑问。 算了,等下不是要传阅试卷吗?她倒要看看梁书弗到底是怎么答题的。 一整节课,段宜民都心神不宁,等着下课去看梁书弗的试卷。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所以等到一下课,大家都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要看梁书弗的试卷。 段宜民却不是第一个,有人先她一步抓过纸张,是张广智。 段宜民挤过去,和张广智一起看那张试卷,她的眼睛和雷达一样在每一道题上扫过,誓要找出错处来。 怎么可能! 梁书弗的基础题全对,超纲题也言之有物,延伸的思考题更是关键点都答对了。 “我不信!梁书弗,这些题涉及的知识都不是小学能教的,你怎么可能都答出来?” 她没发现张广智的脸色越发苍白,还拉着他道:“张广智,这些题你都不能答出来,梁书弗这张试卷肯定有猫腻,你说是不是?” 张广智一把甩开她的手,往外冲去,正好撞上了回教室取自己的茶缸子班主任。 薛之秋刚想喊住他和他聊下,就听到了段宜民的质问:“梁书弗,你是不是提前看到过试卷!” 薛之秋立刻冷着脸。 真没想到她的班上还有这样的事,同班同学得了第一名后,其他同学没有恭喜也不想着向人家学习,而是质疑别人取得的成绩。 “段宜民同学,这套试卷是上周四晚上才定下来的,周五一早就下发给大家考试,是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的。” 说到这,梁之秋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用恶意揣测自己的同学,这样的行为十分不妥。” 段宜民说话时没过脑子,她更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班主任听了个正着,于是脸“唰”一下就白了。 “老师,对不起。” 她微微哽咽的道。 “你该道歉的对象是梁书弗同学,而不是我。” 听到还要给梁书弗道歉,段宜民简直要昏过去了。 她看着梁书弗,嘴巴张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那句道歉。 好像这句话一说,她就低了梁书弗一头似的。 她故意磨蹭,等着梁书弗“说不用道歉”。 可她等了等,就见梁书弗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于是段宜民两眼一红,眼泪就落了来。 “段同学,做错了事就该道歉,你该不会像三岁小朋友一样,以为掉几颗金豆子就可以不用道歉了吧。” 梁书弗才不惯着她。 虽然学校里大部分都是好人,可也有像马丽亚,江雪这样的人。 要是一开始她就表现的软和可欺,那之后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踩她一脚? 她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安慰别人没关系?否则就是不大度? 听梁书弗这么说,段宜民心中一喜,眼泪落的更多了。 大家快瞧瞧,这个梁书弗就是个破落户,连“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懂,非得搞僵同学关系。 果然有人开口了,不过去不是段宜民料想的那样。 “段宜民,你先别哭啊,赶紧道歉,马上就要上课了。” “做错事就要道歉,我们少先队员的作风就是要诚实,勇敢,活泼,团结。” 梁之秋也表示赞同,“徐胜同学说的没错,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而不自知,错后不改正。” 段宜民震惊,事态怎么和她预料的不一样? 为什么大家都帮着梁书弗,为什么大家都欺负她? 迫于众人的视线,最后段宜民闪着泪珠和梁书弗道歉,“对不起。” 说完,她趴在桌上“哇哇”大哭起来。 梁书弗淡然的接受了道歉。 作为班长,她还拿出了手帕,“段同学,马上上课了,擦下眼泪吧。” 段宜民才不想接受,可她哭得满脸都是泪痕,甚至鼻涕都流出来了。 她可是干净整洁的镇上人,今天已经丢了大脸了,不能再让人看笑话。 于是她粗鲁的抽过梁书弗手里的帕子,“噗嗤”一声,醒了一把鼻涕。 梁书弗…… 倒也不必如此,这手帕她是不能要了。 第一堂语文课后,接下来各科老师轮番上阵下发试卷。 梁书弗数学满分,政治满分,历史也是满分,以差总分2分的成绩夺得了入学摸底测试的年级第一。 这个成绩打得段宜民没有一点火气。 还争什么,还怎么争?用自己那班级排名第六的总分吗? 想到这,她拿出梁书弗“借”给她的手帕,又狠狠地搓了一把鼻涕。 同时,梁书弗考了年级第一的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初二和初三。 姚爱红听后诧异一下,然后一脸骄傲。 “不愧是被我们站长特招进广播站的人才。” 李文涛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不定老缪的竞赛队可以组成了。” 江雪将这个消息告诉马丽亚的时候,她正在吃午饭。 “你说什么!” 她尖叫出声。 “丽亚,大家都在看你。” 江雪提醒。 马丽亚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一堆人奇怪地眼神看着她,立刻压低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你没听错吧!” 江雪摇头,“现在老师们都在议论,因为这次摸底考试不简单,他们都在说咱们学校新生中出了个不得了的人才。” “呵,凭她?!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冷静下来,马丽亚就觉得肯定是梁书弗运气好,蒙对了答案。 江雪在心里冷哼。 蠢货,你去蒙一个试试。 不过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道:“是啊,等期中考试就能见分晓了。” 她很期待能看到马丽亚到时候暴怒的样子。 这时,校广播电台开始播音了。 “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这里是校广播站,我是今天的播音员姚爱红,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咱们的校园里处处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我们广播站也新添了一名成员。” 正在教室里休息的学生们一听,耳朵支棱起来了。 “想必大家还记得上周广播台播报的思想学习心得吧,那篇让大家赞不绝口的心得,就是来自我们的新成员——来自初一一班的梁书弗同学。 梁同学,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中午好。我是初一一班的梁书弗。” “啪嗒——” 马丽亚手中的筷子被折断了。 “梁书弗!你凭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考试成绩 “瑶瑶。” 梁书瑶凶狠地瞪了眼梁有生,被姐姐唤里一声后才收回视线。 “刚刚你看什么?” 梁书弗问妹妹。 “小叔刚刚看的我不舒服。” 梁书瑶想了想,补充道:“就像黄鼠狼看小鸡一样。” 孙秀芹已经洗了手给大家盛饭,听到小女儿的话,“噗嗤”一下笑了。 “你还见过黄鼠狼看小鸡?” “上学时候老师给我们讲故事,在黑板上画的。” 梁书瑶认真地比划,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还没走远多少的梁有生似是听到了笑声,扭头回去一看。 曾经那栋破败不堪的小楼,如今好像被注入了新的生命一样,竟然变得生机勃勃。 待他回到曾经干净整洁的梁家小院,一股恶臭和肮脏之气扑面而来。 梁有生下意识就要后腿,却被冲来的人拉住,他一下对上两张殷切盼望的脸。 “有生,怎么样?” “拿到钱了吗?” 梁有生沉默地摇头。 殷贵男一跺脚就开始哭起来,“我怎么怎么命苦啊。儿子过上了好日子,就不管我死活了。” 梁传根咬牙,“梁勇什么意思,他都能攀上县城卖草药的老板了,肯定是赚到了钱,怎么就不能拿点出来给我们。” 梁有生一愣,“什么卖草药的?” “刚刚忘记和你说了,梁勇家上周和村里人收那些益母草,车前草,枸杞子之类的东西,他说是认识了县城一个什么药铺的老板,人家刚好要收一些药草,所以他就帮着牵线,在村里收齐了送去。” 梁传根补充道:“他还说自己一分钱不赚,我看他就是防着我们,生怕我们知道他赚了钱。梁勇这兔崽子,长大了就翅膀硬了,亏得我还为他提心掉胆,不敢去外面吱声,生怕他被扣帽子抓进去!” 梁传根自己被抓过,所以对这种行为很抗拒,不过他冷眼看着梁勇折腾,没有提醒也不去劝说。 要是梁勇被抓了起来,反正已分家,他还可以推说不知道,这样就牵连不到他头上。等那时候,孙秀芹和两个小的哭哭啼啼回来求他们,他就又能拿捏住他们一家。 而要是梁勇没被抓还赚了钱,那他还能跟着吃肉。 无论怎么算,反正他都不亏。 梁有生听着父亲的话,拉着他低低说了几句。 “爸,大哥那边你要盯着,有什么动静心里都要有数。” 梁传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大意的。” 梁勇赚的钱,以后都是要孝敬他的,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孙家那里,最近和你大哥走得勤快,不知道在谋算什么。” “爸,你劝着点妈,让她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大哥虽是我们的血脉至亲,可也是三十几岁的大人了,骂多了感情就和我们生份了,到时候让人钻了空子摘了桃子,我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梁有生劝着梁传根,他知道要是自己和殷贵男说,她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全忘了。 而父亲脑子比母亲清楚,知道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说起殷贵男,梁传根就吹胡子瞪眼,“你妈她就是疯了!你看看我这脸,让我怎么见人?” “爸,妈一向最听你的话,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耐心一点,好好和她说清楚,她肯定会认识到错误。 我看大哥家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别忘大哥和我们彻底离心。 等我大学毕业在城里落脚,把你和我妈接过去,以后你们都是城里人;到时候要是大哥日子过得殷实,给你们的孝敬肯定不少,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这一番话说到了梁传根的心坎上,他不情不愿的点头。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和老婆子计较了。” “果然我爸眼光就到长远,能从大局考虑问题。” 梁有生不重不轻地拍了记马屁,成功让梁传根笑了,并从他手里拿到了五块钱。 接着他又和殷贵男也画了大饼,让她把鞋底里的三块钱都拿了出来。 “有生,我就都指着你了。你大哥是个没良心的,你大姐二姐原来也都靠不住,自从上次后,就再也没来过家里。” “妈,你再熬熬,别人说什么都装听不见。明年这个时候你就是大学生的亲娘,犯不着自降身价和人吵嘴。否则等明年高考结束,学校里的领导来我家一坐,听到那些不好的传言怎么看你和我爸?” 学校里的事也给他敲了个警钟,家里这些事不能传出去,否则真会影响他的前途。 殷贵男立刻收了眼泪,点头,“我知道了。” “有生,你一定要给我考个第一名回来。” 梁有生又耐着性子说了几句,推说还要回学校去学习,跑得飞快。 梁有生回来了这么一次,让梁传根夫妻两个稍微消停了一些。 转眼就是周一,梁书弗刚到班级,就发现一堆人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看到她来,有人激动地问: “班长,你听说了吗?这次摸底考试的年级第一名是我们班的学生!” 梁书弗愣了下,摇头。 那人继续道:“刚刚我路过办公室,看到咱们班主任,笑得和一朵花样。” “我还听几个老师说,这次的年级第一名超了第二名二十分!” 这届初一有三个班,总共一百零六人,是海周中学成立以来人数最多的一届。 摸底考试的试卷大家都做过,所以清楚这次考试是有难度。 第一名能拉开第二名二十分,那绝对是超级厉害的存在! “班长,你考得怎样?” 杨志刚问。 “哼。” 梁书弗还没有说话,段宜民就冷哼了一句。 “杨志刚,你该不会以为这个全年级第一是梁书弗吧?考试题你也做过了,里面有很多延伸和超纲的题,你觉得以她乡下小学的水平,能答出来吗?” 杨志刚也知道不可能,但段宜民说这话也太戳人心了。 “段宜民,这次考试的难度很大,就算没考好也不能代表什么。” 段宜民看着杨志刚和梁书弗,接着扯了下唇角,“梁书弗,你不是挺傲的吗?怎么这会躲在别人后面不说话了?” “段宜民,不管我说不说话,不管你怎么争论,年级第一名人选不会变,我们只要等老师公布答案。” 梁书弗淡淡道。 “你!” 段宜民被她的语气气得跳脚,“哼,等老师公布了成绩,看你还怎么装。” 何丹霞朝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吐吐舌头,“她神气什么?难道她是第一名?” 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忧心忡忡,“书弗,要是那样的话,你也别太难过,不要被她影响情绪。” “嗯,我不会的。” 梁书弗虽然不知道第一名是谁,但她自觉考得应该不会太差,挤进前五名应该没问题。 上课铃声打响,班主任薛之秋抱着一叠试卷进教室。 她放下试卷,满脸笑容的对着大家道:“这次摸底考试,我们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其中语文试卷的平均分是年级最高。我们班有9名同学考到了90分以上,更有4名同学考到了95分以上,甚至还有1名同学获得了年级最高分98分!接下来,请报到名字的同学一个个上台拿试卷。” 薛之秋理了下试卷,开始一张张分发。 “王丹丹89分,黄玲丽91分,朱雪亮87分……金莉96分!” 前面十来个人都是95分以下,金莉是第一个高分。 留着蘑菇头的女孩子满脸惊喜的上前接过试卷,薛之秋接着又报了一个男生的名字,也是95分。 因这两人都是中心小学比毕业的,段宜民还朝着梁书弗方向挑衅地看了一眼。 随着卷子不断下发,还剩一个90分以上,两个95分以上的名额。 全班只剩小一半人没被点到名,其中包括就何丹霞,梁书弗,段宜民,还有一个语文特别优秀的张广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打感情牌 梁有生到家的时候,梁传根两口子正在打架的时候。 两个人加起来一百来岁的人滚在满是鸡屎干的地上,手脚并用,嘴里还有各种咒骂和尖叫。 梁有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两个和死敌一样、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人,是他那双感情很好的父母? “爸,妈!” 他惊叫出声。 两人听到声音后好一会儿才停下手来,两人惊诧地抬头看过去。 梁有生看两人一个头发被抓掉了一片,一个脸上满是指甲痕,身上脏兮兮,两人身上都透着股奇怪的味道,哪还有一个月前养尊处优的样子。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殷贵男“哇”一声哭出来。 她松开了抓在梁传根脸皮上的手指,将同样呆楞的梁传根掀翻,哭着喊着挣扎着朝儿子伸手。 “有生啊,你可回来了,你妈差点被这老不修的打死啊。” 梁传根不自在的收回了放在殷贵男脖子上的手,讪讪道:“有生回来了。” 梁有生避开向他扑过来的殷贵男,环视了一下院子,那破败的景象让他心中一沉。 “爸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打成这样?” 殷贵男哭哭啼啼,指着梁传根道:“你问这个老不修的!他把家里的钱都偷了给外面的姘头。” “殷贵男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用来接济娘家了,却把锅扣到我头上。” 见两人又要打起来,梁有生大喝一声,“别吵了!” “爸,家里怎么这么破败?还有钱是怎么回事?” 他走的时候虽然脏乱了一些,可家里日子还是可以的,怎么转眼间有种家徒四壁的样子。 梁传根将家里死了两头猪和两只鸡的事说了出来。 “前两天小队会计来,说家里买猪饲料的钱是赊的工分,现在猪死了,他们就要我们拿钱还。家里的钱都没了,他们所以就只能把攒的新鲜鸡蛋和过年腌的咸鸭蛋,咸鱼咸肉都拿走抵账了。” 说到这,梁传根想要拿起烟杆来抽烟,却发现烟草早就没了,飞马牌香烟也抽完了。 他手里自然还有一些钱,但那些都是他的,不可能拿出来。 “都怪这婆娘,平日里贴补娘家,把钱花光了也不知道。” “梁传根你说谁呢!我哪里贴补娘家了?” 殷贵男叫起来。 之前她确实老往娘家搂东西,可自有生二十岁后,就是她几个哥哥侄子来,她都没给钱。 “哼,还说没有吗?前两个月我们农忙的时候,你那侄子是不是带着婆娘小子一起来我们家了?” 梁传根冷哼一声。 “说什么帮我姑姑家干活,结果来了后连锄头也没拿几下,每天躺到日上三竿,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走的时候还厚脸皮要走了三块钱!” 说到这,梁传根越发肯定是殷家人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偷了家里的钱和银疙瘩。 他目光凶狠地盯着殷贵男,“你说,是不是你和你娘家的侄子一起骗走了我们梁家的钱财和那些银疙瘩?不然怎么会在家里一个人都察觉的情况下,那些东西都不见了?我看你是在贼喊捉贼!” “你放屁!” 殷贵男气得跳脚,“我偷自己的东西干嘛?肯定是梁勇那家子偷的。” “你说谎也打打草稿,老大一家哪个有那么个胆子?” 梁传根根本不相信。 “梁书弗那个小贱人胆子就大的很!她都给我们下农药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出来!” 这次,殷贵男还真没有冤枉错人,但是梁传根和梁有生两人却都不相信。 实在是在分家之前,不论是孙秀芹还是梁书弗都没有任何异样,而梁勇更是被他们捏得死死的,他觉得不会偷家里的钱。 “还不是你后来将他们惹急了。” 说起这个,梁传根心里以一团火。 本来打算哄着老大一家回心转意的,这个蠢婆娘非要装腔作势,现在搞得那边和他们没有反目成仇也基本是形同陌路了。 “这时候你知道怪我了?当时你自己怎么做的?就前几天,是谁让我把毒死肥猪的事情推到他们身上的?呵,要不是你的馊主意,今天我去找老大,他怎么会推脱着不肯给我钱!” 殷贵男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腿大哭,“我的老大啊,一向最听话的老大啊,就被那黑心肝的贱人给哄骗了,现在还记恨上了亲娘,我的心好痛啊——” 梁有生听得眉心直跳。 他才不在家两礼拜,这两个蠢货就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而最糟糕的是梁勇现在的态度。 听母亲的说法,她去要钱时孙秀芹和那两个小的都不在,梁勇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甚至面对母亲的哭骂丝毫不为所动。 按梁有生本来的想法,虽然这次祭祖时,他们之间是闹了一些不愉快,可那并不重要。 毕竟受伤的是他、父母、两个姐姐和姐夫,梁勇一家根本没有吃亏。梁勇没道理揪着不放。 即使隔天母亲又是喊公安,又是放狠话,但大哥嫂子和两个小的不是没事么。 所以只要等过段时间,梁勇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他们和梁勇之间的关系肯定能缓和。 为此,他在开学时特意舍近求远,找了二姐借车,而没有找他这个当大哥的。 但现梁勇冷淡的态度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去看看我哥。” 梁有生直接转身去了仓库场。 到仓库场的时候,他看到草棚里正烧饭的孙秀芹,便带着笑上前。 “嫂子,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孙秀芹听到声音,看着笑眯眯和她套近乎的梁有生,并不理会他。 梁有生也不尴尬,自顾自走进草棚,在看到锅里的洋芋艿焖饭后,假惺惺道:“嫂子你身体刚好,又干了一天活,怎么就吃这个?” “不劳你费心。”孙秀芹冷冷道。 梁有生连续两次碰了软钉子,到底有些装不下去。 “这么晚了,怎么不见我哥,该不会还在地里吧。” 孙秀芹一看他转眼珠子,就知道他又在憋坏水。 她理会梁有生,戴上灶上的纱线手套后就到棚子外去抱木柴。 她的手要碰那些金贵面料,所以在做粗活时都不忘记戴上一副手套。 梁有生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孙秀芹劈柴。 “秀芹,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在听到梁勇的声音后,梁有生上前两步,“嫂子,这活太累了,你歇歇让我哥干吧。” 接着他假装刚看到梁勇的样子,“哥,你回来了。” 梁勇提着木桶,看到这个才半个月不见的亲生弟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愣了下,对他点头,“嗯。” 接着就把桶放进屋内,去接妻子手里的活。 见梁勇对自己也不热情,梁有生只能自己找话。 “哥,你去地里抓鲫鱼了吗?这几条鲫鱼个头不小啊。你这抓鱼的手艺没有退步啊。” 见梁勇没有反应,他皱眉,继续道:“咱们小时候,家里穷得一点荤腥也不见。我读书读累了,你回去稻田里抓鲫鱼和泥鳅回来给我炖鱼汤,全家就围着碗鱼汤一起吃。 哎,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倒也是一家和乐融融。” 梁有生试图用过去的回忆来打动梁勇。 自己大哥最是心软不过,想到以前一家人相依为命,肯定会软化。 但他忘记了,他以为的相依为命,对梁勇来说全是苦难。 听到梁有生的花话,梁勇想到大冬天自己去结了冰的泥塘里挖藏在泥里的泥鳅。 好不容易抓了三四条回家,炖成汤后,喝汤吃鱼肚子的永远是弟弟,吃鱼肉身鱼尾的永远是自己的爸妈,最后给他剩下一条鱼骨头和鱼头。 他抓了那么多的鱼,鱼肉什么滋味就没尝到过,永远都在嘬鱼头。 之前他听了母亲的话,认为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要照顾弟弟,孝顺父母。 可那时候他也才十八九岁,每天干着重活,正是吃得下的时候。 梁勇的脑子如今越发清醒,他冷冷打算了梁有生的话,“我们要吃饭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梁有生还想继续打打回忆牌,没想到梁勇根本不领情,还开口赶人。 他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笑笑,“那我先走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正赶着鸡仔回来的梁书弗两姐妹。 “书弗,书瑶。” 两姐妹板着脸,将他视为空气。 梁有生更是恼火,视线在接触到两姐妹的时候,暗暗心惊了一下。 梁书弗怎么和之前比换了个人一样,还有才六岁多的梁书瑶,怎么一下子长得标志了许多? 他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又抓不到。 第一百六十章 被排挤 周末的时候,梁勇一家去了县城,先是交掉了药草,接着和吉老师定好了好日子——八月二十八,就在国庆后的那个周日,正式认干亲。 梁勇回来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晚上睡不着就悄悄和老婆商量这认亲礼一定要备的好一些。 两人打算买上肥滋滋的大公鸡和壮硕的大猪腿,还有鱼一定要挑活蹦乱跳、二十斤以上的大青鱼;买不到海市奶糖,那就买虾酥糖和软饴糖,绝对不能用色块硬糖充数。 席面则选国营饭店的中档酒席标准,有六碟冷盆,六碟热菜,一个汤,一个点心和一个主食,一共十五道,再加上酒和饮料,大约要二十来块钱。 这么算算席面和礼品拢共需要花五十多块钱,是一个农户人家几个月的收入。 要是之前的梁家,就是有心也拿不出来;现在他们打算把之前剩下来的钱,还有接下来两周的货款都攒着,就用来认亲。 造房子的事先缓一缓,这认亲一定要好好办一下,才能大吉大利,保佑两个女儿以后一生顺遂。 所以殷贵男跑来找梁勇要钱时,都不要孙秀芹操心,他自己把人就撅了回去。 殷贵男没有从大儿子那讨到好处,回去摔摔打打,当天晚上又和梁传根打了一架。 自从上次疑心老头子和金寡妇又搞到一起后,老太婆还搞起了侦查那一套,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为此梁家二房老夫妻两人三天一大打,两天一顿小闹,把在外求学的宝贝小儿子都忘记了。 开学后,梁有生打包了不少东西去隔壁镇高中读书。 报道的时候,学校门口的看门大爷看到他愣了下然后打招呼道:“梁小弟啊,你今年还来插班?” 梁有生脸色僵硬,当作没听见的直接进了校门。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大爷见他这样,不屑地撇撇嘴。 有新入学的学生见状好奇凑过来,“师傅,那个人怎么回事?看着年级也不小了,听你的说法好像有什么事情。” 李大爷“啧”了一声,然后和新生说起他们学校的“名”人梁有生。 “记得他刚刚考进咱们高中的时候,那神气劲就和考了状元一样,结果,啧啧!” “结果怎么样?” 几个报道完的新生挤在一起听八卦。 “结果每年考,每年都考不上。上学期结束,我看他卷了铺盖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又来。” “连考三年,今年再考岂不是第四年了,那他不就是要二十岁了!” “好老啊!和他一届的都快大学毕业了吧。” “他家是不是很有钱啊?我记得这人插班费可不便宜,要四五十块吧,还有平日里的吃穿用,加起来一年没个百来块下不来。” 李大爷冷哼一声,“那你就想错了,他家不仅不富,还很穷。” “不会吧。” 有人不相信,“要是他家条件不好,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大一个青壮劳力不干活,还花大把钱供他读书?难道他家里人读过书?所以才咬牙也要供他?” 这次不同李大爷解释,已经有人帮解了这个疑惑。 “我倒是知道点他们家的事,我外婆和他同个大队,他们梁家在那里可有名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那天遇到过殷贵男的双胞胎之一。 钟伟国将自己从外婆家听到的事说了一遍,故事十分狗血,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总体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梁有生是个扒着兄嫂吸血的白眼狼! 短短一周,整个学校都知道学校有一个叫梁有生的高六复读插班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开始,梁有生还有察觉出什么,毕竟现在学校里没几个他相熟的人。 那些他曾经的师弟师妹们,现在成了他的同班,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除了上课外,梁有生基本不和他们交流。 可在接连几天发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打饭打水的时候故意被人撞到,下雨天整个宿舍就他的床褥没人帮忙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经过暗自观察,梁有生终于发现整个校园都在传那些传言,整个人愤怒地牙齿“咯咯”作响。 他冲到教导主任办公室,一阵自苦剖析,又是悲愤又是屈辱,让教导主任一定要给他一个交代。 教导主任也很头疼,照道理梁有生这个年纪,又复读插班过多次,是不适合再来复读的了。 但他又有温校长的关系,才不得不收下来。 教导主任只能安抚了下他的情绪,跑去校长办公室汇报情况。 温校长听了教导主任的话,放下了笔,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片刻后他开口:“梁家的情况我稍微有点耳闻,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就算学生家里有这些事,也不是其他同学肆意传播,霸凌欺压同学的理由,这个风气必须遏制下来。” 教导主任以为他要保梁有生,心下微微有些沉。 他试探的开口,“是,我一定严责那些带头的学生。” 温校长摆摆手,“不用这样。就让各班级的班主任给学生传达一下,让他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将心思花在和学习不想干的地方。” 教导主任愣了下,看来校长和那位梁同学的关系并不如他所暗示的那样紧密。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是不太喜梁有生这个学生的。 作为多届高三老生,落榜不可怕,可怕的是每次落榜都只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而不考虑自己哪里需要改进。 他刚刚主动来汇报学校里流言的事,其实也是为了防止梁有生跑来校长这里乱说一通。 而他主动说要重责那些学生,他只要作出和他们谈话的举动,具体谈什么怎么谈,都是他把握;更不会给他们的档案留下痕迹。 “好。” 生怕温校长反悔,教导主任连忙撒丫子跑了。 待教导主任出去后,温校长才戴起眼镜,笔头却迟迟没有动。 这次因为梁家的家事,闹得家里沸沸扬扬,梁有生再闹出点什么来,影响了其他学生们或学校的名誉,那就不能留下他插读了。 几天后,梁有生发现背着他指指点点的人少了,但大家还是都疏远他。 有次打饭的时候,有一个今年的新生,看着他餐盘里的白菜肉片,一脸鄙视地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跑去告状。真是没想到,二十岁的人了还有穿尿布的孩子一样去告状。” “哈哈哈,你不知道了吧,人家二十岁了从哪下过地,到现在还要喝奶。” 两个人说着嘻嘻哈哈走远了。 梁有生捏着搪瓷盆的手指根根泛白,脸色涨得铁青。 他一定要考上大学,让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对他笑脸相迎。 想到这,他就想到了县城的那个人。 明天就是周六,他捏了下自己口袋里的钱和票,打算去县城找下那人。 要是能得到她的帮助,自己以后肯定会顺顺利利。 第一百五十九章 考试 周五那一天,海周中学的入学摸底考试开始了。 早上考语文和数学,下午考历史和政治。 这四门考试的试卷是学校教研组研究了一周后才确定的,难度中等偏上。 试卷题目百分之五十来自小学所学知识,百分之三十来自初中新学知识,还有百分之二十来自课外拓展。 出试卷的老师煞费苦心,既通过试卷摸清了学生的基础,又检验了开学半个月来的学生学习和老师教学情况,最后的拓展题则是能筛选出一部分成绩优异的学生,以后重点观察和培养。 考试结束后,监考老师将试卷收走,当天就开始了阅卷工作。 学生们则是难得多了一节活动课,为接下来的国庆做准备。 “书弗,你觉得自己考得怎样?” 何丹霞神色有点蔫蔫的,“我考得可能一般,前面那些基础题没太大问题,中间的初中知识点有一部分题比较活,我可能失了分,最困难的是最后那些题,我见也没见过,什么奇数偶数倍数,什么《桃花源记》,我简直两眼一黑。” 从考试开始,段宜民一直关注着梁书弗,想要看她有没有作弊。 在她看来,梁书弗放出了大话,肯定是要硬着头皮上,说不定还会用不光彩的手段。 那自己肯定要站出来当场揭穿她,看她有什么脸在自己面前抖威风。 可惜她盯了一天,眼睛都要成斗鸡眼了,也没抓到梁书弗的错处。 见何丹霞和梁书弗考后交流,她耳朵立刻竖着,想打探情况。 听到何丹霞的话,她又能支棱起来溜溜哒哒蹭到两人身边,故意道: “哎,这次考试确实有点超纲了,有些题目还很灵活,幸好我们小学的老师以前会在课上给我们讲一些趣味故事增长见识,所以我才能七七八八把题目都答完了。” 说完,她甩着自己的马尾,高傲的转身离开。 “书弗,怎么办?”何丹霞更紧张了。 “没事,她是她,我是我。再说考都考完了,再多想也无用,一切就等下周一再说。” 梁书弗倒是淡定。 几门课她考下来感觉都还行,基础题准确率应该能在95%以上,拓展题的话也不是完全抓瞎,很多她都有涉猎。 她虽然来自乡下小学,那里的教育确实不如镇上。不过她毕业的工农小学,曾经有一个不在册的老教师。 那位老先生年龄不详,姓名不详,说起他大家只知道他是被下放到他们公社后,又被分配到他们大队。 工农小学前身是一个老学堂,之前只有一个大姨当老师。 后来大队里建了小学,大姨当了校长,又找了大队里一个上过初中的伯伯当老师。 随着学生越来越多,两人来不及教学,再加上那几年风声没那么紧了,大队书记拍板让老先生去学校上课。 和其他同学害怕,畏惧,疏远他不同,梁书弗很喜欢这个老师。 虽然他头发有点长,戴着副断了腿的厚眼镜,身上的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可他整个人有一股别人没有的气质。 后来,梁书弗才知道一个词,“腹有诗书气自华”。 老先生十分博学,无论梁书弗问什么,他都能答出来。 有时候梁书弗问多了,他还会拿着树枝在地上出题目给她,好让她安静点,不要打扰他在旁边用树枝画奇怪的符号, 所以梁书弗的知识储备,远远超过同期的同学。 可惜去年年底的时候,老先生就离开了大队,大家都说他回大城市享福了。 那时候她正在捣年糕,听到消息的时候她抓起一把年糕塞进干荷叶里面,揣在怀里就去追老先生。 梁书弗奔跑在乡间小路,跑得脚底板生疼,终于追上了那辆汽车,把怀里的年糕团塞给了老先生。 至今,她都不知道老先生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又去了哪里。 梁书弗收回思绪,开始整理书包,然后和大家一起排练国庆要唱的歌曲。 本来他们班的节目是何丹霞独唱,后来在何丹霞的建议下变成了小合唱。 本来微微有些不得劲的几个文艺积极分子立刻响应,皆大欢喜。 众人练习到了正常放学时间,效果十分显著。 “同学们,我们的歌曲演绎感情充沛,听起来是种享受,但却有一点美中不足,那就是我们的外观有点不整齐。” 梁书弗一说,其他几个班委也发现了问题。 “确实,大家的站位调整一下。高的站后面,个子矮的站前面。” 体育委员许斌站得远一些指挥,终于调整好了站位。 “嗯,好像还有一点不和谐。” 他摸着下巴? “我知道了!是衣服的问题!” 生活委员庞艳忽然拍了下手,“你们看,大家穿的有长袖有短袖,有汗衫有衬衫,所以才会看上去不整齐。” 几个人顺着她的话看过去,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对啊,演出那天大家还是要统一一下着装。” 副班长杨志刚出主意。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庞艳点头。 参加表演的人也纷纷点头,他们也想用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全校师生面前,喜迎国庆,为班级争光。 “大家想想,到时候穿什么合适?白衬衫?海魂衫?军绿色……?”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结果发现不是这个没白衬衫,就是那个少黑裤子,或者干脆啥都没有。 “哎,听说今年县城的初中有统一做校服,要是我们也能有校服就好了。” 庞艳叹口气。 县城工人日子到底比乡下好过,而他们乡下学校的初中生就是掏个学费都是费劲,校服是想也不敢想。 梁书弗看大家都垂头丧气,“大家都打起精神,你们想想再早个十来年,我们的父母兄姐们还穿着草鞋,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而我们如今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还能排练节目,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而我相信,我们作为新时代的一份子,一定能够在前人的基础上,建设一个更好的新中国!” “班长说的没错,我们也不用妄自菲薄。” 杨志刚使劲拍手,给大家鼓气。 “办法总比困难多,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我有一个提议。” 梁书弗主动站出来,“我们先和班上同学通个气,看看大家能不能帮个忙。要是还是不够,周末的时候大家找亲戚朋友借一下,周一上课前大家到生活委员那统计一下可以借到哪些,我们根据可借到的服装来确定大家演出时穿戴。至于还有缺的,班委来想办法。”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决定分头行动,杨志安先回班级统计服装。 许斌道:“班长,这周末我去和亲朋好友问问,你放心,我朋友很多。” 庞艳跟着点头,“我也有几个堂兄妹表姐弟的,我也去问问。” 梁书弗笑着和众人道辛苦,接着就一回头就看到了何丹霞。 “丹霞,你不舒服吗?” 梁书弗见她面色有异,关切地问。 “啊?哦,没事。” 何丹霞摇头,“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听到她说嗓子不舒服,庞艳可担心了,“哎呀,不要紧吧,你可是我们节目的秘密武器,可不能出问题。” 何丹霞笑笑,“没事,可能刚刚唱的时候没注意方法,嗓子有点劈叉了。” “周一的时候我带点薄荷叶来,给合唱团的大家泡点薄荷水,防止嗓子发炎。” 梁书弗皱眉,觉得自己思虑不周。 “这两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别伤到嗓子了。” 她叮嘱何丹霞。 “嗯,我知道了。” 何丹霞勉强一笑。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盯着他们家 接下来一周,梁书弗在班级里过得如鱼得水。 除了每日学习,协助老师管理班级,登记同学家庭信息,和班委会一起组织大家排练迎国庆节目,还要每天跑去广播站报道,跟着李文涛采风,帮着整理全校同学递来的稿件等。 除此外,她还每天至少写两篇稿子,交给高昌礼审阅。 这天,梁书弗算好了账,当着赵凤云的面又核对了一遍后,给舅舅舅妈结了第一次的货款。 舅妈捏着几张十元大钞时,眼眶都红了。 “秀芹,小弗,多余的话我也不说,周末来嫂子家一起热闹热闹。” 非年非节,娘家嫂子宴请小姑子一家,不仅说明两家关系好,还在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娘家兄嫂给小姑子撑腰。 “嫂子,刚好我也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孙秀芹将两个女儿认了干亲的事说了下,赵凤云瞪大眼,兼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了这么一个有见识的干奶奶,以后小弗和瑶瑶上学,工作,婚嫁这些事也多个人商量。 虽说我们也不是图人家的身份钱财,可既然是干亲了,双方之间互相帮忙也正常。小弗和瑶瑶之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赵凤云是真的羡慕,但是她也没有嫉妒的心思。 两个外甥女懂事可爱,她看着就喜欢;再说甥舅关系和亲父女也不差,两个外甥女过得好了,他们也跟着沾光。 “照道理认干亲是要摆酒席的,但梁家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到时候我想请大哥大嫂一家还有我妈去县城,大家在国营饭店吃上一顿,正式过个礼。还有给吉阿姨的认亲礼,也要请你们帮着参详下。” 孙秀芹打算准备六糖四水果,还有鸡鸭鱼猪两牲两畜。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些东西有点单薄,还想给吉姨添一方帕子。 “对,咱们虽然条件一般,但是心意不差。哎呀,我得回去和你哥和妈一起分享下好消息。” 赵凤云乐颠颠的走了。 送走了嫂子后,王凯和陈利东先后提着他们抓的泥货过来。 王凯抓了九斤六两的泥鳅和七斤三两的田螺,陈利东也差不多。 按照梁书弗和他们说好的价格,梁勇当场给他们结算了钱。 王凯捏着手里的一块多纸币,对梁勇道:“叔,以后要是还有其他事,你们只管开口。” 梁勇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看到穿着满是破洞汗衫的王凯,给他透了点消息。 “叔就不和你们客气了,有事一定找你们帮忙,你们明年夏天的时候,多抓点蛤蟆,剥皮后还能卖几个钱。” 两人感激地一步三回首,看得梁勇忍不住叹气。 “要是我们能再多卖掉一些就好了,这样我们也可以多收一些。” “目前已经有两家收我们的泥货了,说不定明年其他国营饭店,政府招待所就也会找我们供货呢。” 梁书弗倒是挺有信心。 临近的海市的国营饭店已经开始自负盈亏了,他们县现在的商务局副局长是从那边来的,从最近种种举动,又是抓供销社和国营饭店的服务,又是管质量,梁书弗估摸着那位也想让虞县的国营饭店独立出来了。 而术业有专攻,给国营饭店供货的国营农产,主要种植蔬果,养殖鸡鸭禽类,黄鳝泥鳅田鸡螃蟹这种野生的东西只是顺带抓了卖。 她们只要保证质量,又有相对实惠的价格,肯定会吸引越来越多的饭店。 有了王凯和陈利东两个下线,梁勇每天专心抓田鸡黄鳝,竟然也抓到了不少。 第二天去县城送完货回来,一算账,竟然比全靠自己抓还多赚了一块三毛多。 梁勇安心的多了,回来把钱全交给老婆, “现在家里有个七十来块钱,我打算去供销社把糖和点心先买好。” 孙秀芹打算将送给吉秋萍的礼慢慢置办起来。 “水果和猪腿肉到时候直接去县城买,鸡鸭鱼咱们到时候提前和村上的人家说好,提前一天去换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算着账,“加上还要去国营饭店吃饭的钱,这些钱最近不能动了。” 梁勇点头如捣蒜,“嗯嗯,都听你说的。” 夫妻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但仓库四面空旷,又是薄板子造的,楼上的声音在下面听得清楚, 夜晚安静,两人说话的声音就这么传到了楼下,一个人影猫在他们楼下,然后飞快跑掉了。 “二狗!二狗?” 祝老婆子跑得鞋子都差点掉了,她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大喊, 在看到陈二狗睡眼惺忪的从屋内出来后,急匆匆上前, “二狗,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祝老婆子激动的手都在抖,“梁家有钱,好多钱!” 梁二狗的困意瞬间消散,他闭上打到一半的哈欠,抓着自己老娘的胳膊,“你看见了?” “我听见了,有七十多块钱呢!” 一想到那么多钱,祝老婆子的手指头都要掰不回来了,她数都数不清! 陈二狗冷静下来,“不对啊,你不是说那些草不值钱吗?他们哪里来那么多钱。” “那些烂草还在梁家呢,他们说要走这周日去县城交货。” 祝老婆子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钱,不过他们肯定发大财了,不然他们哪来的钱又要买糖又要买肉的。哎哟哟,真是败家娘们,手里有点钱就乱花,还不如给我,那能买多少粮食啊。” 祝老婆子边说边捶胸顿足,就和花了她的钱一样。 “别嚎了!” 陈二狗在屋里转着圈,他停下来,对着老婆子道:“你再去盯着,看看他们哪来的钱。” “啊?” 祝老婆子愣住了,这让她怎么盯着,“可是二狗,我这还要干活呢,也不能一天到晚就蹲在他们家门口啊。” 想到这几天蹲在草垛旁,被我蚊虫叮咬的滋味,祝老婆子就不太情愿。 “七十块钱也够我们过个好年了。” 陈二狗对他母亲的蠢笨十分无语。 “梁勇才刚搬出来多久,就有那么多钱,还说花就花了,说明他有来钱的门路。” “嗯,这几天我看着他们家隔三差五去县城,肯定还在那里发财了。但是二狗,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祝老婆子有点呆傻,他们只要偷偷将梁家的钱拿过来不就行了吗? 陈二狗没好气地吼,“几十块和几百块,你选哪个?” “那当然是几百块了,我又不傻!” “那你就给我盯着,看梁勇到底在捣鼓啥,家里现在一共攒了多少钱。” 本来他只是想拿那些卖破草的钱,既然梁勇家还有其他油水,他就要一起捞足了。 反正梁勇夫妻是队里出了名的好人,接济下他这个生活困难户,不是应该的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在戏弄她 校广播站有两种途径招新,一种是刚刚段宜民所说的公开招募,另一种是破格吸纳。 梁书弗的情况,就是破格吸纳的情况。 “梁书弗,你凭什么被破格吸纳!”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问站长。对了,你知道站长是谁吗?初三一班的高昌礼师兄,就在咱们楼上。” 梁书弗两手一摊,给段宜民指了一条“明路”。 段宜民当然不会去。 高昌礼是宣传栏上的年级第一,虽然他人还在学校学习,但却是在预习高中的知识。 拿这种事去问他,先不说他的态度,被其他人知道后还不是骂死她。 段宜民不甘心地叫道:“要是你真优秀到能被广播站破格录取,为什么不敢和马丽亚打赌?你是不是心虚了?其实你根本没有表现的那么优秀。” “梁书弗,你敢不敢和我打赌?要是这次摸底考试你考不到全班第一名,就辞掉班长一职,并主动去和广播站说你能力不行,不能胜任广播站的工作!” “段宜民,你别太过份了。” 何丹霞看不下去了。 平日里这个段宜民总仗着她是镇中心小学毕业的,就看不起她们这些从下面农村学校毕业的人。 现在不仅故意抹黑书弗,还要逼着她打赌。 “你自己不行,就想这种阴谋诡计,显得你能的!哼,就是我们书弗不当班长了,大家也不会选你。” 何丹霞有点着急。 她们乡下的学习师资力量肯定比不上镇上,就比如她们学校一共就三个老师,兼了一到六年级的全部班级和所有科目。 语文老师教音乐和美术,数学老师教自然,体育老师还要教劳动课。 而且老师们的学历基本都是初中或高中毕业,镇中心小学的老师却是高中毕业起步,还有好几个大中专生。 以往全乡镇十几所小学统考,中心小学的成绩总是名列第一。 何丹霞再是自信,也说不出她们比中心小学的人更优秀的话。 可书弗平时有多刻苦认真她都看在眼里。 她相信只要给书弗一段时间,到了期中考试,书弗未必考不过班级里那个几个中心小学毕业的人。 说到底,她们之间的差距,很大部分是因教育资源的不平等导致的。 可这周的摸底考试实在太仓促了,何丹霞十分担心。 于是她跑出来拦在梁书弗面前,就和老母鸡护小仔似的。 梁书弗见她对自己的维护,心里有点感动。 段宜民的举动,让和她同样是从中心小学毕业的几个人也皱起了眉。 虽然她们因梁书弗这个乡下学校出来的人压她们一头而不满,但那也是她们自认学识能力不比梁书弗差的原因。 她们觉得梁书弗能当上班长,只是因为运气好,遇上了那件意外而被老师提前看到了。 可她们心里再不满,也不像段宜民一样中伤别人;而是铆足了劲学习,想用成绩说话。 段宜民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人默默退后了几步,心中恼火。 之前和她一起看不起梁书弗的时候那么起劲,这会装什么清高。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厌弃,也正是因此,她必须要让梁书弗付出代价。 “梁书弗,你不敢了,是不是?” 段宜民故意激她。 要是梁书弗承认,那她就丢了脸;要是她不承认,那就必须考第一名。 段宜民对自己的成绩很自信,最近学校教的内容,她全都了如指掌,老师布置的作业全是满分。 等摸底考试结束,只要梁书弗考不上第一名,那她还是会颜面扫地。 “段宜民,你真的很幼稚。” 梁书弗慢悠悠地道:“考不考第一名和我当不当班长,是不是广播站的见习记者有什么关系? 固然成绩优异对班干部是加分项,可做好一个班长还需要和谐的人际关系,良好的沟通协调能力,高尚的思想品德以及将小我放在大我之后的牺牲精神;同样广播站的见习记者也是如此。 你觉得你有吗?为了自己的私心,没有经过调查就质问,怀疑自己的同学,你真觉得这样没问题吗? 你有这个闲工夫整体琢磨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好好想想我们的上学读书的目标是什么?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社会给了我们接受教育的机会,不是为了让个人出风头,塑造个人英雄或推崇个人主义,而是为了让我们共同进步。 现在改革开放,国家百废俱兴,我们理应珍惜时光,努力汲取知识,一起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目标而奋斗。这句话,我不仅是对你说的,更是和全班同学一起共勉。” 梁书弗话音刚落,何丹霞就开始鼓掌。 “书弗,说得好!你真是太棒了!” 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梁书弗的这席话,让他们都大受震动。 梁书弗朝着大家点头示意,段宜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觉得整个班级全被梁书弗牵着鼻子走了。 “梁书弗,你在转移话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给我扣帽子,不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在摸底考试中考不过我。” 梁书弗叹口气,她本不纠缠,但显然段宜民钻了牛角尖。 “段宜民,那我就正式告诉你,我会努力争取这次摸底考试的第一名。” 段宜民总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又一时想不出来。 她甩开这个念头,心中慢慢的斗志。 刚刚梁书弗说了那么话,大家对她正是很有好感的时候,她一定要狠狠超过梁书弗许多分,才能让梁书弗被嘲讽。 放出大话的人到时候名落孙山,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时候,上课铃声,众人快速坐会自己的位置。 何丹霞拉了拉梁书弗,担忧地问:“书弗,万一你得不到第一名怎么办?” 她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考试这种事说不准,而且文科还有阅卷老师的主观因素在,万一——。” “丹霞,不用担心。这几天上课的时候,我发现有些同学对学习过的知识有些生疏,而我在暑假时,每天都在复习,就算考不到第一名,考个前五名应该不成问题。 再说了,大部分同学都是通情达理,而我们乡下学校的条件摆在那,就算我不是第一名,到时候大家也不会对我太过苛责。以后我会继续努力,大家一起进步。当然要是能考上第一名那是最好了,我当这个班长就当之无愧啦。 对了,我刚刚说的是争取第一,不是一定会得第一。段宜民自己阅读理解不过关,也怪不了我。” 说完,她对着何丹霞眨眨眼。 何丹霞呆滞:还能这样? 所以段宜民是被戏弄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被质疑撒谎 课间休息时,何丹霞和另外两个女生激动地从外面跑进教室。 “小弗,你加入校广播站了?” 何丹霞的嗓门比较大,一下就将整个班级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 “广播站?” “梁书弗?这是真的吗?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啊?” 坐在她斜对角的一个黑皮男生惊讶地道。 梁书弗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她们隔壁的段宜民站起来,一脸狐疑的问。 “广播站什么时候招新了?我怎么没看到?” 接着又问她周围的人,“你们看到了吗?” 周围的人摇头,“没听说啊。” “对啊,我听初二的师兄师姐们说广播站招新一般都是要等到11月期中考试后。” “我也听说他们是参考国庆的迎新活动和期中考试成绩来选人。” “班长,你是怎么被招进去的啊?” 海周中学广播站是新生争着想要进的一个地方。 一方面能在老师面前刷脸,提前获得一些消息;另一方面还能在全校同学面前露脸,获得同学们崇拜羡慕的目光。 因僧多粥少,所以广播站会对申请人进行审核,最终录取的人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 段宜民嘲讽地看着梁书弗,“梁书弗,吹牛也要打草稿啊。” 一名男同学皱眉,“段宜民,班长又没有说什么,你这样说话不妥当。” 段宜民看到帮梁书弗说话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她怒道,“杨志刚,你到底站哪一边?还是不是中心小学的人?” 他们班级里有六七个中心小学的人,虽不至于形成小团体,但才开学一周,他们的关系确实要比和其他同学好一些。 杨志刚不中她的挑拨离间计,他不仅不慢的开口:“我只站有道理的一方,不存在为谁说话。你刚刚的指控是不经调查的臆断。你应该和班长道歉。” 段宜民昂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杨志刚,只是一个班长而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狗腿?真是丢我们中心小学的脸!” 听到她侮辱自己的人格,杨志刚冷哼一声:“段宜民,你是说你自己吧。明明是你自己没有选上班长,就一直想找茬。我作为副班长有纠正同学中不当之风的职责。” “你,你——” 段宜民被戳中心事后恼羞成怒,她狠狠一跺脚,她指着梁书弗质问:“梁书弗,你说!你有没有被广播站录取?” 何丹霞这时候也害怕了,糟糕,该不会自己听错了消息吧。 她听到消息后太高兴了,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就冲回自己教室,还大声喊了出来。 想到因为自己的咋呼,让班上的其他人对书弗产生不好的影响,她忙想要开口解释。 “段宜民,这事和书弗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听到的消息。” 段宜民却冷哼一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的,你故意说听到消息梁师傅加入了广播站,不就是想帮她提升在班级里的地位。怎么,眼见着事情要被拆穿了,就出来否认了?” 见何丹霞着急的样子,段宜民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梁书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被揭穿后不敢吱声了?” “你的话这么多,我都插不上嘴。” 梁书弗摇头,“你要是少说几句,我早就澄清了。” 段宜民觉得自己被讽刺了,“你少在这找借口了,怎么,现在想要澄清?确定不是被我戳穿计谋后不得不否认。承认吧,你一开始就没有被广播站录取。” 梁书弗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被广播站录取。” 段宜民本以为梁书弗还要狡辩,还在那嘚啵嘚啵,“你别以为不承认就——” 然后她听到了梁书弗干脆利落承认了! “这可是你亲口承认的!” 一个激动,段宜民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说话都大舌头了。 “你猴有、什么要苏的。” 快点忏悔吧,然后辞掉班长一职。 “确实,我还有点话没有说。” 梁书弗安抚的看了眼正焦急想要解释的何丹霞,示意她不要担心。 “我没有被广播站录取,但是我确实即将加入广播站。” “哈哈哈——咳咳——” 段宜民被口水呛到了。奇怪,今天怎么回事? “梁书弗,你还要不要脸了,到这个时候还要说谎。” 她觉得梁书弗抵死不认的样子其实也不错,这样才能让更多的同学看清她的真面目。 “你该不会说,等期中考试以后你就能加入广播站了吧。” 她的下巴昂得越发高了,还故意抬高了声音,对着正看着她们的其他同学宣扬。 “同学们,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初三的那个马丽亚和我们的班长打赌,赌她这周的摸底考试能不能拿班级第一名,她竟然不敢赌!” 她鼻孔喷出一口气,“梁书弗,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在期中考试中考个好名次,然后被广播站录取吧。” “段同学,我刚刚就说你话太多,总是喜欢不听人说完就抢话,这习惯可不好。” 梁书弗摇头。 “班长,都这时候了,你就少装模作样了。” 她竟然嘲讽自己是长舌妇,“你要是还要点脸,就赶紧和大家道歉,说你欺骗了大家,以后不配做我们班的班长。” 梁书弗不理她的自说自话,对着众人道,“今天中午的广播大家都听了吧,其中“学生风采”那篇文章就是我写的。” 众人听后立刻沸腾起来。 “什么!这发生了什么?” “天呐,那篇文章我超级喜欢,我还摘录了呢。” “难怪今天中午我看到你带着本子往广播站走了呢。” 段宜民心中一顿,那篇文章她也听到了,可惜播音员只说来自新生投稿,却不肯透露名字,还说要在下次播音的时候给大家揭开这个秘密。 “梁书弗,你少岔开话题!我现在说的是你有没有加入广播站的事。” “我这不是正在和大家交代前因后果吗?” 梁书弗笑笑,十分淡然,说话语气就和家里长辈看不懂事的后辈一样无奈。 “这个稿件是广播站的姚爱红师姐上周和我邀的,我去送稿的时候刚好遇到站长。站长看完我的稿件后,当场就决定要让我加入广播站,成为一名见习记者。不过现在申请表还要报备给指导老师,所以我还不算正式加入广播站。” 她的话一说完,段宜民就大叫出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撒谎,你一定又在撒谎!” 第一百五十五章 加入校广播站 马丽亚狠狠跺了跺脚,对着梁书弗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呸”了一口,转身看到面红耳赤的段宜民。 她眼珠子一转,故作亲切地开口:“梁书弗从小就是这副死样子,她连家里的爷爷奶奶都敢顶撞,就是个泼皮无赖,你和她同班真是倒霉。” 哪知段宜民一脸嫌弃,“那也比你这种人强。” 说完她看都不看马丽亚一眼,背着书包从她身边越过。 “还不是梁书弗那个小贱人的手下败将!傲气什么!” 马丽亚的脸都扭曲了,她看到从刚才起就呆站在原地的江雪,气不打一出来的骂道。 “还愣着干嘛!要我请你走吗?” 江雪仍由她厉声叫骂,就和一个跟屁虫样不发一言的跟在马丽亚身后。 见她这副死样子,马丽亚翻个白眼,“谁让你那么蠢,做点事还被人抓到,现在这副死样子,装给谁看。” 说着留下江雪一个人留在原地。 在她走后,江雪握紧了手中的自行车龙头,她盯着自行车的轮胎,闹中闪现了各种想法,最后还是默默将自行车推进了车棚下。 中午,梁书弗带着她写的稿子,敲开了校广播室的门。 “书弗来啦。” 姚爱红正在整理桌面,看到来人热情的打招呼。 “书红姐。” 梁书弗见人先带三分笑,让人心生好感。 姚爱红让她坐下,然后给她介绍了广播站的另一个同学。 “站长,文涛,这就是我和你提到的初一新生梁书弗,书弗,这是初三一班的高昌礼同学,也是我们的站长;这是初二二班的李文涛,我的搭档。” 广播站有一个指导老师,一个站长,一个负责稿件审核兼播音的姚爱红,一个负责采风兼播音的李文涛。 高昌礼是个中等个子的男生,留着厚厚的刘海,下面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 他是个文静的性格,但笔杆子特别厉害,校广播站的很多稿子都出自他手。 再加上他已经初三了,十分有经验,所以指导老师只是偶尔过来看下,其他时间都是他在负责广播站的审稿。 李文涛和他差不多,但性格姚活泼一点,毕竟不活泼开朗的话也做不了采风一个工作。 梁书弗笑盈盈的对两人点头问好, 高昌礼对着梁书弗微微颔首,李文涛则是好奇的凑过来。 “你就是那个一开学就硬刚了初三师姐的小师妹?我看看有没有长得牙尖嘴利,三头六臂。” 梁书弗大大方方仍有他看,甚至还朝着他龇开了牙,挥舞了下胳膊。 李文涛被她逗笑了,捧着肚子“哈哈哈哈”个不停。 梁书弗无辜地看看姚爱红,对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别理他,他经常这样。” 李文涛笑够了后擦擦眼泪,然后道:“哈哈哈,真有趣。站长,你看到了吧,她刚刚还煽自己的胳膊了,和小鸡一样。” 梁书弗无语了,笑点这么低。 谁知高昌礼推了下眼镜,一本正经的回复道:“看到了,你这形容错了,她那个样子不像小鸡,像小鸟。” 梁书弗确信了,这个广播站的人,就是十分有特色。 “站长!” 姚爱红不满地道,“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个女孩子呢?” 她转头对梁书弗道:“你别理他们。对了,书弗,你的稿子呢?” 梁书弗掏出自己准备的稿件,“爱红姐,你看看行不行?” 姚爱红拿过,眼睛快速在纸上来回扫了一分钟。 “啪!”的一声,她手掌重重拍在了桌上。 李文涛吓了一跳,“怎么了?” “站长,你快看下书弗的稿子!” 姚爱红不理他,将本子递给高昌礼。 高昌礼接过,读了几行,接着用手推了下眼镜,拿起本子看得更仔细了。 大约三分钟后,高昌礼放下了本子,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梁书弗问:“梁同学,请问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广播站,成为见习记者吗?” 姚爱红拼命示意她点头,梁微微笑了下,“这是我的荣幸。” 这份稿子她斟酌了很久,揣摩每天中午广播站播放的稿件,修改了多次,就是为了符合广播站的胃口。 她本来只是想让广播站采纳自己的稿件,最好是为自己以后的投稿打下基础,没想到竟然有了意外之喜。 “你先填写一份申请表,我帮你交给指导老师。” 高昌礼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接着他又和姚爱红和李文涛道:“你们准备一下,马上开始今天的播报。这份稿子放在今天的学生风采栏目进行播报,原定稿件推迟到明天播报。” “遵命!” 李文涛对这他敬了个礼,让笑着对梁书弗道:“小师妹,可以啊。本来今天要播的‘学生风采’可是站长亲自写的。” 梁书弗谦逊地道:“感谢站长给我这个机会,我以后一定继续努力,争取写出更高质量的稿件。” “太好了!书弗。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待填完了申请表,高昌礼让梁书弗待在旁边,观摩下广播站的工作流程。 “我们的广播节目主要分四个栏目,‘文艺欣赏’,’校园生活’,’学生风采’和‘每日一歌’。 ‘文艺欣赏’是摘录一些人民日报报刊上的优秀文章,’校园生活’栏目主要是由李文涛负责,对最近学生,老师的各项活动进行播报,’学生风采’则是接收全校学生的投稿,或者是我校学生在作文比赛中的优秀作品,最后的每日一歌播放的都是鼓舞人心的音乐和歌曲。” 梁书弗一边听,一边做这笔记。 “目前我负责‘文艺欣赏’的见解和解析,‘校园生活’主要是文涛在负责,‘学生风采’则是爱红主要筛选。以后你就跟着文涛和爱红,一起展现咱们海周中学的学生风采。” 说起广播站的事,高昌礼侃侃而谈,一点都没有乍见面时的安静木讷。 梁书弗从表哥嘴里听说过这位站长的丰功伟绩。 他不仅成绩优异,作文还多次被刊登在《虞县日报》,《虞县之风》等报纸上,初中连续两年代表他们学校分别夺取全县作文竞赛的二等奖和一等奖。 目前虽然还没毕业,但已经被县一中提前录取,所以才能在初三继续担任广播站站长一职。 除了这位站长外,初二的李文涛也是年级前三,文体成绩均十分优秀;姚爱红同学则是能歌善舞,口才了得,每次学校有活动都离不开她主持。 可以说,校广播站藏龙卧虎,而大家也默认能加入广播站的都是各年级的佼佼者。 梁书弗被站长主动吸纳到广播站的事并没有声张,可消息却从初二传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是不是怕了 陈婆婆拉着梁书弗道:“小弗,婆婆知道你好心。不过你家现在也困难,不用特意顾及我们。” “婆婆,我给利东哥报的价格,我们也有点赚头的。最近家里事情多,我爸实在腾不出手来抓泥鳅,我们就想着与其让这机会溜走,还不如大家合作,一起把钱赚了。” 梁书弗也不隐瞒,她凭本事赚钱,没什么好遮掩的。 “那就好,那就好。” 陈婆婆听到她也有钱赚,连连点头,不过生性善良的她还是主动要求降价。 “你稍微看着给点就行。要不是家里这情况,我就让利东每天帮你抓点,这也不费多大的劲。” 她羞愧地说。 “婆婆,您别这么想。要是利东哥不收钱,那我就不好意思麻烦他了。而且我给王大眼家也是这个价格,我要是给你算少了,那边心里怎么想我?” “这——” 陈婆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事,她有点迟疑。 梁书弗又开玩笑道:“而且我要求很严格。泥鳅一定要活蹦乱跳,每一条不能低于三两,田螺个头不能太小,每个都要比小孩手心大。这些大泥鳅大田螺,咱们乡赶集的时候也能卖到一毛钱一斤,我这还是占了你们便宜。” “你这孩子,明明帮我们,怎么还说自己占便宜了。” 陈婆婆连忙拦住她。 “你放心,我一定保证质量。” 陈利东明白这里肯定有照顾的成份,否则梁家在河口村还有几个本家亲戚,人家为什么要找他。 梁书弗从陈婆婆家出来,祖孙两人站在门口和她挥手,要不是外面黑灯瞎火,且她年纪也大了,否则陈婆婆还要让利东哥送她回去。 梁书弗捏着一小截蜡烛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路上,她远远就看到仓库场草棚下,父亲正站着往外张望。 看到她手里的烛光,梁勇跑过来接女儿。 “小弗,顺利吗?” 梁书弗点点头,“都说好了,大后天他们会送来,就是咱们不能赊账,把钱当场给他们结了。” “应该的应该的。” 梁勇点头。 说到结账,梁勇问女儿,“小弗,你舅舅舅妈他们账本上的钱也该结一次了。” 赵凤云送来的泥货,累积到现在已经要近50元了。 他们手里也不是没钱,欠别人这么多钱不给,梁勇心里总觉得不安,即使对方是他的嫡亲大舅子。 “那等着下次舅妈再来的时候,咱们给舅舅舅妈结一次账。” 梁书弗看看日子,到这周末刚好是与舅妈他们合作的20天,虽然距离之前说好的一月一结还有点时间,但第一次分钱,总是更让人期待。 等舅妈拿到第一笔钱后,估计就能和吃定心丸一样 说定后,梁书弗有帮助母亲将布料整理好,温习了一会功课就上床休息。 第二天上学,孙长元又来接梁书弗上学。 “哥,接下来天气冷你直接去学校,不用接我,这样你可以多睡几分钟。” 经过一周,梁书弗对于初中已经完全适应,不仅自己班同学前认全了,同一楼层的隔壁班,甚至初二都有认识了不少人。 谁让她在入学后不仅成了班长,还是临时的语文课代表,每天都要抱着作业本老往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之间。 这让广播站的姚爱红更加确信,自己邀请梁书弗在广播中畅谈自己的学习心得和思想感悟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此刻,梁书弗的书包里还放着一篇稿子,是今天要交到校广播站去审核的。 “那可不行,让我妈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孙长元连连摆手。 “我让我爸妈保密。” “不行,我是诚实的好孩子。” 孙长元坚决不同意。 开玩笑,现在谁都知道他有一个又乖又优秀的妹妹,他就是蹬自行车都更加有力了。 梁书弗见说不动他,只能微微叹气。 看来她以后去供销社只能带着她哥了。 自从开学后,她就没能再和高喜德好好聊聊。 现在一切都在走入正轨,高喜德这边的关系她还是要维护好了。给他和周玲牵线的事宜早不宜迟。 两人一进校园,就冤家路窄碰上了马丽亚和跟在她身后的江雪。 “哟,这不是我们一年级的大红人吗?” 马丽亚说这话的时候,嘴里的酸味都能熏死人。 江雪则是低下了头,避开了梁书弗的视线。 “呵,哥,这是你们初三的大名人吧,果然很有特色,像屠户家的肉墩娘子。” 梁书弗说着,还打量了下马丽亚。 现在天气属于中午不热早晚微凉的气候,可马丽亚却穿了一件薄薄的的确良连衣裙。 浅肉色的底色上有一朵朵黄色小花朵,布料本身不错,也很有气质,可裙子是铜盆领后开钮扣的套头连衣裙,是可爱款式。 明明都是不错的东西,堆叠在一起,却给人种土土的感觉。 听到梁书弗这个土老帽嘲讽自己,马丽亚气得跳脚。 “梁书弗,你这个土包子,你就是嫉妒我有好看的衣服,而你和你妹却只能捡我不要的破烂!” 梁书弗淡淡开口,“我嫉妒一个草包做什么?我可不想也成为草包。” 初三开学,班级会根据初二期末考试重新排学号。 马丽亚喜提他们班的倒数第二名,还是因为排名倒数第八的那人在考试最后一门时摔断了腿缺考,才得了个倒数第一。 这些都是她的好表哥在她耳边不停八卦,所以她想不知道都难。 “你!” 马丽亚气得哇哇叫,“哼,马上就是开学摸底考试了,你不是你们班班长吗?我看你能不能考第一名!” 听到梁书弗被选为班长和课代表后,马丽亚嫉妒地要疯了。 她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肯定是她花言巧语骗了大家。 等到摸底考试成绩一出来,大家就会知道梁书弗就是只井底之蛙。 “我能不能考第一名关你什么事?” 梁书弗不理会她无聊的挑衅。 “你怕了是不是?” 马丽亚觉得自己抓到了梁书弗的弱点,“哈哈哈,我就知道了你这种乡下出来的,怎么能和乡中心小学的人比。” 她看到一个和梁书弗同班的人走过,高声喊住对方。 “同学,你们班的班长是个差生,你们选错人了!” 要是换成班里的其他人就,都会觉得莫名其妙。我们班的班长,关你什么事。 可马丽亚拦住的刚还是段宜民。 梁书弗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见人爱,他们班上有几个乡中心小学毕业的人,对她一来就出风头当了班长和语文课代表有意义,其中最有意见的就是这个段宜民。 “梁书弗,你敢不敢当着你同学的面和我打赌,我都你肯定考不上班级第一名。要是你输了,你就当着全班人的面承认自己是笨蛋,不配当班长和课代表。” “马丽亚,我就是考不到第一名,也比你强。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段宜民听后,开口:“梁书弗,你做为我们班的班长,人家都欺负到门了上来了,你要是不应战,岂不是让人家看不起我们班?咱们班的集体荣誉就会受损。再说作为咱们班的班长,要是成绩不过关,那也确实说不过去。” 她一副为班级荣誉着想的样子。 梁书弗听出了段宜民话中的幸灾乐祸。 她皱眉,正色道:“段同学,我这个班长是大家一起选举出来后由老师定的。你要是觉得不满,可以和老师反映,要求重新选举。至于你能否当选,那就要看你本事了。” 段宜民到底还是个要面子的,所以刚刚说话也只是暗戳戳。这会被梁书弗当年指出她是假公济私,脸上一下红了。 梁书弗转头看向马丽亚,“表姐,你也别天天盯着我,先操心下自己的成绩吧。” 说完,她和自觉站在一旁,被教育不能掺和女孩子“口角”的表哥招招手。 “哥,我们走。” 在经过江雪时,她特意看了垂着脑袋不说话的人一眼,勾了勾唇角。 “江同学,你还真是听话。” 她故意压低声音,在看到江雪颤抖一下后,开心的离去。 马丽亚的小团体,离内部瓦解那天也不远了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说服 梁书弗也顾不得泡脚了,穿着鞋子抓了几包炒蚕豆和一些烘片糕就往外跑。 “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急。” 孙秀芹嗔怪。 女儿一大早起来,先去了镇上的供销社买了一些和布料颜色匹配的纽扣和缝纫线,接着又陪着她提着点心去了托儿班老师家,敲定了瑶瑶上托班的事。 下午抓了泥鳅田螺回家,就碰到一群接到陈队长通知来送自家药草的人。 一通忙乎后才吃上了顿晚饭,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说,就又出门了。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就像你年轻的时候。” 梁勇不太会说话,孙秀芹才三十来岁,就被他说“年轻时怎么样”。 孙秀芹倒是一点在意,一棍子打不出几个闷屁的丈夫能说这些话,已经是进步了。 “小弗这么努力,咱不能拖她后腿。昨天那边的两头猪都没了,我瞧过不了几天婆婆和公公就要上门来了。” 孙秀芹敲打自己丈夫。 昨天婆婆他们想把两头死猪赖在小弗身上,让他们家赔钱。 幸好小叔公和陈队长都站在他们这,没让她得逞。 但是那边为了钱能不择手段,婆婆估计马上要来卖惨哭穷了。 “你放心,我不会给钱的。要是爸妈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可以给他们送粮食。” 搬出来这么久,随着父母对梁勇的影响不断削弱,他的脑子越发清醒,戒断十分成功。 “你自己把握好就行,该尽的孝道我们不推脱,但多余的就没有了。” 孙秀芹放下这句话。 再说梁书弗先去了王大眼家,找到王凯将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田螺,泥鳅都是一毛一斤,要是你觉得价格能接受,这两个礼拜每隔三天就给我家送一次,每样大约十斤左右。” 泥货生意还能做一个多月,但田鸡再过半个月就少了,所以她暂时只打算收两个礼拜应个急。 王凯听后眼睛亮了,但他没有马上答应,“是赊账?” 今天梁家收药草的事他听说了,不过他们家唯一有的就是摘来熏蚊子的艾草,所以就没有凑热闹。 本来还懊恼错失了这么好一个机会,没想到梁书弗完事情就找过来了。 “现金,称多少就给你们当场结掉。” “我们?”王凯疑惑。 “嗯,我还请了利东哥帮忙。”梁书弗点头。 独家垄断不是她想要的,有竞争才有紧迫感,才不会糊弄人。 不是她信不过王凯和陈利东,但人心善变,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事。 果然,王凯一听还有别人,立刻就有紧迫感了。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抓来最肥的田螺和泥鳅。” “谢谢你,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梁书弗一脸感激。 “从小我打猪草时就知道你是个热心肠,所以有机会了我就第一时间想到你,说到这我还想提醒下,我请你们帮忙的事你们先不要说出去,我怕到时候太多人来我家,到时候我就不好做了。” 王凯一听,危机感更重。连连点头保证。 “你放心,我不会张扬出去的。” 梁书弗告辞时掏出来一纸包的炒豆子,“家里炒的豆子,给弟弟妹妹们当个零嘴。” 王凯不肯收,梁书弗直接放下:“别客气,我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半截红薯,特别香甜。” “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凯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记着。 梁书弗摇头,“对又饿又累的我来说简直人间美味。” 待她走后,十岁的王兰兰从屋里面走出来。 “大哥,刚刚书弗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可以抓了泥鳅和她换钱?” “对,一斤一毛,抓十斤就是一块钱。她让我们隔三天送二十斤过去,那就是两块钱,两个礼拜我们能赚八块钱。换成粗粮就是五十斤,咱们省着点吃,接下来一个半月就不用饿肚子了。” 王凯虽然只读了几年书,算数却不错。 家里人多又穷,就算平日里混着红薯,野菜干和麸皮一起煮粥,他家的粮缸也快见底了。 他每天都会抓泥鳅田螺,蹚螺蛳,但这东西不顶饱,吃多了胃也不舒服。 本打算明天去和队里商量,能不能赊一些粮食,等过年了从工分里面扣,梁书弗的到来简直是及时雨。 “兰兰,明年你能继续上学了。” 王兰兰听后哭了出来。 本来家里饭都吃不饱了,还要赊账过年,她就打算上完这学期就辍学,给家里省一份学费。 “以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王凯摸着妹妹黄黄的头发。 “哥哥,姐姐,你们在干嘛?” 七岁的三妹抱着两岁的小妹,后面跟着着五岁的四弟,从屋内出来。 “没什么,快过来,有炒豆子吃。” 王凯招呼弟弟妹妹们。 说着他打开了梁书弗放在桌上的纸包,然后愣住了。 “哇!烘片糕!” 五岁的小男孩冲过来,扒着桌沿往纸包里看,不时的咽口水 七岁的王三妹懂事了,不安的问大哥二姐。 “这是哪里来的?” “大哥……” 王兰兰觉得这东西太贵重了,加了糖的烘片糕,足足十片,这得多少钱啊? 王凯看着弟弟妹妹们渴望的眼神,一咬牙,“兰兰,拿两片给爸妈留着,再拿两片和弟弟妹妹们分了吃,其它的收起来慢慢吃。” 王兰兰听话的照做,将烘片糕掰成两份,给三个弟妹分了,剩下最后半段给大哥。 “大哥,你今天晚上就没吃东西。” 王凯将糕塞到她嘴里,“我不爱吃甜的,”说着拿起两颗炒豆子,“嘎嘣嘎嘣”咬碎咽下,再灌下一碗水。 “我吃这个就行了。” 王家这边的种种梁书弗并不知道,她出门后直接去了陈利东家。 陈利东家时候灶房里有一点微弱的烛光,她敲了门后过了一会陈利东才来开门。 看到来人,陈利东明赶紧将她迎进院子。 “书弗,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利东,谁啊?” 屋内传来了陈婆婆的声音。 “奶,是梁二爷家的书弗。” 陈利东回道。 接着屋内有了一些响动,陈婆婆摸索着从里面出来。 “小弗来啦,快进来。” 梁书弗本想站在门口说下,见陈婆婆出来,便主动上前扶住她。 刚刚扶上她的胳膊,一只苍老冰凉的手就抓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小弗,你们受委屈了。最近你婶娘又犯病了,你陈伯要看着她,利东又出门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陈婆婆,我家好着呢,您别担心。对了,婶娘怎么样了?” “这几天吃了药,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多。” 陈婆婆微微叹气。 梁书弗随意扫了下屋内,只见桌上零散的放着浆糊,纸张,一看陈婆婆刚刚是在糊纸盒。 “陈婆婆,晚上太暗对眼睛不好。” “没事,反正我这眼白天黑夜都一样,习惯了。” 陈婆婆倒是想得开,坐下后,她拉着梁书弗的手不放,“小弗你忽然来是有什么事吗?你爷奶又欺负你们了。” “没有,分家后我们日子好过多了。” 梁书弗摇头,“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利东哥帮忙。” “什么帮不帮的,我们家要是没你早就散了。” 陈婆婆记着梁书弗大冷天不顾危险,下河拽着云娘不让她沉下去;接着秀芹听到女儿的喊声赶到河边,将云娘拉了起来。 “这些年我也没少吃利东哥的野菜和野果,对了,利东哥最近不出去干活了吧。” “暂时不出去了,这几天在家帮着我爸一起看着我妈,顺便将自留地翻一下。” 陈利东没想到自己才出门,母亲就犯病了。 寒暄一番后,梁书弗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利东哥,你看这样可行?” “书弗,你不用特意照顾我们家,这生意你们自己做吧。” 没想到陈利东拒绝了她的提议。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交给别人 陈二狗不耐烦地推开自己老娘,“又怎么了?” 祝老婆子跟在到处翻找东西的儿子身后,将今天梁勇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说我好心将咱们家的宝贝带去,还只要二十块钱,梁书弗那个贱丫头竟然不识相,其他也也都笑我。” 正在翻铁皮罐子找零钱的陈二狗动作一顿,他转过身。 “你说她们收了很多药草。” “是啊,好多斤呢。哼!我一定找机会把那些东西都烧了,或扔后面的水塘里。” 祝老婆子恶狠狠道。 “她们哪来的钱收那么多东西?” “还没给钱呢,说要等县城回来后给大家钱。” 祝老婆子还在琢磨怎么使坏,没有注意儿子若有所思的神情。 “二狗啊,你说我们怎么做,让他们——” “你别动那些东西。” 陈二狗打断她的话。 “啥?她们都欺负我,不给她们一点小教训我不甘心!” 祝老婆子气得龇牙咧嘴。 “我说不许动那些东西,你听不懂吗!” 陈二狗摔掉了桌上一个破瓦罐,溅起的碎片砸在祝老婆子腿上,可她连叫都不敢叫一句。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但凡现在她叫一下,二狗不仅会砸掉更多的东西,还会揍她一顿。 陈二狗又砸掉了两个碗后,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大喘气。 “你这些天就盯着仓库场那里的动静,待她们从县城回来,你就告诉我。” 祝老婆子本来和只老鹌鹑一样缩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听到儿子的话后眼珠转了几下。 知子莫若母,她一下就知道儿子要做什么了。 “二狗,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盯着那里!” 等儿子得手了,到时候看孙秀芹梁书弗那两个贱人怎么和那些人家交代。 想到今天亲亲热热一起说笑的人到时候吵起来,甚至还会打起来,她就无比畅快。 先是被父母厌弃,再是和村上人关系弄僵,看他们一家以后怎么在村上立足。 梁书弗不知道陈二狗和祝老婆子的谋划,收完了药草后她就和母亲将裁剪的布料归置好。 “小弗,下周我脸上两个夜班,到时候周日就能空出半天,咱们一起去县城把做好的衣服给你苏姨和干奶奶送去。” “干奶奶?” 正给妻子女儿打水进来洗漱的梁勇听后一片茫然,“什么干奶奶?” 孙秀芹和梁书弗都以为对方将事情告诉了梁勇,没想到一回家就梁书弗忙着去殷贵男家看热闹,咳咳,帮忙,没来得及和父亲说。 而孙秀芹则是从县城一回家,就去上了一个中班,半夜回家忙着补觉,哪有时间和丈夫说。 至于梁书瑶,兜着一兜子的小零嘴去找书红姐姐,还有书平那个讨厌鬼,顺带告诉他自己要去上学了。 还用奶糖哄着梁书平去帮她看殷贵男的热闹,玩得不亦乐乎,忘记和自己的父亲说这件事了。 母女三人囧了一下,最后孙秀芹咳了一下,将昨天在县城发生的事和丈夫说了一下。 梁勇听后第一反应和孙秀芹一样,“我家这个情况,是不是高攀了人家?” 吉老师他也见过两面,一看就是个有知识有文化有气质的城里老太太。他们之间认干亲的话,就像是占了人家老太太的便宜。 孙秀芹明白他的顾虑,“吉姨要是嫌贫爱富,就不会提出这件事;忽然她不在意这些俗事,咱们就凭良心办事,以后将她当亲阿姨一样对待。” 李木兰是孙家童养媳,娘家亲戚早就不来往了,所以在父亲去世母子三人过得很艰难。 住院几天接触下来,孙秀芹是真心将吉秋萍当亲近的长辈了。 “对了,下周我和吉姨去敲定一个好日子,搞个正式的认亲仪式。我不打算在村里声张这件事,到了那天接了我妈和我哥嫂他们,一起去县城的国营饭店吃一顿。” 认干亲按理是要请上亲戚一起,摆一天筵席。 可梁勇最亲的几个亲人,实在是一言难尽,孙秀芹不想给吉姨找麻烦。 梁勇也赞同妻子的决定,“就按你说的办。对了,吉老师认了咱两个女儿当干奶奶,这礼品咱们就好备两份,还有摆宴席的话,菜色上也不能太寒碜,家里钱够不够?” 他掏出口袋里的十块钱,“今天别人和我定了两张竹席子,这是定金。” “国营饭店的厨师彭师父和我说最近田鸡卖得好,这几天我多抓一些,这东西价格和黄鳝一样,可以多赚一些。” “爸,你白天要去挖沟,晚上又要抓泥货,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身体肯定受不了。就保持现在这个量差不多了。” 梁书弗开口。 “不碍事,等过了这茬,多的是时间休息。” 梁勇摆手。 在他朴实的想法中,有赚钱的机会就要拼命抓住,苦点累点算什么。 再苦能有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躺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那时候苦吗? 孙秀芹也是这个想法,“小弗,你别操心我和你爸。最近家里吃得好,我和你爸都长肉了,就熬几个晚上身体没啥大碍。” 她也打算熬夜多做几件衣服。 “你们的身体本来就亏空了,最近只是稍微养回来一些,不能功亏一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好身体才能赚钱。” 梁书弗见母亲好了伤疤忘了疼,将她和父亲一起教育了顿。 “可是这赚钱的时机过了就没有。” 对赚钱的渴望,加上身体恢复的不错,让孙秀芹和女儿“争辩”。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梁书弗道,“泥鳅和田螺那些利润不高的,我们可是找村里那些半大的孩子收,他们本来也是抓着好玩,能换钱肯定很乐意。” “这样会不会太打眼了?”梁勇担心。 “爸,药草我们都收了,也不差这些了。而且我们就找一两个人家收,我觉得村头王大眼家的王凯和河对面的利东哥人稳重,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 王大眼家是孩子多,王凯下面一堆弟弟妹妹,都是能吃的时候。 他家粮食总不够吃,王凯靠着挖野菜抓鱼摸虾趟螺蛳才勉强糊弄过去。 梁书弗选他不只是因为他家条件差,还因为在她小时候,有次被殷贵男饿了一天又打了一顿后赶出门打猪草,半路遇到王凯,对方明显也饿着肚子,却还是分了她半根红薯。 后来她去打猪草遇到王凯,他都会帮她将猪草抬到巷子口。 至于陈利刚家,家里除了视力低下的奶奶干点零碎活,小儿麻痹症的父亲和智力有点障碍的母亲只能赚少量的公分,从小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他身上。 可是他也是个热心人,别人帮他一次总记在心上。 梁书弗有次去河边洗衣服,救了他掉下河的母亲,从那后他就一直会送点野菜,桑葚之类的东西过来。 最近他跟着大队里的人出去干农活了,今天傍晚刚回的村。 孙秀芹一听她的人选,眼睛亮了。 这两户都是厚道人家,可以试一试。 “那行,明天我去找两家说下。” “妈,我们小孩之间的事,就交给我来就行。” 梁书弗怕太过郑重会吓着人家。 孙秀芹想想也是,“那好,就都交给你安排。”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排队收药草 “婶子,这益母草您晒得真好,没有一点灰尘,气味也足,您看一毛二一斤怎么样?” “成啊,”大婶乐呵呵的将家里四斤多的益母草换了五毛钱。 当然是先记账。 “这是我侄子给我家送的一些金银花干,秋天干燥,你们泡茶喝。” 大婶看这梁书弗给她记好账,就递过去将一小袋金银花。 “谢谢婶子。” 接着梁书弗又收了一个大妈拿来的枸杞,按照两块钱一斤的价格收下。 本来有些将信将疑的人见梁书弗记账,且一式两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就更加热情了。 接下来梁书弗和孙秀芹又收了几个人的车前草,益母草,无患子等,零零总总总共六七样东西。 “梁丫头,你给我看看我家的怎样。” 祝老阿婆挤过来,手里提了个有点脏泛黄,沾着些物资的白色塑料袋。 被她挤开的几个人不满地道:“祝老婆子,你做甚?” “让让,我这手里的可是好东西。挤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祝老婆子一屁股挤开了排在最前面的王桂芬婆婆。 然后将脏兮兮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梁书弗眼疾手快将垫在桌上的蓝底白花点的棉布扯开。 祝老婆子见状撇撇嘴。 死丫头,泥腿子出生还瞎讲究。 但想到之后手里的东西能换钱,她硬是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梁丫头,你看我拿来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就打开了那个塑料袋,然后一股混杂着淤泥味的腐臭从里面飘出来。 “唔,祝老婆子,你这是什么。臭死了!” 王桂芬捂着鼻子退后一步。“怎么和死鱼烂虾一个味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们祖传的秘方,白前草药汁,可以止咳化痰润肺,宝贝着呢。” 说完,她将塑料袋往梁书弗面前推了下,“梁丫头,这东西可是我们老陈家的宝贝,多少杂货郎出高价我都不卖。要不是看在咱们同村的份上,我还不舍得拿出来。” 说着她提起塑料袋中的一个玻璃瓶,即使拧紧了盖子,依旧有臭味不断从中散发。 梁书弗瞥了眼,浅绿色的玻璃瓶里装满了半糊糊状。仔细看那些糊糊是粗细长短不一的根须烂掉后的粘稠物。 “这一大瓶,我就收你个二十块钱好了。” 祝老婆子一脸给被占了便宜的肉痛。 “什么玩意?这恶心东西要二十块?就是倒贴钱给我也不要。” 王桂芬率先叫了出来,“秀芹嫂子,小弗,你可别被她诓骗了。” 其他一些年纪大的人也摇头,“祝老婆子,我们可从没听过白前草药汁,你这东西也太埋汰了,不会是从河道里挖了点淤泥来充数吧。” 祝老婆子插着腰大骂,“放你娘的狗屁!这是我们家的偏方,怎么会被你们知道!” “这黑乎乎的东西,万一吃了得病怎么办?” 年纪比较大的陈阿婆提出质疑。 “是啊,村里卫生员一直宣传要爱卫生才能更健康,你这不是害人吗?” “就是,要是秀芹她们收了你的东西,被那县里的老板误认为我们村的东西都是脏乱差,不问我们收了怎么办?” 有人附和。 一听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大家都不干了。 “祝老婆子,你可别害人啊。” “要是被你搅黄了这么好的事,我们回去小队长那让他把你家从小队里划出来。” 祝老太婆见好多人都不信,就着急了,“我家二狗小时候咳嗽就是喝了这个秘方好的。”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拧开了瓶盖,用手指甲捞了一丁点往嘴里送。 “你们看,干净又卫生,一点都没问题!” 梁书弗按了下想要开口说话的母亲,然后一脸抱歉地道:“祝老婆子,你这宝贝我收不了。” “为啥!我都说了这是我家秘方了!我还亲自尝了,你为啥不收?” 祝老婆子不悦地拍着桌子。 对那群婆娘她不敢太放肆,人家都有儿子男人和兄弟。 可对梁勇家,她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一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被父母厌弃,与兄弟闹翻的人家,没有男人撑腰,她有什么不敢的? 梁书弗眨巴眨巴眼睛,“因为人家说只收药草啊。” 祝老婆子愣了一下,随即道:“那是你没有和他说清楚,只要你告诉他这是我们家的秘方,他肯定会收下来。” “我可不敢,这生意也是撞大运求来的,万一惹人家不高兴了,人家不收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梁书弗担忧道。 祝老婆子眼珠子一转,“这好办,到时你带我一起去,我和人家一说就明白了。” 只要梁书弗带她去,说不定她还能翘了这门生意。 孙秀芹和梁勇那样的人都能让人家看上,她家二狗能说善道,肯定能把生意抢过来。 以后自她们家做这独门生意,才不像梁勇他们傻不拉几,把好处留给别人。 那她们家岂不是发财了?!二狗娶媳妇的钱也不愁了? 祝老婆子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 她趾高气昂地命令:“你什么时候去县城,到时候我和我家二狗和你们一起去,那个什么老板一看我家的宝贝,说不定还要感谢你。” 梁书弗觉得没必要再和这种自说自话的人迂回了。 “人家老板忙的很,我们也是经人介绍了才能见一面。你这白前草药汁即然这么珍贵,是你们家传了好多年的,我看还是拿回去继续当宝贝传子孙吧。” 梁书弗抬手,“现在还请你让让其他乡亲们,大家都等着呢。” 被祝老婆子挤开的王桂芬带着婆婆将她推开。 “就是,大家还得回去做晚饭呢。你可别在这捣乱了。” 说着她就将布袋里的无患子拿出来,“小弗,你看看这些怎么样?今年我看你们家晒得好,我就跟着晒了些。” 梁书弗用手指拿起去无患子看了眼,品相不算最好,但也不差了。 最重要王桂芬和殷贵男不对付,她还好几次帮这他们家说话。 于是她一笑,“婶娘,这些都收了,我来称下份量,按一斤四毛钱给你记账啊。” 王桂芬笑得更是灿烂了,“你看着办就行。” 梁书弗放出消息后,一共收了村上十多家人家的东西。 她和大家说:“等我们去县城交掉后,回来就和大家结账。具体多少钱都在刚刚的账本上了啊。” 众人纷纷表示不要紧,他们不着急要钱。 这一方面是这件事是陈阿炳牵头的,另一方面是梁勇一家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 祝老婆子提着塑料袋,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笑容满面的离开,心里酸的就和泡了老陈醋一样。 “哼!有什么得意的。小贱蹄子,收了那么多东西,不要到时候一把火烧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祝老婆子恶狠狠咒骂,她甚至在心里盘算怎么做才能将那些东西毁掉。 在外面遛哒半天回来的陈二狗看到家里锅子里全是冷东西,不悦地将盖子往地上一扔。 “怎么又没做饭!” 祝老婆子听到儿子回来,立刻哭丧着脸哭道:“二狗啊,他们都欺负你老娘。” 第一百五十章 让大家一起赚钱 将梁书弗送回仓库场后,陈金忠回到家,就看着父亲正在用草药泡脚上皲裂的皮肤。 他提着热水壶往脚盆里添了点热水。 “爸,这梁家胆子挺大的啊。” 陈阿炳正闭着眼,抽着旱烟杆,闻言睁开眼,“你送那小丫头回去,就没看出哪里不同?” 陈金忠笑了,“您又考我?” 接着他马上道:“我平时都在外面上班,和梁勇接触不多。但梁家二房在咱们村上很出名,有个绝顶聪明的小儿子,还有个愚笨没出息的大儿子和懦弱的妻子。” “但我今天去仓库场看了一眼,和梁勇夫妇说了两句话,觉得传言不准,梁勇两口子是忠厚良善,可一点都不蠢笨,甚至还很有成算。” 仓库场上的房子他们只是暂住,可都用心打理了。 “那你觉得刚刚小丫头那些话,是梁勇他们教的还是她自己说的?” 刚刚梁书弗跟他说他们家认识了县城一个药铺的老板,对方愿意收他们村的蟾蜍皮,除此外,田间的益母草,车前草之类的,如果品相好,他也愿意收。 “老公公,您看哪家有这些东西,可以让他们送到我家来,要是品相好的话我们就帮着送去药铺。” 梁书弗还说了价格,陈阿炳一听,不仅比走街串巷卖货郎给的价格要优惠,就是和卖给供销社比还要高上一分钱。 之前村里连个赤脚医生都没有,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自己找路边的药材煮了喝。现在虽然大队里有了卫生室,可很多人家还是保留了摘药草的习惯。 陈金忠托了一个陈家亲戚的福,在隔壁乡一家效益不错的社办厂上班,干得还是销售岗,经常要跑外地出差,眼光比大部分河口村人看得都长远。 “梁勇家完全可以自己摘了药草去卖,但是他们却把这个好处让给了村里人,甚至一分差价都没有赚。虽然她们有着想和村里人打好关系的心思,但不是谁都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的。” 陈阿炳点着头,“没错,就冲他们一家这份通透,梁家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差。况且村里又不是没人去过县城,为什么别人没发现门路,他家就发现了呢?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故事,不管是谁出的主意或他们搭上了什么关系,这都是他们家的本事。” 他慢悠悠地说着,然后把烟杆子在一旁的凳子角上叩了几下。 “你就看着吧,不出五年,梁勇一家就能起来了。” “爸,您这么看好他们家?” 陈金忠也挺看好梁勇一家,但梁勇家底子实在太差了,还有吸血蚂蝗一样的父母兄弟,想要翻身都要花费不少力气,何况要立起来。 陈阿炳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擦脚布,乐呵呵地摇头,“你不信?那咱们就看着吧。” 说着,他站起来,招呼在一旁捏着糖果不停看的孙子。 “小锋,咱们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和梁姐姐一样上初中。” 陈佑锋有点懵懂,“好好学习后就能有这么好吃的糖吃吗?” “能。” 陈阿炳点头,“只要你好好学,等你长大有出息了,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糖。” 陈佑锋听到每天都能吃到这么香浓的糖,立刻点头如捣蒜。 “嗯,我听爷爷的。” “那明天要不要去拖儿所了?” 陈佑锋比梁书瑶小半岁,也是上托班的年纪。 陈家老老小小都忙,加上家里不差钱,陈金忠更是因为算数好才当上了销售,所以早早把儿子送去托儿所了。 只不过被全家宠着的陈佑锋不是今天肚子疼,就是明天咳嗽,开学半个月了才去了不到一个手掌。 陈金忠看儿子快把头都点掉了,觉得十分好笑。 能让这个连托儿所都不想上的皮娃主动上学,他也是乐见其成。 这时,他看到了儿子手里拿着的糖果。 喔喔奶糖! 他眼花了吧。他们县城供销社都没得卖的喔喔奶糖,怎么会出现在他家。 陈金忠凑近看了下,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那包装上雄赳赳昂着头的大公鸡,就是喔喔奶糖的标志。 梁书弗刚刚给小锋的糖果就是在省城都很受欢迎的喔喔奶糖,她是哪来的喔喔奶糖? 这东西就算是县城的孩子,也当宝贝似的,每天数着颗粒吃;梁书弗却直接抓了一把给小锋。 他看着牵着儿子进里屋的父亲,父亲该不会早就发现了吧。 陈阿炳不认识什么喔喔佳佳的牌子,但村里的孩子就是一块麦芽糖都要舔着吃好久,梁书弗给糖的时候眼睛也不眨,毫无心疼这色。 就冲这份大气和会办事,这孩子以后就差不了。 另一边,梁家送走了陈金忠后,也在闲聊。 “金忠兄弟变化可真大,现在说起话来客客气气,斯斯文文听着真是舒服。” 梁勇一脸羡慕,“哎,我就差得远了。” “爸,现在你和陈叔叔之间确实存在差距,可你也说陈叔叔变化很大,说明人是会进步的。陈叔叔在外跑得多,肯定是工作锻炼了他。你不要妄自菲薄,以后你经常跑县城,和人多打打交道,平时晚上咱们全家一起学习。肯定能进步不少。” 梁书弗趁机提出学习的事。 父亲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有向上的心,就难能珍贵了。 现在再来个现成例子,父亲就更有信心了。 果然梁勇听后点头,“行,以后吃完晚饭先一起学习,然后我再出去抓黄鳝田鸡。” 接着他又问女儿,“小弗,张老板虽然说要收一些药草,但数量也不是太多,万一到时候很多人都送来,我们怎么办?” “那就大家按照送来的品相分类,品相不好的就说过不了药铺的关。要是还多的话,那就挑那些家里困难一些,人品又不错的人家收。” 她不赚一分钱为大家办事,不仅想图个好口碑,也是想交好村上更多的人家。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家和县城饭店供货的事,也该放到明面上来了。 她还打算等入冬后,泥货生意做不成,就试试冬天腌菜,河蚌,春野菜的生意。 摊子铺得这么开,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不定会有人下绊子。 所以她愿意分出一些利益,给那些未来可能成为她后盾的人。 梁勇想的没那么多,他一向是个良善的人,现在能帮助大家,他十分开心。 孙秀芹则洞悉了女儿的想法,虽然她觉得那些生意八字还没一撇,但河口村的大家还不错,且她们现在又是送泥货,又是要做衣服,精力有限,还不如把这赚钱的机会给大家。 于是第二天晚上,仓库场上来来往往不少的人,他们手里都提着东西往梁家方向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怀疑 大家又“呼啦啦”跑出去一看。 只见梁家院子里,两只母鸡正躺在地上打转。 “哎呀,这也是吃了老鼠药吧。” 一个过来看热闹的婶子,指着地上塑料盆中的鸡食——拌着菜根的米糠。 两只大母鸡挣扎了几下,眼睑睁合了几次,停歇了动作。 梁传根看到家里另一能生钱的宝贝也咽气了,气得又是几个巴掌甩在殷贵男脸上。 连着两次被巴掌,殷贵男的脸肿得和猪头一样,她嘤嘤嘤哭了起来。 “家务家务不行,给家里牲畜喂个食也做不好,你还有脸哭!” 这事要是发生在别人家,陈阿炳高低也要劝一下。 但梁传根和殷贵男两个之间的问题,他都懒得管了。 两个人都是又蠢又坏,谁沾都是一身污。 “行了,既然找到原因了,大家都散了。那个谁,你找几个青壮年,把死猪扔到化粪池里。” 一听要将死猪拖走,殷贵男也不顾哭了。 “不行,你们不能拖走!那是我家的猪!” “殷贵男,你别糊涂,这猪不能留,一个不好会闹出人命。” 在农村,普通病死的猪可以在死后立刻请屠户来宰杀,把猪血放掉,把内脏掏了留下猪肉。 但是瘟疫或中毒导致的病死猪例外,这些死猪是万万不能宰杀后吃肉的。 最后在殷贵男哭着喊着追着之下,村上四个青壮年抬着死猪扔进了化粪池。 开玩笑,要是殷贵男这个老太婆拎不清,把猪肉卖给了食品站,那不知道谁会吃到毒猪肉。 村里的众人知道梁传根那两头大肥猪和两只鸡都被老鼠药毒死后,没几个真心同情的。 “他们夫妻两都是黑心肝,这下好了,得报应了。” “他们还想让分家出去的梁勇给他们赔猪肉钱,真是想得美。” “所以说这做人做事都不能太绝了,要是梁传根两口子对梁勇稍微好一些,哪会发生这种事。” 失魂落魄回到家的殷贵男又被梁传根打了一顿。 这下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落到任何好处,在村里的名声也更差了。 家里的猪和鸡死了,可日子还要过;还有她家有生上学就带了几块钱,肯定不够用。 于是被揍了一顿的殷贵男哭唧唧的打开自己藏宝贝的地方,伸出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掏到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幸好分家时她还留了一手,那个死老太婆留给梁勇的东西都捏在她手里。 她掏出来打算清点下,先拿个银戒子去换一些鸡鸭崽子回来,养到过年也能下蛋了。 她解开打着结的手帕兜兜,然后发现里面的东西全成了石头。 “我的银戒指,我的银簪子呢?我的银链条呢?我的银元呢?怎么都变成石头了?” 她藏东西的地方很隐蔽,且手帕兜兜的死结都是她平时惯用的手法。殷贵男没有往遭贼了那个方向想。 忽然,她想起了梁传根最近抽的飞马牌香烟。 她手里的钱早就被偷了,还剩下一点也都给有生带去学校应急了,梁传根哪来的钱买香烟? 还有这个结还是梁传根教自己打的,一定是他偷拿了自己的银饰! 可他拿那么多银饰干嘛?最近有生也没说有什么大花销。难道是花在其他地方了? 这人一旦有怀疑,就和心里长了野草一样,不住疯长。 殷贵男又从犄角旮旯里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还没分家,她还当着村里享清福的老太太,坐在堂屋里对着梁两个死丫头指点江山。 梁书弗那个贱丫头去河边洗完了床上的蚊帐和被单正在院子里晾晒。 她指着天上的太阳,“这都几点了,洗个东西磨磨蹭蹭,是不是又去偷懒了。” “奶,我们河塘上的脚踏板上都是人,我就去隔壁村的河边洗了,花的时间就比平时多了些。” “说你两句还顶上嘴了。” 殷贵男不悦道:“现在还学会扯谎了。梁书弗,你真是长本事了。” “奶,我没有撒谎,不信你等下问我爷。我在隔壁村河边的时候还看到他往四小队走了,我还喊他了,他肯定也看见我了。” 接着梁书弗有点疑惑,“但是为啥我爷爷不应我。” 殷贵男想到这,就觉得自己破案了。 “好啊!梁传根!” 她抓着手帕包裹冲出房间,对着正在院子里乘凉的梁传根砸了过去。 “殷贵男,你发什么疯!” 被石块砸得正着的梁传根一阵痛呼。 “梁传根,你个没良心的,我给你生儿育女,给你老梁家开枝散叶,你却背着我又和金家那个骚货又勾搭在一起了!” 梁传根在听到殷贵男提到金寡妇的时候,眼神避了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他这样,殷贵男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个死老头真的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你个老不休的,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怕羞。你还偷拿家里的东西填补那个骚货是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做!你赔我的钱!赔我的银首饰!” 殷贵男赤红着眼,披头散发扑向梁传根,用她的黑指甲对着他的脸上、脖颈、前胸后背一阵抓挠。 被抓了满身血条子的梁传根也火了,他一把推开殷贵男,“你发什么疯!什么钱,什么银首饰?” “你还不承认?有人都看到了!你去那个骚货家了,那种货色,你要是不出点血,她会看得上你?” 殷贵男的贬低让梁传根自尊大损,他直接几个巴掌扇过去。 “闭嘴!你害死了家里的猪还有脸和我闹。” “呜呜呜!梁传根,我和你没完!” 殷贵男哭着再次扑过去,这次还用上了嘴。 隔壁的王桂芬听到梁家又闹起来,和自己男人抱怨。 “和他们家挨着真是倒霉,之后等我们翻修房子,去找大队里说说,看看能不能换块宅基地。” 梁爱国点头,“我看行。对了,孙嫂子托你买的棉花买到了吗?” “都和我表叔家说好了,他们明天就能送货过来。秀芹嫂子能赶在气温降到零度之前将棉被棉衣赶出来。” 说到这,王桂芬感慨,“你说这秀芹嫂子家是发财了吗?明明搬出来的时候啥都没落着,怎么有钱一下子买这么多棉花?” 梁爱国不以为意,“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带出来,才要想办法买棉花。梁传根家靠不上,秀芹嫂子还有娘家。我看孙家对他们不错。” 王桂芬听后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躺在她身旁的儿子睡梦中翻了个身,“哼唧”了几下。 王桂芬连忙轻柔地拍了拍薄被子,将他哄安稳后对着男人说,“今天梁书弗的表现你看到了吧,乖乖,那哪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真实太厉害了。以后我们家小宝能和她一样就好了。你说我们能不能和大队里申请,把宅基地划到她家隔壁?” “你喜欢就好,这些都听你的。” 梁爱国好脾气的道,“要不我们再努力下,生个和书弗或书瑶一样的丫头?” “臭不要脸。” 王桂芬笑着啐了一口男人。 被两口子夸了又夸的梁书弗跟在陈阿炳屁股后面去了他家。 她给陈阿炳的孙子带了一些吉奶奶给她的糖果,哄得小家伙抱着她的腿不放,最甜的不停喊姐姐。 陈阿炳见孙子这样,再加上梁书弗说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老公公,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爸妈还等着我回去吃完饭。” “外面天黑,金忠,你送下你大侄女。” 陈阿炳吩咐自己儿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别以为就你聪明 陈阿炳和众人随着赵玉琴的手指看过去。 接着大家都看到了猪槽里剩下的猪食,以及两只倒在猪食里的死老鼠。 那两只老鼠的死相和两头猪十分相似,都是口鼻处有血沫,身体僵直,腿部不自然的弯曲。 “殷贵男!你家的猪食里有老鼠药!” “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将死老鼠扔在猪食槽里。” 殷贵男还在狡辩。 “嚷什么嚷,去看看你家的猪饲料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陈阿炳不耐烦的打断她,然后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去了梁传根家。 刚推开院子门,一股鸡屎味扑面而来。 王桂芬嫌弃的掩鼻:“天呐,怎么脏成这个样子。” 其他人看着院子里满地的鸡屎,干的湿的,层层叠叠,也十分无语。 上次殷贵男嚷着抓贼,他们跑来看热闹时,这里还挺干净整洁的,这才半个多月,就埋汰成这样了? 梁书弗对此情况一点都不意外。 殷贵男和梁传根的卫生习惯十分差,嗑的瓜子皮随地吐,穿脏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吃完饭后桌上都市汤汤水水,要是哪顿吃鱼虾,地上吐满了骨头。 在她家搬出去之前,这些家务都是她们在做,所以才能保持洁净。 梁传根见大家嫌弃的神色,老脸一红,还不忘将责任全推给殷贵男。 “老太婆干活不尽心,搞得家里乱七八糟。” 他这话并没有让别人高看他一眼,反而更加鄙视。 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老婆不干,自己就不能干了?还有脸说。 见众人不吭声,梁传根也讪讪的。 “饲料放哪里?” 陈阿炳问。 “北边房间。” 梁勇一家搬出去后,殷贵男就迫不及待把家里一些杂物全堆了过去。 再次踏入她们全家挤过的那间屋子,梁书弗心里微微有一点波动。 这里虽然简陋阴暗,却是她和爸妈妹妹忙碌了一天后唯一可以喘一口气的地方。 门框旁的黄灰色墙壁上,还有她和瑶瑶量了身高后,用铅笔划下的记号。 她眨眨眼,将中一些涩意挤掉。 只要他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就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 陈阿炳带着两人直奔米糠,由于屋子里太暗,他们将米糠拖到了窗户下的亮光处。 一拖过去,就听有人大喊:“老鼠药!真是老鼠药!” 殷贵男不可置信,她挤开那人,上前扒拉米糠。 “怎么会这样…” 梁传根想把锅甩给梁书弗的谋算落空,他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殷贵男脸上。 “你是怎么做事的!这米糠里怎么会有老鼠药?” 殷贵男捂着脸“呜呜呜”的哭,“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有老鼠药。这米糠都是供销社里买回来的,说不定买回来的时候就被惨了药。” 她越说越有底气,“肯定是这样!我要报公安!让公安把供销社里的人抓起来,我的两头大肥猪啊,死的太冤枉了。” “闭嘴!殷贵男,供销社什么地方,咱们整个乡多少人去买米糠,怎么人家都没事,就你家有事?你自己调查清楚了? 上次公安过来给你的警告你是不是忘记了?为了一己私利胡乱攀咬,占用公安资源是要被抓起来蹲监牢的。” 陈阿炳正在训斥殷贵男,就听梁书弗道:“老公公,你看这米糠里还有老鼠药的纸包装,一看就是从卖货郎那里买的。” 王桂芬挤过来一看,“对对对,这就是那天卖货郎的包装纸。殷贵男,这老鼠药就是你自己放的吧。” “你放屁!” 殷贵男急得跳脚,“我没事给自己家的米糠下毒干嘛?肯定是有人故意下毒。” 在骂了殷贵男后,梁传根哭丧着脸,“队长,殷贵男说的也没毛病,这事也太奇怪了。家里的老鼠药都是放在地上,怎么会出现在米糠里?还有,我家的院子门平时都是大敞的,要是有谁悄悄溜进来做了点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说到这,他还看了梁书弗一眼,“这件事还是要好好调查一下。” 梁书弗挑眉,“爷爷,你还不如直接说是我偷溜进你家,把老鼠药塞到了米糠里。” “难道不是你吗?小贱人!” 看到老头子给她使的眼色,殷贵男又有力气蹦跶了。 “你都敢在祭祖的饭菜里下草甘膦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个丧良心的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之前祭祖的事,公安同志已经调查清楚。要不是看着爸爸的面上原谅了你,你早就被被抓走了。你要是不服,我们可以再去乡里好好和两位公安同志唠一下。” 梁书弗盯着殷贵男,看得她避开了视线。 她不敢再张口闭口提公安了,这死丫头是个狠心的,肯定做的出来拉她去见公安的事。 “还有,这包装纸被老鼠啃过,一看就是老鼠叼着纸包窝到了米糠袋子里,袋子周围说不定还有老鼠尸体。” 赵玉琴去原来放米糠的蛇皮袋那里一看,“小弗,你料得一点都没错,这里有只死老鼠,嘴里还叼着一点碎纸屑。” 她还去扒拉了下米糠里的纸包装,“纸包装没打开,倒是有个被老鼠咬出来的洞。看来是被老鼠叼过来的。” “奶奶,看清楚了没有。” 梁书弗将纸包装抓起来往殷贵男脸上怼,骇得她连退几步。 见殷贵男怂了,她就将目标转向了一直想把脏水往她身上泼的梁传根。 “爷爷,你也不要觉得就你聪明。今天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怎么回事,我一直想要帮忙,却被你倒打一耙,你不就是想把两只死猪赖在我们身上,然后问我们要钱吗?” “你…” 被梁书弗当众戳穿自己的打算,一向要面子的梁传根又羞又气。 “难到我说的不对吗?” “问你们要钱怎么了?梁勇是我儿子,现在他爹娘遇难处了,难道他就不管了?” 殷贵男插着腰理直气壮。 梁宝根见真相大白,站出来道:“老二,你们可要点脸吧!分家的时候你们又要鸡又要猪还要钱,什么都没给大勇一家,那时候不是很硬气吗?” “三弟,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家一下子死了两头猪,这日子就艰难了,梁勇拿钱给我们渡过难关不应该吗。” 反正已经丢脸了,那就把实惠拿到手。 “爷爷,你说的拿钱是借钱给你们吗?” 梁书弗问。 “小贱人,父子之间有什么借不借的,你们的不都是我们的。” 殷贵男躲在梁传根身后呵道。 “爷爷,奶奶,分家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梁书弗可不是好心来做慈善的,她救那两头猪也是因为它们是她和瑶瑶一手养大的。 现在猪死了,她也不会白白受气被这老两口碰瓷。 “你们让我们把所有钱财物什留下来,还让我们每月给你们掏钱掏粮时说过,以后你们吃干的吃稀的都不管我们的事,怎么现在就反悔了?那分家文书白纸黑字写着,还是一式三份的那种,你们要是健忘,那我们去请叔太太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书弗看得出殷贵男很惧怕叔太太。 果然,一搬出叔太太,殷贵男就老实了。 此时外面有人喊:“哎呀,怎么回事!这两只鸡怎么开始抽抽了!” 殷贵男听了,双手一拍大腿,“我的宝贝老母鸡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咬死不承认 听闻两头猪都死了,梁传根踉跄了几下。 他一手撑在墙上,气若游丝的开口,“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紧接着他看向梁书弗,“梁书弗,都是你出的主意!这下好了,两头猪都死了,你总满意了吧。” 他不是糊涂了才说这话,相反,他现在的脑子十分冷净。 两头猪已经死了,再难过也没有用;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损失追回来。 可不管是陈阿炳还是其他人,都不可能给他家赔钱,那他就只能盯着梁勇一家。 也不是他狠心,谁让这丫头刚刚瞎出主意,梁勇又是他儿子,于情于理他家都该掏这个钱。 “爷爷,我们大家都在努力救它们你是一点都没看见,现在死了倒成了我们的责任。” 梁书弗淡淡道:“你这端起碗吃饭,放下碗来骂娘的做派,真是让人心寒。以后你家做出点什么事,可没人敢伸手帮忙了。” 梁传根被自己孙女当众指责品行有问题,脸色气到绛紫。 “梁书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吗?”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你不要没道理说不过我,就用身份来压我。” 梁书弗一脸正气,“主席说了,要实事求是,你这不讲理的样子是违背了主席的意志。” “你少掉书袋子,也别以为拿这种话就能吓唬到我,今天这事就是你瞎出主意导致了集体财产受损。” 扣高帽子,谁不会。 “爷爷,我怎么瞎出主意了?这两头猪难道不是中毒吗?中毒不是应该洗胃灌肠吗?” 梁书弗反问。 “哼,谁说我家的猪中毒了?” 殷贵男站起来,指着梁书弗问,“你明明才刚来的,你有看到我家的猪什么情况吗?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中毒了?难不成是你投的毒,所以才这么确定?” 她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中气也足了不少。 “如果没有中毒,你让大家这么折腾,再活蹦乱跳的猪也要被你折腾掉半条命。你还说和你没关系?” 梁传根赞许地看了老婆子一眼,老婆子终于难得的机灵了一回。 梁书弗指着两头已经渐渐冰冷的猪尸体,“这两头猪撞开了猪圈跑出来,说明它们十分兴奋不安;它们跑来的地上有血沫,一看就是吐过血;你们再看它们的鼻孔,上面有之前流出红色血沫;再有我过来的时候这两头猪呼吸急促,这些都说明这两头猪中毒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找劁猪匠来看。” 梁书弗每说一处,就有人去确认,等她全部说完,一堆旁观的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梁家丫头,厉害啊!” “一字不差!这两头猪就是中毒了。” “梁家丫头,你可真是神,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梁书弗谦虚的摆手,“我就是在学校图书馆看到的畜牧养殖书,里面提到猪吃了老鼠药后的症状,刚刚那些沤粪灌水的方法,也是书上提到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更是相信了。 专门的书上写的,那准错不了。 这梁家的猪为什么养得这么白嫩嫩肥膘满身,不就是梁书弗姐妹养的。 再加上她刚刚说的那些症状全有,大家毫不怀疑她说的话。 “这么说,梁家的猪是吃了老鼠药中毒的?” “有可能,这乡下人家老鼠多,家里老鼠药少不了。” “所以还是要读书啊,这读书人懂的就是多。” 听到大家都夸赞梁书弗,殷贵男着急了。 “放屁!家里的猪吃的都是我打的猪草,里面拌得都是从供销社里买的米糠,哪来的老鼠药。” “我想起来了。” 王桂芬一拍手,“殷贵男,你家最近老鼠多的满地跑,前天还听你骂骂咧咧说要买老鼠药,毒死那些祸害你家粮食的耗子。” 另一个妇人也“哦”了一声,“对啊,你前天从卖货郎那里买了一包老鼠药,还为了一分钱还和他吵起来了。殷贵男,你该不会说忘记了吧?” 殷贵男被问的满头大汗,“那又怎么样?” “老公公,我们一起去看看梁家的猪圈,也好找出这两头猪在哪吃了老鼠药,老鼠药惨在哪里。找出来后咱们得赶紧把那些东西处理掉,以免误伤了村上的其它猪。” 听到有可能会祸害其它的猪,大家都站不住了。 “没错,赶紧去看看。” “哎呦,我这心里慌的,我家的猪不会有事吧。” 一大群人呼啦啦敢去梁传根家后面的猪圈。 梁传根看到这么多人涌过去,想要拉住殷贵男问话,却被她身上的恶臭熏得倒退了几步。 他压着嗓子,捏住鼻子怪声怪气得道,“那老鼠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遗落在猪饲料里?” “我就放在了稻米旁,不可能惨到米糠里。” 殷贵男一口咬定。 “在分家前这猪就是梁书弗姐妹养的。你等下千万别松口,就说是梁书弗养死了猪,让梁勇赔钱!至于老鼠药什么,咱们打死不认。” 梁传根压低声音,然后匆匆跟上了人群。 陈阿炳打头,带着十来个人赶到猪圈。发现这里已经被发狂的猪搅合得不像样子了。 猪圈栏杆被撞断倒塌,之前一向干爽的猪圈此刻满是混合着猪屎的呕吐物,墙上也全是烂泥状的猪屎。 就算是看惯了各种家禽牲畜粪便的农家人,也被恶心的不轻。 “梁传根家的猪圈也太脏了,这几天没有冲猪圈了?” “也得亏现在天气冷了些,要是夏天这两头猪早就得猪瘟死了。” “殷贵男真是懒死了,这猪圈最起码有两周没有清理了。” 梁传根是不管家里这些“杂务”的,他只要每天下地就行。 所以他看到殷贵男吗每天都会打回来猪草回来,还煮新鲜的猪食,只当家里两头猪被照顾的好好的。 现在一看猪圈,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这就是她所说的照顾的很好? 梁传根是个说的比唱的好听的人,刚刚他还告诫殷贵男要沉住气,一口咬定是梁书弗喂死了猪。 现在看到这肮脏到比小队里粪坑还要恶心的猪圈,他直接炸了。 “殷贵男!你是怎么养猪的?” 殷贵男犟嘴,“不就是几天没扫猪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奶奶,猪圈中的粪便和尿液如果不及时清理,会滋生细菌、病毒。再说现在白天气温高,这些细菌会迅速繁衍,一个弄不好的话,猪就会染上猪瘟。” 梁书弗板着脸道:“这猪瘟是会传染的,尤其瘟猪的排泄物里面还带病菌。到时候你要是把这些粪便往外排,有可能引起全城大规模的猪瘟。” “天呐,殷贵男差点害了全村!” “她家的猪死的不冤枉。” “要是因为这个懒婆娘害了我家的猪,我和她没完!” “不行,等下我要回去看下家里的猪。” 见大家对他和殷贵男怒目而视,梁传根眼皮直跳,连忙呵斥梁书弗。 “你少在这妖言惑众!” “小贱人,你能耐啊!就这么害我和你爷爷?你连畜生都不如,我养条狗还知道要护着主人。” 殷贵男敢和一户一户人家耍横,一下对上这么多人她还是有点虚的。但对梁书弗她就无所顾忌。 看来上次给殷贵男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所以她才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 梁书弗心想。 “奶,随便你怎么骂我,但事实证据就摆在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的错事让大家受到牵连。” 单打独斗不是好办法,她就将后果上升到更高的层次。 “说得好!” “小弗,你做的没错,婶子今天要谢谢你。” “这初中生的觉悟就是高,好样的。” 周围人对这梁书弗全是夸赞。 “不敢当各位叔伯婶子的夸赞,我是河口村一份子,坚决将咱们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梁书弗假装羞涩的低头,然后——“锯耳草!紫堇!” 她忽然惊慌地指着地上的草篮子,奶奶,这是你割的猪草?这两样猪都不能吃啊!” 赵玉琴和王桂芬两人跑去提起篮子,也看到了里面的草。 “队长,没错,就是锯耳草和假芹菜。” 王桂芬还抓起两把新鲜的绿草给大家看。 “猪吃了这些草会得病。” 就在这时,赵玉琴忽然叫了起来,“快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被你们害死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之间,陈阿炳带着人过来了。 在看到地上那两头连叫都不怎么会叫的大肥猪后,他急得连忙跺脚。 “还愣着干嘛,快舀了粪水灌下去啊。” 赵玉琴扭开脸,“小队长,不是我们干看着,是殷贵男不让。她还说是我要害她家的猪。” “胡闹!” 陈阿炳指着两人怒骂:“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们,要是再给我惹事,我就将你们迁出河口村。” 梁传根辩解,“小队长,我们没有闹。这猪好好的怎么会吃错东西,我们只是提出合理怀疑而已。” “合理怀疑,”陈阿炳笑了出来,“那证据呢?” “这要什么证据?赵玉琴就是嫉妒我家的猪养的好!” 殷贵男被泼了一身的粪水,再加上地上两头半死不活的猪,现在是整个就和夜叉一样。 “赵玉琴,要是我家的猪死了,你必须得赔钱,否则我和你没完!” “小队长,你给评评理,我好心帮他们,现在反过来被他们咬上一口,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赵玉琴对着陈阿炳诉苦。 “呵,谁要你好心!我家就是被火烧了,也用不着你提水!” 殷贵男大叫,“再说我们两家一向不对付,你有这么好心——” “殷贵男,闭嘴!” 陈阿炳听得眉心直跳。 要是任由她这样,以后村里谁家出了事,别人敢伸手帮忙?这整个村的风气不就坏了? “小队长,你偏心!” 殷贵男早就对陈阿炳不满了,“我家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处处针对我们?梁勇的事也是,现在有是,你这个小队长要是屁股坐不正,我就去大队里举报你!” “殷贵男!” 陈阿炳被殷贵男质疑的话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 “老公公,你不用和他们讲道理。” 梁书弗脆声声的在人群里响起,“有些人自己黑,就看别人都黑。” “你说谁呢,小畜生!你还是不是老梁家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养不熟的白眼狼。” 殷贵男破口大骂。 “奶奶,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这么激动干嘛,心虚了?” 梁书弗看着一身污秽的殷贵男,嫌弃地退后了两步走到陈阿炳身边。 “队长老公公,这两头猪搞成这样,还真怪不到别人。根本没有人故意下毒,是她自己给猪喂了脏东西。” 殷贵男眼神闪了闪,接着厉声道:“你个小畜生,你说什么?” 接着她装作恍然大悟一样,“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记恨我们,和赵玉琴串通,给家里的大肥猪下毒了。” 说到这,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要拍腿号丧。结果屁股粘到了地上的一坨干屎上,拍在裤子上手也糊了满掌的稀屎。 殷贵男被恶心的连连干呕,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天杀的…呕…小贱人…呕,你赔我的猪!” “梁书弗,是不是你做的?上次你用农药吓唬我们,这次下毒毒死家里的猪,你怎么这么狠心呢?再怎么说,我和你奶也是你的长辈,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梁传根一脸痛心疾首,直接将下毒的帽子扣在了梁书弗头上。 他最近也想明白了,大勇家的这个大丫头一肚子坏水,之前的种种桩桩事情背后都有她的影子在。 梁传根现在看到机会,就想往梁书弗身上泼脏水。 他已经不再巴望着梁书弗出息后他脸上能有光,因为这就是个记仇的小畜生,平日里不声不响,咬起人来才狠。 绝对不能让这个丫头得势,否则他就没有好日子过。 虽然名声臭了,以后死丫头的彩礼会少一大截,但两相其害取其轻。他情愿将这个丫头按死在手底下,也不愿意见到这丫头得势后报复他们。 梁书弗见殷贵男两人迫不及待蹦跶出来指责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早就料到他们两人会这么做。 殷贵男恶毒愚蠢,梁传根自私狠辣,这对夫妻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陈阿炳不忍一个小姑娘被这两口子污了名声,怒斥道:“你们两口子也积点德吧!” “陈队长,你这也太偏心了。” 殷贵男一脸狐疑,“你该不会是真的收了什么好处,才这么维护他们吧。” 陈阿炳冷冷看了她一样,“殷贵男,你想去举报就去。我就在这里等着大队的干部来调查。” 他冷笑一声,“但若查下来我没问题,你们马上迁出去,我可不想再被你们咬上一口。 “殷贵男,你胡咧咧什么?老二,你就看着你婆娘胡闹,还不快和队长道歉?” 本来不想沾事的梁宝根在看到小队长过来后,也跟了过来。 他们全家都在地里刨食,可不能给小队长心里留下坏印象。 在听到殷贵男说陈阿炳收了梁勇的好处才帮他们说话时,他差点被气死。 这个殷贵男,自己和小队长闹僵关系还不算,这是要彻底得罪死小队长啊。 陈家在河口村是大户,村里大半数人家都是陈家一只根上繁衍出来的,他们的姻亲更是遍布整个公社,且有好几个混得不错的。 别人是上赶着打好关系还来不及,就老二夫妻这对蠢货,上赶着和人交恶。 “你们两个真是昏了头了,就是再着急,也不能见人就攀咬。” 梁宝根过来将两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陈队长对咱们河口村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哪家有困难他都冲在前面,任谁说起陈队长,都是竖起大拇指。” 梁传根本来也有点怨恨陈阿炳,听了老三的话立刻惊觉老婆子刚刚的话过了。 他咳了一声,呵斥了殷贵男,“老婆子,别瞎咧咧。” 有小叔公顶在前面,梁书弗也不再和殷贵男多费口舌。 她对着陈阿炳道:“老公公,这猪说不定还有救,咱们再用洗胃灌肠的方法试试吧。” 陈阿炳也不忍看着两头这么大的肥猪死掉,这也算集体财产啊。 于是他立刻对着几个亲壮年喊:“谁家有橡皮管?快拿来!” 村长都发话了,立刻有几个人跑回家,拿来了黑色橡皮管。 “按住!插进去!” 地上的两头猪已经快不行了,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橡皮管顺利的插入它们口中。 “灌水!” 几个人抬来了家里的大水缸,将里面的水不停沤进管子里。 随着水不断的灌入,地上猪的肚子越来越大,陈阿炳蹲在猪身旁边,不顾脏污,亲自用手按压猪肚子。 没多久,猪胃里的东西通过管子返流。 先是一些还未完全消化的粗纤维被冲了出来,接着黄黄绿绿的浆糊状液体不停喷射而出。 “继续灌水。” 陈阿炳继续按揉猪肚子,让人不要停。 梁传根家的猪有个百多斤,每天能吃四五斤东西。现在已经是晚上,这两头猪都吃过了晚食,再加上猪的肠道较长,饲料通过消化道的时间要一整天时间。目前流出来的东西,才是摄入量的一半。 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这两头猪是在什么时候吃了脏东西,只能将它们胃肠里的东西全灌出来。 随着第二轮,第三轮的灌水,消化物从猪管子内源源不断的涌出。 那些东西混合着地上的粪水,现场气味十分难闻。 “不好!这头猪要咽气了!” 有人摸着一头猪的心脏处,发现已经停止了心跳。 殷贵男本来待在一旁看着大家忙乎,听到这话后,本就哭哭啼啼的她立刻大哭特哭。 “哎呀,我家的大肥猪哦,我的命根子啊,这可怎么办!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给我家的大宝贝投毒啊,我要去找公安来评理。” “二婆婆,你的命根子和大宝贝不是有生叔叔吗?难道有生叔叔变成猪了?” 跟着爷爷出来看热闹的梁书平“天真无邪”的发问。 梁书红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带到人群后面。 看到一头大肥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咽气,陈阿炳十分心痛。 可不待他说话,又有人叫起来了,“这头也不好了!” 一阵喧哗声中,另外一头猪也咽了气。 这下殷贵男彻底傻眼了,连哭声都停顿了一刻。 她和死了亲娘一样地扑到了肥猪尸体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片刻后,她抬头,“你们害死了我家的猪,又是沤粪又是沤水灌肠胃。要不是你们,我家的猪根本不会死。赔钱!你们都给我赔钱!”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用粪给你们洗洗嘴 再说梁传根家,自分家后家里只剩三人,现在梁有生一去上学,家里就只剩两个老的。 屋内屋外一团乱糟糟,地上满是干涸的鸡屎,屋子里的灶台上还有老鼠脚印和老鼠屎。 梁传根从一开始不习惯,到如今竟然也能面不改色的对着老鼠屎吃饭了。 他用饭铲给自己添了一碗饭,说起了小儿子。 “有生这周怎么没回来?” “高三学习压力大,有生又是要强的,今年落榜后肯定卯足了力气读书。” 殷贵男从饭粒中挑出一颗老鼠屎,加了点隔夜茶水打算当茶泡饭吃。 今年夏天孙秀芹腌的酱瓜已经吃完了,梁传根现在吃的酱瓜是殷贵男新腌的。 烂唧唧一点都不爽脆,他吃在嘴里也没什么滋味。 “下次别腌酱瓜了,把酱捞出来,和毛豆子一起炖着吃。” 梁传根道。 殷贵男撇撇嘴,剥毛豆子多麻烦,她才不乐意。 可她知道老头子的性格,也不和他对着来,只是含含糊糊随口应了。 饭都是她做,他不吃也只能饿肚子。 想到自己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做家务,殷贵男又在肚子里叽里咕噜咒骂大儿子一家。 两人正安静的对着一盘子酱瓜吃饭,外面忽然闹了起来。 梁传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好像是谁家的猪出问题了。” “肯定是赵玉琴那个贱人家的。” 殷贵男努努嘴,幸灾乐祸。 “她家的猪崽从抓回来没多久后就一直病怏怏的,好不容易养到骟猪了,也不见涨肉,” 说到这,她就眉飞色舞。 “还是咱家那两头猪好啊,浑身都是肥膘,等过年的时候赶到大队里换个一两百块钱没问题!” 梁传根听后,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连难吃的饭也不再难以下咽。 别的不说,殷贵男这几天对那两头猪还是伺候的很精心的。 两人正对外面的吵闹充耳不闻时,梁宝根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二,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 梁宝根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得两人饭碗都掉了。 “你们家的猪不好了!” “什么?谁家的猪不好了?” 殷贵男也顾不上饭碗,扯着他的衣袖急忙求证。 “你是不是看错了?不是赵玉琴家的吗?” 梁宝根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外面闹那么大声,这夫妻俩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感情他们觉得是别人家的事,所以在家看热闹呢。 梁宝根对这两人的行为很不齿。 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猪是一家的重要财产,要是发生点什么,大家不说都来搭把手,也做不到待在家里等着看人家笑话。 梁宝根心里那股子焦急一下散了,他语气冷了下来。 “我是不是看错了,你们自己出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 老二这样的做派,等下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他是一点都不想沾惹了。 梁传根两口子这下也顾不得其他了,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他们家的猪圈在房子后面,刚刚闹出的动静是在前面,所以两人下意识以为是赵玉琴家的猪出问题了。 此刻两人跑出门,看到一堆人围在他家和赵玉琴家的那条巷子里,被人群围住的猪猡正发出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殷贵男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她拨开挤在一起的人挤了进去,在看到地上倒着的那两只正在不停抽搐大肥猪,正是自己引以为豪的宝贝猪猡后,整个人往下一瘫。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我家的宝贝大肥猪啊,怎么会这样。” “让让,让让。” 有人喊道。 殷贵男扭身一看,就见赵玉琴用粪勺舀着一勺恶臭的粪水跑来,说话间她就要把粪水往猪嘴巴里沤。 她连忙半跑半爬过去将人一把推开。 “赵玉琴,你干什么!” 赵玉琴措不及防之间被人推了一下,差点一勺子粪水全浇在了自己腿上。 看见推她的人,赵玉琴也怒了。 “殷贵男,你家的猪中毒了,我给它们沤粪水是在帮你救它们的命。” 这时候要是有畜生不小心吃了脏东西,农家乐土法子要么是用肥皂水或粪水沤下去,等着畜生将脏东西吐出来;要么就是找人往牲畜肚子里插管子冲胃,再吃点卫生室配给人吃的消炎药,解毒药之类的药片。最后能不能活,就看命了。 “你快让开,没看到你家的猪都开始喘不上气了吗?” 殷贵男哪肯相信赵玉琴的话,她觉得赵玉琴就是想趁机弄死她家的宝贝大肥猪。 “赵玉琴,你有这么好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赵玉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脸都涨红了。 “殷贵男,看在这两头猪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大家伙都看着,都可以给我作证,我赵玉琴明人不做暗事,没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呸!” 殷贵男啐了一口,“我家的猪一直好好养在猪圈里,怎么会忽然中毒?你说你没打坏主意?那你这么积极干嘛?” 赵玉琴被她这一顿胡乱攀咬气笑了。 “我打什么主意?你倒是说出来啊!” “说就说!” 殷贵男尖着嗓子大哭,“你就是见不得我家的大肥猪长的好,故意给它们下毒了,现在跑过来充什么好人!” 梁传根也挤进人群,眼看着这两头猪进气少出去多,是不成了。 听到老婆子的话后,他眼眶立刻一红,颤颤微微道:“赵玉琴,虽说我们两家时常有点口角,但是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这是要断了我们家的命根子啊。” 赵玉琴见他们两口子一唱一和,冷笑一下,将粪勺往他们身上泼去。 梁传根见势不妙,拉着殷贵男挡在自己身前。 “啊!!!” 殷贵男浑身都沾染了粪水,又臭又脏。 “不会说话就用粪便好好洗洗你们的臭嘴。” 赵玉琴泼辣地一插腰。 “可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你们家的猪撞破了猪圈跑出来的,它们跑的时候嘴巴里还不停冒着白泡沫。” 赵玉琴指着人群中几个人,问,“大伙刚刚都看见了吧?互相做个证,否则谁知道这个疯婆子又要把这罪名栽赃到谁身上。” 其他几个人一听殷贵男可能要把猪的问题赖在他们身上,连忙一个个撇清。 “玉琴说的没错,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你家的猪和疯了一样往外跑的。” “我知道了!它们是要找水喝!前面不就是河吗?” “对对对,它们跑的时候嘴巴里还泛着白沫,一看就是吃了脏东西。结果没跑几步,就倒在了这里。” “刚刚我们喊的那么大,要是你们早点出来拦住它们,用你家的井水给它们灌下去,说不定还不会这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全家一起学习吧 纪广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教人,不是自己做衣服。 他拿着袖管的手一顿,然后又拿出了另一件哔叽布。 “咳咳,那我们再来看看这匹布怎么处理。” 这次他说的和做的都比之前慢了很多。 梁书弗还掏出了小本本将他说的话全记下来,这让纪广福越发不自在,就不自觉地讲得更细一些。 他甚至连哔叽布怎么和衬布怎么缝合在一起才能更服帖都细细说了。 一小时后,梁书弗合上了笔记本。 “谢谢纪师傅。”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苹果和月饼,“您坐着休息下,吃点点心。我和我妈来裁剪一次,您看看能不能过关。” 说着还帮他把破旧搪瓷缸拿到他手边,自己则拉开了一匹棉布,先用尺子量出了各个关键点,用滑石粉片点出来。 孙秀芹根据女儿的标记画出轮廓,然后亲自裁剪。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她们配合着裁出了一件衣服的样子所有部位。 “纪师傅,你看怎么样?” 纪广福虽然坐着,其实眼睛一直没离开两人的操作。 所以他早就知道她们裁剪的没有问题。 不过他还是假装看了一会,才点头,“还行。” “谢谢纪师傅夸奖。” 梁书弗喜滋滋道谢。 不是,我哪里夸你了? 纪广福懒得反驳,只是道:“我要关店了。” 孙秀芹这才发现她们竟然已经在店里待了几小时了。 “不好意思,耽误您这么多时间,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和小弗一起帮着做下。” “没什么可耽误的。” 纪广福这么一说梁书弗才发现店内好像空了不少。 “纪师傅,那些样衣怎么不见了?” “拿走了。”纪广福不甚在意。 见他不想再多说的样子,梁书弗就没有再追问,但却把这件事默默记了下来。 她还想到了刚刚站在门口放话的中年阿姨,直觉这两件事有关联。 “纪师傅,那我下次再来看您。对了,那膏药您用的怎么样?好的话下次我再给您配点过来。” 纪广福不自觉的动了下微跛的那只腿,裤子下面的膝盖上还敷着药膏。 “不用麻烦。” 他刚说完,梁书弗就接话,“看来是有点效果的,那我下次再给您送啊。” 说着不待他拒绝,就带着整理好布匹和一些裁剪好的零块的孙秀芹一起告辞。 等出了店门后,宋征和落在后面的梁书弗并排走,“我会去打听下情况。” 梁书弗点了头,她也有这个意思,没想到宋征和她想一块去了。 “有结果了我写信给你,你地址给我一下。” 梁书弗想了想,就将学校地址和班级名称留给了他。 宋征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有事可以来我家找我,我家地址你也知道。我妈看到你来肯定很开心。” 想到之前在家门口的不愉快,他有点讪讪,“以后我们也算亲戚,互相走动也正常。” 梁书弗点头,“嗯嗯。” 反正点头总没错,至于怎么做,到时候再说。 宋征哪能看不出她的敷衍。要是换了个人,以他的骄傲,他早就甩脸走人了。 不过面对梁书弗,可能是因为之前不当的言行,他总有一种强硬不起来的感觉。 就是再生气,也只能憋着自己生闷气。 这么一想,真的好气啊! 孙秀芹带着大女儿,去吉老师家接了小女儿,不出意外又被送了一堆的吃喝玩意,有秋梨,橘子,一罐子乐口福,还有一些腊肠。 “这也太多了。”孙秀芹推辞。 虽然现在结了干亲,可每次都这么大包小包拿回家,她总觉得是在占老人家便宜。 “都是单位发的福利,可我一个人哪吃的掉。之前在虞县,我只有小兰这一门亲戚,可小兰不仅不要我的东西,还要反过来送我。这下可好了,总算能让这些东西发挥它们的价值了。我也算给我社会主义事业继续发光发热了。” “姨母说的对。秀芹,你别客气。这样我再给姨母送东西来,她才不念叨我。” 苏兰一拍手,“这真是皆大欢喜。” 孙秀芹最后收下了。 面对这些好东西,梁书弗姐妹两个眨巴着眼睛,但眼神清澈,完全没有贪婪之色。 这也是因为这样,吉秋萍才乐意和她们相交,并将她们收为干女儿。 在回去的路上,梁书瑶开心地道:“妈妈,吉奶奶好温柔。午睡起来她还给我扎了辫子。苏阿姨还会牵着我的手去附近的公园遛弯,我还看到了好多鸽子。妈妈,我喜欢吉奶奶和苏阿姨。要是能经常见到她们就好了。” 梁书弗笑了,“瑶瑶,那你努力读书,等靠到县城来上学,就能经常看到她们了。” “那姐姐三年后就能上县城了。” 梁书瑶一脸羡慕。 “看来妈妈要多努力了,不然被你们甩在身后可怎么办。” 孙秀芹感慨。 “妈,我教你学认字和算数吧。” 梁书弗忽然道。其实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存了很久了。 母亲的性格比父亲更适合做生意,抓大放小,胆大心细,可她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早早辍学了。 所以认识的字加起来连一百个都没有,算术也只会简单的三位数加减。 如果母亲只是在农村种地或在厂里上上班,这点也够了。 但现在母亲已不再被囿于小小的河口村,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学点知识有备无患。 “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能行吗?” 孙秀芹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行。 “妈,你才三十六岁,年轻的很。你看吉奶奶都六十岁了,还在坚持每天看报读书,摘录学习笔记。” 梁书弗鼓励自己母亲,“俗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只有通过学习,我们才能认知到自身的不足,也只有通过学习,我们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 孙秀芹若有所思,片刻后点头。 “行,那以后每天晚上你教瑶瑶的时候,我也在旁旁听,要是你爸也有空的话,也让他一起参加。咱们家一个都不能掉队。” 梁书弗心里美滋滋的,人的很多观念都是来自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和当地风俗习惯,所以想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就要多读书,多看报,多学知识。 无论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从来都不晚。 正甩着膀子挖河泥的梁勇忽然浑身一哆嗦。 一同和他去挖泥挑担的隔壁村“矮根”笑话他,“梁勇,你这身板行不行啊?” 说着,还拍了下自己壮实的胸脯,“你说好好的地不种,跑来和我们干苦力干嘛。” 另一个男人走过,见状道:“要我说,你干嘛避开,又不是你不厚道,该心虚人的应该是他们。” 梁勇和他们相处的这几天,干活时从来不偷奸耍滑,有事喊他,他是真的能上。 梁勇笑笑没有接话,只是道:“我多干点也没事。”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了,双方能远着点,不要见面,不要起冲突,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梁勇,你上次是不是去大队里去买毛竹?” 刚刚说话的男人走过来问。 “是啊。” “你要那么多毛竹干嘛?” 一般人家若家里需要,买个两三根差不多了,而梁勇却一下预定了十根。 “我打算做一些竹编,到时候去集市上换些钱。” 梁勇也没藏着,多个人知道有可能多一个生意。 “那可赶巧了,我家大儿子明年要娶媳妇,我正想找人打两条竹席,你看明年三月份前能不能打出来?这价格我也不会亏待你,大的一条40块,小的30块。我可以先给你10块钱定金。” “可以啊!” 梁勇没想到还有生意主动上门,连忙答应下来。 两条席子去除成本,能赚个40块钱左右。 再过一个月黄鳝生意不能做之后,这竹编刚好接上家里的进项也不会断了。 除了买粮食外,刚好给瑶瑶交学费。 今天他们家应该能过个好年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就看你装 碰完杯后,大家开始吃饭。 “哇,这炒鸡块怎么做的,怎么这会又嫩又入味?” 苏兰吃了一块鸡后就开始夸孙秀芹的厨艺,“土豆丝怎么能切的粗细这么均匀,炒的火候也恰到好处,保持了清脆口感却没有一点夹生味。” 吉秋萍也在细细品尝,眉宇间全是舒展之色。 宋征也没有说话,但那落筷速度一点都不慢,中途添了两碗饭,最后拌了炒鸡的汤汁扒完了一碗白米饭。 几个人“咔咔”一顿狂炫,不到二十分钟,就将五菜一汤全部吃完了。 吃饱后,孙秀芹要起来整理桌子,被吉秋萍拦住了。 她一把将孙秀芹按下,“你坐着,刚刚让你做菜是因为我手艺一般,这刷刷洗洗我还是很拿手的。” 苏兰泡上一壶茶水,对着孙秀芹道:“秀芹,你别客气,姨母喜洁,别人帮她刷了锅碗,她还得自己重来一遍,这事只有小征能插得上手。” 她还招呼梁书弗两人,“快来阿姨旁边坐着,一起嗑瓜子。这还是用你们上次带来的南瓜子自己炒的呢。” 于是宋征被“发配”去帮姨婆收拾厨房,她们几个坐在外面聊天。 “秀芹,我看到你上挂着的篓子放了几匹布,你是要自己做衣服吗?” “那几匹是残次布,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成衣服后,卖出去。” 孙秀芹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哦?你要做成什么样子的啊?我能看看吗?” 苏兰来了兴趣。 孙秀芹将女儿画在草纸上的图拿出来,“就做这几样。” 苏兰看了眼睛一亮,“这可都是县城供销社里热卖的款式。” “是小弗去供销社看了后,回来画的图,等下我们去找一位老师傅请教下怎么打版。” “该不会是新村门口的纪师傅吧。” 宋征一遍擦手一边问。 “是啊,就是那个老师傅。小征,你也认识?” 一顿饭后,大家关系拉近了不少,孙秀芹跟着吉秀萍一样称呼宋征。 “那可巧了,我们家做衣服就去找纪师傅,他的手艺特别好。” 苏兰笑着道,“但纪师傅有点孤僻,你竟然能请到他帮忙。” “这事说来也巧,小弗刚好帮了他一个忙,然后就这么有了联系。” 孙秀芹感慨。 “看来我们小弗是个小福星。” 苏兰感慨,“姨母的手帕找了好多店都说不好修补,还是多亏了小弗,才了却了多年心愿。” 说到这,苏兰忽然道:“秀芹,你做了成品后带过来,我帮你想想办法推销推销。” 孙秀芹十分感激,人家一个局长夫人,不仅不嫌弃她摆地摊,还主动要帮她。 她眼眶湿润,气息微哽,“好,那下次我做完后带过来。” “妈妈,要不你帮苏阿姨量下尺寸,然后按照苏阿姨的身型做一件。” 梁书弗忽然道,“苏阿姨可以直接穿在身上,这比挂在墙上让人看有说服力多了。苏阿姨形象好气质佳,只怕到时候出去走一圈,来问衣服是哪里买的人都能排到河边。” 梁书弗这话还真没有故意吹捧的成分。 只要有苏兰在的地方,她绝对是人群中的焦点。 孙秀芹有点不好意思,让苏兰帮忙推销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还要人家穿在身上,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尊重人。 哪知苏兰却十分赞同,“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吉秋萍也道:“秀芹,你看看哪个款式适合我,我也预定一套,到时候穿着去教育局和学校走一圈,让他们看看你的手艺。” “秀芹,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又不是强买强卖,大家看得上就买,看不上也不强求。况且你的手艺不差,定价又比供销社和裁缝店便宜,这不是双赢的好事吗?” 最终孙秀芹给吉秋萍,苏兰和宋征都量了身。 根据每个人的气质特点,她打算给吉秋萍做一身土黄色的翻领收腰双排扣秋外套和同色直筒长裤;用黑色哔叽给苏兰做一件短款军装式大衣;给宋征做一套军绿色的中山装。 等这边忙完,母女三人正要骑着脚踏车去裁缝店。 吉秋萍让她们把梁书瑶留下,“你们忙你们的去,我来带瑶瑶。” 说着,她看了下已经在揉眼睛打哈欠的梁书瑶,“瑶瑶,干奶奶带你睡午觉,然后再一起去门口的小公园遛弯好不好。” “好。妈妈姐姐,你们去忙吧,我留在干奶奶这里。” 闻言,苏兰也留了下来,她头也不抬和宋征道:“小征,你就和孙姨她们一起去纪师傅那,给他送个中秋礼,我在姨婆家等你啊。” 宋征…… 最后宋征跟在孙秀芹的自行车后,一起去纪师傅所在的裁缝店。 一路上,宋征都表现的十分谦逊有礼,对孙秀芹的搭话有问必答。 等三人到裁缝店那条巷子的时候,就见一个衣袖上套着袖套,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正站在店门口,一脸严肃的指着里面说什么。 见有人来,她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考虑下,然后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纪师傅。” 梁书弗抱着一匹布进门,就看见纪广福正坐在那张修好的圆凳上发呆。 听到她的声音,纪广福才抬起头,“来了。” 梁书弗直觉刚刚发生了什么,可不待她问出口,纪广福就转移了话题。 “这几匹就是你说沾染了污渍的布?拿过来我看看。” 梁书弗只能按下话头,和母亲抱着布匹放到台上。 纪广福分别展开了三匹布,挨个看了下,梁书弗和孙秀芹两人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他刚下最后一匹哔叽布,摘下了老花镜。 “问题不大,损耗不会超过九成。” 听到他的回答,梁书弗和孙秀芹俱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要是裁剪避不开油渍的话,梁书弗她们的打算是把完好的布料裁出来做衣服,那些有油渍的可以做成用料少的短裤或背心,到时候低卖出去回个本就行。 现在纪广福这么一说,就说明她们可以按计划做成秋冬外套,利润空间提高了不少。 “不过裁剪上稍微有点改变。比如这匹军绿色的棉布,要做直筒的中山装,通常需要裁剪出衣身的前后片、袖子、领子、口袋等部分。我们可以通过合理规划,避开这些油渍部分,比如这样。” 纪广福拿出滑石粉片在布料上飞速划出几个区域,只有些许部分的边缘浸染到了油渍。 “我是按照身高四尺八寸,体重110斤的女子身型裁剪的。这些布片还要进行拷边,卷边,所以油渍完全可以隐藏。” 纪广福一边说,一边拿起长嘴大剪刀“咔嚓”,“咔嚓”几剪刀下去,衣服的零部件就全部裁剪了出来。 他用手指卷着一块布的边缘,踩着缝纫机将两块布凭借起来,一只袖子管和肩膀部分就成型了。 这一套动作先后花了不足一刻钟。 孙秀芹眼睛都直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手脚很快,中午加晚上熬熬夜,最快一天也能赶制一件衣服,可这老师傅,估计小半天就能做出一件衣服吧。 “纪师傅,你好厉害。” 梁书弗在一旁拍手,“快到我都看不清步骤了。哎,我这笨脑子,怎么就没记下来。” 她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宋征斜眼,心想:装,你再装。 不过他现在知道,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比较好,于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梁书弗的意图。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互相原谅 梁书弗将妹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走到她们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 “有什么事吗?” 见她眼底满是警惕之色,宋征真的快被气死了。 他冷笑一下,“怎么?你觉得我会动手打人?” 梁书弗并没有因他的话而放松警惕,而是直直站在梁书瑶前面,不让他接触到妹妹。 “好,好,真是好的很。” 宋征还是第一次被气到原地转圈。 他狠狠地踢了一下小道上的鹅卵石,然后又转回两人面前。 “梁书弗,我宋征虽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也没有龌龊到会打女人和小孩。”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字的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我也没有那么心胸狭隘,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怀恨在心。” 梁书弗见他气得和暴躁狗子在原地不停尾巴,也没有任何想要对她们动手的举动,绷紧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 听到里面的炒菜声渐渐变小,她很干脆的道歉。 “宋征,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你原谅。” 宋征一下站定,居高临下对着她的头顶,半晌后才泄气的道:“算了,就这样吧。” 说完,他转身大跨步进了里面。 他心里恨恨,不就是自己误会了她,警告了她,还威胁了她。 但他后来发现她不是自己认为的那种人后,马上转变了态度。 至于这么防着他吗? 好吧,他是有点过份,可是他都主动示好了。 她怎么能那么想他,把他当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小人。 宋征有点委屈。 梁书弗并不知道宋征主动给出自己的联系地址,并允许她写信给自己,还说要给她辅导功课是在示好。 她还以为那时候宋征是因为苏兰在旁边,随口诌地场面话。 这可真是信息不对称导致的误会。 苏兰和吉秋萍这些了解宋征性格的人,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巴都快能塞鸡蛋了。 苏兰还感慨自己儿子总算有点大哥哥风范了,还为此高兴了几天。 见宋征进去后,梁书弗这才将梁书瑶从背后拉出来,“瑶瑶,你刚刚是故意的?” “我看他骂过姐姐。” 梁书瑶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做错了。 她对着自己的两根食指,“姐姐,我知道自己错了。” 梁书弗狠心的不去安慰她,而是继续问:“错在哪了?” “我不应该用鸡蛋碰石头。” 梁书弗见她自己找到了原因,便蹲下来拉着她的手耐心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姐姐。幸好宋征人品不错,可今天你要是遇到的是陈二狗那样的人,你为了出一口气惹怒了他,那后果怎么样你想过吗?要是你受伤了,爸爸妈妈和姐姐,会多么伤心?” “以后不要这么冒失了,如果没有后手或不能保证自己之后不会被对方伤害,光逞口舌之快,并不能解决麻烦。” 梁书瑶点点头,“姐姐,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见妹妹如此乖巧,梁书弗抱了一下她,“谢谢瑶瑶保护姐姐,不过以后也要注意保护自己。” 听到姐姐温柔的语气,梁书瑶扑进她怀里,用扎着的小羊角蹭着她的下巴撒娇。 “嗯,我记住了。” 姐妹两人手拉手的进了屋内,刚好遇到出来找她们的孙秀芹。 “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要开饭了。” 靠墙放的桌子被抬出来放在正中间,梁书弗俩姐妹占一边,正对着吉秋萍,左手边苏兰,右手边是宋征。 吉秋萍将剩余的玻璃杯拿出来,每人泡上一杯乐口福。 “来,今天难得聚在一起,刚好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宣布。” “姨母,是什么好事啊?看你今天嘴巴就没合拢过。” 苏兰打趣自己的姨母。 “我认了小弗和瑶瑶做干孙女,以后啊,我也是儿孙满堂的老太太了。” 吉秋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孙秀芹心中还有点坎坷。 苏兰姐姐身份不同,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故意讨好老太太,想要占老太太便宜。 苏兰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一下没有出声,随即一脸惊喜地牵起手孙秀芹有点粗糙的手。 “这可真是太好了!秀芹妹子,这下咱们成亲戚了。我特别喜欢你家两个姑娘,恨不得自己也能生出这样贴心乖巧的姑娘。现在和姨婆认了干亲,那我不就是白得了两个姑娘。太好了!” 吉秋萍拍了她一下,“瞧你这点出息,算了。我这个姨婆就让你沾点光吧。” “姨婆,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不是一直在沾你的光吗?你啊,这辈子就别想甩掉我自己一个人乐呵。” 苏兰看上去柔柔弱弱,说起来话轻声细语,看上去十分端庄有气质。 但在亲近的姨母面前,她妙语连珠,就和一个会撒娇的小女孩一样。 “我是说不过你。要是被姐姐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要说道你一顿。瞧瞧小征的个头都快赶上你了,你怎么还像个长不大似的。” “只要姨母不嫌弃我就好,小孩就小孩。” 苏兰放下孙秀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块钱,从旁边的柜台抽屉里找出一张红纸,裁成两半包成两个红包,分别给了梁书弗和梁书瑶。 “今天太仓促了,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两个红包就当见面礼。其他的下次我再给你们补。” “苏阿姨,我们不能收。” 梁书弗推辞。 “客气什么,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外甥女了。” 苏兰硬是将两个红包塞到两个小姑娘手里。 梁书弗两人求助的看着自己妈妈。 “苏姐,你——” 孙秀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吉秋萍打断了,“秀芹,让孩子们收下,不要和小兰客气。” “来,让我们举杯一起庆祝。等过几天我选个好日子,大家再聚一下,正式过明路。” 吉秋萍举起了玻璃杯,苏兰也举杯。 梁书弗发现宋征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却也主动举起了杯。 在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后,他还看过来,挑了挑眉。 行吧,是自己狭隘了。 有苏阿姨那样一位温柔开朗的母亲,又常被吉奶奶挂在嘴边夸赞,宋征怎么会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她主动将杯子碰了上去,真诚的道歉。 宋征扯了下唇角。 行吧,他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还挺记仇的 梁书弗呆立原地。 前一刻她还在看母亲和吉奶奶之间的“互动”,下一刻话题主人翁就变成了她和妹妹。 孙秀芹也没想老太太会提这茬,下意识开口,“吉老师,我家的情况您可能不太清楚。我和梁勇都是乡下人,家里条件不太好,还有我公公婆婆那家子都不是太好相与,要是您和我们扯上关系,可能对您不太好。” 她也没有遮着掩着,把自家的短板全抖了出来。 别人家看到她们家这个情况,就是亲戚也避之不及,比如梁大伯一家。 吉秋萍则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住院的时候婆家一个人都没来,我就心里有数了。” “那您还…” 孙秀芹不理解。 “我一个老太婆,也经历过不少风浪,你公婆那家子不算什么。他们要是敢惹到我面前,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我和你们相处的很舒服很自在,两个孩子我也是喜欢的很,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吉秋萍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她本就是孤寡一个,无夫无儿,唯一的牵挂就是姐姐和苏兰这个外甥女。 她经历过风雨,一双眼睛看人不说是把尺,也有个九成准。 孙秀芹和梁勇都是厚道人,光这样她当然不一定会动这个心思,这年代厚道人可不少。 她喜欢他们夫妻的拚劲,他们还不迂腐,接受新事物也很快。 她讨厌和迂腐的人掰扯,孙秀芹和两个女孩都是通透人,至于梁勇,原生家庭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但他本性善良,又有妻子和女儿们点拨,从小弗的话中可以知道他进步也很大。 “说来还是我占了你们便宜。我就一个孤寡老人,因为喜欢两个小姑娘的朝气,就提出这么冒昧的请求。” “吉老师,您这是哪的话。您也知道,老一辈中就她们外婆真心疼她们,现在多个人疼她们,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说法。要真说起来,以我们家的情况和你攀亲,绝对是高攀了。” 吉秋萍见状连忙拍她一下,“什么高攀不高攀,咱们都是炎黄子孙,往上一代更是一起革命的情谊,没有谁比谁更高贵的说法。” 她满眼笑意地看着两个呆愣的孩子。 “况且只要她们好好学习,以后的前途差不了。我这老婆子先下手为强,收了两个优秀的干孙女,到时候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 孙秀芹知道吉老师是为了让她放下心里的顾虑故意这么说的。 认干亲和认师父一样,都十分重要,干亲和师父堪比亲父母一样的存在。 一旦关系确立,就是一辈子的关系。 以后小到孩子们的日常,大到他们的婚丧嫁娶,双方之间都要参与。 可以说,要是师父和干亲以后亡故,作为徒弟或干子孙的小辈是和他们的至亲一样有话语权的;反过来一也是一样。 吉秋萍看向两个孩子,温柔地问,“你们愿意给吉奶奶当孙女吗?” 梁书弗姐妹看看母亲,然后脆生生应道:“愿意!”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胳膊喊“奶奶。” 两声奶奶叫的吉秋萍的心都要化了。 她开心地应了一声,“哎!” 然后对孙秀芹道:“今天有点仓促了,下次喊上你先生,挑个好日子,我们一起聚一下,也算正式过明路。” 孙秀芹点头,“好,吉老师。” “嗨,都是一家人了,喊我吉姨。” “吉姨。” 孙秀芹从善如流。 “好,好,我不仅多了两个孙女,还多了一个侄女。” 吉秋萍乐得合不拢嘴,“今天咱们先吃顿预热饭,刚好我买了板栗和鸡,等下做个板栗烧鸡,我还捡漏了一条新鲜的鲈鱼,等下做个糖醋鲈鱼。” 吉秋萍站起来就要忙乎。 本来孙秀芹她们是不合适留下来吃午饭的,现在已经认亲了,就不再搞些虚的。 “吉姨,那我帮你择菜吧。” 孙秀芹挽起袖子。 “行,那你去外面的井边打个水淘米,然后把萝卜秧和豆芽菜给浸上,厨房还有洋芋艿,咱们再做个清炒土豆丝。” “我们也来帮忙。” 梁书弗姐妹也举手。 苏兰带着宋征来到阿姨家的时候,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推门进来看清楚人后,她满脸惊喜。 “小弗,瑶瑶。” “苏阿姨你好,宋征哥哥好。” 梁书瑶的小手还在盆子里卖力的洗土豆,看到来人连忙打招呼。 梁书弗也和苏兰问好,但是在对上宋征的时候,声音就低了很多。 宋征身上那股子娇矜劲实在太强,总给人一副生人勿近,莫挨老子的感觉。 再联想到他之前的警告,而今自己和妹妹认了吉奶奶做干奶奶,这下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好在梁书弗也没和他建立友好关系的打算,他要误会就误会吧。 只不过是看在吉奶奶和苏阿姨的面上,大家维持表面和平就好。 这么想,她心里就瞬间轻松了。 在厨房里的吉秋萍听到动静,从窗户探出半个头。 “小兰,小征你们来啦。” 宋兰诧异,姨母今天好像特别开心。 她提着饭盒进了厨房,“老宋去沙溪县出差了,我让他顺便去看下堂伯,今天中午我带着小征来您这蹭饭。” 苏兰打开铝饭盒,里面躺着几个金黄饱满的大蛋饺。 “瞧,您最爱吃的蛋饺,我早上刚刚做的,里面夹了菜花干和肉。” 说完,她闻了一下锅里的味道,“好香啊。” “都是秀芹做的,我可做不来这些。” 吉秋萍笑得眼角褶子和开了花一样,她教书育人有两把刷子,家务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做菜口味一般。 小时候当小姐的时候,她可是连碗都不用端一下。 “你们也是来得巧,等下有口福了。” “那太好了。” 苏兰做菜天赋延续了母亲和姨母,除了蛋饺不错外,其它的真说不出好吃。 现在大部分人刚吃饱肚子,只要是带肉的,哪怕是白水煮都觉得美味。 也就是吉秋萍家世好的,以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才对吃有所品鉴。 宋家三代贫农,就是那个因儿子做官嘚瑟得不行的宋老太,也因见识有限,对苏兰的手艺挑不出刺。 三个大人在厨房里忙活,两个小的帮着择菜洗菜,就宋征有点格格不入。 他站在一旁看了会,轻咳一声,“还有什么要做,我来帮忙。” “宋征哥哥,你会削皮吗?” 十分钟后,梁书弗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来吧。” 她夺过宋征手里只剩一个芯子的土豆,再让他削下去,今天的炒洋芋丝是别想吃到了。 宋征看着空落落的手,不自然地擦了下鼻子。 “这洋芋艿长得太奇怪了,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梁书弗懒得理他。 谁家洋芋艿长得和苹果一样光滑圆润? 她拿过一个洋芋艿,手里的刨子快速“夸夸夸”几下,洋芋皮和雪花一样落下。 一个完整的洋芋艿出现在她手上,地上的皮都薄薄一片。 一旁的梁书瑶也接过刨子,同样几下,同样刨出了一个洋芋艿。 “宋征哥哥,你看,一点都不难。” 宋征沉默,他怎么觉得这个小小不点是在嘲笑他? 他想得没错,梁书瑶就是故意的。 她发现每次这个大哥哥出现,自己姐姐就有点奇怪。 有次她悄悄跟着姐姐和这个大哥哥出去,原来大哥哥对姐姐说了不好听的话。 哼,她决定讨厌这个大哥哥。 “瑶瑶,我们把菜拿进去。” 梁书弗招呼妹妹,将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打断。 宋征这人高傲,被到时候和妹妹闹不愉快,省得让吉奶奶和苏阿姨难做。 梁书瑶乖乖站起来,自认为隐蔽的悄咪咪用大眼睛瞪了宋征一眼。 宋征忽然反应过来,然后气笑了。 “等等。” 第一百四十章 认干亲 吉秋萍家在一条老街里,周围都是一些知识分子,邻里关系十分和谐。 有退休的老太太看到孙秀芹几人,便笑着问,“吉老师,这是你家亲戚?” “是啊。” 吉秋萍弯着眉眼,和她打招呼。 “难怪你一早就去买菜了,原来是亲戚上门啊。” 吉秋萍笑而不语。 不过对方显然是个健谈的人,看到两个小女孩就眼睛一亮,然后不住点头。 “好俊的女娃娃,一看就很聪明。” “谢谢阿婆。” 梁书弗姐妹俩笑呵呵的,举止落落大方,让那个阿婆更是喜欢了几分。 吉秋萍那出身,她的亲戚估计也是好人家出生。就算是看着有点落魄,可这样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教得不错。 于是她又亲热的和梁书弗她们说了几句后,才提着菜篮转身进了自家院子。 “那是一中陶老师的太太,是个热心肠。” 吉秋萍她们介绍了下刚刚的老太太,“以后你们要是来一中读书,可以多接触接触。” 梁书弗默默记在心里,然后跟着吉秋萍进门。 一进院子,她就发现这屋子和外面几栋房子都不一样。 外面那些都是独立带小院的三开间小屋,吉奶奶这栋则狭小许多。 院门里面就是一条小道,小道尽头有一口小水井,旁边放着木盆和木桶,小道就是一个两间小屋。 “我一个人住,用不着太大的地方。” 几年前,她姐姐姐夫平反时,正值虞县百废俱兴。 为了感谢当时的虞县老领导对她和苏兰的看顾,姐姐和她商量后,将吉家珍贵了上百年的藏书捐献给了虞县图书馆和她任教的虞县第一中学。 为此教育局在分房的时候,特意给她一个指标。 吉秋萍本不想要,但她若不收,只怕有心人觉得她以后想要挟恩图报。所以她在几个候选地方选了这套最小的房子。 这样既能安某些人的心,又不至于让其他分房的人心中不满。 “屋子小,随便坐。” 吉秋萍放下篮子,要去给几人倒水。 屋子确实不大,是标准的四方型。 中间是十几个平米的厅堂,进门右手边是一个三平米左右的厨房,左手边手则是卧室。 厅堂中央有一张靠墙放的桌子和两把椅子,旁边是个半人多高的柜子。柜面铺着浅色格纹棉布,上门放着搪瓷杯,玻璃杯,几个皮罐头和一台黄中带黑的自鸣钟。 这屋子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十分整洁干净,墙上挂着几副字画,窗户的窗帘都洗得干干净净,用带子绑住垂在一侧。 吉秋萍提着水壶出来,拿起倒扣在柜子上的玻璃杯和铁皮罐头放在桌上。 “吉奶奶,我来。” 梁书弗站起来帮她提水壶。 吉秋萍两个小的冲上一杯深褐色的热饮,又给孙秀芹泡了一杯茶谁,笑着道:“这是乐口福,你们快尝尝;还有这茶叶,是咱们山上的绿茶。” 梁书弗从没闻过这种香味,和麦乳精的奶香不同,这杯乐口福有着麦芽的香气,又有香浓的奶香。 梁书瑶道了声“谢谢吉奶奶”后,捧着杯子狠狠吸了一口香气,然后才小心地喝上一口。 “好好喝,姐姐你快尝尝。” 梁书弗也跟着一起喝了口,质地绵密,口味柔和不腻。 姐妹俩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孙秀芹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轻柔地打开。 “吉老师,您看看帕子修补的怎么样?” 吉秋萍擦干净了手,接过她手中的帕子。 看到上面栩栩如生的猫扑蝴蝶,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看到这方帕子的时候。 “姐姐,我要猫扑蝴蝶。” “好,那我就要喜鹊登枝。” 两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孩依靠在花阁里,嘻嘻哈哈的说笑,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和飞舞在姹紫嫣红花丛中的粉蝶。 “真是太像了,太像了。” 吉秋萍红着眼眶道谢,“小孙,谢谢你。” “幸好没有辜负您的委托。” 孙秀芹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 说实话,这幅绣品并不好修补,一是年代久远,就是吉老师保存的再好,绣线本身还是微有些褪色,用新的绣线去修补会产生色差。 幸好小弗带回来的绣线也有一些年代,她再挑出其中最合适的颜色,在太阳中暴晒几日后,才得到了有九成九相似的线。 接着就是绣法,猫的眼睛要灵动就需要有明暗对比。单纯一种秀法都做不到,她只能根据断面,来推断大师用了哪几种秀法,并是在哪里转化结合的。 幸好母亲经验老道,曾在当差的那户人家请大师上门时偷过一点师,两人再加上小弗这个小机灵鬼,总算摸出了秀法。 听孙秀芹说起这些,吉秋萍感慨万千。 “原来我和李大姐还有这样的缘分。李大姐能看了几次,这么多年还没忘记,真是有天赋,要是一直在这条道上,现在也是专精的大师了。” 吉秋萍真的为李大姐可惜。 “我妈现在年纪大,眼睛不行了,手指头也没以前灵活,不过现在咱们村里日子比之前好过,她也有空闲时间教小弗绣花。” 孙秀芹倒是看的开,她妈本就出生贫农,被送去地主家当丫头,学到了绣花本事,已经是幸运了。 要不是这门手艺,在父亲亡故后,她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将她和哥哥两个孩子拉扯大。 “老祖宗的智慧是我们的宝贝,失传就可惜了。小弗,你要好好学。” 吉秋萍是个教育工作者,看待问题的角度更全面深远。 “嗯,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梁书弗重重的点头。 吉秋萍站起来打开柜子上的双鱼锁,将帕子收了进去,然后拿了十块钱给孙秀芹。 “秀芹,谢谢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 当初修补之前本来说好的价格是五块钱,可相处这么久,吉秋萍是真心喜爱孙秀芹和两个女孩,再加上为了修补这帕子,她们费了不少心,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吉秋萍拿了两倍的酬劳。 “吉老师,我不能收!” 孙秀芹也有同样的想法。 她本是想接个绣活赚点钱,可吉老师和她十分合得来,在医院也一直照顾她和瑶瑶,这钱她不能收。 “快收下,别和我客气。你这又是买线又是钻研,花费了不少心思,不收我怎么能过于在意的去。” “吉老师,真不是我客气。能看到大师的绣品我已经很满足了。您还这么信任我,让我在上面动针线。这块帕子上的绣花教了我很多,我都没出学费。” 这年代,拜师要在师父家里打杂三年以上,师父才会给教一些皮毛。 像大师绣品这种珍贵之物,想要摸一下看一下,还要看师父乐不乐意。 所以孙秀芹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梁书弗捧着乐口福,眼睛滴溜溜看着两人推辞。 她跳下高凳,“你们不要互相推辞了。吉奶奶,我妈是把您当成了自己家尊敬长辈,你也把我们当成了亲近的小辈,既然如此,互相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 梁书弗是话一落,吉秋萍和孙秀芹相视一眼,然后都笑了出来。 “对,小弗说的对。”吉秋萍忽然打开了新思路。 “小孙,我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孙秀芹此刻因为激动,脸有点红红的,听了吉秋萍略带紧张的话后,连忙点头,“您说。” “我想认小弗和瑶瑶当干孙女,你看看行不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存到钱啦 “发生什么事了?” 孙秀芹看到两人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好,连忙迎上去问。 听丈夫说,这家国营饭店的采购对他们家有点意见,所以她才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原则,带着瑶瑶在外面等。 “没事。” 梁勇不想妻子担忧,他闷闷地道。 梁书弗连忙帮他父亲找补,“刚刚进去,听到饭店的汪经理正在开会训人,我们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点不习惯。” 对于女儿的话,孙秀芹还是很相信的。 “我还以为你们又被刁难了,没事就好。” “爸,你回去路上顺便将蟾皮和晒干的药草给张表叔送去,我们和妈妈去吉奶奶家送帕子。” 她们今天要办的事情不少,父亲还要赶回去上工,他们现在兵分两路。 “好。” 梁勇跨上自行车之前,将今天送货收到的货款全部掏出来交给孙秀芹,“秀芹,给你。” 孙秀芹给他留了两张十块钱,“这些你中午去咱们大队里的屠户家买点猪肝、大肠和猪肺,多的钱留在家里应急。” “诶,知道了。” “爸,张表叔给你的钱,你回去后放好,等晚上我们给小叔婆送去。” 梁勇得了指令,骑车飞快的往张记药铺驶去。 母女三人先是到了县城的信用合作社,将钱存了进去。 看着那张用钢笔手写、盖了艳丽红章的一百元存单,孙秀芹眼眶有点热热的。 结婚十来年,她和梁勇两人为梁家做牛做马,今天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一张存单。 “妈,以后咱们每个月都来存一张百元存单。” 看到母亲摩挲着存单,梁书弗故意打趣道。 银行的柜员听后,斜睨了母女三人一眼。 这小丫头估计是个傻子,这种大话也能说出来。 一个月存一百块,也就只有高级工程师一个月有这么高的待遇,她们娘三个一看就是乡下人,整天地里刨食哪来的钱。 “小弗,一百块哪是那么好赚的。” 柜员点点头,对嘛对嘛,要是她女儿说这样的话,肯定要好好教育下。 新时代下的少年怎么能这么不实事求是?大 跳跃才过去几年,她们忘记了? 正当她以为女人会训斥小孩不好乱说话的时候,就听那女人道:“以后咱们每个月来存个三、五十块就行了。” 柜员听后睁大眼。 难怪那个小丫头胡咧咧,原来是有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娘。 几人留下把她们当深井冰看的柜员,揣着热乎乎的存单直奔供销社。 今天是周末,供销社里人头攒动,尤其是食品柜台更是要排到门口。 “小弗,这人也太多了吧。” 孙秀芹皱眉,等排道她们都要中午了。 梁书弗垫着脚看了一圈,锁定目标后,和她说了句,“妈,我去那边看看。” 紧接着,她高声喊,“不好意思,借过。” 接着就一路从人群缝隙里钻到了一个柜台前。 “周姐姐。” 周玲正在给一个客人包她要的针头线脑,看到人,惊诧道:“小弗,你怎么来了?” “周姐姐,我来县里拜访一位老师,平日她用得都比较精细,我就想着来供销社买点东西去。” 梁书弗看了眼人群,“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也不知道还要排多久的队才能买到。” 周玲十分灵秀,一听是这话音就知道她们要拜访的人还挺高档的,加上上次梁书弗买东西看上去不是抠搜的人,她立刻笑得更亲切了。 “这有什么难,你要买什么和我说。我这边排队的客人少,等我帮这几个客人打包好,帮你把要买的东西一起拿来,你就在我这边结账。” “那就谢谢周姐姐了~” 梁书弗朝着自己孙秀芹她们挥手,“妈,瑶瑶,你们等我一下。” 周玲的手脚麻利,买针头线脑的客人也不多,于是她帮着梁书弗去其它柜台拿了四斤苹果,两盒月饼过来。 “小弗,你看看是这些吗?” 梁书弗看了下苹果,每个都色泽鲜亮,形状圆润饱满,一看就是新鲜多汁。 月饼的纸盒子折痕较少,不是那些被压在纸箱子底部的货。 “谢谢周姐姐,都亏了你帮忙,我才能买到这些。听高主任说,现在供销社狠抓服务,我觉得你这样的服务意识和服务态度就十分好,值得大家学习。” 周玲听到她提起高主任,心中一动,脸上却十分谦虚。 “表扬不表扬的无所谓,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 “不,周姐姐你不要谦虚,等我遇到高主任,我一定要和他说说你的事。” 梁书弗一脸严肃的道。 周玲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才恋恋不舍的放她走。 孙秀芹看见女儿很快就提着两大包东西从里面出来,惊得合不拢嘴。 “小弗,你和那个售货员很熟吗?” “就是上次吃馄饨认识的。” 梁书弗将月饼和苹果分成两份,等下一份给吉奶奶,一份给纪师傅。 吃馄饨认识,人家就给你一次两次的开方便大门? 孙秀芹觉得这很不真实。 “也没什么,我就是给她和高主任牵下线?” “啊?高主任不年轻了吧,虽然职位可以,但毕竟离了婚,还有一个病弱的老母亲。” 孙秀芹嘴快的道。 梁书弗呆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母亲说的是什么。 “妈,是工作上的牵线……” 一阵尴尬…… 孙秀芹“呵呵”掩饰,“哦,是吗。” “别看高主任现在窝在咱们乡里,但上头对他印象很好,肯定还能再往上走一走。这周姐是个伶俐的,其实我第一次进供销社问针线的时候就见过她了,当时我记得她和另一个姐姐一样脸上总是挂着笑。而且她不像其他人,看我只是个乡下姑娘就眼睛朝天爱理不理,反而耐心的给我看了许多种供销社的绣线,我觉得他们两人的工作态度和理念都很合得来,就给他们介绍一下。”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前高喜德被副手背刺,他看好的一个主任科员也被发配到其他地方,短期内回不来。 之后高喜德回到县城,光有上头的看中可不行,下面人里面也要有心腹才行。 这对两人是个双赢的选择。 孙秀芹听女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心里一肚子话想问。 女儿怎么和高主任这么熟?还知道那么多事?会不会被骗了? 不过他们家好像也没啥可骗的,高主任看着精明,却是个有原则的人。 算了,女儿大了,事事都问得细致反倒不好。他们就在旁看着,别让孩子走歪路,如果她跌跟头了,就扶她一把。 母女三人找到吉奶奶家的时候刚好遇到买菜回来的吉秋萍。 “小孙?小弗,瑶瑶!” 吉秋萍提着菜篮子,看到弄堂里自家门口的三人,惊喜道。 她连忙上前,掏出钥匙打开自家院子门。 “快进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看了个热闹 到了县城后,孙秀芹带着两个孩子先和梁勇一起去送货。 见梁勇和医院食堂的人很自然的闲话起来,从地里的庄稼到最近的天气,竟然没有冷场局促,她大感诧异。 “你爸这是换了个人?” “爸就是缺少锻炼,多出来跑跑就好了,你看那天他和大婆婆说话是不是你之前好多了?” 梁书弗道。 孙秀芹仔细想想,觉得自己丈夫好像真的有变化。 梁传根和殷贵男一直觉得大儿子木讷没出息,不知道他们要是看了梁勇的变化,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不,无论梁勇怎么变化,他们的观念不会变。 孙秀芹甩开这些思绪,看着自己两个女儿和食堂的其他工作人员唠嗑,将一群大妈逗得合不拢嘴。 “哎呀,大姐,你这两个孩子养的真是太好了,我都想带回去当闺女了。” 吕翠翠看到孙秀芹,直夸梁书弗姐妹。 才二十来天,她赚得差价就有二十来块钱了,刚好给家里那混小子买了他一直嚷着的一套海魂衫。 孙秀芹并不会将吕翠翠的话当真。 吕翠翠虽然看似热情,实际说话语气中好端着一些城里人的高高在上,所以她谦虚几句,又夸了她家的小孩一箩筐好话。 吕翠翠觉得这母女三人真是太有眼力见,太会说话了,硬给她们塞了一袋子食堂隔夜的萝卜丝丸子。 当然梁书弗投桃报李带来了红薯干,她给食堂的几个阿姨都送了点,惹来了一顿夸。 出了食堂后,她和孙秀芹特意去住院楼找张欢。 今天张欢刚好上白班,刚坐下翻看注射记录本,就听有人来敲门。 “张欢姐姐。” 张欢看到来人,合上册子,“孙姐,小弗,你们今天来送货?” “是啊,上次过来你刚好休息,今天又来碰碰运气。” 梁书弗拿出一纸包的粉花,“早上刚刚油炸的,松松脆脆,你饿了垫垫肚子。” 张欢不客气的收下,给孙秀芹量了下血压,问了几句身体的事,然后问起药草的事。 “我表叔怎么说?” “张表叔人可好了,等下我还要去他那送蟾皮和一些药草。多亏了张欢姐,我家那些东西总算变废为宝了。” 张欢笑了,“也是你们的东西好。连吉老师和苏女士都赞不绝口,我表叔是个识货的,当然不会错过。” 几个人唠了一会,梁书弗和母亲就告辞了,几人又赶去了国营饭店。到了店里的后厨,孙秀芹和小女儿等在外面。 梁书弗和梁勇抬着东西进去的时候刚好遇到国营饭店的汪运达在大厅里给大家开会。 听着前面传来的声音,梁书弗压低声音问出纳。 “徐叔叔,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因梁家父女思想觉悟高,徐凯对他们的感观很不错。 于是他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黄松又闯祸了。” 梁书弗立刻竖起耳朵,“他怎么了?” “前天中午将一个进店来兜售土产的老太推倒了,昨天老太家属来店里闹了,刚巧让管我们的一位领导看到了。汪经理昨天下午就被喊去了商务局,到关店才回来,结果黄松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看热闹简直是可在华国人民基因里的本能,徐凯说的唾沫横飞。 他早就看不惯黄松了,明明是靠吃软饭走后门进来的,平时干活总偷奸耍滑,看到领导来吃饭就凑上去溜须拍马,除了店里几个老资格的员工,他看谁都是鼻孔朝天。 “那老太太摔的严重吗?” 梁书弗觉得应该不严重,否则当场就会闹出动静了。 “不好说,那家人说老太现在起不来。” 徐凯摇头,“昨天晚上汪经理连夜去医院看望了,医生说是扭伤,但人家一口咬定还有其他毛病,现在就是一笔糊涂账。” “那汪经理有说怎么办吗?” “上次汪经理已经三申五令要注意服务态度,黄松这次又惹出祸首,估计他这工作不保了。” 梁书弗听后心里暗叹,汪经理说不定就在等着这个机会呢。 黄松和黄梅和钱忠宝关系匪浅,现在钱宝忠蹲监牢去了,和他有过不正当牵扯的人,一个两个都会被清算,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两人说了几句,徐凯把今天的货款给给他们。 梁勇接过崭新的几张纸钞,即使这不是他第一次拿到货款,还是激动地有点手抖。 梁家一行人面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往外走,迎面碰到开完“批斗大会”的汪运达怒气匆匆走来,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追过来的黄松。 “汪经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一定好好干!我保证,结对不会再做出有损咱们饭店名誉的事。” “黄松,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是你屡教不改。这次的事不小,人家都闹到大门上来了,商务局局长更是点名批评我们,你说我怎么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天要是你不走,我那明天就是我走。” 说完,汪运达就甩着袖子就走。 黄松还要追,却被追上来的饭店服务员给拦住了。 “松哥,你快走吧,别让我们难做。” 服务员一脸为难。 黄松气愤地和他拉扯,“你们放开我!” 这边梁书弗两人已经遇到了汪运达,对方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和他们寒暄了两句。 “老梁,今天送货这么早?” 听到这句问话,一旁的韩坤立刻看了眼他们。 梁勇“嘿嘿”憨笑一下,“我怕耽误你们店的事,早点送来我也安心。” 汪运达点点头,又随口勉励了他和梁书弗两句,就抬步往里面走。 韩坤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给了一个“算你们”识相的眼神。 梁书弗不卑不亢,还朝着他微笑了下。 紧接着两人又经过还在和两个男服务员拉扯的黄松,在推搡间黄松差点撞到梁书弗身上。 梁勇赶紧上前一步,将他和自己女儿隔开。 梁勇精瘦精瘦的,和缺乏锻炼的黄松相撞间将对方直接撞了个趔趄,还是被两个服务员扶住了,黄松才没摔倒。 “怎么走路的!” 黄松看清两人后,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 “怎么?你们也是来看我笑话?” 梁勇还要和他讲道理,却被梁书弗一把拉住,对他摇头。 “爸,我们走。” 看两人不理会自己,黄松更是气急败坏。 “好啊!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我一脚了。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卖几条臭黄鳝,还和我抖起来了。我再怎么样也是城里人,而你们这些臭瘪三,一辈子就只能窝在乡下地里,和那些泥货一样洗不掉土味。” 梁书弗本不想理会,但黄松的嘴巴实在太臭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回头怼道:“主席说了,农业是立国之本,我们农民种地保障全国人民不饿肚子,和在城里上班的工人一样都是华国的主人。怎么到你嘴里,农民就低人一等了。你这思想觉悟根本不过关,幸好国营饭店不留你,否则要是有外地领导来视察,早晚被你祸害了咱们县的对外形象。” “你——” 黄松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牙尖嘴利,气得想要打人。 “怎么?你还要动手?我帮你算笔账,你要是打我一下,就得赔我十元医药费,十元精神损失费和十元营养费。叔叔们,麻烦你们给我做个见证。等下公安来麻烦帮我作证。好吧,你打吧。” 黄松最后只能垂下了高高举起的拳头,凶狠地指着她放话,“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这句话,他甩开了两个服务员的手臂,缩着脖子出了国营饭店的大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起去县城 接连一整周,孙长元早接晚送,何嘉旺都没有下手的机会。 周六一早,梁书弗从薄被子里爬起来,穿了件外套就起床去灶上。 天气渐渐凉了,早上气温只有十度左右,接下来再降温家里的被子就不够暖和了。 孙秀芹托了同村的王婶子,让她牵线找了她高乡娘家亲戚,买一些他们存下来的棉花,过几天就能到了。 她们今天主要带着布匹去找纪师傅参谋参谋,然后再买一些纽扣,针线之类的东西。 天色微微透着些鸭蛋青色,梁书弗摸黑进了下面的草棚,熟练地摸出藏在灶台上的一根蜡烛点亮。 就着蜡烛的光亮,她掀开灶台旁两个深瓦缸上的草盖,将里的黄鳝抓出来放进塑料丝带编制的软桶里,接着又把田鸡倒进了水桶里,方便等一下将这些东西装自行车上。 做完这些,她用木叉子将挂在草棚顶部竹杆上的竹篮子取下。从里面取出隔夜饭,又剁了两把新鲜青菜叶,打了两个鸡蛋,割了巴掌大的一块咸肉切成丁。 等大铁锅烧热后先用布沾着油在锅内侧润了一圈,再把白花花的咸肉丁倒下去煸炒出油,再倒入打散的鸡蛋,米粒,最后才加入菜沫。 为了省盐巴,咸肉没有浸泡直接下锅,十来分钟后,不用加任何调味的炒饭就出锅了。 “小弗,怎么起得这么早?” 孙秀芹套了一件浅褐色带银丝暗线的对襟盘短褂,这还是她结婚前的衣服,布身已经褪色,却也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衣服。 “睡不着就起来了,妈,你怎么不再睡一会?” 昨天晚上她妈研究了一番针线,睡下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这一想到要去县城,我就睡不着。除了看病外,我还是做小姑娘时去过县城,都十几年了。” 乡下人每天忙着糊口,能去乡镇赶集已经是奢侈事,要是能去县城,那都能说上一辈子。 梁书弗搂着妈妈的胳膊,“以后咱想去就去,你要是愿意,咱们还可以住到县城去。” 她偷偷夹带私货,顺势给母亲洗脑。 “县城里现在可热闹了,上次我和爸爸看到路边有许多摆摊的,吃的穿的都有,看上去生意都不错。咱们乡镇还是冷清了点,要赶集的时候才有人气。要是住县里,咱出去摆个摊肯定不愁生意。” 梁书弗不遗余力的游说。 “而且县里买东西比咱们乡镇方便,种类也多。要是住去县城,大医院,大供销社,大厂子,干啥都方便。” 孙秀芹笑着拍了下女儿的脑袋,“这县城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家。咱们的根在这里,亲朋也都在这,去县城做什么?” 她只当女儿是在说笑,“不过我们小弗以后上了大学,就能在县城招工将户口落下,到时候就是县里人了。妈妈爸爸以后经常来看看你,也算半个城里人。” 梁书弗也不认为自己说个一两次,就能扭转父母的心意,况且现在要去县城安家也不好落实,户籍,工作和住处都是问题。 不过来日方长。现在广播里都在播改革开放,这形势一年一个样,他们虞县城靠近海市,过几年肯定是大变样。 两人正说着,梁勇也下楼了。 “炒饭好香啊,一闻就是小弗的手艺。” “就你狗鼻子。”孙秀芹看他就穿了一件破洞的棉卫生衫,瞪他一眼,“怎么就穿一件。” “家里水不多了,我去挑个水,身上一下就热了。” 梁勇说着直接拿起提桶,去小叔家打水。 其实他们离大伯家更近,但是大伯和大伯母心眼都不大,挑上几桶水就会说将他们家的井水抽干了,弄得井水浑浊之类的。 所以梁勇情愿多走几步去小叔家打水,而且经过大伯家门口还要当心着不能将水滴到地上,免得被说弄脏了他们的地。 早上五点多,村上的公鸡陆续打鸣,梁家已经吃完了早饭,一家人整整齐齐去县城。 梁勇驮着货直接去县城,孙秀芹问大哥家借了一辆车,载着两个女儿也跟他后面。 梁书瑶头顶扎了两个小啾啾,坐在自行车前杠上,和只快乐的胖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梁书弗抱着妈妈的腰跨坐在后座,不时和她说笑,还考了她一些简单的数字和古诗。 “妈妈,要不过完冬天,瑶瑶平时一个人在家大家也都挂心,要是去大队里的托儿所,有老师看着还能学点知识,一举两得。” 今年年初,大队在造纸厂旁的小学里一间空置房门口,挂了个托儿所的牌牌,离开孙秀芹上班的纺织厂也不远。 托儿所里有一个女老师,是第四小队队长初中毕业的女儿,现在一共收了七八个孩子。 在梁书弗他们那时候,到了年纪就直接去上学堂,没有托儿所这种东西,所以送孩子去的人不多,况且一个学期还要出五块钱。 村里人哪舍得花这冤枉钱,反正只要有口饭吃就行,孩子们扔在村里随便跑跑不就长大了。 之前她上小学,早上上学晚下午放学早,中午还有时间回来做饭做家务,瑶瑶一个人留在家里就三四个小时,只要躲着点殷贵男也没啥事。 海周中学离家远,靠自行车还要20分钟,她在学校时间也拉长了,中午也没空回来,而爸妈都要赶着上工,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孙秀芹也在想这个事情,仓库场周围没有人家,不像老梁家挤在弄堂里,小儿女只要一出门就有眼睛看到。 这几天她都让小女儿在家里玩,要出门就去小叔家找书红姐弟玩,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瑶瑶,你想去托儿所吗?” 梁书弗问妹妹。 “想去。” 看姐姐上学,梁书瑶可羡慕了,她想去学校。 梁勇踩着沉甸甸的自行车,乐呵呵道:“想去就去。” 不要说之前没钱的时候他就是尽量满足女儿的要求,现在家里有了赚钱的营生,更是愿意给女儿花钱。 只要老婆女儿开心就行,钱花了可以再赚。 他还年轻,有的是一身力气。 “妈妈,可以吗?” 梁书瑶抬头孙秀芹,期盼地看着她。 孙秀芹低头看了眼小女儿湿漉漉的大眼睛,用额头点了下她额头,“当然可以了。都不用等过年,周一我就去问问老师能不能插班,可以的话咱下周就去上托班。” “哇!太好了~谢谢妈妈谢谢爸爸谢谢姐姐~” 梁书瑶开心地要起飞,还唱起了姐姐教给她的“八月十五月儿圆”。 梁书弗心里一动,“妈,马上中秋节了,等下咱们买一些苹果和月饼给吉奶奶送去吧。” “我还愁空手上门不好,这个主意好。” 孙秀芹点头。 今天她要去把手帕送给吉老师,顺便看望下她。 “不过月饼是紧俏货,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这个不用担心,上次来县城我认识了供销社的两个姐姐,她们人可好了,等下找她们帮下忙。” 梁书弗自信的道。 孙秀芹听丈夫说起这事,不过她觉得人家与她们非亲非故,帮了一次还可以说好心,可不一定愿意帮第两次。 她虽这么想,可也不会打击女儿的好心。买不到的话,大不了到时候多跑几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是扫把星 第二天梁书弗上学的时候,梁勇已经出门很久了。 “你爸四点半就出发了,看上去十分有干劲。” 孙秀芹趁着早上的一点空闲时间,正在补家里人的袜子。 这段时间大家都奔波,袜子上的破洞都多了好几个。 她想到丈夫一早就抬着东西上称,分装和装车时那干劲,就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秋天的早上,却热得满头大汗,可他丝毫没察觉,还干得风风火火。 这样朝气蓬勃的丈夫,还是在她刚嫁给他的时候见过。 “小弗,你爸变化挺大的。” 她对着女儿感慨。 “妈,人一旦有了奋斗的动力,就会格外拼命。你不知道,上次我和爸去县里交货,他都能和食堂的人说上几句了。” 梁书弗看着父亲一点点努力改变,心中是很感动的。 父亲遭遇的痛苦其实一点都不比她们少,甚至因为血缘关系,他可能会更痛苦。 可他没有被打倒,没有从此一蹶不振,而是为了小家庭而主动做出了改变。 “我爸以后说不定会变得很厉害。” 梁书弗道。 “那我岂不是会更厉害。” 孙秀芹笑着打趣。 “那当然,我妈妈人缘好,手艺好,眼光好,以后肯定是很厉害。以后咱们整个大队,整个公社的人都穿你做的衣服。” “我可没长三头六臂,来不及来不及。” 孙秀芹被女儿的话逗笑了,她靠着给人做衣服,一年赚个一两百块钱就心满意足了。 “我帮你啊。” 梁书弗举起自己的手,“我不仅在学绣花,我还和县城的老师傅学了上浆熨烫,他还同意教我裁剪,等这些学会了,我就可以帮你了。” “那也不够。咱们公社有好几千人呢。” 孙秀芹逗她。 “妈,咱有钱了可以买设备,以后都有机器替代我们人手来剪裁和熨烫,锁边,钉扣子。” 梁书弗认真的道。 “啊?机器还能做那些?那光咱们公社还不够,我要把衣服卖给整个县城的人。” 孙秀芹的印象中,衣服不都是人工缝纫的,她觉得女儿是在异想天开,逗她开心。 “一大早,娘俩个就这么开心。” 李木兰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 “妈,你吃早饭了吗?” 孙秀芹上前,“怎么穿这么一点,现在露水可重了。” “不碍事,我刚去地里转了圈,身上热乎着呢。” 李木兰摆手,却见大外孙女给她端了一碗稀饭来,“外婆,这么早肯定还没吃早饭吧。” “哎,小弗真乖。” 李木兰接过,摸了一把外孙女渐渐转黑的头发,再看看她长了点肉的小脸,心里很满意。 接着她扭头对女儿道:“你们分家时不是分到了一块自留地吗?我给你们带了点白菜和胡萝卜的种子,现在种下后冬天就不缺菜吃了。” 李木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纸袋子包着的菜籽,“这段时间要是没菜吃了,就来家里地里拔。” “妈,你就放心吧,大嫂每次送黄鳝过来就没空过手,家里的菜够着呢。” 孙秀芹觉得很不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让老母亲担忧。 “凤云是个思虑周全的,以前中间隔着个殷贵男,她也不好做。现在你自己当家作主,和哥哥嫂嫂来往也方便,你们可多走动。再说你们姑嫂能处的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李木兰想得很通透,她终有先走的一天,秀芹就这么一个哥哥,要是姑嫂关系不好,以后她再被梁家欺负,谁帮她出头。 “妈,你放心,我们好着呢。再说有你看着呢,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孙秀芹知道自己母亲的心结。 不过她觉得之后梁家那边想要再爬到她们头上作威作福,也不容易。 上次祭祖农药事件后,殷贵男消停了不少,就连梁有生去上学也是丝毫都没有水花。 而梁勇主动申请了开水沟的活,这样不仅能赚更多的工分,还不用和梁传根碰面,所以最近她们家很太平。 所以就算住在简陋的仓库里,孙秀芹也十分满足。 见女儿脸色红润带笑,李木兰也放心了不少,说起泥货生意。 “你们那个生意现在做大了,要小心点。别被人揪住小尾巴。” 梁传根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 “那两家都是国营的,他们都敢从我们这买,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村子上我们现在还瞒着,那天臧金宝来探消息,我们给挡回去了。” 孙秀芹的胆子比梁勇大多了,也想得明白。 “你心里有数就好,那个臧金宝不是个简单的。你小心她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你们现在买卖多了,手里零钱多,这地方到底不是家里,早点去公社的信用社里把钱存了。” 这年头的人手里有钱的没几个,一般都是存在家里的隐蔽处,或者换成小猪仔用来赚钱。 公社里有农民组成的农村信用社,农村人也会将钱存进去换一张存单,这样想找个地方藏也简单。 孙秀芹也有这打算。 现在家里的毛票不少,就算前两天花了五十多块钱买了三匹布,又用了十几块钱买了些礼物给梁家的长辈,她手里现在也还有一百来块钱——其中有八十来块钱是从殷贵男那里拿来的。 今天梁勇从县城交货回来,又能多个二三十块钱。 这么一想,自己家这个赚钱速度还真快啊。明明之前分家出来的时候,还愁着没钱怎么过冬,才大半个月,竟然还能存钱了。 到十一月底黄鳝泥鳅生意结束,能攒下的钱比之前预计的至少多一倍。 然后马上就是年底,她和梁勇的工分结算下来也能有个近百元。 再加上年底前,那三匹瑕疵布做的衣服能卖掉一半的话,也有个一百来块。 这么一算,等过完年播种,她家就是有几百块了,造个屋壳子也够了,至于屋内地面墙壁以及家具等,可以下半年慢慢攒钱。 孙秀芹心里火热,恨不得跑去大队里马上申请一块宅基地,将造房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李木兰看到女儿一家过得好,这心里也踏实不少。 “呵,殷贵男那个老不死的,还整天说你们是赔钱货扫把星。现在你们才搬出来多久,日子就渐渐红火起来,到底谁才是扫把星?” 殷贵男那个老货在分家后到处说把扫把星们扫出门,以后他们要过好日子,气得她肝疼。 她骂完后,才觉得解气了些。一口气喝完了麦仁粥,“好了,我明天再来。” 说完就风风火火跑了,快的连梁书弗想把那一块钱还给她都来不及。 李木兰前脚刚走,孙长元后脚来接梁书弗上学了。 “长元,你骑得慢点,小心别颠到妹妹。” 孙秀芹扯着嗓子喊。 “知道了。” 回给她的是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孩子一天天的,真是越发稳重了。” 孙秀芹眼中带着笑。她就盼着女儿亲人能平安喜乐,现在这样就很好。 孙长元的自行车驶入海周中学的大门,站在旁边犄角旮旯处的何嘉旺指着问,“是她吗?” 马丽亚点头,“没错,就是她。” 何嘉旺看了一会,“你等着,只有她落单了,就有她好看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未雨绸缪 梁书红一直木愣楞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让小宝向她道歉? 这怎么可能? 小宝是爷爷奶奶的心尖尖,平日在家就是必须顺着来,一不顺心就哭闹。 他就从没道过歉,而且还是向她道歉。 “不用不用。”她忙道。 梁书弗则拍了一句下梁书平的肉肩膀,“还不快点。” 梁书平吸吸鼻子,恶声恶气,“对不起!” 梁书红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有你这样道歉的吗?好好说。” 梁书弗“亲切”的纠正。 梁书平想要耍赖,看到她暗暗警告的眼神,只能低下头,蔫蔫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梁书红这下真的要被吓哭了,“没事,小宝,我——” 万一小宝回去告状,奶奶肯定要骂死她。 梁书弗见状,微微叹口气。 梁书红比她大两岁,性格却十分内向,平日里走路都是低着头弯着腰。 小叔婆重男轻女,之前堂婶陈小来生了书红姐后一直无孕,说话时难免带了点情绪。 但小叔婆和殷贵男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一个真是黄蜂尾蛇蝎心。 小叔婆嘴上不客气,却不会故意挫磨媳妇。 可惜书红姐和婶娘都是敏感性子,光是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就如惊弓之鸟,而建刚?叔是个粗性子,根本关注不到这点。 有陈小来那样胆小的亲妈,书红姐也被养得胆小怯懦自卑。 “书红姐,你让书平再玩五分钟,你能帮我一起生个煤炉吗?” “书平,五分钟后跟你姐回家。” 梁书平点头,“好。” “瑶瑶,你和书平哥哥一起玩一会。” 梁书弗不待梁书红反应就将她拉出草棚,“书红姐,麻烦帮我点火,我去拿煤球。” 梁书红习惯性的听从指令,依言去做。 当煤炉里生起火,梁书弗用火钳夹入一个煤球,两人蹲在原地看着火苗舔舐着煤球,白烟升起,将两人淹没内。 “书红姐,你不用怕小宝回去告状。” 梁书弗忽然开口。 其实在她看来小叔婆最多大着嗓门说几句,根本不是真的骂人。 “啊,嗯。” 梁书红点头,过了一会才添上一句,“谢谢。” “书红姐,你现在白天都在家里帮忙吧,平时麻烦你帮忙照看瑶瑶了。” 梁书红今年十四岁,还不到招工的年纪,小学读完后一直在家帮忙做家务看孩子,农忙时候跟着一起下地干农活。 她长得像母亲,细眉细眼小麦肤色,细长条体型,手长脚长,才十四虚岁个子就快一米七了,在一众同龄人中鹤立鸡群。 但梁书红却因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十分自卑,平日里经常含胸驼背,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高。 此刻梁书红有点局促地摇头,“没什么,顺带的事。” 梁书弗却还是认真道谢,“瑶瑶可喜欢书红姐了,回来和我说书红姐说话轻声细语还手巧,你给她编的狗尾巴草环她舍不得扔,挂在床头天天看。” 陈小来的手很巧,会钩花会缝花边。只要看一眼花样,自己就能琢磨出织法。 梁书红的毛衣虽然是旧毛线重新织的,但款式和花样都很新颖。 孙秀芹裁剪缝纫手艺很好,绣花也是栩栩如生,就是这毛线怎么都打不好,所以小弗姐妹身上的毛衣总是最普通的平针。 梁书红继承了她母亲的好手艺,草编花环草编蚂蚱等等信手捏来。 “要是瑶瑶喜欢,我帮她再编点。” 梁书红抿抿嘴,语气中难得有点开心的情绪。 “那好啊,以后晚上你有空就带着书平来玩啊。” 梁书弗邀请,“我答应了书平带他去钓黄鳝,小叔婆肯定不放心他一个人来。” “嗯。” 梁书红点头,但是并不抱希望。 她晚上还要糊纸盒子,没空出来玩;而且天黑后奶奶是不会让小宝出来的。 她怕梁书弗误解,加了句:“不过我奶奶可能会让我们在家。” “到时候我来喊你们。” 梁书弗看了下煤球的燃烧情况,“五分钟到了,我去喊书平出来。” 梁书红生怕小宝闹腾,有点担忧,哪知道梁书平特别乖巧地跟在梁书弗后面出来了。 “小弗姐姐,你答应我了啊,不要忘记了。” “知道了,但是你要乖,不能随便发脾气,否则刚刚的话不作数。” “知道了。” “好了,快跟你姐姐回家吧。” “姐姐,快回家吃晚饭。” 梁书平催促。 听到他喊自己姐姐,梁书红嘴巴张大了一点。 小弗和他说了什么,为什么小宝就和换了个人一样。 要是以后小宝也这么乖就好了。 这一刻,梁书红忽然想到了小弗的话。 要是每天都带小宝过来玩一会,小宝是不是会越来越乖。 她可以把活带过来做,反正糊纸盒子在哪都可以。 梁书弗目送着两人回去,梁书瑶抱怨道:“姐,你干嘛让梁书平来玩啊,他好吵。” “瑶瑶,大伯公和小叔公是咱们爷爷的亲兄弟,你更喜欢他们哪个?” “小叔公!” 梁书瑶毫不犹豫的回答,“小叔公比大伯公厚道,有良心。” 梁书弗点点她的小鼻子,“这话以后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往外说。” “知道。大伯公那么小心眼,我才不说出去。” 梁书瑶小大人似的。 “姐,你是想让咱们和小叔公家打好关系。咱们家有啥事以后还要仰仗他们?” “小机灵鬼,你答对了。” 梁书弗拿起一片红薯干,塞到她嘴里。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看上了堂婶的手艺。 陈小来缝纫手艺虽然比母亲逊色一些,可钩花和打毛线的手艺在这附近几个村里也算数得着的。 等母亲生意好起来后,光靠她们母女两人肯定来不及,要是能让堂婶来帮忙,母亲能轻松点,产量也能上去。 不过堂婶很内向,嫁入梁家这么多年,和他们一家的接触并不多。 她也是看了书红和书平身上的衣服后,才知道原来堂婶的手艺那么好。 两人正说着话,梁勇和孙秀芹一前一后回来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后,梁书弗被母亲赶去温书。 今天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不过老师已经上了新课,还布置了作业。 她在午休和下午课间的时候做了一些,只剩下复习和预习,大约用了四十分钟,就把功课全做完了。 这时候梁勇已经出门去抓田鸡和鲫鱼了。 因着泥鳅和田螺的价格太低,同样跑一次,多装一些田鸡黄鳝和鲫鱼能赚的更多,本来还只有医院食堂一家收,现在多了一家国营饭店,量上面就可以不用卡得那么死,所以梁勇现在的重点是这些。 之前送去两家的新鲜白果不少,这周都不会再补货了,但梁书弗打算趁着银杏果还没落地再去摘些,多的可以晒成干白果。 她家现在缺钱,能多赚一毛也是好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帮你教训她 何嘉旺和他父亲一样喜欢颜色好的姑娘。 马丽亚长相虽只有个六分,可她会打扮,在灰扑扑的人群中十分出挑。 再加上家世也不错,还是个初中生,喊她出来玩从来不推辞,让他在一群小兄弟面前倍有面子。 何嘉旺就愿意哄着点她。 “你这脸上都挂霜了,还说没事。” “就是学校里有个人我看不顺眼。” 马丽亚有点烦躁。 “谁啊?谁这么不长眼,惹我们的丽亚小姐不开心。” 何嘉旺立刻嚷起来,“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马丽亚刚想说不要,忽然眼珠子一转,改口道:“真的?” “那当然,你说吧,是哪个不长眼的。” 何嘉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架势。 “哎,其实这事也不关我的事,江雪你知道吧。” “你那个朋友,她怎么了?” 何嘉旺对江雪没太大印象,主要是她经常跟在马丽亚身旁不说话,穿着外貌也比不上马丽亚,存在感不强。 “她不小心撞到了水桶,然后水从楼上洒了下去。楼下刚好有人经过,那人就抓着这件事不放,闹到了学校教导处,教导主任为此重罚了江雪。” 马丽亚颠倒说辞,把江雪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形象。 倒不是何嘉旺有多么正直仗义,而是她不想解释自己和梁书弗的关系。 再加上何嘉旺现在和虽她好,但要是有更新鲜更漂亮的姑娘,他肯定就要三心二意。 在彻底拿捏住他之前,她不会无脑的将自己那些心思暴露给何嘉旺,免得以后有麻烦。 抗切何嘉旺只是她吊着的一条鱼,马丽亚想通过他往县城发展,至于以后会不会和何嘉旺有什么关系,这些都不好说。 所以她不可能将明显的把柄留给何嘉旺。 “那人惯会装乖,现在江雪都没脸上学了。真是实在太可恶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何嘉旺听后立刻道:“这有什么难,明天你指给我看是哪个人,等他出了学校门,就交给我们,一定帮你解气。” “这样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万一她和学校老师告状怎么办?” 马丽亚故作担忧。 “呵,我又不是学生,你们学校老师管不到我。” 何嘉旺今年虚岁十九,因为待业,已经在社会上晃荡了两年多了。 他爸何阿春本想把他弄进砂轮厂,但何嘉旺哪里吃得了这苦,一听父亲要让他去干体力活就抱着自己亲妈又是哭又是闹。 何母心疼儿子,不舍得他去吃苦,便和丈夫说让他去找何小姑想办法。 “吴仁和不是在县里当官吗?你去和小姑子说说,让她想个办法把咱们嘉旺也弄到县里去。我要求也不高,不用和她一样坐办公室喝茶,但让嘉旺去国营饭店做个服务员,或者去县纺织厂当个驾驶员总是可以的吧。” 何阿春其实也不舍得儿子吃苦,听了妻子的主意,便顺坡下驴,“妇道人家就是没见识。算了算了,我去求求小妹。” “嘉旺是何家独苗,咱们家底比吴家薄,要是他出息了,小姑子在吴家也不丢脸对吧。再说去了县城后,咱们嘉旺和小姑子家的外甥常来常往,才不会冷落了感情对吧。” 这也是何阿春心里隐秘的痛点。 小妹一家越过越好,现在她还能看在亲兄妹的情分上看顾下嘉旺,那等他老了呢? 要是嘉旺立起不来,她的孩子还能念着这点情分拉拔何家? 何小姑对于亲哥的请求也是一口答应,不过县城招工都要有县城户口。何嘉旺是乡镇户口,需要操作一番才能进城招工。 于是她提出让何嘉旺先去做砖厂的临时工,把户口转去砖厂,再想办法慢慢换工作。 听到儿子要被安排去砖厂,何母第一反应就是不满意,去那种地方还不如去砂轮厂,至少还是个大集体的正式工。 何母觉得这是何小姑没有尽力,没少和何阿春抱怨。 何阿春不会蠢得得罪妹妹,而是旁敲侧击,终于找出了症结。 最后为了儿子的前途,何母不情不愿地掏了一笔钱给何小姑走动关系。 不过这笔钱没有白花,何小姑给何嘉旺搞到了一个纺织厂车队的临时工的名额,不过要何嘉旺必须要慢十八周岁且有半年的驾照经验才能上岗。 何家上下欣喜若狂,这年头驾驶员可是个好岗位,又体面又赚钱。 何阿春拖了关系将儿子塞去学开卡车,只等着年龄一到,半年经验一到手,就把儿子送去县里纺织厂驾驶队。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豪,因为下个月他就达到条件可以去县纺织厂当驾驶员了。 “那你小心,那丫头心眼可多了。” 马丽亚连忙道。 “是个丫头?”何嘉旺皱眉。 “是啊,看着一副老实乡下人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这种人为了往上爬,简直不择手段。” 马丽亚想到梁书弗竟然敢打她,就无比怨恨。 何嘉旺则不以为然,一个小丫头而已,他随便吓吓就老实了。 “这事包在我身上。” 梁书弗对马丽亚的算计一无所知,她回到家才五点不到,瑶瑶已经把米淘好下锅。 她放下书包后就带着妹妹一起摘菜,简单做了炒青菜和蒸嫩豆腐,接着从桶里的泥鳅中抓了四五条出来,手持大菜刀,快速处理了下,接着就下锅,加入舅妈送来的咸菜,做了一道红烧咸菜泥鳅。 虽然家里的料酒不多,梁书弗也没有放多少油,但咸菜味重,加上自制的黄豆酱,倒也咸香扑鼻。 “瑶瑶,去把小鸡抓到楼上的仓库间,然后就准备吃饭了。” 梁书弗一声令下,梁书瑶就撒着腿去外面将正在地上啄虫吃的两只小鸡赶到笼子里,然后提着笼子放到了二楼。 “书弗,你在吗?” 梁书红从仓库场那头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胖墩。 “书红姐,我回来了。” 梁书弗放下锅铲迎出去。 梁书红的头发遮着脸,说话语气有点怯怯的。 “这是我外婆家晒的红薯干和粉花,我奶让我送点过来。” 说着她将竹篮递给了梁书弗。 梁书弗接过来,并不揭开盖在上面的毛巾,笑着道:“谢谢书红姐,也谢谢小叔婆。我和瑶瑶可喜欢粉花了。” 梁书红抿了下唇,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小宝,走吧。” 梁书平正蹲在水缸边用稻柴杆戳田鸡,闻言头也不抬,“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玩。” 梁书红为难,“可是要吃完饭了,奶奶会生气的,跟姐姐回去吧。” “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要你管!” 梁书红结结巴巴,只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小宝,回去吧。” 她念叨了几句后,梁书平就发脾气了。 “你走,你走,你烦不烦啊,你才不是我姐姐,我讨厌你!” 梁书红已经被吼习惯了,只会麻木地道歉讨好:“小宝,对不起,跟姐姐——我回去吧。” 梁书弗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梁书红道:“书红姐,你等我下。” 说着她上前几步,将蹲在地上的梁书平手里的稻柴杆抢过来,往灶膛里一扔。 “会不会好好说话?” 梁书平见自己的“玩具”被夺走,刚想要滚在地上大哭大闹,就听梁书弗道:“你要是今天在我这哭闹一下,以后就别过来玩了,我也不带你去抓泥鳅采桑莓摘莲蓬捞菱角掏鸟蛋了。” 梁书平刚刚憋出来的眼泪瞬间被憋了回去,“我不哭不闹你就带我玩?” 他好想玩那些,可都没人带他玩。 “你要是听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梁书弗双臂环胸。 “听话,我一定听话。小弗姐姐,你带带我吧。” 梁书平点头如捣蒜。 “那好,先和你姐道歉。” 第一百三十三章 社会青年 当天下午班级要选临时班委,因早上那一出,梁书弗的表现让老师十分满意,于是她被选为临时班长,她的同桌何丹霞则被选为文艺委员。 “丹霞,你唱歌真好听。” 刚刚选文艺委员的时候,大家都展示了一下才艺。 何丹霞一展歌喉,一曲《歌唱祖国》让全班叫好,成为众望所归的文艺委员。 “刚刚老师说学校会在国庆前组织迎新和为祖国庆生活动,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丹霞,你到时候代表咱们班去唱歌吧。” 有人提议,其他人也附意,“对,这个节目好,就唱你刚刚唱的那首,还十分应景。” 何丹霞见大部分人都推选她上,心里有点不自信,她下意识的看向梁书弗。 梁书弗鼓励道:“丹霞,你的歌声很有感情,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虽然才认识一天,何丹霞对于新同桌有着莫名的信任。 见梁书弗也这么说,她便信心大增,于是落落大方的接受了大家的提议。 “我一定会努力练习,不辜负大家的希望。” 晚上放学,梁书弗和几个临时班委,做了第一天的值日工作,忙乎的热火朝天,等孙长元找来,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哥,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了吧。” 孙长元看了下她裤脚和衣服上的泥点子,咬牙道:“早上的事我听说了,那个江雪就是马丽亚的跟班,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梁书弗愣了下,连忙问,“哥,你做了什么?” 孙长元不在意的道:“我就是带着几个兄弟去警告了她一下。” 梁书弗立刻正色道:“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下次可别再干这事了,要是江雪转头跑去老师那里乱说一通,说你们威胁她,到时候你们有理也变得没理了,说不定还会被记过处分。” 这种事往小了说就是学生之间正常的小摩擦,往大了说就是孙长元搞小团体,聚众霸凌同学。 要是被学校记了过,相当于档案上有了污点,之后不管是升学还是工作,都不会顺利。 “她敢!是她先做了坏事,我去警告一下而已。” 孙长元瞪大眼睛骂道。 “要是江雪回家告状,再由他们家长找到学校,这事情就闹大了那大家都会觉得你们做错了。毕竟学校对江雪已经做出了惩罚,你的说法站不住脚,而你们好几个男同学拦住一个女同学,却是事实,你说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 孙长元也不是愚钝之辈,梁书弗一说,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顿时,他后背一身汗。 要真如表妹说的,那他就好心办坏事,到时候不仅害了自己的兄弟,还会害了表妹。 毕竟他们拦住江雪时,打的旗号就是不准她欺负表妹。到时候学校的老师们和同学们会不会觉得自己表妹是个暗地里使坏的小人? “那怎么办?” 他担心的问。 “这次应该不要紧,江雪是马丽亚的跟班,而我刚刚去和她交流了一番,告诉了她我和马丽亚的关系。她又不知道我家和马丽亚家的实际关系,只以为我和马丽亚是小孩子之间的不对付,所以她会投鼠忌器,吃下这个亏。” “不过以后咱们可不能这么冲动,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尤其表哥你还是要去海市大展拳脚的,外面人的心思弯弯绕绕,你得防着点。” 梁书弗生怕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怕自己多说教会让青春期的表哥反感,就拿出他要去海市闯荡的事来给他敲警钟。 果然,孙长元一听立刻点头,“我以后做事不那么冲动了,凡事先想一想再动。” “嗯,表哥是磊落之人,舅舅舅妈和外婆,还有赵家外婆都是敞亮人,不像梁家二房一团乌漆麻遭,尤其马家做事更是不讲究,所以我才会多嘴一句。” 梁书弗解释了下,又夸了下孙家赵家,孙长元点头,“小弗,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以后有啥事,哥都找你商量。” 孙长元觉得自己妹子的脑子太活络了,家里爸妈做的黄鳝生意也是她找到的门路。 要不是小弗年纪小,她自己又爱读书,他一定要拉着她一起去海市闯荡一番,说不定能像班超兄妹一样,闯出一番大事业。 孙长元开心的蹬着脚蹬子,载着自己的智囊团往河口村方向行驶。 另一边,马丽亚正气呼呼地咀嚼着一颗泡泡糖。 “丽亚,谁惹你不开心了?” 一身花色的确良上的何嘉旺骑着辆自行车,他自以为很帅的单脚撑地,好用留着长长指甲的小手指撩了下耷拉在眉眼上的长刘海。 这动作是他偷偷去县城的录像厅里看了港台片学到的。 殊不知这油腻的动作纯靠演员的脸和气质撑着,由他来做简直东施效颦,油腻猥琐万分。 “啪嗒”一声,一个白色的泡泡破掉,橡皮一样的泡泡糖粘在了马丽亚的嘴巴周围,她用手撕下将它们重新塞到嘴里,一边嚼一遍含糊道,“没什么。” 家里穷亲戚的事,她还不想给何嘉旺知道。 虽然何嘉旺长得又矮又黑,还有一副大黄牙,可谁让他姑姑嫁的好啊,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何家往上个十年,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 何老太生了一儿一女,何父是砂轮厂里的普通工人,人长得丑却想娶个漂亮老婆,于是拖大了年纪,最后只能讨了从江边逃荒过来,五官还算清秀的何母。 何小姑长得虽然比自己大哥好点,可也是个黑矮胖,性格也和何老太一样娇柔造作,镇上的优秀青年听到要娶她,一个个连连摇头。 本以为要砸在手里的何小姑却走了狗屎运气。在一个雷雨天,将下乡来工作,救了被一棵被雷劈倒的树砸晕了的吴仁和。 她将吴仁和背回家时衣服都湿光了,这件事还被镇上的好多人看见了。 于是等吴仁和伤好了后,为了报答何小姑,就要娶这个救命恩人。 虽说吴仁和是二婚,年纪又比何小姑大十几岁,但他前头那个老婆死前没给她留下一儿半女,何小姑嫁过去也不亏。 吴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的。一个又丑又老的乡下婆娘,凭什么嫁给她儿子。 打雷暴雨天,路上连条狗都没有,怎么有一堆人看到儿子沾了何小姑的身子? 她认定了是何小姑在算计她儿子。 可惜吴仁和是当官的,不能留有把柄。虽说扯着救命的说法,但一个黄花大闺女和一个男人皮贴皮了,吴任和又是单身,不娶说不过去。 于是吴母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要文化也没啥文化的乡下女人。 就在大家以为何小姑嫁进去后,会过几年苦日子的时候,没半个月县城传来了消息,她怀孕了。 十个月后何小姑一举生下对龙凤胎,这下不仅吴母没话说了,就是吴仁和也乐得开了花。 吴仁和快四十岁了,事业发展的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人事局的科长。 可他一直没有儿女,在单位里干得再起劲,回家也不得劲。 现在一下子儿女双全,那可真是吐气扬眉,连带着何小姑母凭子贵,日子也十分好过。 她先在家奶了三年娃,随后靠着升上副局的丈夫,在县城里找了个清闲工作。 要不怎么镇上人都说何小姑福气好,现在她不仅在县里当着官太太,成天喝茶打毛线,一个月还有五六十块钱拿。 也因着这个亲妹妹,何家在海周乡也水涨船高,现在何父已经是砂轮厂的副厂长了。 何嘉旺作为何家独苗,以后肯定是要进城的,他要在县城找工作就是他姑父一句话的事。 马丽亚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会跟何嘉旺走的那么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让她们起内讧 “书弗……你真厉害。” 何丹霞赶在老师进教室之前,压低声音说了句。 梁书弗弯起唇角。 母亲的裁缝生意光靠附近村上三瓜两枣的生意可不行,去县城摆摊是个办法,但是母亲还在厂里上班,不可能一直请假。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生意自己找上门来,那就要让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知道孙秀芹有着一门好手艺。 整个家里和外面人接触最多的就是她。 海周中学里的老师和学生来自海周乡下面十八个大队的各小队,以及乡镇上,要是这些人认可她母亲手艺,那母亲的裁缝生意就不愁了。 可她作为一个学生,也不能在学校里见到个人就去拉着人家说自己母亲会缝纫,这样别人非当她是疯子不可。 况且这和在集市上买卖东西不一样,学校里是大家学习知识的地方,她这样做学校肯定会制止。 所以还得是别人主动来问她才合适。 而达成这些的第一步,就是她在学校里认识很多人,或者是被很多人认识。 梁书弗本来的打算是努力读书,在学校组织的期中考试中考出一个好成绩。 据表哥说,每个年级前十名的名字都会被写在操场旁的校园公告栏,每个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她刚刚会去看公告栏,就是想看看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名单写在哪里,醒不醒目。 可现在她不用等到期中考试了,她有更快更好的办法了。 先是今天和江雪的争端,再是由姚爱红牵头,让她在广播站中露脸,相信过不了多久,学校里不少人都会认识她。 马丽亚真是大好人,不愧是她的好姐姐,知道她着急什么,就给她送什么。 这种优良作风希望她继续保持住。 与梁书弗的好心情相比,马丽亚此刻却快被气炸了。 她倒不担心江雪会将她给抖出来,因为江雪不敢。 她生气的是梁书弗的运气怎么那么好,又她被躲过一劫。 在出操后她特意等在楼道里,就是想第一时间看到梁书弗被脏水兜头淋下的惨样,结果反而是江雪闹了笑话。 都怪江雪太笨了,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在随后的整整一节课,江雪都没有回来。 等到再次下课的时候,她才红着眼眶从教导主任那里回来。 班上的人看到她走进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看她的眼神中带着鄙夷和厌恶。 接着班主任就黑着脸走进来,宣布了对江雪的处置。 “从今天起,江雪一个人打扫楼上楼下的女厕所,直到国庆节。” 这还是班主任出面求情后的结果。 按照教导主任的想法,他本想让江雪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班主任说江雪是初三考生,且女生脸皮薄,要是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讨,可能会影响考生心态。 “幸好目前没造成很坏的影响,就先观察观察,也是给江雪一个机会。” 班主任是真心为了学生着想,她还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给学生做思想教育,要是他们班有人再犯这种错,决不姑息。 班主任宣布完了对江雪的惩罚后,再次对班级里所有的学生做了思想教育。 “同学们,你们已经初三了,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要迎来重要的中考。我希望你们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被外界影响自己的学习状态,更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起意气之争,搞出各种小动作。 江雪同学今天的行为,很值得大家反思,你们正值人生的关键节点,切勿因小失大。大家要把互相督促,共同进步。好了,现在拿出课本,我们直接开始第一课。” 江雪恨透了班主任,觉得既然她都被罚打扫厕所了,班主任为什么还要当着全班人的面这么贬低她,让大家看她笑话。 江雪的眼泪“吧嗒吧嗒”不住地往下掉,可惜班上没有人同情她。 她偷偷往马丽亚看了好几眼,发现对方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更加委屈。 明明是她让自己这么做的,现在却撇地干干净净。 要不是因为马丽亚的父亲是她爸的领导,她何必受这种苦。 还有那个梁书弗,到底是马丽亚的什么人?马利亚为什么要针对她。 整整半天,江雪都魂游天外。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中午去食堂取饭盒的时候,而一向喜欢差遣她的马丽亚竟然早就走了。 江雪咬了咬下唇,站起来一个人往外走。 在下楼转弯的地方,她又碰到了不想见的人,连忙转身往另个方向走。 梁书弗和几个同班女生一起取食堂取了饭盒后往教室走,忽然看到了江雪。 她和几个人说了句后就追了上去。 “江雪,请等等。” 江雪低着头走得更快了。 梁书弗三步两步就追了上去,“江雪同学,你走那么快干嘛?是见到我心虚吗?” 被拦住了去路的江雪低声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书弗一脸无辜,“听说你被罚扫一个月的厕所,我觉得这惩罚还挺合理的,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件事,你还没和我道歉呢?” 江雪看着一身土气的梁书弗,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可她为什么不和之前的自己一样,因为自卑而缩着脑袋不敢看人,甚至说话都是轻声细语。 她刚刚看到梁书弗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明明只是个乡下穷人,她为什么能这么坦荡自信的与人交往? 江雪忽然恼怒起来,“走开!” 梁书弗拦住她,“江雪同学,这样就生气了?对了,是马丽亚叫你做的吧,你任务没有完成,她现在应该很生气吧。” 江雪心中一慌,“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江雪同学,你可能被马丽亚坑了。你知道吗?马丽亚是我姑姑的女儿,她是我表姐呢。她前几天在我手里吃了个大亏,自己不敢找我麻烦,就让你来。” 说着,梁书弗摇摇头,“啧啧,那她可真没把你当朋友。明明知道我的性格,还让你来,现在倒霉的成了你。” 说完,梁书弗还拍了拍江雪的肩膀,“真可怜,交友不慎。” 江雪听到这些话后,再想到自己的遭遇,还有马丽亚对她的态度,她对马丽亚越发怨恨。 这一刻,她不再满足做马丽亚的影子和配衬。 梁书弗与江雪说完话后,回到楼梯口,接过等着她的何丹霞手里的饭盒。 “你和她说什么?” 何丹霞好奇的问。 “我就告诉她,听说她被惩罚后,我就打算原谅她,不和她计较了,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做团结互助的好同学。” “书弗,你也真是太好了。” 何丹霞道:“要我肯定看见她一次,就瞪她一次。” 梁书弗笑笑,“我们不必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 刚刚她特意是和江雪说那些话的,为的就是挑拨离间江雪和马丽亚的关系,让她们起内讧。 以她对马丽亚的了解,有好处她先上,有坏事别人顶。 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希望江雪不要让她失望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给她竖个敌人 听到动静后跑出教室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江雪见状羞愤难当。 她红着眼眶,对着楼下的梁书弗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雪的长相是林黛玉的柔弱型,此刻她眼中打转的泪水,下唇被咬到发白,不明所以的人看了下意识以为她被欺负了。 于是有人帮着她出头,“小妹妹,你是一年级新生吧?怎么开学第一天就是欺负人?” 江雪见有人帮她出头,愈发楚楚可怜,“这位同学,我刚刚不小心撞倒了水桶,并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不依不饶?” “就是,你也没怎么样啊。” “呵,该不是故意想要讹人吧。” 有人看了眼梁书弗身上的穿着。 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粗布格子外套,上面没有补丁,但是粗布洗得有点发白,看上去很陈旧;脚上的搭襻布鞋一看就是乡下人自己手工缝的。 相比之下,江雪的穿着看着就贵了很多。 她身穿浅黄色涤纶衬衫,下面一条针织棉布直筒运动裤,脚上一双军绿色胶鞋。 这样的穿着打扮,在学校里算是比较体面的了。 这还得感谢马丽亚,那条裤子是她嫌弃不显身材,看着臃肿,于是作为江雪“辅导”她功课的谢礼;至于上衣,则是马副厂长在处理纺织车间的残次品时,给了江雪的父亲一些布料,作为整理残次品的“辛苦费”。 何丹霞上完厕所后听到了梁书弗的声音,她连忙跑出来。 在看到砖地上还没完全渗透下去的污水后,马上去找人群中的梁书弗,在看她身上的污渍后,着急的问:“书弗,你没事吧。” 梁书弗对着她摇摇头,然后继续抬头看着江雪。 此刻她确认江雪是故意把水往她身上倒的,而不是她所说的“不小心”。 方才排队时她的预感没有错,这个人应该在看那时候就盯上了她。 梁书弗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不要紧,她总能找出对方出手的原因。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人知道,想要找她的茬,就别想全身而退。 梁书弗并不和那些帮着说话的人争论,她的目标很明确。 “这位同学,你做了错事就想跑,被我发现后连句道歉都没有,还问我要怎么样?不觉得有点可笑吗?还有你说你是不小心撞到了的水桶,我倒是想问问,这水桶不是放在厕所的洗手池旁的吗?怎么会跑到楼道的围栏上?” 厕所每天都是由不同班级轮流打扫的,学校的卫生纪律检查人员还会对卫生情况进行检查并打分,每月将各个班级的各项打分情况张贴在操场旁的校园公示栏上。 刚才出操的时候,梁书弗就瞥了一眼,看了下公示栏上张贴和宣传的内容。 对学生和老师来说,班级荣誉十分重要,梁书弗笃定她这么说,就会有人站出来帮她。 果然,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两个女生站了出来。 “我们是今天打扫二楼女厕所的卫生员,今天早上我们打扫完卫生后,将装有脏水的桶放在洗手池旁边,打算中午用来洗拖把。刚才从操场回来的时候我们经过厕所,这个桶还在里面。怎么会出现在栏杆上?江雪,这个桶是你拿出来的吧。” “对啊,我上厕所的时候这个桶还在里面呢,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栏杆上。” “我看到江雪进厕所了。” “哇,该不会是她将桶拿出来,然后故意往下泼水吧。” 江雪听到大家这么说,脸色愈发苍白。 “这位同学,你这样乱扣罪名,会破坏同学之间的团结。” 何丹霞忍不住了,她仰着头高声道:“谁给你乱扣罪名了?明明是你心虚了。我看你是故意往下倒脏水的吧。” “我和她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故意往她身上倒脏水。” 江雪辩解。 “嗯,你和我不认识,但是你和两位卫生员认识,说不定你是故意给她们搞破坏的,想让她们工作失职,甚至是想破坏她们班的班级荣誉。” 梁书弗祸水东引。 她不知道这个叫江雪的和那两个卫生员之间有没有过节,但是能给敌人添堵,并捏造敌人,何乐而不为。 “我没有!”江雪慌了,她尖叫出声,“不就是打翻了一桶水,你凭什么乱说?” 她看向那两个卫生员,“你们别听她胡说,我没有这么想。” 不小心撞翻水桶和故意给人搞破坏,性质完全不一样。 尤其这还涉及班级荣誉,对方班级肯定会恨她,就是她自己的班级,也会因为她挑起了两个班的不和谐而排斥她。 这个梁书弗怎么这么难缠? 两个卫生员却恍然大悟,“江雪,我们班的纪检委员在校门口抓到你仪表不合格,让你写了一份检讨,你是不是因此对我们班坏恨在心?” 哇哦! 梁书弗在心里叫了一声,没想到这个江雪和她们还真有点过节。 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两位同学,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否则怎么会被我发现后第一时间就是想跑,而不是道歉。” 两个卫生员听后,脸色立刻黑了。 “江雪,跟我们去教导主任那走一趟吧。” 江雪想要挣扎,却被两人拉着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这次甚至没有人帮她。 预备铃响起,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梁书弗抬头在楼上的人群中找到了一个人影。 哦,果然是马丽亚啊。 何丹霞挽着她的胳膊,仍在义愤填膺。 “那个江雪也太可恶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要不是你躲得快,那桶水岂不是全都倒你身上了。” 污水的位置正好是梁书弗站着的位置。 “对了,她还没和你道歉呢!” “算了,既然她被带去教导主任那了,我们就交给老师来处理好了。” 梁书弗安抚了下懊恼地直跺脚的何丹霞。 旁边的同学听到后,心中对梁书弗也很是敬佩。 刚刚帮江雪说话的一个女生此刻满脸通红,站出来道歉。 “这位同学,刚刚我误会你了,真是对不起。” 梁书弗微笑道:“没关系,同学你也是一片热心想要帮助人。只不过没想到江雪同学自己做错事后误导你们。”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梁书弗不仅捧了那人,还踩了一觉江雪。 那人听后对她又是感激又是欣赏。 “同学,你的思想品德十分高尚。我是校广播社的播音员姚爱红,我们广播社这个学期要做一期学生细想品德教育活动,我想邀请你来我们广播社谈谈自己的思想学习心得。” 梁书弗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连忙应了下来。 “谢谢姚同学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准备稿子,将自己平日里提升思想认识的方法分享给全校同学,也希望能够在同学老师的鞭策下继续进步。” 姚爱红对梁书弗更加满意了,可惜马上要上课了不能坐下来来详谈,她只能和梁书弗互留了班级后就匆匆回自己教室了。 第一百三十章 我看到你了 看到来人,马丽亚淡淡道:“没事。” “丽亚,暑假作业做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做写?” 那人对,马丽亚的冷淡不以为意,继续搭话。 马丽亚推着自行车的脚步一顿,然后将自行车推给她,“帮我去停车,然后去食堂那里帮我写作业。” 江雪小心的接过自行车,悄悄地摸了把车龙头,满脸的羡慕。 看到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马丽亚心中嗤笑。 不过有江雪在,倒是有人给人打打掩护抄抄作业,省得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师总盯着她。 “丽亚,我停好了。” 江雪停好车后还主动帮马丽亚提起书包。 “丽亚,这书包咱们乡供销社没有,听说你爸上个月去省城出差了,是特意给你从省城带回来的吗?” 江雪的父亲是纺织厂的一个车间工人,自从知道女儿和马副厂长的女儿在一个班级后,对女儿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讨好马副厂长的女儿。 本来不受重视的赔钱货,一下子被委以重任,她父母为了女儿能交好马丽亚,甚至还会给她零花钱,这让江雪知道只要跟着马丽亚,自己才有好日子过。 一开始,江雪只是出于让自己生活更好的目的来接近马丽亚;可两年来,当接近和跟从成了习惯,她甚至会主动来讨马丽亚开心。 尤其马丽亚时不时给她一些牛皮筋,糖果等,虽然那些东西都是马丽亚不喜欢的或者是用腻了的,但对江雪来说却十分珍贵。 再加上去年年底自己父亲在马副厂长的提拔下,终于当上了车间小班长,江雪对马丽亚更是鞍前马后,随叫随到。 她也知道其他同学是怎么说她的,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是说几句闲话而已,她得到的可是真真实实的实惠。 唯一让她烦恼的就是等初三毕业后,马丽亚的成绩应该考不上高中,甚至连小中专也考不上,那她以后怎么办? “丽亚,明年我们就要中考了,要不要我帮你补补课?” 她趴在水泥墩子上使劲抄写着自己的答案,没想到马丽亚一整个暑假竟然只做了不到1/4的作业,看来今天是抄不完了。 正在对着食堂门框上的玻璃整理蝴蝶结的马丽亚停下手,隔着玻璃瞥了眼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一个班级中游有什么资格给我补课?” 江雪的脸一下臊得通红,“我,我…” “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不上高中也能过得比你好。我爸是副厂长,在咱们乡里随便给我安排个工作还不简单?倒是你,考不上就要回家种地,然后嫁给泥腿子,再做一辈子的泥腿子。” 江雪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捏着笔的指关节节节泛白。 随后她扯起一抹勉强的笑,“你说的没错。丽亚,等我毕业后,你可千万要帮帮我,我要求也不高,能进纺织厂当个工人就行了。” 马丽亚得意一笑,“哼,那就看你表现了。” “丽亚,我一定会听话。” 马丽亚眼珠子一转,“那我现在就有件事想让你帮我。” 这边孙长元将梁书弗送到了教室,一路上不停和人打招呼,还一脸自豪的和人介绍。 “这是我妹妹。” “对,亲的。” “今年刚上初一,你们以后多照顾点。” “要是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孙卫兵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梁书弗跟在旁边,心里暖暖的。 等到了教室门口,他还特意叮嘱,“我下午4:45放学,你要是早放学的话就在门口等我一下,到时候一起回家。” “嗯,我知道了。哥,马上上课了,你快回教室去。” 海周中学前年新建的教学楼共两层,初一在和初二的一个班在一楼,初二和全部初三班全在二楼。 “行,那我先走了。” 孙卫兵和他挥手,然后三步并两步就往楼上跑。 梁书弗看着他跑远,才转身回教室,按照贴在桌角上的名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好,我叫何丹霞。” 她一坐下,隔壁的短发女生就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梁书弗。” 女生十分开朗,她弯着眉眼说,“刚刚那个是你哥吗?是我们初三的吧。” 梁书弗和何丹霞两人聊了一会,上课就铃响了。 两节课后,全班一起去排队要去操场升国旗,听校长的开学讲话。 梁书弗与同桌一起出了教室,在教室门口排好队往操场走。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在何丹霞的介绍下,她还认识了班里的其他几个女生。 在经过长廊时,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连转了几次头,都没发现什么,最后一次的时候,看到表哥在后面的队伍里和她招手。 也许是她多疑了。 梁书弗心道。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梁书弗跟在喇叭里的国歌一起歌唱,看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梁书弗心中也涌起一股自豪。 只要全家一起努力,她们家也会和这面红旗一样,自由,恣意。 站在操场上听完校长的勉励致词后,所有班级在激昂的音乐声中按序退场。 “书弗,陪我去下厕所吧。”何丹霞道。 梁书弗点点头,“行。” 每层教学楼的两端分别有一间男厕和女厕。 女厕距离梁书弗她们班隔着三间教室,小课间过去不太方便,从操场回教室则刚好要经过。 梁书弗站在厕所门口,等着何丹霞。 忽然她感到自己头顶的阳光被遮住一片,便下意识的抬头。 只见一个人端着一盆水正从上面倒下来。 梁书弗瞳孔瞬间睁大,同时抬步往前冲出去。 “哗啦!” 一碰黑乎乎的脏水泼在了她刚刚站的地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衣服上也沾上了不少黑点子。 她抬起头,和一个人的双眼对上。 只见那人愣了一下,拔腿就想逃跑。 “别跑!我看到你了!” 梁书弗不顾身上情况,用手指指着二楼的人大喊。 那人听到了梁书弗的喊声后,脸上一阵惊慌,正想转身往厕所里躲,就听楼下的人喊:“你要躲厕所?那我就到厕所门口堵你。” 那人脚步一顿,随即就用手遮着脸想跑回教室,就听下面又喊道:“我会看着你进哪个教室,到时候去你班里找人,你是跑不掉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碰到了也会装作不认识 见妹妹这么乖巧,孙长元十分满意。 他妈就生了他一个,同村的孙志峰经常用自己妹妹来招他,幸好自己姑家有两个妹妹,且有乖又聪明了,比志峰家的妹妹招人稀罕一百倍。 忽然孙长元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马丽亚也是咱们学校初三的。她成天穿得奇奇怪怪,还背着老师和社会上的一些人来往,你可别被她带坏了。” 梁书弗挑眉,她只知道马丽亚不好好学习,全部心思都用在穿衣打扮上,倒是没想到她还和社会青年混一起。 “学校老师不管吗?没有告诉她的家长吗?” “管啊,但管不住。” 孙长元一脸不屑,“之前放学时,每天都有社会青年在学校门口等她,后来被老师警告了继续后,那些人就不来学校了,倒是马丽亚天天骑着脚踏车去修车店和他们会合。 老师喊过几次家长,我也在学校见到过你那个二姑两次,她肯定知道自己女儿在学校的情况,但马丽亚依旧我行我素。老师看家长也不管,人又出了校门,就渐渐不管了。” 梁书弗并不意外梁秀梅对马丽亚的放纵,“估计和马丽亚一起玩的社会青年里,有家里条件不错的人。” 毕竟梁二姑当年也是通过非正常手段才嫁给了马曙光,现在马丽亚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她不仅不以为耻,甚至还是支持的。 梁书弗想的一点都没有错,此刻第八小队的马家村,马丽亚正把一朵大红色的缎面蝴蝶发卡夹在马尾上。 然后再用手指尖沾了一些雅霜,往自己脸上涂抹。 在看到自己脸上一道浅浅的伤痕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丽亚,再不走要迟到了。” 梁秀梅在门外喊。 “别催了。” 马丽亚不耐烦的回了句,然后用手拉下一缕头发,遮住那道浅色伤口。 她看着桌上的稀饭咸菜和煎鸡蛋,嫌弃的撇开眼,“怎么又吃这些。” “早上你爸心情不好,没来得及去买豆浆糍饭糕。” 梁秀梅解释。 “还不都是你家那点破事,不仅害得我爸丢了脸,我的脸也差点被毁容。” 她指着自己脸上的浅白色皮肤,“你瞧瞧看,被那两个小贱人弄成这样!你说要让她们不好过的,结果呢?差点自己被公安抓去关起来。昨天我爸还被他厂里的人在背地里说闲话。” 马丽亚毫不客气数落着自己母亲,越说就越气,最后她将手里的筷子扔在桌上。 “不吃了,你给我一块钱,我自己去买早饭。” 在老梁家充大头的梁秀梅此刻连一句反驳都不敢。 在马家,两个老的排第一,接着就是马曙光,马亮,然后是马丽亚,梁秀梅一点地位都没有。 而作为马家宝贝孙子的马亮很崇拜梁有生,所以梁秀梅自然的站在梁有生那头。 一是顺着儿子的心意,让儿子开心了,她在马家才有说话的权利;二是梁有生有出息后,可以给她在马家赚些脸面。 现在儿子不在家,她只有靠女儿。 于是梁秀梅一边掏钱,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丽亚,你和何家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马丽亚撩了一把自己的马尾,“挺好的。” 梁秀梅道:“何家有个姑姑嫁给了县城的曲主任,何家那孩子是独苗,肯定会被招工到城里去。你要是能和他定下来,以后就能跟着去县城享福了。” “行了,别说了,我自己有分寸。” 马丽亚拿过母亲捏在手里的钱,“反正以后我不会留在这破地方,其它的你别管我。” 说着,就骑着她那两大红色的凤凰自行车出了院子。 她将书包随意丢在车篓子里,心里盘算下课后去哪里玩,忽然看见前面一辆自行车上的人。 梁书弗! 想到梁书弗从今天开始就是海周中学初一的学生,会和自己待在同个校园,还有可能每天都会碰面,马丽亚就一阵厌恶。 有这么一个穷亲戚,真是丢脸。 她撇了撇嘴,加快了速度,打算去警告下梁书弗,让她别在学校里和自己攀关系。 孙长元骑得很快,细胳膊细腿的马丽亚根本追不上,她只能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喂!” 梁书弗听到了叫声,扭头看见后面追赶他们的人。 她撇开脸,让孙长元骑得快一些。 “喂!” 马丽亚加大音量又喊了一次,看车子不仅不慢反而加速起来,气得肺都炸了。 “喂,梁书弗!你聋了吗?” 孙长元听见后,刹住车,对着追上来的马丽亚瞪眼,“你说什么?” 对于梁书弗这个亲戚,马丽亚十分不屑。 不仅家里穷,长得和只瘦猴一样,他在学校里整天打打闹闹,经常被老师追着骂,罚站罚打扫卫生是常事。 总而言之,就是一无是处。 马丽亚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 她抬着下巴,继续问梁书弗,“喂,你刚刚是不是故意装没看见我,害我追得这么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梁书弗连借口都不打算找。 “你!” 马丽亚用手指头指着她,“贱丫头,一点家教都没有。” “你有家教?你爸之前还是人民子弟兵,生个女儿天天穿得和布尔乔亚一样。” 布尔乔亚是俄文翻译来过来的,就是“资产阶级”的意思。 在四五十年代,学校普及过俄文,教他们的老师大都会俄文,所以他们这些学生简单的俄文也都懂一些。 马丽亚听她说自己布尔乔亚,本是不以为意,但梁书弗扯到了父亲,她就有些害怕。 要是惹怒了父亲,他那条带着大铁头牛皮皮带可不是吃素的。 前天晚上她母亲不就刚刚被抽过?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压着心底的恐慌,抬高声音道:“我警告你,等到了学校,别和别人说我和你的关系,你就是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 梁书弗冷笑一声,还以为她要干嘛,结果就这? “你放心,我不会提到你,就是碰见了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她又不是疯了,和招蜂引蝶的马丽亚认亲。 “算你识相。” 见她答应了,马丽亚这才满意的骑车扬长而去。 等马丽亚快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梁书弗这是看不起自己。 “哼!我就知道那个贱丫头一肚子坏水。” “丽亚,你怎么了?” 一个女生走过来,“谁惹你不开心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初中啦 “对了,小弗,你明天去上学,让你哥载你去。” 赵凤云提起明天上初中的事。 “不麻烦我哥了,他现在初三正是学习关键时刻,我自己去学校就行。” 梁书弗婉拒。 “小弗,你可别见外,你哥能就是个皮猴,况且他不载你的话,还不知道中途要跑去哪撒野。” 赵凤云说起儿子,喜忧参半。 最近一段时间儿子却是懂事了不少,不再喊着不上学的话了。 可这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现在也想明白了,之前是自己对老师说的“长远是个聪明孩子”这话着相了。 不读就不读吧,孩子志不在此,等他毕业了就出来找工作。找不到就和他们一起下地,反正乡下的孩子不都这么过来的。 “舅妈,表哥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很有成算,不会胡来。” 梁书弗觉得表哥比那些只会埋头读死书的人更活络,更有想法,而且他想干就干这点,和舅舅很像。 再者舅舅舅妈将表哥教育的很好,表哥虽然性子跳脱,但三观正,总体上来说无伤大雅。 赵凤云也就是随口抱怨,自己孩子品性不坏,之后只要不走歪路就差不了。 她看着梁书弗感慨,“哎哟,我们小弗好像长高了,脸上还长肉了呢,果然已经是上初中的大姑娘啦。” 梁书弗摸摸脸,最近十来天他们在吃的上面,比之前在老梁家好了不知道多少,虽然干得活也不少,可比在老梁家时轻松多了。 以她干活的速度,再加上瑶瑶的帮忙,现在家里的家务小菜一碟,有大把时间去抓泥鳅和钓黄鳝。 再加上最近心情舒爽,睡得香,可不是长个子长肉了。 孙秀芹也满眼欣慰,“之前我还担心呢,总算长身体了。” 小弗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姑娘,和村上八九岁孩子一样瘦小,看得让人心疼。 “小妹,离了那边,你这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 赵凤云真心为小姑子高兴。 这小姑子自己能把日子过得好,他和卫兵才能更和谐。 卫兵就这一个亲妹子,不管怎么样,是他心里甩不掉的一个惦记。要是她过不好,卫兵肯定要费心思为她谋划或出头,两次三次她还可以笑着帮衬,时间久了总不是一回事。 不是她狠心,而是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她也总得为自己的小家,也是为了儿子的将来考虑。 第二天一大早,孙秀芹特意起了个大早,给梁书弗去镇上买回来了油条,再在家里煮了两个白煮蛋。 “小弗,快吃了然后去上学。” 梁书弗撒娇,“妈,我吃不完。” “吃不完也要吃,这可是保佑你以后每次考试都能得一百分的。” 孙秀芹不理女儿的撒娇,十分强势。 “乖,快吃。” 说着她还掏出了一根大葱,“这个揣在书包里一起带去,意味着‘聪明’,还有这个——” 她又拿出几颗黑色的菱角,“这代表‘伶俐’。” 梁书弗都不知道她妈是怎么忽然搞上了这些。 孙秀芹给她解了惑,“苏阿姨她儿子不也是上初中,她就准备了这些。” 好吧,破案了。 梁书瑶咬着妈妈特意买回来的肉馅油饺,大眼睛眨巴眨巴,“妈妈,姐姐没有书包。” 之前梁书弗上学背的是梁有生淘汰下来的军绿色斜挎布包,虽然是被淘汰的,包身洗得泛白,底部和背带也已经磨损,但那个包还是能装东西的。 分家时殷贵男盯着他们,不允许他们带走任何一样额外的东西,那个旧布包自然也留在了老梁家。 “我早就准备好了。” 孙秀芹点了下小女儿的鼻尖,拿出一个碎步拼接的双肩包。 靛蓝色和军绿色裁剪成长条拼接在一起,顶部是一块褐色搭布,上面缝了两条系带,可以盖住拼接布包的口子。 整个背包针脚细密平整,颜色和谐,更不要说两根背带里面塞了棉花用针线压平整,兼顾美观实用,一看就是用了许多心思。 “妈,你什么时候做的?” 梁书弗惊讶的道。 “收稻谷之后,不是有人来做衣服吗?我就收集了这些零碎,刚好可以做一个包。” 孙秀芹一脸“我很厉害吧”的神情。 梁书弗抱了抱她,“妈,谢谢你。我真是太喜欢了!” 第一次被女儿这么抱着,孙秀芹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过了一会才僵硬地拍着女儿后背,“和妈客气什么。好了,快吃早饭,等下长元要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仓库场上。 “姑,我来了。”一道朝气蓬勃的少年音响起。 “是哥哥来了。” 听到声音,瑶瑶先跑了出去。 随后孙长元扛着“咯咯咯”笑着的瑶瑶走了进来。 “长元,吃早饭了吗?” 孙秀芹看着外甥,发现他满头大汗。 “怎么一早就出这么多汗?” 她拿了一块干毛巾递给孙长元,“快擦擦,别被风吹感冒了。” “早上帮妈挑了一些水浇菜。” 孙长元接过毛巾擦了下脑门上的汗。 “妈,我吃好了。” 梁书弗放下手中的筷子,拉着孙长元就往外跑,“哥,我们走,不要迟到了。” 说完两人就和一整阵风样跑得不见人影,孙秀芹看着桌上的半根油条和一个鸡蛋摇头。 路上,孙长元卖力地蹬着脚踏车,语气兴奋的和自己表妹说起这段时间母亲态度的转变。 “小弗,你说的没错,我妈现在对我不再鼻子不是眼睛的,说话语气都低了几分。” “就连我爸,最近也不再脱鞋子撵着我跑了,昨天竟然还夸我了!” “嘿嘿,咱奶那更是对我好,今天出门还塞给我两块钱,让我和你一人一块,说是给我们的开学礼物。” 梁书弗听着表哥一路嘚不嘚的,就知道舅舅一家最近日子过得也不错。 想到昨天晚上舅妈来时候的态度,她再次勉励了表哥一番。 “你继续保持,寒假的时候说不定舅舅舅妈就松口了。” “嗯,等哥发财了罩你们,不让你们再被老妖婆一家欺负。” 孙长元拍着胸脯豪情万千。 “那表哥你要加油啊!” “没问题!等下我把你送到你们班级,到时候大家知道你有一个初三的大哥,就没人敢欺负你。” 梁书弗差点失笑出声,她哥这是又偷看武侠小说了吧。学校里哪来那么多仗势欺人的事情? 不说能考上初中的学生大都是成绩不错的好学生,大家都忙着学习,等着三年后考高中或小中专,根本没空搞那些有的没的;就是偶尔有几个刺头,也会被学校老师按下去。 不过看着表哥一片热忱,她也不打击他。 “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陈二狗 梁勇偷偷看了眼妻子,然后一脸为难道:“大伯娘,其实现在这个生意是我和大舅子一家一起做的。否则光靠我一个人也抓不到那么多量,跑一次县城也不合算。我大舅子那边每天将抓到的东西送过来称重,我卖掉后每斤黄鳝分他一毛八分钱,田鸡和鲫鱼一毛两分钱,泥鳅和田螺一毛钱。你要是觉得这个价格合适的话,也可以将抓到的东西拿过来,我一起带着去卖卖,不过我也不保证能每次都卖光。” 说来也巧,上次接到了国营饭店的单子后,女儿就和他说过这个供货量的问题。 要是他和大舅子一家没有抓到足够的量,可以和村上人收购。 他给大伯娘报的价格是女儿给他分析了什么人力成本,时间成本和人情维护成为后定下的。 他还没将话说满,生怕收太多的货。 梁书弗诧异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她以为父亲会给大婆婆报和舅舅家一样的价,结果他报的是对外收购的价。 看来父亲也不喜欢这个大婆婆嘛。 “呵,看来你们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了。”臧金宝冷下了脸,“既然这样,我也不在这自讨没趣了。” 说着,她甩着袖子就要走。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梁勇和孙秀芹都是软性子,肯定会服软。 “大伯娘,等下。” 听到孙秀芹的声音,臧金宝勾起唇角。 瞧吧,他们果然不敢得罪自己。 哪知孙秀芹倒了一些泥鳅和田螺到桶里,又拿了一些白果递给她。 “这是我们今天新抓的,你带回去吃吧。” 臧金宝冷哼一声,拎过东西扭头就走。 梁书弗朝着自己母亲是竖起大拇指。 大婆婆最爱贪小便宜,所以哪怕嘴里骂骂咧咧还是不会拒绝给她的东西。 至于她会不会出去乱说一通,梁书弗也不担心,因为她本就打算之后要和村里人收购黄鳝鲫鱼等物,到时候价格一报,大家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爸,干得漂亮。” 梁书弗不忘记给自己父亲鼓励。 “爸爸厉害。” 梁书瑶也拍着小手。 “不错。”孙秀芹点头。 梁勇本来还觉得自己刚刚对大伯娘的态度,会不会让妻女看不起他。 没想到会被夸奖,他觉得自己做的果然没错。 再说臧金宝从梁勇家出来后,肚子里窝了一肚子火,走路的时间难免带了点气。 “哎哟。” 黑灯瞎火中,她被人撞了一下。 “怎么走路的!” “臧大娘,是你自己不看路,我还没怪你撞坏了我,你倒先骂人了。” 一道黏糊糊的声音响起。 臧金宝听到声音,就嫌恶地撇撇嘴。 “陈二狗?你这么晚还在外面转悠干嘛?我还要回去干活,不和你烦了。” 说着她就连忙撒丫子跑了。 这就是块恶心的赖皮膏药,谁沾谁倒霉。 陈二狗看着臧金宝跑得飞快,不满地往地上啐了口吐沫。 “算你跑得快。” 想到她手里拿着东西,再看向仓库场上亮着灯的那间破房子,陈二狗眯了眯眼,抬步往那边走去。 臧金宝并没有走远,她跑了几步后就藏到了稻草垛后,等陈二狗走远后才出来。 见到陈二狗往仓库场那边走,她眼神闪了闪,最后若无其事的往家里走。 梁书弗和孙秀芹收拾好了东西,正要去楼上拿了今天在供销社买的东西去小叔婆和叔太太家,就听瑶瑶大喊一声,“谁!” “瑶瑶,怎么了?” 梁书瑶指着外面,“好像有人躲在那。” 孙秀芹走到仓库场的路上一看,发现并没有人,便道:“可能是有人路过,或是黄鼠狼经过。瑶瑶别怕,咱们村前村后都有人,不会有陌生人来。” 梁书弗却被妹妹的话提了个醒,现在家里有很多现金,等她上学后就瑶瑶一个人在家,这安全问题要注意起来。 “妈,我们给楼上的房间装个内插销吧,外面也装一个。” 孙秀芹也想到之后家里还会放一些布料之类的,便也同意了,“明天就上街去买两个插销,再买一把锁。” “买什么?” 赵凤云提着一个桶过来。 “大嫂。”\“舅妈。”\“舅妈~” “哇,舅妈,你抓了这么多啊?好厉害!” 梁书瑶凑过去,看到桶里的黄鳝和田鸡后,惊叹道。 “嗨,这哪是我抓的,是你们舅舅和哥抓的。两个人加起来都过六十岁的人了,还和三岁小孩一样长不大,比赛看谁抓得多。哎哟,弄得身上全是泥巴,脏死了。” 梁书弗一看舅妈满脸是笑的神情,就知道她是在开心。想来最近表哥真的“长进”了不少。 赵凤云掏出一杆秤,勾起塑料桶一起称重,梁书弗拿出专门的记账本,给她记账并将今天的收入切割。 赵凤云看到自己家33.58元的收入后,眼睛更是弯成一道月牙。 按照这速度,黄鳝泥鳅到11月结束前,他们家总共能赚个一百来块钱。 这收入抵得上在地里忙乎半年,虽然这几天她和卫兵两人白天下地,晚上为了抓黄鳝抓田鸡熬到半夜,嘴角都累得长出泡来,可想到这些都能换成钞票,就什么苦都值得了。 这年头,哪个工作不辛苦?那些挑河泥的,一天下来肩膀都磨烂了,也就赚个一块多。 所以说苦和累是常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卖了苦力都赚不到钱。 长元已经十六岁了,再过五六年也要准备娶媳妇了,她和卫兵想把家里的旧房子推了,造一栋二层小楼。 到时候体面大气,不愁找不到好媳妇。 将黄鳝和田鸡分别放进梁书弗特别找出来的深口缸后,孙秀芹舀了一瓢水给嫂子洗手。 “大嫂,妈身体怎么样?” 李木兰干活泼辣,做事雷厉风行,年轻的时候为了拉扯两个子女,落下了咳嗽的病根,一到秋季就要发病。 “有点咳,不过不严重。家里常备了止咳药,正在吃着。” 赵凤云也不是个苛刻的儿媳妇,对婆婆还算不错,那些药也是她买来的。 “今天去县里,我认识了个药商,和他聊了一会后学到了了些皮毛。” 梁书弗那天和张敬军聊天的时候,特意说到了自己母亲和舅妈、外婆的症状。 “舅妈,你嘴上起泡是秋燥上火。妈,你身体还需要继续补补。我外婆那是邪火入肺,刚好那个药商有几个养生的膏方,秋冬正是进补的时候,下次我再去问他买一点。” “好啊。” 赵凤云一听就应了。 她母亲一直吃十全大补膏,还让她跟着一起吃。但那东西主要对老年人有用,她吃太补了,可不吃吧总是嘴巴起泡口干舌燥。 现在小弗能弄到合适的膏方,那是求之不得。 再者只有把身体搞好了才能赚钱,这黄鳝生意还可以做一点时间,花点小钱保障自己不会中途倒下,总比眼睁睁看赚钱的机会溜走要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蹭现成的 梁书弗给妹妹夹了一筷子青菜,让她继续吃饭,自己则竖起耳朵听。 不过不用猜也能知道,大婆婆特地跑打破她看不起的人家,肯定是想让父亲帮她赚钱。 果然,臧金宝开始诉起苦来。 “我年纪也大了,农忙时就赚个七八个公分,你那董英堂妹和利峰堂弟,都还没结婚不顶事,这家庭的重担全压在你大伯身上。你大伯虽然在厂里上班,可就那些死工资,家里这么多张口等着吃饭,实在是紧张。接下来董英和利峰还要结婚,你这个大哥就帮帮弟弟妹妹吧。” 梁书弗在心里冷哼,这可真是会卖惨。 大公公接了太爷爷的班,在社办厂的保卫科上班,年轻时运气好的抓到了去厂里偷东西的毛贼,被提拔为保卫科的科长,现在一个月光菜金就有20块钱,等厂子到年底和大队结算工分后,还能拿到个200来块钱。 大婆婆惯会见风使舵的性子,哪里有利就往哪里钻。前些年凭着大公公保安科长的身份,在小队里随便干干杂活,轻轻松松一天就能得个七八个公分,一年到头也有个小200块。 光他们两口子的收入就有500来块,两个堂姑早就出嫁,没出嫁的小姑梁董英也在小队织布厂上班,梁利峰前年也参加工作了,他们家怎么都和穷不搭边。 一个都是吃公粮的人家,跑过来说他们日子艰难?!那让她们这种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的人家,要怎么过日子。 梁勇知道大伯娘说的话都是水份,之前大伯娘连脚趾头都不会往他家戳一下,还不是嫌弃他们家穷。 现在忽然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肯定是想从他们这里得到好处。 可心里知道,梁勇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应。 幸好女儿刚刚给他支招了。 “大伯娘,我家的日子你也看到了,连个屋子都没有,我能有什么能力帮你们的忙。” 臧金宝拍了一下手,“哎哟,大勇啊,大伯娘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你这话就谦虚了。你看你这卖货的生意能不能带上我们家?” 梁勇诧异,脱口而出:“利峰不上班了?” 臧金宝脸僵了下,讪讪地笑着:“大勇,你这话可不好随便说的。” 梁勇连忙道:“哦,原来是误会啊。我刚刚听了大伯娘的话,还以为是利峰从厂子里出来了,这多可惜啊。” 梁书弗看到臧金宝快挂不住的笑脸,心里暗笑。 自己父亲这句不经脑子的大实话,可是直接踩在了臧金宝的七寸上。 要说这个大婆婆,除了见钱眼开势利眼外,另一大特点就是重男轻女。 虽说这年代的人都有点重男轻女,但是大婆婆尤其。 按理说大公公已经六十来岁了,小儿子梁利峰却才十九岁,比梁有生还要小一岁。 这也是臧金宝讨厌梁家二房的另一个原因。 她明明是长房长媳,大孙子却是老二家的梁勇,婆婆死前还把嫁妆中的银首饰全给了梁勇。 问题倒也不在于臧金宝不能生,而是她之前四胎全是女孩。 她的大女儿和梁丽华是同年生的,现在外孙都要二十出头了。 老二比梁丽华小一岁,因为又是个女儿,所以一出生就被送走了。 老三梁丽英和老四梁董英都比梁勇还小,那时候梁祖根已经升职了,家里条件渐渐好了起来,加上老大可以帮着带孩子,臧金宝才把这两个丫头全留了下来。 连生四个女儿后,臧金宝并没有放弃生儿子,偏方试了一个又一个。到四十岁的时候终于生到了一个儿子,真正的老蚌生珠。 她和梁祖根两人把梁利峰宠上天了,加上家里三个姐姐也都宠着他,在三岁之前梁利峰就没下过地,即使是大家都吃草根的饥荒年代也能喝着米糊糊长大。 那宠爱程度,可比同样是殷贵男两口子的眼珠子的梁有生还夸张。 毕竟这眼珠子还分镶金边的和玻璃做的。 梁利峰有个能赚钱的父亲和会来事的母亲,梁有生却只有一对躲懒的父母。 可能是因为从小不缺吃喝的关系,梁利峰十分好吃懒做。 之前还能说年纪小,现在十九岁的大小伙子,成天在厂子晃悠不干正经活,或者就是用各种借口不去上班。 要不是看在他爸梁祖根的面子上,早就被开除了。 现在整个河口村人都知道梁家宝贝小儿子梁利峰天天闹着不想上班。 也多亏了梁祖根夫妻看着,否则他这好吃懒做的名声就要传遍整个公社了。 臧金宝龇着牙,“那工作可好着呢,利峰当然要端住饭碗了。” “那我怎么带你们一起做?” 梁勇不太明白。 臧金宝后悔了,她就不该贪图梁勇老实好说话,现在连她的意思都听不出来,非得她挑明,倒显得她贪财一样。 可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呵呵,你不是要去卖吗?那就给我捎带一下。” 臧金宝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出来意。 梁勇刚想说“行啊”,却被妻子截住了话头。 “大伯娘,别看梁勇跑一次赚个一两块钱,其实这生意并不好做。你也知道县城人有多精明,泥鳅田螺基本就是搭头,剩下能卖钱的黄鳝也就五六斤左右,我们现在三天左右跑一次县城,每次驼着二三十斤的东西,也只能堪堪赚个辛苦钱。” “秀芹?你说这话是不想帮大伯娘这个忙的意思?” 臧金宝不悦了。 “哪能啊。你是梁勇的大伯娘,也就是我的大伯娘,再说分家的时候也亏了大伯帮忙。” 孙秀芹先把他们的恩惠说出来,免得再被她拿来说事。 臧金宝这才舒展了一些神色,算她识趣。 “你说的对,大勇虽然和老二那边分家了,但还是咱们梁家人,以后遇到什么事,陈队长不方便出面,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会帮着看顾一二。” 这是在警告孙秀芹,他们已经和梁老二撕破脸,以后很多陈家屋里的事,还要仰仗他们大房帮着说话。 梁书弗将碗里面最后一口饭扒掉,然后主动开始收拾碗筷,等下爸还要去照黄鳝,她要早睡明天正式去初中上学。 “大婆婆,我妈的意思是这生意不好做,光去县城一趟卖那些东西就要花不少时间和精力。我爸也是正经上工的,地里的工分也不能丢。您要是抓了黄鳝过来让我爸代卖,那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这价格就要商议一下了。” 臧金宝本就没将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现在一听眉毛都挑起来了。 “梁大丫头,你这是在问我要钱吗?” “不敢,就是要将全部的货卖掉,我爸说不定会赶不回来上工,到时候就会被扣公分。大婆婆这么关心照顾我们家,肯定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好啊,好啊!” 臧金宝连说了几遍,“我算是知道殷贵男为什么一提起你就咬牙切齿了,果然是伶牙俐齿有厚脸皮。” 她看向梁勇,“梁勇,你也是这样想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什么?” “我说让梁建刚开拖拉机送我家有生去学校。” 黄细妹冷笑一声:“殷贵男,你真是好大的脸。拖拉机是小队里的公共财产,可不是我们梁家的。” “我们有生是要上大学的,送一下又怎么样?有生肯坐你家梁建刚开得拖拉机,那是他的福气。” “呵,这样的福气我们可消受不起,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黄细妹说着就将人赶出了大门。 “黄细妹,你少得意。不就是开个破拖拉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殷贵男站在门口大骂。 “对对对,你不稀罕,到时候你们耕地的时候就不要用拖拉机啊!” 最终殷贵男和梁有生只能自己背着三个大包东西步行前往公交车站,殷贵男回来后就哭哭唧唧倒在了床上。 梁书弗从县城回来后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连吃了两碗大米饭。 “妈,今天的米饭真香。” 孙秀芹笑道,“还不是和之前一样。” “不一样,今天的火候特别好,米饭有股特别的香味。” 梁书弗摇头。 “哈哈,我看是我们小弗饿了吧,今天跑了一天辛苦了。” 孙秀芹给她夹了一筷子蓬松的韭菜炒鸡蛋。 “妈妈,你不会怪我吧,买了那么多东西,毕竟我们现在缺钱。” “这个赚钱的点子都是你想出来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那些东西本就该买,倒是我想的没你周到。” 梁勇回来的时候,按照女儿的叮嘱将东西全都放在了篓子里,这样就不打眼了。 “等下吃完饭,等天色黑一点,我们去把东西送一送。” 孙秀芹安排道。 “嗯,妈,今天我和纪师傅说好了,那些布匹先给他过目一下看看怎么裁剪,下次周末你和我一起去一次县城吧。” 农村的厂子没有周末的概念,孙秀芹要去县城就必须要请假。 “行,到时候我请一天假,顺便把吉老师的手帕一起带去。” “妈妈,姐姐,我也想去看望吉奶奶,你们带我去吧。” 乖乖扒饭听大家说话的梁书瑶开口哀求。 梁书弗看看妈妈,孙秀芹笑了,“行,一起去,到时候忙完事我们娘三个在县城好好逛一下。” “耶!太好了!” “对了,爸,妈,还有一件事我想说下。” 梁书弗又想起另一件事。 “什么?” 孙秀芹刚开口,仓库场上就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梁勇,秀芹,你们在家吗?” 梁书弗听到声音,叹了口气,果然来了。 来人正是梁勇的大伯母臧金宝。 她快速的和爸妈说了下,“爸妈,等下你们可别被她绕进去了,她说什么,我们就把家里情况摊出来和她说。” 刚说完这句,臧金宝就已经走进草棚。 “梁勇,你们还在吃晚饭啊?” 她的视线在木板上一扫而过,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正中间的那碗碧绿金黄的韭菜炒鸡蛋,还有酱油蒸毛豆子和炒青菜,每个人碗里的都是白米饭。 瞧瞧那碗炒鸡蛋,肯定放了不少油,还至少打了三个鸡蛋。 昨天中午她还闻到了肉味,这梁勇一家分出来后,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大伯母,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梁勇连忙起身给她端凳子。 臧金宝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然后才道:“不用,我刚在家吃完,然后想着你们刚搬出来,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现在看来小日子还不错。” 之前大家都说梁勇一家是净身出户,可看这样子,也没说的那么惨。 八成是他们一家在卖惨。 啧啧,这心眼子哦,连亲爹娘都算计。 孙秀芹笑着道:“谢谢大伯母特意过来看我们,这次多亏了大伯,我们才能在这仓库安心住下。那天我娘家大哥看到我们分的粮食不够,第二天一早就送了几十斤粮食过来,还给我捡了一篮子鸡蛋,让我补身体。” 说到这,她又道:“你也知道,我才出院身体不大好。这次真是侥幸捡回一条命,我都看到阎王老爷来找我了,真真吓死我了。所以出院后我就想好好补补,可千万不能再病了给家里拖后腿了。” 臧金宝听后,心中那些疑惑淡了些。 李木兰和孙卫兵确实很疼孙秀芹,给些吃的和钱财也说得过去。但她还是觉得孙秀芹不太老实。 她见孙秀芹提起了住院,就想着赶紧把话题绕开。 毕竟亲侄媳妇出这么大的事,他们别说没有去探望,就是连一点心意都没有,出院后更是连个鸡蛋也没拿来。 本来她还心安理得,但这人啊最怕对比。 黄细妹竟然在孙秀芹住院期间给了梁勇粮票和钱,这就让臧金宝在心里犯嘀咕。 就她能的,有钱没处使。 “嗯哼,你家那个婆婆,不是我说她,就是个拎不清的。你们家现在分出来单过也好。” 不咸不淡说了两句后,臧金宝轻轻嗓子,进入正题。 “秀芹,我看你们最近一直在抓黄鳝田鸡,隔三差五一大清早就出门,这是在做什么生意呢?”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木棚灶台旁的几个桶里面,装满了黄鳝泥鳅小鲫鱼之类的泥货。 昨天丽英和她说起的时候,她还没放心上,结果今天一早就见梁勇和梁书弗两个带着桶出门了,梁勇到了下午才回来上工。 一下工又在田里摸来摸去,到快天黑才回去,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臧金宝的问题其实不好回答。 梁勇的这位大伯母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向来看不起穷困的梁传根一家,当然更是看不起没出息的梁勇一家。 逢年过节亲戚家聚一起,她要是做点什么吃食分给的小孩们时,总是漏掉梁书弗两姐妹,却不会忘记给马丽亚和梁魏家的女儿留一份。 “大伯母,你说笑了,哪有什么生意,不过是抓了点土货去淘换一些钱。” 孙秀芹也没有隐瞒,这事也隐瞒不了。 整个河口村上百户人家,他们做点什么总有人看见。 小弗提醒的对,臧金宝就是个有见钱眼开的,对她不能说太细,能糊弄就糊弄。 “你也知道,我们分家时没分到什么,房子都没有只能住仓库。现在我身体也不好,还要养两个孩子,光靠我和梁勇两人的工分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造间屋子。所以就想点办法贴补下家用。” 臧金宝听了后,面上十分赞同,还骂了几句梁传根两口子不做人,接着话题又转到了买卖上。 “梁勇啊,你这生意做的怎么样啊?能赚钱吗?我看你天天要去地里抓一大桶,这是每次都能卖光?” 臧金宝觉得孙秀芹心思多,她就挑了老实的梁勇问话,还特意点了他,他做的事自己都看着呢。 要是放在以前,梁勇被臧金宝这么一问,不说慌张那也是要心虚的。 毕竟他爸梁传根早年被打成过走资派,他现在这么做,会不会被有心人传成走资派的尾巴? 可现在的梁勇,虽然才跟着女儿跑了两次县城,那也是和县城里的采购员,称重员甚至采购主任都打过交道的,这心理素质完全不一样了。 于是他腼腆地笑了笑,“大伯母,抓黄鳝泥鳅就是靠运气,有时候能抓到有时候抓不到,没个定数。咱们乡下的集市也没人稀罕这东西,想吃地里去抓就行,谁会费这个钱买。我隔三差五去县城跑一圈,也就凑个八九个工分。” 臧金宝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一个公分一毛钱,梁勇跑一次县城能赚一个成年男劳力一天的工分! 她这几天看着呢,梁勇一个礼拜要跑两次,那就是能赚两三块钱,一个月岂不是能赚十来块钱! 想到这,臧金宝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梁勇啊,大伯母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避之不及 梁书弗欢快的和纪师傅道别,脚步轻快的走出裁缝店。 她活动了下手腕关节。 嗨,刚刚拿着熨斗时太紧张了,手腕到现在还有些僵硬。 不过熨斗真是好东西,高温蒸汽一喷,衣服就笔挺有型,要是她们家能买一台就好了。 但她现在也只能想想。 熨斗是比缝纫机还要稀罕的家电,就是她们县连供销社都很少有货,估计要去省城才能买到,而且还要用到工业票。 她一没有人脉二没有票,根本买不到。 农家一般会在带手柄的铝饭盒里加满滚水,充当熨斗,用来熨衣服。 用这种方法的话,薄的布料熨个两次就差不多,厚一些的料子需要来回熨个四五次才行。 现在很多人家都是熨衣服的,方便简单好操作,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定型效果不好,基本熨烫的衣服隔天就会失效。 不过只要在售卖时候保证效果就行了。 看来以后她们做完衣服在售卖前,要连夜熨烫衣服了。 这边梁书弗迈着步子往公交车站赶,河口村的梁家,梁有生也准备了一包衣物,一包床被和书籍,要往乡镇公交车站去。 “有生,这几个鸡蛋你带着,晚上学习累了就吃一个。” 殷贵男煮了十几个白煮蛋,放在梁有生的铝饭盒内,给他塞在床被内。 “妈,不用,你自己吃。” 梁有生有点嫌弃,他妈连煮个白煮蛋都能将蛋给煮碎了,烂糊糊谁要吃啊。 梁有生现在无比怀念学校食堂,至少除了钱就能吃到白菜炒肉片,米饭也不会夹生。 殷贵男却以为小儿子是在关心她,感动的眼泪汪汪。 “你吃,妈不馋。” 她咽了下口水,“还是你懂事孝顺,哪像梁勇那一家白眼狼,恨不得将我送去蹲大牢。我这是造了什么虐啊……” 眼见着她又要没完没了,梁有生连忙拦住她,“妈,你不是说二姐会骑自行车来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殷贵男看看天色,“对啊,这个秀梅怎么回事?” 说着又开始抱怨,“那一家周扒皮,竟然连自行车都拿走了,真是不要脸!明明就是我们给的聘礼,一直都是你在骑,我呸!贱人,就那个矮个子骑在上面也不怕摔死!” 梁有生等的不耐烦了,就对殷贵男道:“妈,要不去二姐家问问?再晚公交车都要没了。” “哎,那我就跑一趟。”殷贵男说着就往外走。 在经过仓库的时候,她狠狠啐了一口,“呸!” 等她的有生考上了大学,看他们还怎么嘚瑟! 殷贵男走不快,大约走了小半个钟头后,就累得直喘气。 要是以前梁勇一家没分出去,这种跑腿的事根本都不要她亲自去。 不,要是梁勇一家没分出去,有生上学的事何至于她自己操劳。 