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艳茶靡》 第一百零七章 争吵 第二天董事会，几个股东跟炸了锅似的。 “必须立刻降价！惠丰都吞了东南亚三分之一的市场了！” “再拖下去，那块肥肉就真没咱们份儿了！” 会议室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林云华“啪”地把质检报告拍在桌上，震得投影仪遥控器都跳了起来。 “看看这个，运输途中被动手脚的监控录像。现在催我降价，各位是想踩着葭南尸体往上爬？” 股东们交换着眼色。 空调冷气太足，有人额头却沁出细汗。 角落里突然响起清脆的咔嗒声。 所有人脊背一僵。 陈婷慢条斯理地合上打火机盖，薄荷烟的雾气从她红唇间溢出：“我跑一趟东南亚，和那帮零售商面谈。” 林云华起身把文件推过去，高跟鞋碾着地毯走到陈婷跟前：“求之不得，东南亚就交给你了。” 这话一出口，几个股东心里直犯嘀咕。 得，最后一个“护法”也要被支走了。 辞退的、被抓的、进医院的……如今最后一个也要被“发配“东南亚？ 散会后，林云华叫住陈婷：“东南亚市场对全球电商项目很重要，以后就交给你了。“ 陈婷却摇头，随手划开平板：“东南亚已经成熟了，给谁管都一样。“ 她将屏幕转向林云华，上面是一则新闻，国家将在里亚尔共和国建立经济特区。 “里亚尔经济特区？“林云华挑眉，“你胃口不小。“ 陈婷倚着栏杆眺望城市天际线：“成熟市场算什么本事。“她弹了弹烟灰，“把荒漠变绿洲才有趣。“ “那就把整个海外市场都交给你。“ 陈婷猛地转头，烟头差点烫到林云华的手腕：“你……“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苏麟凯突然咳嗽一声。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眸子暗了暗。 他看着陈婷被握住的手，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送陈总去机场。“他突然插话，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 陈婷挑眉，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吃醋了？“ 林云华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突然觉得有趣。 “那就麻烦麟凯了。“说罢留下一串轻笑，踩着高跟鞋远去。 直到办公室门关上，苏麟凯才松开攥紧的拳头。 会议室只剩下两人时，空调的嗡鸣声格外清晰。 陈婷刚要起身，手腕突然被拽得生疼。 “非要去东南亚？惠丰那群疯狗什么事干不出来！“他把人抵在窗边，镜片后的眼神烧得滚烫。 “松手！“陈婷反手挣脱，发尾扫过他泛红的手腕，“云华现在四面楚歌，我总得做点什么。“ 她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压抑的低吼：“你眼里就只有她？我的警告你当耳旁风？“ “警告？“陈婷猛地回头，冷笑混着烟草味喷在他脸上，“苏麟凯，你那点小心思以为谁看不穿？与其在这闹脾气，不如多盯着公司内鬼！“ 她抓起皱巴巴的计划书，纸张哗啦作响：“等熬过这关，咱们再慢慢算账。“ 高跟鞋声渐渐远去，苏麟凯一拳砸在窗框上，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茶水间传来林云华打电话的声音，尾音带着惯有的冷冽。 他摸出兜里皱成团的机票，北海道的樱花图案已经被攥得发潮。 窗外暴雨倾盆，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正如他碎成渣的心。 —— 惠丰集团顶楼的会议室内，空气凝固得能结冰。 特迪将财务报表狠狠摔在会议桌上，雪茄烟灰簌簌落在报表上：“三亿美金的库存积压，这就是你承诺的"闪电战"？“ 苏麒安垂眸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淡定从容：“是我的失误，低估了葭南的反击速度。“ “失误？“特迪猛地起身，“还是你故意给葭南通风报信？“ “哥哥！“莎乐美挡在两人中间，“商场本就瞬息万变，不要怪苏总监了。“ 特迪鹰隼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质疑：“说得轻巧！现在库存积压如山，葭南还在媒体上公开指责我们不正当竞争！“ “我可以起诉葭南商业诽谤。“苏麒安慢条斯理解开西装扣子，露出内袋若隐若现的律师徽章。 “证据收集、庭外施压、舆论战，这些都是我的老本行。我会让林云华知道，得罪惠丰的代价是什么。“ 莎乐美饶有兴致地挑眉。 特迪摩挲着下巴，雪茄在烟灰缸里碾出火星：“希望你这次别再让我失望。“ 他突然将文件砸在苏麒安胸口，“立刻去准备诉讼材料，我要看到葭南低头！“ 走廊监控拍不到的拐角，莎乐美突然从阴影里窜出：“别往心里去，我哥最近在董事会被老古董们怼得快炸毛了。“ 她的手指勾住苏麒安领带轻轻一拽，“老爷子上个月把中国区利润抽走两成，他现在看谁都像内鬼。“ 苏麒安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原来如此。“ “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吗？“莎乐美踮脚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脖颈。 电梯叮咚作响时，苏麒安还佝偻着背连连点头，金属门彻底合拢的刹那，他瞬间挺直脊背，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领带。 同室操戈，足够让他撬开这个帝国最好的支点。 苏麒安刚踏出惠丰大厦，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有人在盯着他。 转头刹那，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林云华正倚在玛莎拉蒂驾驶座上，墨镜下的红唇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 他几乎是冲过去拽开车门，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谁准你来的？” 不等回答便将人推进后座，自己旋即坐进驾驶位。 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声响。直到驶入废弃码头，苏麒安才狠狠踩下刹车。 海浪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集装箱，林云华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鞋跳下车。 “苏总监不是也敢在庆功宴当晚，躲在暗处偷看我被苏麟凯送回家？” “特迪现在恨不得生吞了葭南！“苏麒安扯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滚动，“你以为那些监控是吃素的？“ “我当然知道！”林云华突然逼近，抓住他的领带，“可你以为与虎谋皮就安全？特迪那群人吃人不吐骨头！” 苏麒安猛地僵住。 领带被她攥紧的力道勒得生疼，却比不上心头翻涌的刺痛。 她竟然还信他。 “林大小姐是不是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林云华瞳孔骤缩。 “那些照片，你留学时泡吧的、飙车的……“他俯身，气息喷在她耳畔，“都是我爸精心挑选的。“ 他满意地看着她血色尽褪的脸，继续往伤口撒盐：“我们的婚约，不过是苏家逼你父亲签的保证书。“ “闭嘴！“林云华扬手就要扇他，却被一把扣住手腕。 “这就受不了了？“苏麒安轻佻地扫过她起伏的胸口，“你以为我为什么接近你？“ “利用你，搞垮葭南，这是我爸教的！“ 林云华嗓子发紧：“那些誓言……都是假的？你从没喜欢过我？“ “喜欢？“苏麒安嗤笑出声，“你这种又美又张扬的女人，正好当复仇棋子。大半夜跑到惠丰找男人，真是饥渴得让人作呕！“ 她睫毛抖得厉害，突然仰头大笑。 一把甩开他的手，涂着红得滴血口红的嘴勾起狠劲：“姐就是张扬怎么了？天生丽质就要显摆！苏总监看不上，有的是人捧着！“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夜空。 苏麒安望着远去的车灯，拳头重重砸在集装箱上。 第一百零八章 受伤 回到自家别墅，林云华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冰凉的触感从脚底窜上来，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火。 她扯下珍珠耳钉，对着全身镜冷笑。 镜中人发丝凌乱，肩带滑落一半，倒真应了苏麒安那句“饥渴“。 她抓起梳妆台上的口红，对着镜面狠狠写下“张扬“二字：“长得漂亮就是要嚣张，关你屁事！“ 转身时瞥见梳妆台上的陶瓷小狗，歪头吐舌的模样瞬间刺痛神经。 那是他们在陶