孙秀芹早早就把行李都准备好,梁勇驼着行李踩着自行车去隔壁镇,有生只要轻装上阵,坐个公交就去学校了。 想到这,她就不由的悲从中来,蹲在路边“呜呜呜”哭了出来。 “老太太,你怎么了?” 有人停下来问。 殷贵男抬起头,看见一对陌生的青年男女,就哭诉起来。 “我的命好苦啊,我家那个不孝子,听婆娘枕边风,不仅不认我这个老娘,还要对我又打又杀。我的那两个孙女,看到我就对我破口大骂,生怕我死不了似得。呜呜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男青年听了后义愤填膺,“怎么会有这么不孝的子孙!” “老太太,你哪里人?我送你回去。” 他以为殷贵男是被儿子伤了心离家出走的。 “诶,我那不孝子一点责任也没有,眼看着他弟弟正是读高三的关键的时刻,天天在家里闹,害得他弟弟都不能专心复习,现在更是让他弟弟自己走去学校。我要去八小队马家村找我女儿,我女儿是咱们公社社办织布厂的副厂长。” 殷贵男瞥了眼男青年推着的自行车,“小伙子,你把我送去马家村就行了。” 女青年听后,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老太太,你是河口村人?你女婿是马曙光?” 殷贵男点头,“是啊,你认识我女儿女婿?” 她心里洋洋得意,自己女婿这个厂长,整个公社的人都认识吧。 见她承认了,女青年拉了拉自己的同伴,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男青年立刻变了脸色,他尴尬的说,“那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载着同伴和逃一样跑了。 “哎,哎,别跑啊,你不是要载我吗?” 殷贵男看到自行车骑得飞快,最后跺了跺脚,嘴里骂骂咧咧。 “呸,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男男女女坐一辆自行车搂搂抱抱,像什么话,真不要脸!” 逃跑的两人是隔壁乡的一对龙凤胎兄妹,两人刚刚升上高三,今天是来外婆家吃午饭的。 在吃午饭的时候,就听家里舅舅舅妈他们说起河口村梁家的事。 “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了那个老太婆。” 哥哥钟伟国道。 “这个老太太还真会颠倒黑白,要不是我们听说了她家那些事,险些被她骗了。” 妹妹钟凡凡气愤地道,“她差点将大儿子一家逼得家破人亡,现在还有脸说人不好。还有她那个小儿子也不是好东西,对供养他的兄嫂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听说他又复读了,和咱们是同一届的。这种小人,咱们离他远着点。” 钟伟国点头,“嗯,我知道了。” 梁有生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最终这坏名声还是在他亲亲老娘的努力下,传到了学校。 等开学后,他会发现学校里面好多人对他指指点点,自己一直打造的刻苦努力形象一下碎成了渣渣。 这些都是后话。 再说殷贵男好不容易到了二女儿家,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还以为女儿是骑着自行车去河口村了,又匆匆赶回去,结果扑了个空。 梁有生已经想到是怎么回事了,“看来二姐是想和我们撇清关系啊。” 殷贵男不可置信,“怎么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不相信向来和自己同一战壕的二女儿会做出这种事。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梁有生冷笑,“还不是觉得我身上无利可图了,再加上公安和陈阿炳的警告,她就躲起来了。” 殷贵男愣了一下,然后大哭起来。 “这个没良心的,亏得我事事都想着她,当年她生了孩子我还去伺候她坐月子,现在竟然这么对我。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两个都这样。” 她哭了一会儿,最后将问题都推到孙秀芹梁书弗的身上。 “都是那几个贱人带的头,要不是她们,咱们家还是和和乐乐的一家人,哪会和现在一样四分五裂。我要去和李木兰那老贱人拼命,问问她怎么生出这种专门破坏人家家庭的女儿。” 说着,她就要冲出去。 梁有生不耐地将东西扔在地上,“你还嫌不够乱吗?昨天陈阿炳的警告你忘记了?” 现在他还没能力,要是被小队除名,之后他的前途就毁了。 “可是我这口气咽不下去啊。” 殷贵男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只要等我考上大学,不管大姐二姐,还是陈阿炳或村上的其他人,他们都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梁有生眼中全是恨意。 “有生啊,你一定要为我争这一口气啊!” 殷贵男用胳膊抹了把脸,“到时候我要让他们磕头下跪。” “妈,放心,我不会让你等久的。” “有生,妈给你去借小队里的拖拉机送你去公交站。” 殷贵男说着就跑去黄细妹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想请您帮个忙 梁书弗一边吃着馄饨,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人讲话。 心里对高喜德的情况有了了解,看来高喜德这次是真的要翻身了。 不会这也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可能会调离海周乡,在那之前,她要好好和他把关系搞好。 光那三匹布,做成衣服全部卖掉,就能赚不少钱。一个乡镇供销社的残次品,和整个县的残次品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掌握了稀缺资源,就是掌握了金钥匙。 梁书弗见两人吃的差不多了,连忙放下吃了一半的馄饨,“方姐姐,你好。我是海周乡的河口村的小梁,你们刚刚说的事是和我们镇上供销社的高主任有关吗?” 方如玉眨眼,这小姑娘什么意思? 周玲脑子却转的很快,“小妹妹,你认识高主任?” “嗯,”梁书弗点头,“我经常去供销社买东西,就和高主任熟悉了。比如这次我想给家里长辈买一罐麦乳精,再买一些滋补膏;给亲戚家的小朋友买些糕饼。高主任还特意提醒我要来县城的供销社,他说这里种类多。” 这时,老板娘插嘴进来:“周同志,这个小妹妹刚刚还在问我怎么买供销社的东西,她又不太懂,我就托个大,想请你把把关。” 周玲立刻道:“哎哟,刚刚我就看小妹妹有眼缘,觉得十分欢喜。小妹妹还热心的把馄饨让给我们,再加上阿姨开口,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等吃完午饭刚好人少,你跟我们进去随便挑。” “谢谢周姐姐,谢谢方姐姐,谢谢阿姨。” 梁书弗惊喜道。 “不过小事一幢,以后你想买什么,都可以来供销社找我们这两个姐姐。” 周玲痛快地道。 于是一顿馄饨的功夫,梁书弗不仅摸清了高喜德的情况,还“交”到了两个姐,不到十几分钟就买全了她要的各种东西。 “周姐,方姐,今天麻烦你们了。” “客气什么,下次来县城记得来找我们玩啊。” 周玲笑着和她摆手。 梁书弗回了个灿烂的笑容,对着手里满东西的梁勇道,“爸,你先把东西拿回去,我还要去纪师傅那里。” 梁勇想张口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嘴。 自己女儿怎么做到的,竟然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县供销社的售货员对她这么热情。 算了,想不通的话,回去和秀芹说说,她准能知道。 想明白了,梁勇又要载着女儿去纪裁缝那,被女儿拒绝了。 “爸,时间不早了,你还得赶回去呢,我走过去就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 这时候城里治安好,人人都是热情好义,女儿更是比他还熟悉县城,自己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行,那我先回去。” 梁勇心里有点酸酸的,都是自己没用,才让小弗在这年纪就到处奔波,他也得加把劲才行。 梁书弗提着一包鸡蛋糕,溜溜哒哒的往裁缝店走。 “纪师傅,我来啦。” 刚到门口,她就扯着嗓子喊。 屋内缝纫机前车边的纪广福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车歪了线。 在看到进来的人后,他“嗯哼”一声,“来了,等下。” 嘴上淡淡的,但纪广福的动作却快了起来。 梁书弗坐在凳子上,惊奇的发现瘸腿凳竟然不瘸了。 她看向凳子脚,发现其中那条短了一截的腿被套上了个碎布套,布套里面塞了不少零碎布和线头。 梁书弗微微弯起唇角,她重新端正坐姿,乖巧的坐着,假装自己没有发现纪师傅的小心思。 大概十分钟后,纪广福将大衣的领子给做好了,才站起来,跛着脚慢慢走过来。 “上次你上浆的布料都晒干了,今天就学怎么熨烫。” 梁书弗扶着她坐下,“纪师傅,先不着急,你先试试我给你带的膏药。” 说着她就把刚刚从张敬军那买的活血化瘀的膏药拿了出来,“纪师傅,我给您贴上?” 纪广福没想到她还准备了这种东西,慌张的按住了自己的裤脚。 “不用!” 那反应之大,语气之严厉是从没有的。 梁书弗将药膏放在鸡蛋糕旁,不在意笑笑,“那您晚上别忘记贴上,这个药膏可以减缓肌肉关节的不适。” 纪广福想到自己这条腿是断的,语气僵硬地道:“我不要,你拿回去。” “这对我又没有用,现在买都买了又退不了,不用多可惜?” 梁书弗上次就发现纪师傅过一会就会按揉一下自己的膝盖,明显是十分疼痛。 所以刚刚去张记药铺的时候,本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泡脚的草药买一点,没想到张叔叔竟然还卖一些膏药和膏药贴。 可惜她和父亲手里的钱不够,否则她还要给母亲买一些滋补身体的膏药。 纪广福还要推辞,梁书弗已经转移话题了,“纪师傅,等下我还得回去干活,我们早点开始吧。” 她将晾晒好的浆布一块块摊开来,“我们从哪一种开始?” 见状,纪广福只好站起来,开始了今日的教学。 大概一多小时后后,梁书弗总算掌握了多种熨烫方式。 “纪师傅,我还有个请求。” 见纪广福盯着她熨烫的那些布料发呆,梁书弗小心的开口。 “什么事?” 纪广福从思绪中被拉回来,拧着眉头看小丫头。 “纪师傅,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自己想将残次布匹裁剪后,制成衣服的打算说了下。 “这油渍部分有点棘手,我想问问怎么裁剪才能将那些布料最大程度利用起来,又不影响衣服的美观。” 如果完全避开油渍裁剪也不是不可以,但每匹布的利用率就低了,虽不至于亏本,可能赚到的钱就少了。 纪广福听到小姑娘竟然要用残次布匹做生意,一边惊讶于她的大胆敢做,一边又不免有些担忧。 他摸了下自己的腿,“这事你还是算了吧。整匹上沾了油渍,每一尺都有影响,做衣服很麻烦。” 他对那些年的破四旧,割资本主义尾巴记忆犹新,但现在不能提这些,所以就找了个理由想让小丫头知难而退。 “可是我已经把布匹买回家了,真的没有办法吗?” 梁书弗眨巴眨巴眼睛。 “那就退了。” “残次品都是售出不退不换。” 纪广福沉默。 “没事,不就是一点油渍吗?到时候裁的时候是在避不开,就把它们缝到不起眼的位置。要是卖不出去,就按照成本价出了也行。” 梁书弗叹口气,“纪师傅,今天谢谢您了。我先回去啦。” 看小姑娘有点垂头丧气,纪广福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等等!” “纪师傅,还有事吗?” 梁书弗转头。 “你下次来把布带来给我看看,我想想办法,” 他和自己说,他这是看在小姑娘每次都拿来东西的份上,就当是还了她的人情。 “真的?!谢谢纪师傅!” 梁书弗的小脸立刻亮了起来。 纪广福也跟着不由心情好了起来。 “只是看看,我可不保证能帮上什么忙。” “有您把关,我就放心了。” 梁书弗本来也没想到要麻烦纪师傅,今天也是看到了纪师傅裁剪的废料十分少,才临时起意。 没想到纪师傅真的答应了,她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探听消息 梁书弗到供销社旁的馄饨小摊时,摊上坐了三三两两几个人。 小摊是一个大妈担着扁担,一边挑了个煤炉锅子,碗筷和食材,另一边则是小方桌小木凳。 找个角落简单一支就成了个摊子,十分方便。 梁书弗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对着正在下馄饨的大妈道:“阿姨,麻烦下两碗青菜夹肉大馄饨。” “小弗,我不饿,况且早上你给我的杂粮窝窝头还剩一个。” 梁勇连忙道。 一碗馄饨要三毛钱,他舍不得自己吃。 “爸,你等下还要骑一个多小时回去,回去后肯定来不及吃饭要马上去干活,不吃饱怎么行。” 梁书弗不管,掏出母亲给的一块钱,给大妈付了。 “你瞧,剩下的我还够做一次公交车呢。” 梁勇见老板娘已经把馄饨下锅了,便也不说什么,跟着在凳子上坐下。 老板娘看出两人是乡下人,一边下馄饨一边夸,“这位师傅,你这女儿好孝顺,长得又好,你将来肯定有大福气。” 梁勇听着老板的夸奖,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竟然难得和人搭起话来。 “老板娘,你这摊子摆了多久啦?每天都出来吗?” “摆了一年多啦,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赚一些零用贴补家用。” 梁勇“嗯”了两声,说道:“这城里啥都要花钱,不过赚钱门路也多,像咱们乡下,现在只能用土特产换些钱。” 老板娘快速的用抓篱推开馄饨,盖上锅盖,又去旁边的白案上包馄饨。 嘴里回道:“是啊,现在政策好,我们家那楼里有在县政府上班的,说现在县里想要搞经济,所以我们这些小摊才能支得这么顺当。师傅你也是咱们县下面的吧,只要肯干,这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之前女儿和他说国家政策在改变,梁勇其实心里还有点将信将疑。 跑了两次县城,卖掉了不少货后,他心中还一直有点提心吊胆,就怕哪一天被打回原形。 现在听馄饨摊老板娘这么说,他那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梁书弗看大妈很快就包完了一碗馄饨的数量,又起手调了一碗红汤,便夸道: “阿姨,您这手艺真好,包得又快又好,馅料足,汤香四溢,所以我今天来县里办事,就特意转到这来吃一碗您包的馄饨。” 老板娘听到她恭维,忍不住得意起来。 “不是我自夸,吃过我这碗馄饨的人都说好吃。要是放到国营饭店,加了粮票也要卖三毛五,就是供销社的人都要来吃。” “难怪我上次经过时,看到好多供销社的人来吃。诶,今天这是还没到点吗?” 这马屁拍得老板娘眉毛都挑起来了,“也是你赶巧,最近供销社在抓思想教育,每天中午晚个一刻钟放饭,要不你现在来,连位置都坐不到了。” “阿姨,你知道的真多,那你肯定认识很多供销社的人喽。” 梁书弗崇拜道。 “还行吧。” 老板娘唇角高高挑起,“就是和好几个经常来吃的小姑娘比较熟,买东西能稍微方便点。” “哇,真好。” 梁书弗赞叹,“我们乡下供销社买东西可麻烦了,售货员给什么就拿什么,都不能挑。阿姨你和她们熟悉的话,去买东西她们肯定都会给你挑好东西。我等下想去供销社买些东西,要是我有阿姨这本事就好了。” “哎,这有啥难的。等下我给你介绍一下。” 老板娘爽快的说。 “真的吗?谢谢老板娘!” 梁书弗欣喜的道谢。 老板娘说完后本来有点后悔,可现在见人小姑娘真情实意的感激,她心想不就是介绍下吗,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时,供销社门口陆续有人出来,接着两个年轻女孩快步走来,“老板娘,来两碗馄饨,饿死我了。” 老板娘应了一声,刚好将梁书弗父女两人的馄饨捞起来,紧接着帮她们下馄饨。 接着她就对两个女售货员问:“今天又开会了?” 烫着飞机刘海的方脸姑娘叹气:”是啊,已经连续开好几天了,害得我们休息时间都少了。” 另外一个留着两根大麻花辫的姑娘安慰:“不过今天就最后一天了。这次咱们供销社的季度奖都没了,不知道年底的奖金会不会受影响。” “先不管奖金不奖金了,等下咱们还得回去盘库呢。想想就愁死了,那么多货,今天又没得休息了。” 方脸姑娘一脸懊糟,紧接着她对着大妈喊:“阿姨,麻烦下快点,吃完我们还要回去干活。” 大妈听了后手上动作更快了,这时候梁书弗道:“两位姐姐,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点的两碗馄饨刚刚出锅,就先让给你们吧。” 飞机刘海惊道:“真的可以吗?” 梁书弗点点头,“嗯,我们不赶时间。” 麻花辫连忙朝她感谢,“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小妹妹,我姓周,你可以喊我周姐;她姓方,你喊她方姐就行。” 梁书弗乖巧的打了招呼,就不再打扰两人吃饭。 过了一会儿,大妈那边的馄饨又好了,梁书弗去取的时候,大妈压低声音和她道谢。 “我给你和你爸的碗里多了两只馄饨。” “谢谢阿姨。”梁书弗也压低声音。 “客气什么,我还没谢你刚刚把馄饨让给那两个姑娘呢。” 她这摊子,最大的客源就是供销社,只有让里面的人吃得高兴,她这生意才能做的长久。 梁书弗刚刚的举动确实帮到了她,消除了可能发生的抱怨和不满。 梁勇默默端着两碗馄饨,尽职尽责做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这边供销社的两个售货员还在边吃边唠嗑。 方如玉货员嘟囔,“真倒霉,那些事又不是我们做的,好处也不是我们拿的,最后却连累到我们。” 周玲也托腮叹气,“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次影响太大了,县里的商业局都出面了,咱们供销社上面的几个领导都有变动。” “你说那钱宝忠被抓后,那个高主任会不会被调回来?” “应该会吧,不过没有那么快,毕竟上面那些领导的事都还没理顺。” “哎,这个高主任也真可怜,幸好最后真相大白。不会他也算因祸得福,单位肯定会给他提一级,加上商业局那边一个领导好像挺看好他的,说不定哪天就一飞冲天了。” 周玲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这种话别乱说,毕竟大领导还没走呢,要是传出去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知道啦。” 方如玉点头,“我就和你说说,其他那些人面前,我嘴可紧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您收药草吗 张欢表叔家是开草药铺的,就开在虞县老城的古街上。 张记药铺在虞县已有上百年历史,只不过之前因特殊时期关掉了十来年,近两年政策开始放松,才开始重操旧业。 水巷小桥多,人家尽枕河。 阳光出来,小巷青砖石板上的露水悄然蒸发,梁勇载着女儿在其中一户狭窄的两层小楼前停下。 梁书弗抬头,看了下门外挂着的一面褪色的幡布,“爸,我们到了。” 一楼的木门卸了两扇,可以看到里面幽深的厅堂,以及摆在正中的一个木柜台。 “请问有人吗?” 梁书弗抬起脚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里面。 眼前霎时一黑,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让眼睛适应屋内的昏暗。 厅堂右侧一扇门内走出一个圆脸短下巴的中年男人,看着进门的两人皱眉。 “有事?” “请问您是张欢姐的表叔吗?我是张欢姐的朋友,她说您这边可以收药草。” 中年人打量了下两人,“你们是药农?” 这时候有些生产队会种草药,年底分红的时候会给个人发一些草药。 虞县种植草药的生产队他都认识,这两个人没见过。 “不是,我们是海洲乡河口村人,我们那是虞县有名的粮食基地。我叫梁书弗,这是我爸爸梁勇。” 张敬军狐疑,粮食基地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待他提问,梁书弗就主动将背篓里的东西掏出来,然后分门别类摆放着木柜台。 “张叔叔,这是我们乡下采集的蝉蜕,金银花,车前草,益母草,蒲公英,小蓟等,您看看怎么样?” 梁勇看着装在干净纱布里的一捧捧碎草断,小弗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 张敬军的眼皮则是稍微抬了下,然后摆手,“这些我这里不缺。” 梁书弗也知道自己这些东西,入不了内行的眼,不过她还是走了这一趟,因为张欢和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张叔叔,您再看看这个。” 梁书弗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小油纸包,露出里面一张张灰褐色,表面粗糙,布有大小不等的疣状突起的巴掌大薄皮。” “蟾皮?” 张敬军坐直了身体,取过一张细细查看,还凑到鼻尖闻了下后才放下。 “这是我们这的中华大蟾蜍身上的皮?” “是的,这些皮都是将蟾蜍连头及眼睛一起剥下,再将表面的腺体颗粒用针挑破,每一张皮都很完整。” “这些蟾皮不错,你有多少?” “家里有一瓦缸。” 梁书弗回道。 梁勇张嘴,想说家里哪有一缸这东西,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按照他的经验,女儿和人说话时,他乖乖待在一旁就行。 张敬军这下惊讶了,“这么多?” 正常人谁会储存一瓦缸的蟾皮。 “嗯,蟾蜍肉可以清热解毒,亲戚家里有小孩一到夏天就长疮,所以每年夏天老人就去地里逮了蟾蜍给孩子吃肉养皮肤。” 梁勇嘴巴闭上了,女儿说的是小叔家的小宝。 小宝那孩子皮肤不太好,小婶子每年都会抓青蛇和蟾蜍给小宝吃肉。 他倒不知道那些被剥下来的皮竟没有扔,还被晒干了。 “小姑娘,我这一斤蟾皮可以给150块钱,你觉得合适的话,可以把家里的那些拿来卖给我。” 张敬军直接报价。 “张表叔,我家里大概有百来张蟾皮,每一张都是完整的,总共大概有个三两重。您要的话我就全给您,不过您看我这其他东西……” 没两句话,梁书弗已经自来熟的喊上了表叔。 张敬军笑着用手指头遥遥的点点她,“小姑娘,你可真是会做生意。” “行吧,这些我都要了,不过你后你要是还有蟾皮,记得优先给我啊。你是张欢的朋友,价格上我不会亏待了你。” “谢谢表叔!” 梁书弗连忙道谢,她拉了下一旁的梁勇,“表叔,明天我要开学了,到时候送货就由我爸来。” 张敬军早就就偷偷打量过他了,此时忍不住道:“梁兄,有这么一个女儿,你真是好福气啊。” 梁勇“嘿嘿”地笑着,“我也是这么觉得。” 张敬军确认了,这真是个老实人。 他又和梁书弗聊了下,发现她带来的那些草都是自己采摘晾晒的,于是一时兴趣考了她几个关于这些草的功效,梁书弗都对答如流。 张敬军这下起了爱才之心,拉着梁书弗开始聊起各种草药。 双方相谈甚欢,眼见着快到饭点了,张敬军还意犹未尽,他要留两人吃饭,梁勇连连推辞。 “表叔,等下我还要去个地方,下次一定不和您不客气。” 张敬军只好作罢,将两人送出了门。 出了门后,梁勇这才道:“小弗,你说得那一瓦缸蟾衣是你小叔婆家的?” “是啊,每年夏天小叔婆抓了蟾蜍,我就去帮她剥皮,现在已经攒了一缸了。” “那你就这样答应人家了,那家小叔婆那边怎么说?” 梁勇对小婶子有点怵,毕竟是说话能将殷贵男气死的人,平时也不是慈眉善目的脸。 “昨天我去送田鸡的时候和小叔婆说过了,那些蟾衣她放着也是给上门收货的货郎,我就按照货郎的价格加一点全要了。” “啊?那咱还赚了小叔婆的钱?” 梁勇觉得有点不太好,“大家都是亲戚,这…” “爸,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再说舅舅舅妈抓的黄鳝我们也是赚钱的,总不能厚此薄彼。” 梁书弗倒不是真想赚这点差价,而是一开始就要把态度摆正。 “我也不是要做一锤子买卖,有了章法,以后才好继续做下去,否则反倒是伤了亲戚朋友之间的情份。” 梁勇咂摸了下女儿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多呢? 果然听女儿的准没错。 梁书弗继续道:“不过大家毕竟是亲戚,情份不比旁人,这次还多亏了小叔公一家忙前忙后,妈妈才顺利住院,我们也能顺利分家。所以等下我去供销社买点糕饼糖果,到时候给小叔婆家送点。” 她隐下了小叔婆那天看到公安上门没出头的事。 就冲着小叔公前面帮的那些忙,梁书弗也把他们的恩情记在心里。 梁勇点头应是,“应该的,应该的,刚好今天卖货得了有少钱。” 小叔这么照顾他,之前他没能力,现在可算有机会了。 “对了,老太太那边咱们也要去走送下,男老太太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刚好县里供销社补身体的东西多,等下也去挑一些带回去。” 梁勇连连点头,小叔婆是奶奶的好姐妹,这些年虽然走动的少,但每次他有难事,小叔婆总帮他出头。 “对对对。” “爸,那我们先去吃饭吧。然后再去供销社买东西。” “啊?” 梁勇有点不舍得,不过女儿已经跑了一个上午了,肯定饿了。 于是他点点头,“小弗,你想吃什么?” “供销社旁边有一家馄饨铺,我们去那里吃,不用粮票。” “你咋知道的?” “上次我去供销社找丝线的时候,刚好遇到中午放饭,看到那边的员工去吃馄饨。” 梁书弗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她想去听听高喜德的事情,这种辛秘八卦自然是在饭点传播的好佐餐。 第一百二十章 来都来了,就试试吧 梁书弗父女俩进了后厨外的食材间,厨房里面的热气就烟熏缭绕的飘了出来。 采购员韩坤站在一堆食材中,指点江山。 “这个白菜怎么堆在这里?赶紧拿去洗了。土豆呢?怎么就仍在地上?还有面粉,沾湿了谁担得起责任。” 在他的指挥下,一堆人忙得团团转。 梁书弗见自己站在韩坤面前,他就和没看看见她们似的,一点也不恼,而是主动出声打招呼。 “韩师傅,我们送货来了。” 韩坤这才眼皮一抬,开口语气不善道:“这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来?” 梁书弗面色不变,脸上依旧笑盈盈,“是这样的,上次汪经理说让八点半之前送到,韩师傅要是觉得不妥,那我们以后再提早点,您说几点合适?” 韩坤见小丫头拿汪经理堵他话,脸色变得更加不好。 “这汪经理定的时间自然是没有错,但实际早上各地送货过来乱糟糟的,大家都是要提前点,免得耽误了饭店的生意。” “能为国营饭店供货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绝对不敢耽误饭店的生意。以后我们送货提前一小时,七点一刻准时到,那时候各位刚上班,我们也不给大家添乱,韩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梁书弗见他松了口,便也顺竿子爬。 “那下次记好时间,别再和今天一样这么晚。” 韩坤本还想拿捏一下,让她六点半到,但见她自己主动把时间提前了一小时,而且还提了饭店开门时间,便也不再揪着这事。 反正日子还长,自己可以随时拿捏他们。 于是韩坤又在两人带来的货上一番挑挑拣拣,什么黄鳝看上去有点短,田螺的壳上有青苔,泥鳅的胡须耷拉了等等,总之都是鸡蛋里挑骨头。 梁书弗全程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嗯嗯,韩师傅,我们记住了,以后一定按照你的要求改过。” 韩坤还想说点什么,一个厨房小工跑来喊道。 “韩哥,供销总社那边送油盐糖来了。” 他只能歇了话头,“下次送来的货要挑干净了,我们这了没时间清洗。” 韩坤撂下这句话,便匆匆出去。 梁勇提着的一口气这时才放下来。 他刚刚已经做好要和人干架的准备了,但是城里人和他们乡下不一样,只说不动手。 就连说话也不爆粗口,而是弯弯绕绕,话中有话。 等他好不容易转过弯来,又拙嘴笨舌不会辩解。 “小弗,爸以后会努力的。” 他有点丧气。 “爸,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以后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就知道该怎么说话做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梁书弗的性格有点像孙卫兵,这些和人打交道的事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但父亲的性格偏向锯嘴葫芦,能主动迈出这一步已经很勇敢了。 梁书弗给予了他鼓励。 果然,梁勇一听到女儿的鼓励,信心更足了。 “好,我以后多听多学。” 没了韩坤的故意找茬,国营饭店的收货也很快。 毕竟是汪经理亲口关照的,过磅处的人也没有为难他们,称重后就直接结算。 当时汪运达和梁书弗说的是按照医院食堂的价格,梁书弗也同意了。 随后他就把这件事随口和出纳提了一嘴,出纳还以为就是市场价,便没放在心上。 “黄鳝四毛七分一斤?泥鳅和田螺一毛八分元一斤?鲜白果一毛五分钱一斤?” 此刻饭店出纳徐凯却满脸震惊。 “徐叔叔,这价格不对吗?”梁书弗故做迷茫。 徐凯也是个实在人,他对着梁勇道:“梁同志,白果还好说,黄鳝泥鳅之类你们这价格低了点啊。” 梁勇呆了下,“啊?低了吗?我们在乡村集市就是这个价啊。” 他不知道县城的价格比乡里的价格要贵上两成,而女儿为了拿下县医院食堂的生意,特意压下价格给人让利了。 梁书弗补充道:“徐叔叔,我们并不想和农场或供销社争利,这些东西本就出自乡野地头,能被食堂用来做成菜品销售,让咱们城里的工人同志吃了后,更加投入建设社会主义,我们也算是为咱们国家做贡献了。再说这些在我们乡下不是稀罕物,我们抓了能稍微换一些零钱补贴家用已经很满足了。” 梁书弗从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两方面,绕得徐凯晕晕乎乎。 为了防止有心人拿她们卖东西做文章,说她们是盗取集体财产,她特意将自己的行为往支持国家建设来说。 果然,徐凯听了后一脸感动。 他将所有的钱爽快的结算给梁勇,递钱过去的时候还拉着梁勇的手崇敬地说:“梁同志,你们的觉悟十分高,我要向你学习!要是人人都有你们这样的觉悟,何愁不能实现四个现代化!” 短短一个早上,满车的货物换成了梁勇裤兜里热腾腾的七张十元大钞和一些零票。 本来只是给县医院供货他都已经觉得不真实了,这下他们给两家供货,梁勇踩着脚踏车的腿就和棉花一样软。 “小弗,我是在做梦吗?” 梁勇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爸,习惯就好。我们好好干,争取等黄鳝田鸡这些没了还能给这两家供货。” 梁书弗这两天想了很多,既然杨主任能向她采购白果,那冬天自家腌制的咸菜、萝卜干;春天的野菜、春笋和香椿、农家的土鸡蛋等是不是也都可以卖? 梁勇没有想那么远,本来一年做个三四个月的黄鳝生意他都觉得像是在做梦,要是一年到头都能给县里的大食堂和国营饭店供货,那岂不是一年赚五百块不是梦。 “五百?”梁书弗笑了,“只要我们勤快点,八百块都有点赚。” 其实她怕说太多了会吓到自己父亲,以她的想法,要真能和这些大客户全年合作,她们家一个月赚一百块是妥妥的。 这还是不算上舅舅舅妈的份,单单她们家能赚到的。 “八,八百——” 梁勇眼睛发直,“那我们明年夏天就能造房子了。” “嗯,不仅能造房子,还能造宽敞的青砖大瓦房。” 梁书弗听广播里说,今年华国的深市特区成立了全国第一家房地产公司,这意味着华国开始试点商品房销售,以后城市的房子也可以买卖了。 虽然虞县还没有出这样的政策,但是她相信不久以后,虞县一定会跟上时代的步伐。到时候她们可以在县里买房,从距离上切断和梁家的牵扯。 县城的教育机会比乡下多,等他们家在县城有了房子后,瑶瑶就能转到县里上学,考上高中甚至大学的机会更大。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想法,光劝说父母离开养育他们的海周乡,就是一件艰巨的任务,现在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爸,县医院的张欢护士给我介绍了一个人,她表叔是专门做药草生意的,你带我一起去拜访下吧。” 已经早上九点多了,现在赶回村里,今天也拿不到满工分了。 梁书弗让父亲陪她走一趟。 不是不相信张欢,主要别人一看她的年龄,可能她话还没说就被人打发了。有父亲陪着,谈事情也方便些。 梁勇再次震惊,“小弗,你该不会是要卖药草吧。” 这两天他看见女儿在捣鼓一些路边常见的草,什么益母草、车前草、通泉草、灯笼草、金线草之类的。 “嗯,我想试试。” 梁书弗点头。 “那些草都十分常见,咱们乡下路边随手就是一把,人家要收吗?” 梁勇不是很看好。 要是能换钱的话,村里人早就将地皮都薅脱了。 “来都来了,我就去试试。” 张欢既然特意和她说起,应该不会无的放矢,梁书弗打算去试试。 “反正不成功也不损失什么,成功的话咱们家又多了一个进项。” 最终梁勇还是被说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要立起来 钟美玉冲过来就要打人。 这会儿没有别人,她一定要狠狠教训这小瘪三一番。 前几天她那个娘出院时,拿走了吉秋萍那么多好东西,她早就眼红了。 肯定是这小瘪三在吉秋萍面前说了什么,那个老贱人才抠搜的要死,明明自己有一堆不吃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分点给她。 梁书弗才不怕钟美玉动手,她和这里的护士们关系都不错,只要大喊一声“救命”,就会有人进来帮忙。 在她刚要动之前,忽然一个人冲了进来,将马上要扇到她脸上的巴掌挡住了。 “啪嗒”响亮一声,钟美玉的巴掌打在了那人的手背上。 “你没事吧。”那人却第一时间问她。 梁书弗愣愣地看着来人,嘴巴迟缓了一下才跟上脑子,“谢谢。” 钟美玉扭头,刚想骂人,“那个小兔崽子——” 然后又看到了上次瞪她的那个少年。 她可打听清楚了,这个少年的家世不简单,不是她能招惹的。 可要让她放过小瘪三又不甘心,只能弱弱地争辩,“是她先胡说八道诬赖我偷苹果,我才——” “钟美玉,小弗可没有污蔑你。” 苏兰扶着吉秋萍从门外进来,两人都是脸罩寒霜。 “吉老师,你是什么意思?” 钟美玉叫起来,“我什么时候偷你苹果了?虽然你家条件是比我家好,但也不随意诬赖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工人。” 吉秋萍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小人,另外一种就是毫无人性的恶棍。 钟美玉就属于小人。不是因为她偷窃了水果,而是偷窃后不仅不承认,还要倒打一耙,搞什么阶级对立。 她的姐姐姐夫,就是因为被小人揪着莫须有的阶级问题而吃了许多苦,她在乡下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被打下来改造的人。 他们本该有着灿烂的前途,为国做出更多的功效,却被那些小人侮辱,有些甚至却死在了黎明前。 “要是不是你偷的,你怎么知道吉老师的苹果少了?我们刚刚只说了水果,可没说哪种水果。” 梁书弗道。 “这,这——”钟美玉傻眼,她强辩,“这最常见的不就是苹果。” “是吗?” 宋征扭头指着姨婆床边的桌子,“上面只有香蕉和橘子,可没有苹果。” 钟美玉一顿尴尬,结结巴巴还要反驳,“可能那天有……” 这话简直不打自招,要是她不盯着人家,怎么知道人家的苹果少了。 见自己的话圆不过去,又怕被追究,钟美玉连忙躲出去了。 待人一出去,吉秋萍就上前来拉着梁书弗的手,“小弗,今天怎么过来了?你妈身体还好吗?” “我妈身体好多了,已经去上班了。今天我刚好过来送货,就来看下您。” “一大早送货,累不累呀?” 吉秋萍知道他们抓了泥鳅黄鳝之类卖给医院食堂,不仅没有看他们,反而觉得他们很有想法。 “不累,现在虽然忙,但是有奔头,我们全家都很开心。” 梁书弗笑得灿烂。 吉秋萍大概知道她家情况,她并没有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去同情她,只是点着头道:“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要注意劳逸结合。” “嗯,我们会注意的,吉奶奶你也要多保重身体。” 苏兰在一旁,也和梁书弗说了几句,“小弗,你昨天报名了吗?接下来是不是要上初中了?” “是的,苏阿姨。” “我家宋征和你同届,以后你们可以互相同通信,交流下学习心得。” 苏兰看了下自己儿子,示意他说话。 宋征没想到自己母亲会忽然提起这茬,之前父亲让他和表姨家的女儿多交流,帮她提升下成绩,母亲可是用初中学习任务重的借口帮他回绝了。 怎么现在让他和这个丫头通信了? 梁书弗见宋征脸色都气地涨红了,她生怕他们母子吵起来,让苏阿姨难做人,连忙委婉拒绝。 “我们乡下中学和县城中学的进度可能不一样,我就不——” 哪知宋征变扭地打断她,“以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给我写信。” 说完还将家里的具体地址抄了一张撕下来给她。 “不过弱智的问题我可不回复。” 梁书弗呆呆的看着被硬塞到她手心的纸片,很想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算了,估计他也是为了应付自己母亲,倒也是个贴心的儿子。 宋征见她呆呆的,有点不满。 刚刚也是,人家都打上她脸了,连跑都不会跑。 真是太笨了。 “你好好学,不要连高中都考不上。” 免得白费了他的心血。 宋征已经脑补了一出自己呕心沥血给梁书弗整理重点,而她考试不及格的场景。 梁书弗:???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算了,混过去再说。 于是她含含糊糊的随意点了头,转换话题。 “吉奶奶,我妈说您那块帕子再过两天就可以补好了,到时候给您送来。” “好,我最近都在家休息,你们随便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梁书弗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 “对了,这是我舅妈刚刚摘的一些槐豆,煮粥或凉拌都好吃。” 梁书弗将一个用荷叶包的新鲜绿槐豆从背篓里拿出来。 “哎呀,这槐豆煮熟后,加点蒜末、香油和醋,特别好吃。谢谢小弗,我和你吉奶奶都特别爱吃这东西。” 苏兰惊喜道。 其实作为局长夫人,她啥吃不到,珍贵的是梁书弗这份心意。 “那可真是太好了,下次我再给你们摘点过来。” 三个老中小女人热热闹闹的道别,吉秋萍又给梁书弗塞了不少的吃食,里面有饼干和糖果,都是轻便好携带有稀罕的东西。 宋征跟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 梁书弗不看他,也不管他心里怎么看自己,这些都是长辈的热情,自己非要推辞反而让她们不开心。 梁勇吃完了窝窝头后,就在院子里伸脖子等人,看到远远走来的梁书弗,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网兜,他连忙上前。 “小弗,这是哪来的?” “吉奶奶和苏阿姨特别喜欢槐豆,非要给我塞着这些。” 梁勇看到里面是一些饼干和花花绿绿的糖果,就知道价格不便宜。 他也是厚道人,“那些都不值钱,她们也太客气了。” “吉奶奶和苏阿姨都不是计较的人,她们都是把我们当小辈来对待,咱们也不用太刻意划那么清楚。” 梁书弗倒也不是安慰自己父亲,而是真心把吉奶奶当成了自家长辈。 不用特意讨好,不用特意还礼,自然相处着来。 “爸,咱们得赶紧去国营饭店送货了。” 已经早上七点五十了,从这里到县国营饭店踩自行车要二十分钟。 梁勇已经把剩下的货重新分配,全部放在后座一侧,然后载着女儿坐在另一侧,把脚踏车蹬得都要冒火星子了,只用里十六分钟就到了国营饭店后门。 “小弗和梁师傅来了。” 国营饭店的洗菜大妈正在把削土豆皮,看到两人就热情招呼了一声。 “徐大妈,早啊。” 梁书弗也笑着应了。 徐大妈在她经过的时候,还压低声音努了努嘴,“等下小心点,里面那个正等着呢。” 梁书弗马上明白了,笑着低声和她道谢。 “小弗?” 梁勇听到了两人的话,有点不安。 “没事,等下我们就照常交货就行,咱这是汪经理亲口定下的,别人有意见让他们去找汪经理。” 梁勇听后点点头。 小弗说的没错,等下要是有人为难他们,他得顶住,不能让小弗被欺负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胆子越来越大的孙秀芹 第二天清早,梁书弗起了大早。 昨晚父母和瑶瑶对着三匹布看了又看,都舍不得睡了。 今天早上起来,母亲还一个劲的可惜手里钱不够,不然把供销社那匹的确良也一起拿下。 “小弗,你说我们要不要借点钱,把那匹布也买了?反正也放不坏,等到明年春天肯定能卖出去。” 梁书弗可惊讶了,她盯着母亲猛瞧,“妈,你没事吧?” 自己母亲不是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忽然这么大胆? 孙秀芹轻轻敲了她的小脑门一下,“怎么?不行吗?” “没有,我只是想说虽然我觉得这事可行,但做生意有风险。这个的确良是有花纹的,万一明年不流行这种花色的话,岂不是麻烦?” “可的确良是稀罕货,哪怕花色不流行了,我们稍微降价一些,也能赚钱。” 孙秀芹如实想。 “妈妈你说的没有错,的确良确实受欢迎。正因为如此,我们何不等明年再看看,用同样的成本赚更多的钱。” 梁书弗道:“高主任你也见过了,我帮了他一个忙,他答应我以后只要供销社有残次品,我们都能买到。” 孙秀芹没想到女儿和高主任关系竟然这么好,“你帮了他什么忙?” “就是有次他摔了个大跟头,差点晕死过去,是我帮着喊了人,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梁书弗觉得自己不算撒谎,她确实是救了高喜德。 孙秀芹放心了,她接着道:“小弗,昨天下午我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也和一些同事聊了一下。她们都说现在买衣服的钱是拿得出,就是苦于没有布票。所以只要咱们定的价格合适,这衣服做出来不愁卖。” 大家虽然都节俭,可一年到头总有需要穿的好一点的时候,比如走亲戚,比如相看对象时,结婚或吃席等场合。 可现在物资紧缺,什么都要票证,想买一件新衣服不容易。 “小弗,妈妈有信心,绝对能赚一笔。” 孙秀芹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看到母亲整个人散发着活力,梁书弗也不由开心起来。 母亲才三十多岁,正是最好的年华,不应该成天被困在那些腌臜破事中。 她吐出漱口水,此刻灶上隔夜饭烧的稀饭已经好了,梁勇刚好走出来。 “爸,今天货多,我带着白果坐公交车和你在县城会和。” 这几天她和妹妹,还有妈妈一起搓了几十斤的白果肉,加上黄鳝田螺田鸡,有个一百四十多斤。 渔业小队的船也是大队里的财物,她偶尔搭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但每次都带着货去搭就容易惹人嫌话。 索性现在自行车拿回来了,梁勇又是个肯卖力气的,二八杠大车载个两百来斤的东西不是问题,不过梁书弗心疼父亲,不让他载自己。 梁勇拗不过她,吃完早饭,两人就一起出发去县城了。 “妈,我和吉奶奶说一下交货时间,送完货还要和纪师傅学一下熨烫,下午晚一些回来。” 孙秀芹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女儿主意正,孙秀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安全问题,她塞给女儿一块钱,“午饭别忘记吃,还有回来的时候坐公交,别走回来。” 梁书弗也不推辞,收下钱和母亲挥手,“知道了。瑶瑶,今天上午爸爸妈妈和姐姐都不在家,你自己在家看一会儿书,然后去小叔公家玩。” 梁书弗将自己上学的书整理了出来,让妹妹先学起来。 “嗯,我看完书就去找书红姐姐玩。” 她才不要和梁书平那个娇气小胖子玩。 按照路线,梁书弗和父亲先到县医院食堂。 她一看见吕翠翠就亲热的喊:“吕姐,我又来了。” “哎哟,是小弗啊,两天不见可想死我了。” 吕翠翠夸张的说。 随着梁书弗稳定供货,才一周多时间吕翠翠就拿到了十几块“抽成”,所以看到梁书弗她是哪哪都满意。 能不满意吗?这是给她送钱的送财童子! 还是个嘴甜会办事的送财童子,隔三差五给她一些乡下特产。 比如今天梁书弗特意薅了一些韭菜送她。 “吕姐,这是早上刚割的韭菜,正是嫩的时候,你回去和香干炒一下,或者和鸡蛋炒,都特别下饭。” 吕翠翠收下了那把还带着晶莹露珠的韭菜,“行,姐就不和你客气了。” 她转头和梁勇笑着夸,“梁大哥,你这女儿真是太招人稀罕了,你都是怎么养的啊。” 梁书弗喊她吕姐,她直接喊梁勇大哥,这辈分乱套了。 梁勇确实年长吕翠翠两岁,吕翠翠总不能称呼他为叔,她愿意喊梁勇一声“哥”,还是看在梁书弗面子上。 “呵呵。” 果然,梁勇只会傻笑,提着东西去过磅。 吕翠翠也不在意,拉着梁书弗想聊天。 “吕姐,我这白果得给杨主任去过目一下。” “对,瞧我看见你就太开心了,忘了这茬,杨主任在办公室,我去喊他。” 杨志安出来看了下白果的品质,十分满意。 “就按照上次说好的价格,这些我们都收了。” 不到半小时,这里的货就送完了,结算处又给他们结算了32.45元泥货和11.84元的白果。 “吕姐,等我周末放假再来看你啊。” 梁书弗和她挥手。 吕翠翠依依不舍,“好,姐等你啊。” 出了食堂,梁书弗掏出两个粗粮窝窝头,“爸,饿了吧,你在这里吃点干粮垫,我去和吉奶奶说一声。” “小弗,这是?” “刚刚吕姐给的,说前两天买剩下来的,今天就给她们当福利了。” 梁勇感慨,在食堂工作就是好,还有这样的福利。 “爸不饿,你吃。” “爸,等下你还要载着我和货去国营饭店,要是饿着肚子就踩不快自行车,那会耽误送货时间。” 梁勇一听有道理,就拿了一个窝窝头啃起来,蹲在自行车旁看着车子和货。 梁书弗去了住院楼,今天张欢轮休,她让和张欢要好的护士姐姐给她捎带了一些蒜头后就去看吉奶奶。 进病房的时候,吉奶奶的病床上没人,梁书弗记得吉奶奶说今天下午出院,就坐在凳子上等人。 住在她母亲之前病床的一个大妈见状,笑着问:“小姑娘,你是吉老师的亲戚?她去楼下散步了,等下就回来了。” 梁书弗刚要开口,靠门口病床的家属钟美玉就嘲讽道:“大妹子,你别被她骗了,这就是个打秋风的乡下人。她妈之前就睡你这张病床,她们母女三人天天跟在吉老师屁股后面拍马屁。吉老师也是糊涂,被她们一家骗走了不少好处。我看她今天又是来骗吃骗喝的。这乡下人就是不要脸,不像我们城里人有分寸。” 刚想和梁书弗搭话的大妈,听了钟美玉这话后,看向梁书弗的脸色立刻变得微妙起来,一副不想沾染上她的模样。 梁书弗被气笑了,不过她不怨那个和她搭话的大妈,毕竟谁也不想和人品不好的人多牵扯。 但是钟美玉实在过份,黄口白牙张口即来。她不仅抹黑自己一家,还明里暗里说吉老师糊涂。 “这位老婆婆,我没记错的话,有天半夜你借着起夜的当口,偷了吉奶奶的水果吧。后来白天又厚脸皮问吉奶奶讨要麦乳精和饼干,原来你们城里人的有分寸是这样的啊,那我这个乡下人确实学不来。” 钟美玉听到她说自己偷东西,立刻和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 “小瘪三,你说谁偷东西了?你少在这污蔑人,我要是真拿了,那为什么吉老师不说出来。” “吉奶奶只是不想为了几个水果闹得住院也心情不好,才没有追究。但你有没有拿自己心里有数。” 梁书弗淡淡瞥了她一眼。 “你放屁!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低价布匹 高喜德惊了,他以为梁书弗是买回去自己用。 难道她是想从中获利? 想到这,他的脸一下严肃起来。 “小梁同志,这些布不能二次转卖。” 因为是以员工价购买的残次品,要是再次流入市场,这就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到时候肯定会追责。 “这是自然。” 梁书弗点头道。 “那你买这么多干嘛?” 先不说梁书弗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就说每匹布要50尺,即使抠掉那些被污渍弄脏的部分,一匹布可以做八件左右的衣服。 她还一下子买三匹,这是要做多少件衣服?穿多久啊? “高主任,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我们家最近出了点状况,现在没地方住,只能住在小队里的仓库里。我妈会点缝纫手艺,我就想把这些残次布买回去,加工成衣服,赚钱后赶紧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供销社里出来的残次布料不可以直接在市面上流转售卖,但加工后完全没问题。 高喜德听得嘴巴张得老大。 “这事你爸妈同意?” “嗯,买布的钱都是我妈去亲戚家借的。” 梁书弗隐瞒了买布钱是自己做生意赚来的事。 “小梁同志,你听我一句劝,这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高喜德觉得梁家父母心也太大了,怎么就作出了这么大的决定。 “这衣服虽然就几个款式,可是里面大有讲究,要是做的不好,可没人要买。” 他知道乡下的大婶大妈们大都会一些针线,可会针线和能裁剪制衣之间有着很大差距。 乡下人对穿的不讲就,只要一件衣服有四个洞,能遮住身体就成了,可对外售卖的衣服不仅要考究每一片布身的纹理走向,领口的大小,衣袖的宽窄长短,甚至连纽扣眼都有讲究。 换了别人要包圆这些残次布,他只会高兴,可小梁同志毕竟帮了他大忙,他还是要提醒下。 “高主任,您放心,我妈手艺真的不错。” 眼见着劝不住,高喜德只能叹了口气。 “高主任,您看我一下买了三匹布,能不能再打个折扣啊?” 其实梁书弗连那匹的确良也想要,但眼见着天气转凉,的确良衣服做出来销路不见得好。 再加上的确良又是三种布中最贵的,一匹布买下来要一百来块钱。她犯不着把那么多钱压在不能马上变现的货上。 对她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用有限的钱生出更多的钱。 积攒了第一桶金后,接下来再钱生钱就容易多了。 供销社内这两匹平棉布是粗布,布身粗糙又厚实,布面棉结杂质较多,坚牢耐用。又恰好是时下流行的军绿色和土黄色,用来做现在男女老少都爱穿的军装样式的秋季上衣和裤子再合适不过。 另一匹混着羊毛的哔叽布,面料教厚,手感硬挺,表面有细致的斜纹,远远看去黑色布身泛着一层高级光泽,看上去就十分高档。 这布料用来做男士和女士结婚时穿的西装套装、或是做成给坐办公人穿的夹克衫外套最合适不过。 按照一个成年男人上衣用料大约在5到6尺,成年女性的上衣用料为4到5尺来算,一件平棉布上衣的成本大约在2块钱左右,采用哔叽布的成本为3块5毛钱左右,再加上一些针头线脑、扣子等辅料,以及做一件衣服的人工成本,每件平棉布上衣的成本大概6块钱,哔叽上衣大概在8块钱。 梁书弗考察过虞县国营裁缝店的物价,在那里,一件外套棉布上衣动辄20来块,毛呢料子更是要卖到4-50块。 就是这家小供销社,挂在墙上的那些松松垮垮没什么型的衬衫也要卖到10块钱。 她也不贪心,将平棉布军装按照每件15块的售价,那么一匹棉布加工后就能赚70块钱左右;哔叽做的外套卖20块一件,一匹布能赚小100块。 只要拿下这三匹布,将它们做成时下畅销的款,他们家能赚240元左右。 高喜德给了一个最低价,“三匹布全要的话,我就给你八折,再低已经超出我权限了。但是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谢谢高主任,那我回去和我妈说,准备好了钱就来取货。三匹布一共56块钱对吧。” “行,那你尽快。否则这些残次品过两天要统一收上去了。” 高喜德提醒,“到时候被上面的人一瓜分,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肯定是愿意在上收前处理掉的,这样年底考核的时候虽然也要记损耗,但是比上收进仓库的损耗要好一些。 每家店进入仓库的损耗达到一定数量,在年末打分中就会扣分。 “好,我一定尽快。” 送了两次货后,现在他们家手头还刚好有个50块钱,加上之前从殷贵男那拿到,凑个56块不成问题。 “高主任,那针线和纽扣到时候您也给我挑挑呗。” 梁书弗想要做出让人眼睛一亮的衣服,就是线的颜色和纽扣大小这种细节也要注意。 “行,到时候你随便挑。” 谈完了事情的梁书弗喜滋滋的回家,先是找了母亲赶紧去供销社把三匹布买回家,然后 把银杏摘了抓好泥鳅黄鳝。 她准备明天再带着父亲去县城交一次货,同时还要去张欢说的那个表叔家走一遭,看看他能不能收购一些乡下的药草。 “小弗,这些都是咱们的啦。” 孙秀芹抚摸着柔软的布匹,有点不敢相信。 女儿回家让她把钱揣着,然后拿着一条旧床单,到了供销社直奔后面。 那个高主任还帮她们用旧床单把三匹布给包好,放进她们的篓子里掩人耳目。 “是啊,妈,你看——” 梁书弗拉开其中一匹军绿色的棉布,“做成军装好不好看?是不是肯定能卖掉?” 孙秀芹摸着那鲜亮的绿色,点头,“好看,我先给你和瑶瑶一人做一件。” 这时候哪个小孩有意见军绿色的军装,绝对是孩子中的焦点。 “不用,我有衣服穿。等我们把这些布做成衣服全卖了,赚了钱去买一些新棉花回来,到时候把家里的老棉袄拆了,重新填上新的,这个冬天就不冷了。” 她们全家的棉袄已经干硬成块了,冬天穿一点都不保暖。 这个仓库的保暖性不比梁家的平房,这个冬天想要不挨冻,棉袄棉被绝对不能少。 “好,到时候我们去供销社买上三十斤新棉花,做两床厚被子,再每人一件新棉袄。” 想到那个场景,孙秀芹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我今天就裁一件样品出来。” “妈,不着急,等我明天县城回来再说。”梁书弗阻止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全要了 梁传根使劲扒饭,准备吃完赶紧去上工,被女儿喊住了。 “爸,有件事要和你说下。” 梁书弗和孙秀芹两人对视了一眼,把上午殷贵男带着公安来河口村,诬陷孙秀芹向她投毒的事说了一遍。 梁勇听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为了让她以后不敢再乱来,我就和她说,以后要是她再做坏事我就去公安举报她,让她吃牢饭去。” “小弗,你做的对。” 他亲娘显然已经恨上他们一家了,甚至还去公安报假警,梁勇心中五味杂陈。 “以后你们姐妹和妈妈那边远着点,咱们只要尽到责任,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听到父亲的话,梁书弗眼睛亮了。 “爸!你这是想通了?” 梁勇苦笑一下,“之前是我糊涂,以后爸会以你们为重。” 他也不要会说话,以后打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爸,我相信你!” 梁书弗不吝啬地给自己父亲鼓励和信任。 “爸爸,瑶瑶也相信你。” 梁书瑶吞下嘴巴里的面疙瘩,连忙跟着表态。 孙秀芹则用勺子挖了一大勺炒田鸡,“快点吃,吃完去上工。” “诶。” 梁勇脸上再次浮现憨憨的笑容,“对了,我还和大队说好了,过两个月砍竹子去拖两根回来,到时候把楼梯把手修理一下,多的竹子还能编成竹编制品,去乡里的集换钱。” 之前干活都是给别人干,现在干活都是为自己,当然更有动力。 “吉老师的那方手帕还有三四天,我也能绣好了,等绣完后我就可以出去接一些手工活。” 孙秀芹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妈,你还是要把身体养好,其实我有一个主意。等你养好身体后,就有得忙了。” “哦?什么主意?” 孙秀芹问。 “这次我去县里的国营裁缝店和县供销社,看到了不少咱们乡里没有的服装款式,我把款式画了下来,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梁书弗掏出一叠草纸,递给她。 孙秀芹翻了几下,上面是许多现在正流行的款式的服装图案,她抬头震惊地看着女儿。 “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前几天不是找绣线吗?我跑了不少店,我看了款式后就自己画了下来。” 这时候的人已经吃饱了肚子,开始追求服装打扮。县里的许多单身工人,是消费主力。 他们舍得用一个月的工资买一条新裤子或新衬衫,还有一些家庭条件不错的,更是舍得用几个月工资买一一件进口面料的大衣或一双皮鞋。 而在农村,这种情况也初见端倪。 比如马丽亚母女,就一直以自己买到了县城供销社的衣服而到处炫耀。 孙秀芹珍惜地翻着草纸,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抚平。 “小弗,先不说这些衣服的版型我不一定能打出来,就是布料也是个问题。最后,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又卖给谁呢?难道去集市上吆喝?” 孙秀芹提出问题。 “妈,版型和原料这些我有办法,只有销路,更是不愁。” 梁书弗狡黠笑。 “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我在跟县里一个国营裁缝店的老师傅学手艺,至于布料,我认识了咱们乡的供销社副主任,可以走走他的路子。” “啊?” 梁勇和孙秀芹傻眼。 他们女儿在说什么。是他们听到的那样? 她什么时候认识供销社副主任了,还和老师傅学手艺? 不待两人回神,梁书弗又道: “ 去年中央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允许和鼓励个体经济的发展。现在县城的国营饭店隔壁,每天都聚集了不少人去摆摊,那就在县政府附近,这说明什么?说明摆摊这事是不犯法的,甚至咱们县里还鼓励呢。” 孙秀芹瞪大眼,“真的?” 梁书弗重重点头,“妈,我们可以先做个几件出来,到时候咱们去县里的集去摆摊试试。” “县里?不是乡里?” “对,反正现在我们要往县里送货,而且县里人在服装上更舍得花钱。” 孙秀芹心动了,她问梁勇,“你觉得要不试试?” 梁勇现在对大女儿有种盲目信任,“小弗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孙秀芹其实只是需要别人的肯定,现在听梁勇这么一说,就下定决心,“那就试试!” 大不了就亏一些布钱。这年头布料不好买,卖不出去她就拆掉改了给两个女儿做新衣服。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算亏。 事情定下来后,梁书弗又风风火火去镇上找下高喜德。 这次倒是很巧,她道到的时候高喜德刚好在。 “小梁同志。” “高主任,你好。” 梁书弗看了下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免好奇,“昨天看到黄梅被开除了,现在供销社只有你一个员工?” “新员工还要过两天才能上岗。” 高喜德将梁书弗邀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小梁同志,我还没有谢谢你。” 他给梁书弗倒了一杯麦乳精,还给她抓了几颗糖。 梁书弗看了下没有动。 “放心,这些都是我买的。” 高喜德见她这么谨慎,笑了。 不过为此他对梁书弗更有好感了。 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孩子三观正。 梁书弗这才不客气的端起麦乳精喝了口,“高主任,其实我今天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 高喜德并不意外,“嗯。我答应的事,只要我能办到,绝对不推辞。” “高主任,昨天我听到那两名县里的干事说,黄梅毁坏了几匹布,不知道还在不在?我能看看吗?” “你想买那些布?” 高喜德一下看出了她的意图。 “我得先看看再决定。怎么样,高主任,这件事不会让你为难吧。” 他沉吟了一下,“你想买可以,但是我最多只能按照员工价给你,不能再低了。” 那几匹布已经计入了损失物品中,会向黄梅追责赔偿,所以他是有权当作残次品处理。 “嗯,高主任,我不会让你做犯错误的事。” 梁书弗点头。 “那你稍等,我去取来。” 高喜德站起来,没多久就抱着四匹布进来了。 他将布摊开在一旁的条凳上,惋惜地摸了摸,“你看吧,这些都是好料子,要不是上面沾染了油渍,否则根本不愁卖。” 梁书弗走过去一看,被弄脏的分别是两匹平棉布,一匹哔叽和一匹的确良。 两匹平棉布分别是军绿色和土黄色,哔叽是黑色,唯一颜色鲜艳的就是那匹印着小碎花的的确良。 梁书弗拉开表面的布料后,看了下里面的情况。 黄梅那天饭盒里带的菜汤汁不少,那些油渍已经浸下去了,下面好几层都是有污渍。 “这些都是今年新到的布匹,可惜了。” 高喜德是真的十分惋惜。 “高主任,除了的确良外,这些布怎么卖。” “正常情况一尺棉布除了布料外还要四毛钱,哔叽的话一尺六毛钱,因为是残次品,收票按照六折卖,免票九折。” “高主任,如果我全部要,免票能不能便宜点?” “全要?”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迁户口 梁书弗端着一碗毛豆子田鸡去小叔公家,正好路过了大公公家。 大婆婆家的灶上飘着肉香味,一闻就是大婆婆的手艺,梁书弗朝着屋内喊了一句“大婆婆。” 屋内没有人回应。 她也不在意,本就是客套,免得被人说经过大公公家也知道不知道问好,没有礼貌之类的。 梁丽英从厨房的窗户口看见梁书弗经过,手里还端了一个碗,连忙喊自己的老娘。 “妈,梁书弗那丫头好像往隔壁送东西呢。” 臧金宝用手指刮了一点铲子上红烧肉的酱汁,尝了尝咸淡后才道:“她能有什么好东西?” 梁丽英眯着眼睛仔细看,“满满一碗炒田鸡!好多田鸡肉!妈,我们家好久没有吃田鸡了。” 臧金宝愣了下,然后不满地道,“梁书弗这丫头怎么回事,只给老三家送东西,却漏了我们家。真是个白眼狼,亏得你爸还帮她们分家。” 梁丽英眼珠转了下,“妈,最近晚上我看梁勇经常去田边河里抓黄鳝泥鳅,隔三差五一早提着桶出门,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卖钱?” 臧金宝不屑道:“哼,这种东西根本卖不出价格,乡下人谁稀罕。估计都是半卖半送赚点零花钱。不过你弟喜欢吃这种,等下你去问他们要些过来。” 梁丽英翻白眼,又是小弟。 接着转念一想,到时候多要点,让她妈做红烧的,她也能吃上一些。 “行,等下我就去。” 说着就要去揭锅盖,却被臧金宝一巴掌打在手背上,“肉还没好呢,馋不死你。” 接着她又道:“你一个出嫁的姑娘天天回娘家怎么回事?吃完这顿赶紧回去。” 梁丽英想到家里那个没出息的男人,嘟囔了两句,见她妈要拿木棍打人,才跳起来道:“知道了知道了,等下吃了晚饭就回去。对了,董英呢?你给她介绍的人又没看上?” 说起已经二十五岁的小女儿,臧金宝就愁得头发也白了。 “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男人,这丫头死犟着,也不知道要找啥样的。她再拖下去你们小弟还怎么找媳妇。” “我可不给她介绍,省得得罪人。” 梁丽英盯着锅内的肉,撇撇嘴。 “你说什么胡话,那是你亲妹妹。”臧金宝又拍了她一记。 梁丽英翻了个白眼,自己那个妹妹心气高着呢,一心想嫁给县里人。 自己亲娘也是偏心,家里就小弟最大,然后就是老三。 大姐被嫁给了个泥腿子,现在穷得衣服都是补丁。而她也过得不好,这都是亲爹亲妈不负责任,没有帮她好好把关,害得她嫁了个须有徒表的男人。 “反正我不管,你自己和她说去。” 说着,梁丽英就跑出去,打算去找孙秀芹要点田鸡。 梁书弗端着田鸡到小叔公家的时候,只有小叔婆黄细妹在。 “叔婆,我们家今天中午炒了点田鸡,给你们送点过来。” 黄细妹看到梁书弗,连忙将她拉过来。 “快进来。” 她接过小海碗,发现里面满满地田鸡肉,“你这孩子,怎么拿了这么多过来。” “这我和爸抓了不少田鸡,知道小叔公喜欢吃,就烧好了赶紧送来。” 黄细妹笑道:“你这孩子,太实诚了。不过今儿个你小叔公去镇上卖竹编还没,你小叔他们一家带着平平去学校报道后去他外婆家吃午饭了。” 说到这,她正了下颜色,“我也刚刚到家,刚刚看到你奶奶家又聚了不少人,这是又怎么了?” 其实她远远就看到殷贵男带着两个公安回来,她怕惹事,才没有去看。 “没什么,就是昨天祭祖我们和奶奶吵起来了,她觉得憋屈就找公安来评理,现在没事了。” 梁书弗轻描淡写。 “没事就好,”黄细妹不悦道:“你奶那个人,实在是混不吝。反正都分出来又住的远,你以后避着她些。” “知道了,谢谢小叔婆。我先回去了。对了,以后让书红姐和书平来我家玩啊。” 梁书弗热情的道。 “好,”黄细妹抓了两包爆米花塞到她的口袋,“这是前两天刚刚爆的米花,拿回去和小丫头一起吃。” “谢谢小叔婆,对了我还有事想和您商量下。” 黄细妹随口道:“啥事?只要小叔婆能做主,都没问题。” “就是……”梁书弗说了自己的请求。 “诶,那东西啊。我也没有用,你等下来拿。” 黄细妹大方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小叔婆。” 望着梁书弗离去的背影,黄细妹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摊上了那样的长辈,幸好现在孙秀芹支棱起来了,梁勇的脑子也终于清醒了些,否则以后的婚事上也难。 殷贵男说不定会为了彩礼随便将她许了出去。 哎哟!黄细妹拍了下脑袋。 忘记提醒小丫头,这两天早上陈二狗在她家附近转悠,让她们小心。 算了,还是等老头子回来,让他去给梁勇说下,免得吓坏孩子们。 梁书弗揣着满满的梁口袋爆米花回家,就看到瑶瑶站在仓库场张望着,看到她后就开心地张开双臂冲过来。 “姐姐,我回来了。” “哎哟,小心压到姐姐口袋里的爆米花。” 听到姐姐口袋里有爆米花,梁书瑶连忙停下脚步,两眼眨巴盯着姐姐的口袋。 “走,先回去吃饭。” “嗯,对了,姐,刚刚大伯公家的丽英姑姑来问妈妈要了一些田鸡,妈妈不好意思拒绝,就给了她十来只。” 梁书弗皱眉,梁丽英和她妈一样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今天给了她,说不定以后还要来。 等空了她要和爸妈说下这个事。 “嗯,我知道了,我们回去把。” 回到草棚就见梁勇正端着热乎乎的雪菜肉丝面疙瘩汤放在木板上,“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一看父亲满脸的笑意,她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爸,今天还顺利?” 梁书瑶抢先回答,“姐,今天特别顺利,大队里的伯伯没多久就开好了证明。” “这么好?” “嗯!大队里的伯伯还说以后有困难去找他。” 瑶瑶夹起一块面疙瘩晾凉,嘴巴里不耽误的把事情都说了。 “主要还是小弗让带的礼起了作用。” 梁勇还是第一次做给人送礼这种事,今天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当时他的脸涨得通红,话都不会说了,“还有多亏了瑶瑶机灵,大队的。” 有这两个女儿,真是他的福气。 由于他们的户口还在梁家,这样小弗和瑶瑶上学都不方便,再加上他们以后大队里的补贴也要和那边分开,所以小弗就提出要迁户口。 可迁户口需要有迁入地,小队里还没给他们划宅基地,原户口本也都捏在他母亲手里,这事很难办。 没想到小弗拿出了盖着生产小队红章的一张分户说明,让她带着说明去大队里再开一张户籍迁出证明,然后拿着证明去公安办事处办业务。 她还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一包烟和一包芝麻卷饼。 也就是凭着这两样东西再加上瑶瑶的甜嘴,让大队里的副主任给他们额外开了证明。 “小弗,你学校那边顺利吗?” 今天早上小弗去学校报道了,他和秀芹本想陪着去,但小弗让他们只管忙自己的事。 “嗯,学校看了小队里的说明后,很快帮我办了手续,我已经把书领回来了。” 梁书弗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 见到女儿这么开心,梁勇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知道我们的谋划了 陈阿炳走后,吃完瓜后要回家吃午饭的村民也渐渐散去,殷贵男恶狠狠地瞪着孙秀芹和梁书弗两人。 “这下你们满意了?” 孙秀芹笑了,“马马虎虎。” “贱人,你!” 梁书弗上前一步,在殷贵男耳边低语。 “奶奶,要是队长老公公和公安知道你想将瑶瑶卖了,你说你会不会被抓走坐牢?要坐多久?三年,五年?或许你到死都出不来。” 说完,她退后一步,在殷贵男惊恐地眼神中,笑得灿烂。 “对了,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们,今天上午我去镇上的初中报道了,以后和马丽亚一样,是咱们海周中学的学生了。” 她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梁秀梅,“二姑,我会好好盯着表姐的,你放心。” 梁秀梅被她的目光刺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疯子想干啥?! 待所有人一走,梁传根看着被踩得乱糟糟的院子,再看到呆傻不动弹的老婆子,上去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瞧瞧你做的好事!” 被公安上门警告,今后他还有什么脸出门。 本以为殷贵男会又哭又闹,结果她一反常态,呆在原地。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打扫打扫,然后去做饭!” 梁传根又踹了她一脚。 殷贵男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拉住梁传根的胳膊,“老头子,那小畜生知道了!怎么办?她会不会找公安把我抓起来啊?” 梁传根皱眉,睁开她的手,“什么乱七八遭的。” 梁有生率先发现不对,“妈?你说什么?” “梁书瑶那个小丫头的事,梁书弗知道了。” 梁秀梅想到刚刚梁书瑶看她的那一眼,背后寒毛直竖。 “妈,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说漏嘴了?” 孙秀芹还在祭祖时威胁过她们,说要是碰了她那两个崽子,就要找她们孩子的麻烦。而梁书弗那丫头疯的很,不会做出什么事吧。 “没有,我从没说过!” 殷贵男摇头。 “这事暂时不要提了,我们就烂在肚子里。” 梁有生皱眉道。 刚刚公安才放了他们一马,要是这时候再节外生枝,说不定真会抓人。 还有陈阿炳那里,刚刚也放了狠话,他们再被抓到把柄就不会再帮他们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消停点,看见梁勇一家绕着点走。之后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梁有生暗恨,这次算他们失策了。 算了,姑且让她们得意一阵吧。只要梁勇是他们儿子的一天,她们就逃不出他们手掌心。 这边,孙秀芹母女心情极好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妈?怎么样?刚刚爽不爽?” “太爽快了!自从嫁给你爸后,我还是第一次呼吸通畅,简直和换了一副心肝一样。” 孙秀芹想道刚刚殷贵男一脸便秘色,却不得不和她低头道歉的样子,心中那口憋了许久的气就散了不少,整个人都开朗起来。 “妈,以后我们不必再受那边的气。” 梁书弗道。 孙秀芹也忍不住面带微笑,“对了,你刚刚和那个老太婆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告诉她以后要是她再来找事,我就去队长老公公那边哭,让队长老公公教训她。” 她没有将瑶瑶的事情告诉母亲,省得她再次被气到。 这件事说来也巧,那天她坐着渔业小队的船去县里交货,听到两个小队队员闲聊。 “诶,你们听说了吗?隔壁乡的胡屠夫要领养个孩子,据说还来我们乡孩子相看了。” “这胡屠夫脾气暴躁,前头的婆娘就是被他打死的。他婆娘死后,娘家跑来将几个孩子全带走了,听说那几个孩子到现在都不认他。什么人家竟然敢把孩子领给他?也不怕被打死了。” “可不是,现在他年纪大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喝点黄汤就在村子里惹是生非,谁家孩子领给他也是倒霉。” “我瞧着他可不是真心想领养孩子。” “为什么?” “啧,你没听他放话出来吗?说要领养小女孩,还是要长得好看又能干的那种。” “不会吧!” 一个队员惊叫出来,“胡屠夫那么龌龊!” “他那名声,就是老姑娘和寡妇也看不上他,可不得花钱买个。” “哪家愿意将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 “那么不一定,毕竟胡屠夫手里有点钱,这次他出了三百块领养孩子,有些家里女孩多的,或者家里后娘当家的,看在钱的份上就点头了。” “你刚刚说他来我们乡相看孩子了,那是他看上了?已经定下来了?” “估计是吧。”年长一些的那名队员道:“我岳母和他同个村的,听说胡屠夫喝了酒说他马上要有女儿了,是咱们大队的。还说是个大眼睛的六岁女孩,家里有一个十二岁的亲姐姐。因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奶奶打算将小的那个领出去,给家里还在读书的小儿子攒钱读书。” 本来只是当闲话听的梁书弗听到这,脸上已经罩上了寒霜。 她和两个队员套了几句话,确认他们嘴里说的那个要被领掉的女孩就是她的妹妹。 她想起收稻子的时候,殷贵男将她和瑶瑶喊到河边洗一副猪大肠,当时她看到河对面有个不是他们村的人站着看了她们许久。 当时她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过路人,现在想来那次就是殷贵男安排的相看了。 难怪抠门的殷贵男那天忽然那了副猪大肠,看来是那个胡屠夫带来的。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差点被老太婆卖掉,梁书弗心中的戾气就压都不压不住。 所以在殷贵男喊她们去祭祖的时候,她就存了大闹一场的心思。 在用扁担打殷贵男的时候,更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在将农药拌在菜里的那刻,她是真的想过干脆将那一家人全部毒死算了。 幸好理智及时拉住了她,让她没有犯下错事。 老师说了,遇到困难要用智慧解决,以暴制暴虽然一时爽,却有太多的后遗症,是下下之策。 不过她还是夹带私货,将殷贵男她们狠狠打了一顿,且让她们有苦说不出。 相信经过今天公安的警告和陈阿炳的敲打后,再加上昨天她们母女的疯魔表现,殷贵男不敢再伸手了。 她要是还敢伸手,自己不介意将她的爪子剁了! “你爸和瑶瑶应该也办完事回来了吧。” 孙秀芹看看时间,“我们今天中午吃咸菜肉丝面疙瘩,好好庆祝一下。” 梁书弗挽着母亲的胳膊摇晃,“好啊,我要吃妈妈做的面疙瘩。早上我杀了两条黄鳝,做个清蒸黄鳝吧,再炒了个毛豆田鸡。” 孙秀芹点了下她的鼻子,“好,都依你。” 现在家里在做黄鳝生意,父女两个每天都出去抓黄鳝,所以家里倒是也不缺。 虽然黄鳝卖了更能赚钱,但在梁书弗不动声色的灌输下,孙秀芹也觉得吃点好的养好身体很有必要,所以这家里的鸡蛋都是不断的。 孙秀芹去揪着面疙瘩下锅的时候,梁书弗已经炒好了一大盆田鸡,“妈,我给小叔公家送一碗过去。” 正在用铲子铲着面疙瘩防止结成一大块的孙秀芹头也不回,“好,你去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顾大局识大体 陈阿炳从早上就一直眼皮跳,想到昨天晚上梁勇一家四口跑到他家说的事,就心里十分不安。 结果中午果然出事了。 殷贵男这个蠢婆娘真的去把公安带回来了,这下他们生产小队真的要出名了。 “小队长,你来得正好,快劝劝大勇媳妇吧。” 梁传根看到他,就和看到了救星一样。 陈阿炳冷着脸,看也不看他,狠狠骂了一句。 “呸,她既然做得出这种事,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这一家子真是够够的,短短一个月内闹了不知道多少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陈阿炳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敲打下他们,免得以后他们生产小队成为整个公社第一个出劳改犯的小队。 他打定了主意,却不急着开口教训梁家,毕竟还有公安在,家丑不可外扬。 “两位同志,我河口村生产小队的队长陈阿炳。” 崔根良和张开看到小队长,也客气的互通了下姓名。 陈阿炳继续道:“说来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有做好队员之间的协调工作,惊扰了两位,还占用了宝贵的公安资源。” 崔根良连忙道,“陈队长,您严重了,群众有难处第一时间想到公安,这是你思想教育的好,要是每个小队都像你们这样,我们的宣传工作就到位了。” 陈阿炳一听他的话,立刻跟着奉承,“虽然我只是个小队长,但每次乡政府开大会时,都能听到我们公社的法制建设在不断推进,社会治安也十分稳定,这都亏了你们的辛勤付出。” “过奖了,都是为人民服务。” 双方相谈甚欢。 陈阿炳这才亮出了自己的来意,他看了眼孙秀芹和梁书弗母女两人。 “其实昨天晚上梁勇一家就来和我说明了情况,根本没有下毒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只不过是一家人之间犯口角打砸了些东西而已。梁勇是我们小队里有名的孝子,他媳妇和女儿在小队里也是被人交口称赞的,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崔根良点头,“这点我们已经查证了。” “那就好。” 陈阿炳松了一口气,他再次转向孙秀芹母女,“大勇媳妇,梁丫头,你们别怕,公安同志已经查证了,你们是无辜的。” 崔根良也道:“孙秀芹同志,谢谢你们的配合,你们。” 孙秀芹点头,“谢谢队长相信我们,谢谢公安同志秉公调查,还我和女儿的清白。” “公安叔叔,队长老公公,”梁书弗也一脸崇拜尊敬的看着他们,“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明察秋毫,我妈今天被扣上毒杀婆婆的罪名,这是将她往绝路上逼。” 她直接跪下来对着三人磕头,“谢谢你们救了我妈妈,挽救了我们的家庭。” 陈阿炳连忙扶她,“梁丫头,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小同志,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崔根良也吓了一跳,这小同志的反应也太大了,“快起来,现在是新社会,保护人民群众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你不用这样。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到公安办事处来找我们。” 梁书弗站起来,抹抹眼角倔强的眼泪,重重点头。 “嗯,我记住了,有困难就找你们。” 陈阿炳轻咳一声,对着孙秀芹和梁书弗和蔼地道:“我知道你们这次受委屈了,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给殷贵男一个机会,我们整个小队不能被她这颗老鼠屎给坏了。” 陈阿炳是个还算合格的小队长,在队里也很有威望,正因如此,他十分重视小队的名誉。 所以昨天晚上她一出梁家大门,就跑去在陈阿炳那给殷贵男他们上了眼药。 否则今天闹出公安上门的事来,即使是殷贵男挑的头,她们一家说不定也会被陈阿炳在心里记上一本本。 现在她们搬离了梁家,借住的是小队里的仓库,之后向大队申请宅基地后,具体分到哪里,还是小队长说了算。 所以她必须搞好和陈阿炳的关系。 上次陈二狗被拘留一事,让她们小队在年底评优中直接失去资格,陈阿炳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的。 她刚刚恐吓殷贵男报假警要被拘留,也只是恐吓。 一来是让殷贵男她们消停一些,二来是让陈阿炳欠她们一个人情,三来…… 她的视线扫过殷贵男,要是她再犯其它错误,那时她再出手,谁都不能挑她的错。 毕竟是殷贵男不珍惜她们给的机会。 孙秀芹看了女儿一眼,重重点头,“都听队长的。” 梁书弗补充道:“队长老公公,咱们小队的社员每天起早贪黑,为社会主义建设努力。要是因为我奶奶的行为,让大家一年的付出打水漂,我也十分过意不去,所以为了咱们小队的荣誉,我愿意不追究这次的事情,但我有一个条件,必须要让我奶对我妈道歉,另外这事具体行不行,还要看公安叔叔他们的规章制度。” 梁书弗看似简单的一番话,既体现了自己一心为小队着想,舍己为人的精神;又点出了殷贵男的行为是抹黑生产队,把她和整个生产队都对立起来。 梁有生听懂了这些话,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这死丫头,太会装腔作势了。 他们策划了今天这出,本想拿捏她们,结果又被幸运的逃过一劫。 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果然,陈阿炳听完后十分欣慰,“要是人人都和你们一样一心为生产队就好了。” 他看了眼哭哭啼啼的殷贵男,满脸嫌弃。 “殷贵男,你平日混不吝喜欢咋咋唬唬,没想到这次胆子这么大,为了一己私利还跑去报假警。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还不快和两位同志道歉!” 殷贵男这时候是真的害怕了,于是陈阿炳怎么说她都行,一点都不敢犟嘴。 “呜呜呜,公安同志,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就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开扭开头,崔根良则为难的看着殷贵男,“大娘,报假警的事我们可以念在你初犯的份上网开一面,可你诬陷了孙秀芹同志,你必须取得对方原谅让对方不追究。” 殷贵男立刻不哭了,“什么,还要我向孙秀芹道歉?!没门!” “殷贵男,你不道歉就等着被公安同志带走拘留吧!” 陈阿炳气地差点跳起来。 这个老婆子,他都舍了脸求人了,她还拎不清。 一旁的梁传根生怕陈阿炳不管他们,立刻拉了下自己老婆子,“老婆子,快道歉!” “老头子,你也帮着那个贱人?” 她眼神愤愤地看着孙秀芹,“我是你婆婆,我和你道歉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奶,现在是新社会,你脑子里那些裹小脚的封建思想早该扔了。做错事道歉认错,不是天经地义?” 梁书弗冷笑一下,“公安同志,队长老公公,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孝非要将自己亲奶送进拘留所,实在是她的思想有问题,要是不接受思想教育,会给咱们小队甚至咱们公社带来反面典型。” “小贱人…呜呜呜…” 她的嘴被梁有生一把捂住。 “妈,你要是不道歉,就真的要被拘留了,那里可不是好地方,吃不饱睡不好的,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了这次。” 殷贵男心里那个难受啊,她一辈子强硬,如今半截身子入土了竟然被个贱人骑到头上拉屎。 最后,殷贵男在梁有生的劝说下,屈辱的和孙秀芹道了歉,崔根良对她进行了一番口头警告教育后,骑着自行车走了。 陈阿炳留下来,当着众人的面道:“大家今天在这也做个见证,以后梁传根两口子要是再做出给咱们小队荣誉抹黑的事,我就将他们划出生产队!” 划出生产队这事可严重了,意味着以后集体的分红和福利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干了活也没有给他们记工分,缴公粮。 此外,被划出生产队这名声也算是彻底坏了,根本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家亲家。 陈阿炳这个决定可谓是十分狠心了。 “小队长,你不能这样啊。” 梁传根慌神了。 “你们以后只要不作妖,就没事。怎么?难道以后你还想做什么不成?” 陈阿炳挑眉。 “不敢不敢。” “那不就行了,好了,散了散了,下午的活还要不要干了?” 陈阿炳开口赶人。 他点了点梁传根,“最近你怎么老是躲懒?别怪我没提醒你,年底工分不够抵粮要拿钱出来买。” 梁传根一下被臊得面红耳赤,只能含糊应了几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秉公执法 “你说孙秀芹是从墙角拎着农药瓶走到桌子边的,可是桌子在门口,你们站在靠里面的两侧,就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她动作太快了,我们没反应过来。” 梁有生狡辩道。 “呵,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你睁大眼睛再看看这地上的鞋印子吧!” 在张开的示意下,梁有生扭头看向了他们刚刚指的墙角到桌子摔倒的地方。 这间堂屋自从梁勇一家搬出去后,殷贵男就没打扫过,所以地上有着厚厚一层灰。 只不过这灰盖在地砖上,颜色不明显而已,所以刚刚大家都没有发现。 现在张开一点出,大家仔细一看,就发现那片灰尘上基本没有脚印,倒是桌子周围有一堆杂乱的脚印。 “我倒是想知道,孙秀芹是有轻功吗?” “公安同志,我没有轻功。” 孙秀芹立刻回答。 张开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几个傻眼的人道:“那事情很清楚了,你们在撒谎。” 梁有生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一声都答不出来。 “公安同志,可能我有点记错了,但是我真对看到了孙秀芹倒农药,她就是想毒死我!你们要帮我做主啊!” 殷贵男见情况不妙,就开始耍赖。 崔根良刚想让她安静,梁书弗已经率先开口。 “奶奶,根据我国治安管理条例,不管是报假警还是诬陷无辜群众,是要被抓起来拘留的,最少也要五天。公安同志,我说的对吧。” 她询问一旁的崔根良。 崔根良揉了下鼻子,心想一个乡下小姑娘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今年年初最新下发的条例里面确实有这么一条……” “那我奶奶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被拘留起来。” 梁书弗继续问。 “是,但……” “那就请公安同志秉公执法。” 崔根良啧舌,这小姑娘够狠啊,这可是她的亲奶奶啊。 虽然有这样的规定,但在实际操作中却是有很多空间。 比如现在的农村人大都法律意识淡泊,再加上大家都是老乡,他们一般就都是口头警告下。 况且他们毕竟是一家人,现在正在气头上才会闹得不可开交,他要是真把人抓走拘留,到时候他们一家和好了,他们这些办案的人反倒吃不到好。 “但——” 张开倒是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他截断了崔根良的话。 “殷贵男这种行为确实要被抓起来,根据性质严重程度拘留五到十天不等。” 崔根良看了自己这个同事一眼,两人一个是民兵出生,一个是红袖章出生,办事风格和处理事情的思路都不一样,平日里互相不对付。 他压低声音道:“小张,你这样不妥。” “怎么不妥?我这可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张开手指头捏了下,烟瘾犯了。 “张开,他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这样处理,会让小矛盾升级成大矛盾!” 崔根良忍不住压低声音吼道。 “可那个老太都诬陷儿媳妇要毒杀她了,这两家的关系本就不可能好的了,不信你问问当事人。” 张开低头问梁书弗,“是不是啊,小姑娘?” 梁书弗点头,“我奶对我们极尽压榨,我们已经和他们分家了,以后我们只有赡养与被赡养的关系而已。” “孙秀芹,你怎么看?”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孙秀芹点点头。 “你看,人家正主都说了,你又何必在那做老好人。” 张开斜睨着他。 “孙秀芹,放你娘的狗屁,我是你婆婆!你竟然大逆不道,梁勇呢?让他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不要我这个亲娘了。” 殷贵男骂得口角起沫,“梁书弗你这个小畜生,你不得好死。” “殷贵男,跟我们走吧。” 一听公安同志真的要拘留她,殷贵男傻眼。 什么?真要抓她? “公安同志,我差点被毒死,你们可别听这个小畜生的话啊!” 她惊慌地解释。 梁有生也连忙阻拦,“公安同志,误会,都是误会啊。” 他可不能让殷贵男被抓走,倒不是他孝顺,而是一旦有个被抓走拘留的亲妈,他连高考资格都会失去,更不要说以后想进好单位了。 “小叔,刚刚你可是和奶奶一起撒谎的。难道那也是误会?” 梁书弗的视线扫过他,接着又看向梁秀美和梁传根,“爷爷,二姑,你们刚刚好像也撒谎了,公安同志,他们这样是不是在做伪证啊?是不是也要一起拘留?” 梁传根父女瑟瑟发抖,不敢和她对视,更不敢开口多说一句。 “梁书弗,你别太过分!” 梁有生一声怒吼,“你非要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怕村上的人说你冷血吗?” “小叔,你说错了,村上的人只会说你们恶毒,我只不过是个遵纪守法的少先队员而已。” 殷贵男受不了了,她大叫出来,“梁书弗,你这个疯子,昨天拿着农药逼我们喝,今天怂恿公安拘留我们,你这个畜生,一定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到女儿被咒骂,孙秀芹冷了脸,“公安同志,殷贵男死性不改,又开始胡言乱语,说我女儿要毒害她们了,这样的人还是关进去接受下思想教育才好。” “我没有乱说,昨天就是梁书弗将农药倒在了鸡蛋和红烧肉里,还逼我和老头子吃下去,我们真的差点被她毒死啊。” 殷贵男大叫,“你们相信我,梁书弗就是个疯子,她还打我和我家二女婿,你们瞧,我身上还有她打的红痕。” 说着,她就去撸自己的袖子和衣服,那场面十分辣眼睛。 “这些都是被梁书弗打出来的。” 前来看热闹的人别开眼,不去看她身上皱巴巴的老皮肤。 再加上她刚刚诬陷孙秀芹被公安揭穿,这会儿大家都觉得她是在胡乱攀咬。 “殷贵男,你平日里逮着大儿子一家可劲地欺负也就算了,现在还诬陷秀芹投毒杀人,想让她去坐牢!天下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婆婆!” “就是,眼看着一个谎被戳穿,又扯一个更离谱的谎。梁大丫多乖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给她下毒。” “真是说谎不打草稿,还说梁大丫头打她和马曙光,真是笑死人了。梁大丫头才几岁,那胳膊细的和麻杆一样,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这老太婆真是又坏又蠢,梁勇一家和她有关系真是倒了血霉,幸好分家出去单过了。” 一堆人议论纷纷,都在看殷贵男的笑话。 梁书弗看着以前在她们一家面前趾高气昂的殷贵男,被当众打脸,遮羞布扯的啥都不剩,心头就涌起一阵快意。 这就是求仁得仁,求锤得锤。 “我没撒谎,这丫头都是装的,她凶的很,你们别被她骗了!” 殷贵男见大家不相信,连忙大喊冤枉,“你们没看到她昨天的样子,她提着农药的样子就和疯了一样,我差点被她害死。我们全家都看到了,秀梅,有生,你们说是不是?公安同志,这次我真没撒谎啊。” 梁秀梅看了眼弟弟,发现他没有动,便也跟着不吭声。 梁有生暗骂殷贵男蠢,这时候把这些说出来有什么用,人家只会觉得她又在扯谎,没看到两个公安脸色都黑了吗? “殷贵男,你给我消停点。”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问话 殷贵男看到走进来的人,眼睛都红了。 她一改刚刚虚弱不能站立的形象,和野人一样冲向孙秀芹。 “孙秀芹你个毒妇,竟然下毒想要杀我,现在我把公安带来了,你就等着去吃牢饭吧!” 接着她看向梁书弗,一脸扭曲,“还有你这个小畜生,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着各种恶毒东西。你好好睁大眼看着,心思不正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殷贵男一顿唾沫横飞,梁书弗的避开一点,“奶,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乱喷,这样不卫生。” 人群中爆发一阵笑声,“这个殷老婆子和人打架掉了牙齿,现在说话都漏风。” “哈哈哈,你看她头顶,被薅秃的头发还没长出来,现在就和拔了毛掉鸡一样。” 殷贵男老脸一红,指着梁书弗的手抖啊抖,“你个小畜生…” 梁书弗截住她的话,幽幽道:“奶奶,你刚刚说的没错,要是心思不正,做了坏事,是没有好下场的。” 殷贵男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后背一阵发寒。 她连忙转过头,对着崔张两人道:“公安同志,你们看,她们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你们一定要严惩!” 崔根生见双方人都到齐了,便直接开始问话。 “我们是海周乡公安办事处的公安,你就是孙秀芹?” 孙秀芹镇定道:“是。” “你婆婆殷贵男向我们报案,说你昨天在祭祖的饭菜里投毒想要毒害她,现在我们来了解情况。” 孙秀芹皱眉,“投毒?” 殷贵男立刻道:“没错,孙秀芹,你该不会是想不承认吧,这地上的加了农药的菜可还都在,你没想到吧。” “这倒不意外,毕竟你是鸡屎拉满地也不会扶一下扫帚。” 孙秀芹话语刚落,周围哄堂大笑。 殷贵男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你——” “弟妹,你还敢说你不记恨咱妈!” 梁秀梅立刻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 孙秀芹点点头,“没错,我是记恨我婆婆。” 她刚说完这句,殷贵男立刻叫嚷起来,“公安同志,你们听到了吧,她承认了!快把她抓起来枪毙!” 崔根生不理殷贵男的叫嚣,问孙秀芹,“这位同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公安同志,我只说了我记恨我婆婆,可没说我给她下了毒。” 孙秀芹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过说法和殷贵男她们的截然不同。 “昨天我婆婆喊我们回来祭祖,但却不给我男人祭拜,还说我男人不是梁家子孙。然后双方起了争执,我公婆小叔三人,以及大姑子二姑子的两个男人围着我们一家四口又打又骂,我女儿实在受不住就掀翻了祭祖的桌子,还打碎了装草甘膦的药水,我们趁机跑了出来。” “孙秀芹,你撒谎!” 殷贵男没想到孙秀芹这么狡诈,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明是你们娘几个打了我们,还将我们捆起来,逼我们吃拌了农药的菜!” “婆婆,昨天大姐夫二姐夫都在,加上梁有生,你们有三个青壮男人,我们一家四口除了梁勇都是女人孩子,怎么打得过你们?还将你们绑起来?你就是编故事也要编得像一点。” 孙秀芹说完后,围观的人都赞同的点头。 “就是,说你们一堆人被梁勇一家绑起来,谁信啊。” “这秀芹才刚出院,哪有力气和男人干架,更不用说两个小的了。” 见大家都不相信她,殷贵男着急了,“公安同志,你们别被她骗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公安同志,我句句属实。” 孙秀芹也立刻道,“我男人马上回来了,他身上还有护着我们被打出来的伤,你们可以查验。” “公安叔叔,昨天祭祖我们一家是最后到的,我奶奶说我妈投毒,可桌上的饭菜都是我大姑烧的,我妈怎么投毒?” 崔良根点头,“确实。” “殷贵男,你说你亲眼看到孙秀芹往菜里倒农药,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的?” “就,就是在祭祖前,她帮我大女儿端菜时。” 崔根良点头,又问起他人,“昨天祭祖时你们都在这间堂屋没走?” 梁秀梅点头,“是,我就站在一旁。” 梁有生想了想也点头,“祭祖时我们都在堂屋。” 张开扯了下唇,他本是因为对方抬出了织布厂副厂长才过来看看,现在这么看,这家人太蠢了。 果然,崔根良话峰忽然一转。 “殷贵男,这地上还有黄纸灰,你家祭祖用的祭品是加了农药的?。” 崔根良指了指地上几摊纸灰。 殷贵男脸色变了变,要是承认的话,对祖宗是大不敬。 “哦哦,我可能是记错了,孙秀芹是在祭祖结束端菜的时候加的农药。” “殷贵男,你这次可想清楚了,没有再记错?” 崔根良冷着脸问。 殷贵男就是欺软怕硬的,崔根良脸一冷她就慌了,眼珠子乱转,再加上崔根良身上制服的威慑,她拼命点头。 “这次绝对没有记错,就孙秀芹就是在祭祖结束后倒的农药。” “那这么说,你们是都看到孙秀芹倒农药了?” 崔根良点着梁传根,梁有生和梁秀梅。 梁有生还有点脑子,知道这个公安是怀疑上了,他想要说没看到,可刚刚他说了自己祭祖时就站在一旁。 于是他只能艰难点头,“是。” “那你们分别说说她是怎么倒农药的?” 崔根良先问了梁传根。“你先说。” 梁传根怎么知道,这本就是编造的谎言。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崔根良点了下梁秀梅,“你说。” “就,就是她拿起地上的草甘膦,然后往桌上的菜里倒。” “草甘膦本来放在哪里?” “在那个墙角。” 崔根良问了她几个问题后,最后问梁有生。 “孙秀芹是怎么倒的?又是从哪个方向走到桌子旁的?你们当时又站在哪里?” “我们站在桌子的两侧,大嫂从墙角拎起了农药瓶就直接走过来了,拧开瓶子就往桌上倒农药。” 崔根良点点头,然后根据他描述走了走位。 “你们看我走的,是不是这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 殷贵男狂点头,“公安同志,我真没撒谎啊,孙秀芹就是想毒死我啊。这种危险分子必须抓起来!”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开突然一拍桌子,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一派胡言!你们还不老实交代!” 第一百一十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些不相干的就不用说了。” 眼见着她把十年前儿媳妇独自吃了一个鸡蛋的事都说出来了,崔根生打断殷贵男喋喋不休的哭诉。 “这怎么是不相干呢?孙秀芹那个贱人平日就胆大妄为,这次更是对分家一事恨上了我,所以就想下毒害死我。” 殷贵男振振有词。 “大娘,事情是怎样的情况,我们自会调查,现在你再说说孙秀芹怎么给你喂农药?” 崔根良听了这么多,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他虽然是海周乡镇上的人,但对村里妇女之间的吵架拌嘴、打架撕扯都十分了解。 “这有什么好问的?” 殷贵男哭得口干舌燥,见公安还不抓人,就有点不耐烦了。 梁秀梅见状,拉了一下她胳膊,于是她只能不情不愿道:“就是给做好的菜里倒农药,然后把下了毒的饭菜端来让我吃。” “你亲眼看见的?” “那当然!她就是当着我的面倒的农药!” 殷贵男生怕他不信,想也不想的回答。 崔根生这一番话问下来,基本确定这就是家里的婆媳矛盾,但他最后还是确认了下。 “大娘,你没碰那些加了农药的菜吧。” “当然没有,我又不傻。” 殷贵男被问了好些问题后,不耐烦了。 “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我是来报案的,你问这些干嘛?我都说我亲眼看见孙秀芹投毒害我了,你们怎么还不去将她抓来?” 崔根生皱起眉,“大娘,抓不抓人,不是你随便说两句的事,我们办案要讲证据,否则万一抓错了好人谁负责?” “那上次我们村陈二狗给陈家鸡饲料里下药,你们怎么那么快就把人抓了?” 殷贵男胡疑,“你真的是公安吗?公安怎么会不抓坏人,反而帮着坏人问那么多话?” 在殷贵男的印象中,公安就是和红袖章一样听到点动静就要冲过去抓人的狼群,怎么还有这么磨磨蹭蹭的。 “大娘,这里是公安办事处,你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可以找我们领导反应;但你要是胡说八道,可是会被抓起来的!” 崔根生正色道。 一旁的梁秀梅见状,暗骂自己亲娘一句蠢货,连忙出来打圆场。 “公安同志,我妈这是被吓到了。一想到那个要害她的孙秀芹还没被抓起来,她这吃也吃不下了睡也睡不着,所以说话才会不分轻重。” 崔根良转头问,“你又是谁?” “呵呵,殷贵男是我妈,我陪她来报案。” 梁秀梅笑得客套,“我叫梁秀梅,我男人是咱们公社社办纺织厂的副厂长马曙光。” 她抬出了自己男人的名头,这个公安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应该就不会那磨磨蹭蹭了吧。 “我男人说这虽然是家务事,但毕竟都投毒了,还是要来公安报个案,免得到时候发生更严重的事。” 一直坐在旁边的张开这时抬了下头,站起身来到崔根良身旁,“崔师傅,这位老大娘看来真是吓到了,既然她们来报案,我们就出警去现场看看吧。” 崔根良扭头看向戴着眼镜的张开,心知他肯定是听到了刚刚那个女人提到纺织厂副厂长,才会这么积极。 不过既然群众来报案,按照流程他们确实要去走访。 “好。” 看到两位公安真的要跟他们回河口村,殷贵男激动的手都抖了。 孙秀芹!你个贱人!这下你就是跪下来求饶也没有用了。 梁秀梅也是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孙秀芹被关起来后,那两个小畜生痛哭流涕的样子。 四人骑着三辆自行车,很快就到了河口村。 这时候正是中午下工的时候,路上三三两两走着人。 在看到了两个公安骑着自行车往他们村上去后,河口村的人都炸了。 “这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最近没听到哪家丢东西啊。” “看,那不是殷贵男和她二女儿吗?难道是她们喊的公安?” “她们喊公安干嘛?” “听桂芬说昨天梁家吵的厉害,会不会是为了吵架的事?” “只是吵架的话,也用不到喊公安吧。” 众人议论纷纷,一个个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去看个究竟。 殷贵男看到这么多人都跟了上来,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哈哈哈,之前她被这些人看笑话,现在也要孙秀芹她们尝尝这个滋味了。 她现在就希望人越多越好,这样孙秀芹被抓的事才能立刻传播开来。 梁秀梅卖力得踩着自行车,带着两个公安去了梁家。 梁传根今天就没有出去上工,他和梁有生一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刻跑出来。 见到老婆子真的带着公安上门后,连忙搓手上前。 “两位公安,你没看!” 殷贵男引着崔根良和张开进门,指着敞开的堂屋道,“地上那些就是被孙秀芹撒了农药,逼我吃的饭菜。” 其实不用她介绍,俩人就看到了地上爬着的蚂蚁群,还有散发着奇怪馊味和混合着农药的饭菜。 “同志,你们再瞧这,这就是孙秀芹摔碎的农药瓶。” 她又指着地上的碎玻璃片道。 崔根良戴上手套,翻看了一下地上的残渣后站起来,看向闻讯而来的梁传根父子。 “昨天你们也在现场?” 梁传根被穿着制服的公安问话,一时紧张到拼命咽口水。 梁有生见状只能出面,“是的,昨天祭祖的时候我和爸妈,还有两个姐姐姐夫以及他们的孩子都在。” “那你们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公安同志,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家祭祖……” 梁有生上前,扒拉扒拉一堆,中心思想和殷贵男刚刚说的大差不差。 “我嫂子应该不是有意的,只不过她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出院后整个人就变得有点奇怪。还请公安同志不要太为难她。” 梁有生看似实在给孙秀芹求情,实际则是将下毒杀人这个锅死死扣在她身上。 还用生病后性情大变来解释孙秀芹为什么会大胆的下毒杀人。 就算孙秀芹之后被放回来,也会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帽子,这日子肯定难过。 梁有生以为自己这点小九九掩饰的很好,可是在经验老道的崔根良和张开面前,却十分小儿科。 张开一撇嘴,没有说话。 崔根生则正色道:“事情究竟如何,还要问了另一方才能确定。” 梁有生脸色一僵,没想到这个公安这么死脑筋,地上那些“证据”不都清清楚楚的吗?还要问什么? 看热闹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出来说话了,“梁有生,你也太没良心了,你有今天还不都是你哥嫂养着,现在却要害秀芹。” 梁有生看向说话的人,目中带着阴狠,“赵姐,我知道你和我嫂子关系好,不过昨天的事我们全家都是人证,你就是想给她开脱也没用。” “呸!” 赵玉琴吐了口口水,“你们全家都是一路货色,带着你哥嫂一家欺负。” 梁有生不和她打口水仗,反正不管这些人怎么说,只要他们不松口,孙秀芹这次非得脱层皮。 “孙秀芹呢?” 张开忽然开口问。 “她住仓库场上的仓库内。” 梁有生立刻回答。 “那将她喊来问话。” 得了令的梁秀梅激动的和打了鸡血一样,立刻道:“我去我去!” “不用麻烦了,公安同志,我就是孙秀芹。” 孙秀芹抬步进了梁家大门,梁书弗跟在她旁边。 今天梁家要是不报案也罢,但是他们自己要作死,那就别怪她了。 第一百零九章 报案 殷贵男本来正在嚎丧,听到儿子的话后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是梁书弗瑶杀人吗?” “梁书弗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你去告她,公安信不信先不说,就冲着她的年龄和她姓梁,公安只会说这是家庭纠纷,最多对她口头教育一顿就算了。但你要是告孙秀芹,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梁有生阴测测地道:“媳妇毒害婆婆,即使毒杀未遂,那也要吃官司的。” 他摸着自己被砍刀砸中后还痛疼不已的手臂,又看了一眼堂屋内被砸的东西,“妈,屋子先别收拾,这些都是孙秀芹谋害你的证据!” 马曙光赞赏的看了一眼小舅子。 他果然没有看错,梁有生是个心狠手辣的。 “没错,地上混合着农药的菜是最好的证据。孙秀芹下毒原因也是现成的,因为不满分家的条件,她趁着祭祖的时候往菜里下农药,想要报复你们老两口。在被你识破后,她又掀了桌子毁灭证据。” 马曙光补充道。 梁秀梅听后热血沸腾,“妈,明天我一早载你去!这次一定能将孙秀芹那个贱人给制住了!只要她不在,你想要拿捏两个丫头还不是易如反掌?” “一旦她被公安抓起来,你就让梁勇和她离婚。梁勇要是不肯,你就说有她这种丧心病狂的亲妈,两个小的还怎么找好人家。” 她还惦记着马村长家讨孙媳妇的事。 哼,梁书弗那丫头不是凶得狠吗?等她进了马家村,看怎么折磨她。 “还有那个小的,隔壁乡的胡屠户,一直想领个漂亮丫头。上次他不是来看过了吗?没说不愿意,到时候把小的那个往外一卖,家里没了搅家精就彻底清净了。至于梁勇,我到时候给他保一门好亲事,只要有了新媳妇和儿子,他哪还记得之前的事,感激我们还来不及。” 梁秀梅算盘打得贼精。 殷贵男拍了下大腿,“没错,这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况且两个赔钱货怎么抵得上一个儿子。明天我就去公安那边报案!” “爸,你觉得怎么样?” 梁有生此刻十分恭敬,刚刚他推了老头一把,以老头的小心眼,说不定心里还记着。 所以此刻他只能拿其它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梁传根看了小儿子一样,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说实话,刚刚被小畜生逼着吃农药的时候,他怕得要死,更没想到这个一向被自己疼宠的小儿子会将他推出去。 说实话,那一刻梁传根的心是凉的。可现在他已经和大儿子大儿媳一家彻底撕破脸了,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小儿子这个主意要是办的顺利,说不定还能将大儿子的心拉拢回来,自己以后养老也多一份保障。 梁有生不知道自己父亲心里已经有了两手准备的打算,在看到他点头这刻,他还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很多事要通过父母来办,要是老头子因为刚刚那件事对他介怀了,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脸上总算有了喜色,在吃了一顿梁秀梅做的茶泡饭后,也没有埋冤。 第二日梁秀梅踩着脚踏车,载着殷贵男去了乡政府不远处的公安办事处。 殷贵男被女儿载到公安办事处大门口后就怂了。 公安办事处占了两间青砖瓦房,屋顶上铺着小瓦,比乡下的房子气派多了。 她看着大门口上方正的大字,虽然不认识,但看着就发怵。 “秀梅,要不你进去吧。” 梁秀梅翻了个白眼,推了推她一把。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才不要出头。 况且老马说了,只有她妈亲自出马,不管是情理还是道德上才更震撼。 “妈,这事可只得你亲自出马才行。” 她看了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想看到孙秀芹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殷贵男当然想了,可她有一个顾虑。 “李木兰那个老贱人可不好惹。” “这事只要办成了,就是孙家再蹦跶,敢和公安闹?况且她不是还有一个孙子吗?真闹起来,她亲孙子的名声要不要,还想不想娶亲了!一个外嫁的女儿哪能比得上亲孙子。就是李木兰不在意,她那泼辣的儿媳妇能愿意?” 殷贵男一听,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就挺着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办事处。 现在的社会治安十分好,加上整个华国警力不足,所以像海周乡这种只有几万人的乡镇并没有派出所,只有一个县公安局设立的公安办事处。 办事处一共6名办事员,其中2名县里派遣下来的公安特派员,2个由乡里革委会转来的民警,还有2个是从各乡优秀名兵中挑出来的。 今天刚好2名干事去农村走访开展警务工作了,1名干事去县城开会学习了,办事处只剩下3人。 其中1名是管理户籍的民警李洪山,另外2个分别是从民兵中选拔上来的崔根生,革委会转过来的张开。 “公安同志,我要报案!” 一声尖锐的响声在办事处里炸响,正在整理户籍档案的李洪山不悦的皱眉。 上面刚下了计划生育政策,他这边要配合将每一户的已婚适龄家庭整理出来上报到乡镇妇女工作部门,配合宣传计划生育。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本就干得头昏脑胀的李洪山被突然的叫声打断思路,对来人有了几分恶感。 “嚷什么嚷!” 他掀了下眼皮,对着进来的人道。 本想哭丧的殷贵男被这严厉的训斥打断,一时也不敢再闹,只能缩着脖子进来, 崔根生看到是个乡下老太太,先看了一下对方的衣着,发现她身上的棉衣都是污渍,再看她脸上手上的皮肤,并不像常常干农活的粗糙黝黑 最后再观她的言行和眼神,他心里大致对殷贵男这人有了判断。 “老大娘,你要报什么案?” 殷贵男看到有人主动问起,便连忙上前揪住崔根生的手,“公安同志,你要救救我啊,我儿媳妇要杀了我啊!” 她脑子里只记得女儿女婿和她说的话,一定要将孙秀芹说得越可恶越好。 “那个天杀的贱人,不就是寻常过日子拌下口角,她竟然怀恨在心,就想要杀了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生个不孝的儿子,还娶了个毒妇当媳妇,生出两个小畜生,天天盼着我死……” 说到激动之处,殷贵男又干嚎起来。 见李师傅又要发脾气了,崔根生连忙打断她,“老大娘,你先别叫,先把名字住址说下,然后再把事情经过详细描述下。” “啊?还要说啥。我是第三大队河口村的殷贵男,我大儿媳妇孙秀芹要杀我,你们快去把她抓起来枪毙!” “你儿媳妇要杀你?” “对,她给我喂农药!” 殷贵男信誓旦旦,“幸亏我发现的早,不然就着了那个贱人的道。” 她眼睛一眨,带着哭腔道:“老天爷啊,老婆子我差点就被毒死了。那个杀千刀的贱人,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她哭得和唱戏一样,把孙秀芹怎么不敬长辈,怎么忤逆她,怎么装病挑拨她和儿子的关系,统统说了一遍。 二女婿说作案讲究动机,这样一来总够吧了吧。 像孙秀芹这样不敬长辈的贱人,搁在以前是要被扒光了抽皮带关柴房的,现在只是让她关局子里,真是便宜她了。 殷贵男觉得自己对孙秀芹还是仁慈的,她眼中的猫尿落的更多了。 第一百零八章 提前找帮手 最终,梁传根、殷贵男、梁丽华一家,梁秀梅一家以及梁有生,全都不情不愿的和三观太太起了毒誓。 “各位,记住你们发的誓,要是破了誓言的话,三观太太会来找你们的哦。” 梁书弗心情颇佳的和他们道别。 从梁家出来后,梁勇还有些晕乎乎的。 刚刚,他们一家四口把大姐夫二姐夫给打了?小弗把祭祖的桌子给掀掉了?她还拎着农药把她爷奶姑叔给吓唬了一通? 最后他们不仅没事,他爸还答应以后不让他妈他姐来插手他家的事? 梁勇觉得这发展太快,他有点跟不上。 “爸,刚刚痛快不痛快?” “痛快!” 正在他踩着棉花走路的时候,他听到有人问,就下意识回答。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脸有点红。 “小弗,爸不是那个意思,爸……” 他笨拙的想解释。 梁传根殷贵男他们毕竟生养了自己,刚刚他的话实在大逆不道。 至于秀芹和两个女儿,她们刚刚的举动是有点出格,但秀芹是岳母的宝贝女儿,两个女儿也是秀芹好不容易生养的,她们之前受了那么多磨难,梁勇也不能昧着良心让她们别记仇。 “爸,你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你有多么孝顺爷奶,尊敬两个姑姑和姑父,爱护小叔。刚刚我们大闹一场,让你为难了。” 梁书弗并没有再说那边的坏话, 而是安抚自己的父亲。 虽然那些人活该,可刚刚她将那边折腾地不轻,她要是再数落那边,倒是显得蛮横无理了,也会让父亲对那边愧疚起来。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爸,你别难过。以后等咱们把自家的房子造好后,要是手里宽裕就给爷奶买点好吃的孝顺他们。” 梁书弗随口扯了句。 她只能保证最低的赡养标准,至于孝顺梁传根夫妻,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孙秀芹看了眼自己睁眼说瞎话的闺女,再看了一眼满脸感动的丈夫,默默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现在还有一件担心的事,“小弗,我们刚刚做的那些,万一他们去村里,甚至去公安告咱们怎么办?” 梁勇也反应过来了,想到自己爸妈平日里对他们一家的态度,还真有可能要闹去公社。 “到时候你们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说都是我做的。” 他一个人全部揽下来。 “没事,谁家没有吵架拌嘴的时候,更何况咱们分家的时候吃了那么大的亏,心里有点意见也正常。” 梁书弗轻描淡写道。 “这样行吗?” 孙秀芹不太放心。 “所以等下还要爸妈你们配合下,还有瑶瑶,到时候我一开口说话,你就哭,不停的那种。” 梁书弗朝着几人眨眨眼。 梁勇几人面面相觑,等下?等下要干嘛? 一刻钟后 小队长陈阿炳家院子里,梁书瑶哭得惊天动地,梁书弗则是摸摸抹眼泪。 “老公公,我知道我刚刚冲动了,不该掀了祭祖的桌子,更不该随手将家里的农药瓶也砸了。可是我奶奶他们实在太过份了。明明喊我们去祭祖,却不许我们磕头,还说我爸不是梁家人。这不是在灭我爸的祖宗吗?” 在河口村,不让子孙磕头拜祖先,是十分严重的事。有老话说这种被灭祖宗的人会一辈子厄运缠身,断子绝孙。 陈阿炳听后脸都虎了下来。 诅咒自己亲儿子,梁传根这做法传出去,他们河口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边梁书弗还在诉说委屈,“我知道因之前分家的事,爷奶一直耿耿于怀。可我爸妈不仅净身出户,还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赡养责任,即使现在还没给钱,那也是他们提出要归还欠我妈的嫁妆。 这次祭祖,我爸妈带着我们姐妹,也是想去修复下关系。可没想到,一进门我二姑就不依不饶,我实在忍不住,就和她顶了几句,她就要扇我耳光。瑶瑶一着急就咬了她一口,然后我们就和二姑一家打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二姑和表姐都是厉害的,眼看着我们被欺负,我爸就着急想要拉开她们,却被赶过来的二姑父,不分青红皂白一脚踹在了墙上。” 说到这,孙秀芹还撸起了梁勇的衣服,肩膀上一大块青紫,是刚刚撞到墙上留下的。 “二姑父还说咱村里纵容我们家分出来,不成体统,他要帮着我爷奶教训我们家。” “岂有此理!” 听到这句话,陈阿炳气得手中的烟杆都差点被折断。 “他一个外姓外村人,有什么资格跑到我们村来指指点点。” 虽然马曙光是社办纺织厂的副厂长,外面人都要卖点面子,可马曙光的话明显就是将他这个小队长的脸面往脚下踩。 陈阿炳怎么说也是老资格,马曙光一个小辈这么下他面子,他当然不能忍。 “老公公,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我奶奶维护二姑他们,更是摔了陶碗,让我们一家跪在碎片上给他们磕头认错。” “殷贵男这个蠢货,踩着梁家人的脸,去讨好外人,脑子是坏掉了吗?” 陈阿炳的老妻也惊得嘴巴合不拢。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若梁勇一家真跪了,这河口村的人在马家村人面前就要矮了一截。 梁书瑶此刻哭得差点岔气,陈阿炳的媳妇看着实在不忍心,过去拍拍她的背,“哎哟,不哭了,不哭了。” “婶娘,奶奶他们围着我们不让我们走,妈妈才刚出院,刚刚又差点晕倒。我好怕……哇哇哇……” “别怕别怕。” 村长媳妇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生了五个孙子,家里就没有这么软绵绵的小姑娘。 梁书瑶的小圆脸一皱巴,眼泪不停从黑葡萄一般的眼中滑下来,她这副可怜的小模样看得村长家大儿媳妇心都化了。 要是她能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娃就好了。 这殷贵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家里两个孙女一个能干聪慧,一个机灵可爱,她不仅不疼还往死里虐。 “姐姐为了保护我们,把奶奶家祭祖的桌子掀了,砸了个农药瓶,我们一家跑出来。” “呜呜呜呜。”梁书瑶抽噎着,“队长老公公,万一明天奶奶她们又来闹我们家怎么办?” 陈阿炳沉着脸,“大勇,你们只管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该干嘛就干嘛。咱们河口村的人,断没有在自己村里被外人欺负去的道理。” 梁书弗一家从陈阿炳家出来,孙秀芹的眼睛还红红的。 “妈,队长老公公都说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她们走这一遭,就是提前把信息共享到了陈阿炳那。 作为小队长,他十分注重小队的荣誉和名声,殷贵男要把“家事”闹到公社的公安那去,他第一个不答应。 “可还有你两个姑丈。” 王永可能还有点廉耻,马曙光可不是什么省油的角色。 “妈,你放心。二姑父自认是厂长,做不出亲自去告状的事,他多半是挑唆爷奶出这个头。” 梁书弗分析的一点都没有错。 在她们一家人走出门不久后,王永特意看了下小巷,确认她们真多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本来是为小舅子和岳父岳母撑腰多,结果却出了个大丑。 他自觉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就和王志英使了个眼色,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梁丽华借口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待王永一家走后,梁秀梅“呸”了一口。 然后对着自己父母道:“爸妈,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殷贵男此刻正在哭天抹泪,今天祭祖用上了家里唯一一套酒盅和全套金边印红花瓷盘,现在全碎了。 “杀千刀的,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看到地上的那些肉,她心里难受的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本来只是掉地上,捡起来洗洗还能吃,这下好了,全撒上了农药。 “大逆不道的小畜生,怎么不被雷劈死啊!” “小弟,你看这事怎么办?” 马曙光也咽不下这口气。 想他堂堂一个社办企业的厂长,竟然被一个农夫压着打,还被个小贱人威胁。 要是不出了这口气,以后他在梁家的脸往哪里放。 不过他不愿意自己来出这个头,反正岳父岳母恨死梁勇一家了;况且他能看出梁有生心里正憋着火,就让他们自己斗好了。 “妈,明天你一早去公社的公安局报案,就说孙秀芹投毒害你。” 第一百零七章 对三观太太起誓 梁有生刚跑到门口,手还没有搭上门栓,就听“哗啦”一声巨响。 他下意识扭头一看,就见梁书弗将整张八仙桌掀翻了,上面放着的其余的菜全部都倾倒在地,与碎瓷片混在一起,说不出的狼藉。 他抬头,正好对上梁书弗的眼睛,那是一双冷酷疯狂的眼睛。 梁有生腿一软,差点瘫软在门口。他抖着手去摸索门栓,抓了好几次手指头都从门栓上滑落。 “跑啊,怎么不跑了。” 梁书弗对着他笑得轻柔。 梁有生终于抓牢了门栓,“梁书弗,你别乱来,这村上都是人,只要我一喊,隔壁的人都会冲过来。” 他不停说话,试图拖延时间。 “最近你们家里一直吵吵嚷嚷,隔壁的王婶子和赵婶子有来看过吗?” 梁书弗侧着脑袋问,“况且我只要在她们察觉到不对之前将你们都一起带走就行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她将当初殷贵男劈在她头上的砍刀朝着梁有生的手臂上砸过去。 “啊!”梁有生痛呼一声,抓着门栓的手也耷拉下来。 于此同时,刚才晕过去的殷贵男和梁秀梅两人被巨响唤醒,看到一地细碎后,差点惊叫起来。 但她们都精乖,知道现在不能引起梁书弗那个疯子的注意,只能憋了回去。 殷贵男咬着下唇,看到都上那些被蚂蚁爬过的鱼和肉,心一抽一抽的疼。 这些都是她藏了好久的肉啊,一直都舍不得吃,现在都被那个疯子毁了,一口都没吃到都砸地上了。 等过了今天,她一定要—— 呜呜呜呜,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 想到这,殷贵男悲从中来,“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这就心疼了?” 梁书弗看穿了殷贵男的心思,她将农药瓶砸在地上。 玻璃瓶身瞬间迸裂,里面的农药汩汩流出,沾染在了地上的食物中。 “奶奶,你不是最珍惜粮食吗?快来吃啊。” 梁书弗的话语如同来自阎王的催命符一样,殷贵男的哭声一噎,眼往上一翻,差点要再次晕过去。 梁书弗的大拇指狠狠掐住了老太婆的人中。 “别晕啊,不是你说要珍惜粮食的吗?连猪都不吃的稻皮都让我和我妈拌着糠咽下去。刚刚的鸡蛋你不要吃,这可是肉呢,怎么还能嫌弃呢?” “小贱—小弗,奶奶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奶奶这一次吧。” 直到这时候,殷贵男总算低头了。 梁传根被儿子推了一把,此刻也知道必须自救。 这老大一家真的疯了! “对对,你奶奶说的对,她错了,她道歉。小弗啊,我可是你亲爷爷,你别犯糊涂啊。” “错了?错在哪?” 梁书弗歪着头,看看梁传根,再看看殷贵男。 “你说说看。” 殷贵男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之所以低头,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我……” 见殷贵男干巴巴说不出来,梁书弗就对梁传根道:“爷爷,你看,奶奶说不出来,想来也不是诚心的。” 说着她就抓起地上一块红烧肉,“爷爷,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 已经被吓破胆了的梁传根连连后退,他指着瘫坐在地上的殷贵男说,“我不爱吃红烧肉,你奶爱吃,你去给她吃。” “梁传根!” 殷贵男刚刚见那个小疯子拿着肉去找老头子的时候,心中还窃喜,没想到老头子转身就把她卖了。 “老婆子,你不是最爱这一口吗?之前家里有这道菜的时候,就是一点汤汁都不许秀芹母女沾。” 梁传根连忙把殷贵男之前的做法都倒了出来。 梁书弗听着他们夫妻俩为了活命互相揭短,听得津津有味。 “听了这么久,你们还是没有说到底哪里错了。” 梁书弗听够了,就回到正题。 正在争论的两人停下来,互相看了看。 “小弗,你看啊,今天这事都是误会。你奶奶刚刚也是急了,才说出那些话来,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之前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个歉。” 梁传根这下也看出来了,自己那个大儿子是一点都指望不上。 一个大男人,白白多长了块肉,一点用都没有,连自己老婆孩子都管不好。不仅被她们牵着鼻子走,现在还帮着她们想要杀人。 不仅是梁勇,孙秀芹也跟着这个小畜生发疯。 现在想要渡过难关,只有说通梁书弗这一条路。 梁传根说到这,发现梁书弗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心中暗骂小鬼难缠。 “我知道之前你们受委屈了,现在以后我会劝你奶奶,让她脾气别那么急,有什么事好好和你们沟通。” 他表达的很婉转。 在梁传根看来,他们是长辈,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作为小辈没得挑,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偏偏这个小畜生就要闹翻天,早知道当初生出来就该淹死她。 现在他许诺不准殷贵男打骂她们,自觉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我觉得也别这么麻烦了,之前的事我也不想提,咱们一起去阎王那理论下。” 梁书弗不为所动,木着脸将一块红烧肉怼到梁传根嘴边,沾到了他的嘴唇。 “啊啊啊啊!等等,等等!” 梁传根的腰往后弯成一个半圆形。 “大丫头,别冲动!我还没说完。” 梁书弗没有将手移开,大有你说出来的话不能让我满意,干脆一起毁灭的意思。 梁传根终于认怂,狠心道:“现在你们已经分出去单过了,以后我会约束你奶,让她不来找你们麻烦。” 说完,他一脸期盼的看着梁书弗。 过了许久,梁书弗才收回手。 梁传根的腰还没完全直起,就听她幽幽道:“口说无凭。” 见她终于有了松动,梁传根立刻保证:“你放心,我说话一向算话。” “爷爷你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梁书弗直接抹掉他往自己脸上贴的金。 “这样吧,你们在场的几个都向三观太太发誓一下,就说以后你们再想插手我们一家的事,就断子绝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书弗了解这些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想靠道德和良心来约束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都信奉三观太太,让他们对着三观太太起誓虽然不能永绝后患,但也能消停一段时间。 “梁书弗,你也是梁家子孙!”殷贵男忍不住插嘴。 “对啊,我本就打算将你们送走后下来找你们的,有什么不对吗?” “小贱人,我打死你!” 梁秀梅扭着身子冲过来,被梁书瑶伸脚绊倒在地。 “二姑,你是选好了吗?想要今天就去见阎王?既然这样,爷爷奶奶,你们也别为难了,就跟着二姑一起下去吧。” 梁书弗眯起眼道。 “呜呜呜呜…” 殷贵男哭了起来,“我发誓,你快放开我。” 第一百零六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梁书弗,你什么意思?” 王永腿上很麻,一时爬不起来。 不知怎的,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总觉得事情不像岳母她们想的那样,但又不知道事情会往哪发展。 他能从中印边境战场上活下来,靠得就是这股敏锐的直觉。 “大姑父,你觉得呢?” “大丫头,有话好好说,将那东西放下。” 王永换了温和的语气道。 梁书弗不再看他,“你们之前不会好好说话,那现在也没有好好说的必要了。至于以后,反正大家都不会有机会说话了。” 梁传根脑子不聪明,但却很惜命。 “梁书弗,你自己听听看你说的是什么?你又要发什么疯?” “我本来也不想发疯,是你们逼我的。不过没事,反正大家很快就要一起在地府团聚了,这些事就不要计较了。” 梁书弗忽然抬高声音,对着孙秀芹道:“妈,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就一起死好了!整整齐齐一家人上路也挺好。” 孙秀芹先是呆了下,在接触到女儿的视线后,心里有了成算。 她盯着殷贵男的眼神带着寒冰,“小弗说的没错。反正我要是被公安带走,我也不想活了,那今天这里的人都一起死好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说着,她拿起墙边的铁犁,用锋利的刀尖对准梁有生父子,“今天谁都跑不了!” 梁书瑶也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了砍柴刀,对准了马丽亚,“没错!” 梁有生头皮炸裂,完了!孙秀芹和她两个女儿疯了! “大嫂,有事好好说,咱不用这样。” “呸!我没有你这样的小叔。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孙秀芹赤红着眼,“反正今天横竖都是死,我也要拉你们几个当垫背。” 梁传根被儿媳妇用铁犁指着,十分没面子。 这时他还觉得孙秀芹只是装腔作势吓唬他们,于是板着脸训斥,“大勇媳妇,还不快把铁犁放下!” 说着他就去抓铁犁的竹竿,却被孙秀芹敲了一下手腕,痛得他立刻收手。 “泼妇!泼妇!” 梁传根气得跳脚。 梁有生见自己父亲都被打了,更是不敢动弹一下。他扶着梁传根,父子两人和过街老鼠一样缩在一起。 马曙光被她们母女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他愣了两秒,然后声音劈叉道:“梁勇!你还愣着干嘛,快将她们手里的东西抢下来!” 孙秀芹则头也不回道:“梁勇,今天你要是帮着他们,我就先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爸,你制住他!” 梁书弗扭头道。 今晚的梁勇就是妻子女儿的提线木偶,听到女儿的要求,立即上前扭住了马曙光的手臂,将他控制住。 自从女儿一个人做下了县医院和县国营饭店的生意后,他对女儿已经陷入了盲目听从的状态。 小弗这么说这么做,绝对有她的用意。 女儿十分善良,他相信小弗不会真做出丧天良的事;况且现在他们分家出去单过,小弗又找到了赚钱的营生,她马上要去上初中,依照小弗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傻事。 梁勇和孙秀芹知道梁书弗是在下狠药,梁家的其他人却不知道。 他们以为梁书弗是真的要杀人了。 这时候马曙光已经后悔来蹚梁家这浑水了。 “梁勇!你们这是犯法!快放开我!”他大叫起来。 自从当上副厂长后,马曙光胖了不少,灵活度也大不如当兵时,刚刚踹伤梁勇也是因为出其不意。 此时他被梁勇制住并用草绳捆住了手,根本挣脱不了。 而被敲到了麻筋的王永则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也被捆住了手。 “大表姐,你也配合下吧。” 梁书弗提着农药瓶,走到王志英母女身边。 王志英的鼻尖全是农药刺鼻的气味,长期干农活的她一闻就知道这是草甘膦,喝上一口就能肠穿肚烂,活活疼上几小时后才死掉的剧毒农药。 “小弗,别开玩笑了。你看,大家都吓到了。” “大表姐,刚刚奶奶让我们跪碎陶片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奶奶别开玩笑了?那碎陶片扎到膝盖里,腿都有可能瘸了。” “这——” 王志英说不出话来。 她听自己奶奶的话,今天过来就是看着母亲别乱掺和,至于其他人怎么样,她一点都不在意。 外婆家这边的亲戚,她都不喜欢。 马丽亚仗着自己有个当副厂长的爸爸,高傲的和只花鸡一样,每次见面都炫耀自己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却从不想着给她这个姐姐分一些。她表面上和马丽亚亲亲热热,实际心中十分厌烦她。 而梁家两个表妹则总是灰扑扑的,在外婆嘴里她们一堆陋习,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她都懒得分出一丝心神。 “所以你还是乖乖待着,现在先把你妈的手捆起来,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条命。” 梁书弗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挑拨了她们母女感情,王志英和她弟弟,从不无辜。 之前马丽亚每次来梁家,“捉弄”她和瑶瑶时,王志英从没尽过一个姐姐的责任。 有次过年时,马丽亚将两岁多的瑶瑶骗出去,将她绑着往她衣服里塞雪球时,她明明看见了,却假装不知道的回梁家灶台烤火。 还有次马丽亚跑到河边,想偷偷将她推下结了薄冰的池塘。看到倒影的她侧身避开,马丽亚收不住力自己跌下了河。 王志英和王威俩人明明看到了前因后果,结果在一堆大人面前,他们跟着马丽亚颠倒黑白,说她嫉妒马丽亚身上的新棉袄,故意将马丽亚推下河。 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每次不管她们怎么做,殷贵男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打骂她们一顿。 所以到后来,只要王马两家一来梁家,梁书弗就将妹妹带在身边一步不离,避得远远的。 王志英看出了梁书弗眼中的狠色,最终在自己母亲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绑住了她的手。 “志英——” “妈,对不起。” 梁书弗还专门戳梁丽华心窝子,“大姑,看来你女儿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大方善良啊。” 王志英咬牙,欺人太甚! 整个梁家有点战斗力的人全被控制起来,只剩下声色厉苒的梁传根夫妇、梁有生和梁秀梅母女。 趁着这个时候,梁书弗已经将瓶子中的草甘膦倒入了桌上祭祖的几个菜盆中。 在几个老老小小女儿震惊的目光中,梁书弗端着一盘菜走到还没爬起来的殷贵男面前。 “奶奶,你平日里不是很喜欢吃炒鸡蛋吗?吃啊!来啊,一起吃了好上路。” 殷贵男抿着嘴拼命摇头,“呜呜呜呜——” 这下她是真哭了,可是没人看她。 每个人都怕梁书弗下一刻会发疯,把有毒的菜塞到他们嘴里。 片刻后,一阵尿骚味传来,原来是殷贵男吓得尿裤子了。 黄色的尿液流了一地,梁书弗跳开,生怕鞋子沾染上一点。 “这样就被吓了?好吧,我尊老爱幼,先把最小的送下去,再让你们一家团聚。” 说着,她就往马丽亚走去。 马丽亚早就吓坏了,她尖叫一声,甩开抓着梁舒瑶的手就要去开院墙门。 “别走啊!” 梁书瑶双腿盘在了她的膝盖上,一只手还举着砍刀,“我姐姐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啊啊啊啊!” 她尖叫着,好不容易甩开了梁书瑶,跌跌撞撞跑向自己的母亲。 “妈,救命,救命啊——” 梁书弗扯着唇一笑,“别着急,一个个来,大家都会轮到。” 说着她抓起一把混着农药的炒鸡蛋,往马丽亚嘴巴里塞。 马丽亚还想叫,却发现这样反而更方便梁书弗给她投毒,连忙闭嘴。 看着近在眼前的毒药,她往梁秀梅身后一躲,双手一推将自己母亲推向了梁书弗。 “啊——” 梁秀梅被自己女儿一推,整张脸怼在了那盆子鸡蛋里。 然后她双眼一翻,软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真不经用。” 梁书弗嫌弃地看着地上的人,抬起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梁有生,“小叔,你是你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要不你先来?” 说着,她抬步走向了梁家大宝贝。 “梁书弗,你敢!” “小叔,别害怕啊。只要你先下去了,爷奶和姑姑他们肯定不舍得你一个在黄泉路孤孤单单,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梁书弗步步紧逼,眼见着就要将毒鸡蛋凑到他面前了,梁有生弹跳起来,将自己面前的梁传根推了出去撞人,自己则撒丫子跑到院子门口,想要逃跑。 “有生!” 梁传根被亲亲宝贝儿子推懵了,稳住脚步后发现自己被梁书弗扯住了胳膊,惊恐地不停退后,“不要,不要。大丫头,你饶了爷爷吧,爷爷以后绝对不偏心了,你想干嘛就干嘛。” 第一百零五章 送你们一家团圆 “妈!” 梁勇瞪大眼,“之前小叔在的时候,爸答应过让小弗读书的。” 他看向梁传根,对方却撇开了眼。 殷贵男一脸得意,“我又没说不给她上学,只不过这要看你们怎么做。只要今天你们跪在碎片上磕头道歉,我就将户口本给你们。” 说完,她将碎片踢到一起,并将尖锐部分朝上,“一个一个跪,还要磕响头。” 马丽亚尖着嗓子道:“梁书弗,你不是想要上学吗?还不快跪下。” 现在刚入秋,大家身上穿的都是单衫,跪在尖锐的碎片上,膝盖绝对会被扎得血肉模糊。 马丽亚已经迫不及待要看梁书弗被扎得涕泪横流了。 梁勇回身,还想要和自己的母亲争辩,却被妻子拦住了。 “没事,不用理她。” “可是——” “小弗上学的事不用担心,没户口本还有其他办法。” 梁勇想问是什么办法,却见妻子对他摇头,便只能按下疑惑继续往外走。 殷贵男见状,脸上的得意凝固住。 “不准走,不准走!”她冲过来要拦人。 她总觉得要是今天不把老大一家拦下,之后再想拿捏老大一家就难了。 在梁勇转身离开的那刻,梁有生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本想将梁勇一家哄回来,现在看来是彻底不成了。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撕破脸,将他们威吓住,多拿些好处。 “大哥,你就是耍脾气也够了吧。这几天爸妈为了你的事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大圈。你仗着爸妈舍不得,故意说以后不来往这种话,不是往爸妈心口上扎刀子吗?” 梁有生站出来,对着梁勇一顿扣帽子。 “你一直说爸妈偏心,说我们欺负你们。可在我看来,明明是大嫂和两个侄女揪着一点小事不依不饶,这分明就是故意破坏你和我们的感情。现在不过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问题,她们又闹成这样,甚至还做出殴打长辈的事!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拿出去说,都会被人唾弃!” 梁有生拿两个小的名声来威胁梁勇。 “梁有生,你无耻!” 孙秀芹什么都能忍,可两个女儿就是她的底线,她气得发抖。 “大嫂,这都是你自找的,怎么能怪我啊。” 孙秀芹推开拦着她的梁勇,就要冲过去找梁有生理论。 殷贵男眼珠子一转,拦在孙秀芹面前,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哟,孙秀芹!你个不孝的,竟然敢推我!” “大家快来看啊,儿媳妇打婆婆啦,没天理啦,我们家怎么会娶你这样丧天良的东西啊!哎呦,哎呦,好疼啊——” 殷贵男坐在地上开始哭唱起来,“我的骨头肯定断了,你这是杀人啊!有生,你快去找公安来,让他们把这个蛇蝎毒妇抓起来!” 只要把孙秀芹这个贱人和她生的两个小畜生的名声搞臭,村上的人就不会再帮她们了。 而有一个“杀婆婆”名声的母亲,两个小畜生以后还不被她牢牢捏在手心;那梁勇也会乖乖听话。 殷贵男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太妙了。 梁勇嘴唇颤抖,“妈,你这是诬陷!” “谁说我这是诬陷?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就是你老婆推我,还指使两个小的打我!”殷贵男趾高气扬道。 梁秀梅立刻反应过来,跟着指责道:“对,我妈说的没错。我现在就要去找公安,让他们将你抓起来!到时候关上个把礼拜,好好教你做人!” 梁丽华脑子跟不上,但她看母亲、二妹小弟一个个志得意满,于是把嘴巴闭上了。 这次大弟一家实在过份,给他们个教训也好。反正又没出真的人命,孙秀芹就是被抓也不过关个几天而已。 梁勇看向王永父女和马曙光父女,“大姐夫、二姐夫——” “大勇,听我一句。让你媳妇和女儿们跪下好好给大家认个错,那样大家还是一家人。” 王永“苦口婆心”的劝着。 马曙光则幸灾乐祸,乐得看梁勇几人被为难。谁让他们刚刚不敬自己,活该! 梁书瑶小朋友涨红了脸,“你们,你们欺负人!我要去告诉村长老公公!” 说着她就要跑去外面喊人。 “小贱人,你往哪跑。” 马丽亚一把扯住她的胳膊,长长的手指甲戳进了她的胳膊肉上,留下了好几个血痕。 “你放开,放开我!” 梁书瑶使劲挣扎。 “我就不放,刚刚不是挺得意的吗?还笑话我,现在你再笑一个啊!” 马丽亚又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胳膊。 梁书弗沉下脸,对着马丽亚道:“松开。” “我就不松,你能拿我怎么样?” 马丽亚挑衅道。 梁书弗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到院子门口。 “呵,看你亲姐,人家不管你啦。” 马丽亚以为她怕了,要自己逃跑。 她得意的抬高起手,打算扇梁书瑶几个耳光。这个死丫头刚刚弄疼了她,她必须要狠狠教训一顿。 梁书弗将院子门在里面栓上,然后转过身,一一扫过堂屋门口如豺狼般围着她们一家的几人。 王永皱眉,“梁书弗,你想干什么?” 话语刚落,梁书弗直接提起靠在墙门后的大木棍,“呼呼”两棍子敲在了他的腿上,让他直接跌倒在地。 接着她一棍子敲在马丽亚后背,将她打趴在地。 “丽亚!”梁秀梅脸色大变。 “既然大家这么相亲相爱,那今天大家都别出去了。”说话的同时,梁书弗又将木棍对准了梁有生。 梁有生见她一下打倒了两个,骇地跳了起来跑到梁传根身后,“梁书弗,你疯了!” 梁书弗便没有理他,用木棍对准了其他几人,见他们一个个往后缩不敢过来,骂了一句:“一群废物!” “小畜生,你说什么!” 马曙光听到她骂人,气得跳脚,“大家一起上,不就一个丫头片子,还怕了她不成!” 梁勇立刻拦在他面前,“二姐夫,你刚刚说什么?” “梁勇,你瞧瞧你生什么的东西,竟然打人。” “马曙光,你眼瞎了?明明是马丽亚先动的手。怎么,难道就属你们身份高贵。呵,一个靠着拍马屁的副厂长,屁点本事没有,官威倒不小。” 孙秀芹呛声回去。 “你——” 马曙光气死,拳头捏了又松。 “怎么?想打我?来啊,你打啊!你今天要是动我一根头发,明天我就去你们厂里闹到你被开除为止。” 孙秀芹昂着下巴,瞪着马曙光。 “梁勇,孙秀芹,你们少嚣张,要是丽亚有什么事,我和你们没完!” 梁秀梅跑去将女儿搀扶起来,指着梁勇大骂。 “二姑,你也别在这大惊小怪,我等下就送你们一家团圆去。” 梁书弗熟门熟路的去灶房里拿了一个瓶出来。 梁有生看到那个瓶后,眉头跳了几下,他缩在梁传根身旁,脸色发白,“梁书弗,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秀梅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后,嘲笑道:“哎呦,真是什么人养什么货色。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也不看看自己懂什么东西,死了就死了,谁理你。” “大丫头啊,快把那东西放下。” 梁丽华看着那瓶棕褐色玻璃瓶的草甘膦,担忧地劝,“万一真出点事,你爸妈怎么办?” “小贱人,你有本事喝啊!拿这种东西出来吓唬谁啊?” 殷贵男倒是一点都不怕,这种把戏,都是她玩剩下的。 原来梁书弗手里拿着一个农药瓶子,殷贵男母子以为她是想用喝农药来威胁他们。 “奶奶,你别急啊。” 梁书弗将瓶盖子拧开,扔在了地上。 “这好东西,自然要让你们先享用了。” 第一百零四章 觉醒 见到梁勇下跪,孙秀芹有点失望。 “爸!”梁书弗和妹妹去扯他,“快起来!” 孙秀芹闭了闭眼,“梁勇,你起来,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秀芹…” 梁勇抬头,一脸迷茫地看着妻子。 “梁勇,你起来。” 孙秀芹平复了下心情。她对自己说,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至少,梁勇一直坚定的护着她和女儿们。 “爸,我们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她们被打是活该。” 梁书弗并不想将父亲逼成这样,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在她的印象中,她父亲能干,踏实,孝顺长辈爱护小辈。作为家中长子,撑起整个梁家二房。 虽然在面对父母时,有点榆木脑袋。但在她心中,用自己最大努力给她们挡风遮雨的父亲,就是铮铮男子汉。 可现在,父亲却屈辱下跪,对着那些欺负她们的人下跪! “可是…” 梁勇想说,你们刚刚确实打了人。 “爷爷奶奶总说我们是一家人,那年王威和马家几人对我们拳打脚踢,他们作为梁家长辈怎么做的?有让那些人给我们道歉吗?如今我们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梁书弗,你要不要脸,他们都是我们梁家的客人,再说是你们偷东西吃才被打的。” 殷贵男骂,“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心思,一点小事都要记在心上。” 梁书弗不理老太婆,她只是盯着梁勇看,一字一顿道:“你瞧,他们嘴上说着我们是一家人,却从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爸,只有妈妈,瑶瑶和我,才是你的家人。” 梁勇也想起那次妻女被打,他被王永、梁有生拦着不让接近的情景。 今天的种种和之前重叠在了一起,他还是没么没用,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梁勇沉浸在思绪中,呆呆看着女儿,重复着她的话,“只有你们才是我的家人。” “对,没错。虽然爷爷奶奶生了你,但这些年我们为梁家做的那些事,也够抵消生恩了吧。” 梁书弗继续道,“何况你和妈妈还赔上了弟弟的一条命,难道这还不够吗?” “弟弟,我儿子。” 梁勇又想起了浑身是血的妻子,以及引产出来的孩子。 是个男婴,五官和秀芹十分相似,那小小的手,小小的脚都冰凉冰凉的。 那个本来就快足月出生的孩子,没了。 浑身沾染的血污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青紫。 那是他和秀芹的孩子啊。 “爸,你没有亏欠任何人。我们也是。相反,是这些人欠我们的!” 梁书弗的声音好似有种魔力,让梁勇脑子里全是以往各种情形。 一直蒙在他脑中的最后那层薄雾也散去了。 他抬眼看向脸色苍白双眼发红的妻子,还有一脸不安惶恐的小女儿,再看向忍着颤抖的大儿女, “梁勇!” 殷贵男见梁勇毫不犹豫地下跪本来还沾沾自喜,结果就见他没经过自己同意就站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 “妈,秀芹和孩子们没有错。” 梁勇扭头看向那个生了他却把他扔给奶奶带的母亲,脑子里回想起小时候奶奶和他说的话。 那些话在母亲日复一日的打骂搓磨中,渐渐淡去,原来从没有真正消失。 “大勇啊,以后奶奶不在后,你回去和爹娘他们一起住,记得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事事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你爹心眼不大又好面子,你只要表面上不出错就行。” 老太太摸着他的脑袋,“你娘那个人啊,喜欢将人都抓在手里,事事都听她的。你回去后,可能要过得苦一些。若实在难熬,你就去找你小叔,别的不说,至少你小叔能让你平安长大。” “我的私房钱都分给你叔伯父亲,但还有一些银首饰是我的嫁妆,全是留给你的。你千万别给你娘,以后自己留着娶媳妇用。”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当天晚上就安详的去了。 老太太去后,三兄弟争老太太留下来的东西,直到叔婆拿出了老太太写着歪歪扭扭字的纸条,躺在床上一天一夜的老太太才被收殓进棺材。 而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一直坐在尸体旁的他。 不到六岁的孩子,竟然在尸体旁坐了一天一夜。 梁勇对那段记忆很迷糊,他的人生是割裂的。 老太太去世之前,虽然爹娘不疼,可他从没因此而自卑难过,因为他有奶奶的爱。 在老太太去世后,他的世界就变得灰暗了,日复一日的打骂,让他和被人驯养的狗一样,将顺从讨好印在了血肉中,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无忧无虑,会调皮捣蛋,会捉弄奶奶的孩童。 但老太太对他的教导深植于他的筋骨中,即使身处泥潭,他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善良、勤恳、踏实。 梁勇站起身,环顾四周,“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一家,那我们现在就走。” “梁勇,你敢!”殷贵男怒了。 “之前你闹着要分家,还抬出那个老不死的,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好,现在还敢和我甩脸子。你今天要是踏出这个家门一步,以后你就别回来了!我和你爹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 说完,她虎着脸,等着看梁勇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自信对大儿子掌控力十足,只要她说出“不要他这个儿子”的话,梁勇肯定会乖乖求饶。 可是这次她想错了。 梁勇只是垂着眼不说话,片刻后,拉着孙秀芹和两个女儿转身就要离开。 “大哥!” 梁有生心道不好,“你真的要这样?为了一些小事就抛弃父母?” 从梁有生出生后,他看到的都是梁勇逆来顺受的样子。所以他和殷贵男一样,都十分自信自身对梁勇的影响力。 即使经过分家一事,他还是觉得只要他们勾勾手指,软硬兼施一番,梁勇就会乖乖回头。 他们从没想过梁勇真的是想脱离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 孙秀芹和两个小的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药? 梁有生此刻生出了恐慌。 要是梁勇铁了心不再受他们掌控,那他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 他以后结婚的聘礼怎么办?他以后工作中走动关系,谁给他出这个钱? 还有那两个赔钱货的彩礼,岂不是落不到自己口袋里了? “有生,爸妈永远是我爸妈,之前分家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会赡养他们。但既然已经分家了,平日里大家还是各过各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梁勇的声音都是抖的。 孙秀芹察觉到后,悄悄摩挲了下他的后背。 察觉到妻女给他的支持,梁勇深吸一口气,“大姐二姐,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弟弟,我欢迎你们来家里坐坐;要是不想认我,那我也不会凑过来给你们找不自在。” 说完梁勇对孙秀芹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梁勇!” “大弟…” 梁丽华梁秀梅两姐妹齐齐喊道。 “站住!” 殷贵男手一扬,将手里一个陶碗打碎在地。 她厉声呵道,“今天你们要是不跪在这碎片上道歉,就别想出门。” 梁书弗看着她疯狂的神情,想听听她有什么本事留下她们。 就听殷贵男威胁道:“梁书弗,别忘了户口本还在我手里,你今天要是不跪下向我磕头道歉,明天你别想去报道!” “还有你们,梁勇,孙秀芹,无论以后你们干什么,没有户籍都是白搭。” 见几人停下来,殷贵男以为自己捏住了她的痛脚。 她趾高气昂道:“梁书弗,虽然你小叔他们不计较,但你几次辱骂诅咒他,还坏他名声,殴打二姑表姐,今天必须要有个交代。今天你就和你妈一起下跪,直到你小叔姑姑和姑父他们满意为止。” 第一百零三章 宽宏大量 “你敢!” 孙秀芹厉声道,“今天你要敢动小弗一下,我就让和你没完!” “孙秀芹,你疯了不成?看清你在和谁说话!” 梁秀梅吃痛的抬头,“你快松手。” 她的头发还被薅在孙秀芹手里。 “没错,我是疯了,从你们这些不是人的东西联合起来折磨我们母女的时候就疯了!我只恨自己那时候没有和你们拼命,让小弗和要瑶瑶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孙秀芹眼睛红红的,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坚定。 “今天我就把话摆着,你们要是想像以前一样欺负我们,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们不好过。谁家没个孩子,大姐二姐,你说是吧?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梁秀梅猛地扭头,“孙秀芹,你敢!” “秀芹,别说这种气话,大家都是一家人。” 梁丽华弱弱地道。 “你们都不给我们活路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谁不给你活路了,大勇媳妇,你可别乱说。” 王永出声打断,“这都是一家人,磕磕碰碰难免的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活不下去了?再说今天,是你们一上来就又打又闹的,家里可没一点错处。” “大姐夫说的对!孙秀芹,你别小题大做。” 马曙光捏着扁担,想到刚刚被一个小丫头敲了几下,就十分没面子。 “梁勇,你就看这自己老婆胡闹?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你爸妈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一个被媳妇欺负没儿子出头的可怜老人,他们的脸都丢尽了。” 在他的想法中,女人就应该听男人的,梁勇作为一家之主,家里老婆和小孩就该被他管着。 孙秀芹要是不听话,他们做姐夫的出手不方便,做姐姐的又打不过,那就让梁勇打一顿。 再不听话,就多打几顿,打到听话为止。 “梁勇,你说,今天的事怎么办?”孙秀芹也看着自己丈夫,让他表态。 梁勇刚刚被马曙光一脚踹得撞在了墙上,现在腰还扭着不太能动弹。 此刻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这让一向不被家人看重的梁勇有点不习惯。 “梁勇,你是老梁家的人,现在你妈你姐都被你老婆打了,你这要是不给个交代,过不去。” 梁传根见两个女婿都开口了,便也跟着开口。 “公公,你说的交代是什么?是要骂我一顿?打我一顿?” 梁秀芹嘲讽一笑,“哦不,光这样你们肯定不满意。你们的目的是想让我们一家给你们做牛做马,给你们当一辈子的免费钱袋子。” 梁传根被儿媳妇怼得没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绿。 “我不和你说。”他看着自己的儿子。 “梁勇,一码归一码,以往都过去了,但今天你媳妇女儿一进门就这么乱砸乱打一通,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长辈,你说怎么办吧!” “爸,秀芹和小弗瑶瑶什么人,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您还不了解吗?她们不是故意的。” 虽然秀芹和女儿们是出手了,可归根到底是他姐和他妈说话不好听在先。 “大哥,刚刚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你这话就有点偏颇了。” 梁有生理了下自己的头发,一派斯文的样子,“不过大嫂大病初愈,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让大嫂和两个小侄女一起下跪,给大家认个错,之后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梁秀梅心里不服气,觉得自己和女儿吃了大亏,“小弟,这样也太便宜她们了,你看看,她把我和丽亚打成什么样子了,只是下跪道歉太便宜她们了!我要她们也尝尝刚刚的滋味!” “二姐,你消消气。” 梁有生充当和事佬,劝道:“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们这一次吧。” 梁秀梅接受到小弟的眼神,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 算了,今天先饶了这几个贱人一命,等把她们身上的油都榨干后,看她怎么收拾她们。 孙秀芹这个贱人最在乎两个小的吗? 她之前就和母亲小弟透露了,可以给梁书弗保一门好亲事,这彩礼必然不会少。 她们小队里有一个傻子,是她们马家老村长的孙子,年龄比梁书弗大几岁。 老村长家条件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独苗儿子给他生了四个孙女,三十多岁才有这么一根独苗苗,平日里宝贝的紧。 可惜那小子到了三岁都不会说话,五岁还要把屎把尿。 眼见着孙子就要满十六岁了,妈老村长家就想给孙子娶个聪明的媳妇,这样就能生出漂亮的曾孙了。 梁书弗这丫头长得黑瘦,脾气也不好,要不是考上了初中,这门好亲事还轮不到她。 至于小的那个——梁秀梅目光恶狠狠地落在刚刚用头砸了她腹部的梁书瑶。 要不是养这么大了还有点用处,她真想把这小贱人推河里淹死。 算了,上次的胡屠户给的价格十分不错,刚好也看中了小的。等把梁勇哄回去,就让妈趁早将小的换了去。 两个赔钱货而已,卖了换钱减轻家里的负担,也算家里没有白养他们一场。 没了这两个赔钱货,梁勇就能一心一意为家里着想,到时候等小弟考上大学分配了好工作,也不会忘记他们夫妻的好,生的孩子也会孝顺他们这个当伯伯婶娘的。 况且不管是屠户家还是马老村长家,条件都比梁家好多了,那两个丫头是去享福去了。 梁丽华心里算盘打得响,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男人今天愿意过来说和,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老马村长有个女儿嫁到了县城,他们家马威去海市,走的也是老马村长女婿的路子,这要是两家结了亲,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不用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求人了。 “梁勇,既然小弟为你老婆孩子求情,那我就吃点亏,谁让我是你姐呢。” 梁秀梅宽宏大量道:“那你就让孙秀芹和两个小的跪下道个歉,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妈!” 马丽亚不肯地跺脚,“梁书弗打我,不能就这么容易放过她!” 梁秀梅连忙安抚她,见安抚不住,就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梁书弗见马丽亚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脸上还出现了畅快的神情,心中微微警惕起来。 “行吧,我是姐姐,就不和你这个不懂事乡下丫头一番见识了,你就按照我妈的说法,给我磕三个头当道歉就行了。” 马丽亚高高昂起下巴。 梁书弗看着这群人自说自话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听话?这脸都可以用来烧大锅饭了。” 梁传根耷拉着脸,“大丫头,别任性,你就忍心看你爸为难吗?” 他这几天和小儿子想了很久,用孝道来压大儿子一家是不成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管怎么样,大儿子就是他亲生的,就是分家了也割不开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况且大儿子一向孝顺又好糊弄,稍微哄哄就回头了。 孙秀芹和两个丫头,就是再狠心也要顾及大儿子,这点刚好可以用来拿捏她们。 “爸,你觉得他们的说法怎么样?”梁书弗看向梁勇。 孙秀芹也盯着丈夫看,“梁勇,你说。” 梁勇的眉头紧紧皱起,十分纠结,最终他跪了下来,对着梁传根几人道:“爸,妈,二姐,请你们原谅秀芹她们吧。” 第一百零二章 混战 “秀芹,秀芹,你别急,别急。” 梁勇被突然的混乱场面搞到大脑宕机,刚回过神就见老婆状态不对,于是连忙上前搂住她。 医生说秀芹要好好修养,不能让有太剧烈的情绪起伏。 事情发展的太快,待梁家众人反应过来,梁秀梅已经被打倒在地。 被孙秀芹母女三人连续攻击的梁秀梅眼前阵阵发白,她气得呼吸都急促了。 梁丽华上前搀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王志英接住自己的母亲,见她还想上前,凑在她耳边低语:“妈,爸还没动呢。” 梁丽华看见站在一旁的丈夫,按下心中的急切,只能站到一旁。 而梁有生和他父母两人,早早刚刚丢香炉的时候,就退后了几步,站得和梁秀梅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 “梁勇!你竟然帮她们!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姐吗?!” 梁秀梅指着梁勇大骂,“你今天要是不给我狠狠教训她们母女三人的话,我就没有你这个弟弟!” 梁有生扶额,都说了今天让梁勇一家来,是要说和的。 先软着来把人哄住了,再由家里两个有威望的姐夫一番劝告,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最后因愧疚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大姐夫一家和二姐,不仅没帮上忙,还火上浇油。 自从分家后,梁书弗一直在警惕着梁家这边的下一步动作。 从梁有生通知他们要来祭祖的时候,她就心里警惕着。 在看到殷贵男跑到她家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梁家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先怀柔后打压,而他们的优势就是人多。 父亲刚刚脱离殷贵男的精神污染,意志本就那么坚定,他们就是一人一句都能说晕父亲,何况他们还会故意引导洗脑。 再说他们还有一个杀手锏,能说会道的马曙光,搭上虚伪的梁有生,父亲说不定就真的被他们勾了回去。 这局不高明,但是对梁勇有效。 想要破了这个局,就要先下手为强。 梁书弗一上来就各个击破,并激怒他们,不怕事情闹大,就怕事情闹不大。 闹大了,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况且,她想打梁丽华很久了。 她从没忘记过被马丽亚推倒撞到后脑勺那次,梁丽华一家四人,殷贵男以及已经去当兵的王威,围着她家拳打脚踢。 可惜王威去当兵了,马丽亚和马曙光到现在都没来。 真是遗憾。 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在干嘛!啊!妈!” 与殷贵男,梁秀梅一脉相承的尖细嗓音响起。 看到母亲摔倒在地灰头土脸的,马丽亚尖声叫起。 哇,感谢祖宗保佑,让她心想事成。 梁书弗在心里默默合了下掌,脚却毫不犹豫的伸了出去,将马丽亚绊倒摔在梁秀梅身上,刚好砸在了她被香炉砸到的肩膀上。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梁秀梅的肩膀发出一声脆响。 梁书弗眼睛亮亮,连忙道:“大姑大姑父志英姐,你们可看见了,是马丽亚砸断了她妈的胳膊,和我们可没关系,到时候可别赖上我们要医院费啊。” 被她点名的王永脸色黑了下,这丫头是说他会帮着梁秀梅诬陷他们。 “小贱人,你闭嘴!刚刚明明是你故意绊我。” 马丽亚爬起来,扭身就要去打梁书弗。 “啊,马丽亚你的裙子破了。哇,你的裤叉露出来了,好羞啊。” 随着梁书瑶“童言无忌”,大家都看了过去。 马丽亚今天为了炫耀,特意穿了一件海军衫和藏青色百褶裙子,现在这么重重一摔,不仅裙子上破了个洞,裙子还掀起来看到了底裤。 这个年代的小姑娘,底裤都是纯棉四角大裤衩,条件好一些人家会穿具有弹力的棉裤叉。 可马丽亚身上的,明显不是供销社里卖的那种棉裤叉,倒是像老人嘴里“不正经”人穿的那种三角花边裤衩。 梁秀梅一向自诩把女儿按城里人教养,经常自夸马丽亚“知书达理,大方得体”。她不仅贬低梁书弗两姐妹,就是说起王志英,也是嫌弃她一身土气。 现在“大方得体”的女儿被人揭了底,梁秀梅脸色十分不好看。 马丽亚脸色大变,连忙拉下裙子。可是来不及了,几个大人全都看到了。 王永十分尴尬的移开眼,心里暗暗嫌弃马家实在是太不讲究了,之前马家儿子读书不读,给他找了大队里的工作也不做,非要闹着去海市发大财。 马家也任由他胡闹,马老太还在外面到处吹嘘,说自己孙子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 现在马丽亚一个小姑娘,天天描红涂绿,穿得妖妖娆娆,简直有伤风化。 这马家家风不正,以后让梁丽华少和她那个妹妹接触。 王志英见马丽亚出丑,唇角微微弯了下,然后又迅速拉平。 “你个贱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马丽亚又是羞又是怒,一脚踹向站在一旁的小姑娘。 马曙光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女儿正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自己的妻子则被孙秀芹压着不能动弹,自己的岳母被大舅子拦着。 “梁勇!你竟然打你姐!” 自诩身份的马曙光不好直接说孙秀芹,就指着大舅子骂。 他上前,丝毫没有留情的直接一脚踹在了梁勇后背心。 梁勇虽然正值壮年,可因常年干苦力又吃不好,本就枯瘦,根本不是四十来岁的马曙光的对手。 他一下子被踹得撞到墙上,梁书瑶哭着喊:“爸爸,爸爸…” 她张开嘴用换好的大门牙,一口啃在了马曙光的大腿上。 “啊!放开,快放开。” 大腿上的软肉十分细嫩,马曙光惨叫一声,使劲去拉扯梁书瑶。 梁书瑶拿出咬定青山不松口的决心,就是不松口。 殷贵男见状,上前去拧梁书瑶的嘴,“小贱人,快松开!” 见没有梁书瑶还是不松口,气得用长指甲去抠她脸上的肉。 梁书弗见妹妹要吃亏,再踹了两脚马丽亚后回身抓过靠着墙上的扁担,“瑶瑶,让开!” 梁书瑶灵巧得和一只小松鼠,松开嘴巴蹿到一旁。 而殷贵男和马曙光却没她们姐妹之间的默契,还在愣怔中,就被劈头盖脸打下来的扁担甩了好几个嘴巴子。 殷贵男和马曙光的脸上一下出现了红印子。 梁书弗并没有收手,“啪啪啪”的往他们的脸上,背上,腿上狠狠得抽。 “小贱,啊,人,你竟然…啊!打我!” 殷贵男被打得上蹿下跳。 后来实在被打得受不了了,殷贵男只剩下“哎哎哎”的叫。 “有生,老头子……” 她想要跑,可是梁书弗手上的扁担就和长了眼睛一样不停往她身上招呼,只能喊着自己男人和儿子求救。 梁传根和梁有生两人根本不敢靠近,生怕被扁担打到。 梁传根冲着梁书弗喊,“梁书弗,你这是要反了天吗?还不快放下扁担!” 可惜他缩在小儿子后面,狗狗祟祟的样子,让这句威胁气势大减。 回应他的,是梁书弗挥舞地更疾更快的扁担风。 “啊啊啊!救命,救命!” 殷贵男哭得眼泪鼻涕糊满了脸,“梁丽华,你是瞎了吗!” 梁丽华的手牢牢被女儿抓着,不让她动弹,她只能哭喊:“小弗,小弗,别打了!那可是你奶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梁书弗毫不动摇:“我妈是她媳妇,我和瑶瑶是她孙女,那她动手时怎么就下得了手?大姑,那时候我可没见你劝架。” “那怎么能一样?你奶是长辈?” 梁丽华想也不想道。 “就是,长辈打你天经地义!你就该受着!” 马丽亚尖叫道。 “既然这样,下次大姑你被王婆婆骂了,就不要回来哭。而你——” 梁书弗笑了,“妈,马丽亚说想要长辈教训她。” 孙秀芹松开抓着梁秀梅头发的手,点头,“我现在就去。” “呜呜呜,你别过来。妈,你快救我。” 马丽雅看到孙秀芹手里的扁担,吓得连连后退。 马曙光被连抽了几下后发梁书弗不再打她,而是专盯着殷贵男抽,眼神闪了闪就站到一旁。 他是个大男人,制服个小丫头不是难事,但梁书弗的模样有点不正常。 俗话说的好,横的怕疯的,疯的不要命的。 梁书弗这个样子明显就是疯了。 他身体金贵的很,不和疯子计较,免得打鼠碎玉瓶。 这会儿见梁书弗正忙着说话,不再挥舞扁担,就上前两步要夺了她中的扁担。 王永也从一旁蹿出来,一手按住梁书弗,帮着按住梁书弗的肩膀。 扁担被抽出手掌,梁书弗一下没了依仗。 捡回一命的殷贵男喘着气,恶狠狠地等着她,对着手里拿着扁担的马曙光道:“二姑爷,给我打死她!” 第一百零一章 打起来了 梁丽华听到声音,眼睛都亮了。 她放下抹布,几步就到了那人旁边。 “王永,你下班了?” 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的国字脸男人,迈着外八步正从大门走进来,他的后面跟着个圆脸盘,身姿健壮的年轻姑娘。 男人脸上沟壑十分明显,看上去比殷贵男年龄小不了几岁,却是梁丽华的男人。 “大姐夫。” 梁有生连忙上前,还对着年轻姑娘点头,“志英也来啦。” 年轻姑娘对他笑了笑,“小舅舅好。” 她又对着梁传根夫妻、梁秀梅一一问好,最后才和梁勇问好。 “大舅舅,舅妈,两位妹妹好。” 王永的到来,让紧绷的气氛微微松了一点。 “爸,妈,我没有来晚吧。” “不晚不晚,刚好要吃晚饭。” 殷贵男热情的招呼这个比自己仅仅小了十来岁的女婿。 当初她不想梁丽华早嫁人,让家里少了个劳动力,于是硬将她留到21岁。 在村子里,21岁还没说亲,好的对象肯定是挑不着的了,运气好点的嫁个年纪大点的穷人当个正头娘子;运气差点则只能嫁给二婚的,给人当后妈。 就在梁丽华哭哭啼啼要给镇上的一个跛脚当老婆时,得知隔壁大队的王家大儿子当了十来年兵终于要回乡了。 王永因为一直在偏远地方当兵,所以耽误了娶妻,虽然年纪大一些,但殷贵男看中他只要转业就有工作,梁丽华这才没有被嫁给隔壁村的跛脚。 后来王永转业回来被分配到乡镇上的大集体水泥厂,端上了好饭碗,殷贵男就在梁丽华面前更是得意。 “要不是我留着你不出嫁,你哪能嫁给这么好条件的人家。” 梁丽华也千恩万谢,完全忘记了要是早几年出嫁,她有更多挑选的余地,不用担心被嫁给跛子、傻子或者二婚老男人。 这些年,殷贵男总拿着这件事说事,梁丽华为了感谢母亲,平日里没少从王家拿东西贴补娘家。 直到前几年她背着王母和王永,拿了一大笔钱赎梁传根,导致自己大儿子没钱打点,被分配到了西北去服兵役,王母大发雷霆,差点将梁丽华休回家,她才收敛。 王永对于妻子贴补娘家的行为也不满意,但妻子小了他十岁,平日对他也是千依百顺,嫁给他后马上生了个女儿,隔年又有了儿子,作为一个还算正直的退伍军人,他也愿意给妻子一点面子。 所以妻子一说娘家两个弟弟的事,他就同意来做这个说客。 “大弟,大弟妹,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你们可别先走啊,不然村上的人怎么看你们。” 梁书弗打量了几眼这个大姑父,从她记事起,这个大姑父就是这样说话不紧不慢,情绪十分稳定。 因他是父亲那一辈中年龄最大的,总是喜欢端着大哥的口吻来说话。 比如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帽子扣在了梁勇的头上。 “大姑父,你不知道吗?前段时间我妈生病差点没了,家里更是出了很多事。” 王永脸上尴尬了一下,“咳咳,弟妹生病的事我也听说了,本来想去医院看望下,但是工作实在太忙了。” 说到这,他埋怨地瞪了眼妻子,自己的弟妹生病也不探望下,害得他被个小辈指责。 “我这不是天天在家忙家务么——” 梁丽华轻声辩解,为自己开脱。 “大姑大姑父也不必自责,毕竟爷奶、小叔和二姑一家都没到医院看过我妈,出院后也没来探望过。” 梁书弗继续戳他们。 呵呵,少来和她们凑近乎,她们不稀罕。 “既然大姑父不知道,那我就来说说。现在整个村里都知道我爷奶偏心小叔,不把我爸当人看待了。要是现在我和妹妹哭着出门,村里人只会觉得我们一家又被欺负了,而不会怪我爸妈与梁家不睦。” 梁书弗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变了脸,梁传根想到这两天自己被人指指点点,看向她的眼神恨不得剥了她的皮。 “姑父,以后你还是了解清楚了再说话,免得被人笑话。” 梁书弗“诚恳”建议。 被一个小丫头接连挤兑,王永怒了,本就严肃的神情看着更是阴沉。 “我在和你的父母说话,你一个小孩插什么嘴。” 梁书弗连亲爷奶都不怕,哪会怕他一个隔了层的亲戚。 “主席说了,新中国人人平等,人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姑父你这当兵当的不行啊,当初在部队思想觉悟肯定不过关吧。虽然你现在已经分配到了水泥厂工作,但是这思想课还是不能拉下,平时要加强学习啊。” 来了来了,她又来了。 和梁书弗交过手的人都知道她的难缠,她总是把主席的话放在嘴边,简直和之前的红袖章一样让人讨厌。 可是他们不能明着来反驳,否则就会被扣上思想落后的帽子。 王永震惊的看向梁书弗,她刚刚说什么,说自己思想有问题?需要改进学习? “你!” “大姑父,不用感谢我,虽然你年纪大了点,学起来可能会吃力,但主席说了,活到老学到老,我相信你只要努力,有一颗上进的心,一定能早日提升自己的思想境界,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建设者。” 梁书弗摆摆手,一脸不用谢我的样子。 王永总是严肃板正的脸,此刻也出现了龟裂。 合着以后他思想有没有问题,还要由这个小丫头来评判,要是评判不过关,就是他不努力,不想进步。 “梁书弗,你别在这胡搅蛮缠。今天中午怎么回事?你把你奶气得都头晕了。还不快跪下给你道歉!” 梁传根见情况不妙,忙转移话题,拿出自己长辈的样子训斥。 “是啊,小弗,快给奶奶道个歉,咱们还是一家人。” 梁秀梅双臂环胸,凉凉地道:“你这丫头太也不知道轻重,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说?非得闹得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们梁家人?就算你自己不要名声,也不能故意气你奶奶,简直是大不孝。” 梁丽华也在一旁小声帮腔,“大弟,今天是祭祖的日子,你别跟家里闹气。小弗,不是大姑说你,你也该懂事了。谁家姑娘天天和家里闹腾,你也不看看,你爷奶都被你闹腾地成啥样了。” 刚刚孙秀芹任由女儿发挥,现在见两个姑子都指责小弗。 她生怕女儿受委屈,立刻将人往后一拉,自己站到她身前。 “大姐二姐,你们别在这里指桑骂槐。什么叫我们不要名声,什么叫故意气人,什么叫不孝?你们倒是说,我们做了什么事,要被你们扣上屎盆子?今天你们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孙秀芹就和你们没完。” “孙秀芹,你疯了!你们一家做了什么事,心里没点数吗?还要我说出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梁秀梅习惯了孙秀芹的沉默寡言,现在被她指着鼻子骂,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当即就用去推她。 “你敢动手试试!” 梁书弗冲出来,挡在母亲面前;梁书瑶则和小炮弹一样,直接用头顶在了梁秀梅的腹部。 “哎哟。” 梁秀梅被撞倒在地,肚子里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 “小贱人!你敢撞我!” 她想也不想,挥起巴掌就要往梁书瑶脸上扇去。 “瑶瑶!” 梁书弗大惊失色,直接抓起桌上还没撤下去的香炉,狠狠投掷在了梁秀梅的肩膀上,然后将妹妹拉过来护在身后。 “啊!” 梁秀梅惨叫声响起。 “我要宰了你们!” 她红了眼,抓住来不及退回去的梁书弗的隔壁,就要压着她的头往地上的香炉碰去。 “小弗!” 孙秀芹瞳孔放大,抓起一旁的矮凳砸在梁秀梅的胳膊上。 “谁敢动我女儿,我和她拼了!” 她眼睛赤红,整个人抖得和风中的风筝一样。 第一百章 不准祭拜 梁书弗并不知道有人在打她的主意,知道了她也只会说上一声,想屎吃呢。 看着天色差不多,给妹妹和自己换上了家里最破的衣服,等着父母下工。 “小弗,你们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孙秀芹看到两个女儿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奇怪的问。 “万一等下弄脏了,破衣服也不心疼。” 孙秀芹看了眼女儿,见她眼中闪着光,抿唇笑了下。 “那要小心点。” “嗯,我一定会小心的。” 梁勇则不明白两人打什么哑谜,为什么会弄脏衣服? 一家四口走到梁家的时候,梁家厅堂里已摆上了八仙桌。 桌上摆着几个菜,朝外的一边香炉里插着三支清香,一侧点了根蜡烛,香炉旁一个缺盖的瓷酒壶,另外三面放着小酒盅和筷子。 梁丽华正在八仙桌前面的砖地上倒一堆堆的黄纸元宝。 看到他们一家过来,就抱怨道:“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 害得她一个人干了半天活。 “这不是刚好吗?祭祖还没结束。” 孙秀芹也不上前帮忙,只是站在一旁道。 从屋里拿着蒲团出来的梁秀梅见到这个弟媳妇,眯了下眼,总觉得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她试探的开口,“秀芹这脸色看着不错啊,这住院调养果然还是有用的。” “二姐要是羡慕的话,也可以去县里的医院住一段时间。” 梁丽华本是想嘲讽孙秀芹矫情,又没断胳膊断腿的,住什么医院。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 “你这是在咒我?”她不满地竖起眼。 “没有啊,我是真心二姐的身体着想,医生说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要是落过胎,身体多少有点亏。” “你!” 梁丽华气得手指抖了抖,孙秀芹这个贱人是在讽刺她! 当初马家相看的人中并没有她,她为了嫁给马曙光,也是费劲了心机。 在明知他有相亲对象的时候,豁出去勾搭马曙光,最后生米煮成熟饭,肚子里有了马家的种,才逼得马家人不得不来提亲。 不过马家老太婆要求她必须将肚子的种打掉,马曙光那时候正值转正的关键时候,不能留下未婚先孕的黑点。 梁丽华见婚事已谈妥,就以殷贵男的名义,配了一副落胎汤,自己流掉了。 这件事本是秘密,不过马曙光在梁家一向趾高气昂,有次喝多了当着整个梁家二房的老老小小给说了出来,一副自己娶梁丽华是被逼的模样。 孙秀芹是看不起马曙光的,明明已经相看成功了,却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和未婚的梁丽华勾搭在一起,还弄出孩子来。 接着为了自己的前途,又让未婚妻打掉孩子。 不忠、不义的小人一个。 “二姐,嫂子,马上祭祖了,这里都是我们梁家的祖先,你们这样争吵不合适吧。” 梁有生适时出现。 “那是自然,还不是你二姐一直咋呼,要是梁家祖先不保佑你明年考上大学,你记得找她别找我。” 孙秀芹的话让梁有生成功变脸,他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个特殊场合,还是忌惮的。 “你这个贱人!果然不安好心!我要死撕了你的嘴!” 殷贵男冲过来要打人,被孙秀芹避开了,最后一脚踩到了靠近她的一堆黄纸元宝上。 “婆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祖宗要不高兴了,说不定今天不走了,晚上就来找你聊聊天。” 殷贵男还要骂人的话卡在喉咙口,惊恐地连连作揖道歉。 梁书弗看着火力全开的母亲,小嘴长成o形,她不知道原来母亲战斗力这么强。 要是李木兰在的话,肯定要告诉她,未出嫁的孙秀芹也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 孙父早亡,孙卫兵和孙秀芹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孬的。 现在的孙秀芹,只不过是回到了未出嫁前的状态而已。 看来今天她和瑶瑶可以随便造了。 “行了,快来给祖宗磕头。” 梁传根走到八仙桌旁,对着几个子孙瞪眼。 “有生,你先来。” 在给祖宗磕头的时候,梁传根和梁有生最先祭拜,接着是梁丽华两姐妹。 轮到梁勇的时候,殷贵男拦住了他。 “不许拜!” 梁勇和孙秀芹脸色大变,就是梁书弗也沉下了脸。 “妈。” “别喊我妈,你个不孝子,都不管生你养你的父母了,有什么资格来拜梁家祖先。” 梁勇扭头,求救地看向梁传根,却见他撇开了眼。 再看向一旁的三姐弟,大姐垂着头,二姐满脸得意的笑,小弟则一脸冷漠。 梁勇的身子轻颤一下,孙秀芹上前站在他旁边,开口道:“婆婆,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份了!” 不让子孙祭拜祖宗,是大不敬。 一来是表示这个子孙不被承认,二来也会坏了这个子孙的风水,甚至还有断子绝孙的意思。 孙秀芹既心疼丈夫,又愤怒这个太婆恶毒的心思。 “你一个外姓人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殷贵男洋洋得意。 “奶奶,你也是外姓人,可以做梁家祖先的主?” 梁书弗上前一步,站在父亲另一边,呈保护者姿态。 “爷爷,原来梁家现在是奶奶当家作主啊。” 梁传根想要完美隐身,没那么容易! 不管他们是想来个下马威,还是打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梁书弗就不打算让他们如意。 来啊,一起下水啊! 本想装聋作哑的梁传根,被梁书弗点名,脸上也挂不住。 但要是就这么轻飘飘放了梁勇一家,他又不甘心。 于是他咳了咳,“既然分家了,那就有主家的男丁祭拜就可以了。” 梁勇唇角翕动几下,最后只能点头,带着妻女站到一边。 对面是仿佛胜利了的殷贵男几人。 磕头后,梁秀美将八仙桌旁的条凳拉开一点,“送”各位祖宗出门,梁有生则将地上的黄纸元宝点燃,“捎”给各位祖宗,祭祖仪式才算全部走完。 梁丽华一个人慢吞吞地收拾着八仙桌,幽怨的眼神不时扫过孙秀芹和梁书弗他们。 见她们没有帮忙的意思,就对着梁勇道:“大勇,快来帮下忙。” 梁勇下意识要去帮忙,却被梁书弗拉住了。 “爸,刚刚祭拜用不到你,这其他事你也别插手,免得被说坏了他们的祭祖仪式。” 梁勇踏出的脚步收了回去。 “你个绝子孙的,才搬出去几天,家里有活都不回来帮忙,果然是没把自己当梁家一份子。” 殷贵男说着梁勇,眼睛却不时往孙秀芹几人那边瞧。 孙秀芹冷笑一声,“祖也祭了,反正这个家也没有我们的落脚地,我们就不待了。” 说着拉着梁勇就往外走,梁书弗两姐妹赶紧跟上。 见几人真的抬脚就走,梁家众人急了。 梁有生扯扯殷贵男的胳膊,但殷贵男自觉下不来台,不肯开口。 就在他着急冒火的时候,门外来人了。 “一家人总会有磕绊,大弟妹怎么这么急性子。” 见到来人,梁有生松了一口气。 第九十九章 还是你这个当姑姑的疼她 梁丽华踩着穿了好几年的布鞋,走在干硬的泥地上,硌得脚疼。 但她已经习惯了,这鞋子比她小时候的草鞋舒服多了。 在经过仓库场的时候,她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大弟一家住的仓库。 黑污破旧的墙面,薄薄一层,看上去十分脆皮;通往二楼的楼梯钢筋暴露在外面,满是铁锈随时都会断裂。 这种地方说不好哪天大风大雨就塌掉了。 她摇着头,大弟实在太任性了。 等下祭祖的时候,她一定好好劝一下,让他给爸妈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顶撞爸妈,然后搬回去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梁丽华心里正想着,就看到仓库一侧搭出来的草棚中,大外甥女正在挑水。 “小弗,你怎么在这?” 梁书弗抬头,看见了自己那位整天愁眉苦脸的大姑,笑了。 “大姑好啊,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应该在哪里?” 梁丽华被一噎,“可是,你奶奶不是说今天祭祖吗?你怎么没去帮忙?” “哦,你说这事啊?” 梁书弗将水桶放好,开始刷起灶台来。 “爷爷奶奶已经把我们分出来了,以后他们由小叔养老,祭祖自然是要由小叔来操办了。” 在农村,按惯例分家后都是各自祭祖的,所以梁传根他们要祭祖是他们的事。 “可是,可是……” 梁丽华可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只能憋一出一句,“虽然分家了,你们还是梁家的子孙,大家都住在一个村上,你们去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吗?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爷爷奶奶那么辛苦?” 忍心,她可忍心了。 之前她们一家受苦受难的时候,可没看到那两个老家伙有一丝不忍。 “奶奶向来看我干活不顺眼,想必她自己很能干,再说不是还有小叔嘛。” “小弗,你……” “大姑,你要是空的话能不能帮我一起清理下楼上的杂物。” 梁书弗打断她的话,“你一向疼我爸,应该不会拒绝吧。” 一句话就将梁丽华到嘴的拒绝怼了回去。 于是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梁丽华在外甥女的指挥下,将他们房间隔壁的大仓库里的杂物全部归整,掸了烟尘,刷了水泥板,整个仓库二楼被搞得干干净净。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梁书弗看了眼一个多小时多劳动成果,勉强地点点头。 “我爸要再草棚旁竖一排竹杆挡风,大姑你明天要是有空,再来帮个忙呗。” 梁丽华捶着腰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神情讪讪,“小弗,时间不早了,大姑先去你奶家。” 说着,梁丽华抖着腿飞快爬下了危楼。 望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梁书弗脸上浮现了一抹嘲笑。 这就是说着最疼爱她父亲的大姑,永远只是嘴上说说,一旦让她付出,跑得比谁都快。 “姐姐,刚刚大姑来了?” 戴着草帽,去田埂上挖野菜的梁书瑶回来,好奇的看着外面。 “嗯,大姑刚刚来帮我们打扫卫生。” 小姑娘翘起小嘴巴,“大姑帮我们?她今天吃错药了?” 梁书弗故做生气的拍了下她,“小姑娘说话别这么直接。” 只不过她嘴上训着话,眼中却带笑。 小瑶瑶乖乖点头,“嗯嗯,知道了。” 梁书弗牵着妹妹,给她打了水洗手擦脸,“快去睡下,等下咱们去那边吃席。” “姐姐,那边给我们上桌吗?” 之前她们姐妹从来都是蹲在老虎灶后塞几口红薯芋头,那些好吃的菜和她们无关。 “分家后,我们也算是他们的亲戚了,自然要上桌。” 梁书弗将毛巾拧干挂在竹竿上,“到时候他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好耶!” 梁书瑶开心极了。祭祖的菜有鱼有肉,最重要的事,不是她们烧的!她们只要带张嘴就行了。 另一边,梁丽华扶着腰刚进梁家大门,就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对着她道:“大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不知道今天家里祭祖吗?” 只见梁秀梅正抓着一把扫帚扫地,望着她的面色十分难看。 屋内的殷贵男听到大女儿来了,冲出来对着她就是一顿骂。 “好你个梁丽华,嫁了人就忘了谁生的你,家里有事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我养你有什么用。” “不是的,妈,我刚刚经过大勇家,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她不提梁勇还好,一提殷贵男就像被刺激了的疯子一样,上前就抽了她两个巴掌。 “好啊,我说那天你怎么不帮着我们,原来早就和那一家子勾搭在一起了。梁勇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着他害自己亲爹娘?梁丽华,看到我被那一家子天杀的欺负,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梁丽华又结结实实地被打了好几巴掌。 她只会缩着脖子躲避,“妈,我没有,我也是被梁书弗喊过去的,你也知道那个丫头现在主意大的很,不顺着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这一刻,她心里对梁勇一家怨恨极了,要不是他们不听话,自己怎么会被连累。 梁秀梅见自己大姐被修理的差不多了,生怕等下打伤了没人干活,就上前阻拦。 “妈,你消消气。说到底还是梁勇他们不懂事,大姐她也没办法,是不是大姐?” 梁丽华感激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是啊,妈。我可是一心向着您的。” 殷贵男这才松开她,“哼!要事让我知道你帮他们,看我怎么收拾你!别以为你嫁出去了我就管不了你了,只要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话!还不快去干活,瞧瞧这家里,一堆活等着,还有祭祖的东西都没准备,你不做难道还等我做吗?” 说到这,殷贵男又咬牙切齿,“孙秀芹那个贱人,竟然躲懒。等下看我怎么教训她。” 梁秀梅跟着拱火,“妈,梁勇这么不孝,都是孙秀芹和那两个小的在里面挑拨,等下我让你女婿好好给你出口气。” 殷贵男拍拍她的手臂,“还是你孝顺。对啦,姑爷和丽亚怎么还没来?” 听母亲提到自己男人和女儿,梁秀梅心里嘀咕了下。 一早过来干嘛,这屋子又暗又破,有什么好待的。 不过她脸上笑容未变,哄道:“丽亚开学就初三了,正在家努力温书呢;曙光今天还去厂里值班了,要晚点才能过来。你也知道,那么大一个厂子,都要指着他呢。” 殷贵男一听连连点头,“对,姑爷是大忙人,丽亚是她们老马家最会读书的,以后是要和她小叔一样上高中的。哎,这外甥像舅,丽亚就是随了有生的聪明。” 梁秀梅听了心里有点膈应,她女儿可是要考市里的高中的,以后肯定比小弟更有出息。 她转移话题,酸溜溜道:“梁书弗那丫头倒是运气好,也考上了初中。不过初中难度可高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读到毕业。等下丽亚来了,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给她传授点经验,别在学校里丢了咱们老梁家的脸。” “呸,那小贱人傲的很。咱们丽亚是个文秀的,少和那样的坏痞子接触,免得被欺负了。至于那贱丫头,我也不指望她读出什么来,只不过是给她身上加点份量以后好嫁人。” 殷贵男将自己的主意和二女儿透露了点,“本来想把小的换出去,可现在看来这大的太不听话了,还是早早嫁出去的好。等她再读上一两年书,找个能给这个数彩礼的人家给嫁了。” 她伸出手掌比划了数。 梁秀梅看着四根手指头,倒抽一口凉气,“妈,谁家娶儿媳妇能给这个数啊。” 殷贵男斜睨了她一眼,“呵,娶儿媳妇不舍得,那要是娶年轻老婆呢。” 梁秀梅立即会意,奉承道:“还是妈你有办法。” 那个贱丫头,之前打破了丽雅的头,害得丽雅差点破相,活该被嫁给老男人,一辈子翻不了身。 忽然,她想到个人选。 “妈,要是年纪太大的话,大弟可能不舍得,我这倒是有个好人选。” 梁秀梅凑到她妈耳边,叽里咕噜一阵。 片刻后,殷贵男双手一拍,“哎,这个好。还是你这个当姑姑的疼她。到时候一定要让她给你磕头道谢,不能忘了你的提携。” 第九十八章 首战告捷 殷贵男听了小儿子的话,大张旗鼓跑到了仓库场,她也不进门,就站在路上对着仓库里喊。 “孙秀芹,家里今天祭祖,你怎么也不回来帮忙。” 喊完,屋里静悄悄没人回应。 不该啊,这时间孙秀芹不是还没去上班吗? 殷贵男又喊了一遍,还是没用声音。 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些年对着孙秀芹更是张口就骂,现在自己都特意跑来“请”她了,她还搭起架子来了。 于是殷贵男彻底忘记了梁有生的嘱咐,站在仓库场上对着二层破仓库楼大骂。 “孙秀芹你个贱人,是聋了不成?这是故意和我拿乔?我呸!你个骚货狐狸精,一天到晚只会吹枕头风,撺掇你男人和我们离心,不要脸的东西,你怎么没死在医院里,省得惹我眼。” 村上许多吃完饭要上工的人从仓库场经过,远远就听到了她的叫骂。 “这殷贵男太霸道了,都分家了还这么胡搅蛮缠。” “可不是吗?我昨天去看秀芹,桌上可是一堆药呢。她这次真的差点就没命了,这老泼妇还咒人家。” 梁书弗早在二楼看到殷贵男过来,于是她让自己母亲赶紧去上班。 她们搬出来后家里的活少了不少,母亲早就吃好午饭了,所以站起来就走。 她这么做也不是怕了殷贵男,而是母亲刚刚出院,如果现在和殷贵男对上一来对身体不好,二来今天祭祖她们肯定是要和那边对上的,现在给外人一个殷贵男欺人太甚的印象,之后殷贵男就是要给她们泼脏水,外人就没那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了。 见不少人听到了殷贵男的咒骂声,梁书弗也不再忍耐。 她走出门,对着尤在骂人的殷贵男道:“我妈妈去上班了。” 殷贵男骂人骂到嗓子眼冒烟,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正想着是不是真没人时,却见梁书弗走出来,于是她毫不犹豫的上前就要打人。 “好你个小贱人,看我笑话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想到分家的时候,这个小贱人带着赵凤云那个泼妇闹着要拿回孙秀芹的嫁妆,害得他们这两年拿不到钱,殷贵男就心里难受。 “你喊的是我妈,我不应不是很正常吗?怎么是看你笑话。” 梁书弗见到殷贵男短短几天,整个人就从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变成了普通乡下老太的样子,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看到她嘲讽的笑,殷贵男一下子炸了。 “小贱人,还说你没有笑话我!” 她瞄了眼四周,抓起靠在墙头的锄头,对准梁书弗锄下去。 这会还没人过来,梁书弗抓着锄头的竹柄,推到一边。 殷贵男被这股力量带的扭了下腰,一下直不起来。 “小贱人,你竟然还手!” 殷贵男眼睛都红了,锄头的利齿直奔梁书弗的脑门子去。 梁书弗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来,连忙喊:“奶奶!你做什么!” 已经走到仓库场的几个人见到这幕,扔下手中的扁担,铁锹等赶忙上去拦住殷贵男。 “殷贵男,你做什么!” 赵玉琴将梁书弗护在身后,瞪着眼前的老太婆。 “玉琴婶,奶奶要打死我。” 梁书弗拉着她的袖子,“她刚刚跑来骂了一通,见我爸妈都不在,就想用锄头打我。” “小贱人,别在这里装模作样。” 殷贵男看到梁书弗瞬间变脸,更是愤怒。她拖着坤了的腰,就要去举锄头。 和赵玉琴一起制住殷贵男的李家媳妇不满,“殷贵男,你是做长辈的,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滚开,这是我家的事,你们外人管不着。” “殷贵男,现在是新社会,这要出人命了,就不是一句家事能糊弄过去的,到时候公安会来抓人。” 李家媳妇读过一年初中,后来红袖章砸了学校才没继续读下去。 她是河口村年轻媳妇中最有文化的一个,现在等大队里竹签厂的会计退了就要去顶那个位置,再加上她和大队妇女主任有点亲戚关系,所以她说的话在大队妇女中很有份量。 殷贵男听到她说到公安,忍不住抖了下。 她见过红袖章的厉害,公安比红袖章还要厉害,要是被抓去了铁定要受折磨。 她讪讪地扔下手中的锄头,对两人道,“刚刚都是误会,谁让这小贱人明知今天家里要祭祖,还不来帮忙,我就是吓唬吓唬她。” “哼,”李家媳妇冷哼一声,转头对着梁书弗柔声细语,“别怕,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情况,你就跑出来喊人,大家都一个村的,不会看着你被欺负。” “没错,你可千万别学你爸妈,什么都往肚子里咽。”赵玉琴也跟着道,说这话的同时还瞄了下殷贵男,“不就是一个老太婆,别怕!” 殷贵男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但是被李家媳妇一威慑,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 梁书弗眼眶里涌动着滴溜溜的水珠,“嗯,谢谢婶子们。” 殷贵男见两人还不走,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便宜,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回到家后,她越想越憋闷,只能在家里咒骂大儿子一家不得好死。 今天娘家要祭祖,梁丽华早早起来干完活后,就和婆婆提出想回娘家帮忙。 王母看了眼这个绞着双手,垂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儿媳妇,眼里闪过不悦。 进门这么多年,见到自己就和老鼠见猫似的,害得村上的人都以为她是恶婆婆;但说她胆胆子小的话,她又做得出背着他们,将全家的积蓄拿出来给娘家的事。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却哭哭啼啼,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梁丽华刚嫁过来的时候,王母还想着好好带她,以后可以帮老大撑起一个家,现在她也歇了心思,只是看到这个儿媳妇就脑壳疼。 “妈,我娘家那边今天要祭祖,我要早点回去帮忙。” 王母看看日头,这才刚过晌午,哪家出嫁的女儿这么赶。 怕婆婆不容易,梁丽华细细的声音响起,“我娘家兄弟刚分了家,我那个弟媳妇肯定记恨着,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王母槽多无口。 殷贵男忙不过来,笑死了。 那懒婆子就没干过一天活。 梁家分家的事她也听说了,自己这个蠢儿媳,还怪梁勇太冷血,怪弟媳妇太作。 她听了后直想捶爆梁丽华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 自己还没拿她怎么样,就整日哭天抹泪;她那个亲娘反倒是远近闻名的恶婆婆,她却怪梁勇一家不孝。 呵呵,真是笑死了。 她心累得挥手,“脚长在你身上,我又没拦着你。” 梁丽华看得她挥手,和只鹌鹑样瑟缩了一下。 王母抬眼,厉声道,“但你帮忙就帮忙,别给我瞎掺和。更不要带着你男人冲在前头!你娘家可还有个厉害的二妹和小弟,听到了吗!” 梁丽华委屈,她是大女儿,家里有事怎么能不管。 但听到婆婆这么说,只能缩着脖子点头,“听到了。” 看着她和逃跑一样的背影,王老太婆摇头。 幸好她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压得住这个拎不清的儿媳妇。 “奶,你怎么没躺着,咳嗽好点了吗?” 王家大孙女打了猪草进来。 王母看到大孙女,招手,“志英,你来下,奶奶有话和你说。” 王志英走过去坐在小马扎上,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用素皮筋扎在脑后,露出红扑扑的苹果脸。 看着大孙女姣好的颜色,王母就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大妹,你那招工怎么样了?” 王志英立刻道,“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了,不过我打听到镇上的水泥厂刚好缺人,这次应该能录上。” 王志英读了个小学后就没有再读,不是家里不让她读,相反,王母并不重男轻女,是她自己不想读书了。 读完小学后,她就在家里干干农活,找了个大队工厂做做临时工。 前两年她满17岁后,奶奶就和父亲说让她去乡里的大集体厂上班,以后找对象也能挑一下。 “等你上班后看看厂里有没有合适乡镇的年轻小伙子,要抓牢机会。” 王志英羞地红了脸,但还是点点头,“嗯。” 王母继续道:“你妈那边,她说的话你就听个三成,今天晚上去梁家,记得别多说话,你妈要做什么,也拦着点。” “好,我晓得了。” 她乖巧的点头。 不过想到今天又要看到梁家人和马家人,王志英的心情就阴郁了些。 她不喜欢梁家,偏偏自己母亲老喜欢往那跑,还老夹带东西回去。 不过正因为她看着自己母亲,奶奶才觉得她和王家一条心,愿意宠着她。 索性现在弟弟去当兵了,否则既要看着母亲又要看着弟弟,她还真是心累。 第九十七章 先哄回来再说 梁书弗早就想到这些了,“妈,其实我已经准备好报名材料了。” “难道你把户口本也一起偷出来了!”孙秀芹惊诧,在察觉到“偷”这个字不好后,她连忙改嘴,“你把户口本也拿出来了?” 那天晚上分家,女儿可是拿回了不少东西,她的嫁妆还有老太太留给梁勇的两样银首饰,甚至还有殷贵男藏得一些票都被小弗全拿走了。 想到这,孙秀芹感慨万千,她女儿的脑袋瓜子怎么长得? 殷贵男别的本事不大,藏东西本事不小。 小弗是怎么发现那些藏东西的地方的,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东西全部拿走了。 “没有,拿户口本的话太明显,只要我一拿出来用,那边一找一个准,到时候肯定会来讹东西。” 那边丢了户口本,她拿着户口本去学校报道,不是把明晃晃的把柄给人送去么。 有梁有生在,她毫不怀疑她们回捏着这个把柄,问他们不断索要钱财。 “那怎么办?” 梁书弗凑到耳边,和母亲说了几句悄悄话。 孙秀芹眼睛越整越大,乖乖,小弗的主意太正了。 但这样一来就能不受那边的要挟了。 “妈,明天那边祭祖肯定会把大姑父二姑父全喊来,你不用为了我和瑶瑶忍气吞声,她们已经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梁书弗拉着妈妈的手道。 看着女儿担忧的脸,孙秀芹忽然有点鼻酸,是她没用,让女儿担心了。 “嗯,他们别想再欺负我们娘仨个。” 孙秀芹重重点头。 梁书弗笑得狡黠,“那就看爸是不是扛得住了。” “那是他亲爹妈姐弟,就看他怎么想了。” 孙秀芹淡淡道。 看来母亲对父亲还在考验啊。 “妈,我相信爸爸。” 梁书弗知道母亲还是在意父亲的,她安慰道:“你看昨天梁有生过来,他不就作的很好。是不是啊,爸,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再被他们欺负吧。” 梁勇从门外进来,看着妻子,粗糙的手指头捏了捏手中的草帽,结结巴巴开口,“秀芹,我会护着你们的。” 孙秀芹看他进来,站起身淡淡道:“随便你。” 然后转头对女儿道:“现在日头晒,你休息下再去摘银杏果,妈妈先去上班了。” 说完,也不理梁勇,径自出门。 梁勇呆呆看着自己妻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梁书弗走过去,小大人似地拍拍他的肩膀,“爸,你别忘心里去。妈就是之前受太多委屈了,好几次都差点没命了,心里难受才会这样。” 梁勇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内疚。 “之前是我做的不好,以后我一定以咱们小家为重。” 梁书弗点头,“嗯,爸,我和瑶瑶都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再被欺负。” 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万事开头难。 现在父亲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现在缺的就是勇气和自信,明天梁家祭祀就是他的磨刀石。 入秋后,虞县的天气也变得早晚凉爽,中午炎热,早晚温差高达10度以上。 第二天清晨,河口村还弥漫在淡淡的雾气中,仓库场的梁勇一家已经开始忙碌了。 梁书弗和父亲轻手轻脚起床,就去地里摸稻花鱼和田螺;孙秀芹则把一家人的脏衣服洗完晾晒,剁了点菜叶子伴着麸皮喂小鸡后开始做早饭。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梁书瑶也起来了,叠好床上的被单后下楼帮孙秀芹摆饭菜。 梁书弗笑盈盈提着一通东西回来,“妈,瑶瑶,我抓到了一条好大的鲫鱼,等下收拾了中午炖汤喝。” 肉票不易得,家里又都是小的小,弱的弱,只能逮鱼吃。 往常抓到的都是一些手指头长的小鲫鱼,大一些送去食堂做油炸小鲫鱼,瘦小的要么剁碎喂鸡鸭,要么清蒸了自己吃。 今天运气好,抓到了两个手掌长的一条大肥鱼,等下炖汤给全家补补。 梁勇也提着一兜的田螺回来,“小弗,这些和昨天的一起应该有个十几斤了,放水里养养吐个沙,明天送去县里刚好。” 梁书弗点头,“爸,辛苦了,快来吃饭吧。” 听到大女儿的话,梁勇心里热乎乎的,小女儿也给他递上了一瓢水,“爸,洗手擦脸。” 孙秀芹虽然没给梁勇笑脸,但也将碗挪到他面前。 “谢谢。” 梁勇连忙接过,“秀芹,我会更能努力赚钱,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你和女儿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不会说话,只能用最朴实的话语和行动来表明心迹。 孙秀芹给他夹了一块今年新腌的酱瓜,“吃吧。” 梁勇捧着碗笑,“哎,好,好。” 梁家一家吃完各忙各的,殷贵男却等了又等。 “有生,你和梁勇说了今天家里要祭祖吗?” 殷贵男看看日头,已经快中午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她借着祭祖的名头,这两天的家务都没干,就等着孙秀芹带着那两个死丫头过来把活给干了。 “大哥那边是通知到了,但梁书弗那丫头好像不太乐意。” 梁有生叹气,“那丫头小时候明明很听话的,怎么变成那样了。” 殷贵男板着脸,鼻孔出气,“哼,还不是被她爹妈宠出来的。本就是个滑头,又去读了些书,骨头轻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以后小的那个可不能再多读书了,省得一个两个都犯了天。” “妈,这些之后再说。” 梁有生听得脑壳疼,“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姐夫他们将大哥一家劝回来,否则我这去上学了,家里就你一个,我都不放心。” 殷贵男立刻慈爱的看着小儿子,“有生,还是你孝顺。你大哥一家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天爷怎么不劈死他们算了。” 说着说着,她又唾沫横飞地骂起人来,梁有生连忙截住她没完没了的话头。 “妈,等下中午的时候,你亲自去走一趟,让她们来家里。” 一听要她亲自上门,殷贵男立刻不干了。 “一群赔钱货贱蹄子,也配让我亲自上门请她们!” 殷贵男抬高声,气得和一条岸上蹦跶的咸鱼。 “妈!” 之前有梁勇一家在,梁有生乐得看她听不进任何话,轮到自己时才发现和殷贵男说话太难了,她太蠢了,老是抓不到重点。 “妈,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你就是去做做样子,不是让你真的去请她们,只要让别人看到就行了。” “你是说……” 殷贵男脑子终于转过来了。 “你就去她们家门口一站,喊一句话就行。这样村上人都知道你都去请她们了,要是她们不来,那就是不孝。” 梁有生出主意道。 “哎呦,还是我们有生有办法。” 殷贵男的三角眼笑成一条缝,“我这就去,等下让梁书弗那小贱人赶紧过来给咱们做饭。” 这两天,她吃自己做的饭都快吃吐了。 等明天女婿们一来,好好说道下梁勇,将他们拿捏住。 分家又怎么样?每天还得过来将家务干了!她还能省粮食,这样想想殷贵男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第九十六章 好像赚到了 只见供销社内站着两个年轻人,他们正看着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黄梅。 其中一位年轻干事冷冷地道:“黄梅同志,我们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和供销社没有关系了,同时你还需要赔偿被你弄脏的四匹布,总价六十五元。”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黄梅大叫,“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肯定是冒充的!” 今天早上,黄梅和往常一样姗姗来迟,结果发现供销社的门竟然没有开,高喜德也没来。 她还窃喜是自己的举报起效果了,高喜德肯定是倒大霉了,所以今天才连班也没来上。 结果快到中午的时候,来了两个自称是县供销总社的人,告知她从今天开始,她就不是供销社的临时工了。 黄梅哪能甘心,她为了这份工作,掏了多少钱,到现在那些钱都没还清呢。 不,就是还清了她也不走!她年底转正后就是工人身份,多么风光。 “你们凭什么赶我走,虽然我只是临时工,但也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她忽然想到高喜德昨天威胁她的话,还有那几匹被弄脏的布。 “是不是高喜德!那些布就是他弄脏的,是他故意栽赃给我。有问题你们去找他啊!” 两个前来处理黄梅的干事对视一眼,然后道:“黄梅同志,组织收到来自人民群众的意见,你在工作期间敷衍推诿,态度恶劣,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经过调查,证据确凿,即日起组织决定和你解除劳动关系。” 至于黄梅这工作是怎么来的,对他们供销社的影响太恶劣了,上级不准备对外公布。 黄梅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她依旧觉得这是高喜德在报复她。 “好你个高喜德!竟然耍阴招!” 她咬牙切齿,对着两个人道:“你们和他是一伙的对不对?我要去举报你们狼狈为奸!” 接着她往地上一躺,“今天你们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告你们耍流氓。” 两名干事都是斯文人,从没接触过这样的情况。 一时也没了办法,只能僵持在原地,厉声喝道:“黄梅,你再这样,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等下公安来了,你就是不走也得走。” 听到公安要来,黄梅有点慌,她将自己的衣襟拉开,冲着门口大喊,“耍流氓了,耍流氓了!大家快来看,这两个人对我耍流氓!” 两个干事脸色变得锅黑,这泼妇! “黄梅,你这是污蔑!” “反正我就是不走!你们有什么权利让我走!你们敢碰我一下,我就告你们耍流氓吃牢饭去!” 梁书弗看了一会儿戏,躲在人群里喊,“哇,这个大妈好不要脸,竟然对两个小伙子耍流氓。我可是看见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媳妇,真是丢死人了。” 那天梁书弗看到黄梅在织男人毛衣,断定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很重视自己男人。 所以她故意这么喊,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认识黄梅。 群众的力量果然强大,很快有人喊道:“我知道!这是香桥乡第十一大队黄家那个女儿,前几年嫁到了同大队隔壁村的周家。” 另一个人也说,“哦,原来是黄寡妇女儿啊,难怪这么泼辣。” “害,不仅黄寡妇泼辣,黄梅更是厉害。她男人周家安是小队长家的小儿子,要不是黄梅他哥娶了个城里媳妇,周家还看不上她。” “她嫁到周家后也不安分,和几个妯娌闹得不可开交,听说找了这个供销社的工作后,她怕被妯娌公婆沾光,就在周家大闹一场硬是分了家。” “她那公婆气得要死,不过小儿子向着她也没办法。” 大家七嘴八舌,将黄梅的情况扒得干干净净。 梁书弗这才知道这个黄梅竟然这么精彩。 两名供销社的干事听后,立刻对着大家道:“大家都看到,是她自己扯了衣服耍流氓了,等下我们去她婆家通报的时候,还请各位做个证啊。” 黄梅一听这两个人还要去她婆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拦住两人,“站住,不许去!” “黄梅,既然你不配合,我们只能通知到你家里。” 黄梅急了,“你们白口红牙胡乱诬陷人,我要上访!” “黄梅,你的所作所为上级已经定夺,这个结果无论你找某某,都无用。” 其中一名干事隐晦的提醒,接着他强硬道:“如果你觉得不服,可以向供销总社的监察室,甚至是商业局,或县委政府进行上诉,但现在,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黄梅没听懂了,冷哼一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你们县总社钱科长的亲戚,你们这样对我,我一定要去和他说说,让他好好教训你们!” 本不想把自己单位一些阴私事说出来的一个干事,见黄梅不仅配合,还威胁他们,也被气笑了。 “呵,钱科长?可以啊,你去县公安局找他吧,刚好可以作个伴。” 黄梅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前天她哥哥带着她还去钱科长家,人不是好好的嘛?怎么今天就被关起来了? 况且钱科长在供销社不是权利很大吗? “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说的是你们销售部的钱宝忠科长。” “没有搞错,钱宝忠正在接受调查。” 高喜德从外面走来,在黄梅不可置信的眼中缓缓开口,“你确定要再闹下去?” 黄梅一下瘫坐在地,钱科长被抓了,那她的工作怎么办? 一天连看两场戏的梁书弗表示生活太刺激了。 在看到高喜德一脸神采奕奕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的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她好像又赚到了呢。 于是她没有再多留,而是默默退出人群,往河口村的方向走去。 高喜德早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梁书弗,不过这时候不是他们说话的好时候,所以在看了眼她的背影后,就回过身处理眼前的情况。 回去后,梁书弗把今天去县里的各种事讲了下,当然隐去了供销社的事。 孙秀芹听了后十分欣喜,“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 “这都要感谢杨主任,不过以后我们要准备更多的量了。” 梁书弗对此有个想法,“让舅舅舅妈敞开了抓,要是我们两家抓不到足够的量,我们可以去和村里的人收。那样虽然少赚一些,但省力了。” 孙秀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小弗正是长身体时候,不能老搞到半夜睡觉,她这身体暂时熬不了夜,且手上还有活没干完;目前家里只能靠梁勇下工后去抓黄鳝,反到是哥嫂两人能多抓一些。 “我等下和你舅妈说下。” 孙秀芹今天已经回厂里上班了,现在是趁着吃午饭的时候跑回来的。 她匆匆吞了一碗饭,就去娘家把消息告诉了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本就是小弗的生意,你们做主就行。” 孙卫兵大咧咧道,“我和你嫂子也就四只手,实在凑不够你们就去收货。” 孙秀芹笑了,“好嘞大哥。” 两人虽是亲兄妹,但各自成家,和小时候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时还是不一样的。 她走这一遭,也是为了安赵凤云的心。 她这嫂子一向要强,要是提前没说一声,她们去外面收货了,怕是心里会多想。 就这么说定后,孙秀芹回了河口村,想起另外一件事。 “小弗,你后天报名,户口还在那边呢。” 说起这事,孙秀芹就忧心忡忡,那边让他们明天去祭祖,肯定要出幺蛾子。 第九十五章 学手艺 在众人灼灼目光以及在确凿的证据下,李婆子终于败下阵来。 李家住在三层筒子楼里的顶楼,那天李婆子将衣服放在阳台外晒,刚好她儿媳妇怀孕了闻不得烟味,就把丈夫赶到上阳台上去。 李明抽完烟后,随手将香烟屁股从阳台上扔下去,不仅烫坏了衣服,还将楼下正在晾晒的床单也烫出一个大洞。 李家楼下的张家阿婆当天嚎得整栋楼都听见了,跑到李家质问,李明自然是不承认。 李婆子也不敢声张呢大衣被烫坏了的事,生怕儿子骂。 但崭新一件呢大衣被烫了个洞,儿子去县政府开会要穿,她就想了个办法。 那天她假装送衣服来裁缝店熨烫,本就存了嫁祸的念头。在见纪裁缝正忙后,她扔下东西就跑,所以才会根本没听到纪裁缝说不能熨烫的话。 她打定主意隔了几天过来取衣服时,一口咬定是纪裁缝弄坏了衣服,这样不仅自己不会被儿子骂,还能讹上一笔钱。 她想得很好,纪广福这人是个没根没子孙的,以前还是她们这片扫大街清理粪坑的,前两年刚刚被平反,就是被欺负了也没人会帮他出头。 没想到这次她踢到了铁板,不仅没有讨到好住,还让人看了笑话。 更不要说李明回家后,在媳妇的枕边风得知自己老娘做的事后,将她狠狠骂了一顿,好久没出来Social。 这些都是后话,此刻梁书弗送走了看热闹的人,扶着纪广福给他喂了几口水。 “纪师傅,您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见他脸色依旧苍白,梁书弗有点担心。 上次纪师傅看到帕子也是满脸苍白全身是汗,今天又这样,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不用。” 梁书弗咬了咬嘴唇,她知道交浅言深不好,可看他一副随时要撅过去的样子,最终还是开口,“纪师傅,身体不舒服还是及早看为好,免得小病拖成大病。” 纪广福脑中的“嗡嗡”声已经散去,眼前也不再一片白光。 他像是没有听到梁书弗的话,垂着脑袋不吭声呆坐半晌,然后挣扎着起身要去拿抽屉里的药。 梁书弗叹口气,“您坐,我来。” 她上次见到过那药,熟门熟路的掏出纸包,打开给他服用下去。 此刻整间裁缝店十分安静,刚刚的嘈杂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你今天是来学浆衣服的吧,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还要学吗?” 忽然,纪广福开口。 “纪师傅,您还愿意教吗?” 梁书弗反问。 之前小姑娘不清楚他曾经的那些过往,今天李婆子一闹,她应该知道了。 虽然那个特殊时期已经过去,但现在很多人对他们这种人都是避之不及。 武红兵好心,给了他这个糊口的营生,但来店里的人也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生怕沾染上麻烦。 也就宋征那小子,经常来这里待着。 可眼前的小姑娘,眼中闪着光,自信又坚定,勇敢又热情。 纪广福感觉像是被太阳刺痛了一样,他避开了梁书弗的眼,“你以后一周来一次,直到学会为止。现在就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 说着他拿出几块碎布,拿出一个搪瓷盆,“先学着打浆糊,你先看我做一遍。” 纪广福取了一大勺白胶用水化开,接着勺子不断搅动,在盆地打磨。 随着搅动,水将白胶稀释,最终变成了牛乳状。 “看到变成这样后过滤。” 他提起勺子,舀起一勺子倒下,可以看到颜色浆糊均匀且粘连不断。 接着又将盆子里的浆糊过细筛,将液体中的未化开的白胶颗粒过滤出来。 “注意水和胶的比例,过稠过稀都不行,一定要将颗粒全部去除,否则影响等会上浆。” 梁书弗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他的每一步动作都记在心里。 “你来试试。” 纪广福让开位置,挖了一勺半白胶挖到盆内,将盆和勺子递给她。 梁书弗一点都不怯,没有学他一次性加水,而是缓缓加水并不停搅拌,在加到一定程度后才停手。 在她调配的时候,纪广福就站在旁边,双眼和最精准的仪器一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梁书弗过筛过滤,将浆糊液递到面前,他才有了其他动作。 他将手指头插入盆中,晃了一下,点头,“接着学浆布。” 纪广福把碎布叠成能放进盆子的大小,浸入白胶水中,让其慢慢被水渗透,然后把布拿出来,打开反方向叠好再浸入。 如此这般反复打开、翻面、折叠、浸入,“这样布料的每一面都能接触到白胶,直到这样。” 他将布展开,布料已经浸满白胶水了。 “轻挤拧一下,然后打开晾晒,不要双层折叠晾晒。” 他每做一步,都有对应的解说。 不同的布料因为纹理稀释和布料薄厚,浸泡时间不同,拧干技巧不同,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今天最多教个两种布料的上浆法。 结果梁书弗每样都是一学就会,短短小半天时间内,就将店里各种材质的布都浆了一遍。 “纪师傅,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梁书弗满目期待的看着他,真是太有趣了,今天她学得太开心了! 纪广福看着晾满了店里的小碎布,一时失了声。 对上梁书弗的眼睛后,他轻轻咳了一下。 “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布料上完浆干了后还要熨烫,你下次来学怎么熨烫。” 梁书弗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好,那我下周日再来。” 她算了下下一次的送货时间,和纪师傅约定好时间。 “纪师傅,这个您留着吃。” 在离开前,她将买来的糕点和茶叶放下。 “我不要,你拿走。” 纪广福拒绝,“我又不是你师傅。” 这时候只有拜师,才会上这么重的礼,他的身份不适合给人做师傅。 梁书弗笑了,“这是谢礼,不是拜师礼。多亏了您割爱,我妈总算可以修补那方帕子了。” “等修补好了,我带过来给请你帮忙掌下眼。” 他想要说不,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随你。” “那这么说定了,纪师傅,我下周再来啊。” 梁书弗挥着手,一路心情愉悦的回乡。 想到要赶紧回去摘银杏果,还要和妈妈舅舅把好消息说一下,她就没有省坐公交车的那几分钱。 现在她的时间比金钱更宝贵,所以要用金钱买时间。 在经过乡供销社的时候,她看到门开了,里面十分嘈杂。但是外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我不走!你们有什么权利让我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要见钱科长!” 梁书弗一听声音,精神大振,疾步过去看热闹。 时间虽宝贵,但热闹不多得,何况是看讨厌的人倒霉的热闹。 第九十四章 解围 “你个老东西,把我好好的一件新衣服弄坏了,还非说我拿来的时候本来就是坏的,你是不是想赖账!” “像你这种坏东西,当初游街的时候就该被打死!” “我儿子可是街道办的人,你今天要是不赔我衣服,我就让你在这干不下去!” 一个女人嚣张的叫骂声从店里传出来,门口挤了好几个街坊正在看热闹。 “阿婆,里面怎么了?” 梁书弗走近,问一个看得津津有味的老阿婆。 老阿婆也乐得和人分享八卦,“李婆子拿了一件呢大衣让老纪熨烫,现在衣服上破了一个洞,非赖是老纪弄坏的,要他赔偿。” 李婆子住在附近,因着她儿子李明在街道办事处上班,平日里说话做事总是趾高气扬,凡事总要得三分利才甘心。 梁书弗听了个大概后就挤进人群,看到一个头上箍了个塑料发箍,高颧骨、尖下巴的老婆子手里抓着件大衣,将上面一处破损的地方怼到纪裁缝眼镜前。 “瞧瞧,这个大一个破洞,这还让人怎么穿?我告诉你,这衣服是在海市的百货公司买的,用的进口呢绒料,一件要85块钱!你今天要是不陪这笔钱,我就和你没完!” 李婆子尖着嗓子,唾沫星子飞的到处都是。 “这是海市百货公司的大衣?哇,那真是好东西。” 梁书弗走过去凑近一看。 李婆子听到有人这么说,得意的眉毛都飞到天上了。 “当然,这件宽肩西装领的直筒大衣,可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我儿子好不容易托人才买到的,我现在只要成本价85块钱,还是便宜这老家伙了。” “可是这种呢料十分挺阔,根本不需要熨烫啊,你买的时候不知道吗?” 梁书弗疑惑地问。 李婆子听后噎了一下,看到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土布的乡下丫头,便不耐烦道:“哪来的小瘪三,你懂面料吗?少在这掺和!” 梁书弗对她的质疑并不生气,而是指着墙上的一件大衣道:“大妈,你看那件军大衣,因为面料是棉质的,一穿就会皱;还有隔壁那件条绒布大衣,稍微耐操一些,但穿久了会有痕迹。但你手里的这件大衣,用的是去年最新流行的混合了化纤的美丽诺羊毛,十分抗皱,不仅不用熨烫,反而最好不要熨烫,否则容易缩短。” 她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纪裁缝,“是吧,纪师傅,您这么有经验,肯定没有熨烫这件衣服吧。” 纪广福扶了一下他被李婆子怼歪了的眼镜,点头,“确实,这布料不适合熨烫,所以衣服拿来后我就喷了点水垂直挂着,没有熨烫。所以这衣服上的洞肯定不是熨烫坏的。” 李婆子并不听解释,“你说不是就不是?这衣服我送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坏了你就得赔钱!” 她伸手伸到纪广福眼前,差点打到他的脸。 纪广福连忙后退一步,他看着面前泼辣的女人,脑子嗡嗡叫,面前仿佛幻化出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吐着艳红尖舌的妖怪。 李婆子步步紧逼,抓着纪裁缝不放。 “怎么,还想躲?跟我去公安局说道说道去!我看你个黑心肝老不死的对我儿子不满,就故意弄坏衣服,想让他在重要场合出丑!” 纪广福只觉得面前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他脸色也越发苍白,微跛的脚来不及后退,踉跄了几步。 梁书弗看他马上要摔倒,连忙上前扶住,同时挥开了李婆子咄咄逼人的手。 “小瘪三,你做啥!” “没看到他被你刺激到了吗?出了事你负责?” 梁书弗扶着纪裁缝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李婆子才不信,“少在这里装病,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你要是不把钱给我赔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抓到公安去。我就说像你这种地主家的走狗,就该吃花生米。” “听说你儿子是街道工作人员,不知道他的领导是否清楚,自己下属有这么一个不满中 央决定的亲娘。” “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满中 央决定了?” 李婆子吓了一跳,“你个小瘪三,别血口喷人。” 早几年,这话要是被红袖章听到,她是要被抓进去改造的。 “没有不满,那你怎么左一个坏分子,右一个走狗的?纪师傅能在国营裁缝店上班,说明上面对他的审查是没有问题的。” 梁书弗质问。 “我……” 李婆子没想到还有人这么较真,以前她看到他们这片曾经被拉出去批判的人,都是这么骂的啊,从来没有人说不对啊。 “你说我血口喷人,我还说你胡乱给人扣帽子,破坏群众关系。你这种行为十分恶劣,公安机关是要严打的。” 这时候都讲究实事求是,有错必纠,增强团结。李婆子嘴里的那些话被人告到公安,真会被追究责任。 在和殷贵男长期的斗智斗勇过程中,梁书弗发现和这些人讲道理没有用,因为她们根本不讲道理。 和她们吵架也不一定是对手,毕竟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说得出来。 但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只要捏住了她们的错漏,无限放大,用国家机器来威慑她们,往往都有奇效。 梁书弗气势十足,将李婆子逼得唯唯诺诺,不敢乱骂,生怕说错后被她揪住小辫子。 “那,这衣服被他弄坏了,总要赔钱吧。各位,大家看看,我这可是全新的一件呢料大衣啊,我儿子用两个月工资买的,难道不应该让他赔吗?” 围观的人看到本来好好一件衣服上,左袖口上却有一个蚕豆大小的洞,就如条顺盘靓的大姑娘被毁容了,纷纷漏出了痛惜的神色。 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的一件衣服啊。 “这弄坏了东西,赔人钱道也天经地义。” “是啊,要是我家的新衣服被糟蹋成这样,我也要发疯。”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李婆子见状,得意的扭头,“你看,大家都这样想的。” 梁书弗也点头,“没错,完也这么想的。” 李婆子昂着下巴,对她道:“小瘪——丫头,事情很清楚了,你也别多管闲事,我也不和你计较刚刚那些话。” “但是,这衣服是不是纪师傅弄坏的,还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我把衣服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坏了,怎么就不是他弄坏的了?” 李婆子不满。 “可你这个洞,是火星烫坏了后又被人为抠坏的。” 梁书弗提起那件衣服,拉开袖子,方便大家看得更清楚,“瞧,这洞的边缘还有布料被火烫后的痕迹,而洞周围的布料明显比其他地方稀疏,一看就是被大力拉扯过。” 几个站的近的大妈凑过去一看,“真的!” “纪师傅不抽烟,裁缝店里又禁止明火,怎么可能把衣服烫出洞来。” 围观的人点头,“没错,这点我可以作证。” 李婆子还想狡辩,梁书弗却不给她机会,“这洞的形状,倒像是被香烟灰烫出来的呢。 你儿子应该是抽烟的吧。” 这年头香烟是紧俏货,没点身份地位的人都搞不到。这个李婆子说她儿子在街道当差,能搞到香烟倒是不稀奇。 这时,人群中一个人叫起来:“李婆子!你赔我的新床单!” 第九十三章 大好的机会不知道把握 汪运达没想到县人民医院杨主任给他介绍的人,就是那天在自己店里遇见的小姑娘。 “汪经理,那天的事还没谢你。” 汪运达摆手,“那天本就是我们服务员的态度有问题,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及时发现问题。” 虽然在朱局长面前挂了号,但汪运达不是那种会迁怒的人。 问题本就出在他们这里,这次也算给他们敲了警钟。 梁书弗一上来先道歉,也是想试探下汪运达的态度,要是他有迁怒的话,这生意—— 当然要做,但却要更加仔细小心。 现在见汪运达十分通达,梁书弗心中安定了些,便主动推销起自己东西。 “汪经理,除了田鸡外,最近我们田里还有稻花鱼和黄鳝,泥鳅和田螺也是不错的,杨主任那边也都收的。” 汪运达瞧着这个才刚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大大方方的介绍她的东西,觉得十分新奇。 这年头的老乡都很淳朴,说话要么是性格泼辣说话大大咧咧,要么是老实地磕磕巴巴,倒是很少见这样的小姑娘。 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不高不低,虽然是在推销,但没有急功近利,让人听了忍不住产生好感。 再看她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出来闯,这倒是做服务员的好苗子。 “你叫梁书弗,我就喊你小梁吧。” 汪运达笑着道:“小梁,你今年要上初中了吧,毕业后要不要来我们这上班?我可以给你内部推荐,不过你是农村户口,只能暂时做个临时工。” 梁书弗没想到汪运达会这么问,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乐疯了。 国营饭店啊!在他们县城,有多少人挤破头皮就想进这里工作。 那可是铁饭碗,不仅工作轻松,福利好,说出去绝对体面。尤其是女孩子,有一份国营饭店的工作,找对象时身价都能往上抬一抬。 不过现在农村户口,想要进县城工作十分困难。 即使有汪运达的内部推荐,也就是只能是个临时工,但即便这样,梁书弗要是真进了县国营饭店,那在他们乡里就是有一份,别人说起来只会羡慕。 周红听到汪经理这句话,震惊地张大嘴。 这小姑娘什么来历?竟然让汪经理这么看重。 内部推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权利的,一般做到经理主任级别的,才有资格。 以往这种好事,推荐人都会留给自己的亲戚,谁会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啊。 梁书弗虽然没有接受的打算,但依旧十分郑重的感谢,“谢谢汪经理,不过我现在只想专心把书读好了。” 周红一愣,这是要拒绝?这小姑娘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到时候在国营饭店干几年,找个城市户口的对象,她就跳出鸡窝变凤凰了! 汪运达也愣了下,不过更加欣赏这个小姑娘了,“对,现在时代好了,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 他是退伍后被分配到国营饭店,现在日子越过越好,除了感激组织外,还一直念念不忘着要报销祖国。 所以看到小姑娘这么上进,心中也十分欢喜。 “以后你给杨主任那边送什么,一样的都来一份,价格和他们一样。” 梁书弗再次感谢,“那我明天来送货,以后轮到我上学的时候我让我爸来,周末我来。” “好,我让小周带你去采购那边认个脸熟悉下。” 小姑娘年纪轻,他也知道这国营饭店里的人很多眼睛都是往上看的,所以特意让周红带着梁书弗走一遭。 周红这次对梁书弗的态度更客气了,汪经理脾气耿直,憎恶分明,平日里做事很大方,但想要讨好他却很难。 这小姑娘得了经理的青眼,按经理的人脉,就是不来国营饭店,也可以去其他好单位上班。 所以在采购处的时候,她特意和大家交代了下,“这可是我妹子,以后还要请你们多照顾一下。” 周红在国营饭店里人缘不错,采购处的人也愿意卖个面子。 当然,梁书弗也是极其有眼色会说话的人,再加上她年纪小,倒也很快和大家其乐融融。 除了一个人外,那就是用来国营饭店的采购员,上次忘记采购田鸡的韩坤。 在梁书弗走后,韩坤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的小跟班凑过来,“韩哥,怎么了?” 韩坤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丫头什么来头?” 小跟班哪里知道,只说,“周姐说上次的田鸡就是她给县医院食堂供应的,应该和那边有点关系吧。” 韩坤也觉得如此,他手里明明有熟悉的供应商,但汪运达还大费周章找了这么个人,估计是看在县医院食堂那边的面子上。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推荐下自己认识的人,没想到被捷足先登了。 想到这,他就冷哼一声。 有些人就是仗着关系,把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给挤掉了。 梁书弗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有背景”的标签,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肚子都吃不饱了,还管什么“关系”不“关系”的。 这社会本就是由各色人际关系组成的一张网,身处其中,不可能完全避开人际关系。再说她也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如果能合理借用关系让自己办事更便利一点,为什么不用? 把供货的事情谈完后,梁书弗浑身轻松,想到等下要去纪裁缝那边,便拐脚进了供销社。 县供销社十分宽敞明亮,门面是他们乡镇上那个的两倍,进去后可以看到各色商品分门别类的摆放着。 每个柜台前都有一名穿着白色短袖的售货员,而且还罕见的每一个都笑脸迎人。 梁书弗走到粮油副食品柜台,柜台上的售货员是一个二十来岁圆脸齐耳短发的女人。 “你好,请问有茶叶吗?” 茶叶这种商品在乡下供销社不常见,农村人没有喝茶的习惯,想喝点有味道的,自己去地里折一些薄荷草,苦丁,生姜等加在水里煮。 但是城里工人,尤其是一些坐办公室的领导,却每天早上要泡一茶缸子的茶叶水,从早喝到晚。 “有茶票吗?” “有的。” 梁书弗掏出怀里的小手帕包,从里面拿出一张茶票。 这是她从殷贵男那顺走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换来的。 不过虞县玉山种有茶树,更在山脚下开了一个国营的茶叶加工厂,所以这边的茶票不算特别难搞,茶厂里每季度会给工人发茶票当福利。 售货员一看到她手中那张盖着她们县商业局大红章的茶票,弯了弯眉毛。 “除了票外还要一块二毛钱。” 梁书弗爽快的付了钱,然后又要了两种糕点,提着东西出了供销社。 副食品隔壁柜台的一个卷发中年女人,斜着眼对圆脸售货员道:“小刘啊,这种一看就是乡下人,你对她也太客气了。” 刘颖笑笑,只是道:“邓姐,这新规定要求我们必须对人民群众提供一样的服务,我只是遵照规定罢了。” 中年女人见状,心里暗道“马屁精”,却也因为她口中的新规定讪讪闭嘴。 梁书弗提着东西,坐着公交车到了纪裁缝所在的裁缝店。 刚到巷子口,就听到裁缝店里一阵喧哗。 第九十二章 新的合作方 再说梁书弗这边,她到了县城后依旧先去了医院的食堂,没想到吕翠翠看到她后就抓着她往里走。 “哎,我正想找你呢,没想到你今天来了。” “吕姐,怎么了?” 见她这么着急,梁书弗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送来的东西出问题了。 “哎呀,看我这着急的,吓到你了?别担心,是大好事。” 吕翠翠笑得牙不见眼。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杨主任的办公室,“杨主任,小梁来啦。” 杨主任对着她招手,“小梁,过来坐,刚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杨主任,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好,事情是这样的。” 杨主任将国营饭店的向他们调了五斤田鸡的事说了下,“你这田鸡肉质肥美,那边客人吃了很喜欢,所以国营饭店那里想让你供货。” 说到这,杨主任也不由赞叹梁书弗运气好。 她的田鸡确实每一只都精神头很好,但这年头给他们供货的,哪家都差不多。 但偏偏那天去国营饭店吃饭的客人身份不一般,吃完后对田鸡赞不绝口。 领导满意了,他们这些做饭店的就开心,所以国营饭店明明可以从农场采购,但依旧还是打听到这里。 “我把你的情况和那边说了下,饭店的汪经理听后当即就说也请你给他们那边送一些。” 梁书弗一开始有点呆楞,反应过来和杨主任连连道谢。 其实杨主任完全可以把这个机会给别人,反正她也不知道。 但他没有这么做,甚至还把她的情况和对方说了,她以后也不用每天跑县城,每次送货时准备两份就可以了。 “还有一件事,”杨主任说起了白果的事。 “干果一毛二一斤,鲜果一毛五分一斤,你觉得价格合适的话,下次就带过来。” 梁书弗本就是来探听白果的事,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这是国营饭店地址,等下你直接去找汪经理,认一下门。” 杨主任抄了张纸条给她。 梁书弗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那天她去过的那家。 她收下纸条,再次谢了杨主任,说好明天送货时间和种类,就直接去了国营饭店。 黄松这两天被罚着打扫整个大厅的卫生,嘴上正骂骂咧咧。 见到有人进来,眼皮随意抬下,“还没营业——是你!” 黄松认出来人竟然是那天害得他在领导们面前丢脸,还被罚着打扫卫生的罪魁祸首。 “去去去,你来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来的。” 虽然这死丫头今天没有背背篓,但黄松认定她不是来吃饭的。 前天的那碗阳春面,估计是她这辈子唯一能吃得起的国营饭店的食物。 “我是来找汪经理的。” 梁书弗也认出了这个人,她不欲与他多纠缠,直接道明来意。 “呵。” 黄松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梁书弗,“不要以为那天我们经理和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能贴上来了。” 果然是乡下人,没脸没皮的,以为汪运达和她说两句话,就是认识她了吗? “我是县医院食堂采购主任介绍来的,和你们汪经理有事要谈。” 梁书弗看到整个大厅只有黄松一人,便再次解释了一下。 “呦,这谎话也编的像一点,怎么不说你认识县长呢。” 黄松觉得自己简直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人家一个县医院采购主任,什么身份,会和一个乡下丫头扯上关系。 “这位同志,请你严肃点!”梁书弗绷着脸。 只要钱宝忠东窗事发,这些曾用非正常手段从他手中换取工作的人,都会被扒出来。 虽然这个人只是黄梅的哥哥,可那天他明显和钱宝忠认识,之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哈哈哈,严肃?哈哈哈哈。” 黄松大笑出来,接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伸手推了梁书弗一把。 “滚一边去,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进来的地方。等你以后成了城里人,再来和我说严肃吧!” 梁书弗本来可以闪开,但她眼尖的看到有人走到过来,便干脆的顺着他的力量往后一倒,摔倒在地上。 黄松见状,还讥讽道:“怎么,还想赖着不走?非得让我亲自赶你出去是吧——” “黄松,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从他背后响起。 黄松扭头,看到来人,暗骂一声倒霉,脸上却十分镇定,“周姐,这个人一早过来,闹着要见汪经理,我只不过是拦着她而已。” “那你也不能动手推人。” “我只是吓吓她,根本没有用力,她这是故意的。” 黄松还真没怎么用了,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就是收了力去推个小女孩,也是一推就倒。 周红瞪了他一眼,“你刚刚的行为我会和经理上报的。” 说着,她连忙上前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梁书弗,“小姑娘,你不要紧吧。” 梁书弗摇摇头,拍了拍手上灰尘,“姐姐,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刚刚已经和这位同志说了我是县医院食堂采购主任介绍来找汪经理的,是他不听,一口咬定我是撒谎,但是我撒这个谎做什么。” “谁知道你想干嘛,说不定是要推销什么东西。” 黄松在一旁小声嘀咕。 “黄松!厨房地面你打扫了吗?” 周红回头喝了一声,黄松暗恨。 这娘们不就是仗着资历老才选上了大堂经理,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只能往里面走去。 周红自然看到了黄松眼中的不满,她脸上挂起了寒霜。 汪经理说了,看在他老丈人面上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他依旧我行我素,影响了饭店的声誉,下次就不客气了。 见人走后,周红对着梁书弗换上了亲切的笑容,“原来你就是杨主任说的那位小同志啊。” 短短片刻,周红就已经改了称呼。 梁书弗点头,“是的,杨主任和我说了后,我就先来认个门,免得到时候给你们添麻烦。” 她落落大方的道:“姐姐,您能帮我通报下吗?” 昨天的事,周红作为大堂经理十分清楚。 那位对鳝鱼十分满意,说有以前的味道。 她是不明白同样地里抓起来的鳝鱼能有什么不同,但上头说了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来,他们下面的自然是要想办法。 “我叫周红,你就喊我周姐好了,我们汪经理正盼着你呢。走,我带你去见他。” “谢谢周姐。” “汪经理,杨主任介绍的人来了。” 周红带着梁书弗进了饭店后面的一个小办公间。 汪运达看到来人,诧异道:“是你。” 第九十一章 调查 县商业局 石有才坐在局长办公室,明明已经入秋,他的额头上却不停地渗着汗。 过了一会,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他连忙站起来,看向门口,“钟书记,朱局长。” “老石啊,快坐快做。” 一个微中等身材的圆脸男人和蔼地道。 石书记哪敢先坐下,直到两位大佬坐下后,才用屁股沾了一点凳子边。 “啊,你别紧张。” 钟书记语气随和,“这次叫你来,主要是你们供销社钱宝忠和高喜德两位同志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石有才连连点头,“是我们工作不严谨,让领导们费心了。” “我们费点心思倒是不打紧,主要是这事的影响不太好,让人民群众和组织都遭受了一定的伤害。” 钟书记的话让石有才心头一紧,连连道:“是是是,我们一定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再人事任用时进行严格的调查。” 朱正标看了他一眼,翻开了桌上的笔记本、 “石书记,这些之后会有专项会议讨论,现在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一向笑嘻嘻的朱正标不笑了,连说话的口气也不再软乎,石有才心里“咯噔”一下。 “朱局长您随便问,我一定积极配合,知无不言。” “很好。” 朱正标拔了手中钢笔的帽子,“去年七月,供销社开展内部选拔任用,拟选拔一位农机科科长,钱宝忠和高喜德都递交了材料,在资格审查的时候,钱宝忠的资料是你们班子审查的吧。” “是。” 提到这事,石有才惴惴不安。 “你看看,这份是钱宝忠递交的资料吗?” 朱正标指了指桌上一叠纸张。 石有才弯着腰上前,翻开看了几眼,“是。” “那好,这里面第二页第三段,提到钱宝忠在进入供销社后,曾在75年仓库着火时冲进仓库扑灭了源头,然后被组织授予了先进员工,破格提拔成了副主任。” “对。” 石有才点头,“钱宝忠同志十分英勇,不顾自己生命安全,进入火场扑灭了火源,挽救了集体财产。所以经过组织决定,提拔他为销售部副主任。” 关于这点,石有才自认没有任何徇私,不怕被调查。 对集体作出突出贡献的同志,组织进行破格提拔,这事是组织共同决定的,并且获取了绝大部分员工的同意。 “你们后来调查过火灾起因吗?” 朱正标忽然的提问让石有才愣了下,然后点头,“钱宝忠同志灭了火后我们进去查看了,是硝酸铵化肥因为潮湿结块了,然后升温引发了火灾。” 提起这个,石有才依然心有余悸。 幸好那次火灾发现及时,否则不仅仅是火势蔓延,甚至还会引发连环爆炸。 到时候别说是仓库里的物资了,就连看守仓库的人员都活不了。 若真发生那样的情况,那绝对是他们管理上的大问题。他们的整个领导班子会被撸掉不说,还有可能会被抓进去坐牢。 “哦?是吗?” 朱正标的话让石有才心里突突了两下。 “是,后来仓库的其他员工也出来作证,确实是化肥受潮了。” “但那段时间每天都是大晴天,同个仓库的盐,糖这些东西都没有受潮,为什么就化肥受潮了。” “这…” 石有才被问地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看下这份报告。” 朱正标将一份资料给他,石有才接过才看了一会,就脸色大变。 朱正标用钢笔点了一下桌面,“这是结合当初的报告情况,走访了多名仓库工作人员得到的结果,石有才,你怎么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石有才眼睛直愣愣盯着最后“故意纵火”几个字,脑子一片空白。 他抖着手放下资料,看向面前的两个领导,连声辩解。 “朱局长,我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啊。钟书记,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要是知道的话,现在就不是我们找你,而是公安找你了。” 朱正标抬眼看着石有才,眼中全是冷意。 “你将下属上报的情况报告草草归档,根本没有细究里面的内容和存在的疑点,还将幕后黑手认定为英雄,破格提拔。” 朱正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也让石有才的心狂跳了几下。 他看向一旁的钟书记,却见刚刚还对他和蔼客气的钟书记正盯着茶缸子看,好像里面有什么花一样。 这让石有才更加不安了,他低下头,乖乖认错。 “钟书记,朱局长,是我愧对组织对我的信任,没能守好阵地,让害群之马进入了我们的队伍中。” “你确实是愧对了组织的信任,钱宝忠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买卖岗位,收受贿赂,戕害同僚的事。” 说着,朱正标将一大摞信件放桌上,里面有些信封表面已经泛黄了,还有一些甚至沾染着点点血迹。 “这些都是举报他的信件,但是都被他用手段压下来了,我倒不知道你们供销社藏龙卧虎,还有这么手眼通天的人。” 石有才这下真的慌了,钱宝忠还做下了这么多事,他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 “刘丙友!一定是他!” 朱正标和钟书记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喜色。 在隔了不远的一间屋子内,钱宝忠一脸疲惫的坐木板等上,他正前方有两个人正在询问。 从昨天早上被带到这里后,他还没能接触到外面的人,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钱宝忠,1975年5月13日下午,你与看守仓库的严汉方交谈后以巡视的名义违规进入仓库,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将硝酸铵化肥从专用容器中取出,并用尿液浇湿化肥,从而引发火灾。 1975年8月19日,你认识了李健,此后你多次以商品出现瑕疵为由将紧俏商品以低价卖给他,并收取大量好处费。 同年12月,销售部干事莫志平发现你侵占集体财产,与你争论后,当天下班路上就被拖拉机撞断腿,撞断他的腿的人正是李健的大舅子……” 两名调查人员宣读着他的一条条罪行,钱宝忠拒不开口。 只要他不承认,这些人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何况他后面还有人。 “我是被诬陷的。” 从头到尾,他是说这句话。 这时候,门忽然从外被推开,“沈调查员,有最新情况。” 来人将一本册子递到两人面前,两名调查员接过一看,按下,“钱宝忠,李健已经上交账本了,你要是如实交代,我们还能酌情处理。” 钱宝忠目光落在他们手边的那个册子,心中惊疑不定,李健真留了账本?还是说这是在诈他。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是被冤枉的,你们已经问了一天一夜了,没有证据的话是否能放我回家,不然我家人要担心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清白白的同志,现在请你继续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之后我们会移交公安部门。” 与这个房间隔壁的一个房间,一个男人正在奔溃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钱宝忠逼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张平脸上涕泪横流,十分滑稽。 “我没有想害高主任,真的,都是钱宝忠,是他为了当选科长,逼着我故意抹黑高主任…” 清早,县南一排矮房子里的一间。 “妈,我去上班了,午饭我让隔壁婶子给你送来。” 刚给母亲喂完了早饭的高喜德换上挂在门背后的衣服,和躺在床上的老母亲道别。 “好。” 床上的高母眨眨眼,看着儿子后脖上发白的头发根,眼睛有点酸涩。 是她拖累了儿子,可她不能死,死了的话她儿子就是孤家寡人了。 高喜德刚出门,就迎上了一人,高喜德警惕地看着对方。 难道是钱宝忠找的人?就在她正惊疑不定时,就听对方道:“高喜德同志,我是县商业局的调查员袁杰。” 那人亮出了身份牌,“现在关于钱宝忠的一些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 第九十章 忙碌 “妈,刚刚梁有生过来,通知后天我们说后天要祭祖,让我们回去。” 孙秀芹分着丝线的手一两顿,“嗯。” 梁书瑶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小声问:“我们能不去吗?” 她不喜欢那个地方,也不想回去。 虽然这个新家需要爬陡陡陡的楼梯,房间里的窗户和天花板是破的,地上的水泥板拼接处有好大一条缝隙,旁边的大仓库黑黢黢的,还有老鼠会跑来跑去;但是她比起之前那个家,她觉得这里简直再好不过了。 “我们只要过去一下,不用待太久。” “可是我们已经搬出来了。”梁书瑶继续争取,“不去不行吗?” 梁书弗刚刚用热水泡软了手,仔细涂上了家里仅剩一点的蛤蜊油,此刻软软的手指将母亲分出来的丝线一根根劈开。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妹妹说:“瑶瑶,祭祖是咱们这很重要的风俗习惯,即使我们搬出来了,也要遵从。” 她看着妹妹因为失望垂下的嘴巴,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要是我们不去,那边会借此责怪爸妈,甚至梁家的其他叔叔伯伯,村上的邻居也会觉得爸妈不懂事。” 名声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可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尤其父母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 梁书弗也不能让父母一下就能撇开三十多年来的认知,所以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她也愿意遵循着这些陈规。 “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那些人来回拉扯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不值得。” 梁书瑶虽然年幼,但十分聪慧,梁书弗只是点她一下就领悟了。 “不过我们都被分出来了,祭祖的主家又是爷爷奶奶他们,咱们到时候就到一下,露个脸就行了,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管。” 梁书瑶眼睛一下亮了,“姐姐,我知道!” 梁书弗笑着点点她鼻子,“快去睡午觉,小心长不高。” “知道啦。” 梁书瑶一溜烟跑到床边,脱了鞋子躺下。 她要快快长高,帮家里做更多的事。 没多久,梁书瑶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孙秀芹走过去给她在肚子上搭了一条枕巾,又坐到窗口的缝纫机前。 “小弗,学校是这周六报到吧,那就在大后天了。后天我去那边祭祖,顺便把你的户口那一页拿出来。” 他们没有自己的宅基地和房子,户口还不能迁出来。 “嗯。妈妈,你别担心,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梁书弗见母亲愁眉不展,知道她对那个地方也是十分抵触。 要是可以的话,她们是一步都不想再踏入那间屋子。 之前每次祭祖,她们和妈妈天不亮就要起来,打扫卫生,准备祭祖仪式要用的祭品,还要张罗一大家子的食物。 仪式完成后,她们只能看着爷爷奶奶,小叔和两个姑姑全家大快朵颐,而她们则被差遣着收供桌,清理香灰,清洗装了祭酒的酒盅筷子。 等到忙完这些,又要收拾那些人吃剩下的杯盘。 她们母女三人忙到晚上,连口热饭都吃不到。 不,在那堆人眼里,她们母女就是梁家的牛马,只要干不死,就得往死里干。 每次父亲来帮忙,总会被殷贵男骂一顿,说男人碰那些东西,让老祖宗知道了会坏了梁家风水。 她的那些个姑姑姑父表哥表姐们,就和地主家的少爷小姐一样,冷眼看着她们忙碌,甚至还会故意找事,以彰显自己在梁家的地位。 记得刚还清外债那年过年祭祖,殷贵男难得大方的宰了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 她和妈妈忙了一天,午饭只吃了几个红薯头加父亲省下来偷偷塞过来的一个油面筋。 等吃晚饭的时候,她们又累又饿,小瑶瑶嘬着自己的手指头充饥,把手指头都嘬破了。 那时候母亲正在煎蛋饺,就偷偷给围在灶台旁的瑶瑶和她分别塞了一块油渣。 结果被梁秀梅的小女儿马丽亚看到,当即嚷嚷了出去,说她们母女三人偷吃东西。 殷贵男就和疯了一样,冲进来将甩了母亲一个巴掌,还拎起瑶瑶就要往地上摔。 她扑过去咬住了殷贵男的大腿肉,才把瑶瑶就下来。 殷贵男狠狠踹了她一脚,母亲跑过来保护她和妹妹,被那老太婆连打了好几个巴掌。 马利亚在一旁看得幸灾乐祸,嘴里还不停叫着“打死她。” 梁书弗从母亲护着她的臂膀下钻出来,抄起了灶上的瓷碗直接掷在了她的额头上。 “啊!” 马利亚被砸破了额头,哇哇大叫,将一众人全部引了过来。 “梁书弗,我打死你个小贱人。” 马丽亚一向只会仗着父母宠爱欺负别人,何时受过这种苦,当即就伸出爪子去打梁书弗。 可她根本不是从小就干苦活的梁书弗的对手,两三下就被压在地上。 特意扎着来炫耀的红头花被扯掉了,头发被抓得和鸡窝一样,脸上全是灰尘。 梁秀梅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被人压在地上,“嗷”的尖叫一声,上前推开梁书弗。 梁书弗被直接推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砖块上。 孙秀芹见后也顾不得殷贵男,直接扒开她去扶女儿。 殷贵男自己没站稳,扭到了腰,顿时就哭喊起来。 紧跟着进来的梁丽华和梁有生进来见到这一幕,都纷纷指责孙秀芹。 父亲为她们说话,却被梁家其他人骂狼心狗肺,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亲娘。 还逼迫父亲“教训”母亲和她们姐妹,父亲不肯,就被梁秀梅和梁丽华两人的丈夫打了一顿。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四口被那些人围在一起,吐口水,扇耳光,扯衣服。 梁书弗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 想到这,梁书弗放下手中的丝线,“妈,我和瑶瑶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孙秀芹摸摸女儿额头上结痂的伤口,笑了,“说什么傻话,你们还小,妈妈会保护你的。” 孙秀芹不是在开玩笑。 她已经不是那个被打后偷偷哭的懦弱女人了,现在的她连梁勇都可以舍弃,如果那家人还敢欺负她们,她也不介意让他们看看一个女人疯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梁书弗看着母亲眼中的光,心里也为她开心。 “妈,今天我给杨主任送了点白果,他十分喜欢,等下我再去摘点回来泡上。” 梁书弗转移话题,她说了食堂可能会向她们采购白果的事,孙秀芹果然开心起来。 “马上天凉了,咱们这里的窗户要划几块玻璃。我明天去县里玻璃厂问问,顺便去问问杨主任白果的事。” 孙秀芹对女儿一个人跑县城十分放心,“那明天我骑车送你去汽车站。” “不用,我脚程快。何况你明天不是要去上班了吗?” 孙秀芹出院后就要去大队里的厂里上班,而她也惦记着高喜德的事,明天路过供销社刚好看看。 劈了一会儿线,梁书弗拉着刚睡醒的妹妹去摘银杏果,摘回来后泡在水里接着又去住泥鳅。 没了那么多的家务,梁书弗的时间更宽裕了,一个多小时就抓了五六斤,这还是她控制了抓的。 否则按照她的速度,不论大小的话,七八斤都能抓到。 第二天早上起来,泡着银杏果的水泛出了泡沫,等到泡沫增多,就可以捏掉壳取里面的白果。 梁书弗又察看了下昨天抓的你泥鳅和黄鳝后,就走去路去乡镇公交站点,却发现供销社没有开门。 她站着等了一会,依旧没人来卸门板,便想到自己给出去的那些东西。 不知道高喜德怎么样了? 希望这次他能顺利翻身,之后她想买点东西也方便。 第八十九章 还是要哄回来 躲在屋里等开学的梁有生走出来,扶起地上的母亲,“劝”着生气的父亲。 “爸,虽然大哥分家搬出去了,但毕竟还是你们的儿子。可是他这几天连家都没回一下,明知道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张罗家务杂事,也不来搭把手,家里煮了好吃的,也不知道端一些过来孝敬你们。” 他叹口气,“哎,要不是咱们的户口还在一个本上,怕是连外人都不如。” 梁传根听了后果然生气,“哼,这些年我真是养了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爸,大哥一向孝顺,这次是被大嫂和那两个小丫头挑拨的。虽然我也理解她们,毕竟嫂子差点没救过来;可这也怨不到我们啊。谁也没想到嫂子这次病得如此严重。” 梁有生道,“我们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说,说不定他就能回心转意了。” 梁传根也有点心动,这家里缺了老大,日子一下就艰难了。 虽然他手里还有这些年攒钱的两百来块钱,可是有生的借读费还没出,本来这些都是梁勇掏的,现在都要挖他肉里钱。 要是能把老大哄回来,孙秀芹一个女人和两个小的,还能翻什么花样,还不得乖乖回来。 等过两年把大的那个往外一嫁,拿捏那个小的和老大夫妻,还不是手到擒来。 况且大的那个读了初中,彩礼应该不少,也能帮衬有生。 看到父亲想通了,梁有生继续加把劲,“哎,马上入秋天凉了,那仓库连扇完整的窗户都没有,到底不适合住人。到时候他们生病了,你和妈还不得心疼,我看还是让大哥他们回来住吧。” 梁传根皱眉,“呵,你就是心善,还记着他是兄弟。我看他们搬出去后日子过得滋润着呢,还吃上了咸肉菜饭。” 想到这,梁传根心里直冒酸水。 “爸,你也说了我和大哥是兄弟,总不能看着他们拿自己的身体呕气。” 梁有生十分善解人意,“我马上要去学校了,今年十月招的祭祖要不提前一点,顺便把大姐夫和二姐夫一家也请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知道梁传根拉不下脸去找梁勇,梁有生特意想了个办法。 “嗯,你说的对。虽然分家了,这祭祖还是要一起的。你去通知下梁勇,就说后天家里祭祖,让他们提早准备,过来帮忙。” 梁传根自认为这样给足了梁勇面子。 梁有生也自认十分了解梁勇的性格,肯定会屁颠屁颠当天下午就回梁家,到时候自己在旁边稍微说几句好话,关系就缓和了。 等祭祖的时候,再让两个姐夫一起好好“教育”下他什么是孝道,梁勇就会回心转意了。 他以后是要上大学的,要不是为了家庭和谐,为了梁勇好,他费这个心干嘛。 可惜梁勇竟然不领他的情,在听到后天要祭祖后,只是点了下头,没有其他表示。 梁有生想到梁勇对冷淡他的态度,气得攒紧了拳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 到时候让二个姐夫好好教训他一顿。 “大哥,祭祖是大事,到时候早点来,别耽误了。到时候惹得祖宗不满,不保佑你家。” 梁书弗听后,怼道:“小叔,你也是文化人,怎么在这里宣传封建迷信。” 梁有生再看这个小丫头,已经不会掉于轻心。 “小弗,不要读了几本书就忘了祖宗,再说咱们河口村哪家人家不祭祖,按你说的,大家都是搞封建迷信?” “小叔,你语文阅读理解能力有点弱。我说你封建迷信,是你把祭祖这件事和祖宗保佑这种迷信想法捆在一起。 大家祭祖是为了缅怀先人,同时不忘我们如今的幸福日子是怎么来之不易,以后更加努力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而不是像你这样打着祖宗保佑的心思,愚昧迷信又自私,一点都没有集体意识。” 梁书弗口齿清晰,一要道理下来将梁有生说得哑口无言。 幸好这是在村里,要是在学校里,这些话被人听到,他高考的资格审查通不过。 这小贱人,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梁有生深深看了她一眼,对着自己大哥道:“没想到才刚搬出来,大哥就这么对兄弟父母。还是说其实以前那些都是你装出来的,其实大哥你早就不满了?村里的人知道你这么两面三刀吗?” 梁勇想要解释,却被女儿拦住了。 “小叔,就凭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们要是没有一点不满,你觉得正常吗?乡邻会相信吗?你也不用扯别人,孰是孰非,大家都眼睛,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接着她抓起扫帚送客,“刚搬过来,家里还乱着,就不请小叔进去坐了。” 最终,梁有生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梁家。 回去后,他和殷贵男添油加醋了一番,老太婆果然气狠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个小贱人!真是无法无天!有生,妈给你出这口气!学校报道不是要户口本吗?这本子在我手里,我一定要让她跪下来求饶。” 小贱人不是要读书吗?那就用这个来拿捏她。 原本要是没分家,小贱人这个学能上多久还不是她说了算。 说来说去,都是孙家霸道,还有那个老贱人多管闲事,否则这个家分不了。 “哎呀,我这头怎么有点晕。” 殷贵男忽然觉得脑子一痛。 梁有生眼中闪过不耐之色,只觉得这是她不想干活的借口。 “妈,你没事吧,这些家务我来做,你快去休息。” “这怎么行,你马上要上学去了,可不能弄粗了手。等下吃了饭,把你大姐喊回来。家里现在这个样子,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要说梁勇是殷贵男最厌恶的孩子,那老是一脸苦相的梁丽华她也十分不喜。 使唤起这个已经出嫁,孩子都要快说亲的大女儿,毫无顾忌。 甚至明知道大女儿为了回娘家帮忙而不得婆婆喜欢,她也丝毫不在意,继续有事没事就差遣她。 “好,顺便让她明天将大姐夫和孩子带来;我再亲自去请一下二姐夫,让他们早点来。” 梁有生接话,“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也要让他们知道。” 大姐夫是个重孝道的,二姐夫则一向看不上梁勇,梁勇明天讨不了好。 还有大姐二姐家的几个外甥外甥女,从小就喜欢和梁书弗两姐妹“玩耍”,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梁有生这么盘算的时候,梁书弗和正在理丝线的孙秀芹也说起了这事。 第八十八章 挑拨 祝老婆子的插曲很快被众人抛到脑后,几个人热热闹闹吃着午饭闲聊,一大锅子的米饭很快就见了底。 也快到下午上工时间了,见自己妹子一切都好,孙卫兵要先回去眯一下。 梁书弗拉住要收拾灶台的赵凤云,将她带到房间内,将今天卖黄鳝的时候说了下。 “舅妈,你昨天的那些黄鳝一共卖了六开八毛,我先给你记上。” 赵凤云虽然早知道外甥女打通了渠道,但知道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这一刻,她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笑逐言开,“行。” “下周我就要开学了,之后我爸送货,你就保持现在的量。” 梁书弗和赵凤云说话的时候,李木兰也在和女儿说私房话。 “那天梁家的小婶娘出面支持,帮你把家分了,之后你就和梁勇好好把日子过起来。这屋子暂时过渡下,我看梁勇是个肯吃苦的,只要他脑子清醒,不再被那边笼络了去,你们这日子啊,只会越来越好。” “妈,我知道。” 孙秀芹这几天在医院里待着,想了很多。 自己两个女儿乖巧又懂事,她还年轻,一定要把身体搞好了,就是耗也能耗死那边。 至于梁勇,就看他表现。 要是他能和她们母女一条心,这日子就过下去;要是经过这次还要向着殷贵男她们,那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不是不能过。 听了女儿的想法,李木兰叹了口气,只是道,“我看这次过后梁勇这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你以后多较较他道理,总会有效果的。” “不说他了。” 孙秀芹忽然兴致盎然起来,“妈,你还记得住在我隔壁的阿姨吗?委托我修补一块帕子。” 说着,她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包裹严实的那块丝帕。 李木兰看到那块素雅娟秀的帕子后,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苏绣大师的绣品?” “是,那位阿姨以前是大家闺秀,这手帕对她十分重要。” “你有把握吗?” 李木兰不敢碰帕子,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勾坏了丝面。 “有七八成,但是有些细节我想请你帮我把把关。” 孙秀芹天赋不错,但经验不如母亲多,多个内行人在旁边指导,她心里也多一分底气。 “行。” 李木兰爽快答应了,“明天开始我过来。” “外婆,我也要学。” 梁书弗凑过来。 李木兰瞪了她一眼,“是谁劈线等时候偷懒的?” 梁书弗也想起小时候的事,讪笑,“外婆,那时我才三岁,手指头就和小萝卜一样,现在不一样了,我一定好好学。” “这可是你说,要是这次再半途而废,以后我就不会再教你了。” 李木兰严肃道。 “是!我一定严格完成您的各项要求,绝不偷懒。” 梁书弗举着手保证道。 “你这鬼灵精。”李木兰拍掉她举起的手指。 “我问你,那天你和你表哥说了什么?” 李木兰想起这两天孙子的变化。 “没什么,就是帮他出了个主意。” 梁书弗就将那天忽悠孙长元的话和李木兰说一遍。 孙秀芹听后张大嘴,“小弗,你这也太乱来了。” 万一外甥全做到了,等过年的时候,这可怎么收场?真让他去海市闯荡? 到时候大嫂肯定要埋冤女儿。 李木兰则若有所思,片刻后点头,“我倒觉得小弗做的不错,要是那小子真能在这个学期收心,说明他要去海市闯荡的心很坚定。那就让他去试试。又不是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只要他走正途上,随便他选什么路,这都是个人缘法。” 听到外婆的话,梁书弗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外婆,你怎么这么好呢。” 李木兰拍了她的背一下,“怎么,以前我不好吗?” “外婆一直很好,只是以前我年纪小,不能体会外婆的用心。” 梁书弗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处撒娇,“外婆,以后你要经常来看我们。” “只要你嫌弃,我以后天天来。” 孙家村和河口村不远,穿过几条田埂,十几分钟就到了。 以前李木兰不常去梁家,是因为殷贵男小心眼,每次她一和女儿说几句话,就防和防贼一样,等她走后女儿又要遭罪。 现在搬出来,她就是一天走两趟也愿意。 和表哥玩了一会儿弹玻璃珠的梁书瑶,看到自己妈妈姐姐和外婆靠着一起,也挤过来。 “瑶瑶也要抱抱。” 梁书弗将妹妹拉过来搂着,“好,一起抱抱。” 另一边,祝老婆子从仓库那跑了后越想越不敢甘心。 在经过梁家隔壁那条巷子的时候,她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叫骂声。 她眼珠子一转,脚上拐了个弯,走到梁家门口。 梁家大门敞开着,殷贵男正坐在水井边搓衣服。 一边搓一便骂着梁勇一家。 “哟,殷贵男,你怎么自己洗起衣服来了?你家儿媳妇不是出院回来了吗?哎呀,我忘记了,你们分家了。” 殷贵男看到祝老婆子,也没有好脸色。 这是什么破落货色,竟然敢来看她笑话。 “吴二妹,你算什么东西?就算分家,梁勇每还得养我,不像你,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祝老婆子听到殷贵男嘲笑她连狗也不如,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上前将提水桶一脚踢开,淋得殷贵男满身是水。 本就一身怨气的殷贵男尖叫一声,将脏衣服往吴二妹脸上一扔,扑过去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殷贵男虽然打不过王桂芬,但比总是吃不饱肚子的吴二妹有力气,很快就甩了的吴二妹几个耳光。 吴二妹被打得眼冒金星,伸出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爪子胡乱抓,黑黑的指甲缝里挂上了不少血肉。 她一边打一边叫道:“你个臭婆娘,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天天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没了梁勇一家任你差遣,还不是打回原形。” 两个女人厮打一番,最后被梁传根分开,满脸肿胀,头皮都被薅掉一大块的吴二妹大叫。 “殷贵男别你得意,你那么对梁勇一家,他早就记恨上了。人家今天吃咸肉菜饭你知道吗?有给你送吗?还给你养老,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呸!” 她狠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走了。 浑身酸痛的殷贵男听着吴二妹的讥讽嘲笑,“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扑到老头子身上,“老头子,我不活了!都是梁勇那个不孝的,现在连这种破落户都能欺负我,呜呜呜呜……” “闭嘴,还不都是你。” 梁传根这几天日子也不好过,天天吃着老婆子煮的猪食一样的饭,家里一团糟,整个人苍老了几岁。 “要不是你挑事,不让老大家大丫头读书,又装病要老大媳妇把私房钱交出来,还在老大媳妇住院时不肯给口吃的,家里能成现在这样!” “可你当初出不也没反对嘛?” 殷贵男张大眼,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老头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怎么现在全成她的错了? 梁传根被戳破心底的这些念头后,恼羞成怒,骂道:“我没反对又不是同意,你自己作的现在还来怪我。” 以往夫妻感情不错的两个人,这时候互相指责起来。 第八十七章 泼皮婆子 “秀芹啊,你出院了?” “秀芹,你身体怎么样了?” 梁勇带着妻女一路往回赶,路上不断遇到熟人和他们打招呼,孙秀芹都一一笑着应了。 待自行车停在打谷场的仓库时,太阳正挂在当空。李木兰和孙卫兵一家都已经在仓库等着了。 赵凤云上前,帮着拿挂在车龙头上的东西,“秀芹,你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大嫂,我来,我来。” 梁勇连忙要接过。 “你先去洗把脸吧,看脸红的。” 李木兰发话。 梁勇载着三人和一堆东西,还顶着个秋老虎,早就汗流浃背。 “哎。” 得了一声令的梁勇,现在浑身都是干劲。 大清早跟着小弗去医院食堂卖泥货的冲击,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消化。 一路上裤兜里的钱滚烫滚烫的;一自行车载着妻女,挂着丁零当啷满满的东西;回到刚搬的仓库,灶上热气腾腾,岳母大舅子正在家里等他们。 这样的日子,是他从没有过过的。 之前在梁家,每次他干完活,他母亲总是冷这张脸,让他很压抑。 看着岳母一家的笑脸,他才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几个人一阵忙乎,把东西归置期间,灶上香味不断飘来。 “舅妈,灶上煮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梁书瑶和只小狗一样,使劲吸鼻子。 “今天煮的咸肉菜饭。” 赵凤云点点梁书瑶的鼻子尖,“快去洗手,开饭啦。” 梁书弗正陪着母亲转完了她们的新家,就听到舅妈喊开饭,便洗了手去帮忙。 锅盖一揭开,混合着油香,菜香和肉香的味道就扑壁而来,梁书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铁锅里大半锅的咸肉菜饭,油润透亮,还起了一层金黄色的锅巴。 赵凤云将每一个碗都装到堆满尖,几个人就蹲在草棚里吃饭。 临时搭出来煮饭的草棚胖还架了块旧木板子,天气好的时候就直接在草棚下吃饭,不用端到房间里。 “好好吃。” 梁书瑶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说完,她又扒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 梁书弗早上吃了昨天晚上剩下的一点米饭捏的饭团,这时候早就饿了。 这时候还没有大青菜,赵凤云用的是莴苣叶,就是用大火焖煮后也不会烂唧唧。 米饭是用今年的新大米煮的,每一粒都带着清香鲜甜,口感粘糯Q弹,咀嚼后略有回甘。 加上自家腌制的咸肉,肥瘦相间,富有弹性。 “大嫂,你这腌咸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下次教教我吧。” 孙秀芹吃的脸颊泛红,额上冒汗。 “行啊,等过年大队里杀年猪,我就过来帮你一起腌。” 之前在梁家,每年过年时大队里分给每家的鱼和肉,孙秀芹从来只有收拾,没有吃的份。 现在分出来了,他们自己那份就不用再上交了。 几个人正有说有笑的,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河口村有一户破落户,寡妇祝老婆子和她的儿子二狗。 年轻时候的祝老婆子是和殷贵男同样驰名的懒婆子,不过殷贵男命好,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不下地还有个理由。 等孩子大一点,就有孩子帮她干活,更有一个任劳任怨的儿子,还娶了一个性格好的儿媳妇。 而祝老婆子却早早死了男人,还把儿子养成了个混子,渐渐地村上人说起懒婆子就指祝老婆子。 而今梁家分家了,殷贵男又被打回原形了,祝老婆子十分高兴。 这两天她特意去仓库那边转悠,就想看看梁勇一家被赶出来的惨样,接着再去听听殷贵男一边干活一边骂人,这让她无比舒心。 可是今天梁勇家的灶头上竟然有肉香,祝老婆子闻着香味拼命咽口水。 不是说梁勇是净身出户吗?怎么还能吃到肉? 她加快脚步,看到好几个人在一起吃饭。 “呦,大勇媳妇,今天出院就能吃咸肉菜饭了啊。” 孙秀芹不喜欢这个老婆子,便敷衍的点点头。 祝老婆子也不在意,直接走进他们的草棚子,“这饭闻着可真香啊,让我看看放了多少肉啊。”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揭开了锅盖。 在看到米饭中夹着的蚕豆大小的咸肉后,她眼睛都绿了。 这什么人家啊?这么吃肉。 祝老婆子直接抓起了一旁的锅铲,铲起一块菜饭就要往嘴里送。 “呵呵,我帮你们尝尝咸淡。” 只见祝老婆子张开满是牙黄的褐色牙齿,低头凑到在铲子上,那口角的涎水差点就要滴落到铲子上,十分埋汰。 梁书弗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铲子,让祝老婆子扑了个空。 “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祝老婆子你也早点回去做饭吧,陈二狗估计要等急了。” 陈二狗是祝婆婆的儿子,之前跟着红袖章到处抓人,着实风光了一阵子,梁传根就是他冲进梁家带走的。 红袖章解散后,他整日成天游手好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赚地工分连家里的口粮都不够,每年都要向小队里赊账。 不仅如此,陈二狗还十分喜欢偷鸡摸狗,不是今天去东家偷个鸡蛋,就是明天去西家摸个瓜。 他还瑕疵必报,经常出阴招。 上次他趁陈军家里没人,溜进去把人家卖了粮后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五块钱偷了,被送完饭回来的陈阿婆抓个正着。 陈二狗见只有老太婆一个人还想抵赖,幸好陈军父子有事回家将他堵住了。 从那之后,陈二狗不是去陈军家的自留地里撒尿,就是把他家新秧的菜苗给拔了。 有次他还给陈军家的鸡下耗子药,幸好陈阿婆心细发觉不对。 陈阿婆气得找到陈二狗家,那个泼皮无赖不仅不承认,还把陈阿婆推倒在地摔伤了胳膊。 陈阿婆越想越气,提着鸡食去了乡里找公安,说村里有人要谋财害命。 这年头鸡都是每户人家的宝贵财产,要是养的鸡得病快死了,也不舍得扔掉,而是趁着还没死先杀鸡蛋放血,然后全家一起吃了。 公安一看事情不小,当天就下乡来调查。 这一查到了陈二狗头上。 不仅查出了他给陈阿婆家的鸡食下药,还查到他抓了大队里看仓库的狗宰了吃狗肉。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最后陈二狗被带去公安局拘留了十四天。 祝老婆子看到儿子要被带走,以为和之前在大队里一样,只要哭闹几下就能让公安放人。 她扯着公安的胳膊不放,先是尖叫咒骂后是哭天抢地,直到公安说再妨碍办公将她一起抓了,她才缩回去。 不过从那后,她就三天两头去陈阿婆家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最终还是陈阿炳出面警告要将他们划出小队,才稍微消停了些。 陈二狗自从被拘留后,性格更加阴沉,稍有不顺心就对祝老婆子打骂。 一开始还有人劝,后来前去劝说的人反被祝老婆子骂走,大家也就随他们去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尊重,祝福。 梁书弗提起陈二狗,就是提醒祝老婆子赶紧回去,按照以往惯例,陈二狗那个闲汉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到这时候起床吃不上午饭,又要打人了。 “吃你一口是看得起你,你个死丫头,果然和殷贵男说的一样晦气。” 祝老婆子不满地骂道,见到孙卫兵板着脸站起来,她害怕地脚底开溜,临走前还不忘把梁家灶台上一块咸菜疙瘩抓走了。 “哼!下次别让我看见你来我妹妹家。” 孙卫兵对着祝老婆子的背影放话。 “舅舅,不用理她。” 梁书弗摇头,“这种人就是狗皮膏药,你越搭理她越来劲。” “没错,小弗说得对。” 李木兰开口,“以后见到就闭闭眼,不要和这种人纠缠。” 女儿一家就女婿一个男丁,住在村子最中间空旷的打谷场上,要真遇到点事,前后都不挨乡邻,也不安全。 这造房子的事,还得抓紧啊。 第八十六章 我有证据 石书记接过册子,翻开看了几页,脸色大变。 钱宝忠在旁说道,“这上面记载了近三年来高喜德勾结供货商,以次充好,收受回扣的每一笔账务。 不仅如此,上面还有他故意损毁货物,低价回购后倒卖给他人的明细,总共涉及金额两千三百多元。” 石书记翻看后,“啪”一下将本子甩在桌面上,额头上青筋直跳。 “张平!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当初你说的那本账本。” 张平的脸一片煞白,双腿犹如灌了铅,他艰难地挪动着,可终是逃脱不了即将面对的事。 “张主任,高喜德的字你应该很熟悉吧,你来认下,千万别冤枉了人。” 钱宝忠在最后一句上加重了语调,提醒张平,他之前做了什么。 当初他和高喜德竞争科长的位置,在关键时刻,作为高喜德的副手的张平突然找到了他,并告诉他高喜德已经掌握了一些关于他买卖工作岗位的证据。 “你为什么帮我?” 钱宝忠不相信他,觉得这是高喜德的诡计。 “你当上科长后,让我做高喜德的位置。” “可高喜德上位后,他的位置本来就会空出来,按资历也该轮到你了。” 钱宝忠提出疑问。 “因为他心里有了别的人选。” 张平十分不忿。 他在高喜德身旁干了六年了,哪次出过错?他已经是副主任了,按资历、按关系,这次就该他上位。 可是那天他无意中听到高喜德和一个副主任科员的谈话,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提拔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平咬牙切齿。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只要你帮我,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钱宝忠笑道。 于是在钱宝忠的示意下,他写了匿名举报信,还提到到喜德有一本根本不存在的账本,最终成功将他提出竞选名单。 他本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钱宝忠也没有再提什么账本不账本的事,没想到现在,钱保重再次将之前随意编造的谎言翻了出来。 现在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验证”,否则他就是撒谎。 张平强压心底的慌张,翻开桌上的小本子,看了几页后,心中震惊。 这笔迹虽然不是高喜德本人的,但也有七八分相似。 就凭这几分相似,不是熟人或专家,不会分得出来。 “怎么样?”石书记问。 张平定了定心神,“没错,是高喜德的字。” 钱宝忠脸上浮现一丝奇异的笑意,随即表现得痛心疾首。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领导汇报,高喜德被下放到基层后,见我被组织提拔为科长,就心生怨恨。 他不仅散布谣言抹黑我,还到处递交所谓的揭发检举材料,就是想让上级单位对我们供销社的各位领导产生误解。组织上一直相信着高喜德同志,在他被举报后还宽大处理。没想到他不仅不感恩,还肆意报复。” 说到这,他慷慨激昂起来。 “我个人怎么样无所谓,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咱们这个温暖有人情味的大集体被他这么污蔑。” 钱宝忠出生于虞县农村,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加入了红袖章,只有小学文化的他凭借着优秀的组织能力和宣传能力得到了工农兵大学名额。 工农兵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供销社工作,并在短短六年内升到了科长的位置,他这张能颠倒黑白的嘴巴功不可没。 这一番话,不仅往高喜德身上泼了脏水,还拍了领导马屁,最后还表达了自己对集体荣誉的维护,好一个根正苗红,思想进步的同志。 石书记将茶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立刻开展对高喜德的组织审查工作!” 钱宝忠低下头,将唇角紧紧抿起。 都到最后一步了,他不介意做戏做的真实一点。 “散会。”他一声令下,十几个人都站起来准备退场。 门忽然从外被推开,众人都扭头看,是谁这么没规矩!没看到所有的领导都在开会吗? 本以为是哪个没有眼色的小员工,大家还想着等下哪个科室的科长要倒霉了,结果一个身穿白色短袖的男人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 “朱局长!” 石书记连忙上前。 众人大惊,商业局的那个笑面佛怎么来了! “您怎么来了?” 石书记和他握手,心里却是在盘算,最近他们供销社有什么事情,值得让这位亲自登门。 想到钱宝忠的话,他汗毛直竖,难道是高喜德? 钱宝忠看到朱正标,也是心头一凛,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高喜德将举报材料交到这个人手里了? 但是他已经和海周乡的邮电局打好招呼了,没听那边说起高喜德这个人啊。 去年高喜德的老婆和他离了婚,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老婆子,他也找人看着了,并没有见她和其他人接触。 至于高喜德那些亲戚和朋友,在他出事后也都是避之不及;他特意安排过去的黄梅也说高喜德没有异常举动。 钱宝忠在心里将各个可能都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疏漏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垂头站在一旁。 朱正标松开了和石书记握着的手,笑着道:“我有点紧急的事要宣布,刚好大家都在,那就不用再召集了。” 朱正标做到石书记旁边的位置,示意所有人都坐下。接着他的视线在钱宝忠身上停留了几秒。 “钱科长,我们又见面了。” 在石书记疑惑的目光中,钱宝忠笑得谦逊温文,“朱局长,您好。” “嗯,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不太好。” 朱正标道:“这件事刚好和钱科长有关,所以今天我特意来。” 他指着一旁的两名制服年亲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局监查科的同事,我们接到一些关于钱同志的举报材料,县领导十分重视,派我一早就过来处理。” 石书记头皮炸裂,心里将高喜德骂了一通,脸上却笑着道:“朱局长,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其实刚刚钱科长也和我们汇报了关于有人在外恶意中伤他的事,说来也不怕领导笑话,这都是之前以为犯错被罚的一个员工,心怀怨恨故意打击报复。” “哦?” 朱正标挑眉,“石书记这么说,难道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石书记连连点头,“没错。其实就在刚刚,钱科长拿出了那个员工的犯罪证据,我们正要上报局里,对他进行彻底调查。对于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蛀虫,我们绝不姑息!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石书记将那本泛黄的小笔记本递过去,“朱局长,您看,这就是证据。” 朱正标看着那本账本,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钱宝忠眼皮直跳,只听朱正标戏谑道:“真巧啊,我手里也有一本这样的账本,不过账本主任不是你说的那个员工,而是我们的钱科长。” 石书记当即呆楞原地,什么? 第八十五章 诬陷 宋征站在窗户前,看着孙家四人提着一堆东西往医院的停车棚走,耳朵是苏女士和姨婆的交谈。 “秀芹住院这些天,婆家怎么一个人都没来,这也太过份了。” “她那婆家没一个好人。”吉秋萍淡淡道,“不然怎么会让一个五岁的孩子陪夜,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来往县城。” 别说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哪怕是赶上农忙,讲究的人家儿媳妇病了婆婆总要出现表示重视。 哪有像秀芹婆家这样连跟脚趾头也不伸一下,更不要说人影了。 孙秀芹的病也不是秘密,就是累出来饿出来的。 再看她男人孩子,每个都脸色蜡黄,一看就知道家里日子不好。 但从她和孩子身上的衣服,可以看出她是个勤俭能干的人,她那男人也是每天忙着赚工分,小弗姐妹都乖巧懂事,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吃不饱肚子? 吉秋萍到底是多吃了几十年饭,看多了婆婆搓磨儿媳妇的戏码,心下对梁家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苏兰叹口气,她补充道,“张护士说小弗额上的伤是被利器割破的。” 吉秋萍沉默了。 宋征点着窗户上气泡的手指猛地一顿,想起那天早上小丫头额头上那一大片刺眼的亮蓝色。 另一边,梁书瑶欢快地走在父母姐姐旁边,叽叽喳喳和一只快乐的小黄鹂。 “爸爸,我们真的搬出来了吗?” 梁勇将捆好的东西吊在车龙头上,点头,“嗯。” “以后就我们四个人住一起?” “嗯,就我们四个人。” 梁书瑶欢呼一声,“太好了!” “那以后我们就是不是可以吃饱肚子啦?不会多吃一粒米就被骂,我和姐姐不会因为干活干得慢一点就被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读书啦?妈妈也不会半夜躲在灶房偷偷哭了?” 梁书瑶问出一连串的话,梁勇越听越觉得自己不是男人,在听到女儿最后一句话后,内疚之情到达顶点。 “秀芹……” 他看向妻子,妻子竟然半夜偷偷哭。 孙秀芹不看他,淡淡道:“都过去了。” 她哭过无数次:被抢了嫁妆时,第一次被殷贵男扇巴掌时,好不容易攒钱买的红砖被抢时,刚生完小弗浑身虚弱却被喊起来给梁有生做饭时,还有流产后,瑶瑶烧得满脸通红没钱买药时…… 那样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 然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哭,改变不了任何事。面对殷贵男夫妻母子三人,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这两天殷贵男日子不好过。 那天梁书弗远远看了一眼,那个靠着奴役她们过得和富家老太太日子的人,才短短几天,头发也不打理了,衣服也不在整洁干净,脸色的皱纹更加刻薄。 这两天殷贵男没来找事,无非是那天外婆一家和太奶奶的余威还在。 但以殷贵男的性格和脑子,她是熬不过七天的。等母亲一到家,她肯定又要来蹦哒。 看到殷贵男那落魄潦倒的样子,父亲很有可能心软,所以她们要防范于未然。 这次搬家只是第一步,可以隔开殷贵男对父亲一日不停的精神操控;她时不时来找点麻烦,刚好可以给父亲“脱敏”。 等到父亲习惯一家四口的生活,并对殷贵男的骚扰感到厌烦,殷贵男就别想再用情感来操控他,那时候她们一家就能彻底脱离梁家二房了。 梁书弗和妹妹挤在车子前杠,梁勇载着一家人和满车的东西晃悠悠往海周乡驶去。 此时,海周乡的供销社内正发生着剧烈冲突。 昨天黄梅提着东西去了哥哥家,把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后,心中大定,一点都没有害人后的心虚。 哼,谁让高喜德不懂怎么做人,得罪了钱科长。 被搞到这种地方了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还要用副主任的身份压她,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人。 这下好了,他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活该! “黄梅,开门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理货?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怎么又把水杯放在货堆旁?” “高喜德,你少血口喷人,昨天怎么了?你自己做错了事就拿我一个临时工顶包?” “你说什么!” 高喜德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黄梅竟然要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昨天的事我已经写报告上报了,你别以为能逃脱责任。那些被你弄脏的布匹总价在四十五元左右,你还是尽早准备好,否则你这份工作也不保。” 黄梅一听他写报告上报,心中一抖,随即想到自己哥哥帮她找了钱科长,立刻底气十足。 “高喜德,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向上反映,我也可以和上级反应你工作不积极,作风不实,推诿扯皮,官僚主义,损公肥私!” 她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就是故意弄脏那些布的,为的就是用低价卖给出,并从中获利!” 供销社在日常经营中会出现一些残次品,为挽回损失,一般都会低价处理。而员工则具有优先购买权。 昨天黄梅提着的糖,就是供销社中外包装破损后零卖的糖果,价格比正常商品低了一半都不止,而且还不要糖票。 黄梅颠倒黑白,还给高喜德扣上了损公肥私的高帽子,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高喜德不仅工作不保,还有可能会被打上侵占公有财产的罪名。 高喜德气得发抖,他一直以为黄梅只是贪嘴懒惰外加脾气暴躁一点,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恶毒。 要是上面不下来查实,听信了她的说法,到时候一顿官司他逃不了。 不,她敢这么说,肯定是已经做了什么。 钱宝忠! 高喜德浑身发凉,黄梅背后的人不正是他? 要不是昨天梁书弗将他的那份材料成功交给了商务局的那位,那他这次真的没有翻身机会了。 与此同时,县城的供销社总部内正在开会。 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钱宝忠忽然举手示意自己有情况要反应。 “钱科长,什么事?” 供销社的石书记问。 “书记,我接到下面供销社员工的反应,我们的队伍中有同志借助职务之便,故意侵占公有资产,在被员工发现后,威胁利诱,甚至放话打击报复员工。”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心中一凛,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安静!” 石书记拍了一下桌子,锐利的目光看向钱宝忠。 “钱科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任何事都讲究证据。” 钱宝忠早有准备,他点头,“书记,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我们的同志中会有这样的害群之马,所以一直在调查。这次我终于获得了关键证据,才会在大会上反应。” 说着,他就将一个两个信封拿出来。 “其中一封是员工的实名举报,另一封信是那位同志的汇报。” 石书记接过来一看,脸色越来越差,随即放下,“钱科长,如果只有这些的话,你怎么分辨谁说的是真是假。” 石书记说完,示意秘书将两封书信传下去,让大家传阅。 坐在末尾的一人,看到其中信封末尾的落款,手抖了一下。他抬头,却发现钱宝忠正看着自己。 “张主任,你以前是在高喜德的副手。” 张平战战兢兢地点头,“是。” “之前在调查高喜德同志在职期间的作为,遇到过他有一本账本,你记得吧?” 张平脸色变了变,但在接触到钱宝忠暗含警告的目光后,只能点头,“记得。” 钱宝忠转头看向书记,“书记,之前高喜德以次充好,破坏我们供销社形象,被人举报,但却没有找到关键的账本。组织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所以就将他调到乡镇去学习改进。” 石书记十指交叠放在桌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高喜德在职期间就用权力给下属穿小鞋,曾因一件小事给一名员工打了不称职者。前段时间高喜德被组织下放,那名被他打压的员工生怕他回来后会被报复,所以不敢站出来。但经过我们宣传部的思想工作,他最终还是相信组织的公平公正,把账本交了出来。” 说完,他从胸口的香烟袋中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牛皮纸面本子,双手递交上去。 “书记,您看。” 第八十四章 有人想收药草 一早起来,孙秀芹将衣服叠地整齐叠好,等着护士过来挂了最后一瓶水后,就等着出院。 昨天女儿将从殷贵男那得来的钱全给了她,缴完住院费和医药费后,还剩下81.76元。 “秀芹,今天上午出院啦?” 吉秋萍看她将东西装起来,心里还有点怪不舍的。 虽然才相处了几天,可她就是和秀芹母女很投缘,十分聊得来。 “对,医生说我恢复地差不多了。吉老师,这几天多亏您照顾了。” 她住院的这两天,晚上瑶瑶陪着,还有护士查房,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个长辈在旁边看着,心理上还是不一样。 “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吉秋萍站起来打开了柜子,门口病床的家属立刻看过来。 在看到吉秋萍从里面拿出一网兜的苹果,半罐子麦乳精和一个字海市万年青饼干后,那个婆娘的眼睛都红了。 乖乖,这么多东西。 她知道中间床的老太婆是个退休老师,有个有点身份的外甥女,每天都会带着饭菜来看她。 昨天有人来看这个老太婆,带来了一堆东西,看得她口水流不停。 “秀芹,这些带回去给瑶瑶和小弗吃。” 吉秋萍将东西装到网兜里,一起拎给孙秀芹。 “吉老师,你这是做什么。” 孙秀芹连忙推辞。 见她不肯拿,吉秋萍将网兜塞到梁书瑶手里。 小姑娘抱着网兜和抱着炸药包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吉奶奶,我不能要。” “瑶瑶乖,这些啊,都是吉奶奶的心意,回家后要好好吃早饭好好学习,以后有空来县城找吉奶奶玩。” “吉老师,我们真不能拿,这些太贵重。” 孙秀芹十分清出,住院这些天吉老师就给两个女儿投喂了不少,哪能吃完了还兜着走。 “长者赐,不可辞。” 吉秋萍强势道,“我牙齿不好,这些放着也浪费。” 两人几个来回,孙秀芹最终败下阵来。 门口病人的母亲见状,眼珠子一转,拧了一把正在低头啃白馒头的孙女。 七八岁小女孩的忽然被狠狠拧了一把胳膊,痛得她“哇”一下大声哭出来,嘴里的白馒头都掉了出来。 “哭哭哭,就没见过你这么馋的!” 钟美玉又是一巴掌打在小女孩的背上,“天天就知道吃,那是给别人的东西,可没给你!” 她一边骂,一边用眼睛瞄着吉秋萍那边。 那老太婆一看就是体面人,她说到这份上应该会来劝,然后给她东西吧。 她也不贪心,只要几个苹果香蕉,再来半盒饼干就行。 可她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那边几人有动静。 钟美玉心一急,腆着脸对吉秋萍道,“大姐,小孩子贪嘴,看到吃的就嚷着要吃。您看能不能给小孩子一点零食磨磨牙。” 吉秋萍白皙瘦削的脸上笑意淡了下去。 她一辈子教书育人,早些年在乡下教书的时候,什么泼辣的,胡搅蛮缠的家长没见过,但她从没落过下风。 只见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脸色淡淡,语气也冷了下来。 “你家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在公共场合哭闹?这样是会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的。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做大人的就更应该好好教,而不是粗暴的打骂。” 被人当众说教,钟美玉脸上挂不住,直接一个耳光甩在了女儿脸上。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难怪人家看不上你,情愿给乡巴佬吃也不给你!” 吉秋萍眼中锐光一闪,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口传来声音。 “这位大娘,你是挖粪坑的吗?管得又宽说话又臭。” “小兔崽子骂谁!” 钟美玉想也不想,回头就骂。 宋征提着一袋子桔子进来,眼风也不给她一个,“老兔崽子别蹦跶了。” “你!” 钟美玉抬起手指就要戳来人,在发现来人是宋征后,那只手就抬不起来了。 实在是宋征身上的气质和他们太不一样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钟美玉只能强撑着一口气,讪讪道:“现在的小孩怎么回事,一点都懂尊老爱幼。” 跟在后面的苏兰笑眯眯的进门,回道:“是吗?那可能是有些人不值得吧。” 说完,她朝着门外的梁书弗招手:“小弗,快进来。” 钟美玉见到苏兰,视线在她身上那件暗色印花的确良连衣裙上装了一圈,然后扯着还在哭的孙女往外走。 只听走廊里全是她的骂声,“整天哭哭啼啼,号丧啊!” 没多久,护士的训斥声响起,“这位家属,请不要喧哗!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 梁书弗刚刚在门口听到里面那个婆娘的指桑骂槐,刚想反击,就遇到了前来送饭的苏兰母子。 然后宋征早她一步进门教训了那个婆娘,接着她见识了原来温温柔柔的苏兰阿姨的另一面。 甚至就连慈祥的吉奶奶,也并不是软弱的老好人。 梁书弗更喜欢这样她们。 被欺负了就要反击,没得因为不相干的人,为了所谓的面子憋坏自己。 当然,梁书弗不会自恋的认为宋征是在为她的家人说话,只当他少年心高气傲,不允许别人欺负他在意的人。 梁书弗看到母亲和妹妹,以及她们手边的东西,就知道刚刚那老婆子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红眼病犯了。 “小弗来了。” 吉秋萍笑得仿佛刚才训斥人的样子是错觉。 “嗯,吉奶奶,您今天气色不错啊。” “是吧,我也觉得好多了。” 吉秋萍摸着自己的脸,“过两天我也好出院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这个老太婆啊。” “以后有空的话我还是会到县城来,您要是不嫌我烦,我经常去看您。” 吉秋萍早就把自己的住址给了梁书弗。 “呵呵,那好啊,有小姑娘陪我这个老太婆,我哪有什么不高兴的。” “阿姨,您这是区别对待,以前我来看您,您总让我少去。” 一旁的苏兰故做吃醋,她当然知道阿姨是为她好,不想让她费心。 她父母不仅离得远,而且工作比她这个年轻人还忙,平常见一面都难,只能通过电话问候。 这唯一一个离得近的阿姨,又一生好强,不想拖累麻烦她。 难得见她和小辈这么投缘,一向喜静的她还邀请人家去家里玩,苏兰十分高兴。 “我不管,以后小弗她们过来看您,我也要过来凑热闹。” “你个丫头。” 吉秋萍嗔怪。 苏兰还搂过梁书瑶,摸摸她滑嫩嫩的小脸蛋,对着孙秀芹道:“秀芹,我就一个儿子,可稀罕你家两个小姑娘了,软乎乎又贴心,这是羡慕死我了。你以后有空一定要带着孩子们来县里看我啊。” 几个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会话,梁勇在一旁闷声不吭的将东西都打包捆好。 此时,张欢也端着打针盘进来,“孙姐,出院后要记得按时吃药。” 她将好几个折成三角的纸包给孙秀芹,“服务方法写在纸上了。” “这两天多谢张护士照顾。” 张欢唇角一勾,难得开玩笑,“没办法,小弗给的太多了。炒蚕豆炸黄豆吃得停不下来。” 要不怎么说梁书弗讨人喜欢,每次来都给张欢带点小零嘴。 虽然不值钱,但重在心意。 谁能拒绝一个嘴巴甜,有眼色会办事又十分真诚的小女孩呢。 “欢姐姐,你喜欢吃就好,以后我把东西捎给食堂的吕姐。” 干完活的张欢忍不住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脸蛋,“好啊。” 瞧瞧,这孩子就是实诚,太招人喜欢了。不像有些人,用得着你的时候就给你说好话,用不上你了连个笑脸也没有。 她压低声音道:“你那些药草,我有个亲戚想收,我等下给你个地址啊。” 梁书弗眼睛亮了,“嗯嗯,谢谢欢姐。” 第八十三章 白果 天蒙蒙亮,梁勇载着女儿和三桶货,往县城赶去。 梁书弗坐在后座上,看着父亲湿透了的后背,后悔今天没带父亲去蹭船。 大约骑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了县医院。 “爸,擦下汗。” 梁书弗递过一块毛巾,“等下我们一起去见见杨主任和吕姐,以后我上学的时候,就由你送货。” “小弗,把货送到不就行了吗?一定要见面吗?” 听说要和这个大医院食堂的采购主任见面,梁勇就手足无措。 “就见个面认个脸熟,没什么事。” 梁书弗也知道难为自己有点内向的父亲,可是接下来她上初中后,难免会兼顾不到这里。 这个生意本就是侥幸跑下来的,现在这年头谁没个乡下亲戚,万一有人学她一样压低价格让利,顶了他们的生意怎么办? 所以在保证质量的同时,还要交好吕翠翠和杨主任,这样才能将生意长久的做下去。 梁勇听了后,便也点点头。 这门生意对他们家很重要,他不能拖小弗的后腿。 总算见面还算顺利,吕翠翠是看在钱的份上,杨主任则是乐于见到一个老实人。 “这次抓的田鸡很肥,还有泥鳅田螺,我们都已经养了一下,把沙子吐掉了,食堂拿来就可以做菜。” 杨志安就喜欢梁书弗的贴心,别人多做一些,他们就少做一些,食堂的大师傅满意,他这个采购主任也有面子。 “行,去那边过磅然后结算吧。” “谢谢杨主任。” 梁书弗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讨喜。 她还大大方方将一小袋子银杏果交给杨主任,“这是我们乡下树上长的白果,您尝尝。” 杨志安也不客气,直接接过。 “你们村上还有银杏树?” “我们大队的田边有两棵银杏树,听说都要一百年了,前天经过看到树上果子熟了,就爬上去摘了一兜。” 之前她们大队有一座土庙,银杏树就种在庙外。 破四旧的时候庙被砸了,留下了两棵银杏树依偎在一起。 庙砸后没人去烧香,庙也荒了,再加上村里老人总说银杏果有毒不能吃,所以每年秋天银杏树上的果子掉满地上,在泥土里发烂发臭了也没人捡,只有调皮的孩子在树下玩的时候会捡着当子弹玩。 白果其实是银杏果子的核。将成熟的银杏果泡在水里至果肉腐败,搓揉出其中的内核,晒干后果核就是白果。 之前梁书瑶小时候老生病,邵医生曾说过一道叫白果炖鸡的菜,可以健胃补脾,对体虚的人具有滋补功效。 虽然家里没有鸡可以吃,但将白果放在火上烤一下剥着吃,梁书弗一次烤上个一大把,让爸妈瑶瑶每天吃上三四个,对身体也有好处。 烤过后的白果带着一股特殊香气,口感软软糯糯,微微有一丝苦味,也能当个零嘴解闷。 所以每年立秋前后,她都会去树下捡上一桶银杏果回去剥银杏果。 也亏得这两天太阳烈,梁书弗的第一批白果刚晒出来,就抓了好几兜子来送人情。 这东西对乡下人来说是个解闷的零嘴,对城里人来说就是个好东西。 城里工人每个月都有肉票,在做红烧肉或炖汤时加上几颗白果,拿出来招待客人就倍有面子。 “白果是个好东西,常吃还能降血压。” 杨志安笑眯眯的,他在医院做采购主任,对于各种食材的搭配和食用疗效都有一定了解。 不然怎么他一个乡下出身,没特殊关系的人,能做到医院采购主任的位置。 “你这白果能搞到多少?” 梁书弗愣了一下,马上道:“除了我们大队有两棵老树,隔壁镇也有几棵,每棵都有十几米高,满树都是果子。” 杨志安一听,心中大概又数了,“我去和上面领导汇报一下,不会你下周末要开学了吧。” 他记得这小姑娘要上初中了。 哎,才是个上初中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比他当年离开农村时还要小。 “是的,杨主任,我下周三和周六会准时来送货,再下周就由我父亲来送。” 梁书弗指了指一旁的父亲。 杨志安点点头,“行,有消息我通知你。” “谢谢杨主任!”真没想到,她随手送点特产,还能被杨主任看上眼。 三桶货物分别过磅后,结算处给梁书弗清点了现金,梁书弗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又把另一包白果给了吕翠翠,才带着晕乎乎的父亲去住院部。 “小弗,那些都换了钱?” 梁勇眼神呆愣愣的,显然还有点回不过神。 上次摸到钱,还是去年底小队会计给每户人家算工分分钱时。 那时候他们家扣了口粮钱,还分到了将近两百块钱。 而刚刚结算处一下子就给了小弗二十九块七毛三分! 就算扣掉给大舅子家的黄鳝,也有十几块钱! “这钱怎么赚得这么容易。” 其实捉泥鳅,掉黄鳝,摸田螺,抓田鸡也不简单。 来来回回弯腰蹚水,几个小时下来腰酸背痛。 但对梁勇这样前半生一直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这点苦根本不算苦。 以前就是花了大力气也只能糊口而已,现在竟然能换这么多的钱! 梁书弗倒是淡定多了,“食堂每天进出的菜量很大,我们三天送一次,摊到每一天大约在十块钱,按照我们的人工成本,其实每个人一天赚三块钱。” 这么一算,他们的人均利润并不高。这还没扣掉额外的一些支出:比如维系关系的成本,或者借用渔业小队船只的打点费等。 梁勇却已经很满足了,“在小队里三块钱要拿三个满工分。” “听杨主任的意思,他对白果好像也有点兴趣,要是这里收的话,我们又能额外赚一笔。” 梁书弗想起刚刚杨主任的话,心情都雀跃起来了。 果然还是县城好赚钱啊。要是她能多几个这样的渠道,家里造房子就不愁了。 想到昨天去的国营饭店,一个中午人流就没停过,里面吃饭的还大都是吃公粮的人,一顿饭下来人均三毛钱。 要是能同时给那边供货,那才是赚钱。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想攀上国营饭店关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要是不认识人,连采购员的面都见不着。 而此刻,梁书弗惦记着的国营饭店内,汪运达正在发脾气。 昨天他们服务员的服务态度被商务部领导批评了,今天中午有一个市政府招待午餐,采购员却记错了时间,采购的时候没有采购田鸡。 “已经有黄鳝螺蛳和蚌肉了,要不田鸡就不上了?” 采购员弱弱道。 “提前一周定好的事,你现在和我说忘记了,田秘书还特意吩咐过,说老领导就想着这一口,你让我现在怎么交代!” 汪运达气的要吐血,“现在立刻去联系,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到。” 采购员垂着脑袋,“已经都问过了,买不到。” “买不到就给我找其他饭店去调货!” “汪经理,其他几个国营饭店今天都没有采购田鸡。” 这东西杀起来麻烦,而且一些外地来出差的人不爱吃,所以另外两家国营饭店都不会每天进货。 厨师葛师傅忽然开口道,我认识几个大食堂的厨师,我去问问吧。 这次他们饭店要是出纰漏,月底的奖金肯定要少一截。 汪运达连忙握住他的手,“葛师傅,要麻烦你了!我也再去和几个农场负责人联系下,看看能不能紧急送点过来。” 汪运达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抱希望,要是几个国营饭店都没采购的话,农场多半不会准备。 田鸡又不是地里的菜,想吃就去挖几颗,这东西白天还真不好抓。 葛师傅拨了几个电话,辗转多次,在一次又一次令人失望的答案中,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向一众渴望的眼睛。 “今天早上县医院那边还刚到了几斤田鸡,他们愿意让给我们救个急。” 汪运达连忙吩咐采购员赶紧去取货,“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带回来!” 第八十二章 孙家是户好人家 吃完晚上,父女两人又出去抓黄鳝。抓了两个多小时,回来一称份量和昨天差不多。 “明天我去隔壁村的田里找找。” 梁勇觉得这几天他们天天抓,可能把附近的黄鳝抓得差不多了。 梁书弗也有这个意思,“那我明天和你一起。” 附近几个村的田都挨在一起的多走几步费不了什么时间。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敲响了。 “大嫂。” “舅妈。” 门外正是赵凤云。 她提着篓子站在门口,笑着对两人说,“我远远看见你们屋里点了灯,就知道你们回来了。” 孙家村与河口村中间隔的全是农田和小河,这时候大家都住平房,谁家点灯谁家没开火,一目了然。 “舅妈,快进来,我们也刚回来没多久。” 梁书弗说着就去接她手里的篓子,打开一看,里面一条条盘在一起的黄鳝,每条都有两指粗。 “好肥的黄鳝啊。” 梁勇也凑来一看。 赵凤云十分得意,“这些都是在河滩那边抓到的。” 孙家村后面有一条大河,中间有一片芦苇滩,上面长满了野芦苇,野茭白,水蒿和菖蒲等,里面有野鸭筑巢生蛋,泥鳅黄鳝也是不少。 “舅妈,那太危险了!” 梁书弗道,“万一遇到蛇怎么办?” 由于草木茂盛又人迹罕至,芦苇滩里藏着不少蛇窝,有次她和表哥在河边玩水漂,就见有蛇从芦苇滩游下河。 “那我抓了给你炖蛇羹。” 赵凤云笑了。 梁书弗这才想起自己这位舅妈可是能在灶塘里徒手抓赤练蛇,追着三角蝮蛇打烂肚肠的狠人。 那些无毒的水蛇青蛇在她面前就是一盘小菜。 “舅妈,你还是小心一些。” 梁书弗觉得还是要提醒下。 稻田里也有蛇,但很少有一窝一窝的,遇到了避着点就行,芦苇滩那里一脚下去都不知道有什么,万一捅了蛇窝,真被毒蛇咬了就糟糕了。 “知道啦,我一定小心。” 赵凤云点头,领了她的好意。 哎,果然还是女儿贴心。自己家那个小混蛋就没这么细腻。 “下次我不上去。瞧,我还摸到了一些野鸭蛋,这几个给你们尝尝鲜。” 野鸭蛋比家养的鸭蛋要小一圈、颜色更青一点,对农村孩子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以前孙长元带着他们村上一群孩子,坐在菱桶去芦苇滩旁用网兜套过野鸭蛋。 梁书弗和妹妹分到过一个烤野鸭蛋,那滋味到现在都忘不了。 “谢谢舅妈。” 她欢欢喜喜的收下,然后拿了秤把黄鳝称了下,一大篓子足足有十三斤多。 “舅妈,明天我去县里交了货后回来给你结账。” “不着急。”赵凤云摆手,“你给我记下数量,一个月一结就行。” 梁书弗想想这样也方便,便点头,“好,以后每次我就给你报个账,每个月底一起结,这次到9月末一起算。” 两人又约定了一下每次交货的时间,就开始说起闲来。 “昨天妈从医院回来后,说秀芹恢复的不错,明天能出院了。” 梁勇也听女儿说了,“对,明天我骑脚踏车去县里接秀芹。” 梁有生一直骑的那辆车也是孙秀芹的嫁妆,分家时就是殷贵男撒泼打滚也没能留下,被孙卫兵扛了过来。 孙秀芹住院这几天,梁勇父女往医院送去了一些盆罐衣物,零零碎碎东西不少,坐公交车肯定不方便。 再加上孙秀芹大病初愈,也走不了太多路,还不如坐自行车方便。 为此梁勇还在自行车后架和前架上绑了厚厚的棉垫子,这样妻子女儿坐起来也不硌人。 “我让卫兵一起去,还能帮着拿一点东西。” 孙卫兵前几年找了路子,也搞到一张工业票买了一辆200块钱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当时还在孙家村引起了一阵话题。 赵凤云嫁过来的时候,孙父已经病重,没多久就过世了。 后来又是小姑子出嫁,家里一直不富裕,两口子奋斗了好多年,才将孙父留下的平房翻新了一下,屋面换了全新的瓦块,墙上涂了白水,地上也铺上了砖块。 屋子翻了没多久,孙卫兵又张罗着给家里添置了一些家具。 赵凤云虽然心疼钱,但是屋里的桌椅和片子床实在太旧路,木头都烂了半截,孙卫兵换就换了。 家里两次更新换代,把前些年攒的钱基本花空,就那样的当口,孙卫兵竟然又买了一辆自行车。 赵凤云是真的差点被气死,即使知道那是孙卫兵特意买给她的,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200块呢!干什么不好,买一辆自行车。 她就是一个乡下种地的,要那东西有什么用。孙卫兵就这样花掉了! 为此她好长一段时间没给孙卫兵好脸色。 还是母亲过来将她私下训了一顿。 “之前你嫁过来的时候,女婿家困难,那时他当着我的面保证,以后缺的都给你补上。现在你们日子渐渐好了,女婿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这是特意给你买的。这个情你要领。” 老太太掰开了揉碎了和女儿讲,“你就是再不舍钱,也不能甩他脸子。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心意难得。他愿意给你花钱,你该感到高兴,等到以后年纪大了,不缺钱了,他却没这份心意了,那时候你才要哭。” “可那是我和他一起辛辛苦苦攒的!他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的花了!完看他就是不把我当一家人!” 赵凤云除了心疼钱,最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一点。 “卫兵这人,就是个热性子,他绝对没有那种心思。他啊,这次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老太太看人眼光很准,否则也不会在孙父病重的时候还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男人不成熟,就需要女人看看教,我看卫兵不是那种不听劝,唯我独尊的人,你好好和他说,下次改不久行了。 你家婆婆,也是个难得的大气婆婆。这几天你给她儿子甩脸子,她有说你一句不是?就是你那个出嫁的小姑子,也是厚道人,这些年一直很敬重你。你啊,就好好过日子,孙家这门亲,没结错。看看你那几个嫂子和表姐妹,谁出嫁后男人还特意买自行车的?你这日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赵母一顿劝说,将女儿的心彻底说动了。 赵凤云这些年和婆婆相处越发和谐,和小姑子也是客客气气。 说来也是奇怪,小姑子的两个女儿她也越看越喜欢,平日里有了炒黄豆、盐水蚕豆总要留两把给她们。 现在小弗还带她一起卖黄鳝,赵凤云对母亲的话越发信服。 孙家真是好人家。 那黑心肝烂肚肠的殷贵男和梁传根,就是没福气! 第八十一章 送上谈资 打了一架的梁传根夫妇还不解气,跌坐在满是污渍的地上对骂。 “老头子,你竟然打我,我给你生了四个崽子,你现在为了两个赔钱货打我!” 殷贵男摸着自己被扇肿了的嘴巴,嚎啕大哭。 “我辛辛苦苦在家干了一天的活,连口水也没喝,你回到家还各种嫌弃,呜呜呜呜,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殷贵男,同样的活,以前老大家的几个丫头怎么就能干完?到你就不行了?” 梁传根气得吼了出来。 以前他只要每天去地里点个卯就行,活干不完自有梁勇帮他做完;家里也是什么都不用操心,回来就有可口的饭菜,干净的衣服和舒适的住处。 有时候不太忙的时候,晚上回来还能喝个小酒,吃几颗花生米或茴香豆,那日子过得是一个舒服。 可这才过了几天,家里就一团糟。 干活回来只有冷锅冷灶,没有一顿吃得舒心;家里地上满是臭烘烘的鸡屎;睡觉的凉席也黏糊糊不清爽,衣服更是连汗馊都没洗掉;鸡鸭猪整天闹哄哄讨食吃,吵得人头疼。 殷贵男听到他提起孙秀芹,眼睛都恨红了。 “别提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我哪能受这么多的罪!” 想到这几天自己吃的苦,殷贵男就咬牙切齿,“我看她就是故意装病,为的就是折腾全家,现在好了,家也被她折腾掉了,她开心了!” “贱人!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有本事一辈子呆在医院里不要回来!” 她昂着脖子往门外喊。 “否则我就要她好看!” 被父母乒铃乓啷闹得头疼的梁有生,在屋内待也不下去了。 他打开房门,对着殷贵男低吼,“妈,别嚷了,昨天的笑话还不够人家看的吗?” 说完,他就跑出了梁家。 “有生,你要去哪?” “我去镇上同学家住一晚。” 梁有生头也不回,这地方谁爱待谁待去!等他考上了大学,要离这里远远的。 因梁有生的抗议,让这对夫妻终于歇了战,随便兑付了两口垫了下肚子,就躺下睡了。 晚上九点半,梁勇父女两人满载而归。 “小弗,看我抓到了什么?” 梁勇递过篓子,梁书弗接过,沉甸甸的重量直压手。 打开一看,里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挤在一起,看到亮光,黑色眼珠子圆瞪,腮帮子鼓起,发出“哇哇”的叫声。 “田鸡!”梁书弗十分惊喜。 这东西十分美味,在春夏相交之际最多,池塘边,水洼里,石板路下,稻草垛里都是。 现在快九月份了,田鸡数量没之前多,但这时候的田鸡会吃小鱼小虾准备养膘冬眠,所以个头特别大。 两人拿出称,将今天晚上抓到战利品一样样过秤,田鸡六斤,黄鳝六斤三两,田螺十二斤,泥鳅五斤八两。 “这些分开来养一养,明天再抓一些,后天送去县医院食堂。” 田螺和泥鳅要吐沙,放个一天再吃比较干净。 闲话说完,两人各自洗漱躺下。 经过昨天的收拾整理,仓库房干净整洁了不少,整间房间比之前他们住的更宽松。 过段时间去玻璃厂划块玻璃回来换到窗户上,房间也会亮堂不少。 之前在梁家老房子里,梁勇一家四口挤在一个小房间内,除了床柜凳子外,屋子里还放了一些梁家不舍得丢弃的杂物,十分拥挤。 梁书瑶年纪还小和爸妈睡一张片子床;梁书弗是半大姑娘了,不合适挤一起。 梁勇就找了张木板,一边架在片子床边沿,另一边用长条凳驾着,上面铺一些褥子做成了张简易小木板床。 夏天的时候用蚊帐隔开,冬天就用一块布帘子隔开,梁书弗睡觉都不敢翻身,否则就会掉下去。 现在搬到仓库后,梁书弗的小木板“床”靠墙单放,不用再和片子床拼在一起,这样就给了梁书弗一点私人空间。 其他的柜子、五斗橱也都摆得宽松了一些,不再连门都只能开半扇。 一张四角四方桌,其中一边靠墙放着,留下三条边,摆放着一些碗筷杯子水壶等杂物。 门口窗户下放着孙秀芹的缝纫机和凳子,以后可以在那边纷纷补补,白天光线好不费眼睛。 总体来说,梁书弗对这个住处十分满意,最重要的是终于搬出来不用再看那几个人的脸色。 她已经迫不及待接妈妈妹妹回家,回到属于她们自己的家。 第二天梁书弗没有去医院,她准备今天把家里再捯饬捯饬。 昨天她把从殷贵男那拿到的钱,还有换到的粮票都给了母亲,让瑶瑶陪着母亲自己也放心。 她先把凉席枕席用滚水烫后放到太阳下晒,接着又找了一些旧报纸,在墙上坑坑洼洼和发霉的地方都糊上,又把计划生育办公室下发的圆脸女娃的海报贴在墙上,挂上碎步做的窗帘,整间屋子一下子多了生活气息。 忙完这些,她又去小叔公家打了十来桶井水,将灶台旁的水缸装到半满,这样烧饭烧水就方便很多。 等她做完午饭,梁勇带着两只鸡仔回来。 “小弗,我把鸡抓回来了。” 梁书弗一看嫩黄嫩黄的小鸡仔,眉眼弯弯。 “我去剁一些菜叶给它们吃。” 梁勇在仓库一楼找了个破了个大洞的竹罩子,去河边折了几根柔软的柳枝,简单修补下,将鸡仔罩了起来,防止黄鼠狼和野猫将幼崽叼走。 “等它们长大点,就将它们挪到鸡舍去。” 昨晚说了要养鸡后,梁书弗去隔壁大队里的砖厂拉了一些碎砖块回来。 这时候红砖一块3分钱还要报批大队,同意后砖厂才卖给你;碎砖块则便宜多了,3分钱可以买到十块,而且还不用找大队批示。 梁书弗花了一毛钱,就买到了40块碎砖。 回来后,她又劈了一个大树桩,用碎砖块和木板搭了个鸡舍,又去找陈阿婆家讨了一点煤球渣,踩碎后撒在鸡舍内,一个冬暖夏凉又透气又干燥的。 梁书弗干这点活得心应手,没多久就全安置好了。 有几个不上班没下地的阿婆还特意过来,看了下她们家的情况。 “梁家丫头,你们真搬出来了?” 梁书弗点头,“我们和小叔已经分家了。” 几个阿婆看完简易的厨灶棚,又去楼上看了下屋子,一个个摇头。 “这仓库现在住住还行,农忙的时候仓库里塞满了东西,到底不方便。” “就是,这屋子也有年头了,屋面都烂了,下雨天怎么住人。” 几个阿婆一阵唏嘘,其中一个道:“不就是分家吗?继续住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再开一个门各自过日子。” 梁书弗垂下眼,“爷爷奶奶说他们以后要跟着小叔过,那屋子还有他们的所有东西都要留给小叔。我们想继续住那边的话,以后每个月要交几块钱借住费。” 几个老阿婆一听,互相对了下眼,“那以后你小叔给你爷奶养老送终?” 梁书弗摇头,“我爸每个月要给爷奶一比赡养费,还要给小叔一笔抚养费。” 哎哟哟,殷贵男那老婆子真做的出来。 几个阿婆又追问了一些细节。 梁书弗也没有说的十分详细,但挑着一些重要的都透露了出去。 要是她都说明白了,还怎么给别人留发挥的空间? 昨天他们才搬来,这消息还没发酵,且家里只有父亲一人,那些阿婆婶娘也不好意思上门。 今天整个村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就会有人上门来打听细节。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自己去“宣传”。 梁书弗送走了几个老阿婆,喝了口凉白开,准备迎接第二波人。 一整个下午,她迎来送往了好几波人,在做晚饭的时候才终于闲下来。 相信通过她一个下午的努力,“梁家恩仇录”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风靡整个大队,成为大家吃饭干活时的谈资。 第八十章 自作自受 自分家后,梁书弗对于要做黄鳝生意的事也不再藏着掖着,况且她还联合了舅舅舅妈一家,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她将自己给县人民医院食堂供货的事,简单和父亲说了下。 “以后咱们一周给那边送两次货,平时我们可以踩自行车去县城送货,要是遇到农忙或是出货量大,我跟着渔业小队的队长和船把式说好了,请他们帮我捎带一下。” 梁勇呆呆的听着女儿安排,点头如小鸡啄米。 “咱每次送去食堂的货不能太少,去了成本,黄鳝和鲫鱼每斤能赚个4毛钱,泥鳅和田螺每斤赚个近3毛钱,要是能抓到田鸡,食堂那边也收。对了,十月份黄鳝缩洞里去后,我们还能抓到稻田蟹。” 梁勇满脑子都是各种泥货和各种价格,讷讷开口,“小弗,这真的行?” 他们能给医院食堂供货?那不是和国营农场抢生意? “爸,这事没风险,你就放心吧。医院食堂每天的采购量大着呢,我们才卖多少一点?而且我们一周就送两次,摊到每天不会超过十斤的东西。” 大批量卖肯定是不行的,虽然现在不再提什么走资派,社员也可以在集市上兜售一些自己家的农副产品,但现在上面政策没明确,下面也不敢胡乱搞。 梁勇细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然后想到以后自家抓的泥货都能换钱,平均一斤赚个3毛钱,十斤就是3块钱,一个礼拜下来抓个六七十斤的话不就是能赚接近二十多块钱! 一年就是只有夏天有深意,算下来就能多攒个两百来块钱!再加上自己和秀芹的工资,两年就能造一栋三开间红砖瓦片房! 想到这,梁勇的心就火热。 “小弗,我现在就去地里找鲫鱼和田螺。” 现在稻田里的水还没放掉,稻田里能找到一些鲫鱼。梁勇只要一想到那些都能换钱,就迫不及待要下地去。 “爸,不着急,先做晚饭吧,我可是肚子饿扁了。” 梁书弗按住跳起来的父亲。 她知道劝他吃饭没有用,就拿自己肚子饿说事。 “对对,瞧我怎么忘记了,米饭马上好了,我蒸了两根你外婆拿来的茄子,等下拌个茄子吃。” 梁书弗点头,“爸,多添一把柴火,我想吃锅巴。” 梁勇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好,你快去歇下,等饭好了我喊你。” 梁书弗点头,但也没有闲着。 在梁勇烧饭的时候,她先拿出木桶去河边洗了带回来的衣服,拧干后搭在仓库门口的一根塑料皮绳上。接着又拿着扫帚破布将整个仓库场二楼清理了一遍。 未来一段时间,他们都要住在这,弄干净一点自己住着也舒服。 这仓库有点年头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就是上楼的水泥板楼梯有点老化,露出了里面的钢筋,还有楼梯的钢扶手锈了后断了一截,走路时要小心些。 “爸,立冬后大队里要砍竹子,我们去买一根做个扶手吧。” 他们大队里有个竹作厂,同时还种了一大片竹园就地取材。 每年立冬后开春前,大队里要集中砍林子,这时候竹子的水份主要集中根部,竹子本身质地紧密,十分适合加工成竹制品,又不影响来年竹笋的萌发。 梁勇正有此意,他刚好想买几根竹子回来打了凉席,编一些篮子簸箕去集市卖。 “好,我先去和大队里说一声。” 这两年很多人家要办喜事,都要打竹椅或农用工具,大队里的竹子很紧张,个人要买的话都要提前打申请。 父女俩人就着一碗滴了几滴菜籽油的腌茄子,各自扒了一大碗饭,吃得心满意足。 “爸,大米饭真好吃,以后我们家每天吃一顿白米饭吧。”梁书弗道。 梁勇有点心酸。 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吃上白米饭了,就他家还在混着蚕豆,麦片,胡萝卜或红薯吃,早些年甚至还会在饭里混米糠,就是他这样的大男人都要张大嗓子眼,不然一咽就刮的嗓子疼。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行好,都听你的。” 虽然分家分到的粮食根本不够每天一顿白米饭,但只要女儿想,他就要尽力做到。 大不了他少吃一点,然后多编一些篮子和簸箕,过年之前总有人要买篮子簸箕的。 梁书弗也不是故意为难父亲,她们一家四口都是面黄肌瘦的,这次母亲病倒给她敲了警钟。 想要身体好,营养必须要跟上,第一步先从主食上着手,毕竟现在的肉除了年底大队里杀年猪外,平时都要用肉票才能买到。 说到肉,分家的时候殷贵男连只家禽都没有分给他们,可惜她和瑶瑶将那些鸡鸭和猪伺候的膘肥体壮。现在她们想吃鸡蛋都要和村上人去淘换或花钱买。 “爸,我们在这个棚子旁再搭个鸡舍,抓两只小鸡来养,等到过年差不多可以下蛋了。” 养得好的话,一只鸡每天能下两个蛋,两只鸡下的蛋够家里四口人的营养了。 “好,明天我去公社里养殖场抓两只鸡仔。” 父女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将锅碗瓢盆洗了,在锅子里加上水烧热后用炉火闷着,等抓完泥鳅黄鳝回来刚好洗澡。 仓库场的梁家一片温馨祥和,巷子底的梁家却一阵鸡飞狗跳。 殷贵男连续起了几个大早后,今天早上实在起不来,睡到七点多连早饭都来不及煮,梁传根吃了点隔夜冷饭就去上工了。 但不知道是隔夜冷饭没放好馊了,还是昨天晚上闹得太晚,梁传根年纪大了没休息好,他今天整天都昏沉沉,身上总是不爽利。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下工回家吃饭休息,殷贵男只是简单煮了个白米饭,还煮糊了;凉拌的黄瓜连水都没捏掉,盐巴没有拌匀,吃上去一口齁死人。 梁传根就板着脸,随便吃了点又去上工了。 可等到晚上下工回家,又饿又累的梁传根还没喘口气,就听到殷贵男在猪圈里鬼哭狼嚎。他以为是宝贝肥猪出事了,连忙跑出去看,结果发现那个蠢婆娘不会喂猪,被两头猪拱在了猪粪里面满身都是秽物。 一番折腾,梁传根终于把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殷贵男拉出猪圈,回家看到冷锅冷灶和一桌子的剩饭菜,心头的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隔壁家正在吃晚饭的梁爱国一家,听着隔壁梁传根的骂声和殷贵男的哭闹,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要出去看热闹的意思。 王桂芬将一勺子炖豆腐喂给儿子,幸灾乐祸,“这才几天就受不了,殷贵男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婆婆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妇人,闻言只是叹气,“都是以前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哎,殷贵男真是……” “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秀芹姐一家任劳任怨她还挑刺,现在轮到自己干了,看她能干出什么花来。” 王桂芬翻了个白眼。 梁爱国敲了下碗,“好了,快吃。” 梁家斜对角的赵玉琴也在家里听墙角,听到殷贵男哭诉自己一天干了多少活,有多么不容易,她“呸”了一声,“从没见过这么懒的婆娘。” “不就是作两顿饭洗几件衣服,喂喂鸡鸭打个猪草,就能哭得和地主家的长工一样。” 之前她刚生娃孩子身体虚,干活累了抹眼泪,殷贵男还在自己面前显摆,甚至还在婆婆面前挑拨,说她好吃懒做。 “我现在就要看看,没来孙秀芹母女,你这日子怎么过。” 梁传根也在骂自家婆娘,“你瞧瞧你,衣服上的泥渍都没洗掉,做个饭不是干了就是糊了,炒个菜连盐巴也拌不匀,家里鸡屎满地也不会扫,我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呜呜呜,这么多活,我一个人怎么干得完啊。” 殷贵男觉得很委屈,每天一睁眼,就要干活。 干活,干活,干不完的活。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娶你回来就是生孩子做家务的,你不做,难道要我做?” 梁传根磕了下烟灰,“一把年纪,干活连个小孩都不如。” 他说的是梁书弗姐妹。 殷贵男见老头子为那两个贱丫头说话,一向习惯夫唱妇随的她顿时感觉到了背叛,当天晚上和梁传根好好闹了一场。 第七十九章 宣扬 河口村今天十分热闹。 陈家阿婆一大清早看到被殷贵男砸破头的梁书弗后,梁勇一家被殷贵男两口子扫地出门,住在仓库中的这个消息就和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吃完早饭,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 通过王桂芬和赵玉琴昨天晚上听墙脚得来的一些细节,整个村子都人差不多都知道梁勇一家除了带走了孙秀芹的嫁妆外,不仅一分钱都没分到,甚至每个月还要倒贴钱和粮食给殷贵男老两口和梁有生这个弟弟。 除此外,村里人还知道了殷贵男霸占了儿媳妇的嫁妆和陪嫁银器。 还有梁书弗额头上有个酒盅大的伤口,是那个老妖婆恼羞成怒,用砍柴的砍刀劈出来的,据说当场就流了半碗的血,小丫头以后还有破相的可能。 今天下地干活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谈论这件新奇事,甚至连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梁传根殷贵男这对夫妇就要在整个公社都出名了,和他们一起出名都还有梁有生。 毕竟殷贵男这么偏心,拼命压榨大儿子一家得到的钱财,大半都花在了这个小儿子身上。 大儿子一家四口和老黄牛一样吃草咽糠,而同个肚子钻出来的小儿子却在县城和女学生谈天说地,吃着国营饭店里几块钱一顿的大鱼大肉。 梁书弗早上出门的时候,就预测到今天河口村附近的村子都会听闻这件事。 她走在回村路上的时候,有认得她的人问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都不说话,只是额头上无法遮掩的大纱布和她脸上的伤心难过,让所有人脑补了一出大戏。 总而言之,从今以后,梁有生想要当他清清白白的高材生是不可能的了。 这年代的人对个人品德和政治素质十分看重,就算他真能考上大学,也会因为人品有瑕而被人诟病。 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她,梁书弗用比平时多了一倍多的时间才回到河口村,又“恰好”遇众人下工,正结伴从地里回来。 梁勇听从丈母娘的意见,昨天就和小队长申请换了块地,免得气到自己父亲。 梁传根难得起了个大早,就去地里找人,结果扑了空,在看到和他新搭档的同村人后,更是气得肺要炸了。 好你个梁勇,以前是他看走眼了,还为这个大儿子真是个老实点,没想到一分家,就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竟然和他玩这花样! 梁传根听着旁边地里人的闲言碎语,心中暗恨。 真以为换了一块地,就能避开他了吗? 这家就是分了,梁勇还是他梁传根的儿子,只要是他儿子一天,就休想脱离他的掌控。 只不过这两天家里刚闹出一堆事,梁传根不想再叫人看笑话,只得将一口气憋着,怒气冲冲往家走。 在路上看到正与一群说话的梁勇后,他的脸一下子黑得和锅底一样。 和他不太对头的一个同辈老头追上来,见他正一脸不善地看着梁勇的背影,就故意叫了起来。 “呦,梁老二,那不是你家老大吗?睡仓库那种地方还那么有精神,真不愧是年轻人。” “梁老二,今天你赚了多少工分啊?你家梁勇今天又是满工分,真是羡慕死我了。哎,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不分家啊。” 那人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不是我说你,梁勇这么能干,你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偏那么多啊,搞得父子这么生份。” 与那人一伙的另一个老头也道:“本来我们这个年纪稍微干干就行看,你看你家老三,不就是有个能干的儿子,一天就做多少活啊。我是儿子身体弱没办法,你却把一个好劳力往外推,这下损失惨重啰。” “呵,我是他老子,他总要给我养老的。再说我小儿子以后有大出息,我就是不赚这工分也够了。” 梁传根打落牙齿和血吞。 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笑了。 “梁老二,咱们出生就是农民,一辈子都是土里刨食的份。你家小儿子就是考了大学也不能让你当退休工人,所以啊,你还是要抓紧你家老大才是。” 梁传根听得脑袋青筋直冒,借口家里有事急匆匆跑了。 两个老头见状,都“呸”了一声。 活该! 其中一个幸灾乐祸:“以前天天在我们面前说风凉话,还不都是因为梁勇那傻子把事情都给他办了,现在分家了,看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另一个也点头,“按照梁老二这个干法,只怕到年底扣了口粮还要倒欠大队里一笔钱。” 之前梁传根一天能记8个工分的水分有多少,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要不是梁勇干完了自己的活还帮他,就他那干一会歇半会的德行,一天最多记6个工分,还不如他家的大丫头能干。 “不管他,这人就是个拎不清的。” 比起殷贵男满村子的炫耀自己有个文曲星儿子,梁传根虽然没有明说,但每次下地干活时,总是暗搓搓抬高自己。 有时候干活聊到哪家的孙子读书好,他就要问,有没有和他家有生一样拿到奖状;说到谁家小子看着就机灵,他又要问是不是和他小儿子一样头顶长了两个旋。 搞得全世界就他家的梁有生最厉害一样。 一开始他们还真被唬住了,可这两年镇上陆续有人考上了大学,梁有生几次落榜,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小儿子成不成才不知道,反正大儿子是现成的干活好手。 为了一个看不到前途的小儿子,那么对大儿子一家,也就脑子被驴踢了的梁传根夫妻干得出来。 梁书弗看见老头子跑得和脚上踩着风火轮一样,忍不住抿嘴笑。 看来她的爷爷今天过得很不容易啊,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希望他能将这份“好”心情一起带给家里的殷贵男,夫妻吗,有福同享自然要有难同当。 梁书弗回到家里,还没将背篓放下,就发现仓库旁边多了一个临时的简易小棚。 棚内垒了一个小灶台,上面有一口小锅子,父亲正在灶台后火,锅里的米香正随着热气往外冒。 “爸,这锅子是哪来的?” 昨天分家的时候,他们就是连一把铲子都没能拿到。 梁勇看到女儿回来,连忙接过她的背篓,“早上你舅舅带来的,你外婆还背来了一袋子粮食,对了,你在医院碰到你外婆了吗?” 梁书弗点点头,“嗯,外婆生怕妈妈和妹妹在医院饿肚子,来送粮食。” 梁勇想到了叫嚣着没有钱没有粮的母亲,再次看清了母亲的狠心。 “等我多赚点工分,到年底的时候把粮给你外婆送去。” 大舅子一家也过的紧巴巴大,却又是送粮又是送油的,大舅子还一早过来帮他搭棚子垒灶台,大嫂还抱来了不少柴火。 梁勇正在合计着自己种完地地还能做些什么。 他之前和小叔公学过编织,闲下来可以编一些箩筐去乡里的集市上卖;他小时候还和奶学过钩线花,县城国营纺织厂出口的餐布有时候会把餐布发到乡里来做加工,要是能找到门道拿些回来做零加工就好。 虽然勾一条花边只有三分钱,一块一立方米的餐布上大概有七八处钩花处,也能赚个三毛钱。 “爸,我让舅妈帮我抓黄鳝。” 他好像听到女儿在和他说话,“啊?什么?” 梁书弗接过父亲手里的断脚火钳,拨了下灶塘里的稻柴灰,然后将新稻柴架在上面,火一下大了起来。 “爸,我找到收黄鳝的人了,以后我只要定期往县城送黄鳝就行了。” 梁勇这下清醒了。 以后他们家抓的黄鳝不愁卖了? “靠谱吗?” “县医院食堂,你说靠不靠谱?” 梁勇吓得差点被手里的正在磨的作刀给划到手。 第七十八章 先下手 梁书弗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她看这么仔细,不就是想要知道纪师傅用了什么技艺。现在人家主动提出,不抓住机会才是傻。 纪广福也点头,“那你有空了就直接过来,我教你。” “好,过几天要开学,在那之前我会过来一趟。” 一老一少没有虚伪的推拉客套,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梁书弗心满意足地挥别了纪师傅,宋征刚想说“一起走”,话还没出口,人已经走出十几米远。 他揉了下鼻子,“老纪,你保重身体,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开学后,别来了。” “那小丫头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宋征不服气,“你身体不好就少干点活,一个月就给你那三瓜两枣的,不值得拿命换,知道吗?” 回答他的是纪广福脚下的缝纫机声。 宋征语塞,打定主意下次来要把老头子偷藏的救心丸拿一瓶过来。 八月的太阳毒辣,柏油马路散发着沥青的味道,梁书弗踩在发烫的马路上,只觉得身轻如燕。 她将买来的绣线交给了母亲,叮嘱她注意休息,“你现在还没恢复,千万别在晚上干活。” 随着母亲身体的好转,让她什么都不干是不肯能的,梁书弗在询问了医生的意见后,也同意她在白天的时候稍微绣一点,但时间也不能太长。 这医院里的灯光可比家里的五瓦小灯明亮多了,孙秀芹还真有这个想法。 吉老师的那方帕子的刺绣不大,但是十分精细,她要修补的需要花不少时间。 她想尽快赶工,把东西绣出来,等出院回家了,时间就没那么宽裕了。 “姐姐你放心,我会看着妈妈的。” 由于家里还没整理好,梁书瑶今天继续住在医院,还可以顺便监督母亲。 吉秀萍也道:“秀芹,这手帕你不用急着绣好它。要是为此让你劳累了,我可成了大罪人了。” 最终孙秀芹在多方劝说下终于歇了赶工的心思。 梁书弗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要回村。不过今天她就没有那么好运,错过了一班车,等车子抵达海周乡时,天都擦黑了。 远远的,她就看到站台上有个人,正提着公文包不停地来回踱步,在看到小巴车驶近后,还垫着脚伸长脖子张望。 看来高主任是真的等急了。 高喜德确实十分着急,早上黄梅将好几匹布弄脏后,他这心里一直十分不安。 今天供销社还没关门,黄梅就撒丫子不见了,她肯定是去恶人先告状来,而钱宝忠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将管理不利等帽子戴到他头上,他这个副主任危险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梁书弗今天顺利将资料递给了那位。 高喜德心中惶惶不安,等理完货关了门后就直奔巷子等人。 可过了约定时间,他都没见着一个人影。等不及的他干脆跑到公交站来等人。 车子还没停稳,车门就打开了,人群争先恐后下车。 高喜德看到人群中的小姑娘,灵活的和一条小鱼一样,一下就到自己面前。 “高主任,这是下班了?” 看到她笑盈盈的脸蛋,高喜德惶惶不安了半天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她颔首,“对,等公交回县城。” 看着她的背篓,他意有所指,“小梁同志这是去县城赶集了?” “托您的福,今天进城遇到贵人,背去县城的东西都出掉了。” 高喜德脑中灵光一闪,脸上也浮现一个笑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高主任,您等的车来了。”梁书弗指着远处驶来的末班车,“虽然是末班车,但还不晚。” 高喜德听处了她话中深意,顿时眼眶有点湿热。 他眨了几下眼,重重点头。 黄梅坐着公交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在县郊下车后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臭水沟旁的一小间低矮破旧的平房内。 平房的门十分低矮,还不足成年男性的身高,此刻屋门正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的骂声。 黄梅带笑的脸变了下,她提着手上的东西,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意,轻轻扣了下门。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刚刚的女声。 “谁啊!” “嫂子,是我,黄梅。” 里面的人听到黄梅的声音,愣了下,然后明显不太耐烦地道:“进来吧。” “哎”了一声,黄梅推门而入。 就见一个身材扁平,烫着披肩大波浪时髦的女人正坐在矮脚沙发上胡乱叠衣服,看到她进门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黄梅眼睛一扫,看到自己大哥手臂上被抓出了好几道血口子,正垂着头坐在一旁。 “大哥,大嫂,我们供销社里最近进了一些糖果,还有蜜枣也不错,小刚不是喜欢吃吗?我就带点过来。” 说着黄梅将自己包好的两袋蜜饯糖果放在了桌上。 以往只要是她带了东西上门,张佳就会换上笑脸。可今天她连眼都没有抬,更不要说笑脸了。 最终还是黄松开口,“这时候不是刚下班吗?你怎么来了?” 忙完午市后,汪运达当着大家的面将他骂了一顿,并且警告他要是还有下一次,国营饭店就容不下他了。 慌得他连忙回来抱老婆大腿。 他这工作还是老丈人拖了关系搞进去的,而他的老丈人则是汪运达以前在部队里的老班长。 结果他到家没多久,老婆就虎着张脸进来,原来汪运达那杂种还去他老丈人那告状了。 当时张佳正在娘家,遇到下班后来看望老领导的汪运达,闲谈中,那人提到了黄松的工作态度。 等人走后,张父发了好大的脾气。张家哥嫂子更是对张佳一顿冷嘲热讽。 张佳在娘家不敢怎样,回到家看到丈夫后,把气全撒在了他身上。 黄松也懊恼,自己就不该为了黄梅的事去讨好钱宝忠,也就不会遇到中午那档子倒霉事。 所以这会儿看到黄梅上门,他一点好气都没有。 黄梅像是没有察觉到兄嫂对她的不欢迎,若无其事地道:“我在供销社上班也有几个月了,家里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了,娘现在每周去卫生院里看病,身体好多了。她让我来给你捎个口信,让你不要操心家里,家里有我和你妹夫在,一切都好。” 黄梅和黄松都是乡下人,家里只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母亲。 九年前,黄松和下乡插队的张佳结婚,前两年各地知青返城,黄松跟着张佳还有孩子一起回了城里。 张父心疼女儿,不仅托关系给黄松找了个国营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就连他们现在住的这间破屋子,也是老丈人之前单位分配的。 为此张佳的哥嫂一直对她和黄松很有意见。 黄松进城后,把老母扔在乡下,黄梅就偶尔过去照看下。 黄母有肝上的毛病,需要吃药,黄松的钱都被张佳捏在手里,黄母的病就一直拖着。 就在这时候黄梅找上大哥,说想找个工作,以后她照顾老母亲,给她抓药吃。 黄松一听,这样既能将老母亲这个包袱丢掉,又不会落下冷血的名声,刚好钱宝忠经常来国营饭店吃饭,他给黄梅牵了个线,给她凑了两百多块钱,搞了个供销社的工作。 现在黄梅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块钱,要把两百多块钱还上需要十个月;但若能转正,工资就能拿到三十五块一个月,半年就能还清了。 听到她提到老母,黄松的脸色这才好一点。 “你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海周乡就是个小镇,只要我看好了那个人,转正不是问题。” 黄梅提到了高喜德,“哥,其实今天我来,是有一件事。要是操作好了,就能让那个人提前滚蛋。” 黄松眼睛一亮,“哦?怎么说?” “是这样的,今天……” 黄梅将事情说了一遍,“那些布匹可不便宜,这么大金额的损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黄松立刻站起来,“走,我们马上去钱科长家。” 第七十七章 挑线 梁书弗不明白纪广福的意图,但还是点头了。 “您看这。”她指着自己胳膊肘上的一个蝴蝶绣样道。 纪广福抬了下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弯腰凑近了细细打量。 所谓内行看门道,那只不到孩童掌心大的蝴蝶,用的是精微绣法,这种刺绣方法属于苏绣的一种,起源于距离虞县一百公里外的新吴县。 这种刺绣的特点是针法精细,可以在小面积上绣出复杂的图案和丰富的细节。 这只蝴蝶虽然用的棉线质量一般,偶尔有些节点,但整体线条流畅,色彩搭配丰富,明暗交织之间立体丰富,显得栩栩如生。 纪广福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手艺的刺绣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碰触。 梁书弗一直在观察着纪广福的神情举止,在看到他微微僵硬的手指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 这个老师傅的手指受过伤,像是骨头断了又接上后的。可那天他在裁剪缝纫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来。 在碰触到蝴蝶翅膀的时候,纪广福如梦初,像是被火焰灼烧般猛地缩回了手。 视线接触到那方素雅的帕子后,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下一刻就往后倒去。 “老纪!” 宋征见他脸色不对,在他倒下前扶住了他。 梁书弗呆楞片刻后,收起帕子连忙一起去搀扶他。 两人将纪广福搀扶到了一旁的跛脚凳上,宋征不停拍着他的后背,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梁书弗则掐着纪广福两手上的虎口,刺激他穴位。 渐渐地,纪广福终于喘过气来。 “老纪,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纪广福不说话,只是摇头。 “你不能讳疾忌医!”宋征说着就要去背人,纪广福不肯配合。 他气地直骂,“老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避嫌不避嫌的。” 梁书弗找到了纪广福的茶缸,给他喂了点水,见状道:“纪师傅这样像是受了刺激,你先让他缓缓。” 见宋征瞪着她,梁书弗呼出一口气,“之前我们村上有个阿婆也这样,这时候要保持空气畅通,喂点水让人喘口气。” 宋征盯着梁书弗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撇开了头。 过了一会儿,纪广福虚脱的开口,“我没事,老毛病了,缝纫机抽屉里有药。” 宋征拉开缝纫机侧面的小抽屉,从里面找出一个纸包,摊开来看到里面有几颗黑色药丸。 按纪广福说的取了一颗给他服下,没多久,纪广福的呼吸就平缓下来。 梁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梁书弗本想来买绣线,结果却撞上这样的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纪广福却在此时开口了。 “这幅猫扑蝴蝶要用的纯金线我这没有,但可以用彩金线替代下,其他的丝线你自己回去劈一下。” 说完,他站起来在裁剪台下摸索了半天,从里面拖出一个大篓子,里面放着各色裁剪过的布料。 他探手进去在下面摸了一会,抓出一个一掌宽两掌长的带锁木匣。 梁书弗见他从拴在裤子上的一串钥匙中取出一把铜钥匙。 “咔嚓”—— 木匣子被打开,里面摆放着针、线、剪刀、顶针等刺绣工具,其中光是针就有十几根,按照长短和粗细不同排了一整排。 绣线根据材质、粗细和长短不同,拧成一股股后依次挨着,每一股都有8支不同颜色的绣线。 梁书弗见过自己外婆的刺绣包,都没有这么多工具,匣内每样工具都保养的十分好,四把大小不一的剪刀还闪着寒芒。 原来纪师傅曾是个绣工,难怪周师傅要推荐她来这里了。 “自己挑吧,挑好后不能退换。” 纪广福将匣子推到梁书弗面前。 宋征皱眉,老纪不厚道啊,他真想出口帮她,就听梁书弗道:“好。” 不是,她行吗? 梁书弗从匣子中收回视线,抬眼就见纪师傅正盯着自己,便知道他这是有心在考察自己。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视线在一排绣线上掠过,从中选出了三小股,她挑起每一股仔细端详光泽、粗细和纹理,最终选择了中间一股,并从中挑出了淡桃红、丁香紫、赭石棕和月牙白色四支。 这还没有结束,每一支颜色中又有从浅到深的八种种颜色。 梁书弗摊出帕子,对照着上面的图案,最终又从中选出了两种淡桃红,两种丁香紫,四种赭石棕和两种月牙白。 “挑好了。” 她抬头看向纪广福。 虽然已经好久没有拿针了,幸好之前到基本功还在,挑起线来也没花多久时间。 纪广福在梁书弗拿出第一股的绣线时就一直在观察她。 上次见她的手十分粗糙,不像是刺绣之人的手,但她挑线时却是心中有数,不疾不徐,看来是有基本功的。 “我选对了吧。” 梁书弗弯着眼,对上了来不及避开视线纪广福。 纪广福无视她的笑脸,“三分钱一根线,一共二十根线,收你六毛,送你一根彩金线。” 他打开匣子第二层,里面是闪着亮光的金银丝线。 “谢谢纪师傅。”梁书弗将绣线理好卷起,和帕子一起收起来。 呼—— 宋征松了一口气,在梁书弗挑选的过程中,他这一口气一直憋着。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嗯,一定是担心这丫头挑错了,毁了姨婆珍藏的帕子。 “纪师傅,我能看看那来两件衣服吗?” 买到了绣线后,梁书弗指了下挂在墙上的一套儿童军套装,还有旁边那件对襟碎花棉袄。 纪广福慢吞吞地走过去,用叉子叉下来,放在柜台上。 梁书弗从衣领、肩膀、袖口、腰身上一一摸过去,接着翻开衣服,发现纪师傅在这些地方都加了内衬。 她摸了下那些内衬,明明是薄薄一层,却因用浆糊浆过后,变得很硬挺。 “看出什么了吗?” 纪广福问。 “您的上浆手艺真好。” 梁书弗摸了下丝毫没有褶皱的内衬,感慨道。 这么挺括又透气的海军装,不要说在供销社买不到,就是在百货公司也难见。 一般来说这种单衣是不需要内衬的,更不需要上浆, 上浆虽可以增强衬布的硬度和强度,但对于单衣来说太死板,只有西装、制服这种需要保持形状和结构稳定性的服装上,裁缝才会上浆。以帮助衬布更好地贴合服装的线条,提供更好的支撑和挺括感。 上浆十分考验手艺和经验,上得厚了会影响透气性和舒适度,尤其这种春夏季的海军衫,穿着的人会感到闷热;可上得薄了又不能起到定型作用。 只能说纪师傅的度把握的非常好。 纪广福推了下眼镜,“想学吗?” 第七十六章 我没跟踪你 “纪老头,我来取我妈定做的衣服。” 宋征将薄薄一张红票递给戴着厚厚眼镜,正低头裁剪的人。 纪老头接过票子一看,默不作声从一旁架子上戳下一套衣服扔在柜台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回去继续裁剪。 宋征看也没看,就把衣服裤子一股脑塞进布口袋中,接着整个人懒洋洋靠在柜台边,看着老头工作。 半天后,他“啧”了一声,“你这店里半天了连只苍蝇都不进来。” “不是还有你吗?” 一直沉默的老头忽然开口。 宋征被他噎了下,这老头子,性格还是那么不讨喜。 “这屋子也太暗了,你戴了眼镜能看得清吗?” 老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好似没听到一样。 宋征一点都不以为意,继续在那里自顾自的说,“干你们这个行当的,不是很讲究吗?你这衣服破得都破洞了也不换换,你们领导太抠了?老头,你都一把年纪了,要不要挪个地?” “这挺好。” 老头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卡塔卡塔”踩着缝纫机,做起了窗帘。 宋征也不着急回去,他长腿勾过一旁的跛脚凳,大马金刀地坐下,他一手撑在脑门上,点着桌上饭盒里的纽扣。 “哪好了?工作环境差,就指着你一个人当牛马,工资按照学徒档发,一群中饱私囊的家伙。” “这种话少说。” 老头看了宋征一眼,知道他家庭背景不一般,但现在特殊时期刚过没多久,还是要谨慎。 “你快走吧。”老头子开始赶人。 他之前是改造分子,虽然现在不讲这些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习惯了和人远一点,对人对己都好。 宋征撇撇嘴,知道老头子又开始犯轴了。 说起来他和老头子认识也是凑巧。 去年宋家那个老太婆“生病”,刚巧又是五十九岁,宋爱菊就在老宋面前说这是一个坎,按照乡下习俗儿媳妇给婆婆准备一桌菜,一套衣服,最好还要一样首饰,才能保佑老人平安活到九十九。 老宋对此嗤之以鼻,但老太婆却越发“病重”。 苏女士为了不让老宋为难,主动应了下了这件事。在老太婆生日前就给她准备了从百货大楼买来的全套新衣服。 老太婆却一脸不满,嫌弃苏女士不肯对她这个乡下婆婆花心思,肯定是对她不满,盼着她一病不起。 前一刻老太婆对着苏女士各种刻薄挑刺,下一刻就跑到老宋面前哭,说她一把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就想在死前穿一次量身裁剪缎面马褂。 老太婆还要求衣服一定要以前给官太太做过衣服的老裁缝亲自做。 可那样的老师傅早些年在破四“旧”时,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轻则被监禁批斗,重则把人搞死搞残,更不要说之前到一些量体裁衣工具,早被破坏得无法使用。 苏女士跑了整个虞县的制衣厂和裁缝店,都没找到这样的老师傅。 宋征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他还是心疼苏女士,帮着一起找人。 他就是在那时遇到的老头。 那天他根据打听到的消息,踩着脚踏车来到这个新村外的小破店,就听到里面一个女人正在骂人。 原因是女人不满老裁缝做的衣服,说他浪费了自己的布料,非要他赔偿,否则就要拉着他去领导那评理。 “像你这样的老东西,也就是武主任好心,才让你留下来赏你一口饭吃。你要是不赔的话,信不信我能让你滚出这家店。” 老头就这样仍由那个女人又叫又骂,木楞楞一声不吭。 从女人的咒骂中,这个一条腿不太好,手指头也不是那么灵活的老头,以前跟着他师傅出入地主和官太太家,专门为她们做衣服。 因宋老太祖孙三人,宋征对这样的女人十分厌恶。 宋征听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帮他赶走了那个女人。 “原来国营裁缝店是你家开的啊,只要你一句话就能让这里的员工吃不上饭。哇,你这做派要是在早几年,革委会肯定要来请你去谈心了。” 老头没有感谢他,只是默默做手里的活。 但他接下了订单,并用两天时间赶制出了一件有着海水江崖纹的改良款短马褂,就是想要故意挑刺的宋老太也说不出一句不好。 从此以后,苏女士就喜欢在这家店里做衣服。不过仅限于他,宋女士和老宋三人。 至于按惯例一年两季给宋甜甜的衣服,则都是从百货店买的。 之前喊着只穿百货商店卖的衣服的宋甜甜眼睛都红了,这次求爷爷告奶奶的,再加上老宋开口,苏女士就给她定了一套。 要宋征说,宋甜甜就是被老宋惯的,苏女士就不该妥协。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宋征正准备起身,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来。 “你怎么在这?” 梁书弗一进门,还没适应内外光线的变化,一个人就蹿到她面前。 她微微眯了下眼,瞳孔大小改变后看清面前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晦气,怎么又是他。 “我可没有跟踪你,我是来找裁缝师傅的。” 她连忙撇清干系,省得这位少爷觉得自己另有所图。 宋征见她后退一步,心中不悦。 他是什么有三头六臂的妖怪吗? 想到早上自己对她放的话,他又有点尴尬,嗯哼嗯哼了两下,下巴一抬,“那个,你早上说要我帮什么忙?现在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梁书弗淡淡扫了他一眼,“谢谢,但是不用了。” 踩缝纫机的纪广福看过来,正好对上梁书弗看过来的眼神,他刚想躲开,却见那个小姑娘几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老师傅,能看看您这有没有这方帕子的绣线吗?” 纪广福在看到那块帕子后,整个人都定住了。 镜片后的眼睛倏然瞪大,干瘦的手指头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宋征发现自己被无视,正要再说话,低头便看到姨婆珍藏的那方手帕在这个丫头手里。 昨天苏女士和她说起姨婆请孙秀芹补绣品时,他还觉得这是她们是讨好姨婆夸下的海口。 毕竟姨婆那方帕子上的绣品是宋一坊的方大师亲自绣的,要是简单的话,姨婆早就请国营裁缝店的老师傅帮忙了。 没想到,她们竟然是真的想补这块帕子。 “猫扑蝴蝶图案是方大师的看家本事,你妈能补吗?” 宋征担心姨婆珍藏的帕子被毁了,也怕她们母女不识货,以为是普通的绣品,所以才特意出言提醒。 由于之前两人相处并不愉快,梁书弗只当他是故意嘲讽。 “吉奶奶看过我妈的手艺,既然她认可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其实这几天母亲住院时没闲着,一直在研究如何修补,甚至还尝试过多种方法,终于找到了一种比较隐蔽不突兀的方法;而苏绣的各种针法,母亲本就擅长,在目前绣品的情况下模仿大师的手法和色彩搭配,能还原个八九分。 不过她没有多做辩解,因为这事和宋征无关。 “我能看看你母亲的绣品吗?” 一直沉默的纪广福忽然开口。 第七十五章 支招 苏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自从前年那事后,小征就一直对老宋那边的亲戚不假辞色。 其实她也知道宋甜甜母女是什么人,毕竟她刚嫁给老宋的时候,宋小姑还没出嫁。 只是她父母下放的那段日子,老宋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和她离婚,还安慰她,告诉她无论什么事都有他在。 在她父母最困难的时候,老宋除了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甚至还冒险去黑市上弄来了一些草药托人捎给农场,也正是因为那些草药,父母和马叔叔他们才熬了过来。 就凭这点,老宋对她们苏家有恩。 所以即使婆婆这些年再闹腾,即使她知道知道宋爱菊和宋甜甜是什么人,她都不放在心上。 逢年过节给婆婆的孝顺她从来不少,婆婆有个头疼脑热她也伺候地尽心尽力;宋爱菊离婚后回了娘家没多久,就带着宋甜甜到县城来投奔他们,她也又是张罗住处又是包揽她们都衣食住行。 她和老宋是一家人,他照顾她家人,她也应该照顾他的家人。 况且她做的这些,老宋也都看在眼里,知道她的不容易。之前婆婆想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老宋也没同意,这些年家里全交给她张罗,除了前年过年那次,就没和她红过脸。 小征年纪轻,经历少,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可对她来说,要是花点钱,就能家和万事兴,那钱就花的值得。 不过那次过后,宋爱菊母女确实收敛了很多,宋甜甜今年寒假也没有住到家里来。 其实她不太喜欢宋爱菊母女住到家里来。 当初宋爱菊离婚后来县城,说是给他们家当保姆,只要有饭吃就行。 她看当初还没改姓的王甜甜年纪小,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一时心软就让她们住了下来。 那段时间,她总觉得不舒服。 吃饭时王甜甜会说这么香的白米饭她没吃过,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宋爱菊会直接上手摸,还一脸羡慕。 搞得她以前日子过得不好,好像都是她这个嫂子的错似的。 可宋爱菊没离婚之前,隔三岔五回娘家哭诉日子不好过,她哪次没给钱给粮。 后来她还发现王甜甜会溜进她和老宋的房间翻东西,虽然后来解释说是在和宋爱菊捉迷藏,但她始终觉得膈应。 只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发脾气。 幸好老宋给她安排的百货公司售货员的工作很快落实了,她立刻帮她们租了一套靠近百货公司的房子。 可惜宋甜甜这孩子小时候被她妈养歪了,就是这两年在县城读书也没能彻底掰过来,反到是更加会隐藏心思了。 想到这,她就微微摇头。 “苏阿姨。” 苏兰回头,看到了和阿姨同病房家的那个小姑娘。 对方正礼貌的微笑着,眼睛清澈纯粹。 在看到对方汗津津的额头后,她心中一软,掏出手帕递过去,“这是要去哪啊?怎么跑得满头大汗,快擦擦。” 梁书弗看到纤长白皙的手,捏着那块纯白色花边棉帕,愣了下。 她将刘海往旁边卡了下,“不用了,苏阿姨,夏天我比较容易出汗,别弄脏您的手帕。” 却见苏兰已经迈步过来,“这额头怎么了?” 梁书弗刚要用手碰,却被一只软软凉凉的手拉住了,“别碰。” 接着额头上传来细棉布的的触感,鼻尖也有淡淡的香味,比梁二姑擦的雅霜要清淡,好像有点花香。 苏兰帮梁书弗擦干净了汗,“夏天的伤口最好不要沾水。” 说完,才发现梁书弗有点呆呆的。 苏兰不禁轻笑了一下,越发觉得小姑娘可爱。 梁书弗听到耳边传来笑声,才惊醒过来,然后后看到洁白手帕上的一块污渍,一向自认厚脸皮的她也不禁脸皮一红。 “对不起,苏阿姨,弄脏您的手帕了,我洗干净了明天还您。” 苏兰却一点都不嫌弃地将手帕收口袋,“没关系。” “我还没感谢你给我的旱莲草呢。” 梁书弗想到那张两块钱,再看着眉眼弯弯十分温和的苏兰,最终咬了咬唇,说:“苏阿姨,您已经给过钱了,不用客气。而且那些在我们乡下就是野草,并不值钱。” 苏兰愣了下,然后帮梁书弗捋了下短发,“小弗,阿姨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也不是同情你。那些旱莲草比市面上的普通品要好,可以存很久,那么一大包,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苏兰长相十分婉约,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又慢条斯理,不同于乡下劳动妇女的泼辣爽利,又没有某些官夫人的高傲,让人如沫春风。 梁书弗看着这样的苏兰,只想到了语文书上描述的江南莲花。 她本以为那钱是苏阿姨的儿子故意给的,没想到却是苏阿姨给的。 “苏阿姨,谢谢。” 梁书弗道谢。既然人家真心给,她就收着。 苏阿姨和吉奶奶都觉得她们乡下的草药好,等她回去再找点金线草,车前草,通泉草,灯笼草之类的送她们。 这些在乡间都很常见,即使她们家里没有,也会有乡邻摘了收着。 老一辈人有个头疼脑热,蚊虫叮咬,生疮长疖,都自己从地里搞点草药煮水喝或者捣烂后涂抹在伤口上,梁书弗从小跟着村上的老奶奶打猪草,也认识了这些常见药草。 “苏阿姨,我还有事,下次再见。” 梁书弗要赶紧去裁缝店,找到合适的线送回医院。 另外,她今天还要早点回去把事情和高喜德说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后后续应对。 还有给医院食堂供的黄鳝也得去抓,再去摸点田螺泥鳅,后天早上要送货的。 仓库那间房还要整理下,否则妈妈瑶瑶回家后住着不舒坦。 这么一想,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好,路上注意安全。”苏兰笑着和她挥手。 同样是女孩子,小弗怎么就那么招人疼呢。 梁书弗揣着怀里那块珍贵的丝帕,依旧先去虞县最大的那间国营裁缝店。 她和昨天介绍她去五三路那家店的老师傅打了个招呼,就掏出了丝帕,“师傅,您能帮忙看看咱们店里有没有可以替代的绣线?” 周师傅一看又是昨天那个小姑娘,再低头一瞅,便明白那老家伙定是不肯把那些丝线卖给她。 “小姑娘,你这帕子上的绣样是大师绣的,那丝线就是差一点,出来效果就天差地别,你还是去我昨天和你说的那家店试试。” 周师傅做了一辈子的裁缝,从小时候的为了营生到现在变成了真的热爱,他看不得这块帕子被糟蹋了。 为此,他透露了一个秘密,“那老家伙和绣这帕子的人有点渊源,你带着帕子去,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梁书弗听后,对他道了谢,然后转身往五三路解放新村那边走去。 第七十四章 请求 梁书弗紧赶慢赶,回到医院的时候,面还是坨了,但香味依旧扑鼻。 不愧是虞县的老字号国营饭店,一碗阳春面用了香高汤、精盐,撒上了翠绿的蒜苗、葱,浇上一点酱油,香味扑鼻。 这么一份面对于梁家母女三人,绝对是大诱惑。 就是孙秀芹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她没问大女儿为什么特意去国营饭店买阳春面,而是拿出两个碗来,将阳春面分成了三份,和两个女儿一起分着吃了。 汪运达很会办事,给梁书弗的铝皮饭盒塞得满满当当,份量绝对超了梁书弗给的二两粮票,即使分了三份每人还能分到一小海碗。 面条是鸡蛋面条,吸满了用骨头熬制出的汤汁,虽然坨了但却鲜香可口,吃得梁书瑶头都抬不起来。 “姐姐,这面太好吃了,比家里的面糊糊好吃一百倍!” 梁书弗也点头,“等以后咱家日子好了,姐姐带你去店里吃。” 按照现在的黄鳝泥鳅生意,她家每个月就能赚近50元,再加上田螺和鲫鱼的话,还能翻个倍。 以后舅舅舅妈也参与进来,量稍微还能上去一点。 吃完了面后,梁书瑶懂事的和姐姐去刷碗,她偷偷告诉姐姐,“今天吉奶奶的那个亲戚又来了。” 梁书弗知道她说的是那个高傲少年,心中一动,问,“怎么了?” 难道他和妈妈说了早上的事,否则瑶瑶怎么会特地提起他。 “我去打水时他给了我钱。” 梁书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两元纸币,递给姐姐。 “他说这是向你买旱莲草的钱,我不要,他硬塞给我就走了。” 梁书瑶还是第一次手握这么大面值的钱,一整个早上都心神不宁,只等着姐姐回来。 梁书弗看着那张崭新的纸币,唇角紧紧抿起。 旱莲草并不值钱,这张两元钱,表明人家不想和她们这样的人沾上。 她微微叹口气,对上妹妹迷惑的眼,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这钱你拿着,别告诉妈妈。” 她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人家要怎么想是人家的事,她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瑶瑶还小,妈妈身体还没恢复,这些事她不想让她们知道。反正就要出院了,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接触。 梁书瑶连忙推辞,“我不要,姐姐拿着。” 姐姐每天乡下县城跑来跑去,既要顾着家里医院,又要抓泥鳅黄鳝来卖。 “那些旱莲草是你摘的,这钱你拿着。明年你就要上学了,可以用这钱买文具。” 她上学时用的是碎布拼成的包,没钱买文具就去学校垃圾堆里捡人家扔掉的练习本和铅笔头,旧本子在裁剪后用棉线扎成新本子,铅笔头上卷上废纸就是一只铅笔。 “我不要,姐姐收着。” 家里什么情况,梁书瑶也很清楚。 爸爸妈妈每天工作回来腰都直不起来,姐姐又要打猪草又要糊纸盒子,一年到了头也攒不到几块钱。 “听话,现在我们分出来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难道你不相信姐姐吗?” “相信!” 梁书瑶重重点头,姐姐每年春天带她挖荠菜和马兰头,到了夏天带她去捡蝉蜕,挖野葱头和车前草,割益母草,摘旱莲草。 这些采摘回来后,有的自己吃,有的晒干后卖给专门收杂货的人。 去年姐姐从同学家换了一些蚕籽,带着她摘桑叶养蚕,还把蚕茧卖给茧站,赚了一块多钱。 可惜她们赚的钱都被殷贵男拿走了。不过现在分家了,她们赚的都可以留下来了。 想到这,梁书瑶将纸币小心翼翼叠好地放进口袋里,扣好纽扣。 姐妹两个手牵手回到病房的时候,就见妈妈和吉奶奶商量着怎么修补那方丝绸手帕。 “小弗,绣线买到了吗?” 孙秀芹问女儿。 “国营裁缝店的丝线没有一丝,最细只有二丝。” 梁书弗摇头,刺绣用的丝线越细绣出来图案才越逼真。 一根丝线由十六根丝线组成,一丝就是前一根线的十六分之一。 吉奶奶的那块手帕虽然已经很多年了,光泽有点暗淡,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当初使用的丝线却十分柔韧细腻。 要补到看不出瑕疵的话,使用的丝线就不能太差太多,否则就会显得突兀。 吉秋萍也知道想要修补刺绣不容易,不论是绣线还是精通苏绣的手艺人,都不好找。 现在刺绣手艺好的老师傅要么年纪大了,要么经过那个年代,已经不动针了,好不容易碰到小孙,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毕竟现在不修复的话,再过几年帕子上的绣花可能会损毁的更厉害,到时候就真的无法修补了。 吉秋萍请求道:“小弗,能不能请你带着帕子再走一趟,看看店里哪些丝线合适,我只求能补好,留个念想。” 梁书弗本就还想去昨天下去去的那家店试试,于是爽快应了下来。 “吉奶奶,我找了一家店,等下就去看看。” 梁书弗用自己棉布手帕,小心地包起了那块丝帕。 “麻烦你了。”吉秋萍拉着她的手,诚挚感谢。 宋征在医院待了半天后,苏女士让他去裁缝店取新做的衣服。 “那个丫头又让你做衣服了?” 宋征都不用问,就知道苏女士做的衣服是给谁的。 “怎么,吃醋哦了?那毕竟是你表妹,让你爸听到你这么说她,又要不高兴了。” 苏兰嗔怪,“再说现在我们给的也不多,就当做个表面功夫,给你爸个面子。” 宋甜甜从小到家的花销基本都是苏女士在掏,他要真吃醋还能让苏女士这么干? 他不喜欢的是宋甜甜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明明享受着别人带去的好处,却不知感恩。 前年过年,父亲带着他和苏女士回乡下过年,苏女士特意给宋甜甜买了一套新衣裤。 宋甜甜当面说喜欢,转身就将衣服扔在房间里的地上,“哼,谁要穿这种破玩意。” 说完还踩了几脚衣裤。 他那个对着苏女士一向讨好谄媚的姑姑,也是一脸嫌弃,“你舅妈也太抠了,明明那么有钱,过年就给你送这点。” “我就说舅妈是个奸诈的,在舅舅面前装得对我们好,实际上却用破烂货糊弄我们。上次我问她要一串手链,她就推三阻四,这次就故意拿些丑鱼烂虾膈应人。” 宋甜甜气呼呼地道,“要不是我们家,她早就被剔阴阳头游街了,还能做她的宋局长夫人。” “妈,你去和舅舅说说,我想要县百货那唯一一件的红棉袄,不要这种土不啦叽的丑东西。还有我想要小皮鞋,不要布鞋。” 要不是宋征听他母亲的话来叫她们母女出来吃饭,还不知道那对对着苏女士一口一个嫂子,一口一个舅妈喊着的母女,在背后是这样诋毁他妈。 宋征一脚踹开门,在那对母女惊恐地视线下,抄起地上的衣裤鞋袜冲到灶房,一股脑塞进煤炉全烧了。 宋甜甜和她妈哭着从屋内跑出来,引来了在内屋说话的父亲和老太婆。 父亲见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没开口,宋甜甜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说自己错了,躲在她妈的后面不出来。 他那个装得老实可怜的姑姑则对着他跪下来磕头,只说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开心了,让他别往心里去。 老太婆看到女儿和外孙女哭哭啼啼,不分青红皂白对他就是一顿骂,连带的还骂苏女士不会教孩子,甚至还牵扯到了他外公外婆身上。说他们资本主义,养得外孙一个样,欺负他们贫下中农。 宋征冷笑一下,拉开了要劝他的苏女士,在那对母女的尖叫中,将哭喊的宋甜甜扔到宋家外的空地上,直接上手薅掉了宋甜甜头上扎红头花,身上穿着的海市滑雪服和开司米毛衣,灯芯绒保暖裤和八成新的保暖鞋。 “既然你们这么嫌弃我外公外婆,这些都是我那资本家的外公外婆捎来的,你也别用了。” 接着他目光对准了老太婆的耳朵和手指头上金灿灿的戒指,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上手扯掉。 “这也是我资本家外公外婆留给他们不贤惠不孝顺的女儿的。” 被剥得像只掉毛鸡的宋甜甜哇哇大哭,被强行撸掉了戒指和耳环的宋老太宛如泼妇骂街。 一时之间,整个宋家村的人全出来看热闹。 最后,母亲拉着他,直接坐着大巴去了海市的外婆外公家过年。 “妈!” 冷不丁的,宋征的脸皮被苏兰扯出了一个笑脸,中断了回忆。 “来,笑一笑。这张脸多俊俏啊,怎么就和个小老头似的,笑一笑多好看。” 宋征被苏女士的举动搞得脸一红,“行了,我去还不行嘛。” 说完,就绷着脸转身走了,只不过那走路的姿势看着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七十三章 不该埋没了人才 “汪经理,是她故意找事!” 黄松看到经理出来,第一反应就是要甩锅,毕竟以前都是这样做的。 “黄松!” 汪运达呵斥道,“先不说你是工作人员,就你这么个大老爷们,说人家小同志搞事,说这话不觉得没脸吗?” 黄松还想辩解,可在对上汪经理那严厉的目光后,他讪讪低下头,“对不起。” 汪运达立刻表态,“这位小同志,十分抱歉。都是我们服务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育员工,不再发生这样的事。” 梁书弗察觉到背后有两道灼灼的视线,背脊一下紧绷起来。 但她面上不显,有点委屈地道:“我爸妈结婚前曾来这家饭店吃过一次,他们一直说咱们县的国营饭店干净卫生又实惠,服务员也是十分热情。前两天我妈生病住院,就想吃一碗这里的阳春面,我就攒了几天钱想来买一碗。” 食客们听后对这个小姑娘更同情了。 原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刚刚那个服务员还骂人家偷钱吃独食。 汪运达擦擦汗,“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故事。小同事,是我们的错,闹出了这样的误会。这样吧,你母亲想吃什么,你和我说一声,我让厨师一起做了,算我个人的一点诚意。” “不用。” 梁书弗摇头,接着从口袋里掏出粮票和几张毛票,又拿出一个饭盒。 “我就只要一碗阳春面。我妈妈说这里的阳春面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阳春面。” 汪运达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拒绝他的好意,这里是国营饭店,里面有各种食物对大部分人来说都十分具有吸引力。 小姑娘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机会,这让汪运达对她高看一眼。 “行,那你稍等片刻,马上给你做了送来。” 汪运达亲自取了饭盒,转身进了后厨,片刻后就用网兜提着饭盒出来了。 “小同志,小心烫手,这里面有汤汁,路上小心洒了。” “谢谢经理叔叔。” 梁书弗小心的提着网兜,对他笑了下,“我爸妈说得果然没错,咱们县的国营饭店和其他地方的国营饭店都不一样,十分为客人着想。” 这话当然是假的,当初她父母处对象的时候,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隔壁乡看免费的大戏,根本没来县里的国营饭店吃过面。 只不过她看这个经理人品还行,刚刚她当着人家领导的面寻了这家店的错处,总要给他一些挽回的余地。 汪运达没想到这小姑娘临了还会帮他说好话,脸上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 “等你母亲身体康复后,欢迎你们全家再来我们饭店。” 他微笑着和小姑娘道别。 在送走人后,他主动走到朱正标他们那桌,“朱局长,刚刚的事——” 朱正标拦住了他的话,“今天我只是来吃饭的,工作的事之后再谈。” 他低下头,举起筷子开始嗦面。 汪运达见状,只能歇了解释求情的心思,“您慢吃,我不打扰了。” 说完,他领着终于惶恐不安的黄松进了后面的办公室。 在汪运达两人走后,钱宝忠看了朱正标两次,最后也跟着吃起早就坨掉的面。 见朱正标吃得差不多后,忽然开口道:“朱局长,我们供销社一直是省里的优秀单位,每年收到的锦旗数量也排省内前三。” 朱正标听后不做声,而是端起碗将最后一口蕈油面吃掉,擦了擦嘴后站起身,“钱科长,面坨了可不好入口,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微微颔首,不疾不慢往外走去。 钱宝忠看着离去的背影,“啪”地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面碗推地远远的。 梁书弗出了门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国营饭店前往县政府的一条小路上等着。 这条小巷子很暗,电线密布地面也凹凸不平,那些县政府的领导们情愿走外面平台干净的大马路,也不愿抄这条近路。 她等在中段一个有电线杆遮挡的位置,然后就靠着红砖墙静静等待。 没等多久,她等的人就到了。 “小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在梁书弗提着网兜离开国营饭店的时候,她故意把一张粮票落在了朱正标脚边。 其实她并不确定朱正标是否能察觉到这是她给的信号,或者对方察觉了,但不会将她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乡下小丫头放在心上。 她故意提起海周乡,要是钱宝忠真如高喜德说得那样敏感多疑,那么她刚刚的行为已经打草惊蛇了。 但她没得选,风险和收益向来是并存的。 她之所以冒险,是因为这位新官上任的朱副局长,是从海市来帮助虞城发展的,作风积极进取,工作方式不拘泥于传统。 高喜德对他评价很高,说他敢想敢做,不怕得罪人。 “朱局长,有人托我给您转交一样东西。” 朱正标挑眉,“哦?那人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虽然才来虞城两个月,可已经竖了不少敌人。那些人忌惮与他的背景,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谁知道这个看似向他递信号的小姑娘,是不是人家计划的一环。 梁书弗也不啰嗦,从背篓底部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海周供销社的高喜德副主任托我转交给您的。” 高喜德? 朱正标有点印象,那个曾经到海市学习时,向他提了好几个问题的人。 本来这次他调来虞城,还想在县供销总社见见他,结果得知他被调到下面乡里去了。 他后来问起过这个人,但总是得到含含糊糊的回答。 他敏锐的察觉到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为此他本来打算理完手头一些事后,要亲自去高喜德家里走一样,现在看来计划要变一下了。 朱正标接过油纸包,看也不看往怀里一塞。 “你和高喜德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找你帮忙?” 他盯着梁书弗看。 高喜德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半大孩子? 梁书弗只看他,“朱局长,我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乡下人。您最明事理,我一个小姑娘在您面前说什么,就是搬门弄斧。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你一搭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送佛送到西,梁书弗决定给高喜德的敌人们上点眼药。 朱正标一哂,就这说话方式,就今天这一连串“巧合”,这小姑娘还说自己没见过世面? 那她见过世面后,还不是要干出天大的事来。 完成任务的梁书弗,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小同志,等等。” 朱正标喊住她,“怎么称呼你啊?” “我家住海洲乡河口村,父亲姓梁,我帮高叔叔的忙是因为他也帮了我的忙。” 虽然还没有兑现。梁书弗在心里默默补充,不过看这个局长的态度,高喜德很快就要咸鱼翻身了。 “要是没其它事的话,我得趁热给我妈送面去,否则坨了就不好吃了。” 梁书弗指指网兜。 朱正标点头,送上一句,“回去后好好学习,长大后报效祖国。” 这样聪慧的姑娘,不该被埋没了。 第七十二章 悔不当初 梁书弗等到了要找的人,也不走了。 她站在钱宝忠他们附近的一张桌边,等着客人吃完。 而黄松见钱宝忠等到了人,也识相的退到一旁,差点撞到了等空位的梁书弗。 “哎呦!” 看到自己撞的是刚刚那个乡下丫头后,黄松十分恼火,“你怎么还在!” 钱科长最讨厌这种叫卖的人,之前他的一个对头就说着要什么改革,支持小商贩来供销社进货叫卖。 这个不长眼的死丫头,杵在这里,不是故意膈应钱科长吗? 黄松想到钱忠宝的心眼,就恨不得立刻将这个乡下丫头扫地。 他看了眼正在说话的两尊大佛,生怕惊扰两人,便压低声音。 “你怎么回事?不是都和你说了,我们这不准你们这种人进来,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和我作对?没见过像你这么脸皮厚的人!小小年纪就胡搅蛮缠,是不是以为只要哭哭啼啼就能让人买你的东西了?”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任何一个要点脸的人都要被骂退了,结果面前这个乡下丫头却和没事人一样依旧站着。 真不是一般的厚脸皮。黄松咬牙,他伸手就去抓人,结果却抓了个空。 在看到那个小丫头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刚刚空出来的位子上后,黄松要气炸了。 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起来!” “服务员,我要一碗阳春面。” 梁书弗不理耳边嗡嗡嗡的烦人声音,直接指着墙上一块牌子道。 黄松听到这个乡下丫头不仅不走,甚至还要留下来吃饭,心中嗤笑一声。 又是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 以前也有一些小摊贩,说了几句就面红脖子粗,更有头脑一热就要坐下来吃饭。 何必呢,人啊就要有自知之明。 什么人在哪里吃饭,端什么饭碗,吃什么饭,都是一出生就决定好了。 像他们这些泥腿子,生来就是只能地里刨食,哪有那么多飞出窝的金凤凰。 他们这个国营饭店开着可不是为了赚他们这些穷鬼一碗阳春面钱的。 “阳春面卖光了。” 黄松懒懒道,梁书弗掏钱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下周围客人面前的碗。 她指着隔壁一桌刚刚点了碗阳春面的人,“不是还有吗?” 黄松鼻孔朝天,“小丫头,一碗阳春面二两粮票加八分钱,你这提着东西走边串巷半天也就挣个三瓜两枣,你有钱吗?” 他那张黑瘦坑洼的脸上满是讥讽,“这里可不是乡下地方,还能给你赊账。所以说这人啊,还是趁着年纪小多读点书,才懂得廉耻。” 梁书弗收回了掏粮票的手,抬头看着黄松,掷地有声地问:“按你的道理,乡下人就没资格进国营饭店吃饭?” 她本身就是少年人,有着清脆的声音,现在微微抬高声音,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一瞬,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黄松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不仅没有羞愧地夺门而出,甚至还反驳他。 在看到几个县政府领导都投来目光后,他慌了,“你别给我乱扣高帽子,我可没说乡下人不能来饭店吃饭。” “那为什么别人可以买阳春面,到我就不卖了?” 梁书弗指着墙上的牌子,“要是卖完了,这牌子要取下来的吧。” 虞县国营饭店没有印菜单,当天供应的菜品都会挂在墙上,卖完后直接摘牌。 黄松没想到这乡下丫头还懂这些。 他顶着满堂食客怀疑的目光,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你一个乡下小孩,哪来的钱在国营饭店吃饭?该不会是偷拿了家里的钱吧,万一我卖给了你,你家大人过来闹事怎么办?” 这时候乡下来县城赶集的人,一般都是自己带点干粮,或者干脆熬一下,回家吃饭。 所以在国营饭店,基本见不到乡下人来吃,更不要说孤身一人的乡下孩子。 要知道乡下人赚钱不容易,就是一分钱也要掰两份用。就算阳春面一碗只要几分钱,他们也不会舍得。 万一这孩子真是拿了家里的钱和粮票,偷偷来饭店花了,遇到难缠的乡下人家真有可能跑来饭店要说法。 “小姑娘,你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小小年纪还是要多读点书,别那么虚荣。以后等你自己赚钱了,想要怎么花就怎么花。” 黄松一副全是为了她好的老好人模样,而梁书弗则成了虚荣自私又不懂事的乡下丫头。 这个黄松果然比黄梅会说话,不过两人不愧是兄妹,同样是踩低迎高的势利眼。 梁书弗看着他硬挤出的无奈神情,“啪啪”鼓起掌来。 “你这做派让我想起我们海周乡供销社的一个姓黄的售货员,她也是不好好做本职工作,却热衷于当公安,天天给上门的客人定各种罪名。我刚刚听别人喊你小黄,你该不会和那个黄售货员是亲戚关系吧。” 黄松在听到她提起海周乡供销社的时候就心里一沉,在听到她说黄姓售货员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去捂住她的嘴。 可还是迟了一步,梁书弗已经将黄梅好吃懒做,不负责任,和客人吵架的事全倒了个干净。 “你胡说什么!” 黄松虎着脸,举起手就要去抓梁书弗的肩膀,想将她拖出门。 钱科长和朱副局都在这,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 否则让钱科长在朱副局面前丢了面子,他妹妹不要说转正了,就是还能不能继续当临时工也不好说。 梁书弗侧身一步避开他的手掌,“这是被我说中了要打人?” 黄松看到好几个人站起来,只能收了拳头,目光凶狠地像是要吃人一样。 这边,梁书弗还在继续。 “那个女售货员可厉害了,我拿着钱去供销社买东西,她躺在躺椅上不起来就算了,还冤枉我偷家里的钱,被我反驳后还叫嚣着以后供销社都不卖东西给我,我就好奇了,这供销社是集体的,她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黄松听得汗流浃背,他用余光瞟到已经望过来的钱宝忠,只见他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黄松嘴巴张了又合,想为妹妹解释,但是又怕弄巧成拙,更怕牵扯到自己身上。 “为了一碗面,就这么小题大做,还仗着我们不了解情况就胡说八道,你这个小姑娘心思怎么这么歹毒?” “对啊,我不就是想买一碗面,到你嘴里就又是偷钱,又是虚荣,又是歹毒。” 梁书弗回敬他。 “你!” 黄松拳头紧紧捏起,额头上青筋暴跳。 这时,饭店经理发觉外面的动静,赶紧跑出来,在看到朱副局长后,两眼一黑。 这位是前两个月刚刚从海市调来的,作风十分果敢,不近人情。 这一个月来,多次在开会的时候直接对着一干下属单位诘问,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国营单位和供销社都夹着尾巴,生怕被抓到点什么。 现在,被这尊笑面佛看见这出闹剧,经理都觉得自己的乌纱帽要不保了。 “黄松,你这是什么态度!快和这位同志道歉!” 这个蠢货,不知道朱副局长最近一直在提“加强服务人民群众的意识”吗? 平时偷奸耍滑,看到来吃饭的领导就凑上去献殷勤,这些他都看在老班长的面子上忍了。 可他前两天开晨会的时候才点过他们,让他们改一改以往的作风。 这才过了几天,这人的脑袋都被僵尸吃掉了吗? 饭店经理对因人情留下黄松这事,真是悔不当初。 第七十一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宋征和苏女士两人到医院的时候,梁书弗去送李木兰去了汽车站。 等她回到医院的时候,苏兰又拉着宋征去菜市场买菜,两波人完美错开。 在盯着母亲挂完了上午的点滴后,她又赶着午饭点,匆匆出门去。 “小弗,你要去哪?” 孙秀芹有点不放心,总觉得女儿最近变化很大,做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我帮人去送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梁书弗拿起背篓,里面装着高喜德给她的东西。 高德喜给了她那个人的住址和工作地点,可没想到他住的地方有守卫不让外人随便进不去;至于工作地点——县政府,她一个小丫头贸贸然说要找商业局副局长,有人理她才怪。 就是真有人理她,她也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历,万一是和供销社那个钱科长一丘之貉呢? 最后她思索再三,决定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距离县政府两条街的国营饭店,也是那个人经常会光顾的一个地方。 虞县有三家国营饭店,一家开在县政府旁,客群是政府机关单位和附近国营工厂的工人;一家开在县招待所旁,主要针对前来虞县出差公干的人群;还有一家在近郊,方便来往的路人。 县政府旁的这家国营饭店没有招待所旁的那家气派,四扇红色玻璃门,上面的水泥横楣上镶嵌着“国营饭店”四个鲜红的楷体字。 此刻正是饭点,梁书弗透过玻璃看到里面人头攒动。 梁书弗这几天进城,对县城人民消费能力已经有了一丝认识,但是看到这么多人,还是被惊到了。 在海周乡的那家国营饭馆,就是镇上工人发工资那天,都没这么多人下馆子。 要是能给这些生意好的国营饭店供货,哪怕只要一点,那能赚多少钱啊。 梁书弗摇摇头,收起浮动的心思,踏进了饭店大堂。 大堂刷着和医院差不多绿色石灰的墙上,正中间摆着六张圆桌,旁边过道上摆着一排长方形餐桌。 她的视线在在一张张桌子上扫过,搜寻着吃蕈油面的人。 蕈油面是以浇了虞县玉山上松树蕈熬制的蕈油而闻名,吃起来有浓郁的香味。 一碗蕈油面,只有蕈油,菌菇和几棵青菜,价格却接近肉丝面,要五毛钱一碗。 这时候的人肚子里缺油水,除了钟爱蕈油味道的人,否则谁会用可以吃肉的价格吃一碗素面。 所以,整个国营饭店内的客人中吃蕈油面的只有三四个。 梁书弗一下锁定目标,先根据年龄和性别排除了两个人,最后一个的样貌和高喜德描述的有六七分相像,且衣服也是政府官员常穿穿的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和浅杏色西装裤。 她背着背篓,走到那个人坐着的方桌旁,寻思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碟子过来。 “让让,让让。” 黑瘦的服务员用手隔开了站在桌子边的梁书弗,“没看到这桌子有人坐着吗?” 在看到梁书弗孤身一人,且还背着个背篓,那人立刻竖起浓密杂乱的眉毛。 “我们这里不能推销东西,出去,快出去!” 从去年开始,一些附近农村的乡下人会到农贸市场那边摆摊,等到中午东西还没有卖掉的话,那些人就会来国营饭店兜售。 黄松十分讨厌这些泥腿子了,不仅身上脏兮兮的,带来的一些农副食品还会把饭店地面弄得脏兮兮,害得他们打扫卫生的时间都长了。 梁书弗猝不及防被大力一推,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形,就见刚刚对她动手的人正满脸堆笑的将一碟油焖鳝丝放在桌上。 “钱科长,今天我们食堂新收了一桶鳝鱼,知道您会品鳝鱼,麻烦您帮忙品鉴下质量。” 梁书弗正要卸下背篓的手一顿,钱科长? 她抬头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这个肤色白皙,头发整齐,年约四十出头,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 不是她要找的人。 察觉到那个乡下丫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钱宝忠皱起眉头。 黄松扭头,看到那个乡下丫头还站着,脸上的笑一收,换了一副凶恶的嘴脸。 “你还在这干嘛?是不是要我亲自把你赶出去!” 说着,他还卷起了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 梁书弗收回视线,定定的看了那人一眼,默默提起背篓转身。 黄松见状,就转身对着钱宝忠谄媚道:“钱科长别见怪,这些乡下人就是没教养,以为什么地方都能进。” 梁书弗只当没有听到服务员的冷嘲热讽,她现在满心都在想怎么才能把东西送出去,要么傍晚再去住宅区蹲人? 正走着,一句话钻进她的耳朵,“钱科长,我妹妹黄梅在海周乡供销社表现怎么样啊?您看她有没有机会成为正式工?” 梁书弗脚步一顿,她微微侧头看了眼那个服务员,发现他和黄梅在眉眼中果然有几分相似。 “黄梅同志工作踏实肯干,认真负责,这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不过她才刚上岗,这机会不好说。” 钱宝忠挑起一筷子面,吹了两口气,嗦了一口。 这蕈油有股异味,他每次吃都要一大口一大口吃才行。 黄松连忙将鳝丝推过去,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虽然钱科长没表现出来,但是只要朱副局不来,他从来不点蕈油面。所以黄松大概摸出了钱科长的喜好。 “要是我妹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您多批评指正,我们一定改正,争取早日加入工人阶级队伍。” 接下来的话,梁书弗没有听到,但她可以确认,这个人就是黄梅背后的靠山,高喜德的死对头,也就是她背篓中那些资料指向的对象。 幸好刚刚没有莽撞,否则就要打草惊蛇了。 她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穿着打扮和钱宝忠很类似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脸上威严中带着亲切,身姿挺拔步伐轻盈。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他,果然看着他坐到钱宝忠隔壁的位置上。 “哎,朱局长,好巧。” 钱宝忠装作一副凑巧的模样,和那人打招呼。 “钱科长。” 朱正标颔首,和他打招呼,在看到他碗里的面后,淡淡道:“你也来吃面啊。” “是啊,这面真是奇怪,以前不爱吃,但现在却越吃越有味,一礼拜不吃就想的慌。” 梁书弗瞥见碟子里少了一大半的鳝丝和他碗里还剩大半碗的面,嘲讽地弯起唇角。 这个钱科长可真是会说鬼话。 她拉了下背篓的带子,转身往大厅走去。 第七十章 是我的全都拿回来 李木兰还不清楚这个比她以前伺候的地主家小姐还要贵气的老太太和自己女儿外孙女关系怎样,便对着她笑了笑。 对方也向她微笑点头,一点都没有因为她是乡下人而看不起她。 祖孙四人出门时,遇到了门口病人的那个妇人。 妇人看了下她们的穿着,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没教养的东西。” 梁书弗目光一寒,看着她。对方接触到她的视线后,不由避了避。 见她们走后,才暗暗“呸”了一声,接着扭头堆起满脸笑,和吉秋萍搭话。 “老姐姐,你怎么和这种乡下人搭话啊,小心被缠上。” 吉秋萍看也不看她,淡淡道:“这是我的事。” 妇人脸色一僵,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桌上摆着的营养品,又强自把话按了下去。只能在心里暗骂,不识好人心。等被那些穷鬼缠上,看你怎么办! 待几人走出病房后,梁书弗便语气雀跃的和妈妈妹妹分享,“妈妈,瑶瑶,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孙秀芹一头雾水。 祖孙两个对视一眼,李木兰弯起唇角,“昨晚梁勇和家里分家了。” 孙秀芹呆立在原地,“什么?” “妈,我们昨晚刚搬了家。” 梁书弗补充道。 “搬家,搬哪里?” 孙秀芹脑子一团浆糊,“你爷爷奶奶怎么肯分家?他们没闹?” 那对夫妻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一家免费劳力。 她曾无数次想要分家,甚至在这次晕倒之前还提起过,“不分家就离婚”也不是单纯的气话。 她可以陪着梁勇吃苦,这是她选的男人,且他当初救过她的命。 但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就因为托生在她的肚子里,就要被那一家子豺狼虎豹吃肉喝血吗? “爸提的,这次很坚决。” 女儿的回答让孙秀芹有点意外。 梁勇被他爸妈一家捏得死死的,这些年除了忍让还是忍让,怎么会脑子转过弯了。 梁书弗知道母亲的心结,将她生病这段时间父亲的变化都一一和母亲说了。 “爸以前就是被奶奶他们的谎言蒙蔽了,现在醒悟了。” 李木兰也看出女儿对女婿有怨气,微微叹口气,但还是劝女儿。 “你当初选他不就是就冲着他的人品好吗?这些年来,除了在他父母的问题上糊涂,其它地方我都挑不出错来,对你和对两个孩子更是没话讲。 现在你们和那边分了家,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听小弗说她,还和这医院的食堂说好了以后给他们供货,你们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孙秀芹听后,心里的气渐渐疏散。 但梁勇对父母的顺从,还是让她心里有阴影。要是之后那边再出幺蛾子时,梁勇还站在那边,她就带着两个女儿和他离婚! 主席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等她出院了多接一些私活,总能将两个孩子拉扯大。 梁书弗进了食堂后,找了位置让人坐下后,就去买早饭。 吕翠翠看到她,朝着她招招手。 “吕大姐,你喊我?” “昨天你带来的田螺不错,下次再多带一些过来,给你算钱。” 这倒出乎了梁书弗的意料。 田螺这东西搁在乡下和蚌一样没人吃,也是听村上去过县国营饭店的人说,那里会把田螺剁碎和猪肉做成肉圆子清蒸,她才顺手摸了一些,打算送给吕翠翠尝个鲜。 但是既然能卖钱,她当然是毫不迟疑的点头。 “好,后天我单独摸一桶田螺来。” 吕翠翠见她应了,心情颇好的笑了,在看到她手里提着的包子和稀粥后,还特意领着她去了打粥的窗口,让里面的打饭阿姨给她补上两勺干一些的米粒。 “慧姐,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麻烦照顾下啊。” 慧姐笑眯眯,表示懂了。 “下次直接找这个阿姨买稀饭。”吕翠翠叮嘱道。 “谢谢吕大姐。”梁书弗笑着接受了。 和吉老师不同,吕翠翠对她客气是因为自己能给她带来利益,两人之间是互惠互利;且食堂打粥本就是可稀可稠,没有一个具体标准,梁书弗也不会假清高。 “小弗,刚刚那人是谁?” 过来帮外孙女端东西的李木兰,看着吕翠翠的背影问。 “就是给我介绍生意的大姐。” 李木兰担心外孙女做生意被欺负了,急忙问,“她找你是干嘛?” 梁书弗将吕翠翠的话转述了一遍,李木兰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她喃喃,“城里人真奇怪,爱吃这种东西。” “外婆,等下回去你和舅妈也说下,让她有空摸一些田螺,要大颗的,小的不要。” “小弗。” 李木兰斟酌着开口,“你这生意,真的要带你舅妈做?如果你是怕我难做的话,不必勉强,只管拒绝。” 昨天回去后,李木兰就思索了半晚上。 女儿女婿条件困难,现在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大孙女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赚钱的路子,要是分了出去,岂不是少赚钱。 梁书弗没想到外婆会特意来找她说这个。 在农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再开明的老太太在儿女遇到利益冲突时,天然的思维方式就会让她们偏向儿子。 但外婆却始终能站在理中客角度,为她的两个子女考虑。 “外婆,您别瞎想,我是真心想让舅妈来帮我。” 她指了指这个医院食堂,“您瞧这,比咱们乡里的国营饭店还大,我又是三天送一次货,要是太少的话,人家说不定就不会和我合作下去。有了舅妈帮我,好歹有个保障。” “而且舅妈还给了我跑路费的,我也不是白干。” 梁书弗把事情掰开了给李木兰说。 “真的不为难?” “你还不相信我吗?” “那行,我就先替你舅舅舅妈谢谢你了。” 李木兰当然也想着儿子一家能过得宽松点,长元那小子还想着不读书出去闯荡,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卫兵他们总要给孩子一些支持的。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她与梁家这边亲缘浅,但幸好还有外婆和舅舅一家。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梁书瑶看了眼软乎乎白胖胖的包子,然后立刻移开视线,看向姐姐和外婆。 “我们在说今天的粥好稠,会和白米饭一样。” 梁书弗放下手中的东西,还从口袋里掏出四个咸鸭蛋,“这个配粥最好喝了。” “这也是从家里的?” “是啊,奶奶藏在了她的房间里,我就顺手拿了裹在被子里。我还拿到了太奶奶给爸爸留的一个银戒指和一对银丁香,还有两个大银圆。” 这些都是太奶奶去世时给父亲的东西,父亲偶尔会提起。 这些东西和钱一样,都被殷贵男锁起来了,昨天舅妈帮她卷被子的时候,她把这些顺便一起拿了,然后往里面塞了几块碎瓦片。 家里刚丢了钱,殷贵男刚翻了个遍,估计还要好几天她才能发现这些东西也不见了。 孙秀芹睁大眼,小弗这是从殷贵男那掏了多少东西啊。 梁书瑶张大嘴巴,无比崇拜的看着姐姐。 姐姐真厉害!以后她也要和姐姐一样,不给敌人留一颗子弹。 第六十九章 好竹出歹笋 梁书弗没能进到大院里,只能另想办法。 不过现在时间不早,她要先去医院。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分家的好消息告诉妈妈和瑶瑶了。 一进医院,就在走廊里遇到了张欢。 “你这是怎么了?” 张欢看到梁书弗额头上的紫色,快步过来伸手撸起她头发。 在看到那一大块还在渗组织液的伤口后,皱眉,“怎么弄成这样?跟我过来,给你包下伤口?” 林书弗也不客气,乖乖跟在她后面。 别看张欢脾气不好,但她干起活来很麻利,三下五除二给梁书弗仔细消毒贴上纱布,叮嘱她这几天别碰到水。 “你可要注意点,这么大一块,留疤了哭死你。” “谢谢张姐姐。”梁书弗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这个给你。” 张欢打开一看,“哟,干炒蚕豆。” “知道你喜欢这种干巴的豆子,就炒了一点,你尝尝火候怎么样。” 前天闲聊的时候,张欢说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吃过炒蚕豆,现在很少吃到,梁书弗就记在了心里。 “你都受伤了,还给我搞这个。” 这蚕豆一看就是新炒出来的,上面的气孔还鼓鼓的。 “就往锅子里添几把火的事,不费事。” 分家的时候梁书弗将一大罐子用来留种的蚕豆带走了,反正他们一家四口也没那么多自留地种,她干脆炒了当零嘴。 张欢不像医院里有些眼皮子浅的,恨不得连根针都要问病人家属要。换成别人给她这种小零嘴,她还不愿意收呢。 她就喜欢梁书弗大大方方,才开心收下。 “你妈的身体好多了,今天晚上没有点滴了,医生说明天情况稳定的话后天就能出院。” 张欢提醒道,“到时候记得让你家里大人来搬东西。” 这时有人来找护士喊打针,梁书弗站起来,“嗯,知道啦。张姐姐,你先忙,我去看我妈。” 此时还不到早上八点,病房走廊静悄悄的,偶尔有人走过。 梁书弗推开病房门,就见病房门口的空床位多了一个病人,是个三十多岁却头发微白,十分瘦削的戴眼镜男人,旁边还坐了个与他长得相似的女人。 女人看到进来的是个村姑后,撇撇嘴就收回了视线。 吉秋萍正半靠在枕头上要倒水喝,看见梁书弗就招手,“小弗来了,你妈妈和瑶瑶出去散步,快回来了。” 梁书弗走进坐下,帮她从暖水壶里倒了杯水。 “嗯,刚刚护士姐姐也和我说了,我妈身体好多了可以出去走走。” “咦,你这额头怎么了?” 吉秋萍看到她额头上的纱布,皱起眉来。 “昨晚不小心磕了下。” 梁书弗语气随意,好似真的只是磕了下而不是差点被砍刀砸了脑袋。 “这么大一块纱布,伤口不小吧,是不是流了很多血?” 吉秋萍看梁书弗的脸色,发现有点苍白。 “就有点破皮而已,稍微留一些。” 梁书弗伸手碰了下伤口,有点微微刺痛感,但她心里却暖暖的。 吉奶奶和她们只是萍水相逢,却十分照应她们母女。 白天和母亲聊天,开导母亲,晚上还把自己的小毯子给瑶瑶盖。 昨天瑶瑶趴在她耳朵旁边偷偷说,想要一个和吉奶奶一样的奶奶。 吉秋萍这瓜果麦乳精都有,她掰了根香蕉给梁书弗,又泡了一杯麦乳精,“瞧你这小脸白的,快点把这些吃了。” “不用,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这些都是那个漂亮温柔的苏阿姨买来给吉奶奶补身体的。 “客气什么,拿着。” 吉秋萍现在退休后又返聘,拿着两份工资,唯一的姐姐姐夫平反后都恢复原来的工作,也不需要她的接济,经济上是宽松的。 再加上苏兰这个外甥女经常给她送点吃的喝的,她的日子比这时候大部分人都过得好很多。 梁书弗不爱占人便宜,但面对吉奶奶一片心意,她拒绝的话又怕伤了老人的心。 “怎么,怕欠我人情?” 吉秋萍搞教育的,一眼就看出这孩子的想法。 前天给她们姐妹冲了两杯麦乳精,两姐妹拘束的喝了一杯,第二天小弗还特意寻了乡下特产送给她。 “我一个人也吃不掉这么多,放坏了而浪费。再说有你们陪着我一起吃,我觉得胃口都好了几分,身体都好得更快了。所以啊,你们这是在帮我解决难题,我还得感谢你们。” 吉奶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门口的婆娘看到吉秋萍给梁书弗泡了麦乳精,眼神闪了闪。 梁书弗咬着香甜软糯的香蕉,感到甜丝丝和绵密的口感在舌尖绽放,脑子里还在盘算丝线的事。 虽然用次一等的绣线也能绣,但绣出来的最终效果总会差了一截。 那方手帕是吉奶奶珍藏的东西,对她有着非凡的意义;现在交给母亲修补,她们一定要尽全力做到最好。 等下她再去那家店里求下那个老师傅,实在不行只能找国营服装店看看有没有其他渠道。 正想着,孙秀芹和梁书瑶回来了。 “姐姐,昨天说好我看着妈妈,你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 梁书瑶一看到梁书弗,就皱起小眉头,竖着小指头摇头晃脑“教育”她。说到一半,梁书瑶看到自家姐姐额头的伤口,就和炮弹一样炸了。 “姐姐,你额头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老太婆又打你了!” 孙秀芹也看到了纱布,想要揭开橡皮胶布看女儿的伤口。 “就磕了下而已。” 不想她们担心,梁书弗避重就轻。 “妈,刚刚护士姐姐帮我重新包扎了下,让我注意卫生,这两天纱布不能揭。” 她避开了母亲伸过来的手。 孙秀芹立刻停下手,“严重吗?” “真没事,昨天晚上去邵医生那给看过了。” 生怕母亲和妹妹再追问,梁书弗连忙转换话题。 “对了,今天爸有点忙,中午过不来了。” 孙秀芹点点头,“我现在可以自己活动了,你等会带瑶瑶一起回去,明天也不用来。” “对了妈,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下,昨天晚上——” 梁书弗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护士,是这里吗。” 梁书弗母女三人一回头,就见一个人在门口张望,背上扛着的东西将她腰背压弯了一截。 “妈,你怎么来了?”孙秀芹看到人,诧异到不行。 李木兰看到了人,和外面的人道了谢后,快步走进来。 “外婆。” “外婆!”梁书弗没想到她外婆竟然来了。 昨天在仓库整理东西的时候,她特意解释了母亲的病情,让舅舅他们不用担心,更不用特意跑到县医院来。 “你都住院了,我能不来吗?” 李木兰看着女儿气色还行,不像上次流产一样奄奄一息,心下松了一口气,将肩上扛着的东西放下。 “你这丫头住院了也不给我递个口信,胆子这么大怎么还被你家那死老太婆折腾成这样。” 面对生气的母亲,孙秀芹低下头。是她没用,这么大了还让母亲操心。 “外婆,先喝口水顺顺气。” 梁书弗看着老太太额头上的汗,递过一碗晾好的白开水。 李木兰一口干掉,然后转头对梁书弗道,“你也是,额头受伤了,今天还一早跑得那么快。” 昨晚李木兰帮着女婿他们搬了家后,回到家越想越觉得女儿一家太苦了,于是和孙卫兵夫妇商量,拿出了五十斤大米和一袋子芋头红薯,一早扛去了梁勇他们暂住的仓库,顺便让儿子帮妹夫一起垒个灶台。 结果一早去的母子两人扑了个空,等了又等才看见一身泥渍的梁勇提了个小桶回来。 原来梁勇天没亮就去地里抓黄鳝了,而小弗则去医院了。 李木兰生怕女儿外孙女在医院饿肚子,于是又扛着东西一路辗转来医院。 “外婆,瑶瑶和妈还没吃早饭吧,我们先去食堂吃个早饭。” 梁书弗注意到了外婆肚子里的声音。 李木兰也发现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点点头,“刚好我带了粮食来,去食堂换些粮票。” 说着她就要扛起刚刚放下的布袋子,梁书弗却按下她的手,“外婆,我爸背来了粮食,小叔公家也给了粮票,这些先不动。” 李木兰想想梁勇家分到的粮食,觉得小弗说得有道理,在乡下有粮才不慌。 “行。” “吉奶奶,要帮您从食堂带早饭吗?” 梁书弗看看都这个点了,还没人给吉奶奶送早餐,就问道。 “你们快去吧,等下我侄女要过来。” 听到苏兰阿姨要过来,她就想起刚刚宋征看她的眼神。 好竹怎么出了歹笋呢? 第六十八章 莫挨老子 宋征今天早上被他妈指使着去外面买早饭,他刚挤在一群阿姨大妈中,好不容易抢到了最后一笼青菜香菇包,就踩着脚踏车拼命往回赶。 刚到门口,就被一股大力扯住后座。 这突然的变故让他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幸好他用脚垫住了。 他连忙看向包子,见好好的还在兜里,松了一口气。 要是将包子压扁了,今天的功夫就白费了。他扭头,对着罪魁祸首怒呵。 “干什么!” 就见一个额头上亮一片亮蓝色的小乞丐抓着他后座。 “宋征?哥哥?” 好像是这个名字吧,梁书弗记得吉老师是这么介绍他的。 听到这个称呼,宋征:=O= 宋征哥哥? 这谁啊? 梁书弗趁着他呆愣的时候,一溜烟蹿过来,双手牢牢抓住不锈钢杆,然后用熟稔地口气说,“宋征哥哥,终于等到你了。” 等人凑近一点,忽略掉那一大片紫药水,宋征这才认出这个抓着他自行车后座不放的人,是姨婆同病房病人的那个大女儿。 “你——” 他刚要开口,就被梁书弗抢掉了话头,“宋征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大丫啊,姨婆让我来给阿姨送旱莲草的。” 听到旱莲草,宋征的神情微微变了下。 这丫头果然很有心机,自己母亲不过是和姨婆闲聊时提了一次,就巴巴地贴上来了。 “不需要。” 他冷冷拒绝,踩着脚踏车要往前,却发现自行车一动不动。 原来是那丫头双脚后跟牢牢踩地,手指抓着后座不放。 “松开!” “宋征哥哥……” “你谁啊,别乱叫!”宋征不耐烦打断她的话。 一旁正在站岗的保卫看这里的动静,走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宋征正要说话,却见那个小丫头满眼祈求地望着他,额头上那块混着血痂的蓝紫色格外刺目。 他愣了下,和她对视了一会,接着口气如常地对保卫说,“没事,是一个乡下的亲戚,我一时没认出来。” 保卫认得宋征,知道他家确实时不时会来一些乡下远亲,便点点头,回去继续站岗了。 保卫走后,宋征黑着脸,“你来做什么?” 这两天苏女士一直去医院,和姨婆同个病房的病人聊得不错,昨天晚上回来还夸那个叫孙秀芹的女人手巧,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有多听话,多么能干懂事。 宋征听后只是笑笑,他见过那个丫头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要是人家有意迎合他母亲,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姨婆和那家人只是暂时同住一个病房,出院后就没交集了。 看在那个阿姨挺老实本份,没有作出出格的举动的份上,他也就当给姨婆和母亲解闷了。 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探听到了这里,还一早蹲在门口拦他。 梁书弗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善之意,但只以为是自己刚刚害他差点摔跤而恼怒。 “对不起,刚刚是我鲁莽了。” 她拉了拉背上的背篓,低着头道歉。 这时有人骑着脚踏车从门内出来,梁书弗看看日头,察觉到时间不早了,便不待宋征开口就道: “那个,虽然冒昧,但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宋征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们很熟吗?知道冒昧还开口。” 宋征的语气很不好,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梁书弗抓着后座的手指头紧了紧,“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 “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征打断她的话,少年漂亮的眼眸落在抓着他车子后座的少女身上,满满的都是嫌恶之色。 “说完了就松开。” 他还赶着回去,否则包子就要凉了。 梁书弗虽然脸皮不薄,但被人这么明晃晃的厌恶,她也做不出死皮赖脸的事。 虽说求人办事总是矮人一头,但也不能为了达到目的而舍弃自尊,做人还是要有基本的底线。 于是她缓缓松开了已经泛白的手,低垂着头淡淡说了句,“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宋征看到她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倒是有点惊讶。不过他也没时间在这揣测一个不相干之人的心思。 于是长腿一跨,蹬着自行车踏板就要往里面骑。 “等等!” 梁书弗喊住了他。 呵,果然是不死心啊。 宋征一脚撑地,停下车来。他头部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连正脸都不愿对上梁书弗,整个人都十分不耐烦。 “还有事?” 梁书弗看他如此行为,也不再多言。只是从背篓中拿出一个微微泛黄的纱布袋子,放到了他车后座上。 “旱莲草。”说完她转身就走。 听到脚步声远去,宋征终于扭过身子,目光落在放在后座上的东西。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刚想喊住让人,让她拿回去,却见那个丫头已经转弯,消失在了街头。 “麻烦。” 他烦躁的暗骂一声,抓起纱布袋子,粗鲁地往龙头上的布袋子一扔,踏着脚踏车进了大院。 小丫头还挺有心眼,以为自己会追上去将东西还给她?或者说她想要用这东西讨好苏女士? 真是太可笑了。 既然她背着自己母亲跑到这里,说明她说不想自己母亲知道她的事。 宋征决定等下就去医院,当面把东西“还”给她,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他将车子停在一栋有点年头的四层小楼前,爬上了自家的三楼。 一进门,苏兰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拿走了他手中的布袋子。 嘴里念叨着,“今天怎么晚了?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爸呢?” 宋征弯腰换上了一双棉布拖鞋,在看到上面的花色后,忍不住抽抽嘴角。 苏女士的品味实在特殊,这双拖鞋他穿了两年,幸好马上要穿不下了,明年一定要换一双单色,深色的拖鞋! “你爸上班去了。咦,旱莲草?” 苏兰翻到了布袋子里的纱布袋,“你哪来的?” 宋征还没准备好怎么说,就见苏兰已经找到了答案。 “哦~是小弗送来的啊。” “你怎么知道?”宋征惊讶。 苏兰从纱布袋里掏出一小块纸张,上面有一行清秀的字,写着旱莲草的保存方法。 “哎,小弗真是太有心了,我让她帮忙找一下旱莲草,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还品相都这么好。诶,不过你是在哪遇到小弗的?她人呢?” 苏兰这才问自己儿子。 而宋征则找到了他妈话中的关键点,“你让那丫头帮你找旱莲草?” “什么丫头,人家叫梁书弗。”苏兰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妈妈从小怎么教你的,男孩子要绅士,对女孩子有礼貌,别动不动冷脸,小心吓哭人家。” 宋征才不管那丫头叫什么,而是继续问,“你什么时候让她找旱莲草的?” “就昨天下午啊。小姑娘可有心了,就因为喝了你姨婆给的一杯麦乳精,昨天还特意拿了自家晒制的野葱根送来。” 苏兰将纱布袋里的东西倒入陶瓷罐保存。 “我看那些野葱根干干净净肉粒饱满,比医院和供销社的还要好,就让她帮忙去乡下问问谁家有旱莲草干,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对了,你有没有给钱啊?小姑娘一家不容易,住院几天都是两个小姑娘守着,这些旱莲草也不少,不能让人家白辛苦一场。” 收好东西,苏兰发现儿子没反应,一转头发现他在发呆。 “儿子,儿子,小征!” 宋征回过神,“哦,我等下去医院把钱给人家。” 所以那丫头不是主动贴上来套近乎的? 那他刚刚—— 宋征忍不住挠了下头,烦! 第六十七章 蹲点 第二日清晨 天刚擦亮,陈军家的陈阿婆慢吞吞走向仓库场上自家的稻柴堆,准备拿稻柴回去烧饭。 一抬眼就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半蹲在仓库。 “哎呦,谁啊!”她被吓了一跳。 “陈阿婆,是我,梁家的小弗。” 陈阿婆的视力不太好,她眯着眼睛仔细看,看清人后惊讶地问,“小弗,你怎么在这刷牙?” “阿婆,陈老公公把仓库里的那间小屋子借给我们一家,我们可能要住上几个月。” 梁书弗乖巧的回话。 “啥?住哪里?” 陈阿婆脑子转不过来,“好好的家里不住,你们住这破屋子干嘛?” 那屋子就是放一些破木板的地方,又小又破,窗户都是用塑料膜简单糊了下。 “昨天晚上我们从家里分出来了,爷爷奶奶说那房子是他们的,我们不能住,除非给他们交钱。” 梁书弗有点伤心,“多亏陈老公公心善,把这屋子借给我家用,我舅舅和堂叔他们就帮着把家具搬到了这里。” 陈阿婆一听,连稻柴捆都来不及拿了,手掌拍腿叫道,“哎呦呦,你爷奶怎么这么狠心。这房子哪能住人啊,也就有个屋顶不淋雨罢了。” “没事,我爸说这几天都不下雨,等过段地里不忙了就休憩一下房子,今天舅舅家会来帮忙在仓库外搭个草棚垒灶台。” 梁书弗状似无意的和陈阿婆说了会话,就匆匆道别,“阿婆,我还要去城里看妈妈,我先走了啊。” 陈阿婆看到梁书弗弯腰背背篓时,头发被晨风吹开,额头上有一个片紫药水。 “你这——” 梁书弗摸了下那片涂着紫药水的皮肤,然后用刘海遮了下,“昨晚不小心蹭到的,不要紧,已经让邵医生看过了。陈阿婆再见。” 梁书弗朝着陈阿婆挥手,急匆匆跑远了。 陈阿婆看着她的背影,脑子稍微一转,稻柴也不拿了,赶忙去梁家隔壁的王桂芬家走去。 梁书弗背着背篓,步履轻松的往镇上走去。 昨天舅舅把自行车给他们拿了回来,可惜她人小腿短,二十八杠自行车骑不来,所以只能继续坐车。 等她再长高点,就可以自己骑车驮着货去渔业小队。 梁书弗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在经过供销社的时候,看到高喜德正在准备开店。 他把门口的木板一块块卸下来,干了一会儿就扭头往着路口张望,在看到梁书弗的身影时,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下。 梁书弗经过他身边,朝着他点了下头,高喜德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将最后一块木板收起,推开了供销社的木门,走来进去。 黄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高喜德正在擦柜台,她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看到,自顾自的去接水放饭盒。 “高副主任,这些布料还没整理呢。” 她大哥说了,已经给她找了关系,顺利的话年底就给她转正。只要她表现好,等明年再给她升个副主任。 要是高喜德识相,好好拍她马屁,自己也不是容不下他,好心赏他一口饭。 高喜德放下抹布,看着黄梅故意堆在柜台上堆的布料,“黄梅,要是布料要是弄皱弄乱了,要扣我们社的奖金的。” 黄梅努努嘴,“我这不是在提醒你,让你整理了吗?” 高喜德见她还理直气壮,皱眉教育她。 “黄梅,你搞清楚,供销社服务员除了招待来买东西的老乡外,每天都要理货点货对账,现在我理货点货对账都是我在做,而你连基本的招待老乡都做不好,现在更是连出样也不会,你告诉我你还能做什么!” 黄梅听到高喜德骂她,把脸一虎,将饭盒往柜台上一放,“高喜德,你什么意思?上头让我来的时候,可是说了先跟着你学习的,你不想教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呵。” 高喜德被气笑了,“你来上班也两个多月了吧,我没教过你吗?可你整天不是喝茶嗑瓜子打毛线,就是和老乡吵架,你是来上班还是来当千金小姐的?你要是不想干,就回家待着去,多的是人想干!” “高喜德,我喊你一声副主任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黄梅冷笑,“你自身都难保,还管我!” “黄梅,我提醒你,只要我还是这个供销社的副主任一天,就有权利处置你这个临时工。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明天就别来了。这话我就摆在这,哪怕我要走,也要先开除你!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高喜德!你敢!我可是——啊!” 黄梅一边尖叫一边拍桌子,柜台上的几卷布在她手舞足蹈下掉在了地上,同时她的饭盒也打翻了,里面的米饭和菜汁全淋在了布卷上。 “黄梅!” 高喜德大怒,一把推开还在尖叫的人,赶紧蹲下去拯救那几卷布。 但已经迟了,有两匹棉布和一匹的确良、一匹咔叽布都沾上了污渍。 “副主任,这可不怪我,我提醒过你把布料收起来的,都是你在这里和我说话,才会把布弄脏了。” 黄梅看到那些污渍,语无伦次只想推卸责任。 “黄梅,你看看门面,这里可不是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在,不是你黄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喜德指了下门口几个等着开门就进来买东西的老乡,“这事我会上报到上级,你做好准备要么赔钱,要么自己走吧。” 黄梅看着门外几个探头探脑的人头,眼前一黑。 不行,她要赶紧去找大哥商量下。 梁书弗对供销社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按照高喜德给的地址,转了两次车,又步行了半个钟头后,来到了一排小洋房外。 看着门口站得笔直的警卫,她有点发愁。 高喜德没说这里还有人守着啊。 梁书弗顿在路边,单手托腮,思索是冒险去县政府找人还是等在这里蹲人。 高喜德不是一个好的观察者,当初就和她描述了那人年龄和外貌,她蹲在这已经见到三四个差不多样子的了。 早知道就应该问他有没有那人的照片,也不至于现在抓瞎。 她掏出一块干巴巴的硬饼,一边咬一边检讨自己这次的错误。 以后办事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 在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后,确定门口的保卫守得很严根本混不进去。梁书弗站起来,拍拍手上上的面粉屑,准备打道回府再想办法。 这时一辆自行车从她眼前飞驰而过,上面的人有点眼熟。 她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下意识抓住了那人的后座。 “咔嚓”一声刹车声响起。 第六十六章 帮表哥出主意 梁书弗提着水回到仓库时,陈阿炳和老太太都在了。 “大勇,这间房间现在空着,你们一家先住下。” 陈阿炳打开了了仓库中的一间房间道:“这里条件艰苦了点,不过你们等我把你的情况报到大队里,再给你划块宅基地,你就可以造房子了。” 刚刚,梁家老太太带着梁勇过来的时候,他都睡下了,听到梁勇分家了要住出来,他的牙齿都要惊掉了。 “你好好干,也别太难过,虽然现在苦一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陈阿炳安慰这位年轻后生。 “谢谢陈叔。” “客气什么,都是一个村的。你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房子你们安心住,不要有负担。这点主我还做的了。” 陈阿炳真心实意想帮下这个老实人。 一晚上经历太多,心绪起伏不定的梁勇在得到来自外人的安慰和好意后,差点又是泪洒当场。 之前他真是眼盲心瞎,现在清醒后才发现,就是同村乡邻都对他如此和善,他的亲爹娘兄弟对他却和仇人一样。 陈阿炳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梁传根两口子将大儿子一家当地主家的长工使,在他看来这次分家对梁勇一家是件大好事。 在看到梁建刚他们把梁勇媳妇的嫁妆都搬出来后,陈阿炳觉得这次分家分的还挺干净,那边以后就是要再牵扯也有了说法。 梁勇两口子都是吃苦能干的人,听他家那口子说,孙秀芹还会帮人裁剪衣服,也能贴补一些家用。 何况他家两个女儿都聪明懂事,不仅家务一把抓,大的那个下地也毫不含糊,这两年都能帮家里赚工分了。 他的视线落在梁书弗脸上,忽然发现她额头上还有血渍,一看就是受伤了。 “小弗,这是怎么弄的?” “奶奶用砍柴刀砍我,幸好我避开了。” 梁书弗一点也没有为殷贵男隐瞒的意思。 陈阿炳愣了下,随即大怒,“这个殷贵男,动手之前都不动脑子的吗!” 竟然用砍柴刀劈自己亲孙女,这真要是出事了,他们小队在整个公社都出名了。 “队长老公公,我没事,我躲得可快了,就切掉了一块皮而已。” 梁书弗撩起额头的刘海,给陈阿炳看。 本来有一些头发遮挡,再加上灯光昏暗,伤口看起来不太真切,现在被完完全全暴露出来,鲜红的血肉和周围暗红的血痂显得格外狰狞。 陈阿炳倒抽一口气,这么大一块,还是在面部,要是留了疤,以后可要耽误小丫头的婚事。 “这里有大人收拾着,你赶紧去卫生室让邵医生处理下伤口。”林书弗乖巧点头。 “孙长元,你带妹妹去卫生室。” 赵凤云暗道自己粗心了,她连忙招呼自己的儿子。 这间小屋子不仅小,还到处都是灰尘,万一伤口沾上脏东西发炎,就糟糕了。 “诶,知道了。” 孙长元很有哥哥担当,拿着手电筒领着妹妹去卫生室。 路上,梁书弗问瘦得和一根竹竿样的表哥,“哥,你要考初中吗?” 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舅妈听说她要去上初中,开心了半天,接着就说起表哥学习的事。 “啊?考高中做什么?” 孙长元十分聪明,学东西一点就通,但是性格跳脱,十几岁的人还经常和村上的孩子玩在一起,所以成绩在班上处于中下。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好像也并没太大的读书意愿。 “那初中毕业后你想做什么?” 梁书弗问。 “我想去海市。” 孙长元手里拿着电筒,照得乡间小路上出现一个长长圆圆的橘色光影,而他眼中的光比光影还要耀眼。 说起这个话题,他就万分兴奋,声音中全是向往。 “今年初我外婆村上有人从海市回来,说那里时髦的不得了。随便一条街道都有咱们乡政府前那条大路的四倍;房子都是好几层的。而且那里很开放,好多做生意的,只要肯干就遍地是黄金,那个人才去了半边,回来手上就戴了一个金戒指,我也想去海市闯荡。” 梁书弗听着表哥激情澎湃的发言,看他沉浸在了自己可以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事业的幻想中,没有泼凉水。 “那你去那边打算干什么呢?” “那个大哥是摆地摊的,我也去摆地摊好了。” 孙长元信心满满。 “舅舅舅妈好像想要你继续读书,她们是不会给你钱的,那你本钱哪来?” 梁书弗问。 孙长元抓抓脑袋,他现在烦恼的就是这个。 “舅舅和舅妈也不是迂腐保守的人,他们不让你出去闯荡,主要还是担心你。” 舅舅和舅妈只有表哥这一个孩子,虽然没有宠到捧在手心的程度,但也不似一般人家一样不管不问,随便孩子野蛮生长。 “哥,我有个想法。” 梁书弗开口,“刚刚我和舅妈说了,县里的医院食堂要收黄鳝,到时候你就和舅妈一起抓黄鳝。” 孙长元挠挠脑袋,“我妈又不会把钱给我。” “马上开学了,你上学表表现好一点,不要迟到早退。平常在家里也尽量不要和舅舅舅妈吵架,如果期末考试名次能上升十名,等到过年的时候,说不定舅舅他们看你成熟懂事了,想法就变了呢。” 孙长元不抱乐观希望,“我妈他们就想让我读书考大学,我再怎么说也没用。” “到时候我帮你劝劝他们。” “真的!” 孙长元眼睛都亮了,“你真的帮我?” 自己爸妈可喜欢两个表妹了,要不是姑姑就两个女儿,她妈恨不得要把小瑶瑶抱回家养着。 除了爸妈外,奶奶也是总念叨着表妹们,尤其是小弗。 要是小弗肯帮他劝说自己的父母奶奶,那成功机率就大多了。 梁书弗点头,“不骗你,但前提是你要做到我刚刚说的那些。” 孙长元一蹦三尺高,恨不得原地起飞。 “那些都是小事一桩!小弗,快走,我赶紧带你去把伤口处理干净。” 看着雀跃的和泼猴一样表哥,梁书弗觉得舅舅舅妈不让他去海市是有道理的,即使有人带着,表哥这样也太跳脱了。 先用一个学期好好磨磨表哥的性子。不迟到早退还要不吵架打架,学习成绩还要搞上去,如果能通过这样的磨砺,表哥还想去闯荡,那她真的觉得舅舅他们可以放手让表哥试一下。 否则青春期的男孩子叛逆起来,最终两败俱伤。 再说还有一个寒假的时间可以让表哥先去体验下,要是真能捣鼓些什么出来,毕业后不读书也行,但要是受挫了,说不定表哥就能静下心来读书了。 “哥,从现在开始咱就要稳重些。” 梁书弗提醒连走路都开始飘忽的孙长元,“诶,知道了。” 接着就同手同脚走起来,逗得梁书弗噗嗤一笑。 这一笑,将这些年压在她心头的阴霾全部消散了。 真好啊,终于分家了。 第六十五章 舅妈想入伙 梁书弗压下微微弯曲的唇角,她的姑姑们一向是满嘴大道理,你和她讲道理她和你讲感情,你和她讲感情她和你说道理,现在刀子要剐在自己身上了,总算知道疼了。 “爷爷,看来姑姑们也觉得我的主意很好。” 她转身和梁传根道。 “确实是个好办法。” 梁宝根点头,“大哥,你说呢?” 梁祖根见形势完全倒向了梁勇那边,只能叹气。 怪谁呢?还不是老二夫妻以前贪得太多,刚刚分家又做得太绝了,便也跟着开口,“是可以这么操作。” 老太太不等梁传根说话,就让梁宝根把这句话加在分家文书上,“现在银价也涨了,只扣三年半的赡养费是沾了亲家便宜,改成四年。” “婶娘!”梁传根瞪着老太太。 “有什么意见也给我憋回去,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受着。” 老太太气势十足,“这事就这么定了。” “亲家,这样安排可行?” 李木兰连忙站起身,“多谢婶子了。” “谢谢太婆婆。” 梁书弗也脆生生地感谢。 梁勇吸了下鼻子,声音闷闷地,“姑婆,今天让您费神了,我这送您回去。” 老太太站起来,拿走了一张分家文书,“这份我来保管,剩下的你们各自拿一份。” 她又对这梁勇道:“你跟我去陈阿炳家,我去和他说仓库的事。” 都闹成这样,这里梁勇父女肯定住不下去了。 “老大老三,你们回家喊人来帮梁勇搬家。记得,嫁妆都带走,不要漏了。” 殷贵男脸上一阵扭曲,死老太婆,这是在防着她呢。 “明天搬也不迟。”梁传根也不同意。 这家分了后,他为了给梁勇一个教训,把这房子给了有生,不让他们住。等他们带着两个小的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脚,就会乖乖回来了。 到时候他就能拿捏他们了。 可想让他们搬出去和黑灯瞎火连夜将人赶出去不是一回事。 要是梁勇他们今天连夜搬出去,明天村里的人怎么看他?估计要说他狠心要逼死梁勇一家。 “都谈好了,反正早晚要搬,明天白天大家都要上工,现在人都在,大家帮把手就弄好了。” 梁宝根站起来,“我让建刚过来搬东西,再让我家那口子带着儿媳先去仓库打扫下。” 梁祖根不想动,但当着婶娘的面,只好打哈哈,“那我也让我家那老婆子去仓库扫下灰尘。” 孙卫兵看也不看一旁脸色不好的三人,笑嘻嘻对两人道谢。 在孙卫兵和梁建刚搬了橱柜出门的当口,梁书弗则已经和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开始打包家里的衣服被褥。 赵凤云和李木兰两人看到那些虽然干净整洁,布料一看就很老旧的衣服,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这些不要了。” 在看到几件破到里面的棉絮都洗没了的棉袄时,李木兰板着脸拦住了梁书弗的动作。 “妈妈说等今年过年就去供销社买棉花,到时候重新整理一下又可以穿了。” 梁书弗还是将它们叠好放进了摊在床上的破床单上。 赵凤云见气氛不好,就试图缓和一下,“咦,这衣服改得真好看,还有绣花呢。妈,你看秀芹这绣花手艺是不是快赶上你了。” 李木兰看到几件单衣上的补子,都绣着一些花朵,每一朵都水灵灵的。 不过由于不是专门的绣线,在色彩和精细度上都差了一点。 “手艺倒是没丢下。” 梁书弗见外婆脸色缓和了不少,立刻道,“妈妈的手巧,这两年不少人都来找妈妈改衣服。” 她看了眼站在门口阴恻恻盯着她们的殷贵男,故意抬高声音,“所以外婆你不要担心妈妈和我们,我们过几年就能攒够钱造一间小屋子。” “哼,真是痴人说梦。” 殷贵男看了半晌,没发现她们整理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便甩着衣袖自己回屋去了。 见殷贵男走后,梁书弗才继续道,“其实我做了一桩生意。” 生怕外婆和舅舅他们不放心,梁书弗把自己和县医院食堂的约定简单说了下,“食堂那边每天都给现金,今年还能抓两个月的黄鳝,到了冬天我再弄点其他的东西卖,这钱不就慢慢攒起来了吗。” 赵凤云没想到外甥女还有这个本事,县医院啊,这是怎么搭上的关系。 她心思瞬间活络起来,“小弗,我可以帮你抓黄鳝吗?” 李木兰看了儿媳妇一眼,到底没有说话。 梁书弗微笑着点头,“当然啦舅妈,我和食堂那边说好一周送两次,每次最少二十斤,我正愁着万一量不够怎么办,你能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舅舅一向照顾她们家,明年表哥就要考高中,舅舅家日子也紧巴巴的。 现在她找到了门道,带着舅舅家一起,既能回报舅舅家,又能扩大销量,双方都得利。 “行!那舅妈就等你通知,价格就在你卖出的基础上降两成给我。” 赵凤云也不含糊,主动让利。 “这怎么行,舅妈你是帮我,我怎么能赚你钱,而且我给县医院的价格本就不高,你辛辛苦苦抓来的也不能贱卖了。” 梁书弗连忙摇头。 “嗨,要是没有你的销路,我抓了黄鳝也卖不掉,这东西在镇上销量不高的。” 赵凤云也很拎得清,抓个黄鳝而已,外婶女一家下了工去地里几个钟头也能抓不少,怎么可能抓不够量。 这是外婶女在帮她家呢。 “行了,就按你舅妈说的。” 李木兰做主把事情定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双方得利才不会闹矛盾。 “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去仓库场那边看看吧。” 梁书弗她们到仓库的时候,陈阿炳和老太太都在了,黄细妹和儿媳妇正在清理杂物。 梁书弗和众人打了一圈招呼,然后加入了清理队伍。 “小弗,你头上还有伤,不能沾东西。坐一边去歇歇。” 赵凤云拉着她坐在门槛外,“这里我们来打扫,长元!你去打点水来。” 孙长元应了一声,提着桶就要去河里提水,“哥,我带你去井里打水。” 河边太暗了,容易出问题,梁书弗拉住他。 孙长元一听,“好。小弗,你就指路,别干活,不然我妈要骂死我。” 梁书弗忍不住想笑,自己这个皮猴表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舅妈。 “好。” 第六十四章 折现吧 李木兰让殷贵男把东西都交出来,“家具和其他零碎现在清点好,全部记在这张纸上。” “外婆,我来。” 此时梁书弗的额头已经止血了,她自告奋勇,“家里的家务都是我在干,东西放哪我都知道。” “好,让你舅妈表哥帮你。”李木兰点头。 “不许!谁都不许动!那些都是我的!” 殷贵男和疯了一样,冲过来要拉人。 孙卫兵一下拦住她,“老太婆,那是我妹妹的嫁妆!老头子,你就这么穷?才让你媳妇眼红别人的嫁妆?” 梁传根最恨被人看不起,殷贵男占儿媳妇的嫁妆不就是在说他没本事。 他怒喝一声,“殷贵男,你给我滚回来!” 趁着殷贵男愣神的档子,梁书弗带着两个帮手,先进自己的屋子里把东西清点了一番。 赵凤云看到他们床上的破床单和蚊帐,皱眉。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梁书弗主动道:“这床单和蚊帐是我奶的,她说小孩子要用大人用过的东西,才不会折寿。” 说着,她打开柜子,将里面暗淡无光的粗布背面拿出来,“她还说年轻人不能盖太艳的被子,不然会留不住福气。” 赵凤云听后暗骂一句,殷贵男这个老太婆吃相太难看,连儿子儿媳妇的床上用品都要抢。 “呸,不要脸。” 赵凤云搂着外甥女,“别怕,舅妈今天帮你全部要回来,老太婆要是敢多说一句,看我不把她按在地上揍一顿。” “嗯,舅妈,我带你去拿。” 梁书弗眼睛亮晶晶。 舅妈好霸气,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她带着舅妈表哥两人呼啦啦和阵旋风一样闯进殷贵男的房间。 “小贱人,你做什么!” 殷贵男大惊,想要起身拦人,却被李木兰挡住了。 “殷贵男,这少了的银首饰还没有个说法,你该不是想赖账吧。” 老太太也开口,“我们梁家做不出贪人嫁妆的事,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哪个好姑娘敢进我们梁家的门。” 梁祖根一听,着急了。 他家小儿子正要说亲,要是这事被女方知道,岂不是会坏事。 “老二,这钱是花在你身上了,你得给亲家一个交代。” 梁传根没想到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还能被翻出来。 他脸皮控制不住地抽动,“那些银首饰也赎不回来,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赵凤云已经从他们房间里抱出了一堆东西,那颜色鲜艳的一点都不想老人会用的。 “啊,我的床单被褥!” 殷贵男猛得扑上去,想要去抢夺。 赵凤云一个侧步避开,将东西塞给儿子拿着,然后去小姑子房里,摧枯拉朽的将床上和柜子里的东西都卷下来,劈头盖脸扔在殷贵男身上。 “你的在这呢!” “啊啊啊!” 殷贵男尖叫,扒开手里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看不出花纹的粗麻布,“赵凤云,你疯了!” “你才疯了,”赵凤云指着地上那堆东西,“自己占着儿子儿媳的床单被褥,怎么,一把年纪盖这么艳的,还想做新娘不成?就不知道你家老头子还有没有本事?” 梁传根脸色涨红,“亲家舅母,你这话太难听了。” “不然呢?自己睡得大红大紫,把破烂扔给儿子一家,谁家正经人做的出来。” “这些都是他们孝顺我的!” 殷贵男指着梁勇,“你说,是我抢的吗?” 梁勇羞愧地低下头。 秀芹刚嫁过来,这些东西他们还没用上,母亲就借口要了两个枕套,后来秀芹怀着书弗,母亲说孕妇睡麻布床单透气,又拿走了两张床单。 之后陆陆续续,母亲又找了各种理由,把秀芹带来的被面,新棉被全拿走了。 “妈,这些本就是秀芹的,既然分家了,你就该还给秀芹。” 梁勇恳求道。 “什么还不还的,这些都是我!”殷贵男抓过粉色鸳鸯戏水床单不撒手。 “爸,这些都被爷奶用过了,你和我妈再拿回来用也不合适。我看不如让爷爷奶奶出钱买下,刚好我妈为了给爷爷凑钱卖了一些银首饰,就按照当时的卖价一起一起算下,让爷奶给了钱就算两清了。” 梁书弗好心的为他们“出主意”。 “好你个小贱人,跟我耍心眼算计我是吧!” 听到梁书弗要钱,殷贵男就恨不得刚刚用柴刀将她劈死算了。 “奶奶,这白纸黑字都写得清楚,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怎么叫算计你?爷爷,你一向最讲究道理和承诺了,肯定不会贪儿媳妇嫁妆是不是?” 梁传根被梁书弗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毕竟他在这个家里一向标榜自己是开明的大家长。 想到要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他就肉痛。 可用了儿媳妇的嫁妆,还被当众揭穿,他这老脸也不好看。 都怪殷贵男这个老太婆,一开始说拿了儿媳妇的东西给小儿子攒着,等他结婚就可以少一笔支出。 后来又说时间久了缎面颜色不鲜亮,棉花也会发黄发硬,就拿出来自己用了。 现在被人拿出来说嘴,害得他没面子。 “老二,你说句话啊。”这边梁祖根不断催促,“咱们梁家可不能沾上抢儿媳妇嫁妆的名声,咱们还有儿子没讨媳妇呢!” 梁传根心里“咯噔”一下,对!他还有小儿子没娶媳妇,他之后可是要娶城里姑娘的,不能留下坏名声。 “既然大勇他们不要东西要拿钱,这钱我肯定是要给,” 虽然做了决定,梁传根心里还是不顺畅,便想阴阳一下大儿子,结果没人理他。 “不过家里现在没钱。” 他一脸苦恼,对着梁勇卖惨,“大勇,这钱爸先给你欠着,等有钱一定还你。” 接着他又道,“反正你们现在也没地方去,要不这些钱就算房租和每月的生活费。” 梁勇摇头,“爸,这是秀芹的嫁妆,我没权利决定。至于住处,我等下去和小队长说下,借用一下村里的仓库,等下就搬出去。” “梁勇!” 梁传根没想到儿子这么坚决,宁愿住那满是杂物的仓库也不愿意体谅一下他的难处。 “爷爷,你现在拿不出钱也不要紧,可以先写一张借条,以后我们从每个月给你和小叔的赡养费里面扣。” 梁书弗算了下金额,“一共215块钱,咱们都是一家人,利息什么就用不算了。大致扣上三年半,这笔钱也就还清了。” 梁传根听着头一阵抽疼,殷贵男则赤红着眼,“小贱人,你怎么不去抢钱。” 梁丽华也一脸不赞同,“小弗,你怎么可以这样。”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梁书弗问。 “可这是你爷爷奶奶啊,怎么能一样?” 梁丽华觉得外甥女太不讲情理了。 “这样啊,”梁书弗歪着脑袋,看着两个姑姑,“我们一家现在没地方住,我妈住院的钱还欠着,要不姑姑你们各借一百块钱给我家渡下难关。至于什么时候还,你们是我爸的亲姐姐,肯定不着急对吧。” 梁丽华一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梁秀梅狠狠瞪了下她这个没头脑的大姐一眼,连忙摆手,“分家也分好了,这事你们自己商量吧,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了。 梁书弗见一个溜了,就逮着另一个继续输出:“大姑,你不是最疼我爸了吗?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梁丽华傻眼,避开梁书弗充满期待的眼神,“那个,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下地……”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退,“爸妈,大勇,有生,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们啊。” 第六十三章 还有我妈的嫁妆呢 见孙卫兵给他面子,梁祖根对此很受用,于是他越发和颜悦色。 “卫兵,我这二弟的要求是有点强人所难,但我二弟二妹年纪大了,要供一个读书人确实压力大,大勇和有生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要真是视而不见,外人看了也会说闲话。” 孙卫兵看了眼脸上皮肤皱巴巴的梁传根,沉默不语,片刻后开口。 “梁有生已经二十岁了吧,我妹夫和他那么大的时候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攒钱娶媳妇了。” 梁祖根听了这话,心知他把话听进去了。 “有生,我听你爸说你打算再复读一年,明年再考不上就不考准备工作了,对吧。” 他转头问梁有生。 梁有生愣了下,然后勉强点头,“是这样没错。” 他根本没想过明年考不上大学后找工作,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可不是为了待在这个镇上找份工作;至于为什么和父母那么说,完全是为了安抚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供他读书而已。 但现在被人问起,他只能点头。 “那这就好办了。”梁传根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大勇家只要再支持有生一年,等他考上大学后自然有政府补贴,如果考不上的话,有生可以工作了自己养活自己。大勇,卫兵,李嫂子,你们看怎么样?” 李木兰看了眼梁勇,便点头,“亲家大伯说的有道理。虽然这个家的东西没有我女儿女婿的份,他们既要养父母还要养两个孩子。但谁让亲家小叔有需求呢,这一年她们一家四口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勒紧裤腰带供亲家小叔子上学。” 她这一番话夹枪带棍的,还偏偏挑不出错来。 梁祖根“呵呵”的尬笑,这李木兰果然泼辣,难怪能独自一人怎么拉扯一对儿女安然长大。 他这次站出来帮着梁勇分家,已经被老二记恨上。要是自己现在不做点什么,以后梁有生要是有出息了,他就贴不上来了。 他知道自己有点不地道,这次分家梁勇摆明了是吃亏的,但梁勇这孩子一向大肚,应该能体谅他的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勇你每个月再给有生3块钱,直到有生明年高考结束。” “大哥,3块一个月不够啊!” 梁传根叫道,“有生上大学后肯定要有各种交际,光补贴是不够的。” “不是还有两个姑姑吗,爷爷奶奶又不是只生了两个儿子。” 梁书弗假装无心的嘀咕了一句。 这话好巧不巧就落到了梁祖根的耳朵里,他立刻正色道: “老二,你也不能太贪心,大勇一家也不容易,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下地干活,就是弟妹身体不好,也可以在家养猪养蚕贴补家用,两家一起凑下供个高中生也是够的。再不济,有生还有两个姐姐。” 他视线扫过一旁的梁丽华姐妹两,“虽然嫁出去了,但娘家有难,做女儿的也得帮衬下吧。” 梁秀梅一听要她们出钱,立刻摆手,生怕将自己牵连进去。 “爸,大伯说的对,你和大勇凑凑,还怕供不出有生吗?高中食堂的饭菜可便宜了,一个拳头大的菜包子才四分钱,有生年初不是拿了几百斤的粮食吗?够吃到明年了。” 她可不是特意赶回来贴补娘家的。 “秀梅!”殷贵男没想到女儿会拆台。 “妈,有生年纪也不小了,你也不能将他养得太娇气,否则以后怎么顶立门户。” 梁秀梅率先道。 “梁秀梅,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弟!” 梁书弗看着马上要掐起来的母女,差点想鼓掌。 好诶,就让她们狗咬狗吧! 她们母女还真是相似,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白的说成黑的,什么都是她们有道理。 之前有她们一家在,殷贵男母女利益一致,炮口一致,现在她们一家从里面跳出来,这对曾经相亲相爱的母女为了各自的利益就针尖对麦芒了。 这样的情况以后不会少,她甚至期待起之后梁秀梅的表现了。 由于梁秀梅的“帮助”,最终定下来梁勇每个月还要额外给梁有生3块钱,直到他明年高考结束。 梁秀梅现在可后悔来蹚这趟浑水,这孙家还有老叔婆,哪个是好惹的?而且这次就连两个叔伯也有站在梁勇那边的迹象。 她妈每次都和她念叨,以后小弟出息了她也能脸上有光,就能在夫家被高看一眼,可娘家的光她一点都没沾到,却要让她出钱。 她出嫁时,这梁家的东西她可没占到什么,现在凭什么要她出钱。 于是梁宝根在一式三份的分家文书上补好这句话,梁祖根就要按下了手印,又有人不同意了。 “等下,我妈的嫁妆是不是应该在上面列清楚?” 梁书弗提到。 听到梁书弗提到嫁妆两个字,殷贵男的眉心就狠狠一跳。 “孙秀芹的嫁妆不都在你们房里,都是一些桌椅家具,你们搬走就是,我还能贪了不成。” “能摆在外面的桌椅柜子自然不用清点,但其他东西我也弄不清,不过幸好外婆舅舅都在,刚好一起算清楚了。” 梁书弗看向李木兰,“外婆,妈妈还要住几天医院,这嫁妆的事还要请您看着点。” 李木兰点头,“你妈的嫁妆有哪些,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一块枕巾都不会漏。” “你妈嫁过来的时候,我和你舅舅给准备了床架一套,五斗橱一个,衣柜一个,圆凳两个,长凳四张,洗脸盆架一个。棉褥两个、红粉缎面的背面各一块,四块床单和枕套四个。砧板和菜刀一把,剪刀一把,热水瓶两个,搪瓷洗脸盆一个,大中小木盆三个。缝纫机一台,自行车一辆,还有压箱底的银手镯一对,长命银锁一个,银铃铛两个,还有银锁链一根。” 当李木兰说到最后几样东西,梁宝根和梁传根都瞪大了眼。 大勇媳妇带了这么多东西进门?不是说大件只有缝纫机一台,其他都是些家具和被子之类的吗? “什么银手镯银锁链,我压根就没见到过。还有自行车是我们家给的彩礼,可不是孙秀芹的嫁妆。” 殷贵男抵死不承认。 当初那些银首饰是孙秀芹压在箱底带过来了,谁都没看见,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辆自行车他们对外说的就是彩礼,谁能证明是孙秀芹的嫁妆。 “殷贵男,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李木兰看向梁传根,“当初他被当成走资派抓起来,要交一笔赎金,是我女儿用银锁和银手镯去换了钱,添了进去才凑齐了赎金。” 梁祖根兄弟两人听后就信了七七八八。 梁老二那时候出事要一大笔赎金,他们也借了一些,但是不多。 可是没多久老二就被放出来了,当初他们还奇怪殷贵男从哪借了那么多钱,原来是卖了儿媳妇的嫁妆。 殷贵男眼珠子乱转,“你,你别胡说。赎金都是我们到处借来的。” “呵,有件事你不知道,秀芹不舍得真卖了那些从我奶奶传下来的银饰,特意找人立了收据,等着以后有钱了就去赎回。那张收据现在还在我这,一共一百八十元,你要看看吗?” 李木兰放出消息,“还有自行车,工业票是卫兵找了朋友弄来的,买车的钱是秀芹自己攒的。虽然过去几年了,供销社应该还会有档案。” 事实证据都摆在眼前,殷贵男想赖也赖不了。 第六十二章 翻来覆去 梁传根一直在提防这个和自己母亲关系很好的婶娘。 因为母亲的关系,她肯定会偏心梁勇,于是他斟酌着开口,“婶娘,我婆娘虽然话说的难听,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当初我们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梁勇办酒,现在要个50块也不过分。至于房子,那些砖块虽是他们夫妻买的,但却是我们全家一起铺的,差的部分就当抵了这么些年他们一家住的费用吧。” 老太太听后,垂下眼皮这是眼中的失望。 老姐姐这个二儿子,说笨却有心机,说有心机却只会用在这种地方。目光短浅又自私自利,真不知道老姐姐是怎么生出这种儿子的。 她收回心思,淡淡开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也说几句。亲家,大勇,你们也听听我说的合不合适。” 李木兰客气道:“婶娘尽管说,我们都听着。” 老太太点点头,对着梁传根道:“你想让大勇掏他们结婚时的花销这事可以商量,但是管他每个月要钱和粮食这事不行。别说我们梁家,就是整个村上也没有不给房子却要人养老的先例。今天你要是开了这个头,以后让其他人家怎么弄?要么每个月一共给你们夫妻5块钱,要么每个月拿50斤粮,你自己选一个。” 梁传根当然都想要,“婶娘,这点怎么够?” “哼,之前大饥荒的时候,50斤粮够一户六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现在就你和殷贵男两个人,怎么不够了?” 老太太眼皮一吊,论刻薄,她可是不输殷贵男。 “那怎么一样,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梁传根还要分辨,却被老太太不耐烦的打断了。 “怎么?难道你还要学资本主义那套?” 梁传根哪敢应,要是今天他应了,明天有生就会因为成分问题被退学。 于是他只能憋屈的改口,“那我要3块钱和30斤细粮。” “2块钱,30斤粮,细粮7成粗粮3成。”老太太一口唾沫一口钉子。 “婶娘,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梁传根急得双目爆瞪,手指都要指到老太太脸上。 “老二,你什么态度!”他的两个兄弟跳出来,“怎么可以这样对婶娘。” 老太太冷笑一声,“你不想听也没关系,就当我今天瞎掺和,不过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也不要再来找我。” 那怎么行,温校长那边还需他们家牵线。 “爸,叔婆也是不想大家伤了和气,您别急,等我考上大学后还有补贴,到时候我把补贴寄回来,一定不让您和我妈受委屈。” 梁有生立刻表态。 梁传根也冷静下来,最终只能妥协,“那就这么办。” “亲家,大勇,你们看这样怎么样?”老太太问另一方。 “全凭婶娘安排。”李木兰信得过这位老太太。 以梁传根福气的贪婪,这应该是他们的底线;逼急了这个家就分不成了。 老太太点点头,她坐在藤编圈椅中,任由梁传根夫妻如何怒目,都不为所动。 “以后你每个月给你父母送2块钱和30斤粮食,另外什么时候有钱了,拿50块还给你父母。这个家里的东西你都不能拿走,但秀芹的嫁妆你可以拿走,从今天起这个家就算正式分好了,你觉得如何?” 老太太问梁勇。 “都听姑婆的。”梁勇没有意见。 “亲家呢?你们还有其他意见的话也可以提。” 李木兰摇头,“就按老太太说的办,虽然之前我女儿女婿把钱都上交给了殷贵男,但这次就由我做主,不追究了,就当我女儿女婿感谢这些年梁家给的一片瓦遮头吧。” 老太太点点头,“亲家大气。” 李木兰苦笑,“不是我摇大气,主要还是我女儿和女婿仁厚。但是我要求把这句话写到分家的保证书里,免得以后有人污我女儿女婿名声。” 老太太点头,“应该的。” 她接着对负责记录的梁宝根叮嘱,“还要在里面写清楚,以后梁有生为父母养老,梁传根一家不得以任何借口再找梁勇一家要钱。” “婶娘!”梁传根本就打着先分家,后面再想办法的主意,现在老太婆这么一搞,不是要断他的路。 “怎么?你所有东西都给了梁有生,还怕他不养你们?” 老太太盯着梁有生看过去。 “不敢,”梁有生低下头,“我会给爸妈养老。” “那不就行了,快写下来,大家按了手印结束。” 老太太不耐烦道,“多大点事,纠缠个半天。” 梁宝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刚刚谈好的条件,又誊写了两份,沾了些红墨汁让梁勇分别在上面按下手印。 他也在见证人上面按下了手印,交给自己大哥。 梁祖根刚要按下,却听梁传根又道:“等下,我还有东西要补充。” “还有什么?” 老太太对他的反复十分不满。此刻她对于老姐妹的儿子已经是连看一眼都懒得了。 “有生还小,我一个人供他读书吃力,梁勇作为大哥,也应该尽一份责任吧。我要的也不多,只要梁勇在有生成家之前,每个月给有生5块钱就行。” “梁传根,你说什么?” 饶是老太太见识过了他的贪心,也对他这句话大开眼界。 “婶娘,要不是我的钱都花在梁勇身上,现在我也不会没钱养有生,我只让梁勇供有生几年,说起来还是我心疼他这个大儿子。” 梁传根扯起瞎话来一点都不心虚。 “老头子,你屁眼不大,屁还挺多。” 孙卫兵忍不住爆粗口,“听听你这说的好是人话吗?老子没本事要儿子养就算了,现在小儿子也没用?也要大儿子养?怎么,你是打算明天就死吗?这么迫不及待要托孤?” “孙卫兵!我给足了你面子,也请你注意点言辞。” 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梁传根恼羞成怒。 “呸,你自己都没脸,还给我什么面子了?让我稀罕!废物!” 孙卫兵毫不客气地骂回去。 反正这个家都分了,以后自己妹妹一家也不在他们眼皮下过活,干脆撕破脸好了。 “你,你——”梁传根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梁有生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孙大哥,再怎么说我爸也是你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孙卫兵眼睛朝天一翻,双臂环胸当他空气。 梁祖根见状,清清嗓子打圆场,“亲家舅子,我就托大喊你一声卫兵,卫兵,不知道你能否听我一句话。” “梁大伯客气,您是长辈,喊我一声名字是应该的。您有什么要说,尽管开口。” 孙卫兵也不是一味蛮横不讲理,相反他很会灵活变通。 妹妹妹夫分家出来,以后和梁传根一家关系肯定是不好了,在大事上他们孙家可以出面,小事还得有梁家的人帮着说话。 说来,梁书弗的性子和她舅舅有几分相像,不过她的心思更细腻一些,也没有舅舅的易冲动。 不过有他舅妈和外婆在,这也不是问题。所以这次分家由姥姥舅舅一家出面,她十分放心。 她知道殷贵男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狮子大开口,不过无所谓,反正她都做好了净身出户外加出一次血的准备了。 比起这些损失,未来自由的日子更珍贵。 第六十一章 受伤 “梁勇!你个白眼狼!真是白养你了!” “梁勇,你疯了吗?你怎么敢这么对咱爸妈?” “大勇,你这样太伤爸妈的心了,赶紧道歉!” “大哥,你真是太无情了!” 殷贵男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梁勇抬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看到对他怒目而视的父母姐弟,还有一脸不赞同的小弟。 果然和以前一样,只要他作出不顺和他们心意的选择,他就是错的。眼前五人就会又哭又闹又骂,直到他改变主意位置。 迄今为止,他唯一一次的反抗,就是为了娶了秀芹。 也正是如此,父母一直不喜欢秀芹,他也因为违抗了他们的意愿而心存内疚,这些年尽量想让父母认可他和秀芹。 可到头来,父母姐弟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反倒是委屈了秀芹和孩子们。 他再次闭了下眼,松开了女儿的手。 “爸!” 梁书弗察觉到父亲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父亲直直跪下,“就当儿子不孝,以后不能伺候爸妈了。” 接着“砰砰砰”重重几下,向对着他谩骂指责的几人磕了三个响头。 待他抬起头,额上又红又肿,还带着丝丝血痕迹。 在看到梁勇如此决绝后,殷贵男凄厉的哭声一停,接着又带着哭腔道:“梁勇,你没良心,竟然想撇下我们不管,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奶奶,你是想让我和妹妹成为孤儿吗?” 看到父亲额间的湿濡刺红,梁书弗眼中一片冰凉。 “你要钱,我们全家赚的工分全上交;你要东西,我妈把自行车和陪嫁的银首饰都给你了。现在我们一家净身出户,每个月给你们交赡养费,你还不满足,是想逼得我爸学哪吒,剔了血肉还给你们吗?” 倒在二女儿身上哭的殷贵男立刻站直身体,指着梁书弗骂,“小贱人,你说什么!是不是你,撺掇着你爸要和我们分家?啊?” 说着,抓去地上的一把劈柴刀,朝着梁书弗砍去。 “小心!” “小弗!” “快拦住她!” 殷贵男的动作太出乎人意料了,谁也没想到她会拿刀砍人,大家眼睁睁看着刀口朝着梁书弗的头上砍去。 梁有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对于不听话的,就该狠狠教训一顿。 梁书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别人以为她是吓傻了。只有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今天一番分家,不要说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会在背后对她父母指指点点,就是同村的乡邻也会觉得父亲太过了。 他们没有经过那样的苦难,却站在,要求受过苦难的人要大肚,要原谅。 梁书弗对此嗤之以鼻,可她不能不管父母,她们那么好,临到头还要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所以她需要一点刺激的东西,让大家谈起这次分家,站在她们家这边。 她算准了按照殷贵男嚣张跋扈的性格肯定会对她动手,但是没有想到老太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拿刀。 这时候她唯一庆幸的是妈妈和瑶瑶不在。 “锵”的一声,是金属掉在砖块上发出的金属脆鸣声。 紧接着就是殷贵男跌倒在地上的痛呼声,“哎呀,痛死我了!小贱人竟然敢踹我!” 可除了梁丽华外,没人理她。 只听一声尖叫,“啊!血!” 殷贵男回头,就看到小贱人额头上,鲜红的血液汩汩流下。 她眼中闪过喜色,砍到了? 鲜血很快就流满了梁书弗的小脸,看上去十分可怖。众人都围过去,梁勇抱着女儿大恸,“小弗,你怎么样?” “快送医院!”这是孙卫兵的声音。 “快去你姑房间找块干净的布,给你妹妹按住伤口。” 赵凤云推了一把自己的儿子。 梁书弗随手扯下架子上梁有生的新毛巾,按在额头上,“我不要紧,不用去医院。” 殷贵男长久不做农活,手里没什么力气,在她砍过来的时候梁书弗就踹了她肚子一脚,同时避开了正面攻击。 她头上只是被削掉了一块皮而已,看着严重,其实不碍事。 在一通折腾后,确认梁书弗只是外伤,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这边,殷贵男捂着肚子不停喊疼,没有人理她,毕竟距离她上次装病才过去几天。 李木兰气得不清,“殷贵男,这是你亲孙女!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我没有这种不孝的孙女!哎呦,疼死我了。” 殷贵男气死了,那小贱人不是没事么?一个个瞪着她干嘛? “不就蹭破皮流了点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就是被砍到了也是她活该,搁在以前,像她这么大逆不道的早就被打死了。” 被刚刚那场虚惊吓得差点坐不住的老太太闭闭眼,直接对着梁传根道:“快点分完,别再脏了我眼睛,你们这地我也是一秒也不想待了。” 梁勇看着被安置在凳子上止血的女儿,衣服上全是一朵朵血红色的污渍。 他对着老太太和两个叔伯道:“还要麻烦姑婆做个见证,我梁勇今天愿意净身出户,以后每个月给父母2块钱和20斤粮食,直至两老寿终正寝。” 梁传根见他神色坚决,怕是怨上了他们,看来今天这家是不得不分了。 否则就是不分家,老大一家也不能像之前一样任劳任怨了。 于是他重重叹口气,“既然你铁了心要分家,那我也不硬拦着你。不过现在一斤大米两毛钱,我和你娘就是掺了粗粮省着吃,每天也要两斤细粮,一个月就是60斤,你至少给我和你娘每个月5块钱和50斤粮食。” 梁传根一下就将东西翻了个倍,但他还不满足于此。 “我和你娘年纪大了,老吃素不行,所以逢年过节你还要额外给我和你娘一斤肉,一条鱼和10个鸡蛋。” 殷贵男见老头子提条件了,顿时忘记了肚子疼,跟着要钱要东西,“我们为了给你结婚,光是办酒席准备回头货就花了55块,这钱你也得还清了。” “还有你从小到大,我养你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钱,这些我也不和你算了,毕竟我是你亲娘。” 殷贵男一脸自己很大方样子,接着话锋一转,“但是这些年,你带着一家四口住在这房子里,占了最好的一间屋子,现在屋子被你一家住得这么旧,翻修也要花不少钱,你就给个80块。” “二哥二嫂,有你们这么分家的吗?” 梁宝根再次被这对夫妻的无耻震惊,难怪婶娘会说出刚刚那话。 要不是他们是亲兄弟,他也不想待下去了。 “梁勇是我生的,我让他养不是天经地义?” 殷贵男洋洋得意,“而且是他自己说要分家的,我又没有逼他。” “妈要是还活着,肯定会气得打你一顿。”梁宝根指着老二,“梁家也从没这样分过家,你也不怕出去被人看笑话。” 梁传根听到他提到已死多年的老母亲,也有一阵心虚。 可想到之后的日子,他就咬紧不松口,“反正条件就是这样。” “你们可不止梁勇一个儿子!一个月5块钱50斤大米,你们吃得完花得完吗?也不怕撑死了!” 赵凤云一边按着手帕,一边道:“小姑结婚那天你们梁家的酒席虽然是一桌八个菜,但都是些白菜粉皮青菜萝卜,连根肉丝都一起不到,十来桌加起来花不到10块钱。至于回头货不过一家人给两个红鸡蛋,连颗喜糖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花了55块,我看25块都没用完!” 她又接着道:“我小姑嫁过来之前,你们梁家这间破屋子什么情况,还当我们不知道吗?地上都是泥地,现在这些砖块都是我小姑和梁勇两人赚来的,你要问梁勇要钱修房子,那这些砖块等下我就给你扒下来!” 梁书弗听着舅母的嘴和机关枪一样“叭叭叭”个不停,还点点都切中要害,差点想当场翘大拇指。 “贱人,这可是梁家!轮不到你在这里说话!” 殷贵男骂道。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上,“殷贵男,闭上你的嘴!否则我明天就让你娘家来接人。” 殷贵男只好缩回去,但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装作没看见她的视线,而是又问梁传根,“结婚的钱和修房子的钱,你怎么说?” 再看不上眼,这到底是老姐妹的儿子,还想再给一次机会。 第六十章 决断 李木兰拍了怕刚刚压着殷贵男时在地上沾到的灰尘,“梁传根,你这算计可不精明啊,合着我们都是傻子?” 梁传根有点心虚,但依旧装糊涂,“亲家母这话什么意思?” 李木兰一巴掌重重拍在木桌上,将上面的凉茶碗震了几下。 “梁传根,你说这房子最后是要留给我女婿,那是什么时候?等你和殷贵男都死了之后吗?你这屋子已经盖了有小二十年了吧,不是夏天漏雨就是冬天透风的。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房基都要被蛀空了,就是野狗也不愿意住。 合着好处你们一家三口要占尽,留下破烂垃圾给我女儿女婿一家,最后还要他们给你们做牛做马,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亲家母,这房子当初可要花了三百大洋,里面的家具也都是请老师傅打的,怎么就破烂了?” 梁传根不满李木兰的话,虽然这屋子造了有一些年头了,但当初刚造好时是很气派的,毕竟是他爹挖空家底还借了钱帮他造的。 梁宝根也摇着头,“老二,你这思路不清晰啊。你要跟着有生一起生活,让大勇出钱也是在理,这是他作为儿子的本分。可你不能在要求大勇把生恩买断后,又要他为你养老送终。” “老三,你话可不能乱讲,我哪里让梁勇买断生恩了?我这屋子最后不还是留给他的吗?你挑拨我们父子感情是什么居心?” 老三什么意思?这是见不得他生了两个儿子,故意让他们反目成仇吧。 哼,当初他爹帮他造这个房子,老大和老三就不满,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他们还要借机来膈应他。 “呵?我乱说?” 梁宝根被人指着鼻子骂,也怒了。 他直接开骂,“我挑拨你们父子之情?就你做的那些事,还用的着我挑拨吗?大勇小时候为什么养在咱妈身边?你心里没点数吗?还不是你们差点将他饿死? 妈死后你们迫不及待把大勇接回去,我还以为你们终于良心发现了,没想到却是惦记妈留给他的东西! 你们两口子让大勇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跟着大人下地干活,干不完就是一顿打,打完继续让他下地干活,一刻不停歇。那两年大勇身上的伤口总是溃烂,脓血留了多少,那时候你想过父子之情吗? 大勇读书一向上进,你和殷贵男非要他辍学。大勇跪在烈日下求你们两口子,要不是我喊了婶子过来,那天大勇的命就没了。那时候你有想过父子之情吗? 等他大一些要开始说亲了,你们推三阻四不肯给他相看,还说家里没钱给他娶媳妇。好不容易大勇自己相中了媳妇,秀芹侄媳妇也不嫌弃,你们又百般刁难阻挠,让他一个大好青年差点打光棍,那时候你有想过父子之情吗? 你们让他自己准备聘礼,大勇挖淤泥挖到冻伤脚趾头,差点截肢的时候,你有想过父子之情吗? 这些年大勇一家干的比老黄牛还苦,吃的比猪还差,你又想过父子之情吗? 家里大事小事,要出力的,要花钱的,就大勇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操持。后来他娶了媳妇,带着媳妇孩子一起孝顺你们,你和殷贵男,梁有生过着地主家老爷太太少爷的日子时,就不亏心吗! 你做了这些事后,要不是大勇憨厚孝顺,你们早就没有父子之情了!梁传根,你少在这跟我放屁!” 梁宝根的一阵开腔,让现场一阵寂静。 梁书弗紧紧捏住自己的掌心,却早已泪流满面。 她知道父亲从小就过得苦,但没想到会这么苦。她将自己的手塞进不断颤抖的父亲的手掌,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心疼和难受。 梁勇整个人都是呆滞的,他以为那些早就过去,他已经不疼了。 可随着小叔的叙述,他才发现没有过去,根本过不去。 那些痛苦的过往只是被他藏起来,故意不去回忆,可一旦再次打开,还是痛得他想哭泣。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日子会那么难,为什么父母总是骂他,二姐告诉他是做的不好,所以他咬着牙,不断改正,让自己做的更多更好。 果然父亲骂得少了,母亲也渐渐不再打他,可他还是得不到一句夸奖。 后来小弟出生,父母当成宝一样,不仅会对他笑,还会抱他,每次他只能躲在门口偷看。 原来他一直都做的很好,小叔都看着。 原来他没有错,只是父母不爱他而已。 “呜呜呜——” 哭声从压抑渐渐转大,梁勇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都要哭出来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孙卫兵瞪大眼看着哭的和个孩子样的妹夫,震惊极了。 赵凤云瞪他一眼,傻子,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混不吝没人敢惹吗? 她心中幽幽叹气,当初小姑子被梁勇救了,两人一来二去处上对象,其实她是不看好的。 梁家什么样子她不清楚,可是殷贵男那德性附近的人都有所耳闻。 梁勇那么憨厚和善的性子怕是护不住小姑子。 可是小姑子认定了,觉得梁勇人好又吃苦耐劳,非嫁不可。 婆婆思索再三,在见了几次梁勇后,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因为梁家那边穷,婆婆把小姑子赚的钱全给了她。 因公公早逝,婆婆怕梁家看轻小姑子,就和卫兵商量,拿了她自己嫁妆中三分之一的银首饰给小姑子做嫁妆。 他们家虽然少了个顶梁柱公公,可为小姑子准备的嫁妆也不算少。反倒是梁家拿来的聘礼少的可怜。 不要说自行车和缝纫机这种大件,就是彩礼也只是8块钱外加梁勇扯来的一片布。 现在梁家用的那辆自行车,是小姑子拿着自己赚的钱,和梁勇他们家送来的彩礼买的。 小姑子为了梁家面上好看,说成了是梁家买的。 后来她有听说过那8块钱,是梁勇那个冬天到处去挖河道的淤泥才攒下来,不过她现在才知道梁勇冻得差点保不住脚趾头。 这梁传根夫妇真不是人,难怪小弗要问梁勇是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了。 如果说梁宝根的责问如同撕开面具的手,那梁勇的哭声更像是巴掌一样狠狠甩在梁传根脸上。 他涨红着脸,装作听不懂梁宝根的斥责,含含糊糊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又没做错,谁让他没本事拖生在我们这样的穷人家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孙卫兵听到他狡辩,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别人都是父母舍不得孩子吃了,到你这却是让儿子吃苦,自己去享福。这话也不对,吃苦的只有大儿子,小儿子倒是挺享福,大鱼大肉随便吃。” “那是有生自己有本事,考上了高中,认识的都是有本事的人。” 殷贵男对此丝毫不觉得有错,她理所当然地道,“总不能让有生在同学面前跌了份,以后让他还怎么和同学来往。” “啧啧,把偏心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 孙卫兵鼓掌,“哇,你们小儿子那么有出息,那你们岂不是要跟着享福了?” 殷贵男骄傲的抬头,“那当然,我们有生最是孝顺。” 接着她又施舍般的道:“本来看在咱们是亲家的面上,等有生出息后说不定还能拉扯下你们,给你们沾沾光。可惜你们眼皮子浅,帮着梁勇这么闹,啧!” 站在老太太旁,一直不做声的梁祖根捏了下手指头,看向梁有生。 只见他低垂着眉眼,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再想到他是高中生,哪怕没有考上大学,在他们村里也是头一份,心中就暗暗思忖起来。 而李木兰已经开口了,“这样的好意你们还是收起来吧,我们孙家可享受不起。免得光还没沾到,人已经被你们糟蹋没了。” 殷贵男今天处处被这个老寡妇压一头,早就恨得不行,刚要破口大骂,但忌惮老太婆刚刚的话,只能重重“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 李木兰只当她放屁,就他们梁家眼瞎,捧个金玉其外的东西当宝。 会读书又怎么样?梁有生一看就是花花心思很多的那种,又要占便宜又要好名声,比小人还小人。再说梁有生是不是真会读书还不一定呢。 前几年隔壁镇的大国,一边帮里干活一边上学都能读出来,梁有生一个吃完饭连碗筷都不收的人,连考几次都考不出来。 她还真没看出什么天赋。 “既然你们都觉得小儿子孝顺又有大出息,看不上我女儿女婿,那就以后让小儿子给你们养老。这房子我女儿他们也不要,从此后,你们一家三口在这屋子里和和美美的过吧。” 她转头,问情绪平复了的梁勇,“大勇,你觉得怎么样?” “好。”梁勇不看他的父母兄弟,闭着眼点了下后头。 他的话音刚落,耳边霎时响起各种谩骂。 第五十九章 分房 “这房子是我和你爷爷一起造的,我和你妈是不会搬的,有生还没成家,肯定是和我们一起。” 梁传根说完后,看了下老太太,见她没有再提当初父亲向小叔借钱一事,心中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以后有生要在这个房子结婚生子。”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他现在年纪还小,所以你们一家还可以继续住下去。但既然你们兄弟分了家,就要明算账。你们继续住这屋的话就要给我交钱;或者你们一家马上搬出去也可以。” 梁宝根越听,皱头皱得越紧。 在农村一般老人把房子给谁,就由谁养老。但现在大家条件都不好,所以分家不分房的事情比比皆是。 更没听说过要分出去的儿子要交钱才能住家里。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这事来。 “老二!” 梁宝根不赞同道:“大勇他们没房子,就是要造也要花一些时间,你让他们搬哪去。” “那就现在家里住吧,我也不多要,每个月交个两块钱就行了。” 梁传根本就不是真的要老大一家搬出去,真是故意拿捏而已。 哼,小兔崽子胆子肥了,竟然和他提分家,那就把钱交出来吧。 等他们手里的私房钱花得差不多了,就知道这家不好分了。 他继续提要求,“对了,你母亲身体不好赚不到工分,而有生还在读书,家里只靠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作为父亲,养育你们长大是我的责任,现在你翅膀硬了想要飞出这个穷窝窝,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作为子女和兄长的责任总不能也赖掉吧。” 梁传根说话很不客气,就差指着梁勇骂他是数典忘祖的小人了。 梁书弗眉头一挑,她倒要听听这个老头还要说出什么话来。 “以后我和你妈跟着你弟过日子,那每个月的赡养费你打算怎么给?还有之前你结婚生子,家里为你花了不少钱,这些钱本是为你们兄弟两人准备的,现在你要分家,这些也要算清楚了才好。” 这一个个问题甩出来,就是自诩脸皮厚的梁祖根也瞪大了眼。 老二这是疯了? 梁宝根一脸不赞同,“老二,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梁传根对着两个兄弟,一脸无奈,“大哥,小弟,不是我要刻薄,实在是我年纪大了,有生还小,我总不能看着有生以后被我们拖累,娶不上老婆吧。” “呵呵,爷爷,您可真是老当益壮,生了一个240个月的大宝宝。” 梁书弗嗤笑一下,“宝宝连奶都还没断,我看您就别急着为他娶媳妇了,不然娶回来也只能帮着洗尿布。” “梁!书!弗!” 梁有生赤红着双眼,咬牙切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不止孙卫兵憋不住,就是在场的其他梁家人都绷不住笑了起来,只有殷贵男反应不过来,还在问发生什么事了。 梁有生闹了个大红脸,对着殷贵男恼羞成怒,“别问了!” “梁书弗,大人都在商量正事,小孩子少插嘴!”一旁的孙家人还在虎视眈眈,梁传根只能咬着牙根“提醒”。 梁书弗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爷爷奶奶,你们之前不总说我是大人,要多干活为家里分担,怎么这会又说我是小孩,没资格听你们谈正事?难道你们神经错乱了?” 能接着这个机会骂骂人,梁书弗觉得很解气。 接着她一改刚刚的天真无邪,正色道:“爷爷,按照你你这样的安排,以后是由小叔给你和奶奶养老送终吧?如果是的话,我家会把当初我爸妈结婚时的花销都还给你,以后每个月出两块钱赡养费外加十斤粮食。” 一直在旁听着的老太太皱眉,之前还觉得这个小丫头挺机灵的,怎么这会这么意气用事?为了争一口气答应梁传根的狮子大开口。 她刚要出言打断,就听梁书弗继续道:“你们就当我父亲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今以后你们两老有什么事,或者小叔需要用钱,就和我家无关了。” 梁家几个长辈听得目瞪口呆,看向了梁勇,却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异色。 不是,你一个大男人,被说成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没点反应吗? “小贱人,你放屁!”第一个熬不住的是殷贵男。 “我告诉你,只要梁勇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一家就要听我的话,哪怕是死了做了鬼,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哦呵,好大的口气。老太婆,你是天王老子还是阎王爷啊?啊不对,前些年破四旧你没被抓起来。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疯子,所以才会满嘴胡话。” 孙长远扯着公鸭嗓一顿嘲讽。 “孙大哥,这就是你家的家教?” 梁有生早就看不惯这个小子了,这只瘦猴从刚开始就上蹿下跳,和梁书弗一样讨厌。 “我家儿子可是五讲四美的三好学生,惯会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 孙卫兵骄傲的挺起胸膛,“你这种花五年时间都没考上大学的人自然不懂。” 梁传根按了下狂跳的眉心,对一旁的大女儿道:“你妈最近头疼,你扶她进去休息一下。” 梁丽华应了下,畏畏缩缩地走过去,“妈,我带你去休息下。” “我不走!” 殷贵男将她一把推开,指着她骂,“没用的东西,让你回来是给家里撑腰的,结果你就只会看着老娘被人欺负。” “妈,我没有,我…” “贱人,哭哭哭,只知道哭,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梁家的福气哭到你男人家去?” 殷贵男看到大女儿又要落泪,心头浮现梁书弗刚刚的话,膈应得狠狠拧了大女儿的胳膊好几把。 “够了!殷贵男,你想带着就给我闭嘴,要是再闹,就给我滚出去!” 老太太低低呵了一声。 殷贵男不服气,这个老不死的,又不是她的亲婆婆,做什么多管闲事? 但在接触到老太婆冰冷警告的眼神后,她心中一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气势虚弱的回了一句,“婶娘,有生也是你侄孙,你不能太偏心。” 老太太鼻孔重重喷出一个“哼”,殷贵男忍不住抖了几下。 “梁传根,我就问你,你说要把房子留给小儿子,让梁勇把结婚的用钱还给你,还要每个月给你赡养费,是不是真和小丫头说的那样,以后就由小儿子养老送终了?” 老太太不再看那个蠢婆娘,盯着堂侄问。 梁传根张张嘴,怎么可能? 这长幼有序,寻常都是大儿子给父母养老,除非老的偏心什么都要给小儿子,才是小儿子养老。 “梁勇是老大,自然要给我和他娘养老送终。这房子有生就是暂住,以后还是给老大一家的……” 在几个人讥诮的目光中,梁传根说不下去了。 第五十八章 分粮 家里除了粮票和钱梁勇并不清楚外,其他东西他还是有数的。 他们生产队去年收成不错,过年的时候每个成年劳动力可以分到大约380斤的粮食,孩子分到170斤。 他们家5个成年人只有3个劳动力,领到的粮食不够家里7口人吃,需要花钱买粮。 每到年底领粮食时,母亲总说家里没钱让大家一起省着点口粮,粗粮细粮兑着吃。 所以去年他们七全家人一共领了1300斤粮食,其中200斤是花钱买的。 “你们一家虽然有四口人,但只有两个大人,两个小的口粮都是打折的。不过我也是孩子的爷爷,不会亏待你们,家里的存粮就分你们一半。” 梁传根故作大方道,可这话只能糊弄下外人,实际梁勇一家血亏。 今年上半年梁有生读书拿了300斤去换了粮票,周末和高考后他都吃在家里。 剩下1000斤左右的粮食,平日里梁传根两口子又是吃干的又是吃细的,梁勇一家两大两小大都吃稀的,难得一顿干的碗里也是红薯胡萝卜多,米饭少。 就这样“节省”,吃到上周家里只剩下不到400斤的粮食。 加上梁传根分他们的200斤;梁勇一家四口今年得到的口粮也不过500斤,何况年初买的200斤用的都是他们赚的钱。 但梁勇不远计较,他点头十分爽干脆的应了,“好。” 就是那400斤全给他们,也只是勉强能撑到下次分粮,但家里的粮是不可能全给他带走的,他也做不出这种事。 为了让妻女吃饱肚子,今年总归是要赊账了,多一点少一点而已,所以父亲分他一半就一半。 他打算之后地里的活干完后,去问问大队里有没有其他活干,挖河道清淤挑粪坑他都可以做,实在不行就厚着脸皮问大舅哥家借一些,先过这个难关。 可梁勇即便这么退让了,殷贵男心里还是不满。那都是她的粮食,梁勇自己要分家,凭什么带走! 但她要是当着这么多人面驳里老头子面子,回头老头子能打死她,于是她只能给自己二女儿使眼色。 梁秀梅接到自己母亲的暗示,心领神会,她跳出来,“爸,您这样也太委屈自己了,您和妈带着小弟,三个成人里有两个大男人。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小弟还是关键的高三,补身体身体还不够,200斤粮食怎么够你们吃到年底。” 梁有生连忙阻止道:“二姐,我不下地干活,少吃一点也不要紧。倒是爸妈年纪大,不能亏了身体。” 梁丽华听后又要落泪,但想到刚刚梁书弗的话,连忙憋回去。 “小弟,你这是什么话,饿着肚子怎么学习?这不是耽误你考大学吗?” 她转过头来对梁勇道:“大勇啊,妈身体不好,小弟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看……” 梁勇刚想说话,就见女儿睁着闪闪的眼睛濡沫地望着自己,那脸小的只有巴掌大,旧衣服挂在身上显得身子空荡荡的。 他别开脸不看梁丽华,艰难地道:“大姐,秀芹生病了,瑶瑶早产身体不好,小弗也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了一大截,这粮食本就不够,再分掉一些,只怕连这个冬天需要过不下去。” “你老婆的亲娘大哥不是很关心你们一家吗?你可以问他们要一些粮食”。 殷贵男眼睛一斜,看向坐在一旁的孙家人。 他们不是要给梁勇撑腰吗?那就出点血吧。 她就不信,真动到他们头上,孙家人还能这么团结。 “妈,你不能这样。” 梁勇面上火辣辣,都不敢抬头看岳母一家了。 “不能怎么样?你岳母总不能看着自己女儿外孙女饿死吧,是吧,亲家母?”殷贵男皮笑肉不笑,活脱脱一只计谋得逞的老狐狸。 梁秀梅听后只觉得十分解气,她双臂环胸,等着看好戏。 可是,她还得意没多久,就差点被气死。 “大姑二姑,你们听到了吧,奶奶这是在说你们呢?亲爹亲娘亲弟弟都要饿死了,你们怎么不扛点粮回娘家吗?” 梁书弗十分懂事孝顺地道:“大姑二姑不用管我们,我和爸妈妹妹吃点稀饭的,混点粗粮也能过,反正以前都是这样过过来的。可爷奶和小叔都要吃细粮的,你们每家出个100斤细粮,就差不多够他们吃到年底了。” 梁丽华仿佛幻听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她;梁二姑则急得跳了起来,“梁书弗!你疯了吗!” “哎呀,二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是我的错。毕竟小叔过完年就拿家里的300斤粮食换了粮票,你们每家只出100斤确实少了点,那就每家出150斤吧。” 梁书弗转头,“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梁书弗的提议,梁传根心中一动,于是就对着两个女儿道:“家里现在遇到困难了,你们当女儿和姐姐的,也该出一份力。” 梁秀梅没想到最终竟然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急地跳起来,“爸!我都嫁出去了,要是往娘家拿粮食,你让老马家怎么看我?” 梁丽华也讷讷开口,“家里的粮都是婆婆在管,我,我拿不到。” 梁传根没想到不过是要点粮而已,两个女儿就推三阻四,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哎呀,大姑二姑,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孝呢?你们失去的只是一点粮食,爷奶和小叔失去的可能是生命啊。” 梁书弗看戏的不嫌事大,在一旁凉凉的说。 “扑哧”一声,孙长元憋不住笑了出来。 表妹什么时候学得阴阳怪气,真是太促狭了。 察觉到赵女士发射来的死亡射线,他连忙低下了头。 “爸,还是先说分家的事吧。” 见事情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梁有生狠狠瞪了梁书弗一眼,连忙岔开话题,再说下去他这边的阵营就要溃散了。 梁书弗耸肩,怪我喽。 明明是先撩者贱。 出了这一岔子后,接下来梁大姑和梁二姑不敢再随意开口了,家里的锅碗瓢盆和各种生活用品分的很快,在梁家的几个长辈下,这些全落在了纸上。 接着,就该轮到了分房子。 第五十七章 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这边梁丽华还在不停的哭,梁书弗都怕她会哭晕过去。 “大勇,听大姐一句话,不要闹了好不好。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碰碰的,总不能一有不顺心就和父母兄弟闹别扭。” “大姐,我不是闹别扭,我就是…” 梁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丽华给截断了。 “你不是闹变扭,那你是打断和父母兄弟反目吗?大勇啊,做人不能忘本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为了一点小事就要把家拆了,好狠的心啊,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说到这,梁丽华就和死了亲爹娘一样,哭得快直不起身来。 “哭哭哭,福气都给你哭没了。”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梁丽华耳边响起。 她整个人一僵,这熟悉的语调却不熟悉的语音,是谁? 她缓缓扭头,就见梁书弗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看到是梁书弗,梁丽华大惊,“呜呜呜,小弗,你怎么能这么和大姑说话?” “这话难道不对吗?可我听亲家奶奶经常这么说你的吗?” 梁书弗惊讶地问。 “哦,我懂了,大姑原来是不赞同这话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反驳亲家奶奶。没事,等下我就和你回去,找亲家奶奶评理,怎办能这么欺负我们梁家的女儿。” 梁丽华的哭声一噎,连忙慌张地摆手,“没有,我没有说这话不对。” 要是被她婆婆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她。 “哦。那就是说大姑也赞同的喽,那为什么你一回来就哭哭哭,不怕把娘家的福气都哭没了吗?” 不待梁丽华回答,梁书弗双手一拍,“我知道了!” 梁大姑心口狠狠一跳,总觉得她马上要出口的不是什么好话。果然—— “大姑在王家不哭,是怕把王家的福气哭没了。你每回憋着,一回娘家就哭,那是因为娘家的好坏和你没关系。大姑,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身为梁家的女儿,即使嫁出去成了王家人后,和娘家离了心,但也不能害娘家啊。” 梁书弗一边说一边摇头,“我想起来了,小叔落榜的时候,大姑不也是哭哭哭吗?该不会因为这个,把文曲星老爷吓跑了,小叔才会连续落榜吧。” 话音刚落,殷贵男刀子一样的目光就朝着大女儿剜了过去,这下梁丽华哪里还敢再哭。 她哆嗦一下,苍老的脸上还留着干涸的泪痕,眼眶里眼泪却要掉不掉,因为硬憋着一口气,还打起冷嗝来。 孙卫兵对着自己老婆看了一眼,咋这外甥女有点厉害怎么回事? 赵凤云给他一个你现在才知道的眼神,看看咱妈,进门后不都是配合着小弗的举动在行动吗? 孙卫兵挠挠头,是吗?不过今天老李的行动确实有点保守,没有和以前一样上来三下五除二的武松打虎。 “好了。” 见梁丽华不哭了,梁书弗满意的点点头,还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继续吧。” 梁丽华冷嗝不停,这还让她怎么说呢?于是她一边摇头,一边紧紧抓着梁勇的手腕,力气大到梁勇的手腕开始泛白。 梁勇看着自己的大姐,最终坚定地将她的手拉下。 “大姐,分家后你们依旧是我的家人,不会有什么改变。” “那为什么一定要分,嗝!现在这样,嗝!不好吗?嗝!” “以其住在一起不开心,还不如分开。” 梁秀梅见老大那么没用,自己绷不住了。 “梁勇,你不要太自私。有生还没成家,你这时候分家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叫住在一起不开心?这过日子又不是演电视剧,哪有整天嘻嘻哈哈的。” 梁勇看着不发一言的岳母,握着拳头的大舅子,最后视线落在黑瘦的女儿身上,狠心道:“大姐、二姐!不管你们怎么说,今天我是肯定要分家的!爸妈,就当我不孝,请你们就成全我一次。” 说完这句话,梁勇觉得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一块石头好像不见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在小女儿早产后不久,秀芹曾私下和他提过想要分家,但那时候他觉得小儿女刚生需要有人照看,且可能是父亲的那笔赎金没还完,母亲才会过于焦虑,于是他安慰妻子,等还完了外债,日子就好过了。 但是前年外债还完了,他们一家的日子并没有任何改善。 两个孩子长得比同龄人小了一截,穿着大姐二姐家不要的破衣服,要不是秀芹会过日子,他的两个孩子过得比村里懒汉家的孩子还要不如。 可明明他和秀芹一天都不敢歇,从早干到晚,小弗除了干家务还要糊纸盒子,那些钱都去哪了? 母亲和他说家里没钱,不让小弗上学,还要让秀芹交出私房,甚至不给秀芹看病吃饭,却让他们一家干更多的活赚更多的工分。 但小弗明明从母亲的匣子里拿到了一百多块钱,而建刚还告诉他,秀芹住院第二天,他父亲带着小弟提着礼物去了温校长家。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能正视一直在逃避到那个答案。 他的父母并没有没有那么爱他,甚至并不爱他。他们说的一家人,可能不包含他和他的妻女。 “大勇,你真的决定了?” 梁传根看着面前这个向来被自己忽略的大儿子,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脸上不再是憨厚到木讷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木头人被注入了灵魂,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忽然,他有点后悔,要是稍微约束着点老婆子,不要把老大一家压榨点太狠,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 “是。”梁勇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那就说说怎么分家吧。”梁传根见他如此坚决,心中恼怒,于是淡淡的开口,“刚好婶娘大哥小弟都在,大家也见证一下。” “家里现在就这么一座三开间,还有300多斤的粮食和几十斤多红薯,钱和粮票是一分都没有,就剩下一些锅碗瓢盆。” 梁传根的话让大家惊了,老二家的家底这么薄吗? 孙卫兵皱起眉,他妹妹妹夫都是勤奋的人,怎么会只有这点。 “老头,你该不会故意藏起来了吧。” 反正都撕破脸了,梁传根这时候也不怕了,“亲家大舅子要是不相信,可以进去搜。” 赵凤云拉了下丈夫,不怎么诚心的道歉,“梁叔你别介意,卫兵就是有啥说啥直性子。主要吧,你们这家底薄的比村里的懒汉还不如。哎呀,我忘记你家确实有两个懒汉了。” 梁传根气得仰倒,刚要说什么,视线扫过他的两个兄弟,发现他们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于是,一向好面子的梁传根再次感到了耻辱。 梁书弗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梁传根,有点幸灾乐祸。 家里粮食的数量做不了假,可家里的粮票和钱,梁传根肯定有所隐瞒。 按照这个老头的脾性,他是不可能将所有的钱财都给殷贵男保管的,他自己手里肯定还捏着一部分,而且不比殷贵男藏起来的少。 他现在把这些隐瞒起来,就是不想分钱。既然这样,那就做好被人嘲笑的准备。 既想要这又想要那,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第五十六章 娘挫挫一窝 梁秀梅看到自己亲娘鼻青脸肿,身上灰扑扑,头顶秃了好几块,大惊,“是谁动的手!” “还不是他们!”殷贵男指着李木兰几人。 梁秀梅看到五大三粗的孙卫兵,转头骂道:“梁勇,你就看着自己亲娘这么被人欺负吗?” “秀梅,这些先放一边,让你回来是有重要的事商量。” 梁秀梅这才发现自己大伯小叔甚至姑婆都在。 这是要商量什么,难道是孙秀芹死在医院了?所以孙家才打上门。 “孙秀芹自己没福气,可怪不得我们家。” 她想都不想,立刻甩锅。 “秀梅,你胡说什么?让你回来是商量分家的事。” 梁宝根脸都黑了,没看到孙家人还虎视眈眈坐着呢,这个侄女出口就咒人家,是怕不够乱吗? “分家?谁家要分家?” 梁秀梅懵圈了,别人家分家喊她来干嘛? “当然是你两个兄弟要分家。”一直沉默的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梁老二家怎么尽出蠢货。 果然娘挫挫一窝,殷贵男这是把根给带坏了。 “什么!梁勇你要分家?” 梁秀梅和尖叫鸡一样尖叫起来。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爸妈养你到这么大,现在他们年纪大了,你就想甩开不管,独自去过好日子,你还是人吗?还是说,你被什么人撺掇的?” 说完,她特意瞟了眼坐在一旁的孙家人及梁书弗。 殷贵男听见女儿帮她出头,立刻“嘤嘤嘤”哭起来。 “真是作孽啊,我怎么生出这样的冤家来,嘤嘤嘤…” “老太婆,你这哭了半天怎么一滴泪都没有?” 孙长元就殷贵男哭就和看戏一样,看了半天发现了盲点,于是诚实的问出了疑问。 殷贵男哭诉的动作一停,刚想说什么,梁书弗立刻接话道:“哥,你不知道,这可是我奶的绝活,她还有嚎叫半天不停歇,滚地一周不不带停等绝技,厉害的不得了。” 梁秀梅立刻竖起眼,怒道:“梁书弗,有你这么编排长辈的吗?这么粗鄙嘴碎,是谁教你的?” “二姑,我这是夸奶奶呢,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说奶奶和泼妇一样。” 梁书弗眨着无辜的眼睛,真诚的发问。 “贱丫头,你怎么说话的!” 梁秀梅实在讨厌这丫头,她想都不想就要上前去扇她,被赵凤云上前一步拦住了。 “小弗二姑,你一个大人怎么还和小孩计较起来,你的教养呢?对了,你是殷贵男养大的,难怪没有教养了。” “你!” 梁秀梅气得甩开手,但她不敢和赵风云硬刚,因为人家的块头比她大一圈,打不过啊。 梁有生见自己二姐处处吃瘪,只能出声提醒,“二姐,大哥是铁了心要分家,我也不想拖累他们,就请你来做个见证。” 梁秀梅听到小弟苦涩无奈的话,心疼极了,她立刻扭头护在他身前,“小弟,你别怕,有姐在,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梁书弗暗暗翻白眼,到底是谁在受委屈。 “分家这事,我不同意!” 梁秀梅说的掷地有声。 “秀梅,喊你回来不是征求你意见的,分家这件事你爸也同意了,你在一旁听着就行。” 梁祖根不耐地开口。 “大伯,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家都没分家,还管起我家的事来了。” 梁秀梅不敢和孙家那群脑子不正常的人硬碰硬,在梁家人面前却没顾忌。 她自觉嫁的男人有能耐,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你家?你家不是那个天天被你挂嘴上的八小队马家吗?怎么,这会倒认自己是老梁家的了?” 梁祖根早就对这个嫁人后就眼睛朝天看的侄女不满意了,一点都不懂得尊重长辈。 梁秀梅一时被怼地说不出话来,之前几年因着梁家家穷,婆家看不上,她为了讨好婆家人,就跟着看不起娘家,鲜少回来。 幸好家里出了个将来会有大出息点小弟,婆家那边稍微高看一眼,她才隔三差五回来一次,和小弟联络感情的同时对着梁勇家指点江山。 正僵持间,又有人来了。 “爸妈,小弟,我听说家里出事了!” 另一个人匆匆赶紧来,在看到一大屋子人后,愣了下,“姑婆,大伯,小叔,亲家大娘。” “大姐,你来的正好,梁勇闹着要分家,你快来说说他!他这是要逼死咱爸妈啊?” 梁秀梅连环炮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梁丽华立刻红了眼圈,眼泪和不要钱一样簌簌而下。她步履蹒跚地走到梁勇面前,拉着梁勇的手,字字泣血。 “大勇,你这是何必啊。大家都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闹成这样,不是往我们这些亲人心里挖肉吗?” 见到自己大姐这样,梁勇一时手足无措。 和二姐不同,他很小的时候除了奶奶带着,其他时间都是大姐带着他,给他塞两口吃的,帮他洗衣服,让他待在她旁边别走远。 所以梁丽华虽说是他的大姐,但比生他的亲娘还要像娘。 “大姐……” 梁勇不知道怎能说,只能嗫嚅着嘴唇。 梁有生看着这幕,十分得意。 比起二姐的强势,大姐十分柔弱,动不动就伤心落泪。 在她的理念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作为子女就得以父母为天,不能忤逆。 而她从带过梁勇几年,所以许多事情,只要她开口,梁勇就拒绝不了。 这下他倒要看看梁勇怎么办? 一边是如母的长姐,一边是妻族。 而不管他怎么选,最终都会和另一方关系破裂,梁勇必定会痛苦不已。 他唇角弯起一个笑容。大哥,不要怪他狠心,谁让你自己不长眼呢。 忽然,梁有生察觉好似有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等他转过头去看,就见梁书弗对他笑了下,接着就转过头,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丫头,以为有这么多人帮着,就能分家了吗?她知道什么叫釜底抽薪吗? 就算梁勇孤注一掷,拼着和他们二房其他人都撕破脸分了家,她以为这就是胜利吗? 真是太天真了。 一间破房几张破桌椅,就是争去了又怎样? 梁勇一向看重家人,要是因为分家,和爸妈大姐二姐都断了关系,他肯定会寝食不安,备受折磨。 你梁书弗不是孝顺吗? 看着这样的父亲,你还会不会低头?要不要低头? 第五十五章 你娘要被人打死了 孙卫兵听后暴脾气又要上来了,他捏着拳头就要冲出去,却被自己母亲拦住了。 “小弗都还没动。” 孙卫兵扭头,就见梁书弗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老太太和梁家兄弟两人。 “再等下。”李木兰道。 赵凤云也拉着丈夫站在一旁,“急什么,这梁家的老太太都来了,自然不会让小姑子一家吃亏。” 这位老太太和养大梁勇的老太太做了几十年妯娌,平时没事也不怎么走动,可一旦出事她绝对站梁勇这边。 李木兰给自己儿媳妇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媳妇娶的好,总能在关键时刻拴住她那冲动的儿子。 果然,老太太冷笑一声,“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老太太问一旁的梁祖根,“我记得这房子是你父亲建的吧。” 梁祖根点头,“是,当初父亲最不放心二弟,说要和二弟一起生活,就拿出所有积蓄找村里新批了块地造了这么一间屋子,造到一半的时候钱不够,父亲还和小叔借了钱。” 梁宝根也道:“当初我们兄弟仨各自娶妻生子,老宅子实在挤不下了。父亲就给我们分家,让我们各自攒钱造房子。可二哥结婚后一直攒不到钱,于是父亲便说分家后和二哥一家生活,所以他出钱帮二哥造了这间房子,不够的钱还是向小叔借的,我记得是三十大洋。”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都记得就好。” 她看向一旁呆立的梁传根,“当初造这房子的砖瓦和木头,还是你小叔出的,算起来这房子有我们一半,你说我有没有权利要求分家?” 梁有生惊了,这房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梁勇则是一脸平静,爷爷帮着家里造这房子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 殷贵男嚎叫着跳出来,“什么你的我的,这屋子从造好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我一直住着,从没听过这事!婶娘,你不能因为偏心梁勇,就随口扯谎。” 老太太看也不看发颠的殷贵男,而是问梁传根:“你和梁有生去了温校长家吧?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家这情况要是被他知道了,温校长会怎么想?” 梁有生怨恨的眼神看向老太太。她竟然用自己的前途来威胁分家! 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要和自己作对?梁勇有什么好?他们为什么都帮他? “我也同意分家。”梁有生咬着牙,主动提出。 “有生!” 殷贵男拼命给儿子使眼色,不能分啊,分了以后家里日子怎么过? “爸,妈,大哥连岳家都请来了,还惊动了叔婆和叔伯,他是铁了心要分这个家。”梁有生的视线滑过众人,最后落在梁勇身上。 “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懂羞耻。既然大哥嫌弃我拖累他们,今天一定要分家,那就把大姐和二姐也叫回来做个见证吧。” 梁有生一开口,把今天这场分家变成了梁勇的预谋,所有的脏水都往梁勇身上泼。 “不愧是文曲星,大才子,真是好口才。” 李木兰拍手,“我都不知道我女儿差点被你们逼死,也是他们夫妻俩分家计谋的一环。” 梁有生避开眼,不看这个老太婆。 殷贵男则立刻跳出来,“对!这个家分不分还要让我女儿回来看看。” 她二姑娘是个厉害的,一定有办法搅和了这事。 “胡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兄弟分家还要出嫁姐妹回来见证的。再说喊她们回来有什么用,只会哭哭啼啼添麻烦。” 梁祖根第一个跳出来。 “大伯,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是歧视女同胞。” 梁有生不赞同,“虽然她们嫁出去了,但家里也有她们一份。” “大勇,你怎么看?”梁宝根问梁勇。 梁勇发现在场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一开口,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爸,你就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梁书弗鼓励道。 在梁传根和殷贵男的打压教育下,她的父亲缺少一些自信。不过不要紧,这个情况以后会慢慢改变,而现在就是他跨出的第一步。 梁勇点下头,扭头看向眼神幽暗的父亲,恨不得将他撕了的母亲,掩藏不住看戏心情的大伯,板着脸的小叔以及一脸冷漠的姑婆。 他咽了咽口水,终于开口,“分家是大事,确实应该和大姐二姐说一下。” 梁有生脸上浮现一抹得逞的笑容。 梁勇补充,“免得以后再生口舌。” 梁书弗见到梁有生嘴角的笑意僵掉,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不是他自己提出的吗?现在又一副被冒犯的样子做给谁看? 不过她也支持父亲的说法,她那两个姑姑,都不是省油的灯,能一次性解决两个麻烦,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马上要开学,她还有医院食堂的生意要兼顾;搬出去后母亲那边的生意也可以大大方方做起来。 所以早点把这些解决掉,早点投入新生活才是正理。 “建刚,你跑一趟,去把你两个姐姐喊回来。” 梁宝根吩咐自己儿子,“骑家里的脚踏车,还有,别说太清楚。” 最后一句他是压着声音说的,梁书弗听到后回头看了下他。 就在等人的空档,梁书弗很客气的和看热闹的各位叔伯阿姨道歉,客客气气送走他们。 “叔伯阿姨,等下家里还有事情,也不能招待大家。等我妈出院安顿好后,再去感谢各位叔伯阿姨的关心。” 大家今天看了半天热闹,已经心满意足了,接下来人家明显要关起门来商量,再待下去就厚脸皮了。 况且梁丫头说了之后要上门道谢,那还有什么迟疑的,想知道什么到时候再问好了。 于是转眼间,一群人稀稀拉拉地走光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梁家人。 梁书弗一回头就对上了老太太的视线,笑着上前主动扶她,“太奶奶,外面虫子多,我们进去等吧。” 梁有生心中嗤笑,这个老太婆可不是这么容易讨好的,死丫头这次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老太太干瘦冷淡的脸上好无表情,她看着黑瘦的梁书弗,嫌弃的撇嘴,“干巴巴没两斤肉,硌人。” 梁有生心道果然如此,脸上也挂起嘲讽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老太太把手搭在了梁书弗的手腕上,而梁书弗还笑嘻嘻地道:“那我以后吃胖点,争取不硌着您。” 哼,巧言令色! 一行人刚坐下,梁书弗十分熟练在灶台上烧水,给大家泡上生姜水,刚做完这些,门外也有了动静。 “爸,妈,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梁秀梅风风火火冲进来。 听到女儿的声音,殷贵男连哭带喊,“秀梅啊,你可回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第五十四章 分家 梁书弗说完,孙卫兵一拍大腿,对着她竖起大拇指;梁传根则神色大变。 他一个疾步上前,想要扯开“添乱”的梁书弗,却被赵凤云死死拦住。 “孙卫兵,赵凤云,你们这是干什么?” 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客套,对着两人怒目相向。 “要是你们觉得你家姑娘在我家过得不好,想要来出一口气的话,现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也认了,就当我们梁家倒霉。但你们现在撺掇着老大家和我们离心,这就太过份了,你们非得将老梁家搅得天翻地覆才解气吗?” 梁书弗这时候才知道,梁有生的口才原来是遗传自梁传根,这一张嘴,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明明做错的是他们,却被说成了受委屈被欺负的一方。 李木兰从殷贵男的背上抬起屁股,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让儿媳妇让开。 “梁老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除了这间屋壳子和里面那些破烂桌椅,你们这里哪样东西不是我女儿女婿赚回来的?可你又是怎么对我女儿的?是谁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你还好意思和我讲道理?呸!和你们讲道理还不如找头猪教它说话。我今天把话摆这,分家,今天必须分!” 没了掣肘的殷贵男第一时间就冲去打孙卫兵,“孙卫兵,你给我松手,松手!” 赵凤云看到自己男人被老巫婆打,几步上前一把推开她,“老太婆,你干嘛!” 殷贵男被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双腿乱蹬几下,上身前俯后仰的拍腿。 “大家快来看啊,孙家人要打死我这个老太婆了。老天爷啊,我们怎么娶了这样的媳妇,简直是从土匪下山。现在竟然还要分家,我和老头子还没死呢!” “奶,你不喜欢我爸看不上我妈,还常说要被我和瑶瑶气死了,那就分家啊。分家后我们马上搬走,这样你看不到我们说不定就能多活几年了。” 梁书弗顺着殷贵男的话说,“没有我这个扫把星,小叔再复读一年就不会落榜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你…”殷贵男手指着梁书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弗,小叔知道你正在气头上,才会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小学里教过“孝于亲,所当执”吧,你这样做就是不孝!” 梁有生当然不同意梁勇他们分出去,现在家里钱一分都不剩,一堆破铜烂铁有什么好分的,这间破屋子他也不稀罕。 一旦他们分出去,谁赚钱供他花销?谁照顾老爹老娘,谁打理日常家务? 现在分家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没错,小弗,你仔细想想,分家了你们住哪?吃什么?你妈身体不好谁照顾?” 梁传根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还没享过一天福呢,怎么能让他们分出去单过? “我和你奶对你爸妈是严格了一点,但做父母的哪真不疼孩子?我们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不体谅也就罢了,还要和我们闹,这不是挖我们的心吗?” 梁传根痛心疾首,好似真的是自己一番好心不被理解,对梁书弗满是失望。 “爷爷,你说对我们又打又骂,恨不得扒皮吃肉是为我们好?这样的好不知道别人要不要,反正我们不需要。” 梁书弗看着欲言又止的梁有生,“哦对了,小叔你这么孝顺肯定会欣然接受。爷爷,你的这份好意就留给小叔一家吧。我们只想干了一天的活后回到家能吃饱肚子,可以睡个好觉,可以不用每天被打骂。” “梁书弗!”梁传根简直恨不得把她的嘴巴缝起来,省得听了闹心。 “你喊什么!我觉得弗丫头说的有道理。” 孙卫兵看看母亲,咦,不是母亲,那是谁在说话? “梁传根,你可真是好样的,家里三天两头不停歇,唱大戏呢?” 一个老太穿过人群走进梁家,后面跟着个与梁传根有几分相像,六十多岁的老头。 “婶娘,大哥。” 梁传根惊讶极了,他们怎么来了? “婶娘,你怎么来了?”虽然都是一个村的,但婶娘家离他们家很远。 梁传根四处看看,想知道是谁给她通风报信。 “看别人干什么?你事情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 “婶娘,我也没做什么啊。”梁传根狡辩。 “哼!”老太太一走进来就不客气的开骂。 “殷贵男,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你老年痴呆了。一天三场闹,戏子都没有你忙。还有你梁传根,一把年纪都活到猪身上了,总是记吃不记打,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真是又坏又蠢。” 梁书弗听后,都觉得骂得狠,她那个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爷爷肯定要气疯了。 老太太还没有骂完,她又对着梁有生开火,“梁有生,你也二十岁了吧。别人在你这年纪都成家立业了,哪像你这样天天钻在你妈身边要奶喝。别人夸你几句真当自己是状元郎了?整天捧着本书当读书人,却好意思让十来岁的侄女给你当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书弗十分佩服自己这位太姑婆的骂人水平,就是无辜中枪的动物有点多。在她看来,猪和狗可比梁传根他们仨可爱多了。 她连忙从堂屋里找出一张干净的条凳,放在院子正中间,请老太太坐下。 盘着整洁发髻的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然后指着梁传根训话。 “刚刚我都听到了,梁传根,既然你一碗水端不平,让家里小辈有了怨言。强扭的瓜不甜,以其这样天天打闹,还不如分家各自安好。” 梁书弗听到老太太发话了,便乖巧地退到一旁,同时拉着父亲让他别说话。 李木兰也带着孙家人则站到一边,等着梁家人自己掰扯。 这位老太太曾经是地主家的小姐,早些年没少批斗过,不会都顽强挺过来了。 她嫁的梁家老堂叔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子女都争气,且又加上辈份最大,所以在河口村梁家地位颇高。 “婶娘,这是我们的家事。” 梁传根许久没有觉得如此耻辱了,上次好像也是因为孙家。 这孙家就是土匪强盗,孙秀芹这个媳妇和她生的孩子就是扫把星。 “谁家家事天天把村里搞得人仰马翻?梁祖根,你是二房长子,都说长兄如父,你来说,我能不能管你们二房的事?” 老太太指着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圆脸富态老头。 梁祖根连连点头,“自然可以,您是我们唯一的婶娘,我们应当敬着。” “大哥!”梁传根恨恨道,“我不求你帮我,但你也不能落井下石。” 梁祖根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老二,大家都是一把年纪孙子都有的人,本来我也不该再管你,但是你家最近的事件件桩桩都不像话,不要说大队里了,就是整个公社都快知道咱们老梁家了。” “这样对咱们小队影响不好,队长虽然没说什么,但社员们心里肯定不乐意啊。所以你家的事还是要尽快解决。” 梁祖根一副全然为集体着想的样子。 “老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不就是看我家这几年日子好起来,心里不得劲吗?” 梁传根冷笑,“你也别拿集体说事,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日子过不好!” 梁祖根皱巴巴的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色彩,他扭头对着老太太道:“婶娘,你也看到了,老二这是连我都恨上了,我可管不了他了。” 一旁的梁宝根看着自家大哥,心中十分不屑。都老白菜帮子了,还以为自己是水灵灵大白菜,和人告状,真是不怕羞。 要是再吵下去,他们老梁家今天把脸丢光。梁包根只好主动上前一步,“婶娘,我也赞成老二家分家。” “老三,你!” 梁传根没想到自己这两个亲兄弟一个两个都背刺他,“你们过好日子的时候我没沾到光,现在我家的事你们也没资格插手!” 梁宝根扭头看着老二,“二哥,你说这话就不心虚吗?哪次你家出事我没帮忙?哪次我没出力出钱?就是这次弟妹和侄媳妇两个人上医院,也是我们建刚陪着去的。” 梁传根梗着脖子不接话,只道:“这家没我同意就不能分!” 第五十三章 再次被伤到 梁传根被一个孙辈当众揭开遮羞布,脸一下就黑了。 “大丫头,这么多年我们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到这么大,你说这话太让人寒心了!” 孙母冷笑出声,“梁老二,你这话可真是个笑话。我外孙女是你和这个懒婆娘养大的吗?明明是你家这个懒婆娘和小白脸扒着我女儿女婿一家吸血。” “亲家母,你这话也太难听了。梁勇年纪大又正是壮年,他弟年纪小又还要读书,大家都是一家人,梁勇多付出一些不是应该的吗?你看乡下哪家人家不是这样的?兄弟之间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这样家族才能兴旺。” 梁传根拿出大道理来反驳。 “哼,我可没见过哪家兄弟之间是这样帮忙的。”孙母抬起下巴,一脸鄙夷,“偏心就是偏心,不要说得冠冕堂皇。” “偏心又怎样?你难道就不偏心,你给孙秀芹的嫁妆和你留个孙卫兵的东西难道一样多?” 殷贵男觉得梁书弗的话都是放屁,她就是偏心又怎么样了。 她又转头骂梁书弗,“小贱人,我是梁勇的亲娘,没有我就没有他,更没有你!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都得受着!我看你是皮痒了,才给我到处挑事。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要是你一直乖乖的,等你小叔以后发达了,说不定还能念点旧情拉拔下你。” “一个赔钱货,和我说什么公平不公平。我看就是读书读野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凤凰不成,我呸!你就是一个贱货,一辈子就烂在泥里的份!” 殷贵男骂得恶毒。 都是这个小贱人闹出这么多事,等今天过后看她不打断这贱人的腿,剪了她的舌头,让她还敢胡咧咧。 旁观的人窃窃私语,“殷贵男太霸道了。” “啧啧,从没见过这么贬低自己亲孙女的奶奶。” “偏心成这样,难怪老大家要闹了。” “哎,梁勇家也不容易,瞧瞧他和大丫头,黑瘦黑瘦的,比地主家长工还不如,是我我也不干。” “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摊上这样的父母。” 随着外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梁书弗瞬间红了眼眶。 “奶,你要偏心小叔我们也没办法,可你也不能逼死我爸妈呀。” 这时,孙卫兵得到了母亲的暗示,一手拖着梁有生,一手去拿竖在门口的木棍,准备开砸。 “既然你们梁家黑心烂肺的,要把我妹子和外甥女们弄死了,那今天我把梁家砸个稀巴烂!” 说这,一阵“乒铃哐啷”,梁家院子里的扫帚,簸箕,凳子,酱缸等东西砸了一地。 殷贵男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孙母眼疾手快,用指甲尖掐着她人中不让她晕。 “住手!住手!” 梁传根腿都软了,孙家真是土匪啊! “啊,我的老天啊,你们孙家是土匪吗?” 殷贵男趴在地上哭喊,见孙家人不但没有停手甚至要去屋子里面打砸,她尖叫一声,“梁勇!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你爹娘兄弟吗?” 梁勇的脚步动了几下,孙长元对他一笑,“姨父,你还是别动的好,要是不让我爸一次性把气出完,以后更麻烦。” “不过是砸一些东西而已,你家老太太老公公的人又没事。” 梁勇想起大舅子的脾气,刚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 见梁勇一动不动,任由家里被孙家人打砸,殷贵男破防了。 “梁勇,你这个不孝子,娶了老婆就忘了娘,早晚要被天打雷劈。早知道会生出个看到爹娘被欺负也不敢动的窝囊废来,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便桶里,也好过养出一家子白眼狼来。 孙秀芹这个不下蛋的婆娘,也就我不嫌弃。她不仅不感恩,眼里还没我这个长辈。那两个小贱人有样学样,整天一副死样子给谁看? 梁勇你这个没卵的,连老婆都管不住,还跟着她们一起欺负你爹娘,你不得好死!你们全家都不得好……呜…” “闭嘴吧你。” 孙母随手将地上一块沾了鸡屎的抹布塞进殷贵男嘴里,叫骂声被堵在喉咙口,世界顿时安静了。 梁勇两脚发软,眼前发黑,心里的苦水不停的往外冒。 虽然早知道母亲偏心小弟,但当众被恶毒咒骂,梁勇还是又被伤了一次。 他妈真是一点都不在意他。 外人说小弟一句不好都不行;轮到他,她这个做亲妈的却能当众咒骂他和秀芹还有孩子们,也不想想之后别人会怎么看他们。 明明她最是迷信,让他去死这种话却随随便便就说出口,这是有多恨他? 是他做的不够好吗?明明他很听话,她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可依旧换不来她的一点好脸色。留给他的永远是嫌弃,厌恶和咒骂。 难怪小弗要问,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了。 到底自己要怎么做,她才能满意?才能将他们当成一家人? 梁勇正陷于自我怀疑和厌弃的情绪中,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有点毛糙的小手紧紧着他的手,掌心传来一阵阵暖意,让他浑身冰冷的血液渐渐回温。 他低头一看,发现大女儿正满眼关切的望着他。 “爸,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妈妈和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梁书弗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伤到父亲的心。 但长痛不如短痛,脓疮只有趁早挖掉,才不会带坏更多的好肉。 听到这话,梁勇一个成年男人,差点忍不住泪洒当场。 他忍着泪水,哽咽着喊女儿的名字,“小弗。” 秀芹出院后,家里闹成这样,以后该怎么办? “爸,分家吧。”梁书弗提出了她的想法。 梁勇睁大含泪的双眼,“你,你说什么?” “我说分家,既然爷爷奶奶那么讨厌我们,甚至恨不得我们去死,那我们就搬出去不碍他们的眼。” 孙长元听到表妹的话,将手里拦着姨父的竹竿放下,改为挡在身前,等下要是那个老太婆来打表妹,他可以保护她。 虽从目前情况来看,老太婆和小白脸被他奶和老爸已经整治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梁勇迟疑了,他从没想过分家。“分家后,我们住哪里?” 如果真分家,殷贵男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继续住在家里的,甚至都不会分他们粮食。 “总有地方住,实在不行,就去大队的仓库里住一阵子。” 打谷场上有一个仓库,是他们村上唯一一座二层高的建筑,丰收的时候里面会堆满粮食。 现在这个时候,粮食已经运走了,里面堆放的都是一些农用机械,整理一下的话,一家人也能凑合住下。 “说的好,小弗,舅舅支持你!分家!现在就分!” 第五十二章 我爸不是你们亲生的吧 梁传根见到这个惹出了一堆事情的大孙女,前几天因她在梁宝根面前长了面子的喜悦荡然无存。 老婆子说的对,一个丫头就不能读那么多书,免得读的心野了。以后二丫头读个两年小学识几个字,别给家里丢脸就行。 可惜让大丫头去读初中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否则他肯定不让她再读下去。 算了,到时候对外就说她脑子不行读不下去,就是可惜了一学期的学费。 此刻他只能按下各种念头,佯装慈祥地问,“大丫头,你姥姥他们说了半天话也口渴了,有什么话大家进去坐下来慢慢的说。” 这是要赶看热闹的人走的意思。 “爷爷,我的问题很简单,而且小叔今天被人误解了,有些事还是摊开来说清楚,以后才不会传出风言风语,小叔,你说是不是?” 梁书弗歪着脑袋,一派全是为了梁有生着想的样子。 其实这是一个伪命题,要是梁有生选择关起门来讲,那就会被认为做了亏心事;可若当众把家里这摊子事拿出来说,他也讨不了好。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享尽了好处。 没人往外嚷嚷时,自然可以装作什么都关他的事;现在当着一堆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邻的面,那层遮羞布一戳就破。 以后梁有生还想当梁老二家的清清白白的高材生,就没那么容易了。 梁有生猛地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这个从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小侄女。 在他印象中,这只是一个免费保姆,每天为家里干活,稍有不顺就会被自己母亲打骂一顿。 什么时候,这个矮小黑瘦的丫头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梁书弗!难怪自己母亲说起她就一直咬牙切齿。自己真是小看她了。 殷贵男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对于小儿子的心思,她一向把握精准。 只要小儿子一个表情,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小贱——死丫头!” 身上压着的重量让她改了口,“这里都是大人,你插什么嘴,没规矩!” “啪,”孙母又是一巴掌扇上去,“你是慈禧吗?我外孙女说个话都要你恩准才行?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让你家小儿子登基当皇帝?” 人群中的王桂芬笑了起来,抬高声音道:“李婶子你不知道,这老太婆平日里还真把自己当太后了,把秀芹姐和小弗姐妹当奴才使呢。” “王桂芬,你给我闭嘴!” 殷贵男看到她就觉得浑身疼,这个贱人早上打了她一顿,自己还没找她算账,现在倒跳出来找事了。 “你算什么东西,还让我闭嘴?” 王桂芬眼睛翻到天上,“要我说,今天这顿揍就该你受的。你亏待人家闺女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要不是小弗机灵知道把人要去医院,秀芹姐这次差点被你耽误病情丢了性命。” 当年孙家大闹梁家时她还没嫁过来,听说惊动了梁家老人,最后由小叔公出面调解。 梁传根夫妻俩当时信誓旦旦保证不再苛待孙秀芹母女的。 这才几年?孙秀芹又被送进医院了。 黄婶子说他家建刚从医院回来后告诉她,秀芹姐病的不轻,镇上的医院都不敢收。 殷贵男这个黑心肝的,不仅不给儿子钱和粮票,甚至还说在一旁风凉话,被秀芹姐娘家人打也是活该。 梁传根指着梁爱国道:“爱国,管管你媳妇,别乱插手别人家事。” 梁爱国象征性拉了下王桂芬,但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好听,“堂叔,不是我们爱管闲事,实在是婶子有些做法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说完,他不管梁传根的脸色,拉着自己媳妇功成身退回到人群中。 梁宝根以手扶额,这个老二啊,早上才和爱国家闹一场,是什么底气让他说出那些话的? 他又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孙家人,以及站在风暴中心,如同白杨树一样笔直的小姑娘。 他心中涌现一个想法,假以时日,梁书弗会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老二,小弗说的有道理,既然一家人有心结,那还是尽早摊开来说清楚了才好。” “老三!”梁传根惊呼,他没想到梁老三竟然不站在他这边。 对,他怎么忘了,老三从来就见不得他好,他这么做就是故意要让自己丢脸,让有生的名声有瑕,让他们二房一直趴在地上翻不了身。 梁老三真是好狠的心啊! 梁传根眼神冰凉,看着梁宝根就像是看仇人似的。 梁宝根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心里升起一股无力。 自己这个二哥,从小就是这样。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比谁都斤斤计较,一不如意就怨天怨地,觉得大家都对不起他,都故意针对他,而从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一开始他还真以为是精明滑头的老大欺负二哥,后来才发现他这个二哥也不是什么善茬,揣着明白装糊涂,拿他当枪使。 从那时起,梁宝根就疏离了这个二哥。 “小弗,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有舅舅在,别怕!” 孙卫兵的声音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站在院子中央的女孩身上。 只见她眼中闪着亮光,直愣愣盯着殷贵男,整个人似是激动,似是亢奋,“爷爷,奶奶,其实我爸是你捡来的吧。” 还在劝说外甥放下竹竿的梁勇瞬间呆立,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女儿。 殷贵男本来还以为她要问家里钱的事情,还有点提心吊胆。 这小贱人的算术本领她也见识过,要是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些年老大家赚的钱和花的钱都抖出来,她面子上也不好看。 结果她憋了半天竟然要问这个,殷贵男提着的那口气一下松了,然后就是破口大骂。 “死丫头,你扯什么鬼东西。你爸不是我生的难道还是天王老子生的?” 梁传根也皱眉,“大丫头,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因为一点矛盾,就不想认我和你奶奶吗?” “爷爷,我可没这么想。不过我就是觉得奇怪,如果我爸是你们亲生的,为什么你们对待他和小叔的态度天差地别。” 梁书弗像是遇到解不出的难题一样,眉头紧紧蹙起,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叔不干活每天都有荤腥细粮吃,我爸干着重活却只能吃咸菜麸皮粥;小叔每年做一套新衣服,我爸衣服穿破的补满补子,奶奶也不给扯块布换件新的;小叔一个人住朝南大房间,我们一家四口挤在北面的小房间;小叔从不缺钱花,我们一家却连看病都要到处借钱。” “梁书弗!”梁有生猛地抬头,目眦欲裂,“你少胡说八道!” 孙卫兵将他牢牢按住不让他动弹,“老实点,我外甥女还没说完呢。” 梁书弗对梁有生怒吼置若罔闻,她继续道。 “但凡小叔想要什么,你们想尽办法满足他。他看中了我妈陪嫁来的自行车,我妈就要把自行车让给我她,否则你们就说我妈小心眼;他想要我爸妈攒钱买的红砖,你们就把砖块全铺到他房里,不给就是当兄嫂的不照顾弟弟;他落榜要复读,你们就让我爸饿着肚子下地干活赚钱。” 她的目光在梁传根和殷贵男两人之间切换,“同样是你们亲生的,区别对待成这样,我不该觉得奇怪么?” 梁宝根听完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好好收场了。 他朝着自己儿子示意,让他去把梁祖根和老婶娘都请来,到时候也算有个见证。 他和大哥做不了什么主,但有老婶娘在,老二也不会对梁勇太过分。 第五十一章 看见梁有生吃香喝辣 “爷爷,我没有拿家里的钱,而且我都不知道家里有钱。” 梁书弗直视着梁传根,“要是我知道家里有钱,昨天就是跪上一整夜,也要求奶奶借钱给妈妈治病,而不用厚着脸皮收下小叔公家给的粮票了。” 听到梁宝根拿了粮票来,梁传根有种被当众扇耳光的羞耻,脸上火辣辣的。 “你怎么能拿小叔公的东西,快还回去。” 他连忙转头向梁宝根解释,“三弟小孩子不懂事——” 梁宝根眼皮一垂,呵,老二真是拎不清。 他打断了老二的话,“二哥,我是大勇的亲叔叔,大勇媳妇遭难,我出点钱也是尽心意。小弗年纪不大,办事却是很妥帖,还拿了抓到的泥鳅来特意谢我,反倒是搞得我们不好意思了。” 梁宝根将自己和愚蠢的梁老二夫妇划清界限。 孙卫兵一听,大声喊好,“梁三叔,你这话我爱听。我就纳闷了,都是老梁家的,相差怎么那么大。” 他鄙视地看了一眼梁老二一家,“瞧瞧这一家都是什么玩意,我妹妹做他家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梁勇听到大舅哥的话,心里委屈,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老不死的,我先把话放这。今天你们要是不跪下来和我外甥女磕头认错,我就揍死这个孬种。” 孙卫兵扯了下试图掰开他手却没有成功过的梁有生,差点没把他勒断气。 “孙卫兵,你眼里还有王法吗!”梁有生看到他眼中的凶光,惊骇地大叫。 “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等下就去派出所告你!” “你去好了,谁怕谁啊。” 孙卫兵拍了拍他白嫩的面皮,“啧啧,真把自己当城里大少爷呢,养了一张小白脸,是想去骗个城里姑娘吧。” 梁有生被戳穿了心里隐秘的打算,面皮涨得紫红,“你血口喷人!” “啥?你说我血口喷人?前几天有人在县城里看到你对一个城里姑娘大献殷勤,又是请吃饭,又是买礼物的。那大方的样子,不认识你的人见了,还真以为是哪个城里有钱人呢?” 梁有生瞳孔猛地一缩,他怎么知道的? 不待他开口狡辩,梁书弗顺着自家舅舅的话往下,“小叔,那天你不是和奶说去镇上找同学学习了一天吗?怎么会和人在县城闲逛?还有奶说家里没有钱没粮票,你怎么有钱请人吃饭买礼物。” 接着,她惊呼一声,“该不会是你偷了家里的东西装有钱人,骗人家女孩子吧!” 这话一出,现场立刻炸裂。 这可是大八卦啊!可以说上一年的大八卦啊! 梁老二家那个有名的“文曲星”,竟然偷了家里的钱和粮票充大款,想骗城里女孩。 梁有生死死盯着满脸震惊的梁书弗,眼光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剑,直直刺向她。 这个死丫头怎么敢这样说他! 梁书弗对上梁有生森寒的目光,丝毫不惧。 她本想一口咬定她不知道家里有钱,自己没有拿。反正母亲和妹妹是绝对站自己这边的。 至于父亲,这两天接连不断的事情,让他对于自己父母兄弟的感情有了变化,所以到现在他都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有些事只要一开始不说清楚,之后想要再翻旧账,就难了。 让她意外之喜的是,东窗事发时,舅舅一家来了。 她看向眼国字脸大浓眉的舅舅,刚刚他说出来的这个消息简直是就是神助攻,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将脏水泼到梁有生身上。 “小弗,你也是上过学的,应该知道事情都要讲证据的。” 梁有生慢慢开口,接着一脸失望地看向她,“我知道你因为上学的事心里恼恨小叔,可也不能因为心里一时的愤怒而故意诬陷我吧。” 呵,还真是会狡辩。 梁书弗觉得自己这个小叔把所有的聪明劲都使在了邪门歪道上,难怪学习成绩一直搞不上。 梁有生一句话里挖了两个坑。 点出梁书弗是故意打击报复,同时又嘲讽她读书读得少,不讲道理。 要是换成其他年轻气盛的少年,肯定会因为他的话而拼命想要证明自己。 尤其当这个质疑者来自比自己高阶,且是远近闻名的“读书人”时,这种想要战胜对方的冲动更是激烈。 梁书弗却不钻套,也不自辩。 “小叔,你说我诬陷你,那你是没去过县城?没请人吃饭?没买东西送人家?” 梁有生想说没有,但孙卫兵这个是莽夫,不会动脑子骗人。他说别人看到了,那就一定有人看到了。 于是他只能沉默。 梁书弗继续提问,“小叔,你手里的钱和粮票是哪里来的?” “就是,那天你还买了国营饭店最受欢迎的红烧肉,还有红烧鱼和爆炒河虾,这些都不便宜吧,吃一顿最起码两块钱和一斤肉票吧。” 孙卫兵跟着开口。 殷贵男呆愣愣看着宝贝小儿子。 有生竟然骗了自己,他说那天去镇上同学家学习,实际是出去玩了吗? 梁传根看了眼地上的蠢婆娘和被人捏住脖子的小儿子,心中十分恼火。 对于老婆子一直私下补贴小儿子的事他当然是知道并默许的。但那前提是让小儿子安心学习,而不是让他拿着家里的钱花在外人身上! 红烧肉红烧鱼,这些东西家里就是过年也难得吃上一点,他带着外人竟然大吃大喝。 原来“特意”给自己带回来的酒,还真是“特意”的。比起国营饭店里大鱼大肉的价格,那一点零拷酒根本都不起眼。 一顿饭就让梁传根夫妻、梁有生之间产生了嫌隙。可即使这样,梁传根夫妇还是要维护梁有生。 “有生,你怎么说?”梁传根把话语的主动权交给了儿子。 梁有生看到父亲眼中的深色,脑中浮现了幼年时父亲打大哥的一幕。 那凶狠地像是要杀人的眼神,他至今都忘不了。而起因只是大哥在大伯面前表现出了对事物的渴望。 梁有生垂下脑袋,“那是我同学的妹妹,在县城一中读高二,那天我们三个一起约了去图书馆学习。因为她给我弄了一份县城一中高三的习题册,为了表示感谢,我就请她吃饭,还送了她一个礼物。那天花的钱和粮票,都是我上学时攒下来的。” 殷贵男迷茫的眼中立刻迸发出亮光,“我就知道有生不会骗人,他这么乖,一心都扑在学习上。那些长舌妇就是嫉妒我们有生,想要坏了有生的名声。要是让我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谁说的,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梁传根面色也终于好了一些,“县一中是咱们县里最好的高中,人家把宝贵的复习资料借给你,确实应该感谢人家。下次这种好事不要瞒着家人,免得引起误会。” “对!县一中很厉害的,有生你认识那里的学生,真是了不起,以后要多和人家走动。”殷贵男激动地仿佛看到了小儿子金榜题名一样。 “亲家母,你看今天这事就是误会。” 殷贵男还想追究自己藏的那些钱被拿走的事,却被老头子瞪得闭了嘴。 “想来是老婆子记岔了,把过年时家里攒的钱记到现在,忘记了那些钱都用来给孩子们交学费和买粮食了。” 梁传根对着李木兰道,接着对大儿子使眼色,“大勇,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你岳母一家进去坐坐。” 这是打算将事情轻轻揭过了? 梁书弗看着眼神热切的殷贵男和一脸无奈的梁传根,以及垂着脑袋不知道想什么的梁有生,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没那么容易! 舅舅一家今天搞出这么大阵仗,她和父亲要是退却了,以后这几个人还不是会更加蹬鼻子上脸了。 而且她之后还打算做一些小营生,今天要是不趁着人都在的时候掰扯清楚,保不准哪天他们辛苦攒的私房钱又要被殷贵男他们霸占去。 想到这,她抬高声音道:“爷爷,奶奶,我还有个问题。” 第五十章 打上门 车上一如既往的拥挤,梁书弗将背篓放在洗干净的桶内,不过有人见她孤身一个小孩,嫌弃地将她的桶往一旁踢开,好像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付了车费后,她将桶塞到一个角落,转身护着它们不被踩踏,拥挤间她的后背、手臂和头顶遭到了好几次撞击。 她决定将学骑自行车这件事提上日程,这样以后自己骑自行车到县城送货,省钱省时还方便。 一下车,梁书弗来不及喘口气,就提着桶向昨天和高喜德说定的地方走去。 她刚站定,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子外传来。 梁书弗探出脑袋,就见高喜德提着一个公文包,偷感很重的向她靠近。 “高主任。”她忍不住出声。 “啊?” 高喜德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梁书弗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和他合作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是我。” “小梁同志。” 高喜德看见她,就连黑框眼镜都变得明亮起来。 几分钟后,梁书弗背着背篓,提着桶从巷子里笃笃定定走出来,就和一个寻常赶集的社员一样。 她刚走到村子口,一个婶子对着她喊:“小弗,你总算回来啦!你家出大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梁书弗心中一动,忙问,“婶子,我家怎么了?” 陈婶子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道,“刚刚你舅舅外婆去你家里,打起来了!” 梁书弗撒开腿往家里跑,还没到自家门口的巷子,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叫骂声和哭闹声。 “你们梁家别欺人太甚!” 梁书弗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这两天的委屈和担忧通通涌上心头,鼻子顿时一酸差点哭出来。 “舅舅。”她拨开人群,挤进自家院子,就见舅舅姥姥舅妈表哥全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怒意。 舅舅揪着梁有生的领口,将他提的脚跟离地;姥姥将殷贵男压在地上;舅妈挺着胸脯拦在梁传根面前,逼退他的动作;表哥则气势汹汹地扛着晾衣杆档在父亲和小叔公几人面前,不让他们去救人。 梁书弗的眼睛瞬间亮了,心里升腾起一股畅快和欢喜。 梁勇第一个看到她,连忙喊道:“小弗,快让你姥姥和舅舅别打了。” 梁书弗决定暂时性耳聋,睁大眼睛压抑着激动问:“舅舅,这是怎么了?” “小弗,别怕,有我们在,梁家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我就让他们尝尝我拳头的滋味。” 孙卫兵扬起自己的拳头,在梁有生脸前晃了几下,威胁意味十足。 梁书弗有点惊讶,她以为舅舅他们是因为妈妈的事才打上门的,可听舅舅这话,分明是和她有关? “小贱人,你还知道回来。快把从家里偷的钱拿出来!果然是个下贱胚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去做三只手,以后长大了吃花生米。就你这样还想读书,呸!我就是养条狗都比你强,狗还知道要对主人摇尾巴,不像你只会吃里爬外,倒过来咬一口。” 殷贵男一看到梁书弗就和疯狗一样乱吠,不过这次不用梁书弗出手,自有人教训她。 “啊!” 梁有生一声惨叫。 见到儿子被打,殷贵男拼命挣扎想掀翻压在她身上的孙母,无果后只能朝着孙卫兵大喊。 “孙卫兵,你敢!” “哼,我有什么不敢的。上次我怎么和你家说的,忘记了是不是?那现在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孙卫兵收回刚刚的拳头,将瘟鸡一样的梁有生提溜起来。 孙母牢牢压着殷贵男,抓着她本就被王桂芬薅得不多的头发,狠狠一把提起。 针扎般的痛让殷贵男嚎叫起来,“李木兰,你个克夫的老贱人,啊!” 孙母不待她说完,一个巴掌甩在脸上。 那响亮的声音,光听就疼。不愧是名字叫木兰的,下手就是有力。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孙母扇完巴掌,对殷贵男的惨叫面不改色。 梁传根看到自己老婆子被揍得惨兮兮,只能隔着孙家舅母虚张声势,“亲家母,你们一家和土匪一样冲进我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孙母对着他狠狠啐了一口,“呸!我们要是土匪也是被你们逼的。你们这些杀人犯!杀了我一个外孙不够,现在还要害死我女儿!还污蔑我孙女偷钱!” “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要是你再欺负我女儿和外孙女们,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你们好看!” 梁书弗懂了,原来是殷贵男发现钱不见了,并怀疑到了她身上。然后舅舅外婆他们刚好上门要个说法,各种因素叠加之下,就成了如今的战局。 她看了眼被表哥拦着的父亲,只见他脸带焦色,嘴唇嗫嚅了几句,像是要说什么。 梁书弗心中一沉,她扔下手中的东西,飞扑到殷贵男面前,“奶奶,什么钱?家里还有钱吗?” “求求你,拿出来给妈妈看病好不好?” 她双膝重重跪地,“恰好”压到了殷贵男的五指上。 “啊…”殷贵男觉得手指头要断掉了,她额头冷汗直冒,“滚开——” 就听耳边梁书弗连环炮似地说个不停,“昨天我爸问你借钱时,你不是说家里一分钱一张粮票都没有吗?奶奶,你有钱的话为什么不拿出来?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妈妈治病?” 疼痛让殷贵男完全失去理智,她只想让这个小贱人快点滚开,于是吼道:“家里的钱都是我的,和你们没有关系,我想怎么样都是我说了算!你快给我滚!” “奶奶!这些年我们一家赚的钱全交给你了,虽然又要帮爷爷还债外又要供小叔读书,但爸妈和我赚的工分也不少,总不会一分都不剩吧?” 梁书弗愤愤地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问我!” 殷贵男回答不出来,开始胡搅蛮缠,“小贱人,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当!” 她平日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看到梁书弗就下意识骂人,全然忘记自己的处境,当着孙母的面就脏话连篇,把孙女骂得和仇人一样。 孙母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啪啪”几下,打得殷贵男眼冒金星。 “你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刚和你说的话转眼就忘了,没关系,我帮你清醒清醒。” 说着又是连续几个大巴掌呼下去。 梁书弗偷偷抿起嘴,活该。 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听见殷贵男的惨叫,不仅不劝,甚至还有人叫起好来。 梁宝根瞪了梁老二一眼。 瞧瞧这蠢货,今天早上刚闹了一出,差点被人拔光衣服。才不过半天又闹起来,非说家里钱被梁书弗偷了,逼着梁勇要去医院把母女抓回来。 结果碰上了上门讨要说法的孙家人,一下子就闹开了。 “老二,你说句话!”梁宝根暗示老二赶紧服个软,把孙家人安抚下来,再关起门来慢慢谈。 梁传根支支吾吾,“小弗,你要是拿了钱就赶紧拿出来,这次我们就不追究了。” 梁宝根听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恨不得上前去摇晃老二,看看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孙秀芹还在医院里,人家孙家都打上门来了,还要嘴硬。况且他们还是有前科的,真当孙家是泥捏的不成? 第四十九章 受挫 打完水后,梁书弗顺路把妹妹洗的衣服收了来,等她回去时宋征已经走了。 孙秀芹朝着她招手,“小弗,等下你帮我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绣线卖。” 她拿出刚刚那块帕子,“你吉奶奶委托我帮她修补这条帕子,白色粉色红色黄色绿色褐色都要一些。” 梁书弗跟着自己妈妈也见过一些刺绣,在看到吉秋萍的那方手帕上的刺绣的时候,忍不住脱口而出,“苏绣?” 正拉着梁书瑶给她读书的吉秀萍抬起头,十分诧异道:“小弗,你也懂刺绣?” “只是跟着姥姥和妈妈学了一些,只会滚针,平针和一些些三套针。” 小时候她看姥姥和妈妈一起绣花的时候,惊讶于那一根根线怎么上下穿几下就能变成一朵朵花,一只只彩蝶。于是她缠着两人也要学“魔术”。 姥姥教起人来十分严格,光劈丝分线就让她练了整整一周,然后才教她拿针。 在学针法的时候,有时候她练得手指头都伸不直,姥姥还是不准她停下来休息。 后来她和妈妈回了梁家,因干粗活后手也越来越粗糙,摸到丝线就会起毛,再加上瑶瑶也要人照顾,她就把学到一半的刺绣扔一边了。 为此姥姥还叹息过,觉得她浪费了天赋。 不过梁书弗倒是不可惜,比起学好刺绣她更想帮爸爸妈妈分担重担。 吉秋萍听到她小小年纪就会那么多针法,嘴巴都张大了。 “秀芹,你们家可真是家学渊源啊。” 孙秀芹笑着摆手,“这也没什么,现在能用到刺绣的地方也不多了。除了棉麻,人们最受欢迎的就是的确良做的服装。” 吉秋萍摇头,她怀念的看着那块手帕,“我还在闺阁中时,母亲请当时的苏绣大家,宋一坊的坊主给我绣了不少旗袍手帕,现在只剩下这一块了。” “可惜保存的不好,一些丝线已经被蛀坏了,我找了好几家裁缝店都没人会补。现在不仅绣师难找,好的绣品也越来越少,说不定哪一天,你这门手艺会十分吃香。” 孙秀芹听了也只当吉秋萍是在安慰她,倒是一旁的梁书弗听了进去。 现在供销社的衣服款式太少了,走出去满大街都是差不多的衣服。 可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手里钱越来越多,都说衣食住行,那人们对服装要求是不是也会变化? 梁书弗决定以后有空了,还是把绣花这门手艺再捡起来,总归是有备无患。 绣花要用的彩丝线不好找,梁书弗在县城的供销社只找到了彩色棉线,于是她又去了好几家裁缝店,都没有符合要求的绣线。 经过她的多方打听,有师傅告诉她可以去一个地方试试。 那是一家开在县城城中老弄堂里的一家小型集体裁缝店,门面开在一个居民楼外的街道上。只有一扇漆面斑驳的木门半开着。 梁书弗推开木门,屋面的光线有点暗,但还能看到墙上挂着不少已经的衣裤。 她的目光快速在室内搜索一圈,最终在光线最好的靠窗处,看到了坐在缝纫机前的一个人。 “师傅,您这卖绣花用的绣线吗?”她对着人喊道。 那人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踩着缝纫机。 梁书弗走进去,站在他旁边,又抬高声音将自己的来意再说了一遍。 这次,那个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的老头抬起头来,牙白色厚塑料框眼镜后的眼睛形状微微有些变形,看上去十分滑稽。 “你要买绣线?” 老头半侧着脸,看了下梁书弗,发现是个半大孩子,又去看了下她的手。 在发现那是一双粗糙的瘦爪子后,便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随手从柜台下面抽出一个木匣子,打开后推过去。 “自己挑。”说完就坐下去继续踩缝纫机。 梁书弗低头一看,发现木匣子里井井有条的放着好几股各种颜色的棉线,比之前的几家店质量都要好。 但这些不是她要找的。 她将木匣子推过去,“师傅,我要天然蚕丝做的丝线。” 缝纫机“嘎哒嘎哒”的声音停下,老头扭头回道:“没有。” 说罢,“嘎哒”声再次响起。 “师傅,国营裁缝店的老周裁缝介绍我来的。” 吉秋萍知道她要买丝线,告诉了她几个地方,可惜她都没买到。 这年头,国家提倡勤劳俭朴,尤其是虞县这种小地方,棉丝线已经是顶配了,想要买蚕丝线甚至是金属线,简直是难于登天。 最终还是国营裁缝店内,一个与吉老师比较熟的老师傅,告诉他可以到这里来问问。 于是梁书弗就找到了这里,不过这个老师傅显然并不好说话。 但梁书弗也不气馁,对对方的无视丝毫不在意,继续道:“我手里有一方宋一坊的绣帕,可惜年代久远,上面的猫扑蝶的有点损毁,想要修补就必须要用桑蚕丝线。” 老裁缝听到“宋一坊”三个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梁书弗注意到了他的停顿,眼睛眯了一下。见他不回答,就静静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缝纫走线。 没多久,一件靛蓝色棉布军装款式的男士翻领外套在他手上成型。 梁书弗心中惊叹,好快的速度,好整齐的针脚。 她见过自己母亲踩缝纫机,也是十分干净利落,但是在领口,袖口等需要用手指捏着配合的地方还会降低速度。 但这个师傅无论针线车到哪个部位,都没有任何卡顿。他的手脚和眼,协调地就和一台机器,精准度丝毫不差。 “师傅,您手上活好厉害,难怪店里就您一个裁缝也能开下来。” 梁书弗看着满面墙满架子的衣服,这才发现这些衣服虽然款式和其他店一样的衣服,就是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那时候她还不懂版型,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觉得这家店的衣服看上去更精神,不像供销社墙上挂的衣服一样垂头耷脸。 “我很忙,你不买东西就赶紧走。” 老头站起来来到一闪门板做成的裁剪台前,将刚刚做好的衣服用老式烙铁熨了几下,那件外套一下变得立体挺拔起来。 梁书弗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师傅,这里的衣服是因为熨烫,所以才特别有精神吗?” 老裁缝没想到她不仅没走,甚至还问起问题了。 他垂着眼皮,拿起一块军绿色的布,抖开后铺在裁剪台上,将脖子上的卷尺拉下后测量,快速拿起一旁的滑石粉笔在布料上标下标记。 在标出了好几个点后,老头拿起布尺将几个点用滑石粉笔连起来,大剪刀毫不犹豫的顺着白色粉笔线一刀子下去。 “咔嚓,咔嚓” 梁书弗眼睛都不敢眨,因为一眨眼,下一刻就跟不上老裁缝的动作了。 纪广福裁剪完布料,准备熨烫的时候,一抬眼就发现刚刚那个丫头正瞪着亮晶晶的眼盯着自己在手中的布料。 “怎么还不走?” 梁书弗正沉浸于刚刚的那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中,被粗哑暗沉的声音打断,有点发愣。 她一抬眼,看到墙头上老式的挂钟已经指在了三点一刻,才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老师傅,麻烦您再找找啊,我明天再来。” 说完,梁书弗摆手和低着头熨布料的人道别,“明天见。” 纪广福将烙铁快速擦过军绿色布料,待水蒸汽散开后,才抬头看向走出店门的背影,片刻后又低下头熨烫另一片布料。 虽然没有买到修补绣帕要用的材料,但是梁书弗的脚步十分轻快。 刚刚那个老师傅的手艺可真好,她都看入迷了。可惜她不是很懂,要是母亲在的话,说不定能看出一些里面的门道。 还有蚕丝绣线,要是在虞县买不到的话,只能再想办法了,不知道高主任那有没有渠道可以买到。 想到和高喜德的约定,梁书弗将纷乱的思绪甩开,快步回医院和母亲她们说了声,然后又食堂拿了寄放的桶和背篓,追着公交车跑了一截后终于赶上了。 要是晚一班的话,高喜德怕是要急死了。 第四十八章 警告 “我刚买了早饭,快吃早饭。” 梁书弗将买来的稀饭打开,接着又把剩下两个鸡蛋全拿出来,打散后冲了三碗鸡蛋汤。 梁书瑶帮姐姐一起分筷子,乖乖巧巧的蹲在柜子旁,小嘴嘬了一口鸡蛋汤,眼睛立刻亮了。 “真香。” “瑶瑶喜欢的话,以后我们每天喝。” 这次妈妈突然生病,让梁书弗意识到再省也不能省一口吃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之前每次家里蒸了蛋,殷贵男总是锁起来给梁有生或梁传根吃;以后要是再这样,她就把碗砸了,既然不让她们吃那就谁都别吃了。 “小叔婆送了几个鸡蛋过来,明天我煮几个带来,可以放几天。” 孙秀芹知道家里的鸡蛋都被殷贵男锁着,问她要的话免不了一顿骂。 “妈不吃——” “那不行,医生说除了打点滴,吃的上面也不能省了。那些咸菜你以后也少吃,鸡蛋保证一天一个。” 梁书弗埋头喝了一口鸡蛋汤,入口是顺滑的鸡蛋花,她忍不住弯起眼,“奶奶那边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而且鸡蛋是小叔婆送的,她要是不给我,我就去告诉小叔婆。” 孙秀芹听后也放下心来,殷贵男在婶娘手上就讨不到好。 “对了,昨天爸还在田里抓到了两条鲫鱼,一条早上我和爸分了,另一条我炖了鱼汤,等下你和瑶瑶一起吃。” 梁书弗从背来的背篓里拿出了一个人搪瓷缸,一揭开里面的鱼香味就飘了出来。 说到这,孙秀芹先看了下病房,见没外人后就忍不住开口问,“小弗,昨天你说那事,怎么样了?” 梁书弗放下碗,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刚刚到手的钱,“妈,你看,这是用昨天抓的泥鳅和黄鳝换的。” 孙秀芹看到女儿手中几张票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抖着声音,“真的能换钱?” “对,刚刚食堂的杨主任还让我要是抓到鲫鱼田螺螃蟹之类的,也可以带过来。” 梁书弗颔首,“所以妈快把身体养好,有了你加入,可以抓到更多的土货。” 孙秀芹想到这营生可以从六月做到十月,比她的裁缝生意要稳定,心里一片火热,恨不得马上出院。 “还有我!” 梁书瑶忙举高小手,“姐姐姐姐,我也可以帮忙,我可会抓泥鳅夹螃蟹了。” 梁书弗将昨天高喜德给她的几颗糖果塞到妹妹口袋里,“嗯,还有我们瑶瑶的帮忙。全家一起齐心协力,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对!越过越好!” 梁书瑶重重点着头,脆脆地重复。 “一早就这么热闹啊。”梁书弗扭头,就见昨天看到的那个少年搀扶着吉秋萍走进来。 “吉奶奶早。”x2 吉秋萍今天一早要空腹抽血,本来外甥女要来陪她,临时有事就让外甥孙来陪她。 刚刚抽完血后,她和宋征又去食堂吃了早饭,一回来就听到病房里热热闹闹,脸上也忍不住带出笑容。 “小弗,来看妈妈啦。这一大早公交车都还没营运,你怎么来的啊?” “我坐我们大队的船来的。” 梁书弗礼貌的回答,然后转身从背篓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递过去。 “吉奶奶,昨天晚上多谢你对我妈妈妹妹的照顾,这是我自己晒的野蒜头。在我们乡下,要是胸闷心痛了就用野蒜头熬汤喝,能减缓症状。” 吉秋萍看着纸包上琥珀色的干蒜头,惊喜地道,“好少见到品相这么好的薤白了。” 野蒜头,又称薤白。 “你这孩子,有心了。” 昨天她就提了嘴自己住院的原因,没想到这孩子记住了。 吉秋萍也不客气,收下了纸包,她之前去中药铺买的刚好吃完了。 “要收集这么一包,也不容易吧,吉奶奶也不能白占这便宜。” 说着她就从床头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微微有点褪色的绢缎钱包,从里面掏出钱来。 “吉奶奶,我不能收。” “吉老师,你这是做什么。” 梁书弗和孙秀芹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旁的宋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瞥见那包薤白的时候挑了下眉,这时候终于用正眼看向了那对母女。 “秀芹,小弗,你们别误会。” 吉秋萍生怕被误会成自己是看不起她们,忙开口解释,“这薤白我本就是要常吃的,所以我知道炮制成这样要花不少心思,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们家留着卖给专门收药的人的吧。” 梁书弗点点头,“确实是有人会来收,不过这野蒜头是我种的,挖出来后就蒸熟晒干,我干农活的时候就顺手干了,没费什么时间。” “吉老师,这在乡下都是普通东西,要是谁家用得上,串门时随便抓几把回家,不值钱的。” 孙秀芹连忙补充,“吉老师,您可别再说给钱不给钱了。虽说这地方不合适,但相逢就是有缘,一点土产而已,不要客气。” “吉奶奶,这些野蒜头我也有帮忙种哦。” 梁书瑶走过来歪着脑袋和她邀功,“我挖了坑,填了土还浇水施肥,它们长得可快了,一点都不费事。” 小女孩的声音和黄鹂一样清脆悦耳,听得吉秋萍脸上满是笑意。 “小瑶瑶真能干,那我就不客气收下啦。” 梁书弗见吉秋萍不再推辞,又说了几句后,提起热水瓶走出病房。 “姨婆,我去打水。”宋征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喂!” 宋征对着前面的人影喊道,结果那人根本没有停。他抬起脚,快步向前,追上了梁书弗。 “喂!” 梁书弗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抬起头正视对方。 “你在喊我?” 宋征没兴趣和她多话,直接道,“我刚刚在食堂后门看到你了。” 他刚刚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丫头提着两大桶东西,跟着个食堂服务员进了后门。 等他和姨婆吃早饭的时候,就见她一脸堆笑的和那个服务员说话。 这丫头还真是会钻营,才一天功夫,竟然搭上了食堂里的人,不过她不该把脑筋动到他姨婆身上。 “我姨婆心善,但我不同,所以别打什么歪心思,我会盯着你的。” 梁书弗一开始还有点奇怪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在听到对方的警告后,眉头越蹙越紧。 在对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她扫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不屑地鼻子哼出一口气,“呵。” 哪里来的深井冰。 她直接无视这个高她一个头大少年,越过他往水房走去。 宋征被她的态度气笑了,追上去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海周乡河口村人,马上要去镇上读初中。” 梁书弗猛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我一个乡下人,能算计你们什么?其实你不用特意来和我说这些,等我妈出院后,我们也不会有交集。” 宋征以为自己的话让她忌惮了,满意地一扯嘴角,“知道就好。还有,等下别在我姨婆面前乱说。” 说完,宋征付完打水费提着保温瓶走出了水房。 梁书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城里的少爷果然高贵,觉得她们乡下人表现的热情一些就是想贴上去,从他们那获得好处。 梁书弗想起家里那个立志要成为城里人的小叔,应该让他们认识下,肯定很有话聊。 第四十七章 都卖掉了 梁书弗的手绞了下,将紧张的情绪压下,她看得出吕翠翠是想促成这门生意的,再说这个杨主任要是真不想收这些东西,就不会和她见面。 现在杨主任当着吕翠翠的面和她说这些,意图很好理解。 梁书弗想通后,用自己在升旗仪式上面对全校师生时候的天勇气和镇定,十分诚恳地开口:“谢谢杨主任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保证每次送来的质量不比这次差,绝对不让您失望。” 杨主任这下真的诧异了。 今天他愿意见这个乡下丫头,是因为他拂不开舅姥爷的面子,至于吕翠翠许诺的三瓜两枣,他还真看不上。 不过虽然他愿意对吕翠翠松一下手,但也不能显得自己很好说话,否则以后什么香的臭的都凑上来。 所以刚刚那一番话看似在刁难这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小姑娘,实际也是在点吕翠翠。 而吕翠翠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小丫头竟然已经理解了他的意图。 这让他不由多看了下几眼这个黑瘦小丫头。 个头矮矮的,还没有他家儿子高,那胳膊更是只有他儿子的一半粗。 “你几岁了?还上学吗?” “马上十三了,9月份开学就上初中了。” 杨主任一听她还要上初中,便感兴趣了。 “哦?上初中了啊,那学习任务肯定不少。你开学后怎么保证数量啊?要知道我收了你的货,就要少收别人的货。要是你到时候供不上这边的需求量,那怎么办?” 一旁的吕翠翠没想到梁书弗竟然还要上初中,于是不满地瞪了她一样,这丫头怎么不早说? 幸好说好三天送一次,还不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刚想开口解释,就听梁书弗已经开口了。 “杨主任,我们乡下孩子别的不一定擅长,但摸鱼抓虾都是手到擒来。光我和我妹妹,每天都能抓不少,还有几个堂姐弟,所以您不用担心数量不够。” 杨主任见她反应迅速,应对机敏,心中连连点头。再想起自己也是农村长大的,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便对这个小小年纪,却敢想敢做的小丫头多了一分好感。 “现在这个时节,我们食堂收的泥鳅一毛八分一斤,黄鳝四毛七分一斤,你知道的吧。” 杨主任说这话就相当于默认了这桩生意,梁书弗眼睛发光,但脸上还是绷住了喜色。 她点点头,“昨天吕姐和我说过价格了。” “那今天这些称重后留下吧,以后每三天来送一次货,泥鳅黄鳝鲫鱼田鸡田螺螃蟹都收,但每次每样份量不能少于十斤。” “鲫鱼和黄鳝一个价,田螺和泥鳅一个价,螃蟹看单个个头,四两以下五毛五一斤,四两以上的加一毛钱,田鸡按时令价收。” 吕翠翠听后狂喜,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 她用手推了下梁书弗,“这是杨主任在照顾你呢,还不快和杨主任道谢!” 梁书弗也不矫情扭捏,大大方方和杨主任鞠了个躬,“谢谢杨主任!” 杨主任摆摆手,“我还有事,吕翠翠同志,你带她去把汇款结了。” 目送着杨主任离开后,吕翠翠带着梁书弗去把东西过磅。 “泥鳅九斤二两,黄鳝七斤八两,一共五块三毛二。” 梁书弗拿着一把纸票,比拿着从殷贵男那拿到的一百多块钱时,还要心潮澎湃。 只要把这门生意做起来,她家就有额外的一笔收入,干得好的话还能超过爸妈一年赚工分得来的钱。 她捏了捏钱,从里面抽出一张,塞到吕翠翠手里,“吕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拿着买点水果吃。” 吕翠翠看到那张两块钱,连忙推回去,“哎,使不得使不得。” 这年头的苹果香蕉都不便宜,但是两块钱也能买到一兜了,送礼极其体面。 “吕姐,你千万不要客气。要不是有你帮忙,泥鳅黄鳝这种东西在乡下只能换一些小麦而已。” 吕翠翠听后十分受用,但她就是再爱财,也不至于贪图一个小丫头的东西。何况只要梁书弗正常供应,她就有抽成。 杨主任那边可是按照其他人的价格一起做账的。她凭本事挖到的低价渠道,谁也不能挑她的毛病。 当然这些她不会和梁书弗说,她只是将钱塞回去,嗔怪道:“你这丫头,我一见就是十分投缘。我帮你就当是做好事了。快把钱收起来,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梁书弗这次赧然地将钱收起来,“吕姐,是我不好,忘记了场合。我就是想感谢你,一时心急就——” 吕翠翠打断她的话,“行了,别客气了。快把钱收好了。你要是真感谢我和杨主任,以后送来的东西多上心,千万不能次等,不然我和杨主任也不好交代。” “嗯!吕姐,您放心!我一定挑最好的送来,绝对不马虎。” 梁书弗保证。 “你这孩子一看就是靠谱的。杨主任刚刚说的那些田鸡鲫鱼什么的也可以挑好的拿来,反正都是走一趟,多带点就是多赚。” “嗯,谢谢吕姐提醒,我刚好挖了一些大田螺,你不嫌弃的话拿回去尝个鲜。” 梁书弗将一个一次性的草编递给吕翠翠。 吕翠翠低头一看,里面躺着孩子拳头大小的田螺。 这东西虽然便宜,但这么大个头也是不常见的,吕翠翠对梁书弗更加满意了。 “行,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啊。” 梁书弗和吕翠翠进行了友好的商谈后,就将两个桶寄放在食堂。随后买了一份白米饭,赶去住院部看孙秀芹。 一到昨天到那个小花园,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正垫着脚晒毛巾和衣物。 “瑶瑶。” 梁书弗喊了一声,小小的人惊喜回头,“姐姐!” “怎么这么早就把衣服洗了?”她本打算等下回村的时候带回去洗。 “妈妈昨晚出了一身汗,我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怕晚洗了没得换。” 提到这个,梁书瑶就神情蔫蔫的,“姐姐,妈妈的身体会好的吧。” 虽然她在妈妈面前表现的很开朗,可是那天孙秀芹昏迷不醒的样子还是吓得她了。 梁书弗摸了摸妹妹耷拉着的脑袋,“放心,医生说了,只要住几天医院,妈妈就没事了。” “真的?” 梁书瑶再次确认。 “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书瑶认真想了下,姐姐确实从没骗过她,一直说到做到。 梁书弗牵着妹妹走进病房,就见自己母亲正站在窗边拿着一块手帕对着光端详。 “妈,你怎么起来了?” 梁书弗上前要扶她躺下,孙秀芹却摇头,“我刚起来,老躺着也不爽快。再说哪有那么金贵,我觉得自己好多了,都可以马上出院下地干活了。” “虽然医生说你的身体没有大毛病,但之前亏空的厉害,需要趁年轻养好,否则以后会有后遗症。” 梁书弗板着小脸纠正母亲的错误思想。 见女儿一副小大人模样,孙秀芹眼前恍惚闪过她小时候抱在手中白团子的样子,忽而眼眉舒展,时间过得真快啊,幸好她及时醒悟,一切还来得及。 “好,都听你的,我马上躺着休息,以后也乖乖配合医生治疗。” 孙秀芹难得调皮的举起手,“我保证。” “姐姐,我会看好妈妈的,你放心!” 梁书瑶也连忙表态。 见面前一大一小相似的两张面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己,梁书弗差点破功。 第四十六章 落荒而逃 梁有生被殷贵男一把抱住,动弹不得,身上还蹭了一堆她的眼泪鼻涕。 他有点嫌弃的推开殷贵男,对着王桂芬冷冷道:“王嫂子,你把我妈打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王桂芬看着这个一身干净清爽,皮肤白得不像朴实劳动人民的年轻人,勾勾嘴角。 “哎呦,文曲星少爷,这次怎么不装死了?” 梁有生眼神一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嫂子,我现在说的是你殴打我母亲的事。” 王桂芬可看不上梁家这个“文曲星”,成天装成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既不下地干活也不进厂里上班,花着兄嫂的血汗钱,还自命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人”。 本来这也不关她的事,可他偏偏要来惹她家。 自己男人初中毕业,前几年是有机会去大队里当会计,这个大好机会却被梁有生给搅合了。 他仗着自己高中生的身份,给大队领导“建议”来一场会计选拔,并热心的提供了试题。 结果自家爱国落选,隔壁村的一个仅上过一年初中的女人当上了会计。 本来她和爱国觉得就是运气不好,后来有次梁书弗说漏了最,他们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梁有生的初中好友,而会计选拔的题目梁有生早就提前给人家看过了。 可惜她知道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和大队队长的侄子订婚了,就是闹开来了她家爱国也当不成大队会计,甚至他们家在年底算工分的时候还会被针对。 找不到大队的麻烦,她就要去找梁有生麻烦,不过被梁书弗拦住了。 小姑娘说:“小叔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万一这次又落榜了,我爷爷奶奶肯定会认为是你们害了小叔。要是他们闹到大队里,让你们赔偿怎么办?毕竟他那同学现在还是大队长的亲戚。” 王桂芬脑子一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但她一直咽不下这口气,一直等着梁有生高考。 要是他考上了,王桂芬还要掂量一下,要不要吃了这个暗亏,可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梁有生终于又又又落榜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殴打殷贵男了,明明是她先动手打伤了我,我才还手的。” 她抬着下巴,指着自己的脸,“瞧瞧,我脸上这条口子就是证据。你个大才子该不会读书读多了眼瞎看不见了吧。” 王桂芬斜睨了他和梁传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况且你不是大孝子吗?要是殷贵男在家门口被人打了,怎么可能现在才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就是。 哪家大孝子能容忍自己老娘在家门口被打?但凡有点血性和良心的,早就出来和人拼命了。 他们明明白白看到梁有生是刚刚才从屋里出来。所以梁有生这是以为殷贵男不会吃亏,所以故意不出来? 众人看向梁有生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呵,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断不了奶?做点事情都要暗搓搓躲在殷贵男后面。” 王桂芬骂得无比爽快,“考个大学考了几年,一分钱不赚让梁勇两口子供你还不够,还把主意打到小的身上。梁书弗都乖巧伶俐,竟被你这个亲叔叔逼得差点上不了学,人亲娘为了维护女儿,却被你们一家害得躺在医院里差点死掉。” 事发突然,梁书弗还没来得及安排;而梁勇老实,不会到处嚷嚷;至于知道内情的梁宝根一家则是觉得说出去丢老梁家的脸,所以村上的人只知道前天晚上殷贵男和孙秀芹一起进医院了,并不清楚具体内容。 现在听来竟然都是因为梁有生的关系。 “殷贵男还嫌弃儿媳妇不中用,干点活就装病。” “梁老二还说儿媳妇体虚,他们就把她送去医院养身体。” “说起来,那天他们家大丫头脸上那巴掌印,还有腿上的棍痕,难怪秀芹要和殷贵男着急上火了。” 梁有生迎上了众人鄙夷的目光,心中十分火恼。 要知道以前他可是河口村头一份,哪个人看到他不笑脸相迎。现在这群没文化的泥腿子,竟然敢对他指指点点。 “王嫂子,我知道你因为爱国哥没能当上会计的是一直对我有意见,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要是你再欺负我妈,就别怪我不客气!” 梁有生放下狠话。 “呦~”王桂芬本来出口气也就算了,但见他提起自己男人的事,就干脆甩开膀子上前。 她用手指头戳着梁有生的肩膀,“下次殷贵男要是犯贱,我还要骂她。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梁有生被她戳得倒退一步,王桂芬继续上前,“你说啊,要怎么个不客气?” “你别太过分了!” 梁有生被连连逼退,感觉周围人都在看他笑话,于是他伸手要去打王桂芬。 一只黝黑的胳膊拦在了他面前,梁爱国瓮声瓮气地开口,“你想对我媳妇动手?” 梁有生看着黑壮的梁爱国,立刻忌惮地缩回了手,装腔作势道:“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我们就不追究了。” “妈,我扶你回去。” 说着就拉着破破烂烂的殷贵男往回走。 梁传根则在看到王桂芬拉着老婆子撞石头的时候,早就惊骇地退到后面了,生怕王桂芬发起疯来误伤他。 看着一家三口离开,赵玉琴无情嘲笑,“哈哈哈,真是孬种。殷老太婆竟然还指望这样的人以后给她养老,笑死了。” 梁有生的背影一僵,脚步更快了,拉得殷贵男跌跌撞撞差点再次摔倒。 王桂芬则对着几人喊,“我等下还要去卫生室开药呢,要是我这脸破相了,你家就等着赔钱吧。”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开始,随着梁老二三口仓惶逃离结束。 早就出门上工的梁勇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只觉得吃了一碗鱼肉后,今天干劲十足。 不知道小弗的买卖怎么样了? 再说梁书弗打点好了船把式后,一早搭乘着队里的小机关船去了县城。 她按照那天吕翠翠要求,提着两桶东西到了医院食堂后厨的后门口,吕翠翠已经就在等她了。 “哎哟,小弗啊,你来啦,采购主任已经到了,你快带着东西跟我来。” 梁书弗和吕翠翠道了一声抱歉后,提着东西跟在她后面拐了几下到了一个地方。 一名穿着湖蓝色确良短袖,西装短裤的男人正在检查今天送来的东西。 吕翠翠上前,和他说了几句后,就招着梁书弗上前。 “小弗,快来,这是杨主任。” “杨主任好。” 梁书弗打招呼。 杨主任上下打量了梁书弗两眼,见她衣服虽然破旧但是十分干净,手指甲里面也干干净净,便点了下头。 “听说你有泥鳅和黄鳝,拿来看看吧。” 梁书弗点头,揭开了两个木桶上盖着的芋头叶,里面的泥鳅和黄鳝正挤一起游动。 杨主任先用脚点了下泥鳅桶,接着伸手抓起黄鳝,掂了掂份量后查看外观,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够肥。” 他抬起眼,看着梁书弗,“按道理说,我们食堂的食材都是国有农场分配的,你这样的私人来兜售我们是不收的。” 梁书弗双手在腹前紧紧交握,泛白的指关节显示出她的紧张。 “而且,这些泥鳅黄鳝就是个尝鲜的玩意,我们收的也不多。” 第四十五章 殷贵男被打 住在梁家隔壁的王桂芬再也忍不住,将被受到惊吓后“哇哇”大哭的孩子往床上一放,跑到弄堂里对着殷贵男破口大骂。 “殷贵男,你一天天的,就不能消停点。整天没事找事闲得慌,一大早又叫又骂,像个疯子一样,你有这个力气怎么不下地干活赚工分?” 殷贵男心里正憋着火,看到隔壁家年轻的新嫁小媳妇,就想起孙秀芹那个贱人。 “我在自家院子里说话关你P事!爱听听不爱听给我忍着!” 王桂芬见她振振有词,气得叉腰和她对骂。 “你个老不死的,耍威风还耍到我头上来了!我可不像你家儿媳好说话!就你刚才那破锣嗓子把我家儿子吓哭了,要是还有下一次,看我不拔了你牙让你说不出一句话!” 见王桂芬这么凶狠,殷贵男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不过嘴巴还是老的要死。 “谁不知道你儿子早产,成天病怏怏哭哭啼啼,他自己身体弱立不住,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老不死的咒自己儿子,王桂芬不干了。 “我呸!你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心肝比癞蛤蟆还要黑,天天琢磨着怎么害媳妇害孙女,捧着个泥疙瘩当宝贝,哪天摔在地上看你还怎么得瑟!” 见王桂芬咒自己心爱的小儿子,殷贵男急得红了眼,“小贱人!看我不撕了你嘴!” 说着就冲过去打王桂芬。 王桂芬也不是吃素的,她长得膀大腰圆,一把按住冲过来的老妇人,扯住她的头发就往后一拉。 “老贱人,是你先动的手,就是闹到大队里我也不怕。” 说着就是“啪啪”两个巴掌扇过去。 “哎哟,快来人呀,打人啦……” 挨了两巴掌后,殷贵男的老脸一下就肿起来了,她立刻哭喊起来。 她想挣扎,可头发被人扯住一颗头动弹不得,于是只能探出鸡爪似得手指去抠王桂芬的脸,一只脚对着她的肚子踹去。 王桂芬一时不察,不仅肚子上挨了重重一脚,脸上也被抓了个正着,一阵火辣辣的疼。 见血红的鲜血滴落在衣襟上,王桂芬一下就炸开了! 她的脸! “老贱人!我和你拼了!” 她不再保留战斗力,手中薅头发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将殷贵男的头发薅下一把,巴掌更是如雨点般落下。 殷贵男被打得眼前发晕耳朵嗡嗡,一开始还能对抗,后面就头晕眼花毫无还手之力。 “救命,救命……” 最后,她只能有气无力的嚷嚷。 住在两家人家拆角的赵玉琴,在家里听了半天两人的吵架声,她男人听到最后觉得不太对,推推她,“你出去看看。” 赵玉琴撇嘴,“关我什么事。” 她恨不得殷贵男被打得越严重越好。那个老太婆,竟然在她家的墙角埋香灰,想要坏他们家的风水,被抓到了还狡辩。 “你去看看,要是真在弄堂里出事,我们以后走那条路也晦气是不?” 男人也讨厌那个老太婆,但谁让他们家住得近,明看到有事还不出手,会被人说闲话。 和他们做邻居也是倒霉。 赵玉琴听后不情不愿的出去,就看到殷贵男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挂在身上,露出松松垮垮的一身老皮,脸上高高肿起,头发散乱被薅了一地。 她立刻惊喜地高声叫道:“哎呀呀,桂芬啊,这是咋啦。” 赵玉琴一来就问王桂芬发生什么事,明显是来拉偏架的。 “玉琴姐,我难受啊!” 王桂芬立刻心领神会,对着赵玉琴一顿哭诉。 “这个老太婆太欺负人了,一早鬼嚎叫我也忍了,可是她不该诅咒我家小宝,你也知道,我家小宝来的多不容易,我这肚子也是一直不好,她还踹我……” 吧啦吧啦的,王桂芬说了一堆。 殷贵男倒是想驳斥,可她挨了十来个巴掌,脸肿得和猪头一样,嘴巴张都张不开。 这时,听见外面打骂声渐渐停止,梁传根终于肯出来了。 “老婆子,怎么回事?” 终于见到家里人出来,殷贵男老泪纵横,肿着嘴巴“呜呜呜”个不停。 梁传根看到自家老太婆被打成这样,也顾不得和女人掰扯不体面,抖着手对着王桂芬说,“爱国家的,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呸!” 王桂芬一点都不给老头子面子,一口啐在地上。 “梁二伯,到底是谁欺负人?你们家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殷老婆子天天在家摔摔打打,不是骂小的就是骂大的,一言不和就哭天喊地寻死觅活,把大家的福气都哭没了!” 王桂芬嫁的人家,和梁老二家有点七拐八弯的亲戚,所以平时王桂芬就喊他们伯伯婶子。 “当初我那第一胎,就是被你们吓掉的!” 梁传根眼皮一跳,连忙道:“爱国家的,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被我们吓掉的,明明是你自己摔了一跤。” “呵。”王桂芬冷笑,“我好好的怎么会摔跤?还不是看到殷老婆子把秀芹嫂子折磨到流产,吓得我好几晚上没睡好。” 王桂芬也不算胡说八道,虽然她那胎本就怀相不好,但要没看到孙秀芹流产满身是血,她怎么会吓得睡不好,最后一跤把孩子摔没了。 “还有玉琴嫂子,前年冬天在弄堂里摔了一大跤,牙齿都磕掉一颗,不也是殷老婆子故意折腾你家大丫头,非要她大冬天去河里洗衣服,还故意在她回来的路上泼了一瓢水,结果让玉琴嫂子遭了殃。” 王桂芬本来只是随便说说,结果越说越觉得殷贵男就是个扫把星。 赵玉琴也想起自己磕掉的那颗牙,对着梁传根道,“梁老二,这些年殷贵男闹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今天家里闹,明天和东家吵,每次惹了事不是往回躲就是把梁勇一家推出来,他当你儿子的没办法,但和你们做邻居真是倒了血霉。” 这时,不少人端着碗来看热闹了。 “这是怎么了?” “殷老婆子又惹事了?” “听说把爱国家的孩子吓着了。” “啧啧…” 梁传根看见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黝黑皱巴的脸上挂不住,拉着衣衫不整的殷切贵男就要往回走。 “呜呜,不,不走。”殷贵男双脚牢牢钉住不肯走。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被人打了还要被骂,就这样算了让她以后的脸往哪放。 她赤红着双眼,呼哧呼哧叫喘着气,哭哭啼啼好不可怜。“传根,去喊队长来,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一头碰死在这!” “呵,你当我是梁勇,会被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唬住。” 王桂芬指着梁家屋角一个石臼,拉着殷贵男往上凑,“来来来,你把头往这块石头上碰下,保管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啊啊啊啊!”殷贵男尖叫。 “住手!” 一道儒雅男声响起。 王桂芬松开了抓着殷贵男头发的手,看向来人。 殷贵男扭头,看到是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后,“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有生,她们欺负我。” 第四十四章 收获不少 花了一个多小时,梁书弗抓到了十几条泥鳅。 回家后,她把竹篓打开,将里面的泥鳅倒入一个边缘有些开裂的塑料桶内,随后打了些井水进去让泥鳅吐泥。 刚倒下井水,梁勇就开心地提着挂在草绳进来。 “小弗,我抓到鲫鱼了,你明天一起带去城里引引客人。” 他抬高手,颠了下手里的两条鱼。 有着漂亮鳞片的鲫鱼嘴巴正一张一合,不时甩下尾巴,看着就十分新鲜。 “爸,难得有这么大的鲫鱼,我们留着自己吃。明天一早我炖上,带一条去医院,剩下一条你吃了再上工。” 难得抓到这么大的鲫鱼,清蒸或炖汤都很诱人。她爸干得和老黄牛一样,也该好好补补身体。 梁书弗打算明天一早盯着他吃掉一条,剩下全带去医院,一点都不给那几个留。 这个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都紧着梁有生和梁传根,接着是殷贵男,最后才是他们一家四口。 殷贵男有时候会给父亲留下一点鸡蛋或肉汤底,不过那不是惦念着他这个大儿子,而是怕免费劳力没力气干活,到手的钱会少。 父亲每次得了一点后,都会分给母亲和她们吃,自己是一口都不碰。 也就是这几年,她学了一手抓泥鳅的本事,母亲有时候还会去田里抓黄鳝田鸡,她们一家四口在春夏季节里才能吃到一点荤腥。 “不用给我留,你煮了都带去医院给你妈。” 听女儿说要留着给家人吃,梁勇第一个就想到了妻子。 梁书弗也不和他争辩,而是又拿出了黄鳝钩往上面串蚯蚓,“爸,我去小叔公家再借一个黄鳝钩,等天黑透后咱们去钓黄鳝。” 她话音刚落,梁建刚就推门进来,“勇哥,二伯二婶在家吗?” “建刚,你怎么来了?” 梁勇看见堂弟,“是小叔有什么事吗?我爸和有生出去了,我妈在里面休息。” 梁建刚看了下屋内,喊道:“二伯娘,我妈让我过来送几个鸡蛋……” 他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殷贵男和风一样跑出来。 “哎呀,你妈这是知道我身子不好,家里的鸡蛋又被不孝子偷了吗?” 殷贵男说着就要去接梁建刚手中的鸡蛋,心里嘀咕,黄细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梁建刚缩回手,将手中的鸡蛋转道塞给一旁的梁书弗,“这是我妈得知堂嫂在医院需要补身子后,特意叫我拿来,让小弗明天带去医院的。” 接着,他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粉色绿色的塑料粮票,也一股脑塞到梁书弗手中。 “这些粮票不多,你先拿着应个急。” 梁勇连忙道:“建刚,你这是干什么呀,拿回去,快拿回去。” 殷贵男则是推开他,想去抓梁书弗手里的东西,却被梁书弗退后一步避开了。 “哎呀,建刚,你怎么把这些东西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万一丢了怎么办?” “奶,就是丢了我的命,这些东西都丢不了。” 梁书弗牢牢捏着粮票,抓着放了鸡蛋的碗沿,对梁建刚保证,“堂叔,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会完完整整转交给我妈,并把小叔公和叔婆的心意传达到。” 梁建刚点头,“行,东西你拿好了,你叔婆还等着我回去。”接着马上开溜,他可不想留下来看二伯娘的骂人表演。 果然梁建刚一走,殷贵男就开始对着梁书弗大骂。 “死丫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快把粮票和东西拿出来!” “奶,要是我今天给你了,明天问你拿,你会给吗?” 梁书弗问道。 “给什么给,你爸今天从家里拿了不少粮食和鸡蛋,那这些本来就该归公!” 说着,殷贵男伸手就要去抢。 “我爸拿的那些连口粮都不够,况且这些东西是小叔公家给我妈的随礼,你拿去充公了,以后你和爷爷还?” “放你娘的狗屁!”听到要她出钱,殷贵男脸都绿了。 “那既然是我爸妈还礼,这东西就该我们收着。就和小叔同学给他送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收起来一样。况且小叔给他同学的回礼都是家里垫着呢。” 梁书弗一边反驳,一边灵活避开殷贵男的抢夺,冲进自家卧室把东西放进去,然后门上挂上一把大锁。 梁勇在殷贵男的咒骂声只中,一步三回头,被女儿拉出了家门。 梁书弗带着父亲去谢了小叔公一家,又从他家借了一个黄鳝钩和电筒后,父女两人去抓黄鳝了。 黄鳝喜欢在稻田里打洞,梁书弗和父亲在稻田里用电筒照着浅浅的水面,找到了黄鳝洞后,就将带着饵料的钩子放下。 梁书弗轻轻抖动着钩子,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浅水下的动静,很快水面就起了波纹,一条细长黑影出现,朝着饵料快速游去。 在察觉到手中的线往下一沉后,梁书弗动作轻柔又快速提去鱼线,另一只手配合的去抓被钓出水面正要挣扎的黄鳝。 她虎口微张,牢牢卡住黄鳝上半截身子,将黄鳝从钩上取下,在它缠绕到自己手臂之前,迅速将它扔进挂在身上的主编长篓中。 “啪”,盖子盖上,篓子沉了一些。 接下来,她沉着气换了饵料,换个地方重新找洞口。 这时已经过了黄鳝的繁殖期,一般来说一个洞内只有一条黄鳝,但此时的黄鳝性情没那么凶猛,所以身上的肉更肥美,每条能有个八两到一斤。 不过今天梁书弗运气好,钓到了一条重两斤多的老黄鳝。 两人一通忙乎到月上中天,共抓到十来条黄鳝,可以算是收获破丰。 所以即使发现家里大门在里面被拴上了后,梁书弗也没生气。 她踩着外墙上剥落了泥块后露出的青灰砖块,麻溜地爬上了两米高的围墙,将院门打开。 在发现被自己的父母兄弟关在门外后,梁勇脸上的笑意就淡了许多,看到女儿这么熟练的爬墙,忍不住问,“小弗,你经常被关在门外吗?” 梁书弗朝着他笑笑,“奶奶年纪大了,可能记性不太好,有时下雨前让我去收晾在外面的衣服,等我回来发现门在里面拴上了;有时我割完猪草回来晚了,奶奶睡下了就把门拴了。” 梁勇还是第一次听女儿提起这些,他心口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总觉得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梁书弗放下篓子用井水冲洗了下身上的泥点子后,去灶房揭开锅子一看,里面果然没有水,墙角的保温瓶也是空的。 “爸,快半夜了,我给你去烧点水,赶紧洗洗睡下,明天还要上工。” “我来烧,”梁勇提了两大桶井水倒入锅内,让女儿坐着歇下。 梁书弗闲不下来,见父亲引了柴火烧热了灶膛,就打开了房门上的锁,将木盆放在卧室中间,提了一桶水倒下,等下兑一些热水就能洗了。 做完这些后,又把黄鳝全都倒到桶内,借着灶房到灯光,看着一条条盘曲在一起油黄长鱼和个头不小的泥鳅们,她松了一口气。 要是数量太少,她还真怕食堂那边会看不上。 第二日天色还没亮,梁书弗就爬起来,将自己和父亲的衣服洗好后,将两条鲫鱼杀了熬汤。 她将其中一条鱼肉拆下来和隔夜米饭一起做成了鲫鱼汤泡饭,盛了两碗和梁勇分了后,一抹嘴巴提着东西就赶去渔业小队。 “爸,我先走了,顺利的话今天晚上还要回来抓泥鳅和黄鳝。” 梁勇点头,最终憋了句“注意安全。” 等梁书弗和梁勇出门后,殷贵男才慢腾腾起来。 她昨天一整夜头昏昏沉沉,早上闻到了鱼的味道才醒来,想来是梁勇昨天晚上去田里抓到了鱼。 鲫鱼那东西刺多肉少,不过还是挺鲜的,夏天吃也不油腻。 她揭开灶台上的纱布盖一看,发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于是又去揭锅盖,锅子刷得锃亮;接着她又去开厨柜门,发现里面只有一小碟酱瓜。 在意识到梁勇没有给她留吃食后,殷贵男脸色变得巨难开,甩了橱柜门就跑到院子里指天大骂。 那骂声将村上还在睡觉的野狗惊醒了,狂吠不止。 第四十三章 护不住 女儿说要去县城卖水产,梁勇虽然担心,但行动上还是很支持的。 泥鳅有股淡淡的土腥味,一定要舍得下油和佐料才好吃;黄鳝数量少,且有些人不吃长条鱼,所以光有这些还不成,梁勇就想起了小鲫鱼。 小鲫鱼鱼刺多肉也少,但是和豆腐一起炖汤即鲜美又有营养。有些舍得的城里人会买来给家里的孩子补身体。 这时候正在育秧期,田里刚刚放了水,一些河里的小鲫鱼随着水流抽到了稻田,这种鱼抓到了可以拿回家,不算公社财产。 梁书弗和梁勇父女俩出门后兵分两路,一个去池塘边抓泥鳅,一个去稻田里摸稻田鱼。 刚到池塘边,就见一个小胖子蹲在岸沿。 “梁书平?” 小胖子听到声音,扭过肥肥的脑袋,淡淡的眉毛拧成一条线,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梁书弗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教他抓泥鳅的事。 “我妈昨天住院了,我刚从医院回来。” 梁书平也听家里大人说过这件事,再加上今天早上吃到的软乎乎香喷喷的包子。 “那你今天还能不能带我抓泥鳅?” 梁书弗本想说没空,但想到明天要是顺利的话,以后每天都要抓泥鳅,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要是有人帮忙的话最好不过了。 “当然,我现在就是来教你的。” 梁书平听到肯定的答案,立刻喜形于色,整个人和乒乓球一样弹起来。 “走,我们先去搞些诱饵。” 梁书弗带着人在河边松软的地方挖了几下,抓了几条粗壮的蚯蚓,放进了网兜里。 “泥鳅喜欢待在水草多,水流缓的地方。你看这里是转弯处,水流急水又浑,泥鳅就不爱待。” 梁书弗从小抓泥鳅,早就总结了一套经验,很快就带着小胖子到了一个地势平缓,水流缓慢的狭小浅滩处。 两人拿着工具蹲下来,双眼紧紧盯着浅水处。 “接下来把装着诱饵的网兜,记着动作要一定要轻。” 她一边说,一边把海碗口大的浅网兜放下去。 梁书平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梁书弗的动作。 只见没多久,几条泥鳅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游了出来。 看着它们越来越接近网兜口,梁书平的手紧紧捏起,在看到它们钻入了网兜口后,他急得就想去扯网兜, “别着急,等它们钻得再深一些。” 梁书弗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 下一刻,梁书弗猛得将网兜从水里捞起,河水“哗啦啦”地流下,兜里多了几条泥鳅。 梁书平愣愣地看着网兜里的泥鳅,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他抓不到呢? “我会了,让我来!” 梁书弗没有多话,往旁边一站让开位置,让梁书平自己来。 “哗啦!” 网兜被提起,里面空空如也,泥鳅和蚯蚓全都不见了。 “再来!” 小胖子不服输。 “哗啦!” 依旧一无所获。 数次之后,小胖子圆鼓鼓的脸更是气成了河豚。 梁书弗这才再次开口,“你放网的时候没有将网抖松,提起来的时候有阻力,泥鳅就会乘机逃走。” “还有,你提网的时候不要水平拉扯,要垂直向上,出水速度要快,不能迟疑。” 梁书平对于“阻力”,“水平”,“垂直”这些词表示听不懂,梁书弗就手把手教他抓了几次。 最后一次,梁书平看到网兜里有三条泥鳅,开心地蹦了起来。 “抓到了!我抓到了!” 梁书弗带他在这里抓了几波后,又换了个地方,两人一共抓到了十六条泥鳅。 在结束的时候,梁书弗往他的桶里倒了一半,“天黑了,你先回去吧。” 梁书平恋恋不舍,但他再不回去奶奶就要来找他了。于是他提着一小桶泥鳅,眼巴巴望着面前的人,“你明天还带我抓泥鳅吗?” 梁书弗看他如同胖兔子般呆愣的模样,点点头道:“可以,不过你明天要自己抓蚯蚓。” 小胖子点头,“没问题,你那份我也帮你抓好。” 他是男子汉,不占女人便宜。今天梁书弗教他抓泥鳅,以后他就挖蚯蚓当报酬。 见小胖子扭捏着还不肯走,梁书弗疑惑地问,“还有事吗?” “谢谢。” 梁书平的声音低的和蚊子叫一样,说完就提着水桶往家里跑。 梁书弗呆了下,没想到这个被村里其他孩子嫌弃娇气爱告状的小胖子还是有点礼貌的,虽然不多。 她甩甩头,趁着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再抓点泥鳅,等下还要去稻田里抓黄鳝。 另一边,梁书平提着小桶跑得满头大汗。 黄细妹看后嗔怪,“哎哟我的乖乖啊,跑慢点,小心摔了。” “奶,看我抓到泥鳅了!” 黄细妹本以为孙子运气好抓到了一两条,凑过去一看,发现满满一小桶,惊讶地张大嘴。 “这么多啊,我的乖乖怎么这么能干!” “是梁书弗带我抓的。”梁书平还是很诚实的,“她抓泥鳅很厉害!明天我和她还要一起抓泥鳅。” 黄细妹看到孙子这么开心,对梁书弗更满意了一点。 “嗯,在河边玩要小心,千万注意脚下。” “知道了!”梁书平答得响亮。 “呵呵,平平怎么这么开心啊?” 梁宝根听到儿子的声音,从堂屋里出来。 梁书平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提着一桶泥鳅炫耀,“看,抓了好多呢,都给你和奶奶吃。吃完了我明天再去抓。” 他虽然小,但也知道家里爷爷奶奶最大。在他爸要打他的时候,只要躲在爷爷奶奶后面,保管没事。 梁宝根听宝贝孙子的话后窝心极了,则道:“你堂姐和你一起抓的?” “是啊,她说要用泥鳅换粮票,给她妈和妹妹买饭吃。” 梁书平蹲下来用稻柴杆子逗弄着桶里的泥鳅,随口答道。 黄细妹听后,“呸”了一声。 “殷贵男那个黑良心的,钱也不给粮也不给,是要逼死秀芹啊。亏她今天下午还有脸闹到队里,我想想就替她臊得慌。梁传根也不是个东西,以为缩在婆娘后面就不关他事了?小人一个。” 梁宝根听到自己婆娘骂老二,没有出声反对,而是对着老婆子问,“家里还有多少粮票?” 黄细妹立刻警惕道:“你想干啥!” “再怎么说,梁勇和他媳妇也喊我一声叔,这种时候能帮下就帮下吧。” 黄细妹瞪着眼,“他自己爹娘都不管,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了,老大家都没动静,你去出这个头干嘛?” 昨晚和今天下午闹成那样,就住在他家隔壁的梁祖根一家静悄悄,黄细妹才不相信他们全家都聋了。 “要是换了其他人,我肯定不伸这个手,可大勇媳妇是个好的。前年平平掉粪坑里还是她捞上来的,现在她病了,我们也不好没一点表示。” 前年冬天梁书平一个人出去玩,掉进了后水塘的一个集体粪坑,要不是孙秀芹去浇粪,梁书平淹死在粪坑里也没人知道。 “妈,等下我给勇哥送三市斤粮票去。”吃完晚饭的梁建刚出来,“那几个肉包花了不少钱。” 黄细妹想到早上吃到的肉包,还有孙子带回来的一桶泥鳅,到底没有再反对。 “就你们爷两个大方,几斤粮票说送就送。” 她嘴里骂骂咧咧,转身去房里拿粮票。 “这粮票你当着殷贵男他们的面,交给梁书弗那丫头,不要给梁勇。” 黄细妹将几张塑料皮粮票拿出来,叮嘱道,“你再拿六个鸡蛋去,就说叔婆怕她妈在医院饿肚子,特意给她妈补身体的。” 既然给了,就要给的大张旗鼓。明天上工时候她还要将这事宣扬出去,狠狠打殷贵男的脸。 自己儿媳妇住院不管不顾,还要别人家接济。 不过殷贵男眼皮子浅的,说不定真能做出抢粮票的事,所以粮票和鸡蛋必须交给梁书弗。 梁勇,他护不住。 第四十二章 就怕气不死人 殷贵男见说要给她撑腰的二女儿就这么跑了,顿时瞠目结舌。 “你——” 她气得只能回头骂梁书弗,却听梁书弗道:“奶,你看看你,把二姑都吓跑了,这下我妈的医药费怎么办?” 接着梁书弗一拍手,“对了,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些银首饰吗?快拿出来换了给我妈治病。你放心,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定孝顺你,给你打个大银镯子。” 殷贵男觉得胸口闷地很,快要喘不上气了。 “你个小贱人,我还没死呢,就惦记上我那些东西了!” “奶奶,你记错了,那是我妈的嫁妆啊,当初为了给爷爷交赎金,卖了一部分,剩下的被你收起来了。” 梁书弗冷笑,强盗霸占别人的东西时间久了,还真当是自己的了。况且,殷贵男手上不止有她妈的嫁妆,还有太奶奶去世前特意留给他爸传子孙后代的银首饰。 “你,你…” 殷贵男喘着粗气,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 梁勇有点担心,但看见女儿给他使的眼色,就想起了昨晚殷贵男装病的事,于是他闭了闭眼,往灶房走去。 “奶奶,你可别和昨天一样倒下了,不然我再去求小叔公借拖拉机,人家又要问了。” 殷贵男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她狠狠挥开梁书弗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往房间内走去。 见她这个样子,梁书弗耸耸肩。 这狼来了喊多了果然不好使了,再加上父亲的脑子总算清醒了点,老太太战斗力瞬间不够看了。 “小弗,你奶奶她?” 看到女儿进来,给她盛好饭的梁勇有点不安的朝着父母房间的那个方向看去。 “她好着呢。” 梁书弗品味了下殷贵男刚刚的脸色,补上一句,“爸,估计这两天奶奶看到我们会心气不顺。你白日里就避着点,别让她看到了。” 匣子里的钱丢了的事,估计瞒不了多久,她让父亲避开点那间屋子也是避嫌;另外那老太估计真的被气到了,脸色不太好看。 那怎么行?她要杜绝父亲心软的可能性。 她现在就等着匣子里钱不见的事赶紧东窗事发,到时候殷贵男肯定还要闹上一场。梁书弗不怕她闹,就怕她不闹。 而殷贵男越闹,就会把她父亲推得越远。 梁勇觉得女儿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让女儿快点吃了休息下。 “对了,爸,帮我找个水桶吧。” 梁勇愣了下,“你要那个破桶干嘛?” “我想抓点泥鳅和黄鳝,带去县城卖。” 她没有把和医院食堂合作的事说出来,一来是还不一定,二来是现在没分家,有些事她不得不顾虑。 “啊?卖泥鳅和黄鳝。” 梁勇一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个不能做,你爷爷以前的事你忘记了?” 梁传根因为几只鸡和几棵果树被打成走资派,梁勇一直记得那时候家里的阴云密布。 梁书弗没有急着说服父亲,她吃完了碗里最后一粒米才再次开口。 “爸,你瞧咱们镇上市集这两年是不是热闹了很多?” 梁勇点点头,还想接刚刚的话题,就被女儿打断了。 “我听陈二狗说,他妈把家里省下来的鸡蛋,带去集上和人换了钱;还有我们村头的王大眼家,也去镇上卖过螃蟹。” 上工的时候,梁勇也听到过类似的事,但他依旧对女儿要去县城里面卖东西表示不赞同。 “那是他们运气好,可万一哪天事后追究呢?” 梁书弗还想好好和父亲解释下,忽然转念一想,就换了口锋。 “所以这事你得和爷奶他们保密,如果有其他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抓了送去医院里给我妈凑粮票的。” “小弗,咱不干这么危险的事不成吗?” 梁勇想了下,觉得还是不稳妥,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哎——”梁书弗长长叹一口气。 “爸,妈的身体亏空太多了,医生说趁年轻必须补好,否则会落下病根。虽然我把爷奶偷偷给小叔攒的钱拿了出来,但那些钱根本撑不了多久。何况奶奶还要咱家供小叔上大学娶媳妇,到时候你和妈哪来钱给爷奶?我不想你也累得身体垮了。” 梁书弗趁机给父亲“洗脑”,她会冒险都是因为爷奶和小叔的原因。 “小弗…” 梁勇暗红的脸上呈现一抹愧疚和难堪。 “爸,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说也不一定能卖掉。” 梁勇一想也是,泥鳅和黄鳝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城里工人每月都有肉票,估计也不馋这种肉。 想通后,梁勇也不再阻拦,“那等下我和你一起去抓黄鳝。” 反正就是废一点功夫的事,小弗碰壁几次后就会放弃了,就当陪着女儿玩了。 “哇,有爸爸帮忙的话,我一定能抓到这片最肥的黄鳝。” 梁书弗的夸奖让梁勇露出了这两天的第一个笑容,他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等下跟着我就行。” 殷贵男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大儿子来认错道歉,反倒是听到两人出门的声音。 “死丫头!” 她气得差点将布蚊帐剿出洞来,“别落我手上,否则要你好看!” 殷贵男在心里盘算了许多“教训”梁书弗的方法,越想越火热。 只要一想到孙秀芹和梁书弗那对母女痛哭流涕的样子,她就激动地手都抖了。只恨现在她还不能动手。 今天晚上老头子带着有生去温校长家去商量复读的事,老大虽然没用,但干活实在,有生的学杂费和生活费还要靠他;还有以后娶媳妇的彩礼,也要老大一家出钱。 这次老大为了梁书弗这个小贱人上学的事就忤逆她,甚至还让孙秀芹提了分家,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想把小的那个丫头“过继”出去,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但是那边给的条件也不错,用一个不讨喜的小丫头,换两百块钱,怎么看都是赚了。 殷贵男一想到那钱赚不到,就难受地抓心挠肺。 孙秀芹,梁书弗,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不省心呢? 对了,还有孙家那个混不吝和老不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初她就不该松口让孙秀芹过门,要是娶了二女婿的妹子,现在肯定一家和和美美。 听二女儿说,那姑娘一结婚没多久生了个大胖小子,要是梁勇娶了她,哪会像现在一样断子绝孙。 呸!孙秀芹就是个害人精! 殷贵男躺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有点痛。 一定是被梁书弗那个小贱人给气的。 第四十一章 落荒而逃 梁书弗将糖送到了渔业小队的小队长和船把式家,说好了接下来几天搭船的事,就急匆匆往家里赶。 刚到巷子口,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自行车,接着就听到有尖锐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她面色一沉,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走进去。 “梁勇,你脑子坏掉了,偷了家里的东西给外人用,这脸丢到整个大队都知道了。你让你姐夫一家怎么看我?有个当小偷的弟弟,你害得我头都抬不起来。” 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站在堂屋门口,翘着中指一脸鄙夷地看着梁勇。 “你的头不是抬得很高吗?” 梁秀梅听到声音,猛地扭头,一双和殷贵男如出一辙的吊眼皮刻薄又无情。 她唇边扯成一抹虚假的笑意,“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孝女吗?昨天不是跟着你那病秧子娘去医院了吗?怎么舍得回来了?” 梁勇看到女儿忽然回来,以为是妻子那边情况有变,连忙问,“小弗,是不是你妈出事了?” “没有,妈妈正在挂点滴,医生说挂个五六天就能出院了,我回来是帮她去厂请假的。” 听到妻子没问题,梁勇心定里一点,他知道自己二姐喜欢挑秀芹和女儿的刺,便催促她赶紧去吃饭。 “灶上还有一点锅巴,你兑点水将就一顿。” 梁书弗抬脚就走,梁秀梅却不放过她。 “等等,见到长辈也不打招呼,这是谁教你的?” 说着,一双眼睛又在梁书弗身上转了几圈,刚刚你是不是去渔业小队了?你去那干嘛?” 梁勇上头有两个姐姐,按着殷贵男重男轻女的性子,排行老二的女儿梁秀梅肯定不受重视。 不过梁秀梅一张嘴十分厉害,再加上长得和殷贵男很像,所以在四个孩子中,除了老小外殷贵男最疼的就是她。 有这么一个母亲,梁秀梅在家做姑娘时没怎么吃过亏,嫁人的时候更是精挑细选,嫁给了同个大队的转业军人。 她男人转业后在海周乡的集体织布厂当个小领导,虽然那头的婆婆厉害,但梁秀梅肚子争气,结婚头年就生了个儿子,第二年又生了个女儿,所以这些年在婆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为此梁秀梅每次回娘家总是一副领导莅临的架势,对着梁勇一家指点江山。 现在见一个小辈竟然无视自己,她就存心要拿捏一番。 自己老娘也真是没用,让孙秀芹和她生的两个死丫头爬到头发梢上了。 当初她就和老娘说千万不能让孙秀芹那个破落户进门,否则梁勇要和家里离心现在应验了吧。 要是当初梁勇娶了自己的小姑子,哪会有这么多麻烦。 梁书弗本不想理会,但想到这个人没事也要插一脚的性格,还是早点将人打发了。 于是,她换上了一副可怜样,双眼通红,“二姑,我不是故意不打招呼的,这不我妈刚住院,还要治疗好多天,一想到这要花的钱,我心里就难受啊。” 梁秀梅听到死丫头提到钱,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她接下来的话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可不待她开口,梁书弗已经转过身来,牢牢拉着她的手腕哽咽,“二姑,你借点钱给我吧。” 梁秀梅僵住,“什么钱不钱的,梁书弗,你一个小丫头脑子里整天想点什么?” “医生说我妈身体底子亏得厉害,要挂好多药才能救回来,最起码要花三四十块钱。” 说到这,梁书弗故意抬高声音。 “可是我爷和我奶连家里的粮食都不肯给我爸,更不会拿钱给我妈看病,我只能求你了。二姑,你不是说姑丈是大官,有见识能赚钱吗?你不是说咱家的事都要找你商量吗?现在我妈住院了,你能不能先借五十块钱救救我妈?我不想做没妈的孩子啊!” 梁秀梅的手被死死捏着,怎么甩都甩不开,她厉声呵斥,“梁书弗,你胡咧咧什么?你娘住院问我要什么钱,还不快松开?” “我不放,二姑,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梁书弗不仅不放,手上还加重了几分力道,将梁二姑的的确良长袖都差点扯破。 “我爸脸皮薄,姑丈又是个严肃的,他不敢来你家借钱。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娘家,还特意回来,这不赶巧嘛。二姑,你身上有钱吗?要不先借给我?剩下不够的明天我去你家拿好不好?” “哎,放手,你快放手!” 眼见着梁书弗要将她新做的衣服扯坏了,梁秀梅尖声大叫。 “梁勇!梁勇!你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你女儿拉开?” 梁勇早就被女儿的话弄混了,她手里不是有钱吗?怎么还要和二姐借钱? “嘶啦”一声,梁秀梅身上那件七八成新的的确良衬衫袖子被拉开一个口子。 梁书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战绩,心中默默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动作上却毫不含糊,半跪下来,又去扯梁秀梅的裤子。 “二姑,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你的弟弟侄女吧。” 堂屋门口再次变得热闹非凡。 躺在里面装病的殷贵男听到二女儿的尖叫,散乱着头发踩着布鞋跑出来。 “小贱人,你做什么!” “奶奶,我在向二姑借钱给妈妈治病。” 梁书弗看到殷贵男的样子,诧异了一下。 这才一天一夜,殷贵男脸上就苍老了几分,她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看到殷贵男过得不好,她就安心了。 “钱钱钱,你这是掉钱眼里了!” 殷贵男骂道,“一点小毛小病就赖在医院不走,呸!家里都穷成这样了哪有钱给她看病啊!不准借,借了谁给她还啊!” “奶奶,当初爷爷出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们是一家人,要齐心协力把借的钱还了。怎么到我妈这里,就不能一家人齐心协力了?” 梁书弗一边拉着梁秀梅不放手,一边质问。 “小贱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吗?快松手,松手!” 殷贵男伸出鸡爪子一样的十指去抓梁书弗,拉扯之间,又是一阵布帛撕裂声,梁秀梅的裤子被扯下一大块布。 “哎哟,我的裤子!” 梁秀梅两眼发黑。为了维持自己在娘家的体面,她特意换了衣服来的。 可就一会儿光景,她身上的一套半新衣服,彻底报废了。 这一套当初可花了她三十大元讷!平时都是需要撑场面时候才穿,现在就这么坏了! “梁书弗!” 她大叫,“看你干的好事!我的的确良啊,你拿什么赔!” “二姑,是奶奶扯的,不关我事。” 梁书弗立刻指着还在拉扯她的殷贵男,“奶奶,二姑让你赔她的的确良衣服。” 殷贵男听后一口气上不来,就听梁书弗又道:“二姑,你现在手上没钱的话,要不把衣服脱下来。找隔壁村收旧衣服的大爷也能换个五六块钱,我也不会嫌弃钱少。” 梁秀梅见她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抖着手半天说不上话。 最后也顾不得今天的来意,快速地扭身跑了。 不跑不行啊,她怕再待下去梁书弗这个崽子能将她鞋子都扒下来换钱。 梁秀梅打定主意,在孙秀芹没回来之前,她是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第四十章 大胆的合作 也许只是一件小事,又或只是一个临时的决定,就会让人生出现巨大的转折点。 高喜德之后回忆自己的一生,总会感慨当初自己的决定。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傍晚,一个十分寻常的小女孩走进了供销社,然后改变了他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对于梁书弗来说,在她答应要帮忙的时候,已经设想了各种可能。 “高主任,时间不早了,你的道歉我已经接受了,希望以后咱们乡镇供销社能贯彻主席的号召,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 说着梁书弗就站起来,拿着东西要走。 高喜德看到了她的暗示,心中对这个小姑娘的警觉和临机应变更满意。 他顺着话说,“一定一定,欢迎小同志下次再来供销社,我们一定会有一个新的面貌服务父老乡亲们。” 说着他就扯开门帘,看到来不及躲闪的黄梅。 “黄梅,你干什么呢?” 正在偷听的黄梅被抓了正着,也不尴尬,大大咧咧道:“我就是提醒下你,到下班时间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来给这位小同志道个歉。”高喜德指着黄梅教训。 “切,”黄梅翻了个白眼,“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吧。没其它事的话,我先下班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的回应,黄梅扔下手里的抹布就走。 等人走了后,高喜德才长叹一口气。 “高主任,现在可以详细说说吗?” 第三只耳朵走了,梁书弗停住脚步,回到室内。 高喜德将自己和钱宝忠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怎么被陷害,都简单说了一遍。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是故意打击报复人家?我岂不是在为虎作伥?” “我家住在和平路188号,家里有一个病弱老母亲;还有钱宝忠收了钱的那几家,家里都有人在供销社上班了。你只要去打听下黄梅是怎么进供销社的,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了。” “按照你的说法,这个钱宝忠很有权势,你不怕我拿了东西后去给那个人?” 梁书弗忽然道。 高喜德苦笑,“他截取过我的信件,你要是把东西给他,对我来说形势也不会再差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心里都是汗。 现在的他无权无势,拿不出报酬,要是这个小姑娘真那么做,他也没办法。 “不过只要你帮我,你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 梁书弗对于高喜德的话又信了几分。“你是要我帮你寄信?” “这里的邮局钱宝忠都打好了招呼,一旦看到是寄给那个人的信,全会被拦截拆出来。” “你没想到让你朋友转寄?” 高喜德摇头,“墙倒众人推,我信不过他们。” “你做人这么失败吗?一个愿意帮忙的朋友都没有?” 梁书弗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要重新考虑下。 “之前我想推动供销社改革,海市那边已经在推行了,效果很不错,但是在我们这,遇到了不少困难。” 他被排挤下来,很大一部分也有这个事情的关系。 梁书弗若有所思,前年中央领导去南边巡视,随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今天早上,医院的电视里还播放了深市特区成立的消息。 这两年有些地方开始土地分田到户,甚至大队里一直有传言说她们乡今年或明年也会实行政策。 而供销社的改革也在一些沿海地区实行。她们这里距离同样沿海的海市不远,很多经验都照搬那边。 高主任说的改革,恐怕是动到了不少人的利益,所以没人帮他。 梁书弗喜欢读书看报,学校办公室里的报纸被她翻得都烂了。 以前看过的报道在她脑中形成了一本本资料集,随着翻阅,她感觉到上层对于改革的决心和步伐是不可阻挡的。 想到这,她的决定更是坚定几分。 “那你是想让我帮你直接将东西送给那个人?” “我知道有一定难度,但只有这个方法最稳妥。” 高喜德不着痕迹的将手在裤缝处蹭了下,将手心的汗液蹭掉。 “接下来几天,我刚好要去县里,你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带去。” 高喜德听后,激动的手都抖了,“那我明天将东西给你。” 两人又详谈了一会,梁书弗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高主任,事情我应下了。接下来我们说说你能给的报酬吧。” “我现在手里钱不多,大概有三百元,”高喜德报了一个价,“如果你觉得不够,等我每个月发了工资再给你。” 三百元,基本是他将近一年的工资高喜德给出这个价十分有诚意。 “我不要钱。”没想到梁书弗拒绝了。 “那你想要什么?” 高喜德并没有欣喜,相反,他更忧心了。 “我知道供销社会有一些内部处理的东西,我想请高主任留意一下。” 高喜德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没问题,只要在我职责内,我可以帮你留意。” 现在一些工业品十分紧俏,就是有钱有票都不一定能买上。 但他们供销社有一些渠道,比如过期或损坏的东西,供销社会统一维修或再利用,除了内部使用外还可以让员工们优先购买。 这样的货物虽然有点小瑕疵,但员工都是抢着买。因为价格会比正常售卖的低很多,自用十分实惠。 也有帮亲戚好友捎带一两件,甚至还有人会收了钱帮人代买,这些供销社都是不管的,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梁书弗点头,“那就请高主任签一份保证书吧。” 万一被过河拆桥,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去。而有了保证书,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就算高喜德之后反悔,她也可以拿着东西去他刚刚给的那个地址,找人要说法去。 高喜德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好。” “那我们明天下午六点,在乡政府后面的那条小巷子见。” 梁书弗挥着手,和高喜德约定时间。 她提着几包水果糖,迈着轻盈的步伐往渔业小队的队长家去。 那欢快的样子,就是一个单纯的十来岁小孩子而已。 高喜德却知道,那个小女孩十足有成算,让他这个有着十多年职场经验的人情绪起起伏伏,基本就是牵着鼻子走。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找对了人。 出了供销社的门,梁书弗就将和高喜德谈的事暂时放在脑后。 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丫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路见不平,向上面反应一些情况而已。 要是高喜德败了,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以后买东西去隔壁乡的供销社。 况且,以她们家的情况,来供销社买东西这种事,殷贵男怎么会让她来。 但要是她赌对了,就可以交好高喜德,一个供销社副主任,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现在上面号召供销社服务农民,除了一些农资物品外,农民还可以把一些农产品卖给供销社。 她记得去年供销社收蝉蜕,但要有关系的人才能卖,以前她和妹妹都是将蝉蜕兑给来村里收的人,换一些小麦。 还有,她看到刚刚柜台上竖放的一些布卷纽扣拉链等。 她母亲常苦恼买不到布料,只能眼睁睁看着上门的生意溜走。 要是能搞到供销社里一些不需要布料的“处理布”,她母亲的手艺就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想到这,她的脚步又轻盈了几分,转进了一条巷子里。 一个人刚好从另一条岔路骑着自行车穿过,疑惑地踩住了刹车,朝着巷子口看了看,然后朝着河口村的方向骑去。 第三十九章 交好 高喜德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她能不能帮,要不要帮,帮了后会不会影响到她家里?有没有后续麻烦? 短短几息,梁书弗心思电转,但她面色如常,稳稳坐在凳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高喜德不知道梁书弗心里有这么多心思,只是觉得老天还是公平的。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合适的人。 在听到黄梅和人吵起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暗中关注。 以前不是黄梅单方面的辱骂,就是一言不合双方对骂。这乡镇上的人也挺彪,骂起来还有问候人家祖宗老娘和身体器官的。 总而言之,听多后只觉得耳朵都要脏了。 可这次,黄梅一开始挑刺时这个小同志先是忍让,直到黄梅再三挑刺,这个小同志才反击。 而她的反击很漂亮,说话有理有据,不因愤怒而失控。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孩子。谁能想到他会找个孩子帮忙呢? 总而言之,眼前这个小女孩,合适! 想到这,高喜德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 “小同志,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梁书弗脸上自然挂上了单纯无害的笑意,“高主任,我叫梁书弗,第三大队河口村梁家的。” 见她大大方方将自己家里报了出来,高喜德心道,还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这样更好了,他可以完全隐藏在背后。 “小梁同志,我再次为黄梅同志刚刚的行为向你道歉。” “做错事的人是她,高主任您不用代她道歉。” 梁书弗摆手。 “哎,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虽然她只是临时工,但毕竟我的下属,是我没约束好她,才让她在工作岗位上一而再的犯同样的错。” 梁书弗见状,拧着眉疑惑地问,“高主任,其实我也不明白。你是她的领导,可刚刚我看她好像对您不太尊敬?在我们队里,大队长可威风了,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高喜德重重叹一口气,然后苦笑一下。 “也不怕被你笑话,我这个副主任只是叫得好听,但其实是被挤下来的。而黄梅和挤走我的那个人有点关系,所以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什么!这么过份!” 梁书弗瞪大眼睛,一副大受震撼的样子。 “一开始黄梅还收敛点,但她和前来买东西的人吵过几次,上面并没有处罚她,于是她越发过分了。” “还有这种事。” 梁书弗听后十分气愤,“这是包庇!” “高主任,我看到咱们供销社去年还得了流动红旗,您就甘心因为一个临时工丢了这面红旗?” 这时候,流动红旗代表着一种荣誉,在劳动最光荣的年代,这种精神上的嘉奖可以激发社员的集体荣誉感。 要是哪个单位得到了流动红旗,那个单位的人走出胸膛也能更挺几分。 高喜德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悠悠叹气,“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其实供销社这样的风气在各个地方都有,之前我在县里的时候就想出手整治,但临门一脚,被人暗算,反而弄到这种地方来。” 说到这,他像是察觉到不妥,“小梁同志别见怪,我看到你就想起曾经的自己,所以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 梁书弗抬头,“高主任,您是一心为人民办事的好人。那些暗算你的人,会得到报应的。” “但愿吧。”高喜德像有点一蹶不振的样子,“反正我这副主任也快做到头了,只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 高喜德将一杯水往她面前推了推,“我写了好几材料向上申诉,但石沉大海。估计是被那人拦截了。” “啊!” 梁书弗叫了一声,然后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吓到了?” 这事就是对经历了不少的成年人来说也挺骇然听闻的,别说眼前是一个出生乡下,没有什么阅历的女孩子。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梁书弗嘴上说着,但嗓子眼有点发紧,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变调。 她知道高喜德对她一个乡下丫头这么客气,肯定有所图,但她没想到背后还牵扯的是那么深。 高喜德说的对手,在县里的供销社上班且官职不低,万一事情败露,那人找到乡里,会不会影响他爸妈? “半年前我和一个人竞争一个位置,我发现了那人工作中的一些问题,就想向上反应情况。结果对方先下手为强,把那些罪名扣到了我头上。然后我就被下放到这里,那人坐上了那个位置。” 高喜德把情况大约说了下,一方面是试探梁书弗的反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他没有诓骗梁书弗,钱宝忠肯定已经截获了他的举报材料。现在不动手,只不过是因为他刚被他排挤到乡镇,时机还不到。 等到钱宝忠在县里站稳脚跟,再加上自己下乡日子一久,那他想要碾死自己,还不是动动手指? 看到小姑娘一副被吓到了样子,他想起家里的小侄女,忽然就有点内疚。 “不好意思,今天有感而发话多了。小梁同志,你的东西好了,供销社也快关门了。” 高喜德下了逐客令。 算了,都是自己的命。 梁书弗眨着闪亮的眼睛,望过去。 “高主任,您真的想让我现在就走?” 被这么一双纯粹的眼睛盯着,高喜德总觉得自己的打算像是早就被这个黑瘦的小姑娘察觉了一样。 “呵呵,小梁同志,你———” 洞悉了对方的目的后,梁书弗也不装了,她打断了他的话,“您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同仇敌忾,然后帮你吗?” 被当场揭穿的高喜德愣在原地,半晌后,“呵呵,小梁同志,你误会了,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那我是会当真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梁书弗提醒道。 高喜德瞬间不敢说话了,他十分纠结。 自从他发现自己寄出的材料被截后,他一直想要物色一个胆大心细,正义十足,乐于行侠仗义的陌生人帮他把材料送出去,送到那个人的手里。 梁书弗真的很合适。 一方面他渴望得到梁书弗的帮助,另一方面又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孩,怕自己的事会影响她。 最终,高喜德还是开口了,“你愿意帮我吗?” 现在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并不傻。刚刚自己的那些表演,只怕她早就看清了。 这么聪明的一个小姑娘,有什么理由来淌这趟混水。 可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不开这个口,他不死心。 “我可以考虑一下。”梁书弗一口应下。 听到这个答案,高喜德诧异抬头。 “真的吗?”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 “不过,我有条件。” 梁书弗也不掩饰自己是带着目的的。 她又不是那些看了武侠故事后整天幻想着行侠仗义的少年,她身后有着爸爸妈妈和妹妹,要顾虑的很多。 她想要赚钱,可是她一个农村女孩,就是下地赚工分,一年到头能赚几个呢? 这次去县城,让她更加深切的感受到社会已经悄然发生变化,买卖东西虽然还不盛行,可却已经不再会被打为投机倒把了。 供销社里的门道很多,现在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要抓住了。 这时,门帘外有影子蹿过。 第三十八章 借刀 县医院在城乡公交站附近,梁书弗先是走了小半个小时去公交站,花了三分钱买票。 她没有坐后一班的空车,而是挤上路边一辆塞满了人已经发动的小巴。 车内人贴人,各种气味弥漫,夹杂着每个人身上蒸腾出的热气,十分憋闷。直到车子开起来,微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梁书弗才觉得喘过气来。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到了海周乡路边的停靠站,梁书弗凭借着瘦小的身材,早早挤到门口,门一开就钻下车。 她直接去了乡政府附近的供销社,准备买点东西。 “阿姨,我想要买水果糖。” 正是下午困顿的时刻,售货员正在打盹,被人喊醒十分不悦。 在看到买东西的是一个小丫头时,更是懒得从椅子上起来。 “水果糖不零卖。”她懒洋洋的说。 其实有一些拆散的水果糖,2颗3分钱,1毛钱7颗,但十分紧俏,都被她们内部消化了。 那穿着一看就是乡下丫头,攒了几分钱就来买糖,当她是杂货铺呢。 “阿姨,我要买两包水果糖。” 梁书弗并没有因为对方恶劣的态度而生气,而是笑盈盈地将自己的需求再说了一遍。 两包水果糖?黄梅要笑死了,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买得起吗? “一包水果糖一块钱,你先把钱付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是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梁书弗将一张两元纸钞放在暗红色的木质柜台上,“阿姨,请帮我用油纸分开包一下。” 黄梅看到那个小丫头真的拿出两块钱,下意识地问,“你一个小孩哪来的钱?该不会是偷了家里的钱来卖糖吃吧。” 梁书弗的脸沉了下来,“阿姨,这里是供销社,你也不是公安,我花钱买东西,没道理还要被你盘问。” 梁书弗一贯见人三分笑,但并不意味着她是随意可欺的软包子。 黄梅听这个乡下丫头竟然敢嘲讽她,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狭小的眼睛上下扫视着梁书弗。 “诶!我这好心还被你当驴肝肺了,你一个乡下丫头哪来那么多钱!还是说这钱是你偷了别人的,被我说中恼了?” “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证据表明我这钱是偷来的?” 梁书弗盯着黄梅,“要是没有证据,请你和我道歉。” “呸!”黄梅啐了一口,“瞧你这穷酸样,这钱不是偷的还能从哪来?” 梁书弗气笑了,“我竟不知道国营供销社的售货员,竟然还有凭穿着打扮就能判断一个人好坏的本事。既然你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请你们领导出来,我要和他谈谈供销社员工个人素质问题。” 黄梅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没被吓到,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还胡搅蛮缠要见领导。 真是搞笑,她以为自己是谁? “呵,你哪根葱?领导是你想见就见的?走走走,快出去,看了就晦气!以后你也不要来供销社买东西了,我们这的东西不卖给你!” “这位同志,我觉得你的思想有问题,不仅随意怀疑人,还没有服务意识。” 梁书弗指着供销社门头上“为人民服务”的几个字,“你这样的做派和资本家走狗一样,我很怀疑你是怎么进入供销社工作的,我要去县供销社举报,让上面彻查一下。” 黄梅本就是走了关系的临时工,这会听到梁书弗的要去举报,一下吊高嗓子怒骂。 “小贱人,你吓唬谁呢!年纪轻轻毛没长几根,就会使下作手段,心思这么歹毒,果然是没有家教的泥腿子。” 梁书弗见供销社内一片棉布帘子动了下,便故意了抬高声音。 “中央说了,基层供销社设立的目的是服务农民,方便农民,要千方百计维护农民的利益。这位同志,我现在不仅怀疑你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了供销社工作,你还可能是敌 特分子,故意破坏农民和中央之间的关系,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汇报情况。” 说完,梁书弗抬脚就走。 “哎,这位小同志,请等一下!” 门帘一下子被掀开,一个五十来岁,头发梳理地光滑整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风一样追出来。 黄梅看到跑出来的人,一跺脚,“副主任!” 一个丫头片子,还能掀出浪花不成? 派出所才刚成立,和他们供销社一样是乡镇单位,每次乡里开会还会遇到,人家才不会为了一个小丫头的胡说八道来找他们的麻烦。 高喜德警告地看她一眼,黄梅心有不甘,瞪了他一眼后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你是谁?” 梁书弗装作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故做疑问。 “我是海周乡供销社的副主任,刚刚去在盘点货物,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小同志,你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 张喜德一脸和气的说。 梁书弗恍然大悟,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来买东西,你们的售货员不仅用有色眼镜看人,觉得我一个农民不配买糖,甚至还污蔑我偷钱。” 她抬着下巴,背脊挺得直直的,“她还放话以后这个供销社都不卖我东西,这是什么官僚主义作风!” 高喜德其实在里面听了七七八八,不过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 之前乡民来买东西,黄梅也是这个态度,他们都不敢有什么意见。 毕竟这是乡里唯一一家供销社,除非去隔壁乡或县里,否则他们不在这买就没其他渠道买。 黄梅虽然是临时工,但是县里一个领导七拐八弯的关系,他一个边缘化的副主任,也不想和她为了一些小事硬杠上。 但今天这事性质不同,高喜德敏锐地嗅到了危机。 距离镇反运动过去三十年,但文化运动才过去没几年,可整个社会还风声鹤唳。 万一真被扣上“官僚主义”和“反动”帽子,别说黄梅,就是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个小姑娘好生厉害,揪着黄梅话中的点不断放大。黄梅以为人家是一个随意可欺的农家女,却不想这次踢到铁板了。 不过,这对他也不全是坏事,高喜德眼中精光一闪。 他耐心听着,十分诚恳的对梁书弗道歉,“十分不好意思,黄梅同志刚刚上岗没多久,还不清楚咱供销社的服务要求。这位同志,你消消气,我代她向你道歉。” “副主任,你凭什么——” 黄梅气死了,高喜德凭什么帮她道歉。 “黄梅,闭嘴!” 高喜德严厉道,“到一边去待着!” 黄梅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被吓了一跳,然后嘀嘀咕咕,“神气什么,还不是被排挤到乡下来。” 梁书弗耳朵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两人的关系。 高喜德像是没听到黄梅的话一样,满脸笑容地伸手,“这位小同志,请到里面稍坐下,你想要买什么,我帮你拿进来。” 梁书弗脸色稍缓,跟着高喜德进了屋里。 进屋后,高喜德亲自取来了她要的水果糖,还用麻绳细细捆好。 见他这么殷勤,梁书弗倒也安之若素。 这个高副主任不是老好人,否则刚刚她和黄梅爆发冲突时候就冲出来了。 他一声不吭的样子看着像是忌惮黄梅,在梁书弗看来倒像是故意放任黄梅作威作福。 结合黄梅的话,高喜德是在上面被斗下来的。 他把黄梅故意纵成这样,黄梅是他对手的人。 那现在,他是想借她做点什么事? 第三十七章 妈妈的好手艺 谈成生意后,梁书弗疾步去公园里找到了蹲在原地,一眼不眨盯着她们的衣服的妹妹。 “瑶瑶。” “姐姐!”梁书瑶听到姐姐呼唤她,眼睛亮了亮,“我一步都没有走,有陌生人和我搭话我也没有回,我乖不乖?” 梁书弗摸摸妹妹的头顶,微微有点汗津津,便用手帕给她擦了下,然后将太阳下晒得八成干的衣服收起来。 “走,我们去看妈妈。” 回病房里,梁书弗提出要独自一人回河口村,孙秀芹极力反对。 “小弗,你人生地不熟,有什么事等你爸来了再说。” “妈,这事得赶快。” 梁书弗凑到孙秀芹耳边,把她和吕翠翠商定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孙秀芹眼睛越睁越大。 “真的可以?” 梁书弗点点头,“我今晚回去弄点来,给食堂那边验货,如果货好的话这生意就稳了。” 孙秀芹想到她住院花的钱,还有接下来女儿上学的学费,以及她压在心里的那个想法,恨不得自己的身体马上就好,把这生意给做起来。 黄鳝和泥鳅从六月开始可以抓到十月中旬,要是每星期能保证20斤供应量,一个月能有个50块钱的进账!比一个工人还多!干上五个月就能有300块,即使扣掉一些路费,损耗和人情往来,200块也是有的赚的。 200块!一个五口之家的全劳力人家,一年工分去了口粮后也就这么多了。 只要干上个两三年,等小弗初中毕业,就能攒够钱造一栋三开间小平房了。 想到这里,孙秀芹心里就火热火热的。 小小的梁书瑶虽然听不太懂姐姐和妈妈说的话,但不妨碍她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加入。 “姐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你放心回家。” 梁书弗被妹妹郑重的保证逗乐了,“嗯,姐姐相信你,瑶瑶很棒。” 她没让瑶瑶跟着父亲回去,是因为回去后瑶瑶肯定要被殷贵男逼着干很多活。 反正横竖都是被骂,与其回去干活饿肚子,还不如待在医院,至少能吃饱。 而且瑶瑶很懂事,有事可以照看一下母亲。 吉秋萍送完自己的外甥女和外甥孙,回来就看到一大两小靠在一起笑,脸上也不自觉带出笑容。 知道梁书弗要回一次乡下,就热心道,“我在这里看着,有事就喊张护士,你安心回去。” 她年纪大,阅历多。看得出小姑娘人品。 况且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比她的爸还能扛事,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就忍不住想照拂一二。 “谢谢吉奶奶。” 梁书弗十分感激。 这世上虽然有殷贵男那样恶毒的老人,也有像吉奶奶这样,只是萍水相逢,却乐于助人的好人。 孙秀芹和小瑶瑶也连连感谢。 吉秋萍看着两个女孩可爱,打开刚刚外甥女带来的麦乳精冲了两杯。 “来,到奶奶这来喝杯糖水。” 她亲缘浅薄,没有子女,唯一一个孙辈就是宋征这个男孩子。 以前苏家和宋家的那两个小姑娘也跟着宋征来过几次,但她也一直淡淡的。 可这次不知道是生病原因,还是小孙家的两个女儿太乖巧可爱了,吉秋萍就是忍不住想亲近。 孙秀芹不好意思的拒绝,“吉大娘,这使不得。” 麦乳精啊,这放在哪里都是高级货。 去年大姑姐给殷贵男送了一瓶,她宝贝的用钥匙锁在房间里的衣柜里,平时都是拿着碗进去挖一点,冲了和梁有生分了喝。 不过有次她没将盖子拧好,被老鼠钻进,等她发现的时候瓶子里只剩下一堆老鼠屎了。 “一杯甜水罢了,有什么使不得的。” 吉秋萍依旧笑呵呵,“我年纪大了,吃太多甜的也不好,还是给小孩子香香嘴。” 热腾腾的麦乳精十分香醇,梁书弗看着妹妹渴望的眼神,便接过一杯,“谢谢吉奶奶,我和瑶瑶分一杯就行。” 虽然吉奶奶很热情,且看着也不是差一杯的麦乳精的人,但梁书弗还是很有分寸。 不能把人家的热情当成理所当然,要适可而止。 梁书瑶连忙跟着道,“吉奶奶,我们一起喝。” 说完就捧起另一杯放到吉秋萍手上。 麦乳精香浓的奶味和麦芽的香味,让梁书瑶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姐姐,你快尝尝,原来麦乳精是这个味啊。” 当初奶奶给小叔喝的时候,她闻着香味流了一嘴的口水,今天终于喝到了。 孙秀芹看着两个女儿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眼睛胀胀的。 以后她要更加努力赚钱,给女儿买麦乳精,买红绢花,买白袜子,她们想要的,都买给她们。 吉秋萍看着两个小的喝得香甜,觉得麦乳精比以往好喝了不少。 这时她注意到梁书瑶的右胸腋下,绣着一对飞舞的蝴蝶。 “咦,这兰花是后绣的吗?” 梁书瑶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旧衣服,但绣花的颜色和针线却还鲜亮。 “对啊,这是妈妈绣的。” 梁书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肢窝旁的蝴蝶绣花。 “绣得真好看。” 吉秋萍祖上出身显赫,她小时候看过妈妈的一些衣服,不过后来都当掉了。 此刻看到这么好的手艺,忍不住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下。 小孩半个巴掌大的刺绣,针法匀称没有错漏,细节流畅过渡柔和,虽然用的线粗细不一,但没有出现明显的凹凸,一看就是用心排线了。 要是换块好布好线,是一副不错的绣品。 “就是瞎绣绣,您过奖了。”孙秀芹赧然。 这衣服是大姑姐家的大女儿穿了后给小弗,小弗穿完又给瑶瑶,时间久了布料稀脆,在胳肢窝旁拉了个口子。 家里的布票都被殷贵男收着,她就捡了人家改衣服多下来的一小巴掌大的布,在上面绣了一对飞舞的蝴蝶,补在了衣服上。 这样女儿穿出去也不会太自卑。 她没能力给女儿做新姨父,但尽力给她们最好的。 “吉奶奶,我还有其他蝴蝶哦。”喝了几口麦乳精的梁书瑶去翻自己的衣服。 “你看,这只蝴蝶在膝盖上,这只蝴蝶在屁股上,这只蝴蝶在领口。” 她妈妈好厉害,她的小伙伴都没有这样的衣服呢。 吉秋萍一件件仔细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孙秀芹根据破损地方的不同,以及大小的不同,绣得蝴蝶各不相同。 有双翅展开的,有翩然飞舞的,还有停在花蕊上的;将一件件小衣服妆点的格外灵动。 这样的手艺,就是以前老字号的老师傅才有。 “我的是蝴蝶,姐姐的是兰花哦。” 梁书瑶又拿出一件姐姐的衣服给吉秋萍展示。 梁书弗在一旁帮着摊开。 这件衣服是麻黄棉布短袖,大姑丢给她妈妈的时候领口和袖口还有衣襟都脱线了。 妈妈花了两个晚上仔细锁边,然后又花了两个晚上在胸口的一块污渍上绣了一株暗色兰花。 吉秋萍盯着那株兰花,手忍不住轻轻摸了上去。 “小孙,你这手艺是从哪学的?” 孙秀芹不好意思,“跟着我娘学的,她以前给地主家小姐绣花,我觉得好玩就跟着凑凑热闹。” 吉秋萍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墨兰上移开,发出一个请求。 “小孙,我有个不情之请?” 第三十六章 发现生意 另一边,梁书弗带着妹妹去厕所旁边用凉水简单洗漱,换上了梁勇给她们带来衣服,顺手将换下来的衣服搓了把后拧干,摊在病房下的小花园晾干。 她让妹妹蹲在花园里看着衣服,自己则提着一些大米去食堂换粮票。 父亲扛来十多斤大米,还有五六斤小麦,按照医生的建议,母亲住院一周左右,梁书弗算下她们三口的消耗情况,决定将多余的粮食换成粮票。 将吃不掉的粮食带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梁书弗先是在食堂转了一圈,记下里面售卖的各种食物及价格,最后去称重处换了十市斤的地方粗粮票。 梁书弗在等着称重的空档,和售票员套近乎。 “姐姐,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称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胖阿姨,一头时髦的小卷发,听到半大孩子喊她姐姐,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孩子,我年纪可以当你妈了,还姐姐呢,要喊阿姨。” 梁书弗十分惊讶的瞪大眼,“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姐姐好年轻,就以为姐姐没比我大几岁。” 这年头的人都还挺淳朴的,再加上梁书弗说得十分真诚,吕翠翠被逗得合不拢嘴。 “你这孩子真逗。说吧,想问什么?” “我就想问下,你们这里除了用米面小麦换粮票外,其他东西可以换吗?” 吕翠翠难得耐心地道:“可以啊,鸡蛋,菜籽,红薯,我们都收的。” 梁书弗不住点头,然后问,“姐姐,那地里的黄鳝泥鳅可以换吗?” 她发现这个医院食堂比她们镇上国营饭店规模大多了,每日的吞吐量也比国营饭店大,甚至里面的品种也很多,需要用到各种农副产品。 不过这些一般都是由国营农庄或集体农庄调拨来,所以她打的是其他主意,比如她刚刚就看到了葱烧黄鳝,田螺塞肉,毛豆子炒田鸡这种小份菜。 价格高,份量少,一看就是特需人群才会买。 听到梁书弗孩子气的问题,吕翠翠笑了,“哈哈哈哈,你这小孩真逗。那些怎么能换粮票。” 梁书弗听后窘迫地扭了扭手指头,红着脸讷讷地道:“不能换啊,我抓泥鳅掏田螺可厉害了。” 这时候不到饭点,没什么活,吕翠翠也就乐得和人聊天。 “哦?你很会抓这种泥货?” “嗯!梁书弗重重点头,“我们村里有一条活水河,里面的泥鳅和田螺可肥可干净了。我每次打猪草的时候随手一摸就能摸上一桶。” “这个季节地里还有黄鳝,晚上用电筒一照,一个小时就能抓到四五条,每条都有这么粗呢!” 梁书弗比出了两根手指头。 吕翠翠笑道,“哎哟,那你可真能干。” 被夸后,梁书弗红了红脸,“我是乡下长大的,这些就是从小就会的,算不上厉害,而且这种东西乡下多的很,不值什么。有些人家抓了田螺泥鳅直接剁碎用来喂鸭子。” 接着她自言自语,“我还想着回乡下去抓点,换点精粮票,让我妈在医院吃好一点。医生说我妈身体虚,需要好好补一下,可家里又没钱没粮票,哎——” 吕翠翠心中一动,“你打算怎么换?” 梁书弗抬头,一脸懵懂,“一斤泥鳅换半斤大米或面粉,一斤黄鳝换一斤大米或面粉?” 现在的大米和面粉,不用粮票的话,差不多三毛一斤,泥鳅和黄鳝在镇上卖的话,差不多分别是两毛五分,五毛五分一斤,拿到县里卖可能会多个五分或一毛。 但梁书弗一个小孩,不可能独自来县里摆地摊,一来路途太远,二来现在的治安环境也不算太好,万一遇到点事情,她一个小孩哭都没地方哭。 再说她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哪里去摆摊,即使打听到了摆摊点,卖东西也要撞运气,万一卖不掉她还得提回去,天天这么来回折腾,殷贵男肯定会察觉出什么。 最关键一点,她没时间!现在正值暑假她能挤出一点时间,等她上学后肯定就做不了。 可她若能定点卖给医院食堂,这些就全都不是问题了。 为此,她愿意报低价。对她来说,现在赚钱渠道太少了,能赚一点是一点。 至于扰乱市场什么的,不存在。她就那一点货,撼动不了其他供应商。 但她也不担心因为量少而吸引不了食堂,因为她从张欢那知道,食堂称重阿姨和食堂采购主任是亲戚。 她的价格够低,给了称重阿姨可操作空间。只要她有利可图,就会想办法帮自己促成这笔生意。 果然,听到梁书弗的报价后,吕翠翠眼睛亮了。不过她没有马上开口定下,而是又问,“你家离这里远吧,你一个小孩怎么把东西带过来?” “我们大队有渔业小队,一周两次进县城送货,我可以搭船一起进城。三天的话我也可以攒到二十斤左右的黄鳝和泥鳅。” 吕翠翠在心里快速盘算一笔账,每斤她抽个五分钱的话,一周她可以抽个两块钱,一个月就多8到10块钱。 她一个月工资就36块,这相当于多了1/4的工资了。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 “小妹妹,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姐姐帮你一把。你什么时候抓点黄鳝泥鳅来,我帮你去问问食堂的采购主任啊,不过换粮票估计不行,但可以给你钱。” “价格么,我们食堂收泥鳅一毛八分一斤,黄鳝四毛七分一斤,不过以后可能会按照时令调整。” 梁书弗听到后,张大了嘴,眼眶一下红了。 “真的吗?姐姐,你真的要帮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吕翠翠见她一副得了天大好消息的样子,心中十分受用。 “哎,这才多大点事,只要你的东西好,姐帮你搞定。” 既有外快赚,还能提供情绪价值,吕翠翠表示十分满意。 “谢谢姐,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梁书弗重重吸了下鼻子,还给吕翠翠鞠了个躬,语带哽咽。 “嗨,你这孩子啊,快起来。” 吕翠翠看她这么懂事,忍不住想起自家那个放假后只知道玩耍的浑小子。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不过也是自己和男人工作好,赚得不少;这乡下穷人家的孩子可不是要早当家吗。 吕翠翠又自得起来。 第三十五章 撑腰 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妇人被人扶了过来,殷贵男看到扶着她的是自已的妯娌后,眼刀子不住往黄细妹身上戳。 这个老贱人! “婶娘,你怎么来了?” 殷贵男低下头,不敢看向老妇人。 程来娣狠狠剜了她一眼,才开口,“我再不来,你就要把我们老梁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老太太是梁传根三兄弟的亲婶子,前几年孙卫兵大闹梁传根家,就是那位快八十岁的老爷子出面,才安抚了下去。 而梁有生能去隔壁镇高中借读,也是因为这位小叔公的关系。 老爷子的女儿梁巍是河口村梁家中最出挑的一个。她护校毕业后分配到隔壁镇上的卫生院当护士,没多久就嫁给了那个镇上书香世家温家的小儿子,也就是温校长的弟弟。 因为这层关系,梁传根对这个小叔十分尊敬。而殷贵男害怕程来娣的原因则和那个死老太婆有关。 死老太婆和程来娣关系很好,甚至死前最后一个见的也是她,万一死老太婆和她说点什么—— 想到这,殷贵男的眼皮垂得更低了。 幸好自前年开始梁老头就陆陆续续生病,到去年年中已经不太好了,现在躺在床上就差一口气。程来娣这老太婆一直在贴身照顾他,所以也不出来多管闲事很久了。 偏偏现在这个节骨眼又出来碍眼,殷贵男暗暗咬牙,躺着的那个怎么不是这个老太婆呢! 她心里虽然这么盼着,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说话都压了几分气势。 “我这也是为梁勇好,他今天手脚不干净偷家里的,以后谁知道会不会偷到别人家里。” 虽然不甘,但殷贵男还是强辩。 梁勇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妈,我没有!我不会的!” “闭嘴!”殷贵男怒斥,“我看你脑子坏掉了,为了个狐狸精就挖老梁家的家底,你还有脸喊我妈!” “我看该闭嘴的人是你才对。” 程来娣不客气地骂人,“梁老二糊涂,任由你这个懒婆娘搅家,我却看不下去了。” “你今天要是嚷着非让亲生儿子还你大米鸡蛋,那等下就给我回你娘家去,把这些年给他们的钱全要回来!否则就不用回我们梁家门了。” “婶娘!” 殷贵男脸皮发红,气愤地大叫,“我哪贴补娘家了?就算你是长辈,也不能红口白牙随意污蔑人。不然我这脸还往哪放?” 程来娣冷笑一声,“污蔑?那我们来算算清楚。” “大勇两口子每年赚多少工分,记分员那里都有数,你把那些东西都抠在手里,一个子都不给他们,现在说家里没有粮票没有钱,那我倒要问问,那些钱去哪了?你没拿去贴补娘家那是全给梁有生花?” “梁有生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一年到头要花那么多钱?看来我要去问问亲家大伯他们学校是怎么收费的,是不是不想穷苦百姓读书?” 殷贵男确实有给过娘家两个哥哥一些钱,她娘家在高乡,工分少赚不到钱,两个哥哥又有几个儿子孙子要养,她这做亲妹妹亲姑姑的当然要照应一下。 至于小儿子花的钱,殷贵男其实心知肚明,只有一小部分在学费和书上,其他钱都花在和朋友交际上了。 平时下个馆子,约朋友去市里采风散心等,这些老头子都不知道,但殷贵男是赞成的。 成天死读书有什么用,只有结交大人物了,以后才会有出息。 但她也不傻,知道手里不能真没钱,所以就对梁勇一家一毛不拔,这样才攒下了一百多块钱。 那些钱她留着是打算让有生带着他们去市里安家的,所以她和老头子瞒着梁勇一家,这时候她也只能咬死家里没余钱。 殷贵男心虚地支支吾吾,“就是前两年才刚还完欠债,家里人又多,两个讨债鬼赔钱货吃喝拉撒样样要钱,大的那个还要读书,就,就没攒下钱。” 她越说声音越小,主要是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嘲讽。 “哎哟,我说二嫂啊,你家是有两个孙女,但光梁书弗干的那些活就能养活自己了吧。听说你平时就给她们姐妹吃一干两稀,里面还要掺麸皮红薯,把俩孩子吃得脸色黑黄黑黄的。” 黄细妹不客气地揭开了她的谎言。 赵玉琴也跟着道:“哎,大勇家两姑娘被虐待的和奴隶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天黑了还在干活,殷婶子也不心疼,三天两头的打骂,倒是把小儿子养得白白嫩嫩。” 她满脸同情的看着梁勇,“大勇啊,你拿那些粮食算什么?你不知道你弟弟一个月就能吃掉十斤大米,鸡蛋更是每天一个。” 她家和梁老二家住的近,几乎一起灶就知道对方家里吃什么。 但凡梁有生不在家,殷贵男和梁老二就偶尔吃个咸鸭蛋水蒸蛋补身体,梁勇一家只能看着或偶尔落到一两口。 可只要梁有生一回来,梁老二家天天飘大米饭香,鸡蛋味也是不停。 其他人知道殷贵男宝贝小儿子,却不知道她已经偏心到这个程度了。 “赵玉琴,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殷贵男见没人帮她,色厉内荏。 程来娣重重“哼”了一声,“殷贵男,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要再闹大勇,就把贴娘家的东西都拿出来!” “婶娘,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家里都被梁勇掏空了,我们接下来可怎么活啊。” 殷贵男哭得和死了爹一样。 “大米不够就加红薯黄萝卜一起煮了吃,饥荒年代都过了,难道现在还能饿死不成?” 程来娣训斥道,“才解放多少年,就开始挑起来了!况且梁勇一家不是一直这么吃的吗?轮到你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殷贵男想说那能一样吗,她可是梁勇的老娘,生了他不就是伺候自己的? 但在老太婆的视线下,她根本不敢再说什么。就怕老太婆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嘤嘤嘤——” 殷贵男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哭唧唧地跑了。 看闹得差不多了,陈阿炳也开始赶人,“散了散了,都干活去!” 等人散了差不多后,梁勇去和陈阿炳道谢,然后赶紧去追已经走远了的婶娘两人。 “叔婆,谢谢你特意赶来。”梁勇对上老太如炬的目光,惭愧地低下了头。 老太太看到他又是这个样子,失望地摇摇头。 真是白瞎了老姐姐多年的教导,性子软绵立不起来,她就是再想帮也没有用。 黄细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侄子,心中也是不屑。要不是看在送来的那包白糖份上,她才不会帮他搬救兵呢。 哎,不过梁勇怎么忽然开窍了? 第三十四章 抓贼 梁勇从丈母娘家出来后,双腿抡成了风火轮,一路跑到了河口村,又往小队长,陈军兄弟和小叔家丢下白糖就要跑。 陈阿炳的老娘和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的陈军家孩子一脸蒙圈,这是干什么? 梁勇也顾不得说啥,只说是谢谢他们家帮忙。 “呼呼呼——” 梁勇喘着大粗气,赶到水地旁的时候上工的锣梆刚打响。 本以为自己迟到的梁勇看了一圈,发现他父亲还没来上工。 想到自己从家里拿的那些东西,他就有点心慌。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哭天抹泪的嘈杂声从不远处传来,中间夹杂着一些难听的咒骂声。 “天呐,我不活了,家里出了个三只手。” “吃里扒外的东西,把家里的东西都卷走了。” “作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让老天劈死他算了。” 看到人渐渐聚集起来,殷贵男一下躺在田埂上,“队长啊,书记啊,你们要快来帮我评评理啊!有人要逼死我了!” 这年头的乡亲们十分热心,一听梁老二家遭贼了,一开始还很关心,浅浅就咂摸出点不对了。 “殷婶子,你说梁勇拿了大米鸡蛋,可梁勇不是你儿子吗?这怎么算偷?” “怎么不算偷?梁勇就是偷了家里的东西给孙秀芹娘三个了!” 殷贵男想到自己和人吵完架回家做饭时,发现米缸里的米矮了一截,盐罐子里的盐也少了一层,还有这两天刚下的六个鸡蛋,藏在角落的一瓮咸鸭蛋全没了。 她就觉得自己心肝都要裂了。 那都是她攒的好东西啊,就这么被梁勇拿去给那个贱人吃了! 她在家哭闹不止,午饭都没心情做,老头子知道后也气得差点连小酒盅都摔了。 两人在家咒骂了半天,就听到有人说看到梁勇回村了,殷贵男直接跑到地里来找人。 昨天晚上被梁书弗那个小贱人一闹,整个小队都知道她装病的事。 今天出去唠嗑的时候,有不识相的人问是不是她逼着老大一家出钱养弟弟小叔。还有人笑话她的宝贝儿子考试不行,吸血本事倒是一流。 这怎么就是吸血了?等有生有考上大学分配好工作后,自然会记得他大哥的好。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两个小的找个好对象,让他们一家鸡犬升天。 所以现在梁勇一家尽全力支持有生,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村上那群长舌八嘴婆,一个个都见不得她家有生好,嫉妒有生以后会有大出息,故意抹黑有生的名声。害得有生快中午时,气呼呼骑着脚踏车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现在就是要让整个小队小人看看,梁勇才不是好东西!偷了家里的东西给大贱人和小贱人吃。 放在几年前,这是要被抓出去戴高帽游街示众! 梁勇听到母亲的声音后就急忙跑来,结果就见老母亲躺在地上打滚,他生怕老母亲不小心滚下地,连忙上前去拉她。 “妈,你怎么了?地上烫,快起来。” 殷贵男看到梁勇过来,恨得后牙槽疼,直接一巴掌扇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呸!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种会偷自家东西的儿子!你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要去公安举报你!” 梁勇憨憨地脸上满是无奈,“妈,秀芹住院,你说家里没粮票,我才拿了点粮食去医院。” 殷贵男听到他承认拿东西了,一骨碌爬起来,指着他大喊,“大家听到了吧,他承认了,他承认偷东西了!” “妈!”梁勇很无奈,心也有点钝痛。 他妈一口咬死他偷家里的东西,这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会不会因此挨批评或被关起来吗? 要是真去镇上的派出所,小弗和瑶瑶以后走出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陈阿婆忍不住了,她本就和殷贵男不对付,再加上刚刚小孙子跑来说了白糖的事,直接开口嘲讽。 “殷贵男,你真的没毛病吗?啊,我忘记了,昨天你装晕还被送去医院了。可真没病的话,怎么会如此糟蹋你家老大一家。” “我就想不通了,你家的工分大多是老大家赚的吧,你家的鸡和猪也是老大家在伺候吧,那家里的粮食就没老大家一份?” 她话音一落,周围人纷纷点头。 “就是就是,大勇两口子勤勤恳恳,那两个小的也是十足的能干。” “去年他家大丫头也记到了一百个工分呢,都比我家那混小子还多。” “话说回来,这殷贵男天天过得和地主家老太似的,还不是靠剥削大儿子一家么。” “作孽呀,梁勇全家就是她的老黄牛,抽着鞭子死命使唤,却连口吃的都不舍得。” 殷贵男听到这些话,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吊着三角眼骂回去。 “梁勇是我生的,他赚的工分就是应该我的!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没有我允许谁也不能动!” “呦,这真当自己是老太君了。脸这么大,怎么不去做王母娘娘呢?那全天下的东西都是你的了。” 赵玉琴拉长了声音,“说梁勇是小偷,我倒觉得你比东洋人还要强盗。” “没错,这种人放在我们小队里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陈阿婆接过话头。 殷贵男恨毒了这两个娘们,但又说不过人家,只能干叫着让她们别多管闲事。 “这是我的家事,关你们屁事!” “呵,你都说家事了,还闹到地里来,又哭又闹还要找队长评理,你是故意来给生产队捣乱的吧!自己不下地干活,还想拉着别人也赚不到工分,真是坏透了!” 陈阿婆插着腰骂回去。 呵!昨天她家大军回来说了,这贼婆娘不仅装病,还想把真得病的儿媳妇带回家自生自灭。 这简直恶毒至极!孙家的女儿嫁到他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这事她要好好宣扬出去,别让她家老二祸害了好人家的女儿。 殷贵男见说不过她,眼睛四处转溜,看到正在往这边走来的陈阿炳后,披头散发地冲过去。 “陈队长,你要为我做主啊!” 陈阿炳刚在后面的地看地里的稗草情况,听前面吵吵嚷嚷,就过来看情况。 “聚在一起像什么话,都不用上工吗!” 看到一群社员聚在一起,他很生气。现在可是拔稗草的关键时刻,怎么都不干活看热闹? “队长,不关我们的事,是殷贵男又没事找事!” “殷贵男,你又搞什么?” 陈阿炳厌恶的皱起眉头,昨天这婆娘在医院闹了一通,隔壁大队都知道了。 过几天他去乡政府开会,估计又要被人调侃了。 “陈队长,你要为我做主啊!梁勇他偷东西啊。” 殷贵男一点眼色都没有,拉着陈阿炳,指着亲儿子道,“好多米和蛋啊,梁勇这是想要饿死他老子亲娘啊,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勇,怎么回事?” 陈阿炳看向一旁不住搓手的人问。 “队长,我从家里拿了点东西给秀芹他们送去。” 陈阿炳一听,就对殷贵男道:“大勇媳妇在住院,拿点口粮去医院也正常,而且她身体弱,大勇给她拿些鸡蛋补补身子也可以理解,你不要上纲上线。” 殷贵男夫妇的偏心眼在整个河口村谁人不知,但毕竟是人家家务事,陈阿炳作为小队长也不好管,只是约束他们不要闹出大事,坏了生产小队的名声。 殷贵男不服气,“昨天我老头子给了她五块钱看病,那可是我们家里所有的钱,她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们两个老的去卖血给她用吗?” “妈,那些钱都交医院了,总不能让秀芹和孩子们没饭吃。” 梁勇解释道。 “呸!她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不成,嫁进我们家后有事没事就去医院,家里的钱都不够她霍霍的!大米和鸡蛋也是她配吃的吗?” 殷贵男对这个儿媳妇是一万个不满意,不仅对自己和老头子不孝,还对有生不慈。 看似好说话软面一团,实际心眼贼多,生得两个讨债鬼也是有样学样,现在家里哪有一点伦理纲常。 “殷婆娘,你这话就不对了。” 和孙秀芹交好的一个大娘出声,“秀芹嫁过来后每天早出晚归上工,赚得钱都给了你们,现在生病了,你不去照顾就算了,还克扣她伙食,也不怕孙家人来讨说法。” 提到孙家人,殷贵男想起前几年踹破了他们家大门,拿着柴刀要砍人的孙卫兵。 她后背一阵发凉。 不过她依旧嘴硬,“我家就这条件,供不起她这尊大佛。孙家要是不满意,把人接回去好了!” “殷贵男,我看你是皮痒了。” 一道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殷贵男往后一看,看到来人后,眼中闪过诧异。 第三十三章 总算有点长进 苏兰对儿子的想法毫没察觉,甚至对孙秀芹的表现也没任何异样。 她坐在医院病房内的浅绿色油漆木椅子上,焦急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阿姨,你身体不舒服多久了?怎么也不和我说?要不是隔壁老叔说你住院了,我还不知道。 这次住院要好好检查一下,养好了再出院。对了,你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我来陪你,好不好?” 吉秋萍看着这个年过三十却依然和少女一样娇憨的外甥女,满眼笑意。 她早年结过一次婚,可惜丈夫早早病逝,膝下无子女。 苏兰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将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来看。在姐姐姐夫被下放后,她作为长辈亲自操持了苏兰的婚礼,还跟着她一起来了虞县。 “小兰,你别着急。” 她耐心地安抚着外甥女,“我就是老毛病犯了,再加上贪嘴多吃了几块瓜,就有点轻微腹泻。医生说打个几天点滴就能出院。” 吉秋萍有心悸的毛病,这夏天温度一高就会不舒服,这种病要慢慢养着,没有办法根治。 “我这挂着水也可以下地走路,吃饭医院有食堂,洗漱医院有卫生间,你不用特意来陪我。” “那怎么行。”苏兰坚持,这可是她亲阿姨,为了她离开宁市来虞县。 “姨婆,您就让我妈过来,不然她在家也是坐立不安瞎忙乎。” 宋征一手插兜,痞痞开口。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苏兰假意恼怒拍了儿子结实的小臂一样。 “我哪有瞎说,我才回来三天,就看你打破了还几个碗,烧糊了两口锅了。” “哈哈哈。”吉秋萍笑了出来,外甥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擅长家务。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她日子过得舒心。 这边谈笑了一阵,梁书弗提着热水壶进来。 她拿了两个鸡蛋,分别在碗里打散,然后用滚烫的热水从高处高高浇下,鸡蛋液遇到滚水瞬间凝结成一朵朵小花,她往碗里撒上一些盐巴,蛋花汤就完成了。 “妈,喝汤,瑶瑶,这碗你喝了。” 瑶瑶是早产儿,身子骨不强,昨晚受了惊吓晚上也没睡好,喝个鸡蛋汤刚好补补身子。 “我一上午没动早饭都没下去,现在挂着点滴一点都不觉得饿,你和瑶瑶一人一碗。” 孙秀芹心疼女儿,昨晚闹腾了一晚,眼圈都泛黑了,便怎么都不肯喝鸡蛋汤。 梁书瑶也连忙加入,“姐姐,我刚刚吃了干粮了,现在一点都不饿,蛋汤给你喝。” 三人一番推辞后,最后梁书弗又掏出,一边舀了一点到碗里,“好了,这样我也有了,快趁热喝,凉了就腥了。” 苏兰将一切看在眼里,羡慕地不得了。 “还是生女儿好啊,娇娇软软,真是贴心小棉袄。” 说完就嫌弃的看了下自己这个黑棍似的儿子,跟着他姥爷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晒成这样。宋征心里翻白眼,你是没看到刚刚那丫头怎么忽悠她亲爹的,娇娇软软?贴心? 孙秀芹喝了热乎乎的鸡蛋汤后,脸色微微泛红,她由衷地开口:“这位……同志,您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说话风趣还满身气度,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用碗把脸挡住的梁书弗:风趣?气度?她妈这是没看到这家伙刚刚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再说梁勇坐了个小巴车到了镇上的供销社后,去买了三斤白糖,然后又给丈母娘买了两斤猪肉,一共花了3.15元。 看看供销社里的时钟,他先去了丈母娘家。 “你怎么来了?” 孙卫兵正准备上工,看到提着麻绳的妹夫,奇怪的问。 对于妹妹选的这门婚事,他一开始就不是很赞成。 倒不是嫌弃梁老二家条件不好,而是梁勇的母亲是整个大队有名的贱嘴懒婆娘。家里活不干,地里活也不敢,嘴巴又碎又会搬弄是非。 最重要的是,家里还有一个被他父母宠着的宝贝疙瘩小弟。 要不是秀芹走夜路落水被梁勇救了;再加上秀芹说梁勇人不错,对她也好,他是绝计不会把妹妹嫁给这种人家的。 而婚后自己的妹子过得日子,更是让他后悔万分。 尤其是妹子两次差点没命,孙舅舅直接冲过去砸了梁家一次,带着儿子就要把他姑和两个表妹带回孙家。 后来还是梁老二的叔叔出面,再三保证会看着梁老二家,不再出现故意搓磨儿媳妇的事,孙舅舅才收手。 此刻看到来人,他态度并不算好,也就看在妹子和两个外甥女份上,才没动手赶人。 梁勇见到自己大舅子,心里有点害怕,他咽咽口水,干巴巴道: “大哥,我来看看妈,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下。” 孙卫兵一看妹夫这样,心里就“咯噔”一下,“秀芹呢?小弗呢?她们怎么没来。” 这时,孙母从隔壁的房间撩开门帘,沉着脸问女婿。 “是秀芹出事了,还是孩子出事了?” 梁勇不敢抬头看丈母娘和大舅子的脸色,声音低低地回道:“秀芹昨晚生病住院了。” 孙卫兵大惊,想起自己妹子嫁娶两家后两次住院,不是流产了就是难产了。 他气得一手抓过梁勇的衣领,“是不是你家那个老妖婆又欺负我妹妹了!” 想到自己昨天和妹妹说让她尽早分家的事,难道是因为这? “卫兵!” 孙母沉着脸喊,“松开!” 孙卫兵扭头对母亲道,“可是妈——” “松开!让他把话说完,秀芹到底怎么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孙卫兵松开了抓着梁勇衣领的手,将他往后一推,“快说!” 梁勇不敢耽搁,连忙将昨天发生的种种说了一通。 “秀芹晕倒是意外,医生说之前身子损伤了,刚好发出来,接下来在医院养一段时间。” “我呸!” 孙母一口吐沫吐在地上,“我好好一个女儿嫁到你梁家,才几年就闹出三次人命!意外?我看你们梁家是要故意杀人!” 孙卫兵见母亲激动,连忙去搀扶,“妈,别和他说,说了他也听不进。他脑子已经被殷贵男给忽悠傻了。” “你回去和你那恶毒老娘说,别以为我们孙家没人!要是我妹子出点什么事,我就让你们梁家跟着陪葬!” 孙卫兵指着梁勇骂道。 梁勇一句都不反驳,他低着头任由大舅子和岳母骂,等他们骂痛快了,又把小弗交代的事说了一遍。 孙母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然后挥手,“既然话都传到了,你赶紧走吧。” 孙卫兵看着梁勇离去,恨得牙痒,“便宜他了,要不是他是秀芹的男人,外甥女的亲爸,我这拳头早就砸他脸上了。” 孙母瞪他一眼,“你也知道他是姑爷啊。秀芹还要和他过日子,敲打下就行了,真打伤了秀芹和小弗瑶瑶他们要心疼的。” 她又和儿子道:“你没听他说的嘛?小弗拿了殷贵男偷藏起来的钱,现在找我们打掩护呢。” “你放心,我会一口咬定钱是我们家借的。” 孙卫兵拍胸脯。 “傻子。”孙母笑骂,“你没看出来梁勇不太一样了嘛?” “啊?” 孙卫兵挠挠脑袋,“哪里?” 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吗? “他会帮小弗圆谎了,不再什么都和他那偏心的爹娘说了!” 孙卫兵这才反应过来,哎哟喂,他那傻子妹夫总算有点长进了。 第三十二章 好竹出歹笋 梁勇狠狠揉了一把脸,“你和瑶瑶在这里照顾你妈,那些钱——” 他顿了下,“随便花,给你妈买点好吃的,你和瑶瑶也别省着,一起吃。” 反正大多是他和秀芹赚来的,现在用在秀芹和孩子们身上也是应该的。 梁书弗听到这,眼睛弯了弯,她重重点头,“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妹妹的。” 接着她掏出了两张五块钱,还有几张零碎一起塞给梁勇,“爸,这钱你拿着。” 梁勇连连摆手,“不要,我用不着。” “拖拉机的钱还没给队里呢,剩下的钱等下经过镇上的供销社,买一些白糖给陈老公公,陈军叔叔和小叔公送去家,昨天都亏了他们。” 梁勇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些事没办,他有点赧然。 “幸好你提醒我,不然要被人家说了。” 梁书弗听后摇头,自己这个老实的父亲啊。 “他们都是热心人,也知道咱们家情况特殊,不会因为你一时疏忽而记在心上的。不过人家宽容,我们的礼数上不能少。去的时候你也别多说话,放下东西就走。” 父亲不会送礼,这样做最稳妥。 梁勇认真的听着女儿的话,一边不时点头,“好,我记下了。” “多下来的钱你收着,你来医院可以搭镇上的小巴车,省时省力还不耽误你回去赚工分。” 梁勇一听,虽然有点心疼车票钱,不过要是能拿满工分的话,还是合算的。 最主要他走路过来太耗时间了,陪妻子的时间就少了。 “好,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对了,如果奶奶问你哪来的钱,你就说是和我舅家借的。” 梁书弗教着自己父亲“撒谎”。 “啊,这——” 梁勇的脸都红了,“可是我没去你舅家借钱啊。” “爸,奶奶他们不会去舅舅家问的。” 梁书弗了解她的爷奶,他们何止不会去问,甚至还会当没有这件事,最好赖了这笔账。 “可是——”梁勇还有点迟疑。 “爸,想想妈妈的病,想想爷爷奶奶做的事!” 梁书弗严厉地打断他的话。 一阵沉默,梁勇点头,“好。”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梁书弗松了口气。 殷贵男把家里的粮食钱财看得极重,但父亲背来的大米差不多有十斤,还拿来了一坛子咸鸭蛋,几个新鲜鸡蛋,等下他回去殷贵男肯定还要闹上一场。 她让父亲去那几家送东西,也是想那几家到时候护一下他。 梁书弗收回视线,转身往病房走去,就见走廊上一个高个子男生正盯着她看。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个男生的视线中带着嘲讽。 梁书弗觉得莫名其妙奥,她和那个人又不认识,他嘲讽自己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穿着太土了,碍到这个城里少爷的眼了。 现在有一些城里人,对乡下人有种天然的优越感,一提起乡下来的,就恨不得眼睛翻上天。 梁书弗没有再想,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径直进了病房。 “小征,你在看什么?” 一个面容姣好,长发披肩,长相温婉的中年女人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对着站在原地盯着一个方向看的儿子问。 宋征回过头,看着来人扯扯唇角,“没什么,就是看了个稀奇。” “稀奇,什么稀奇?” 苏兰站到儿子旁边,伸长脖子张望。 “走了,不是还要去看姨婆吗?” “好嘛,不说就不说,明明小时候软软一团很可爱,怎么现在变得和你爸一样,太无趣了。” 苏兰嘟囔。 宋征无语,自己母亲从小被姥姥姥爷娇养长大,姥姥姥爷下放的时候,刚好被介绍嫁给了父亲。 父亲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这样的身份护着母亲没有遭太大的难,所以母亲只在姥姥老爷下放的前几年吃了点苦头。 在那十年动荡中,父亲还当了官,很快带着母亲一起搬到了市里,接着姥姥姥爷平反,所以苏女士的性格总得来说十分天真。 他刚刚等苏女士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走廊里的说话声。 一开始没在意,后来越听越觉得好笑。 一个小丫头竟然教她的父亲怎么攀关系,走人情,还教他说谎骗家里老人。 这可真是稀奇事,也真是很难评。 于是他难得产生了好奇心,想看看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丫头长什么样子,便走出医生办公室看了看。 没想到那丫头很敏锐,立刻发现了他打量的目光。 “先去看姨婆,下午不是还要去邮局给姥姥邮东西嘛?” 宋征开口,将刚刚那个小插曲扔到脑后。 病房内,老大娘正和孙秀芹说话。 “你这两个女儿养的可真好。” 孙秀芹也很为两个女儿骄傲,她也不谦虚,而是跟着夸道:“吉老师,您说的没错,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养了两个好女儿。” 男人虽忠厚老实却性子太软,婆婆公公那一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要是自己一个人跟着吃苦也就罢了,现在还连累俩个女儿。 幸好小弗自上小学后就和忽然开窍了一样,和小时候呆呆萌萌的完全不一样,家务和其它事情上安排得妥当,殷贵男就是挑刺也挑不出来,也就只能在嘴皮子上沾沾风。 至于瑶瑶,她从小跟在小弗身旁,十足十的一个小机灵。再加上她年纪小,偶尔嚎上一嗓子,就有人过帮忙,所以也没吃过太大的亏。 这几年殷贵男和梁有生在村上口碑迅速滑落,除了他们自己作外,也有两个女儿的功劳在。 这次她出院,估计婆婆又要多一条“差点逼死儿媳妇”的骂名吧。 不过孙秀芹一点也不心虚。 她没出嫁时是孙家村数得着的能干爽利,嫁给了梁勇后,她的身体一年不比一年。 在那个家里,她和梁勇干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差的东西,殷贵男稍有不满意就叫骂撒泼,以故意折腾她为乐,还挑拨她和梁勇的夫妻关系。 梁书弗听妈妈和人聊得开心,就提起保暖瓶去打点热水,等下回来给妈妈和妹妹冲鸡蛋汤喝。 她刚走到门口,外面就有两人进来。 “阿姨。” 吉老师转头一看,看到是外甥女和外孙,连忙道:“小兰,小征,你们来啦。” 梁书弗就听那个眼睛长天上的男孩,彬彬有礼的和老大娘说话。 “姨婆,您身体怎么样?” 梁书弗收回视线,提着保暖瓶和他擦身而过,只当自己没见过这人。 宋征早在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结果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他垂眼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的小矮子,从自己身边走过。 那边老大娘见他看人家,就主动介绍,“这是我同病房的孙同志,刚出去的是她大女儿。” “孙同志,这是我外甥女。” 孙秀芹一看来人的穿着谈吐,就知道人家是城里人,而且还是家里条件不错的城里人。 她笑了笑表示善意后,自觉避开,不打扰吉老师他们。 宋征为此还多看了孙秀芹一眼,见她正温柔的和小女孩讲话。 这是那个心眼子比笋衣还多的妈妈,这是好竹出歹笋了? 第三十一章 曾经的她想同归于尽 听见声音,梁勇回头一看,认出来人是昨晚那个脾气不太好的护士。 听她这么热情,称呼那位老大娘为“吉老师”,心里更是惊讶。 这位老大娘竟然是老师,而刚刚这个老师夸小弗和瑶瑶以后会有出息。 这是梁勇第二次听到老师夸他家孩子,心里火热热的。 也许以后小弗和瑶瑶真的能上高中,甚至上大学! 不过家里现在供小弟一个人上高中都挺吃力的,以后他要供两个,那钱得提前攒起来。 梁勇默默思考起来,下地赚的工分要上交,那他还能做的什么,才能给两个女儿攒到学费。 过了饭点食堂能选择的东西不多,都是又贵又不饱腹的东西,梁书弗就去医院小卖部,从里面买了一袋糕饼,在看到包装好的桃酥后,她咬牙买了一卷。 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张欢回办公室,她甜甜的打招呼,“护士姐姐,昨晚谢谢你了。” 说着她将那包桃酥塞过去,“我看你忙了大半天了,就没停过手,吃点东西垫下。” 张欢本打算去热下带的饭盒,一看小丫头手里油香酥脆的桃酥,眉头一挑,“那怎么好意思。” 这东西他们医院小卖部卖得不便宜,这小丫头看着乡下人出身,办事倒是丝毫不小家子气。 难怪家里大人住院,她一个人就操持下来了。 “就一点垫肚子的小点心,护士姐姐不嫌弃就成。” 梁书弗笑意盈盈。 张欢也不推辞,熟练地将桃酥塞进大口袋,然后顺嘴提醒,“开水房早上六点就可以用了,晚上九点关,但热水要花钱买。幸好现在天气热,厕所那边有水管,你们平时刷牙洗脸可以去那里接水。” “谢谢护士姐姐。” 梁书弗眼睛一亮,今天早上用来洗脸的水是她昨晚打来的热水凉透后的,一保温壶热水一毛钱,可以买两个鸡蛋了,她可心疼了。 如果可以有免费的水洗漱,那这几天就可以省下好几毛。 梁书弗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 目送着张欢走远,她进病房把点心放下,就要去接正在B超的孙秀芹。 “小弗,你坐下休息下,我去接你妈。” “这里地形我熟,还是我去。爸,你擦把脸,否则等下妈看了要着急了。”梁书弗指了下父亲的脸。 梁勇一下工就忙着赶来,连口水也没喝,现在黝黑的脸上全是一条条灰扑扑的汗痕。 梁勇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成了个大花脸。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忘了。” 没多久,梁书弗扶着孙秀芹回到病房。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齐全了,梁勇掏出了一些大米,小麦和鸡蛋。 “秀芹,你安心住着,养好身体再回家。” 孙秀芹看到他带来的东西,惊道,“这么多?妈给你的?” 她可不相信殷贵男良心发现了。 病房里有外人在,梁勇也不好多说,只说都是家里的,敞开了用。 其实这些是他趁自己母亲出去唠嗑时从家里的粮缸里拿的,食堂没有粮票买不到合适的饭,母亲又不肯给粮票,他只能出此下策。 梁书弗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东西怕是和她手里的钱一样,也是偷偷从家里拿的。 她抿嘴压下笑意,殷贵男发现后估计要气到跳脚骂街。 不过这可是好兆头,代表着父亲终于开始反抗了。 万事开头难,相信以后殷贵男还有更多生气的时候。 很好,知道她过得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吃了几口东西,见妻子没事,梁勇还要赶回去赚下午的工分。 梁书弗又给他塞了半个早上母亲吃剩下的馒头,包了一些烘片糕,送他出门。 “妈,我去送下爸爸。” 刚走出门,梁书弗就把今天的检查情况告诉父亲。 “爸,我妈这是过于劳累,再加上之前的流产和难产,所以身体亏空,不仅有严重的贫血,还会心悸现象,严重时还会出现像昨天一样的心悸动休克症状。” 梁书弗没有夸大,说实话她看到检查报告的时候也呆了。 她知道自己母亲身体可能不太好,这两年一到冬天,母亲总是手脚冰凉,而且有几次在干活的时候差点栽倒,但她真不知道母亲的情况会这么差。 梁勇一听老婆身体有这么多的问题,自责愧疚之感无以复加。 生小女儿之前,秀芹还怀过一胎,只不过在怀到四个多月的时候流产了。 而秀芹流产都是因为母亲让她在大夏天晚上,去地里抓黄鳝和青蛙给刚考上初中的小弟补身体。 天很黑,家里的手电筒电池老旧灯光太暗,秀芹本身怀相不好,一个没注意摔倒在田里,肚子磕在了田埂上。 那时候正是农忙,他正在打谷场上忙,还是三岁的大女儿哭得撕心裂肺跑来找大人救人,他才知道秀芹晕在地里。 他疯了一样跑回去,将浑身湿漉漉,身上分不清是血还是田中泥水的秀芹从地里抱起来,喊了队里的拖拉机紧急送去镇上医院,但为时已晚。 医生说流出来的孩子是个男孩,十分清秀。 不仅如此,医生还说流产伤到了子宫,秀芹以后有很大概率不能生了。 他抱着呆呆的秀芹,连哭都哭不出来,而门外却是他母亲的哭闹声。 “嗷嗷嗷,我可怜的大孙子啊,孙秀芹你这个害人精,杀了我的大孙子!丧门星,你赔我大孙子的命来!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连个孩子也保不住,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害我大儿子断香火,以后就养那个没用的丫头片子。” 梁勇那时候只会捂着自己妻子的耳朵,不让她听那些扎心的话。 他心里很清楚,这根本不是妻子的错,甚至要不是他母亲非得让秀芹出去,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但那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命。 秀芹流产后只在医院住了三天,出院后要不是有丈母娘来家里照顾,还带来了鸡蛋,红糖和益母草,连口热乎上也吃不上。 从此秀芹的身体一直很弱,一到秋冬就手脚冰冷肚子疼,所以后来隔了两年怀上瑶瑶,他都乐傻了。 因得秀芹流过一次产,那段时间他和小弗看他看得特别紧。 家里地里的事都不让她动一下,总算是熬到了孩子八个月的时候。 梁书弗也想起了小妹出生的波折,那时正值寒冬腊月。 大队里的渔业队打干了大河,河里养了一年的鱼条条肥美鲜活,除去上交给公社的外,剩下的鱼要根据人头分鱼。 大队里的每家都喜气洋洋,等着分鱼后过年。 梁勇跟着一帮壮劳力去挖淤泥,打算用来沤肥;梁传根则带着小儿子去盯河里打捞起来的鱼,等着称完重后分鱼。 快六岁的梁书弗在家里洗晒衣服,打扫卫生准备过年。 “孙秀芹,家里没有面粉了,你拿点小麦去大队米面厂去摇一些面回来。” 殷贵男提着一小布袋的小麦从里屋出来。 “奶,我去吧。” 梁书弗放下手中的抹布,在井边洗干净手就要去接袋子。 殷贵男手一缩,瞪着她骂,“屋檐上的灰掸了吗?窗棂上的油渍刷了吗?你个懒丫头,一天到晚就想着偷跑出去玩,眼里一点活也没有,养你有什么用。” 孙秀芹放下手中绑着破布的毛竹竿,接过袋子,“妈,我马上去。” 殷贵男又骂了几声才回窝到脚炉旁去取暖,走之前还不忘提醒,“要一半细面,一半馄饨皮。” 梁书弗看着身体笨重的妈妈,不放心地道:“妈妈,我去。” 孙秀芹给女儿擦擦被汗水打湿的鬓角,“摇面需要力气,等你再大一些再帮妈妈的忙。” 梁书弗看着母亲提着一小袋麦子走出门,心里总觉得不安。 而那不安之感果然没错,等她再见到母亲时,是在那天晚上医院的手术室外。 由于摇面的时候要用力,孙秀芹早产加难产了。 那一夜,她和父亲守在手术室外,听着母亲在里面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音从大到小,浅浅微弱。 手脚早就被寒气冻到麻木,但她仿佛感觉不到一样,双眼盯着手术室门口不放。 一个蒙着白口罩的人出来,拿了张纸快速说了什么后,父亲抖着手签了字。 那难熬的几个小时,父亲牢牢抓着她的手,不停发抖。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她想了很多,妈妈死了,弟弟妹妹活了;或妈妈活了,弟弟妹妹死了;又或者全死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已经想好了,要是妈妈和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死了的话,她要拿砍柴刀砍了殷贵男! 在清早的晨光中,手术室里响起孩子的哭声,妈妈生下了早产的瑶瑶。 可笑的是,她和爸爸满脸疲惫的回到家里,殷贵男只问了一句是男是女。 听到是女孩后,殷贵男嫌弃地骂了一声,接着就跑去大队里找分鱼的会计,说少算了他们一个人头,要补他们一份。 从那时起,她对殷贵男最后一点孺慕之情消失了。 第三十章 想赚钱 梁书弗昨天当着梁勇的面拿出那些钱,一方面是为了撕开梁传根夫妻的谎言;另一方面也是在赌。 赌她父亲即使被亲情蒙蔽了眼睛,却还是会将母亲的生命健康放在首位。 而她没有赌错,梁勇果然没有和父母提起那些钱。 不过梁书弗还是留了后手,要是父亲将钱的事告诉梁传根他们,她一定会将这些事宣扬出去,相信到时候叔婆也很乐意帮忙。 梁有生今年的借读资格还没敲定,按照温校长那天的态度,其实已经是很明显了,他不想再收梁有生了,只不过碍于远房亲戚的面子才委婉提醒。 要是这时候,闹出梁有生为了读书,气病长嫂,还撺掇父母不给长嫂治病的消息,温校长肯定会拒收这个学生。 凌晨的时候,孙秀芹醒了。 梁书弗趴在床边,她一有动静就能察觉。 “妈,你感觉好点了吗?” 孙秀芹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在哪?我怎么了?” 她记得昨天晚上殷贵男装病,然后自己也跟着假装晕了,接着小弗说要去镇上的医院,然后她就想不起来了。 “你昨晚忽然晕死过去,镇上的医生让送来县医院治疗,明天早上医生还要来给你检查下。” 提起这事,梁书弗就懊恼万分。 她昨晚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母亲身体的异常,后来急救时医生说幸亏母亲服用了保命药丸,情况才没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能再搞一颗那样的药丸放家里,那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她甩开思绪,将早就凉好的开学递到母亲唇边。 “妈,喝点水润润嘴。” 孙秀芹喝了两口, “我没事,不用检查。” 这医院里的检查可不是他们这种农村人可以负担的,一点小毛病而已,扛扛就过去了。 “妈,这事你得听我的。” 梁书弗给她调整了下枕头,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 “你这一晕把我们都吓坏了,瑶瑶整个晚上拉着你的手不放,就怕你出事。你说你要是真有点什么,我和瑶瑶怎么办?” 孙秀芹这才发现小女儿也守在病房里,看着缩在小凳子上睡着了的小女儿,还有眼皮发肿的大女儿,她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对,她不能有事。 自己男人被他父母弟弟拿捏的死死的,即使有心想护她和孩子,也被一个孝字压得死死的。 要是她不在了,小弗和瑶瑶不知道会被搓磨成什么样子。 想明白后,孙秀芹也不再坚持要出院,“明天你回去一趟,我们房间的五斗橱角落里有个小手帕包,里面是我这两年攒的钱。” 孙秀芹十分清楚,殷贵男是不可能掏钱给她看病的,幸好这两年她攒了二十多块钱。 梁书弗“噗嗤”一下笑了。 “妈,我有钱。” 接着,她就将自己怎么掏空殷贵男小金库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并不是殷贵男忘记锁匣子,而是梁书弗趁乱找了钥匙自己开的匣子。 孙秀芹听得目瞪口呆,自己这个女儿也太大胆了! “你怎么知道你奶把钥匙放哪了?要是她知道是你拿了钱,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藏东西的习惯我知道,随便找了几下就找到了。” 梁书弗观察能力细致,殷贵男自以为没人知道,却早就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不会知道是我拿的,那钥匙我给她原封不动放回去了。” 经过晚上的事后,她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父亲不会告诉爷奶,而且还有堂叔作证,护士办理住院的时候她和爸爸身上没有钱。 按照梁建刚的性子,他肯定会将昨晚的事告诉小叔公和叔婆。而若殷贵男“诬陷”她,梁书弗一点都不怀疑叔婆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孙秀芹被大女儿一番分析惊到了,她怔愣地看着满脸得意的女儿,忍不住摸了摸她还有点肿的脸。 “妈?”梁书弗疑惑。 “我们小弗长大了,可以保护妈妈妹妹了。” 孙秀芹感慨,“下次你奶要打人,可别傻站着了,直接跑出门喊救命。” 她女儿这么聪慧,不是那种傻傻挨打的人。这次被打成这样,多半是为了顾全她和梁勇的名声,怕被人说他们不会教孩子。 可作恶的都不怕没名声,她们为什么要怕? 这次过后,他们一家算是正式与公婆小叔撕破脸了,即使不分家也只是维持表面关系同住一个屋檐下而已。 想到这,孙秀芹想要养好伤,快点回去上工的心更加迫切。 大女儿马上要上初中,小女儿明年也要上学,她还想申请一块宅基地,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要做这些,她要赚更多的钱! 接下来的一夜无话,梁书弗早早起来去食堂用钱买了两个白馒头和一碗白粥。 回病房先给醒来的妹妹扎了辫子,两人分了一个白馒头后,就将粥和剩下一个白馒头放在一旁,等母亲做完空腹检查再吃。 因着要陪着母亲一起去检查,梁书弗临走前叮嘱自己的妹妹,“瑶瑶,你坐在这等我们回来。” 梁书瑶捧着剩下的一点白馒头,乖乖的点了下头,刚扎好的羊角辫跟着晃了几下,让隔壁床刚来的病人看了又看。 快中午的时候,梁勇带着毛巾牙刷喝水杯、碗筷米面粮食和换洗衣服过来,还没进病房就看到小女儿一个人坐在病房的凳子上,眼巴巴望着外面。 梁勇看小女儿孤零零不吵不闹的样子,再想到今天早上父母的话,心里又酸又涩。 “瑶瑶,”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爸爸!” 等了一上午的梁书瑶看到亲人,慌乱的心一下安定下来。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奔向梁勇。 “爸爸你来啦,姐姐陪妈妈去检查了,已经半天了,我好担心,但是姐姐让瑶瑶别乱走,要待在这等着她。爸爸,你带瑶瑶去找姐姐和妈妈好不好?” 梁勇牵着小女儿,将东西放好,听到妻子已经去检查半天还没回来,心一下提了起来。 “好,爸爸带瑶瑶去找姐姐和妈妈。” 梁勇牵着小女儿刚出门,就见大女儿跑得满头大汗的回来。 “瑶瑶——”看到梁勇,梁书瑶很惊讶,“爸,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坐船来的。” 刚刚出门的时候,殷贵男说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偏偏打气筒坏了,没办法打气。 他只能步行到镇上,看看有没有去县里的车搭一下。 走到半路,遇到了大队里渔业小队的人,得知他们刚要去县里卖鱼,就厚着脸皮搭了一程。 梁书弗听后,心中冷笑。 殷贵男这是不想让儿子进城送东西,好逼迫她们出院回家。毕竟五块钱在县里的医院根本坚持不了一天。 “爸,你还没吃饭吧,妈那边还在做最后一个检查,我去买点干粮回来,你先垫垫。” 说完,就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小弗,不用买——” 梁勇的话还没说完,梁书弗已经不见人影了。 “小伙子,你这两个女儿真不错啊。” 梁勇回头,看到是隔壁床的一个老大娘在说话。 老大娘脸色有点苍白,一头花白的齐耳短发,梳理地很整齐,露在衣袖外的手指十分干净,一看就是条件良好人家的老人。 梁勇被陌生人搭话,一下窘迫起来,但听到人家夸女儿,心里又很开心。 “是,是啊,我家两个女儿又乖又懂事,平时都不用我和她们妈操心,家务和农活也一把抓。” 老大娘是今天早上送来医院的,看着这家的大女儿怎么安排母亲检查,还要顾着妹妹的吃喝,一切都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而才五六岁的小女娃一整个上午都听安静地坐着,别人逗她也不说话,一看就很懂事。 她本是退休教师,对于乖巧的孩子越看越喜欢。 “两个孩子都读几年级了?” “老大马上升初中了,小的明年也要上一年级了。” 说起大女儿要上初中,梁勇就涌起一阵自豪。 “小小年纪,聪明伶俐。小伙子,你好好培养两个女儿,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老大娘说道。 “吉老师,您住个院还不忘记为教育事业贡献啊。”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第二十九章 虚伪的谎言 梁宝根父子到梁老二家弄堂外的时候,里面正闹着呢。 昨天晚上梁书弗姐妹没有回来,家里的家务自然落到殷贵男身上。 她年轻时候靠女儿,中年后娶了媳妇进门靠媳妇,现在更是把两个孙女当丫鬟使唤,一时之间竟然不得方寸。 鸡刚叫,她就被梁传根踢下床,让她去喂鸡做早饭。 早饭没做好后面的猪又开始“呼噜呼噜”大叫,她甩了抹布一阵大骂,把梁勇喊起来打猪草烧猪食。 一顿折腾到早上七点多,木盆里一家的衣服还没洗,养的两只鸡满院子跑,拉了一地鸡屎,桌上就几碗烧焦了的稀饭。 梁传根正在骂她,殷贵男不敢回嘴,就骂起住院的孙秀芹和两个孙女。 “不就是说来几句嘴,竟然还要住院,当自己是地主家小姐不成?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那两个小的也是不懂事,没看到家里一堆活,又不是死了娘,竟跑去医院躲懒。” “梁勇,你等下就去把人带回来。昨天你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你了,哪有闲钱给她挥霍?难道真要把我和你爹放油里炸出几两油才肯罢休?” 梁传根勉强咽下一口焦味稀饭,皱起眉。 “大勇,昨天医生不是说没危险了吗?那什么检查都是医生骗钱,而且咱们乡下人就没那么金贵,你看谁家有个头疼脑热,不都是熬熬,或地里河边拔些草药煮点水吃吃就好了。” 他看梁勇不说话,心里有点奇怪,但继续道:“等你媳妇回来,让她在家休息一两天养养身体,这两天家里下的鸡蛋刚好给她补补。” 梁传根觉得自己的安排棒极了,谁家对儿媳妇这么好,一点头痛脑热就不上工?大儿子这下应该满足了吧。 梁勇还没开口,殷贵男一听,就不干了,“哟,这新媳妇坐月子也没这样的待遇,她孙秀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凭什么!” “妈,大嫂病了,是要休息休息。” 梁有生见大哥脸色不好,朝着母亲努努嘴。 他这个大哥,虽然愚钝,却十分念旧情。现在自己开口给他说好话了,以后可得好好回报自己。 “爸,妈,咱们家真没钱了吗?” 梁勇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一会儿是妻子苍白的脸色,咬得满是齿痕的下唇;一会儿是父亲掏出来的五块钱,一会儿又是女儿手里那一叠钞票。 他舔了舔嘴唇,最后只问出这一句话。 “梁勇,难道爹娘还能骗你不成?家里一年到头那么多张口吃饭穿衣,哪里不要钱?这欠的钱才刚还完,你们一年赚几个子,心里没点数吗?” 殷贵男将筷子拍在桌上,“怎么?又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她昨天给小儿子拿钱的时候,难道给人看见了? 梁勇想了想,没有将大女儿的手里有钱的事说出来。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要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他老母亲肯定会冲去医院把钱抢回来,那秀芹怎么办? 那些钱,得先紧着秀芹的病。 梁勇第一次觉得他母亲说话有点刺耳,“没有人嚼舌根,中午下工了我想去医院看看秀芹,顺便给她们娘几个送些衣服脸盆之类的,小弟的车能不能借我用用?” 其实那辆自行车本就是用秀芹的陪嫁。 几年前,小弟要去隔壁镇上高中,母亲心疼小弟走路,刚好秀芹陪嫁的那辆自行车一直放着没怎么骑,母亲就出主意,说家里给他们十五块钱,自行车先给小弟用三年,方便上下学。 那十五块钱的“租借”费刚给秀芹不到两个月,母亲就病了一场,遇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和秀芹又把钱拿出来给母亲买药,给家里买粮食,而车子现在却变成了小弟的专属物件。 “什么!你还要去医院?” 殷贵男跳起来,“她孙秀芹得了什么重病要死了吗?你一个大男人贱不贱啊?为了个女人连活都不干了!不准去!除非将人给我带回来!” “妈,秀芹病了,医生说她身体很虚弱。你可不可以别这么说她。” 梁勇听母亲一直咒骂老婆,也有点生气,声音也就大了些。 “梁勇,你怎么和你娘说话的!没大没小,谁教你的规矩?” 梁传根立刻指着大儿子骂。 老婆子昨晚和他说家里现在搞得这么乱,就是老大一家不懂尊卑,不听父母的话。 梁传根觉得十分有道理。他是一家之主,老婆子则是第二,他们说的话,大家都应该听从,不能反驳更不可以反抗。 这样他们梁家二房才能蒸蒸日上! “梁勇,和你娘道歉!” 梁传根决定,从今天开始,他要拨乱反正。 “中午下了工,你去把她们娘三个带回来,身体不好就在家休养,医院里都是那什么病毒细菌,越住身体越差!” 梁勇耿着脖子不肯答应,犟着脾气,“我要给她们送东西去。” “逆子!” 梁传根举起板凳朝梁勇砸去。 梁勇一动不动,被砸在大腿上。 梁宝根父子到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幕。 得知梁老二他们要将孙秀芹接回来,梁建刚这个大嗓门立刻叫梁了起来。 “二婶,医生说嫂子被气到脑子缺氧了,要是不好好养着,万一和周老头一样怎么办?” “建刚真会说笑,哪里会那么严重。你那嫂子皮糙肉厚,不会有事。” 殷贵男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就是没有后遗症,万一搬回来大嫂再被气一次,气出个什么好歹,那勇哥岂不顺要成鳏夫?” 梁建刚说出了自己担心。 “建刚哥,这玩笑可不能乱开。”梁有生立刻道,“昨天是个意外。” “意外吗?我怎么听书弗那个丫头说什么要钱不要钱的事,难道不是你们一家逼着嫂子拿钱出来,才气晕的吗?” 梁传根的脸色十分僵硬,殷贵男则鼻孔大张,一副被气到的样子。 梁宝根轻轻拍了下儿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接着转过头,对梁传根说,“二哥啊,昨天晚上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现在二嫂好好的在家,大勇媳妇却严重的要送去县里医院。今天外面说什么都有,而且这事还惊动了小队长,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见老二依旧拎不清的样子,他真是觉得心好累。 “咱们生产队年末要评比先进,还是队里出现一些什么事,影响了集体荣誉,你觉得队里人会放过你们家?” “还有啊,孙家村和这离的不远,这事大勇媳妇娘家肯定会知道,你们要是处理不好,就会成为两个生产队的矛盾。你让陈队长怎么办?帮你还是帮理?” 现在集体荣誉大于个人利益,要是梁传根拎不清,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生产队可容不了他们。 梁传根听得后背一寒,他怎么忘记这件事了。 都怪老婆子!昨晚装病,还闹得人尽皆知,现在都不能关起门来自己家解决了。 但要面子的梁传根不愿意承认自己思虑不周,更不想向老三低头。 他调整脸色,继续端出自己大家长的威严,对梁勇道:“既然要去医院,那你中午早点回来,别误了下午上工时间。现在家里少了个劳力,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梁勇失魂落魄的点点头,父亲根本不提那笔钱,甚至不想让秀芹住院。 原来昨天在镇医院门口,父亲和他说全家会一起想办法,并不是真话。 第二十八章 哪来的钱 气氛一阵沉闷,这时有医生出来喊,“孙秀芹家属,孙秀芹家属在吗?” 梁书弗和梁书瑶两姐妹听见了立刻奔了过去,梁勇也猛地回神,“我是,我是孙秀芹男人,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病人晕倒之前因情绪剧烈起伏导致脑部暂时缺氧,现在脱离危险了,不过今天要住院,你们手续办了吗?” 护士拿着一张单子,递给梁勇。 梁建刚在一旁听得乍舌,秀芹嫂子真是被二婶气出病来了,脑部缺氧,听着就很严重的样子。 梁勇也呆呆的,想起刚刚的争吵。 梁书弗主动接过他手中的单子,对着护士道,“护士姐姐,刚刚我已经去办过手续了,那现在就去病房吗?” “对,病人今晚还是危险期,家属今晚必须陪着。” 护士说完就要走。 “护士姐姐,请问我妈妈这个脑部暂时缺氧严重吗?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梁书弗见状连忙问道。 张欢对这个嘴甜又机灵的小姑娘感官不错,难得和气的交代了两句,“先住院治疗,明天有医生来给你妈做进一步检查,不过不用太担心。” “谢谢护士姐姐。” “谢谢护士姐姐。” 梁书弗拉着妹妹一起给张欢鞠躬。 将孙秀芹送去病房后,梁书弗又跑去医院里的食堂,用钱买了一袋包子。 “堂叔,你都陪我们折腾大半天了,吃点包子垫垫吧。” 梁建刚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搭把手,都是一家人,没得事儿。” 梁勇从妻子病的不轻的事实中清醒过来,他抓起纸袋子,塞给梁建刚。 “建刚,今天都亏你和小叔,你们的恩情我心里都记着。几个包子而已,你不要推辞。” 梁建刚晚上吃的那碗饭早就消化了,现在看着白胖的包子,鼻尖都是麦香,忍不住滚了下喉头。 他抓了一个,“那我就不客气了。”“堂叔,剩下的你带回去,明天给平平尝尝。我和爸先去楼上看下我妈,等下还要麻烦你带我爸回去。” 梁书弗不顾他的推辞,将东西塞给他。 等到了病房外,她叫住了父亲,接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堆捆在一起的票子。 “小弗,这钱你从哪来的?”梁勇瞪大眼。 那是一叠用红棉线捆着的纸币,最上面的是褐红色的一元,接着是青绿色的两元,蓝紫色的五元,最底下是橘色十元。 目测下来那一叠大约有个一百多元。 “爸,我先去缴费,刚刚护士姐姐说急救的费用可以欠但是住院费和医药费必须先交,你在着看着瑶瑶和妈。” 梁勇忍住了心焦,只能放女儿去缴费。 待她缴完费回来,梁勇拉着她的胳膊,着急问,“小弗,你这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心急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就是村里全劳力的人家,也要攒上个大半年,小弗是从哪拿的? “借的钱?捡的,还是——” 他说不下去了,想到女儿有可能是三只手,梁勇就头都要炸了。 梁书弗看着父亲,十分平静的开口问:“爸,如果我说这是咱家的钱,你信不信我?” 梁勇下意识就是不相信,“不可能,你爷爷刚刚给了我五块钱,还说家里没钱了。如果家里有钱的话,他们一定会——” “一定会掏出来给妈妈治病吗?爸爸,你觉得按照爷爷奶奶的性格,可能吗?” 梁勇以为大女儿是因为她奶不让她读书的事,怨恨上了老人,苦心劝她。 “小弗,你奶奶就是思想传统了一些,不是故意为难你。我们都是血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遇到困难,你爷奶和小叔肯定会帮忙的。” 所以如果家里有钱,他爸妈肯定会掏钱的。 “爸,那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 梁书弗盯着梁勇的眼睛,认真的要一个答案。 梁勇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和女儿对视。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梁书弗冷声道:“没有误会,这钱就是我从爷爷奶奶房间里那个匣子里拿的。” “那个匣子你奶奶一直锁着,你怎么拿到的?” 梁勇还是不信,那钥匙他妈藏得可深了,谁都不知道放在哪。 “小叔要给温校长送礼,我看见奶奶给他钱,刚好你们回来吃晚饭,奶奶忘了拔钥匙。再后来奶奶和妈妈晕倒要送医院,我去锁匣子时顺便拿了钱,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想着备足了钱进医院也不怕。” 说到这,梁书弗自嘲一笑,“哪知道奶奶是在装病。” 她解开红棉线,翻到最底下的那几张橘色纸币,然后从中找出一张,递给了梁勇。 “爸,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的话,你看看这张钱,还有印象吧。” 那是一张边角撕裂了一块,用胶布纸粘在一起的拾元大钞,胶带布上还有褐色血迹,是粘胶布的人手上有伤。 梁勇抓着钱的手抖了抖。他怎么会不记得,这张钱他今年刚刚上交,从口袋掏出来的时候卡到了缝隙,扯破了一角。 他急切地拿过女儿手里剩余的钱,一张张细细翻看,果然又看到好几张有着熟悉污渍或破损的纸钞。 这些都是他和秀芹上交的!可之前母亲说因为给各家还钱的时候加了利息,这些钱都花光了。 还有如果家里明明有钱,那他爸为什么要骗他?还说会想办法凑钱。 梁勇想不通,或是他不愿想通。 梁书弗也没有再刺激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她只要点到为止,其它的就留给父亲自己去想吧。 她是小辈,若太咄咄逼人,别人只会觉得她蛮横不懂事。 现在的她还太弱小,需要借外力才能保护自己的爸妈和妹妹,所以说话做事都要拿捏好分寸。 梁传根想用五块钱拉拢父亲,让他感激涕零,之后继续为他们做牛做马。 没门!她要亲手撕下他们的伪装。 过了今天,梁传根夫妻再到自己这个老实没心眼的父亲面前哭穷,他脑中也会打个问号。这次是不是又是再骗人? “这钱,你奶奶攒着可能有其他用处。” 在梁书弗清澈的目光着,梁勇说不下去了。 听到门外动静的梁书瑶忽然跑出来,她小脸上满是泪痕。 “爸,我见过这些钱,奶奶经常偷偷拿出来数。是不是因为妈妈身上流的血和爷爷奶奶不一样,所以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家人?” 梁勇听后狠狠一震,他后退两步,跌靠在墙上。 次日清晨 河口村 “呜呜,包子好香好好吃。” 梁书平右手抓着一个包子,吃得不亦乐乎;对面的梁书红馋得咽了咽口水,只能喝碗里的稀饭来掩饰。 小半个包子放到她碗边,她抬头一看,是自己妈妈陈小来。 刚刚陈小来分到了半个包子,她掰了一大半给女儿。 梁书红低下头,也不说话,只是快快将包子吞下。 包子是萝卜丝馅的,里面夹有一些细碎的肉沫,真的好好吃。 黄细妹看了眼儿媳妇和大孙女,一个赛一个闷葫芦,幸好平平不是这样。她扭头看到宝贝大孙儿吃得这么开心,也跟着心情很好。 “平平,奶奶这个也给你,你慢慢吃。” 接着她夸起梁书弗来。 “梁书弗这丫头比她爷奶会做人,这梁老二家也是歹竹出好笋了。还好梁勇娶了个好媳妇,他那两个丫头看着都不错。要是像他老娘那样,哼哼。” 黄细妹没有再说,但不屑意味十足。 梁宝根也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果然精粉做的包子就是松软,比镇上国营饭店里的味道也不差,不要粮票卖一毛钱一个。 梁书弗昨天给梁建刚买来八个,整整八毛钱,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分。 这小丫头可真是大气,但是她身上哪来的钱? 说到这,梁建刚就叹气,“二伯就给了五块钱,那医院一个急救就要十几块,哪够啊。” 昨晚回来路上大勇哥失魂落魄的,看着就让人怪难受的。 “不知道今天大勇哥能不能问二伯要到钱。” 黄细妹冷哼一声,“他要给昨天就给了。我看这事殷贵男还有得闹。” “那也不能不治啊,医生说秀芹嫂子病得还挺严重的。” 梁建刚把昨天护士的话说了一遍。 “现在就两个丫头在市里照顾你嫂子?”梁宝根问道。 梁建刚点头,昨晚梁勇和他一起回的河口村。 “吃完早饭,我们去你二伯家看看。”梁宝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黄细妹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小孙子吃得满嘴都是油的样子,就忍住了话头。 算了,秀芹也不容易,要真出事,就苦了两个小的。 第二十七章 心地善良的婆婆 折返回来的殷贵男一听还要去县城医院,立刻就不干了。 “不就是晕一下,怎么就这么精贵,还要去县里治病?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少说两句吧。” 梁传根心里也不舒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在医生一再要求下,总不能说不送县医院,让儿媳妇留在这里等死吧。 想到县里的医院,光过夜费就要一块钱,他心里就一阵不舍。 算了,先送去再说。大不了明天让大勇把人接回来。这样外面的人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怎么说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想通后,他也乐得当好人,“大勇,你带钱了吗?” 大儿子一家所有的钱都在老婆子手里,他这纯粹是做戏给别人看。 “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五块钱,你先拿着。家里虽然穷,但医院那要是不够的话,你只管开口,我和你妈都会想办法给你凑齐。” 梁传根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三张一元和几张零票,递给大儿子。 这钱他本打算去给温校长买礼品,现在先挪给老大家用,到时候再让他还回来。 梁宝根见状,真的无力吐槽。别人不知道梁勇两口子将所有的钱都上交给殷贵男,他们河口村的人却都知道。 现在大勇媳妇眼看着治病要花钱,老二却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还全家给他凑钱,也不看看他们家的钱大部分钱是谁赚的。 心偏成这样,也不怕以后父母兄弟之间老死不相往来。 梁勇看着父亲递过来的钱,眼泪哗啦啦地流。 之前他偶尔觉得父母偏心小弟,可现在他父亲愿意把钱都掏出来给秀芹治病,他又觉得父母没那么偏心了。 小弟人聪明,又是高中生,年纪又小,父母稍微向着一点也是正常的。 “呜呜,爸,妈,我,我错了。” 梁勇接着票子感动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哼,知道就好。”殷贵男的眼白快要翻到天上了,“别被人吹几次枕边风就信了。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不成。”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指责梁勇耳根子软,听了老婆的话和父母离心。 “行了,闹腾了大半天,我这身上总觉得不爽利。你爸年纪也大了受不了颠簸,我让有生陪我们先回去。” 钱都给了,谁愿意去医院那种晦气的地方。况且县里的医院每天都有人死,那种地方不干不净,万一冲撞到他们一家怎么办? 梁传根瞪了她一眼,老太婆真是不会说话。 “大勇,你快带着秀芹去医院吧,我和你妈也不懂,去了也只会给你添乱。” 陈军听得目瞪口呆,殷婶子的意思是他们不去医院? 这放在其他人家,若家里的媳妇生了严重的病,全家都要陪同的。 梁宝根看不下去了,还有外人看着呢,老二也太不像话了,“二哥,这样不好吧。” 要不是自己和梁传根是亲兄弟,别人说起来都是老梁家,他才懒得管梁传根是不是作死。 “小叔公,你也和我爷奶一起回去休息吧,有表叔带我们就行。” 梁书弗爬上了拖拉机,搂着妹妹和梁宝根道,然后又感谢了陈军,“陈叔叔,今天辛苦你了,等我妈妈身体好了,一定上门感谢。” 她的声音中有点鼻音,但依旧冷静妥当地逐一感谢大家。反倒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梁传根,还有他们家的宝贝文曲星儿子,都显得不太懂礼数。 梁宝根微微叹了口气,对着儿子嘱咐几句后,拖拉机载着梁勇一家驶向了黑暗中。 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拖拉机,殷贵男一边盼着孙秀芹死了才好,一边又想着要是现在死了,办丧事也是一笔钱,还少了一个人供养小儿子。 算了,孙秀芹还是等小儿子成家后再死最好。 到那时候把大的那个往外一嫁,她手里捏着大丫头的彩礼和梁勇的工分,又有小的留在家里干家务,舒心日子不就来了? 她可真是心善啊。 “老头子,咱也快回去吧,累死我了,搞了半天,晚饭都没吃。” “妈,我扶你。” 梁有生立刻贴心上前。 看着前面“和谐友爱”的一家三口,陈军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哪来不太对。 梁宝根再次懒得吐槽,儿媳妇还生死未知,他们这是完全不在意啊。 他都能想到接下来村上的乡邻会怎么在暗地里编排他们梁家。 哎,老二总觉得老母亲偏心他和大哥,可他也不想想为什么。 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心气高特别爱面子,最好别人都围着他捧着他;看着沉默不爱说话,实则十分计较别人的话,一句话都差不得,否则就记恨在心。 在两个儿子之间又过于偏心,现在两个姑娘的都大了,经过今晚这事,怕是老二这家会乱啊。 “突突突” 拖拉机行驶在乡间小路,两边是笔直高耸的水杉树,夏日晚风吹过,微微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姐姐,我怕。” 梁书瑶紧紧靠着姐姐,两只小手抓着孙秀芹的手不放,生怕手中的大掌会忽然变得冰冷。 “瑶瑶不怕。” 梁书瑶从口袋中掏出中午的那颗糖,塞到她嘴里,“等嘴里的糖融化,我们就到县里的医院了。那里的医生很有本事,妈妈会没事的。” 梁勇看到两个年幼的女儿,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落下。 “秀芹,咱们的女儿还小,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爸,别哭了。等下妈妈醒来看见你哭了,肯定要担心的。” 梁书弗耐着性子安慰父亲。 别看她表面很镇定,其实心中也十分不安。 自己让妈妈装病而已,为什么这么严重,妈妈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路上,众人不再有言语,只剩拖拉机行驶在路上的声音。 大约二十分钟后,拖拉机开进到宽敞的大路,周围的房子也多起来;再过了十分钟,拖拉机停了下来。 “哥,我们到了!” 梁建刚从驾驶室跳下来,“我去里面喊医生。” 很快孙秀芹就被担架抬进了急救室,一个护士出来让缴费办理住院。 梁勇一看上面的数字,“十二块八毛。” 梁传根一共给了他五块钱,根本不够。 “哥,我这里有四块钱。” 梁建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票,这是他回去拿拖拉机钥匙时候,从家里拿的。 两边凑起来,还是不够。 “同志,能不能明天交,我们出门急,没带那么多钱。” 梁建刚央求道。 护士摇头,“医院有规定,而且这还是急救的费用,等下还要开药。你们最好想想办法。” 梁建刚一咬牙,“哥,我回村里去拿钱。” “爸,你看着点这边,我再去求求护士,说不定她看我可怜会通融一下。” 梁书弗见状,连忙追着护士跑了。 过了一会,梁书弗回来了,眼睛还是红红的。 “小弗,怎么样?” 梁勇见状连忙问。 “护士说明天必须补上,现在先安排妈妈住院。爸,妈的情况还要住好几天医院,护士的意思是尽量多准备一些钱,最好有一百块。 明天你去和爷爷奶奶要钱,要是要不到,就去找舅舅他们借一些吧。” 梁书弗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梁勇两眼发直。 一百块,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就多个两百多块钱,这么多钱去哪里弄啊。 第二十六章 突发 梁传根还在震惊梁书弗手里的钱,听到声音后扭头,只见殷贵男正中气十足的指着人骂。 老婆子不是头晕吗?脑子坏了要瘫痪了? 他立刻明白了,是梁书弗那个死丫头在胡说八道!自己竟然着了她的道。 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了,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偏偏老婆子自己跳出来自己打脸。 另一边,殷贵男听着那个小贱人搬弄是非,还有周围的人都在骂自己的宝贝儿子,再也忍耐不住的从木板长椅上跳下来,指着梁书弗破口大骂。 “老娘好着呢,你这是咒谁死呢?还有五十块钱一支的针,给你妈那个贱人用,我同意了吗?真是好大的脸,也不看自己配不配!我还没死呢,梁家的是轮不到你这个小贱蹄子赔钱货安排。” 这钱是哪来的,是不是你偷的?好啊,年纪轻轻不学好,满口谎话还偷钱,长大了肯定要被抓起来吃花生米。” 殷贵男一顿输出,骂得小贱人呆在原地,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她才觉得解气。 “奶奶,你没事?” 梁书弗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你个小贱人,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好歹毒的心,老天爷啊,我的命真苦啊,娶了个丧门星进门还养了个这样的白眼狼。” 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 “二嫂,你没事?” 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殷贵男蹬着的双腿一僵,缓缓抬头,看到了围在她身边的人。 梁传根正一脸铁青的看着她,梁宝根也是满脸的怒意,还有梁建刚和陈军两人一脸震惊,周围的陌生人则是一脸嫌弃。 “瞧瞧,这是装病呢。” “真是开了眼,装病都装得这么兴师动众。” “啧啧,这老太婆一看就没少装病,不仅把儿媳妇骂晕,还想拿捏人家。” “可怜陪着她一起来医院的乡邻亲戚,折腾了一个晚上,人家却是在做戏。” 殷贵男这才意识到自己坏事了,她看向了梁有生,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结果梁有生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梁宝根看到了她的动作,冷哼一声,看来殷贵男装病这事梁有生知道,甚至脱不了干系。 张国平见到刚刚说快要死了的老太生龙活虎,再想想自己刚刚被她唬地慌神的样子,自觉丢了老大的脸。 他不悦地道,“老太太,医院可不是戏台子,这里是救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被你这么一闹,可能会让真正需要救助的人错过最佳救助时间。” 接着他又转过头对梁传根道:“你怎么做长辈的?家里有矛盾家里解决,不要出来影响其他人。” 梁传根是个好面子的,此刻被镇上医院的医生当众指责,再加上住院的人是十里八乡的人,可想而知,今天过后他要被说成什么样子。 于是他一点对着医生哈腰点头的道歉,转身就一个巴掌甩在殷贵男的脸上,嘴里恶狠狠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起来。” 殷贵男被甩了一巴掌,本来的那点心虚瞬间消散,她指着还闭着眼睛的孙秀芹,“又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贱人气我。” 接着她去扯孙秀芹,“贱人,你快起来,你别给我装死?” 她才不相信自己骂个几句,就能把这个贱人骂晕。她肯定是在学自己,装模作样。 “妈,你别动秀芹。” 梁勇去拦人,却被甩了一个巴掌。 “走开,为了个贱人就不管你亲娘了,我真是白养了你。” 梁勇不敢真的拉扯殷贵男,只能拦着她,不让她再拍打妻子。 “你干什么!”梁书瑶小小的身躯护在孙秀芹面前,想要推开殷贵男。 可惜自己人矮拦不住人,一着急,她低头就在殷贵男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小贱人,你咬我!” 殷贵男尖叫着,举起手就要去扇梁书瑶。 这时一股推力自斜方传来,将她推了个踉跄。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梁书弗那个小贱人,正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她。 被那样的眼睛一看,殷贵男后背汗毛竖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她意识到这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威胁,就大骂,“死丫头,你竟然推我!” 说着,殷贵男举手要去打梁书弗,却被一人拦住了。 “妈,你别闹了。” 梁有生看情况不对,立刻装作自己也被蒙蔽了的样子,“大嫂和你吵嘴,即使你再生气,也不能装病啊,我和爸都吓死了。” 他朝着殷贵男眨眨眼,示意她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接。 提醒她就是装病,也是孙秀芹逼的。 殷贵男立刻会意,“我真是可怜啊,人还活着大儿媳却闹着要分家。我辛辛苦苦帮她带大了两个丫头,现在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想一脚踢开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呜呜呜呜,被恶儿媳这么磋磨,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气死我算了。” 她嚎地一调三转,可看热闹的人又不是睁眼瞎。 从这个老太婆刚刚的举动,就知道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没见着送她来的其他人都站得远远的,完全没有帮她的意思。 啧啧,这人缘是有多差。 张国平看到大厅内吵吵嚷嚷,和菜市场一样,对这家人的厌恶更深了。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演戏演上瘾了,还有完没完了?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对不住啊,我们马上就走。” 梁传根拉着被众人鄙夷的殷贵男往外走,梁有生也是低着头,疾步跟在一旁,全然忘记了还有一个没苏醒的儿媳妇和大嫂。 “医生!我妈快喘不过气了!” 梁书弗惊慌失措的声音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张国平。 大家正笑嘻嘻地看着这个老婆娘被拖走,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躺着。 “哎呦,这个大妹子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一个大婶站得比较近,低头一看也惊叫出声。 “天哪,这是怎么了?张医生,这个大妹子好像快喘不过气了。” 张国平回头一看,只见躺在木板椅上的女人胸口确实起伏剧烈,大有喘不过气的模样。 他脑子要炸了,这都什么情况啊!要是今天人死在医院,这事就麻烦了。 “测血压!” 他喊着值班护士,同时伸手去翻孙秀芹的眼皮,掰开嘴巴看舌根情况,接着又拿出听诊器去听心胸音。 舌根没有后坠,喉间也没有异物,不是气管堵塞的原因;心跳加快但是还不杂乱,也不是心脏出问题。 张国平水平有限,根本判断不出孙秀芹的病因,只能翻来覆去做些基础检查。 孙秀芹的反应,让刚踏出门口的梁有生呆立原地,就连梁传根也满脸震惊。 “愣着干嘛,回去看看情况啊。” 梁宝根忍不住喊到,“没看到大勇媳妇出事了吗!” 接着他和自己儿子说,“建刚,你去发动拖拉机,我看着情况是要送县里去了。” 还在骂骂咧咧的殷贵男听后立刻道,“呵,装得还真像。” “你给我闭嘴!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梁传根觉得今天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一天了,只想快点过去。 张国平急得满头大汗,他给孙秀芹吞下了自家的秘制药丸,“这个药丸是救心丸,可以让人撑上四个小时,快把人送去县里面。” 梁书弗没想自己母亲真的出问题,她一抹眼泪,对着张国平磕了个头,“谢谢张医生。” 然后就拉着慌得不行,只会抓着母亲手的父亲喊,“爸!快背妈去拖拉机上!” 梁勇的腿都软了,一旁的陈军看不下去,“小弗,我来背你妈,你注意点你爸。” 大勇哥夫妻感情很好,今天事情一波三折,现在嫂子突然这样,难怪大勇哥会乱得没了主心骨。 梁宝根也走过了过来,一巴掌重重拍在侄子背上,“大勇,听三叔的,冷静点。等下到了医院秀芹的事你得有个章法。” 自己二哥二嫂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不添乱就不错了。 第二十五章 送医院 殷贵男半睁开的眼睛看着自己院子里乌泱泱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也不是没装过病,这次怎么就搞得这么复杂,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她嘴里哼哼唧唧,气若游丝,“我没事,不麻烦你们。” 快回去,别在这待着,否则她要装不下去了。 “婶子,别客气,大家都是乡邻,遇到事互相搭把手。” 扶着她的汉子将人高高架起,“有生,你把婶子抬我背上,我给她送去拖拉机上。” “不去,不去医院。”殷贵男嘴里嚷着。 周围的妇人小伙纷纷劝,“婶子,有病就要治,别耽误了。” 梁宝根到老二家时,家里正乱糟糟的。 “二哥,怎么回事?” 梁传根见门里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舌根一阵阵发苦。 “老三啊,你二嫂她好像脑子坏了。” 他不懂什么脑部血管破裂,反正人家都说周老头是脑子坏了。 梁宝根看到老二的神情不似做伪,心下一沉。老二家真出大事了? “怎么会?中午的时候二嫂不是还生龙活虎的。” 殷贵男中午还拿着棍棒对梁勇父女又打又骂,怎么晚上人就不好了呢。 “我也不清楚。” 梁传根一脸迷茫,这老婆子真要瘫痪在床,那家里日子还怎么过,以后小儿子怎么娶媳妇? 这时,外面传来梁书弗的声音,“麻烦让让,让让,队长老公公来了。” 陈阿炳挤过人群来到院子里,看到梁勇和另一个人身上分别背着一个人,脸色沉了下。 “大家别挤在这,往旁边站站让出一条路。” 接着他对两眼通红的梁勇道:“大勇,别愣着了,赶紧把人送去镇上医院,拖拉机你们只管先用。” “谢谢队长,谢谢,谢谢。” “哎,不说这些,快走。”陈阿炳摆摆手。 梁勇顾不得其他了,拔腿就跑。 在陈阿炳进门的那刻,梁有生手抖了下。这下真的闹大了,难以收场了。 偏偏殷贵男还在闹腾,他只能压低声音,“妈,队长来了,你可别露馅。” 刚说完,阿炳就走过来。 “陈队长。”梁有生立刻打招呼。 陈阿炳颔首,并不接话。接着就转头对着壮汉道:“大军,你把殷婶子背好了,一起去下医院,你家里那边我帮你打招呼。” “大伯,那我去了。” 原来壮汉是陈阿炳本家的侄子。 交代完后,他又和梁勇说,“梁二哥,你别着急,有啥事,咱一个生产队的都能照应下。” 梁勇讷讷地点头,“多谢队长。” 一旁的梁宝根连忙道,“陈大哥放心,我和建刚跟着二哥他们一起去医院,也好有个照应。” 梁有生见陈阿炳这样忽视他,心里十分不悦。 不就是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吗?要不是他们陈家人多,能轮得到他。 “有生,愣着干嘛,快走啊。” 梁宝根喊了几声,见梁有生依旧待待地站着,心中不禁摇头。 这读书读傻了吗?遇到点事就慌成这样,以后即使靠个大学分配了工作,也是前途有限。 再看才十来岁就能为家里奔走,还把队长请来的梁书弗,那机灵劲真是不能比。 就是才六岁的梁书瑶,也是不哭不闹,帮着梁勇扶着背上的孙秀芹,捡她掉下来的鞋子。 梁宝根决定今天后让自家的平平多和梁老二家两个孙女多多走动。 拖拉机发出粗笨的“轰隆”声,载着一堆人开往镇上的医院。 梁书弗靠在父亲身旁,一手拦着小妹,一边轻轻抚着母亲的后背。 孙秀芹感到自己被抬上拖拉机后,也有点心慌,但此刻感到女儿放在自己背上的手,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小弗一向主意正,听她的没有错。 况且她那婆婆还装着病呢,要丢脸也是一起丢脸。想着想着,她眼皮一沉,像是睡了过去。 “医生,救救我老婆和我妈。”梁勇率先冲进医院里面。 他的叫声惊醒了夜间的医院,一些断了骨头、被水蛭钻了腿的病人以及陪同家属,都好奇地探出头来张望。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一堆人从拖拉机上下来,还背着两个人。” “走,去看看。” 梁勇的叫声喊出了个值班医生。 “怎么回事?” 带着眼镜的矮小医生看到他背上的人,连忙问,“怎么了?” 跟着跑进来的梁书弗来不及喘气就直接道,“吃晚饭的时候我奶突然骂我妈,把我妈骂晕了,她自己也一直喊头疼。” 落后几步的梁传根和梁有生一进门就听到梁书弗的“介绍”,气得差点跳起来。 这个死丫头!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 “医生你快看看我妈,她从刚刚就一直没有意识。还有我奶,她不仅头疼,刚刚脸也歪了,还手抖,是不是脑血管爆了,会不会瘫痪啊。” 梁书弗知道镇上医院这个值班医生,以前是个赤脚医生,本事还没他们村的邵医生大,靠着祖传药方才当上了医院的医生。 他的专业能力不强,无法独立接诊病人。 果然,张国平丝毫没有怀疑,就被梁书弗带进了套了。一听病人的病情这么严重,他心里就打起鼓。 镇上的医院接待病患很单一,头疼脑热有村里的卫生室,只有摔断骨头或生孩子才会来医院。 而医院有专门的接骨医生和接生医生,他就帮忙消毒,打针,换换吊水而已。 “哎呀,这么严重的病,我们医院治不了,赶紧送县里的医院吧!” 梁勇一听还要往上送,腿都软了。 他哭求道;“医生,求求你了,先给看看吧,去县里医院太远了,万一,万一——。” “是啊,能不能打个针或挂个水。” 梁传根想得则是去县里得花多少钱啊,那种地方她可是住不起。 被放在走廊木凳上的殷贵男听到还要去县医院,忍不住抽了抽脚趾。 一直关注着她的梁书弗见了,嘲讽一下。 这才哪到哪呢! 梁有生一听要去县人民医院,也着急了。 那里的医生可不是村镇医院这种货色,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不能去!”他脱口而出。 “小叔,你说什么?奶都快死了,你都不送她去更好的医院吗?还有我妈,就因为她不把熬夜修补衣服赚的几块钱给你,你就要见死不救吗?” 梁书弗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梁宝根父子也看过来,更不用说那些看热闹的人了。 “哎呀呀,作孽啊,生了个这样的儿子,竟然要看着亲妈死。” “呵,看看,还是别人背着呢,一看就是个不孝的。” 殷贵男听到自己心爱的小儿子被骂,气得想跳起来骂回去。 这群长舌妇懂什么,她的有生最孝顺了! 梁有生听众人指指点点,脸皮红了紫,紫了黑,“梁书弗,你别瞎说。” 真是小看这个丫头了,一张嘴皮子白的说成黑的,“我什么时候要大嫂的钱了。” 接着又给自己找补,“县医院太远,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谁担责任!”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梁传根连忙点头。 梁书弗转过头,对着揣着双手的张国平问,“医生,是不是可以打着吊水送县里的医院啊?” 很多危重病人都是这么熬过去的。 “把营养针,还有救命用的药这些都打上,行不行?不管多少钱,我们都出。” 梁勇也表态,“对,多少钱我们都掏,只要能救我老婆和老娘。” 梁书弗再次加码,瞥见殷贵男的手都抖了。 看来火候差不多了。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确实如此。 “这才是好男人,刚刚那两个是什么玩意。” 一个在医院待产的小媳妇道。 “就是,看那个老帮菜,估计就盼着自己死老婆呢。” 老帮菜梁传根臊红了脸不敢说话了,梁宝根自觉离他远一些。 “呸,能把自己媳妇骂晕,我看那老婆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哪家啊?嫁女儿可要擦亮眼,不能嫁这种人家。” 殷贵男的身体剧烈抖动。 梁书弗指着她大喊,“医生,我奶奶是不是不行了?我听说有那个五十块一支的保命针,快给我奶奶打上,对了,还有我妈,也要打一针。” “医生,快救救我奶和我妈。多少钱我们都掏。” “放你娘的狗P!”一道尖细的声音穿破了众人的气嘴八舌。 第二十四章 双双病倒 梁有生心头狠狠一振,这个小丫头好厉害。 他强扯出一抹笑,“小弗,你才是个小学生,哪懂那么多,别弄错了反倒吓到了你奶奶。” “怎么会,我们老师教的很仔细,我不会搞错!”梁书弗气鼓鼓的,像是不满自己被看不起的样子。 梁有生还要拦,“小弗,你奶奶只是被气到了,没那么严重。对吧,妈。你也说句话啊。” 殷贵男一听要坐拖拉机去镇上的医院,急得要跺脚。 这个死丫头,果然和她那个贱人娘一样败家。 医院那种地方是随便去的吗?随随便便十几二十块钱就花没了。有那钱还不如孝敬她呢。 而且那地方不吉利,没看到那些送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吗? 这死丫头是要咒自己死啊! 她连忙点头,“我没事,就是气得头疼。” “奶奶!你别逞强了!” 梁书弗急得大喊:“镇上周老头年初得了这个病,现在瘫在床上。” “我不去。”殷贵男闹道,“我没事,不去医院。” “爷爷,你快劝下奶奶,这脑袋里血管爆了可不是小事,晚治疗一分钟瘫痪的可能就大一分。而且刚刚明明是小叔也说奶奶情况不好了。奶奶肯定是不舍得钱才故意说自己没事的。” 梁书弗也不和她纠缠,直接转向梁传根,“你可是咱家里的主心骨,大家都得听你的。” 镇上周老头干活时忽然喊头疼,一头栽倒现在瘫痪了的事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 这下不仅梁勇被吓一跳,梁传根也怕了,因为他发现殷贵男口角歪斜的确实很厉害。 周老头的惨样他听人说过,殷贵男要是也成了那样,家里就多了个拖累的。此刻他也不确定殷贵男是不是在装病了。 “有生,快,快背着你妈。小弗啊,你跑得快,快去小叔公家喊人。”梁传根抖着手慌忙道。 梁书弗不等梁有生有话要说,一个闪身就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小叔公,小叔公,救命啊!快救救我奶和我妈啊!” 正在家里吃饭的乡邻,听到动静后纷纷端着碗出来。 “小弗,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刚刚我奶骂人,骂到自己脑血管爆了,现在我妈被她骂晕了,我要找拖拉机送她们去医院救命。” 梁书弗跑得飞快,却不耽误她回答的利索。 那响亮的声音传到殷贵男耳朵里,气得她咬碎一口黄牙。 这个死丫头,竟然在外抹黑她。 梁传根也后悔了,他怎么就忘记叮嘱梁书弗别咋咋唬唬,最好悄悄去她小叔公家把人找来。 哎,果然是赔钱的丫头片子,虽然学习成绩好,遇到事就是稳不住。 梁老三家住在河口村的那条无名小河畔,距离梁老二家中间只隔了两排房子。 梁书弗这么一嚷,正在灶房内吃饭的梁老三一家都听到了。 “建刚,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梁宝根对着儿子道。 “这饭还没吃完呢。”黄细妹撇撇嘴,她不爱和梁老二那一家打交道。 两个脑子不清楚的老货,一个憨到愚笨的大儿子,一个长满了心眼的小儿子,还有两个已出嫁不省心的女儿。 尤其当初梁传根投机倒把被抓进去时,殷贵男那个婆娘还嚷嚷他们家养了一只鸡,也是投机倒把。 黄细妹想到这事就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梁书弗和梁书瑶两个小丫头不错,孙秀芹也挺会做人的,她是连看也不会看那家一眼。 现在听到那个拎不清的婆娘生病了,她不拍手叫好已经是厚道了。 “建刚,快去。” 梁宝根再次发话,“小丫头喊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我们作为一家人不表现下,会被人戳脊骨的。” “哎,我去看看。”梁建刚将吃到一半的饭碗,直接往外走。 黄细妹这才没有阻止儿子,但嘴里还碎碎念。 “就殷贵男那张嘴,那脸皮,会因为骂人就爆血管,我才不信。她是个惯会做戏的,说不定又是借机想要拿捏他们老大一家。” 梁宝根没有反驳,只是道:“梁书弗那丫头聪明着呢,她不是还说她妈晕了吗?让建刚去看看。” 想到孙秀芹一向是个老实的,黄细妹就咽下了话。 没多久,梁建刚就一脸急色的跑回来。 “爸,我去看了,二伯娘和弟媳妇真的不太好,二伯要送她们去镇上的医院。” 梁宝根听后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你先去准备拖拉机。对了,梁书弗呢?” “她去小队长那了,说是去说明情况,等回来补申请和借用费。” 梁宝根听后,点点头。小丫头办事挺有章法的。 “走,我们一起去你二伯家看看。” 梁宝根隔壁的梁祖根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们还没嫁出去的大女儿梁丽英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然后和自己的爸妈说,“爸,妈,二叔家好像出事了。” 梁祖根的妻子臧金宝瞪了她一眼,“就你耳朵尖。” 梁丽英不满,问坐在自己旁边的二妹,“董英,你耳朵好使,是不是也听到了?” 正在夹菜的梁董英筷子一顿,摇头,“没有啊。” 梁丽英不服气,又问正低头扒蒸蛋拌饭的梁利峰,“小弟,你说。” 臧金宝不耐烦地打了她后背一记,“没看到你小弟正在吃饭吗,嚷嚷什么,你不想吃就去喂猪,活那么多,没得你在这里空闲。” 说完,她看了眼老神在在的丈夫,拿起勺子给他和小儿子各挖了一大块蒸鸡蛋。 这梁老二家就是个累赘,不仅穷还麻烦特别多。 尤其殷贵男那个婆娘,懒得要死,以前老头子老太婆在还没分家时,天天仗着个肚子不下地。 梁有生不就上了个高中,殷贵男就总在自己面前炫耀,还说她家利峰笨。 呸!真要是文曲星,怎么会连考三年都考不上。 反正现在只要他们不找到自己门上,自家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沾手的。 再说当初梁老二被抓进去,他们借了一百块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妈,你偏心,我也要。” 梁丽英叫起来,而梁董英则默不吭声,将面前的酱油拌豆腐夹掉了一大块。 在梁书弗的大喇叭下,整个河口村都知道梁老二家出事了。就连他们生产小队的小队长也惊动了。 每一个社员都是生产队宝贵的劳动力,不能有闪失。 “老公公,谢谢您。” 梁书弗说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给河口村第三生产队的小队长磕了两个头。 “哎,你这孩子!” 陈阿炳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兴旧社会做派了。”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梁书弗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阿炳叹口气,这孩子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啊。不过梁老二怎么回事,这么大事就让个小姑娘出来顶,真是不像话。 他就是自己腿脚不快,还有两个儿子,怎能一个都不担事。 “丫头,等等,老公公陪你一起回去。”作为河口村生产队的小队长,他有责任去看下。 另一边,梁老二家的门口聚集了好几个邻居,他们都是扔下饭碗来帮忙的。 梁勇红着眼直道谢,“谢谢大家,秀芹我来背,我妈那边,小弟怕是背不动,还请大家搭把手。等下送去拖拉机上。” “不是,我妈她就是老毛病,一生气就喘不上气,没什么大事,大家都回去吧。” 可惜梁勇声音响亮,再加上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将梁有生的辩解彻底压住了。 这时,一个热心肠的壮年的汉子过来扶着他和殷贵男。 “有生,别怕,我们都来帮忙了。” 梁有生心里苦,他不要别人来帮忙啊! 殷贵男一点事都没有,是装的啊。 第二十三章 进退两难 殷贵男半睁开的眼睛看着自己院子里乌泱泱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也不是没装过病,这次怎么就搞得这么复杂,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她嘴里哼哼唧唧,气若游丝,“我没事,不麻烦你们。” 快回去,别在这待着,否则她要装不下去了。 “婶子,别客气,大家都是乡邻,遇到事互相搭把手。” 扶着她的汉子将人高高架起,“有生,你把婶子抬我背上,我给她送去拖拉机上。” “不去,不去医院。”殷贵男嘴里嚷着。 周围的妇人小伙纷纷劝,“婶子,有病就要治,别耽误了。” 梁宝根到老二家时,家里正乱糟糟的。 “二哥,怎么回事?” 梁传根见门里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舌根一阵阵发苦。 “老三啊,你二嫂她好像脑子坏了。” 他不懂什么脑部血管破裂,反正人家都说周老头是脑子坏了。 梁宝根看到老二的神情不似做伪,心下一沉。老二家真出大事了? “怎么会?中午的时候二嫂不是还生龙活虎的。” 殷贵男中午还拿着棍棒对梁勇父女又打又骂,怎么晚上人就不好了呢。 “我也不清楚。” 梁传根一脸迷茫,这老婆子真要瘫痪在床,那家里日子还怎么过,以后小儿子怎么娶媳妇? 这时,外面传来梁书弗的声音,“麻烦让让,让让,队长老公公来了。” 陈阿炳挤过人群来到院子里,看到梁勇和另一个人身上分别背着一个人,脸色沉了下。 “大家别挤在这,往旁边站站让出一条路。” 接着他对两眼通红的梁勇道:“大勇,别愣着了,赶紧把人送去镇上医院,拖拉机你们只管先用。” “谢谢队长,谢谢,谢谢。” “哎,不说这些,快走。”陈阿炳摆摆手。 梁勇顾不得其他了,拔腿就跑。 在陈阿炳进门的那刻,梁有生手抖了下。这下真的闹大了,难以收场了。 偏偏殷贵男还在闹腾,他只能压低声音,“妈,队长来了,你可别露馅。” 刚说完,阿炳就走过来。 “陈队长。”梁有生立刻打招呼。 陈阿炳颔首,并不接话。接着就转头对着壮汉道:“大军,你把殷婶子背好了,一起去下医院,你家里那边我帮你打招呼。” “大伯,那我去了。” 原来壮汉是陈阿炳本家的侄子。 交代完后,他又和梁勇说,“梁二哥,你别着急,有啥事,咱一个生产队的都能照应下。” 梁勇讷讷地点头,“多谢队长。” 一旁的梁宝根连忙道,“陈大哥放心,我和建刚跟着二哥他们一起去医院,也好有个照应。” 梁有生见陈阿炳这样忽视他,心里十分不悦。 不就是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吗?要不是他们陈家人多,能轮得到他。 “有生,愣着干嘛,快走啊。” 梁宝根喊了几声,见梁有生依旧待待地站着,心中不禁摇头。 这读书读傻了吗?遇到点事就慌成这样,以后即使靠个大学分配了工作,也是前途有限。 再看才十来岁就能为家里奔走,还把队长请来的梁书弗,那机灵劲真是不能比。 就是才六岁的梁书瑶,也是不哭不闹,帮着梁勇扶着背上的孙秀芹,捡她掉下来的鞋子。 梁宝根决定今天后让自家的平平多和梁老二家两个孙女多多走动。 拖拉机发出粗笨的“轰隆”声,载着一堆人开往镇上的医院。 梁书弗靠在父亲身旁,一手拦着小妹,一边轻轻抚着母亲的后背。 孙秀芹感到自己被抬上拖拉机后,也有点心慌,但此刻感到女儿放在自己背上的手,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小弗一向主意正,听她的没有错。 况且她那婆婆还装着病呢,要丢脸也是一起丢脸。想着想着,她眼皮一沉,像是睡了过去。 “医生,救救我老婆和我妈。”梁勇率先冲进医院里面。 他的叫声惊醒了夜间的医院,一些断了骨头、被水蛭钻了腿的病人以及陪同家属,都好奇地探出头来张望。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一堆人从拖拉机上下来,还背着两个人。” “走,去看看。” 梁勇的叫声喊出了个值班医生。 “怎么回事?” 带着眼镜的矮小医生看到他背上的人,连忙问,“怎么了?” 跟着跑进来的梁书弗来不及喘气就直接道,“吃晚饭的时候我奶突然骂我妈,把我妈骂晕了,她自己也一直喊头疼。” 落后几步的梁传根和梁有生一进门就听到梁书弗的“介绍”,气得差点跳起来。 这个死丫头!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 “医生你快看看我妈,她从刚刚就一直没有意识。还有我奶,她不仅头疼,刚刚脸也歪了,还手抖,是不是脑血管爆了,会不会瘫痪啊。” 梁书弗知道镇上医院这个值班医生,以前是个赤脚医生,本事还没他们村的邵医生大,靠着祖传药方才当上了医院的医生。 他的专业能力不强,无法独立接诊病人。 果然,张国平丝毫没有怀疑,就被梁书弗带进了套了。一听病人的病情这么严重,他心里就打起鼓。 镇上的医院接待病患很单一,头疼脑热有村里的卫生室,只有摔断骨头或生孩子才会来医院。 而医院有专门的接骨医生和接生医生,他就帮忙消毒,打针,换换吊水而已。 “哎呀,这么严重的病,我们医院治不了,赶紧送县里的医院吧!” 梁勇一听还要往上送,腿都软了。 他哭求道;“医生,求求你了,先给看看吧,去县里医院太远了,万一,万一——。” “是啊,能不能打个针或挂个水。” 梁传根想得则是去县里得花多少钱啊,那种地方她可是住不起。 被放在走廊木凳上的殷贵男听到还要去县医院,忍不住抽了抽脚趾。 一直关注着她的梁书弗见了,嘲讽一下。 这才哪到哪呢! 梁有生一听要去县人民医院,也着急了。 那里的医生可不是村镇医院这种货色,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不能去!”他脱口而出。 “小叔,你说什么?奶都快死了,你都不送她去更好的医院吗?还有我妈,就因为她不把熬夜修补衣服赚的几块钱给你,你就要见死不救吗?” 梁书弗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梁宝根父子也看过来,更不用说那些看热闹的人了。 “哎呀呀,作孽啊,生了个这样的儿子,竟然要看着亲妈死。” “呵,看看,还是别人背着呢,一看就是个不孝的。” 殷贵男听到自己心爱的小儿子被骂,气得想跳起来骂回去。 这群长舌妇懂什么,她的有生最孝顺了! 梁有生听众人指指点点,脸皮红了紫,紫了黑,“梁书弗,你别瞎说。” 真是小看这个丫头了,一张嘴皮子白的说成黑的,“我什么时候要大嫂的钱了。” 接着又给自己找补,“县医院太远,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谁担责任!”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梁传根连忙点头。 梁书弗转过头,对着揣着双手的张国平问,“医生,是不是可以打着吊水送县里的医院啊?” 很多危重病人都是这么熬过去的。 “把营养针,还有救命用的药这些都打上,行不行?不管多少钱,我们都出。” 梁勇也表态,“对,多少钱我们都掏,只要能救我老婆和老娘。” 梁书弗再次加码,瞥见殷贵男的手都抖了。 看来火候差不多了。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确实如此。 “这才是好男人,刚刚那两个是什么玩意。” 一个在医院待产的小媳妇道。 “就是,看那个老帮菜,估计就盼着自己死老婆呢。” 老帮菜梁传根臊红了脸不敢说话了,梁宝根自觉离他远一些。 “呸,能把自己媳妇骂晕,我看那老婆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哪家啊?嫁女儿可要擦亮眼,不能嫁这种人家。” 殷贵男的身体剧烈抖动。 梁书弗指着她大喊,“医生,我奶奶是不是不行了?我听说有那个五十块一支的保命针,快给我奶奶打上,对了,还有我妈,也要打一针。” “医生,快救救我奶和我妈。多少钱我们都掏。” “放你娘的狗P!”一道尖细的声音穿破了众人的气嘴八舌。 第二十二章 离婚 梁传根还在震惊梁书弗手里的钱,听到声音后扭头,只见殷贵男正中气十足的指着人骂。 老婆子不是头晕吗?脑子坏了要瘫痪了? 他立刻明白了,是梁书弗那个死丫头在胡说八道!自己竟然着了她的道。 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了,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偏偏老婆子自己跳出来自己打脸。 另一边,殷贵男听着那个小贱人搬弄是非,还有周围的人都在骂自己的宝贝儿子,再也忍耐不住的从木板长椅上跳下来,指着梁书弗破口大骂。 “老娘好着呢,你这是咒谁死呢?还有五十块钱一支的针,给你妈那个贱人用,我同意了吗?真是好大的脸,也不看自己配不配!我还没死呢,梁家的是轮不到你这个小贱蹄子赔钱货安排。” 这钱是哪来的,是不是你偷的?好啊,年纪轻轻不学好,满口谎话还偷钱,长大了肯定要被抓起来吃花生米。” 殷贵男一顿输出,骂得小贱人呆在原地,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她才觉得解气。 “奶奶,你没事?” 梁书弗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你个小贱人,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好歹毒的心,老天爷啊,我的命真苦啊,娶了个丧门星进门还养了个这样的白眼狼。” 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 “二嫂,你没事?” 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殷贵男蹬着的双腿一僵,缓缓抬头,看到了围在她身边的人。 梁传根正一脸铁青的看着她,梁宝根也是满脸的怒意,还有梁建刚和陈军两人一脸震惊,周围的陌生人则是一脸嫌弃。 “瞧瞧,这是装病呢。” “真是开了眼,装病都装得这么兴师动众。” “啧啧,这老太婆一看就没少装病,不仅把儿媳妇骂晕,还想拿捏人家。” “可怜陪着她一起来医院的乡邻亲戚,折腾了一个晚上,人家却是在做戏。” 殷贵男这才意识到自己坏事了,她看向了梁有生,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结果梁有生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梁宝根看到了她的动作,冷哼一声,看来殷贵男装病这事梁有生知道,甚至脱不了干系。 张国平见到刚刚说快要死了的老太生龙活虎,再想想自己刚刚被她唬地慌神的样子,自觉丢了老大的脸。 他不悦地道,“老太太,医院可不是戏台子,这里是救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被你这么一闹,可能会让真正需要救助的人错过最佳救助时间。” 接着他又转过头对梁传根道:“你怎么做长辈的?家里有矛盾家里解决,不要出来影响其他人。” 梁传根是个好面子的,此刻被镇上医院的医生当众指责,再加上住院的人是十里八乡的人,可想而知,今天过后他要被说成什么样子。 于是他一点对着医生哈腰点头的道歉,转身就一个巴掌甩在殷贵男的脸上,嘴里恶狠狠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起来。” 殷贵男被甩了一巴掌,本来的那点心虚瞬间消散,她指着还闭着眼睛的孙秀芹,“又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贱人气我。” 接着她去扯孙秀芹,“贱人,你快起来,你别给我装死?” 她才不相信自己骂个几句,就能把这个贱人骂晕。她肯定是在学自己,装模作样。 “妈,你别动秀芹。” 梁勇去拦人,却被甩了一个巴掌。 “走开,为了个贱人就不管你亲娘了,我真是白养了你。” 梁勇不敢真的拉扯殷贵男,只能拦着她,不让她再拍打妻子。 “你干什么!”梁书瑶小小的身躯护在孙秀芹面前,想要推开殷贵男。 可惜自己人矮拦不住人,一着急,她低头就在殷贵男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小贱人,你咬我!” 殷贵男尖叫着,举起手就要去扇梁书瑶。 这时一股推力自斜方传来,将她推了个踉跄。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梁书弗那个小贱人,正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她。 被那样的眼睛一看,殷贵男后背汗毛竖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她意识到这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威胁,就大骂,“死丫头,你竟然推我!” 说着,殷贵男举手要去打梁书弗,却被一人拦住了。 “妈,你别闹了。” 梁有生看情况不对,立刻装作自己也被蒙蔽了的样子,“大嫂和你吵嘴,即使你再生气,也不能装病啊,我和爸都吓死了。” 他朝着殷贵男眨眨眼,示意她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接。 提醒她就是装病,也是孙秀芹逼的。 殷贵男立刻会意,“我真是可怜啊,人还活着大儿媳却闹着要分家。我辛辛苦苦帮她带大了两个丫头,现在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想一脚踢开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呜呜呜呜,被恶儿媳这么磋磨,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气死我算了。” 她嚎地一调三转,可看热闹的人又不是睁眼瞎。 从这个老太婆刚刚的举动,就知道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没见着送她来的其他人都站得远远的,完全没有帮她的意思。 啧啧,这人缘是有多差。 张国平看到大厅内吵吵嚷嚷,和菜市场一样,对这家人的厌恶更深了。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演戏演上瘾了,还有完没完了?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对不住啊,我们马上就走。” 梁传根拉着被众人鄙夷的殷贵男往外走,梁有生也是低着头,疾步跟在一旁,全然忘记了还有一个没苏醒的儿媳妇和大嫂。 “医生!我妈快喘不过气了!” 梁书弗惊慌失措的声音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张国平。 大家正笑嘻嘻地看着这个老婆娘被拖走,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躺着。 “哎呦,这个大妹子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一个大婶站得比较近,低头一看也惊叫出声。 “天哪,这是怎么了?张医生,这个大妹子好像快喘不过气了。” 张国平回头一看,只见躺在木板椅上的女人胸口确实起伏剧烈,大有喘不过气的模样。 他脑子要炸了,这都什么情况啊!要是今天人死在医院,这事就麻烦了。 “测血压!” 他喊着值班护士,同时伸手去翻孙秀芹的眼皮,掰开嘴巴看舌根情况,接着又拿出听诊器去听心胸音。 舌根没有后坠,喉间也没有异物,不是气管堵塞的原因;心跳加快但是还不杂乱,也不是心脏出问题。 张国平水平有限,根本判断不出孙秀芹的病因,只能翻来覆去做些基础检查。 孙秀芹的反应,让刚踏出门口的梁有生呆立原地,就连梁传根也满脸震惊。 “愣着干嘛,回去看看情况啊。” 梁宝根忍不住喊到,“没看到大勇媳妇出事了吗!” 接着他和自己儿子说,“建刚,你去发动拖拉机,我看着情况是要送县里去了。” 还在骂骂咧咧的殷贵男听后立刻道,“呵,装得还真像。” “你给我闭嘴!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梁传根觉得今天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一天了,只想快点过去。 张国平急得满头大汗,他给孙秀芹吞下了自家的秘制药丸,“这个药丸是救心丸,可以让人撑上四个小时,快把人送去县里面。” 梁书弗没想自己母亲真的出问题,她一抹眼泪,对着张国平磕了个头,“谢谢张医生。” 然后就拉着慌得不行,只会抓着母亲手的父亲喊,“爸!快背妈去拖拉机上!” 梁勇的腿都软了,一旁的陈军看不下去,“小弗,我来背你妈,你注意点你爸。” 大勇哥夫妻感情很好,今天事情一波三折,现在嫂子突然这样,难怪大勇哥会乱得没了主心骨。 梁宝根也走过了过来,一巴掌重重拍在侄子背上,“大勇,听三叔的,冷静点。等下到了医院秀芹的事你得有个章法。” 自己二哥二嫂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不添乱就不错了。 第二十一章 旧情消散 折返回来的殷贵男一听还要去县城医院,立刻就不干了。 “不就是晕一下,怎么就这么精贵,还要去县里治病?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少说两句吧。” 梁传根心里也不舒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在医生一再要求下,总不能说不送县医院,让儿媳妇留在这里等死吧。 想到县里的医院,光过夜费就要一块钱,他心里就一阵不舍。 算了,先送去再说。大不了明天让大勇把人接回来。这样外面的人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怎么说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想通后,他也乐得当好人,“大勇,你带钱了吗?” 大儿子一家所有的钱都在老婆子手里,他这纯粹是做戏给别人看。 “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五块钱,你先拿着。家里虽然穷,但医院那要是不够的话,你只管开口,我和你妈都会想办法给你凑齐。” 梁传根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三张一元和几张零票,递给大儿子。 这钱他本打算去给温校长买礼品,现在先挪给老大家用,到时候再让他还回来。 梁宝根见状,真的无力吐槽。别人不知道梁勇两口子将所有的钱都上交给殷贵男,他们河口村的人却都知道。 现在大勇媳妇眼看着治病要花钱,老二却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还全家给他凑钱,也不看看他们家的钱大部分钱是谁赚的。 心偏成这样,也不怕以后父母兄弟之间老死不相往来。 梁勇看着父亲递过来的钱,眼泪哗啦啦地流。 之前他偶尔觉得父母偏心小弟,可现在他父亲愿意把钱都掏出来给秀芹治病,他又觉得父母没那么偏心了。 小弟人聪明,又是高中生,年纪又小,父母稍微向着一点也是正常的。 “呜呜,爸,妈,我,我错了。” 梁勇接着票子感动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哼,知道就好。”殷贵男的眼白快要翻到天上了,“别被人吹几次枕边风就信了。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不成。”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指责梁勇耳根子软,听了老婆的话和父母离心。 “行了,闹腾了大半天,我这身上总觉得不爽利。你爸年纪也大了受不了颠簸,我让有生陪我们先回去。” 钱都给了,谁愿意去医院那种晦气的地方。况且县里的医院每天都有人死,那种地方不干不净,万一冲撞到他们一家怎么办? 梁传根瞪了她一眼,老太婆真是不会说话。 “大勇,你快带着秀芹去医院吧,我和你妈也不懂,去了也只会给你添乱。” 陈军听得目瞪口呆,殷婶子的意思是他们不去医院? 这放在其他人家,若家里的媳妇生了严重的病,全家都要陪同的。 梁宝根看不下去了,还有外人看着呢,老二也太不像话了,“二哥,这样不好吧。” 要不是自己和梁传根是亲兄弟,别人说起来都是老梁家,他才懒得管梁传根是不是作死。 “小叔公,你也和我爷奶一起回去休息吧,有表叔带我们就行。” 梁书弗爬上了拖拉机,搂着妹妹和梁宝根道,然后又感谢了陈军,“陈叔叔,今天辛苦你了,等我妈妈身体好了,一定上门感谢。” 她的声音中有点鼻音,但依旧冷静妥当地逐一感谢大家。反倒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梁传根,还有他们家的宝贝文曲星儿子,都显得不太懂礼数。 梁宝根微微叹了口气,对着儿子嘱咐几句后,拖拉机载着梁勇一家驶向了黑暗中。 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拖拉机,殷贵男一边盼着孙秀芹死了才好,一边又想着要是现在死了,办丧事也是一笔钱,还少了一个人供养小儿子。 算了,孙秀芹还是等小儿子成家后再死最好。 到那时候把大的那个往外一嫁,她手里捏着大丫头的彩礼和梁勇的工分,又有小的留在家里干家务,舒心日子不就来了? 她可真是心善啊。 “老头子,咱也快回去吧,累死我了,搞了半天,晚饭都没吃。” “妈,我扶你。” 梁有生立刻贴心上前。 看着前面“和谐友爱”的一家三口,陈军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哪来不太对。 梁宝根再次懒得吐槽,儿媳妇还生死未知,他们这是完全不在意啊。 他都能想到接下来村上的乡邻会怎么在暗地里编排他们梁家。 哎,老二总觉得老母亲偏心他和大哥,可他也不想想为什么。 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心气高特别爱面子,最好别人都围着他捧着他;看着沉默不爱说话,实则十分计较别人的话,一句话都差不得,否则就记恨在心。 在两个儿子之间又过于偏心,现在两个姑娘的都大了,经过今晚这事,怕是老二这家会乱啊。 “突突突” 拖拉机行驶在乡间小路,两边是笔直高耸的水杉树,夏日晚风吹过,微微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姐姐,我怕。” 梁书瑶紧紧靠着姐姐,两只小手抓着孙秀芹的手不放,生怕手中的大掌会忽然变得冰冷。 “瑶瑶不怕。” 梁书瑶从口袋中掏出中午的那颗糖,塞到她嘴里,“等嘴里的糖融化,我们就到县里的医院了。那里的医生很有本事,妈妈会没事的。” 梁勇看到两个年幼的女儿,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落下。 “秀芹,咱们的女儿还小,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爸,别哭了。等下妈妈醒来看见你哭了,肯定要担心的。” 梁书弗耐着性子安慰父亲。 别看她表面很镇定,其实心中也十分不安。 自己让妈妈装病而已,为什么这么严重,妈妈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路上,众人不再有言语,只剩拖拉机行驶在路上的声音。 大约二十分钟后,拖拉机开进到宽敞的大路,周围的房子也多起来;再过了十分钟,拖拉机停了下来。 “哥,我们到了!” 梁建刚从驾驶室跳下来,“我去里面喊医生。” 很快孙秀芹就被担架抬进了急救室,一个护士出来让缴费办理住院。 梁勇一看上面的数字,“十二块八毛。” 梁传根一共给了他五块钱,根本不够。 “哥,我这里有四块钱。” 梁建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票,这是他回去拿拖拉机钥匙时候,从家里拿的。 两边凑起来,还是不够。 “同志,能不能明天交,我们出门急,没带那么多钱。” 梁建刚央求道。 护士摇头,“医院有规定,而且这还是急救的费用,等下还要开药。你们最好想想办法。” 梁建刚一咬牙,“哥,我回村里去拿钱。” “爸,你看着点这边,我再去求求护士,说不定她看我可怜会通融一下。” 梁书弗见状,连忙追着护士跑了。 过了一会,梁书弗回来了,眼睛还是红红的。 “小弗,怎么样?” 梁勇见状连忙问。 “护士说明天必须补上,现在先安排妈妈住院。爸,妈的情况还要住好几天医院,护士的意思是尽量多准备一些钱,最好有一百块。 明天你去和爷爷奶奶要钱,要是要不到,就去找舅舅他们借一些吧。” 梁书弗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梁勇两眼发直。 一百块,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就多个两百多块钱,这么多钱去哪里弄啊。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大家一起想办法 李木兰回家后就翻箱倒柜,找了好久的东西。 孙卫兵见状,连忙问:“妈,你找什么?” 李木兰从木柜子角落里掏出一个小手帕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大团结,和几件金器银器。 金器是孙秀芹给她买的金耳环,金戒指,钱是她给女儿打工赚的工资。 这些年儿子也越发出息,除了大孙子大外孙女上大学,她给了每人两百块外,其它的钱她都攒着。 “卫兵,这些是我这几年在秀芹那赚的工资,本来是要留给长元结婚用的,可现在秀芹遇上事了,我不能不管她啊。” 孙卫兵和赵凤云看到那叠钱,有点惊讶。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还能贪你的钱。你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吧不用问我们意见。” 赵凤云连忙表态,“长元结婚的事有我们,秀芹家里的事我和卫兵也商量了,家里有一部分余钱,都拿去给她家应急。” 李木兰没想到儿子儿媳妇竟然已经商量过了。 她老泪纵横,“卫兵,凤云,我替你妹妹谢谢你们。” “妈,我们都是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再说没有秀芹她们,哪有我们家现在的好日子。” 赵凤云真心这么想。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找到了凶手,这么大的损失,凶手大概率也拿不出赔偿。 她们只能自救。 这时候大家伸把手,把难关一起过了就好。 亮晶晶的底子还在,小弗人脉广,头脑活,肯定能很快翻身。 “这么大的事,我给县城那边也去个电话。吉妹子认识的人多,说不定有其他办法。” 李木兰忽然站起身。 “妈,我去。” 孙卫兵拦住她。 晚上七点多,几个人风尘仆仆赶到了河口村。 黄细妹知道梁勇一家没心情吃饭,便特意过来给她们做饭。 李木兰和吉秋萍几人在门口遇到,两个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 黄细妹看见来人后,招呼大家进来,将做好的饭摆上桌,“纪师傅,吉妹子,小苏,你们来的刚刚好,喊她们一起吃饭吧。” “谢谢婶子。” 苏兰连忙进屋,就看到了孙秀芹一家,还在盘缺口。 “秀芹!” 孙秀芹回头,看到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意。 “你们怎么来了?” “出这么大事,你都不告诉我们!是准备自己扛着么?” 苏兰上前握着她的手,眼眶红红的,“你傻不傻。” 吉秋萍也将两个女孩子搂进怀里,“奶奶来了,不怕,不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是吉功堂的女儿,享受过大富,也经历过家业的破败。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她知道亮晶晶的厂子这么一烧,是要出大问题了! 从今年开始,亮晶晶就开始扩张,小弗想要为建厂造声势,和各供销社,百货公司签了不少秋冬款合同。 当时签的时候看着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头疼。 梁书弗靠在吉秋萍的身上,听着她不甚强劲的心跳,慢慢也安下心来。 不就是一把火,大不了重头再来。 和这些经历过战火,家业起伏和人生跌宕的老一辈相比,她现在遇到的这些不算什么。 “好了,现在告诉我,要赔多少?” 吉秋萍的到来,让大家找到了主心骨。 “违约金七十多万,现在头花厂账上还有五万块,四舍五入还缺七十万。” 关会计报出的这个数字,让赵凤云吓了一跳。 七十多万! 不是一万,也不是十万! 要是十万的话,秀芹她们借一些,也能够还上,但这七十多万,可怎么还。 “这已经是有几家店看在以往合作的面子上往下压了后的数字。” 虽然是违约,但却是意外。所有人都给了权限内最大的减免。 但她们的订单数量太大了,且好多货还是当季货,那些拿不到货的供销社和百货公司自己也承担了损失。 还有马上要上市的秋冬款,从订货到制作到交货需要的周期比夏款长,现在她们交不出货,合作方都要紧急换供货商,进货成本肯定会上涨。 李木兰忍着泪意,从身上掏出手帕包,放到桌上。 “这些你们拿着。” “妈,我不能要。” 孙秀芹羞愧,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让母亲跟着操心。 赵凤云也拿出一张存单,“秀芹,大勇,我知道我们手头上的钱可能帮不了你们太多,但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们别嫌弃。” 孙卫兵也道:“不就是赔钱吗?我还有一帮兄弟,等下就去找他们凑凑,也能凑个一万块。剩下的不够,咱们再找信用社借一些。” “舅舅,不用。” 梁书弗摇头。 “大哥,你的钱都是用来收货的,我们不能拿。还有你那些兄弟好不容易赚点钱,过上安生日子,大家都不容易。” 孙秀芹也拒绝。 “秀芹!别任性!” 李木兰难得动气,“这次可不是小事,就算我们的钱不多,但能补一些是一些。” 这时黄细妹也进来,“秀芹,我们家也能凑点出来。你妈说的对,这个时候,能补一些是一些。” “谢谢小婶,但是你们的钱我都不会要。” 见她们还要说什么,孙秀芹开口,“这是我们一家商量好的。妈,小婶,我不是任性。现在正是赚钱的好时候,与其拖着大家一起,还不如保住大家。” 梁书弗也点头,“舅舅,你不是打算今年底要多招一些人挖冬笋吗?这两年冬笋销量好,刚好可以打开市场。要是你手里没钱,你的生意怎么办? 小叔婆,建刚说一直想要再买一辆车,给附近几个乡镇的小老板们运货,你们手里的钱也不能动。 总设计师也说了,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先富带动后富,要是我们以后真的扛不下来,到时候再求你们帮忙也不晚。” 梁书弗十分冷静,也说服了她们。 “那些违约金怎么办?” 李木兰几人虽然觉得梁书弗说得有道理,但现在问题就摆在眼前。 “我这边有点钱,秀芹,你们尽管拿去用。” 吉秋萍道。 “还有我!我们不做生意,每个月都有工资。” 苏兰跟着道。 “你们给我包吃包住,工资都没用,反正以后小弗要给我养老,我把工资都带来了。” 纪广福道。 “阿兰,纪师傅,你们那些三瓜两枣还是算了吧。” 吉秋萍摇头,“阿兰,你忘记我手里还有那些东西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齐心协力想办法 吉秋萍说的那些东西,指的是吉家祖上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之前苏兰因为吉家后人的身份被盯上,再加上她和姐姐年事已高,便联系了博物馆,将当年父亲给她们姐妹留的古董全捐了。 捐出去的古董主要是字画、玉器、瓷器和一些首饰,占父亲留给她们的80%。 剩下的20%,是她和姐姐还留着的一些玉饰、名砚和金条,这些一起过了官方明路,她们不用再遮遮掩掩。 “明天我找收古董的人估下价,卖个几样应该够抵债了。” 吉秋萍说话轻飘飘的,但却重重的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李木兰之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工,见过大户人家的富裕,这时候还能勉强绷住表情。 关会计是富户的上门女婿,也知道有钱人家的底蕴。 黄细妹、孙卫兵夫妻几人都是真正的根正苗红,此刻被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没听错吧? 卖个几样东西,就能抵几十万? 吉姨说的是rmb,不是民国金圆券? 梁勇和孙秀芹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么贵重的东西,不能卖了。” 吉秋萍摇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我又没有子女,我那些东西本就要分给小弗、瑶瑶还有小征的,就当提前给了你们。” 这话一出,梁家众人都是一愣。 “吉姨,我们没有——” 梁勇连话都不会说了。 当初吉姨认两个孩子当孙女,他们一家都是觉得投缘,根本没有想要拿吉姨手里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没那个想法。” 吉秋萍当然知道,他们要是有那种心思,自己根本看不上。 “奶奶,那些东西都是您家祖传的,不能卖。” 梁书弗摇头。 “小弗,骨气不能当饭吃。况且接受别人的帮助,不能算没有骨气。” 吉秋萍耐心劝解。 “奶奶,还没到那时候。” 梁书弗摇摇头,“亮晶晶还在,总有其它转机。” 她十分坚持。 “头花那边现在每年都有利润,县城还有服装店,一年还不清就两年,两年还不清就四年,况且我爸的养殖场过两年也能盈利,只不过这几年难熬点而已。 况且以后做生意还会遇到各种困难,总不能一出点事,就指望着别人。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种田上班,不要折腾。” 现场一阵沉默,大家都听出了她话中的狠劲。 对自己狠,对未来狠。 最终吉秋萍叹口气,“行吧。” 李木兰也摇头,“你们要自己扛就扛吧,扛不过再说。” “谢谢外婆舅舅舅妈,谢谢小叔婆,谢谢奶奶苏姨,有你们在,我们就不会倒。” 梁书弗拉着妹妹,和在场的长辈们道谢。 梁勇和孙秀芹看时间不早了,留大家一起吃饭。 等吃完了饭,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仓库场被烧毁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没了。服装作坊乱成一团了,好多员工都跑来问怎么办? 梁书弗把到目前为止大家的工资都发了,昨天无论怎么盘账,账上一直留着发工资的钱。 还有欠顾老板的货款,她也备着。 虽然作坊没了,大部分工人暂时遣散,但这些钱必须结清。否则她没了信誉,以后还怎么杀回来? 对于几个手艺好的核心员工,梁书弗安排她们去亮晶晶头花那边上班,处理完这些,已经是两天后。 “小弟,就要开学了,你票买了吗?我给你整理下东西。” 孙秀芹揭开日历,才发现已经到8月底了。 梁书弗:“妈,我给学校打电话请了个假,晚几天去学校。” 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好,接下来怎么办,还得拿个章程出来。 “学校那边不要紧?” 孙秀芹担心,那可是清大。 “老师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回去我找同学要下笔记,不会影响学分的。” 孙秀芹见她这样,也不再多言。 这个时候大家心里的那根弦都绷着,没意义的话不要多说,免得给小弗增添烦恼。 现在外面已经还有传言,说她们肯定是得罪了人,才会被人放火烧了厂;还有流言说是她们一家做人不行,不顾爹娘死活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先是养殖厂出事后又工厂着火。 前者是派出所最近在调查,一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传闲话,后者则是徐丽萍传出来的。 孙秀芹也不客气,直接堵着徐丽萍去上班的路,警告了一番。 “虽然我们家的服装厂烧了,但关系还是在的,你要是管不住自己和家里那几个人的嘴,信不信我让你工作都丢了。” 徐丽萍有初中学历,现在在隔壁镇的一家厂子的宣传部上班。 徐丽萍第被吓到了,真怕自己丢了工作,也不敢到处传流言。 现在家里就她上班,梁有生找了好几次工作,都不满意,准备创业了。 梁书弗对外面的流言一点都不在意,别人说她们好或坏,对她家现在的情况丝毫没有帮助。 出事的第三天,她联系海市服装厂。 本来打算合作的四款秋冬款,她直接卖断。 鉴于之前几次的合作效果都不错,海市服装厂也给了一个相对不错的价格。 四款服装的设计版权她卖了六万块。 她又把本要留给亮晶晶自己生产的两款呢大衣款式,一起卖给了海市服装厂,但是这两款的价格不高,海市只给了两万块。 这么一来,她筹到了八万块。 这些钱虽然不少,但对于卖出去的版权来说,却是亏了。 这些版权要是留在她手里,未来几年可以获得的利润远远不止这么些。 可事急从权,她必须把第一批的赔偿款还上,保持住亮晶晶的信誉。 “关会计那边已经把钱都打出去了,暂时可以缓一口气。” 孙秀芹见女儿这几天连轴转,眼底乌青一片,心疼地将一颗温热的剥壳鸡蛋放在她手里。 “按下眼睛,会舒服一些。” “仓库场的废墟也清理出来了,陈队长和队里的干部商量了,不用我们赔,等找到凶手后,让凶手赔钱。” 她们租的仓库是集体财产,失火后应该给村里赔钱。 “嗯。” 梁书弗捏着软软的鸡蛋,承了陈老公公的这份情。 “这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你明天和头花厂碰头后,尽早去学校报道。我也去县城,这两天店里只有纪师傅和玉姐她们看着,我也不放心。” 县城的服装店,是亮晶晶服装的希望,不能再出事了。 可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第五百一十八章 谁在做恶 梁书弗和工艺品厂那边定好了接下来合作推出的款式后,刚要离开,肖春阳欲言又止。 “肖副厂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梁老板,你有没有想过转让股权?” 梁书弗高三暑假的时候,亮晶晶头花卖得越发的好。 海周镇给出了相当不错的优惠政策,要不是父亲的养殖场刚刚借了一大笔资金,她不想步子迈太大,且头花工艺需要的人员有一些门槛,再加上她的重心一直是服装,梁书弗早就在镇上建厂了。 于是她和工艺品签订了股权协议,将头花加工给艺品厂,工艺品厂有丰富的代加工经验,还有现成的设备和员工,不需要过渡,就能直接上量。 梁书弗作为核心技术方加品牌持有方,与工艺品厂各占股50%。 肖春阳见她不说话,连忙补充,“我们也不是乘火打劫,收购价绝对诚意十足。这样你也能快速从目前的困境里走出来。” 梁书弗愣了下,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亮晶晶头花也是我的心血,我不想看到它将来成为我不认识的样子。” 出售股权后,她对亮晶晶头花的话语权也会下降。 到时候头花业务的经营发展,都会脱离掌控。 头花和服装顶着同一个商标名,任何一方出问题,都会影响另一方。 也许以后她会考虑业务剥离,彻底解绑,但那也是将品牌做大后考虑的事,不是现在。 “实话不瞒您,海市服装厂提出要收购亮晶晶服饰,也被我拒绝了。” 在她一次性卖了六款服装设计版权后,海市服装厂的副厂长打电话给她,说愿意帮她偿还欠款,并注资二十万协助重建服装工坊,条件是持股70%。 梁书弗婉拒了。 亮晶晶必须是属于她的,才叫亮晶晶。 这个品牌,承载着她们一家的信念支撑,是她们在绝境中的希望。 肖春阳听后,张了张嘴,最后他笑道:“那就祝愿你们一切顺利。” “谢谢。” 梁书弗刚回到位于引针巷的亮晶晶服饰店,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受影响。 玉婶正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小老板,你来了。” 她们也知道河口村服装作坊被烧了的事,大家都很担心。 后来纪师傅让她们安心,至少县城这边的布料和订单可以支持整个店的运转,不会出问题。 大家也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加卖力。 多卖一件,多赚一点,亮晶晶服饰就能恢复的更快。 “玉婶,最近辛苦啦。” 梁书弗知道她们最近都自愿加班,正常晚上7:00关门现在她们都要待到晚上8:00。 “不辛苦,最近日长,好多人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溜达,店开着就有人来,最近营业额都上去了。” 玉婶眉开眼笑。 梁书弗和她说了几句,帮着她一起整理店铺,挥别玉婶和香莲,关上前面的门后往院子里去。 “姐姐!” 上初中的梁书瑶跑出来,后面跟着一只威风凌凌的黑狗。 “汪汪。” 已经小半年没见到小主人的铁包金很开心,绕着梁书弗不停打转。 “金蹦蹦,又长大了,有没有好好看家啊?” 梁书弗半蹲下揉了下它的脑袋。 黑狗更加兴奋了。 李木兰从屋里出来,“小弗,快来吃饭。”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你们怎么没先吃,等我到这个时候。” “这活一旦干起来,就不觉得饿。” 孙秀芹道。 “而且我们下午吃了菜团子,那东西顶饱,我现在才消化。” 纪广福摸摸自己肚子,“你回来的刚好凑巧。” 梁书弗心中暖暖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朝着一个方向使劲,互相支持互相理解。 “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大盆。” 当天晚上,梁书弗和妹妹挤在一张床上,和小时候一样聊着天。 金蹦蹦窝在她们床脚,闭着眼睛小憩。 今夜万里无云,星光闪耀。街上走着的人不用路灯,也能清楚地看清路面。 引针巷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摸到了巷子头的一栋房子前,仔细辨认了上面的招牌,然后将手里的塑料桶拔掉塞子,将里面的液体绕着地基洒了一圈,然后她又开始将剩余的液体往墙上泼。 屋内,本来闭眼休息的金蹦蹦忽然吸了吸鼻子,然后开始狂叫。 屋外,人影听到狗叫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加快了泼洒的动作。 梁书弗十分警觉,当金蹦蹦喊了第一嗓子的时候,她就起床。 “去!” 与此同时,她打开门让金蹦蹦出去看情况。 黑狗如离弦的箭一样,瞬间来到大门口的狗洞。 外面传来了一声叫声。 梁书弗心中一沉,把其他人都喊醒。 屋外的人影听到里面的动静,不顾被咬着的腿,直接拿起火柴点燃手中刚刚浇满了柴油的棉纱碎步火把。 熊熊燃烧的火棍子朝着浇满了柴油的屋舍飞去,这时从旁闪出一个人影,将那根火棍子踢飞,零星的火苗沾上了地上的几滴柴油,眼看着就要连着烧到房子上。 纵火的人开始疯狂大笑,“哈哈哈哈——” 然后下一刻,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个沉重的包袱砸在了火苗上,将它们彻底按灭。 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 “谁!” 纪广福和孙秀芹手里拿着铁锹,这是之前刘家的事情会,他们养成的习惯。 李木兰的眼睛亮得吓人。 之前女儿家作坊被烧的事,她一直很介怀。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又来寻她们晦气! 然后她看到了一团影什么东西被金蹦蹦咬住了一块,又被另一个高大矫健的人扭在地上。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显出一张坚毅硬朗的脸庞。 “小征!” 宋征对着众人道:“先把这人捆起来再报警,她身上有洋火。” 听到他的话,众人立刻反应过来,找绳子的找绳子,报警的报警。 等将人捆得和粽子一样,提溜到亮处,孙秀芹盯着那个头发花白,干枯扁瘦的人皱眉。 “梁秀梅?” 李木兰一愣,连忙去看那个被绑住嘴巴的人。 果然是女儿的小姑子,那个坐牢的梁秀梅。 第五百一十九章 这是你的聘礼? 孙秀芹上前,不敢相信中又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情绪。 她愤怒地扯掉那人嘴上的布条,“梁秀梅!真的是你!” 梁秀梅不停扭动着,“贱人,放开我!” “警察到了,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什么警察,我又没有做什么。” 梁书弗看着她,忽然问:“梁秀梅,河口村仓库场的火也是你放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呵,没做什么?人证物证都在,你狡辩也没有用。” “现在你们都好好的,连块皮都没破不是吗?再说就算烧起来了,只要没烧死,又能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权利抓着我不放。” 梁秀梅理直气壮。 “有没有事不是由你说了算,你这是杀人未遂,就等着坐牢吧。” 梁书瑶再次见到这个曾经绑过自己,想要杀了自己的人,已经没有了幼年时候的无助和害怕。 她上前两步,走到梁秀梅面前,小小的身影中满含气势。 “你以为这次还能和上次一样,坐上几年牢就能出来了么?这次你是纵火加杀人未遂,就算没被枪毙,也会一辈子被关在牢里。” 梁秀梅抬头看向这个害自己坐牢的罪魁祸首,“小畜生,当时我就不应该心软!” 要不是心软被抓了个正着,她则么会坐牢,她的儿子女儿怎么会出事?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还害了丽亚,你们怎么不去死!” 梁秀梅忽然奔溃大喊。 “你们都是凶手,你们该死!” 李木兰拉开大门,虎着脸走了进来,上前就是“啪啪”几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我放你娘的狗屁!” 她怒气冲冲地指着梁秀梅。 “你坐牢是因为你自己作恶,马亮被判死刑是他给刘帮的人为虎作伥,触犯了法律红线。至于你女儿,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她无名无份的跟了男人未婚先孕,还不都是自己选的。你自己身不正,也教不好儿女,还有什么脸怪别人? 要说是谁害了他们,那也是你害了他们。怪不到别人身上!” “不,我没有!” 梁秀梅使劲摇头,“我不是,是你们害了他们!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种滋味!” “公安同志,你们都听到了吧。” 梁书弗带着四名公安过来。 公安调查一番后,就将骇然地梁秀梅带走,期间她还不停辩解自己没有罪。 等人被带走后,李木兰和孙秀芹打了水冲洗屋角和门墙,梁书弗拿着抹布擦拭那些难闻的油污。 宋征上前帮忙,梁书弗问:“你怎么回来了?” 宋征这个夏天被拉去封闭式特训了,谁也联系不到。 但现在,他怎么会在这? “你——” 她想问宋征怎么知道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宋征应该是从封闭式特训中出来,就得到了消息。 “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听到这个消息,然后就过来了。” 宋征十分直率,“你那赔款怎么样了?” “还了点。” 梁书弗认真地擦着墙壁,生怕留下一点污渍,但有些地方够不上,有点束手束脚。 宋征看不下去了,接过她手上抹布,“给我吧。对了,给你带了东西,就在那个袋子里,你自己去拿。” 梁书弗看他擦得轻松简单,便去帮他拿扔在一旁的袋子。 袋子是皮质的,底部有被火燎过的黑色痕迹,幸好牛皮够厚,才没有被烫出洞来。 她拉开拉链,发现里面都一些书籍,难怪那么重,一下家压灭了火苗。 她拿出来看了下,发现是关于服装面料、色彩搭配,各国传统花纹、时装画法技巧的书籍。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 梁书弗十分惊喜。 清大是全国顶尖的大学,图书馆内藏书十分齐全,但也没有这么多专业的外文书籍。 “有个师兄跟着导师去国外访问,我托他帮忙找了后寄回来的。” “这么多的书,很难找吧。而且寄回来是不是特别麻烦?” 虽然梁书弗不太清楚具体操作流程,但华侨回国探亲也才刚被允许,要从国外寄东西回来肯定很麻烦。 “还行吧。” 却是不简单,首先这些书要买到并不容易,其次想要把书寄回来,要通过海关查验,中间颇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这些宋征并没有和梁书弗说,见她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他也跟着缓和了神色。 “你再看看,还有其它东西。” 宋征提醒。 梁书弗放下书,继续去看包里的东西。 发现了两个贴皮盒子,是进口的饼干,还有一个皮夹子。 “你的皮夹子落在袋子里了。” 梁书弗拿出皮夹,递给还在擦墙的宋征。 “打开看看。” 梁书弗不疑有他,打开一看,然后马上合上。 宋征被她的答应逗笑了。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些。” 梁书弗提供捏着烫手山芋一样,赶紧将钱包塞回他衣服口袋里。 “借给你的。” 宋征避开。 “什么?” “这些是我每年的压岁钱,都借给你。” “不是,这是你的压岁钱?” 梁书弗看到的是一张张一千块的存单,那厚度加起来有二十来张。 听听,这是人话吗? 什么人的压岁钱有好几万。 此刻她受到的震撼一点都不输于得知自己即将背负几十万的赔偿金的时候。 “是啊,一年一张,我爷爷奶奶给的。” 宋征理所当然。 “姨婆不是也给你和瑶瑶了么?” 梁书弗想起第一年认了干奶奶的时候,干奶奶过年也给她和妹妹包了大红包,每人三百块。 她和妹妹打开红包后吓得立刻给干奶奶还了回去,根本不敢收。 后来干奶奶好说歹说,才让她们把钱收了下来。 也许是看出她们拿了红包后压力大,第二年干奶奶包的红包数额就变成了166块,她说这个数字代表一路顺利,必须要收下。 梁书弗将钱包给他塞了回去,“这是你的压岁钱,我不能拿。” “你不拿的话,放我这只会被我折腾完。” 宋征道:“你也知道,我很会花钱。高中的时候是因为没时间,现在上大学了,也许哪天看中什么就花光了。” 梁书弗想起了宋征的那辆山地车,还有他那些甩帅的各种东西,墨镜、链条、收音机。 宋征确实很能花钱。 “所以趁这个机会你帮我把钱收着。反正这些钱不到成家的时候是不用的。” “这是你的聘礼?那我更加不能借走了。” 听到宋征提到成家,梁书弗的心里微微变扭了一下,随后玩笑道:“否则以后你狮子大开口,我拿不出来,岂不是耽误你人生大事。” 现场寂静了一下。 梁书弗说完后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一股变扭的意味,她懊恼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肯定是最近睡得少,脑子进水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就是开玩笑啊,你别在意啊,我一定——” 她刚想打哈哈,就听宋征道:“那到时候我找你负责。” 第五百二十章 出国交流 好消息不出门,坏消息传千里。 梁秀梅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河口村。 “你们听说了么?梁秀梅放火烧梁勇家在县城的商店,被当场抓住。” “我还听说,梁家仓库场的作坊也是被她烧掉的。” “不止如此,梁勇家养殖场的鸡瘟,也是她搞得鬼。” “她怎么这么恶毒,那可是她亲弟弟一家啊。” “呵,之前她还要拐了亲外甥女,不然怎么会坐牢。” 马丽亚得到消息后,慌得不行。 自己明明让她小心点,怎么又被抓了? 前段时间,马曙光再婚,找了个干活泼辣的县城老女人,现在他搬去老女人家里住,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唯一能为她打算的只剩下梁秀梅了,要是梁秀梅被抓走坐牢,那她以后怎么办? 她跑到河口村,对着梁传根一同哭诉。 “外公,大舅他们要害死我妈,您救救她吧。” 梁传根一听说自己的小女儿又被抓起来了,暴跳如雷:“梁勇这个畜生,他又干什么了?害了你妈一次不够,还要害第二次!” 说着就要当即就要去找梁勇算账。 徐丽萍对于这个十分会惹事的外甥女没什么好感,这会看到她跑来家里挑唆,尖着嗓子道:“爸,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去质问那边,你就不怕那边一怒之下连每个月的菜肉都停了?” 梁传根愣了下。 现在他每个月就靠着梁勇给的那些钱和粮食过活,日子十分紧巴巴,要不是老太婆瘫痪了,梁勇额外给的肉还不够有生两口子吃的,哪有他的份。 想到梁勇发起脾气来的样子,他也有点发怵。 马丽亚见他退缩了,脸上都是眼泪,拽着梁传根的手不肯撒开:“外公,我妈要被枪毙的话,我该怎么办啊?” 躺在床上的殷贵男听到最爱的小女儿会被枪毙,“呜呜呜”地喊了起来。 徐丽萍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丽亚,你妈做了什么,竟然要被枪毙?该不会连累我们吧。” 徐丽萍的话让梁传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对啊,丽亚光说梁秀梅被梁勇一家报警抓了,没说具体原因。 “丽亚,你妈怎么惹到那个畜生一家了?” 马丽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时梁有生从外走来,气势汹汹。 “呵,梁秀梅在县城纵火,被抓到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柴油和火柴,人赃俱获。” 他看了眼哭哭啼啼的马丽亚,表情十足嫌弃,“说不定仓库场的那场火也是她点的,现在公安还在调查,要是查出来,梁勇家的损失都可以让她赔。” 听到要赔钱,马丽亚一个哆嗦。 前几天她躲在暗处,看到梁书弗一家为了钱奔走的时候,是多么畅快。 那可是一大笔钱,将梁书弗和她那个小贱人妹妹卖了都不够。 “父债子偿,梁秀梅被抓进去了,这些钱就要落在你头上。” 梁有生看着马丽亚,就和看一个麻烦一样。 “凭什么要我还!” 马丽亚脱口而出,“外公外婆是我妈的父母,让她们帮我妈还。马亮的债不也是我爸还的?” 听到马丽亚要他们给梁秀梅还债,梁传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梁秀梅怎么样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外公,小叔,当初我家有钱有势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我妈永远是梁家人,现在翻脸这么快,不就是看我们家没钱没势了么?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们这么对我妈,比蛇蝎还毒,就不怕天打雷劈了你们!” “你闭嘴!” 梁传根老脸上挂不住,抬手抽了她一个巴掌。 马丽亚仇狠地看着他们,“你们别想撇清关系。要不是你们老撺掇我妈和梁勇对着干,她能犯错?都是你们害的!要是我不好过,你们也休想过太平日子。” 说完,她转身飞快跑出了梁家。 马利亚的话让梁有生十分不安。 万一梁勇真来问他们要钱怎么办? 徐丽萍给他出主意,“这有什么难的?” “公公是梁勇的父亲,他找你要钱,你让公公以死相逼,他能拿你怎么样。再不行,” 她朝着里面努努嘴,“咱们把婆婆抬去他家门口,让大家看看梁勇是怎么逼迫自己爹娘的。” 几人听后,皱着眉头。 梁勇现在就和换了个人,根本不顾血缘,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梁家众人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梁秀梅被抓起来后很快就承认了罪行,由于性质恶劣,她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并对梁勇一家赔偿六万余元。 因梁秀梅刚刑满释放没多久,根本没有任何财务,加上她和马曙光早就离婚,这笔赔钱注定拿不出。 梁勇并没有去找马丽亚或梁传根等人要账的意思,他们全家把全部心力放在了事业上。 1988年上半年,就读大二下学期的梁书弗也获得了这个珍贵的出国交流学习的机会。 这次是华国和法国官方联合举办的一次服装文化交流活动,目的地是世界时尚之都法国巴黎。 带队的是国经委的官员,团队人员主要有一些大型国企的调研员和技术骨干,还有国内著名高校的教授学生。 清大一共有五人,包括梁书弗的导师和她的师兄师姐们。 本次出国访问交流,为期36天,除了一开始两天的官方座谈会和欢迎仪式外,其它时间都在紧锣密鼓的学习,参观。 梁书弗跟着团队,去了法国两所最顶尖的时装学院,旁听了几节时装和高级定制专业的课程,还和接待他们的学院学生进行了交谈。 清大的学生老师英语都很好,交流起来都无障碍。 在得知她参加过保尔大师在华国举办的个人品牌秀后,其中一名金棕色卷发的矮个子青年眼睛亮亮的。 “梁,保尔大师是不是很严肃?每次远远见到他,总是不苟言笑。” “大师在工作时十分严谨细致,但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 梁书弗微笑。 “你可真是太幸运了,能近距离和大师交流。” 青年捂着心口,“我也好想和大师说话。” 另一个瘦长条的年轻男人听后嗤笑一声,用法语道:“呵,保尔大师去华国是扶贫的,华国没有好的设计师,才让有些人占了便宜。没想到有些人蠢而不自知,还拿出来炫耀。” “丹尼尔!你太没礼貌了。” 矮个子青年瞪大眼。 “克劳德,这群华国人可没什么值得你拍马屁的地方。他们来我们学校不就是为了窃取我们的先进理念吗?” 克劳德震惊,扭头看向一旁的访问团,发现他们好似都没听懂后,才压低声音道:“丹尼尔,你疯了!” 这个丹尼尔出身于法国本土一个著名的纺织集团,作为家族第四代传人,他不仅拥有丰厚的财富,还有卓越的天赋。 除了几个教授和名誉校友外,他一向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 这次接待,不知校方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也将他加在名单里。 丹尼尔轻蔑一哼,“你着急什么,他们是连法语都不懂的土老帽。” “丹尼尔先生,你这话有失偏颇。虽然目前我们华国的时尚发展暂时落后。 我们国家的时尚工作者可能还稚嫩,但绝对不是拾人牙慧,不问自取的小偷。 我们拥有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每一段历史留给我们无穷的宝藏。对这些宝藏的挖掘,融合,创新,将会推动我国时尚的爆发式进步。 我相信贵国也是看到了这点,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双方交流学习活动。 华国有句古话,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 丹尼尔先生,希望能与你共勉。” 梁书弗一番流利的法语,让克劳德目瞪口呆,而丹尼尔的脸色涨成猪肝红。 旁边正在和清大教授及一些官员聊天的学院教授们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震惊回头。 “你,你会法语,为什么不早说!真是卑鄙!” 丹尼尔觉得华国人太有心机了,害自己丢脸。 “我们华国人向来低调谦逊,不会半瓶子水咣当的全世界都知道。” 梁书弗的话在回敬丹尼尔刚刚污蔑她炫耀和保尔大师的关系。 自从在高中时参加了海市展销会后,梁书弗就苦学法语,后来去京市观看保尔大师的个人秀后,也是用法语和他交流的。 这次是官方组织的活动,随性都有翻译,并且大家都用英语交流,梁书弗才没有表露出来。 没想到听到了这个红毛对她们国家和访问团的诋毁。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五百二十一章 孤陋寡闻 “你,你——” 丹尼尔一向顺风顺水,平日和人起冲突,人家不是看在他的家世上退让,就是只会粗鲁的大喊大叫。 他何尝这么被人阴阳过? 于是脑子卡壳的他“你”了半天,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旁的翻译已经偷偷在领队耳旁,大概复述了一下经过。 他甚至还夹带私货的将丹尼尔的可恶蛮恨括大了三分。 说实话,要不是他的职责,刚刚听到那个红毛小子那些话的时候,早就跳起来和他对骂了。 幸好幸好,团队里还有这么一个妙人,当即怼了回去,让他的甲状腺畅通了。 领队脸上笑意不变,仿佛没看到法国官方人员脸上的僵硬的神色。 倒是学校副院长也赞同的点点头,“这位学生说得不错。我们学院注重培养学生的国际化视野,华国历史悠久,幅员辽阔,有很多神奇的发明和艺术品。 之前我们没有机会和华国交流,现在官方给我们提供了这个机会,我们也是十分高兴。” 华国带队的唐队长也笑呵呵的,“贵国一向是个开放,包容的国家,所以我们愿意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合作共赢,帮助还稚嫩的孩子们了解全球时尚趋势和文化差异。” 大家都说这场面话,但明显这一局就是华国赢了。 谁能想到一个学生,能不显山不露水的维护了本国尊严。 “刚刚说到哪了?哦,我们邀请了本校的知名校友,也是华国的好朋友保尔大师来为大家做一堂现场教学课。” 副院长转移话题。 保尔大师可是法国时尚瑰宝,他创建的个人品牌享誉全世界并获得了奥斯卡服装奖,在时尚界有着绝对的统治地位。 平时保尔大师十分繁忙,好几次校方邀请他参加活动,都被拒绝了。 众人跟着他移步去一个独立的工作室。 路上,梁书弗看到她的师兄师姐们都对着她悄悄竖起大拇指。 她也对他们眨眨眼。 丹尼尔从她身边走过,鼻孔重重的一哼,抬着下巴高傲的昂首离开,活似一只骄傲的孔雀。 有人摸到她旁边,“梁,你别在意丹尼尔的话,他对谁都是那样,刚刚你说的太棒了。” 克劳德一脸崇拜,神情十分兴奋,连头顶的金棕卷发都在发着光。 “谢谢。” 梁书弗又恢复成了那个进退有度的学生。 倒是克劳德如同一只小蜜蜂,在她耳旁不停“嗡嗡”。 托他的福,梁书弗将丹尼尔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门口。 “这是我们保尔大师在学校的独立工作室,大家可以参观下,不过大师不喜欢他的东西被人碰触,那样会影响他的灵感,请大家多多见谅。” 副院长道。 他们先进门,参观了下工作室的陈设,梁书弗在一个半身人台前停下来。 人台是标准的欧洲女性体型,身上披着一条丝巾,下面一条缀满了珠子的刺绣图案的裹身长裙。 “你看这么久,看得懂吗?” 一道略显讨厌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梁书弗微微侧头,保持礼貌微笑。 大国风度不能失,但他要是再自己把脸伸过来,就别怪她不客气。 “像你们这种保守的,穿得灰扑扑和斑鸠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懂这件衣服设计的美丽与绝伦。” 丹尼尔见她不答话,越发确认这女人就是嘴上厉害,没什么真材实料。 而他可是从小在这种氛围中耳濡目染长大,见惯了各种优秀设计,绝对能在专业上碾压她。 “哦?那请赐教。” 梁书弗眯了眯眼睛,礼貌地道。 丹尼尔见状,以为自己又能找回优势地位了。 他高傲的一抬步,上前几分。 “这块丝巾不是丝巾,而是印度纱丽。纱丽你知道吗?已经有五千多年的历史,最早妇女只有在举行宗教仪式时才会穿着,现在已经变成了印度女性的普通装束。 保尔大师这一套设计,是节日纱丽,采用了靓丽的丝绸,上面印有白象,芒果等印度特有的动植物图案。 上身是紧身露腰T恤,下身是一条改良侧开叉裹身裙,让纱丽变得轻便又时髦,还不失庄重。 上面的浅粉色刺绣也是印度最奢华最复杂的卡尼刺绣,是保尔大师一针一线亲自绣上去的,一般人根本绣不出来。” 说完,丹尼尔又抬起了鼻孔,等着接受梁书弗和不知不觉围过来的其他华国人的惊叹。 副院长这时也走了过来,他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丹尼尔同学解释的很到位。这是保尔大师明年春夏秀的作品之一,上面的刺绣是精美绝伦的卡尼刺绣。” “感谢丹尼尔同学的介绍,但是我有一点疑问。” 梁书弗道,“裙子上的刺绣虽然是藤蔓和花卉,具有典型的克什米尔特色,但是如同丹尼尔同学所说,这幅刺绣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可卡尼刺绣的图案是用小梭子将图案手工直接织入布料,并不是在布料上用针线绣上去的。” 梁书弗的话让丹尼尔愣了下,“我,我口误了。” “不,你没有口误。” 梁书弗在众人的目光下,轻点了几处,“卡尼刺绣一平方厘米需要30-50个针织点位,而这处花卉部分,却有大约100针。明显是后期绣上的,这种针法,应该是我们华国苏绣的乱针绣法。 ” 梁书弗的话音刚落,她的老师瞿教授立刻凑过去,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端详半天。 “嗯,确实如此,这是苏式刺绣。” “不可能!” 丹尼尔大叫,“你们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是印度的卡尼刺绣,不论是图案,颜色,还是选用的羊毛材质,还有凹凸纹理,都没有错!” 瞿教授没有说话,毕竟刚刚人家副院长也认错了,他总要给人家一些面子。 不过——— 他看了眼自己的学生,不愧是理论专业和实践专业双第一名,言之有物。 事实胜于雄辩! “够了,丹尼尔同学!” 见丹尼尔依旧不依不饶,副院长有点头疼。 当初选他是为了压华国一头,却忽略了他性格的问题。 “可是!”丹尼尔不服气。 “梁说的没错,这条纱丽上的刺绣,我确实用了两种绣法的结合。丹尼尔,你还学艺不精。” 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随着快步进来。 “保尔大师!” 第五百二十二章 当面挖角 “梁,好久不见。” 保尔大师忽略了其他人的招呼,径直向着梁书弗走去。 “大师,您还是一如即往的风度翩翩。” 梁书弗笑道和煦。 于是在一众人的目光下,两人握手拥抱。 梁书弗的师兄偷偷问自己同学,“他们怎么那么熟?” “我也不知道,小弗只说过曾参加过大师的个人秀。” 师姐也压低声说。 他们两人的疑惑也是法国这边其他人的疑惑。 见两人如此熟稔,丹尼尔早就脸色苍白。 他一直想成为保尔大师的弟子,跟着他一起学习设计和管理经营理念。为此父亲还几次宴请大师,直到上周大师才见了他一面。 刚刚自己那番表现,也是自认为对大师的作品进行了充分研究,可却被定位学艺不精。 副院长也愣了下,然后端起笑容,“保尔,你和这位小朋友很熟啊?” 保尔看了他一眼,颔首:“莱德,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在华国认识的,很有灵气的小设计师。” 副院长莱德诧异地看了下梁书弗,一年多前,他曾听保尔提起过他在韩国遇到了一个很欣赏的设计师。南北保尔称之为设计师的,莱德认为至少是30岁左右,有设计经验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 不过能被保尔看中,肯定有他的道理。 “原来是那位设计师,竟然如此年轻,还在读大学吧,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深造啊。” 唐教授愣了下,随即瞪大眼。 “好你个莱德,竟然当着我们的面,挖起角来,是看不起我们吗?” “哈哈哈,误会误会,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莱德连忙摆手,“我是见这孩子如此伶俐,起了爱材之心。我们搞艺术的,讲究自由,平等,唐教授,我想这应该问孩子自己的意思,外人不应该施加压力。” 他虽这么说,却是十分自信梁书弗一定会选择他们学院。 他们时装学院有近百年的历史,不仅有时尚设计,还有管理和手工时尚课程,这些课程在全球排名均是第一。 从他们学院毕业的著名设计师不知凡几,可以说只要进入这个学校,就自动拥有了别人想不到的人脉,也一脚踏入了名利场,出人头地指日可待。这样的诱惑没有人会不心动。 “梁,你怎么想?我们学院可以给你提供全额奖学金,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全身心投入学业中。我们的优秀毕业生,还有机会被推荐进入各大名牌服装公司,和世界上最顶尖的设计师一起工作。” 几个师兄师姐紧张的看着梁书弗,说实话,这样的条件听了后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国内的设计环境可以说是没有,他们是第一批国家培养的设计师。 他们也怀抱着一腔热情,但这次来了法国,见识了这里的环境和氛围后,在学习的同时他们是沮丧的,甚至被打击到了。 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达到如今的法国,更不要说追上这个时尚之国。 而只要留在这里,就能接触到最前沿的时尚,眼界也会开阔,对个人成长有利无害。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坚定的走自己的路。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谢谢莱德先生的厚爱,我十分感激您对我的认可。” 梁书弗感谢道。 莱德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华国代表团的几个工作人员和梁书弗的师兄师姐则皱起了眉。 “那我就代表学院欢迎———” 莱德的话音未落,梁书弗继续开口,“但我可能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莱德脸上的笑容来不及完全展开,就这么半笑不笑挂在脸上,又被惊愕所取代,脸上十分的滑稽可笑。 一旁的丹尼尔听到副院长邀请梁书弗时,满是不屑,可在听到梁书弗的嫉妒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个华国女人是疯了吗?她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吗? 就连克劳德也忍不住低呼:“梁!” 莱德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看了眼一旁的华国代表团和清大教授,自认为找到了原因。 “梁,在你们华国,不是有句古话,叫成人之美。你不用考虑其他,我想以你们华国人的胸襟,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而针对你和你的家人。是不是,唐教授和各位先生女士们?” 代表团的其他人暗骂,原来外国人也这么会耍心眼子。 梁书弗笑着摇头,“您误会了,我没有考虑那么多,这个决定完全是我自己心底的想法。” “什么?” 莱德不解。 “我们的祖国沉睡百年,现在就和一个刚刚苏醒的孩子,有很多地方都落后与年富力强的其他国家。 可她作为祖国母亲,她不仅养育了我们,还把最好的给了我们。而作为她的子女,即便我的力量渺小,也想陪着她一起,帮着她站起来,走起来甚至跑起来。 这就是我的愿望,也是我们清大师生和代表团各位的追求。 我们知道外面鲜花着锦,也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并不平坦,甚至我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看到希望,但我们可以作为开拓者,为我们的后代铺平道路,让他们踩着我们的肩膀,继续攀登。 总有一天,我们的子孙后代,终将看到他们祖国母亲变得强大富饶。”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梁书弗神情平静,可她眼中的光芒却如此闪耀。 华国代表团那些年过半百,经历过战火年代的工作人员,眼眶微微酸涩。 看到华国的未来有这样的孩子,真好,这就是他们奋斗的意义。 他们也是这么一代一代走过来,从老一辈的革命先烈手中接过传承,誓要将一生奉献给自己深爱的土地。 梁书弗的师兄师姐早就流下了眼泪,站到她旁边,像是支持她,又像是护着她。 唐教授欣慰地微微点头。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担心过梁书弗的选择。能被带出来学习考察的,每一个都是好孩子,都经得起考验。 况且这个孩子处事周到,看似成熟老道,实则品性纯良,怀着一腔热血。 “superbe!” 保尔鼓起掌来。 “梁,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以后你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交流。期待以后能与你顶峰相见。” 第五百二十三章 养殖场的出路 当天晚上,带队的官员找了唐教授。 “老唐,你这学生真不错。” 唐教授骄傲,“自然,她可是唯一一个才读大二就被选中的人。” 见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官员笑了声,然后道:“你好好培养,以后有大用处。” 唐教授被他话中的意思一惊,“你是?” “再看看。” 官员道。 为期一个月的活动很快就结束了,临别时,克劳德恋恋不舍。 “梁,我会想你的。” 他拿出一封信,“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和打电话。” 梁书弗也很喜欢这个瘦小的男生,虽然他年龄比自己大,但总有一种带弟弟的感觉。 梁书弗笑着应了,提着行李登上了飞机。 这次出行,她用津贴给家里人都买了一些礼物,打算暑假时回去送给他们。 暑假过后,她就是大三学生了。 这个暑期,她继续去海海市服装厂打工,大家都听说了她家的情况,对她十分关心。 梁书弗接受了大家的好意,谢谢了大家的帮助,全情投入到了工作中。 除了设计部外,梁书弗还主动申请去纺织厂待了一段时间,了解不同布料的生产过程。 纺织厂里的员工见到副厂长亲自领着她过来,以为她有什么背景。 后来知道她是清大设计系学生后,大部分人都对她很友善。 但也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一个大学生,到我们这种车间来,不是添乱吗?” “可不是,你瞧领导对她多关怀,每天都要来和她说话,就连车间主任都对她客客气气。” 几个女人在一起饶舌,“真是的,想要刷履历,就去其他地方,何必来抢我们的资源。” “你看她那长相,在学校肯定是个混成绩的,谁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来我们厂里实习。” “呵,设计部那个刘工不是国外回来的吗?开放的很,说不定她就是投其所好。” 见几人越说越离谱,有人看不过去了,出声阻止。 “行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别给人小姑娘造谣。” “不就是随口说说,又不要紧。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要是清清白白,怕我们说什么?” 其中一人站起来,拍拍屁股,“好了,上工了上工了。” 梁书弗正在车间里,盯着纺织机做数据记录,看到她们回来就招呼,“苏师傅,蒋师傅,金师傅,你们回来了。” 只有金师傅回应的点头笑笑,其他几个女工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到。 梁书弗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怎么看她,她蹲完了纺织厂,又去了面料研究所。 暑假过完前,海市服装厂下的面料研究所提出了棉纱纺织的改善工艺。 新创的紧密纺技术,通过调整钢丝圈型号和钢丝圈重量,可以使纺织纱线结构紧密,增强纱线力度,降低线段的断头率,提高了纺织效率并减少了纺织中的损耗。 然后,纺织厂的所有机械都调整针距、梭子速度,使得纺出来的布料更柔韧,平整。 这两项工艺的改进,让纺织厂效益提高了半成。女工们工作起来也更省力了。 “研究了这么些年,研究所终于拿出点东西来了。” 工人们讨论。 “听说了吗?这次是研究所根据那个女大学生提的意见,做的改进。” 忽然有人道。 “不可能吧,她一个学生而已。” “你以为大学生很容易考吗?况且她是清大的高材生。” 金师傅实在看不起她们这些背后说人闲话的样子。 蒋师傅不服气了,“清大又怎么样,服装设计专业,一听就不是正宗的好学生。谁知道她是不是通过什么关系进去的。” “蒋兰!” 金师傅生气了,“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困难吗?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工厂还要给她颁发奖状和奖金。” 梁书弗获得了海市服装厂总工会奖励的五千元,加上这一年亮晶晶服饰和头花厂的利润,欠款还剩下五十多万。 梁勇的养殖场也从去年那场禽流感中走了出来。 谈起去年那场让人变色的禽流感,梁勇反而有种庆幸。 庆幸它让养殖场在各方面变得更加严谨规范。 现在养殖场的分区,消毒管理更加严格,人员工作流程也分工明确,就是苏大的养殖院教授来看了后,都挑不出毛病。 现在养殖场的野鸭数量在一万多只,年产蛋量在一百万颗,基本满足了食品厂的野鸭蛋加工需求。 按每枚野鸭蛋3毛的价格算,养殖场年产蛋总收入约为3万元。露出饲料,场地,设备和人工等养殖成本,养殖场经济利润大约在1-2万元之间。 别看这个收入不显眼,甚至比不上农产品的收购,但三年后的成年野鸭产蛋量下降,梁勇将这些鸭子卖给县城各饭店和宁市的烤鸭加工厂,又是一笔收入。 一只成年野鸭的价格在15-18元,平均每年有5块钱利润,实际养殖场每年的净利润在6-8万元。 去年冬天,梁书弗为了将野鸭利润最大化,设计的秋冬头花运用了鲜艳的野鸭毛,卖得十分火爆,甚至还上了展销会,赢得了一些外贸订单。 工艺品厂乘热打铁,推出了野鸭毛装饰画,又给养殖场增加了一笔收入。 而办这个养殖场,梁勇一共贷款了十二万,也就是说两年内他就能还清贷款。梁家欠下赔偿款五年内可以彻底还清。 而这次暑假,梁书弗又带回了另一个好消息。 “爸,江伯伯给我介绍了一个羽绒被生产厂商,他们以前都是进口西伯利亚鸭绒,现在要在华国建厂,想在本地采购一些鸭绒。我们的野鸭鸭绒可以去谈一下。” 这一块国内基本是空白市场,她也没有想到。 江伯伯知听到这个消息后,想去他们家开了养殖场,就立刻联系苏姨。 梁书弗立刻请教了学校的师兄,了解了鸭绒国标,还请教了陶阿姨的先生,怎么给野鸭拔绒才能不伤害鸭子,又保证质量。 “真的可行吗?” 那可是国外的厂商,肯定十分挑剔。 梁勇有些不自信。 “爸,你要相信,要是我们都做不到,国内没几家养殖场能做到。矮个子里拔高个子,咱们的机会很大。”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种机会,错过就不再有,无论如何先抓了再说。 女儿的话给梁勇壮了胆。 “行,那我立刻请人。” 8月正是野鸭的换羽期,这时候拔毛最轻松简单。 这么一想,梁勇觉得这机会说不定就是等着给他家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 别人看不起你,你最争气 1988年冬,梁勇养殖场的鸭毛通过了检验,成为国外公司在华工厂的鸭绒供应商之一。 正当梁家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时,孙秀芹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国营厂要收回租给我们的店面。” 这两年国营厂效益不好,而他们出租给亮晶晶服饰的那个店面生意红火。 于是新上任的厂长就想收回店面,卖自己厂里产品。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打了个孙秀芹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店面过完年后两个月就到期了,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搬店时间。” “高伯伯的百货公司那边呢?我们可不可以搬那边去?” 时间太紧,就算找到了合适的店铺,还要装修布置。 梁书弗想到了高喜德的百货公司。 “我去问过了,哎。你高伯伯的合伙人在和他闹意见,而且他们商场里的铺位全出租了,可能没办法给我们腾一个。” 供销社改制,高喜德和另一个供销社高层一起出钱,盘下了市中心总社,其他乡镇供销社直接归乡镇政府所有。 而一年多过去,高喜德的经营理念和另一合伙人出现了分歧,现在整个百货公司的经营处于半混乱状态。 梁书弗听后,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先发动关系到出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店铺。” 虞县合适的档口就没几个,也是不巧,这些档口要么是国营商店自己用了,要么有产权纠纷,迟迟租不下来。 整个1989年,亮晶晶竟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面。 孙秀芹急的嘴上生泡,要不是一些老客户的订单,亮晶晶服饰就要泯灭了。 大四寒假,梁书弗正式实习,刘家栋再次邀请她留在海市服装厂。 如今的海市服装厂已经更名为海市服装集团有限公司,不仅规模扩大不小,旗下更是拥有了玉兰,红梅,凤凰和绿杉,天天这五个,涵盖男女老幼的服饰品牌。 刘家栋给出的条件十分让人心动,一进设计部就可以让梁书弗单独带一个团队,辅助设计“玉兰”女装。 可以说,这个位置别人至少需要奋斗七八年,才能得到。 但梁书弗依旧拒绝了。 甚至她决定结束在海市服装厂的实习。 “难道你要出国?” 刘家栋想到的可能性只有这个。他知道梁书弗和保尔大师一直有书信往来。这几年出国深造的人也不再少数。 梁书弗摇头。 “我要回家。” “你家的服装作坊不是关了么?” 刘家栋不理解。 “我回去就是想要重开。” 梁书弗的梦想从没变过。 “创业十分辛苦,会耗费你大量的精力,磨损你的灵感。” 刘家栋不赞成。 他认为商人就是商人,没人能兼顾管理和设计,就算有也不长久。 这两样都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才能做好的事。 梁书弗的天赋和才能,若不能在专业上发光发热,反而成为一个服装商人,那就太可惜了。 “刘老师,我心意已决。” 梁书弗有时候执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 刘家栋见劝不住,便不再多言。 “那就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这个春节,难得聚齐了所有的人。 宋征今年做完了项目,和导师请假几天,早早回了海市,接上梁书弗一起回了虞县。 被分配在宁市工作的表哥孙长元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自己的女朋友,一名音乐老师。 就连常年各地走秀的梁书红,也特意在春节前几天赶回来,给自己的奶奶黄细妹贺六十大寿。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梁家小楼灶房内,老虎灶烧得热热的,在窗户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屋内的摆了两张八仙桌,坐了十几个人。 梁勇一家,孙卫兵一家,梁宝根一家,宋征一家以及纪师傅和梁勇的小叔婆。 桌上放着传统的红烧肉,黄金蛋饺,肉皮炒蛋片,油豆腐塞肉,清蒸走油肉以及象征着年年有余的红烧鳊鱼。 梁勇给几个长辈斟上了糯米桂花酒,热气腾到他脸上,氤氲出一片柔和。 年轻时留下的沟壑竟然变得平缓饱满,岁月终于在他身上留下正确的印记。 “这是自家酿的桂花米酒,味甜,不凶,大家都尝尝。” 给几个长辈倒了酒后,他又挨个给兄弟姐妹倒上,最后除了未成年的梁书瑶和梁书平,所有人杯中都有了半透明的乳白色液体。 “我先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这些年对我们全家的支持和帮助。”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程来娣作为在场中备份最大的长辈,也抬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些年她照顾老头子,没有一天松快的。 去年秋天老头子熬了多年终于走了,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后来梁勇亲自请她,过来帮忙照看下家里,小老太太便每天一大早,在家里梳洗完毕就迈着小脚去梁勇家溜达。 她也知道,自己这把年纪干不了啥,梁勇就是看她一下没了事干怕她垮掉,故意给她找事情做。 老太心里门清,也承了这份情。 再说老姐妹最心疼的这个娃,之前受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越过越好,又被梁秀梅那个畜生一把火差点烧垮了。 他爹娘和小的那一家几个人都不安分,老太决定亲自坐镇。 他们要是来闹,她就用辈份压死他们。 别看她人老不中用,可她手里殷贵男的把柄,不怕她再掀花样。 想到这,她又喝了一杯。 “小婶。” 见她喝的快,大家都很担心。 梁宝根更是着急,小婶可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这么喝酒可别出事。 “别紧张,这种就是小甜水,没什么酒味。” 程来娣摆手。 梁宝根这才想起自己小时候,小婶来家里找姆妈,总要拿着一瓶烧酒,她一个人一晚上就能喝光。 “看到你们都好,我那老姐妹肯定地下也开心。” 程来娣道。 最终,果然如老姐妹所道,能将日子过好的果然是大孙子和小儿子。至于另外两个不成气的,老姐妹一向豁达,也看得开。 老姐妹说过,除了这个大孙子和小儿子,那些子孙就和叉烧包一样。 一个惧内被老婆牵着鼻子走,一个满肚子心眼蠢而不自知。 她最担心大孙子,有那么一对爹娘,所以才早早抱在身边养。 可惜她走得早,梁勇还没性格养成,就又落到那对夫妻手里。 临走前,老姐妹担心大孙子,请她看顾下。平时的事她不能插手太多,只能在大事方面压一下殷贵男。 可惜当年自己女儿生病,倒是梁勇错事上学机会,幸好在婚事上,她找到殷贵男,敲打了她,让梁勇终于得偿所愿。 也许是老姐妹在天上看着,保佑这个大孙子,让他娶到了好老婆,还生了两个好女儿。 百年后,她总算有脸去见老姐妹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摆夜市 这天晚上大家都喝得心里身上都暖乎乎的。 梁勇亲自送小叔婆回去,孙秀芹送走了娘家人,就见两个女儿在楼下倒水。 “你们奶奶和苏姨睡下了?” “嗯。奶奶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苏姨有点亢奋,我给她喂了温水,现在也安静了。” 梁书弗笑道。 没想到看着端庄优雅的苏姨喝多了就和小孩子一样,会说好多孩子气的话。 “小征呢?” “去晚锻炼了。” 宋征就读大学后,就算学业和科研压力再大,每天还是雷打不动的早晚锻炼两次。 “那我把灶上的水热着,等他回来可以直接用。” “好,妈,你带瑶瑶先去睡吧。” 已经晚上9:30了,瑶瑶早就开始打哈欠了。 孙秀芹今天也喝了酒,此刻有点晕,闻言点头,“好,你和小征也早点休息啊。” 对于女儿,她是一百个放心。 所有人都回了屋子里,楼下灶房一下安静下来。 梁书弗捧着一本书,坐在老虎灶后年暖脚顺便等人。 大约半小时后,身穿一件黑色修身弹力单衣的人轻轻推门进来。 由于刚刚锻炼过,他发鬓旁还有晶莹的汗水,整个人也像是从蒸笼里走出来一样,冒着白烟。 “擦擦。” 梁书弗抽出一条用火烤得暖乎乎的毛巾递过去。 宋征接过后,细细擦了下额头,脸颊,然后将毛巾挂在脖颈处。 他迈着长腿,三两步就走过去,和梁书弗一样坐在老虎灶后。 因老虎灶后逼仄,他修长的长腿折叠,使得胯部,大腿,小腿呈现出锐角三角形。 “这边挤。” 梁书弗皱眉。 “这里暖和。” 宋征不动。 无奈,梁书弗只能挪开一些,让他坐得更舒展些。 灶洞微弱的火苗照在两人身上,给他们笼上了一层橘色暖光。 “你在看管理类书籍?” 宋征微微侧身低头,就看清了梁书弗手中的书。 “嗯,从隔壁系的师姐那里借的。” 清大的管理专业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但她平时还要去上化学和美术系的课,以及挤不出时间再去旁听了。 寒假的时候,她从管理学师姐那借了几本大二的专业书籍,打算过年看完。 “这么用功?” 宋征的语调还是如高中时那样,这三年的聚少离多并没有让他们生份。 “有你这个债主,我自然得更努力。” 梁书弗头也不抬。 “那我是不是可以收个利息?” 梁书弗刚想问什么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麦色的大手,手掌向上,手指自然向手心弯曲。 手指修长却不柔弱,透着健康的暖意。指甲修剪的圆润漂亮,甲床没有一丝毛糙。 要不是手心的老茧,论谁看了不说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在梁书弗愣神中,那只手腕轻轻地晃动了下,似是在邀请。 她笑了下,收起书本,缓缓抬起手腕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大掌上。 然后她感觉到一股坚定的力量,手指被一根根握紧。 手心传来了让人舒服的暖意,梁书弗侧脸抬头,望向他。 宋征桀骜不羁的眉眼此刻柔和如春风,唇角也不自觉的往些咧。 “嗯,新年前将利息还了,来年事事顺遂。” “噗嗤。” 梁书弗笑了,“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么?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吉祥话。” “没办法,谁让我有个特立独行的对象。而且我听勇叔说,当初他和孙姨求了各种神佛,才让你健康长大。” 梁书弗沉默了下,“那就借你吉言。” 过完年,梁书弗在县城看了好几个地方,最后选了一个临时杂货市场。 “小弗,真的要去摆夜市?” 孙秀芹问。 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店铺,定制服装有固定的客户,但家里还堆着几百件普通的衣服裤子。 “妈,这个市场是正规的,你不用担心。” 梁书弗安慰。 “其实家里那些库存可以慢慢卖,不用急于一时。” 前年仓库场烧了后,她们留了几个人去头花厂过渡,今年春天在家里又支了个摊子,将人请了回来。 但因为没有店铺,卖得不是很好。 于是梁书弗决定摆摊卖。 “妈,衣服每年都有新款,今年不卖明年就卖不出价格了。到时候就是亏本卖都不一定有人要。” 孙秀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你是大学生,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海市那边真的不考虑了?家里的这摊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爸在。” 之前家里的服装作坊一切向好时,孙秀芹觉得女儿回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还有海市服装厂那么好的工作机会。 “我学这个专业,不是为了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而是想做自己的服装。” 梁书弗摇头,“我想让亮晶晶这个牌子遍布全国,甚至走出国门,让全世界人都认识它。” 最终,孙秀芹还是顺从了女儿的心意。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把玉婶和香莲她们请来看夜市。” 梁书弗正有此意。 虽然是夜市摆摊,那她也要摆最亮眼的摊。 “这两天我先准备下摆摊用的东西。” 装货用的自行车,折叠衣架,折叠穿衣镜,遮雨棚等等。 新上的人得知大学生梁书弗要去摆地摊后,众人都十分不解她的选择。 有人惋惜地道:“之前不是在海市大厂里实习吗?怎么没留下来?” “是啊,那个厂不是梁书红上班的地方,据说在全国都有名。瞧瞧梁书红,整个丑小鸭变天鹅。” “怎么想不开呢,回来摆地摊呢?要是之前还有作坊在,倒也能理解,现在厂子被烧了,县城的店也关了,还折腾什么。” 陈阿炳也来问,“小弗到底是怎么想的?” 名牌大学的大学生,竟然回县城摆地摊。 “大队长,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家里债还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要建厂的。” 孙秀秀芹很感激大家对小弗的关心,不过她还是坚定的支持女儿。 “你们……” 陈阿炳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梁家了。 明明有更容易走的路,为什么非要走一条全是坑的路。 “算了算了,孩子们大了想法也多了,我们老眼光不行喽。” 家里那个孙子,最近哭着喊着要去学武术。 哼,都是看电视看坏了。 许丽萍知道了梁书弗的打算后,回去和梁有生一说,夫妻两人一脸鄙夷。 “梁书弗脑子坏掉了吧,当初放弃出国机会,选择还放弃那么大单位的职位。” 许丽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有一丝畅快。 梁有生听了后也嗤笑,“她就是顺风顺水太久,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等她摔了跟头就知道生意难做。” 梁有生最近在和南边的人倒卖东西,也是赚了一些钱。说话又开始指点江山了。 “咱们就等着看她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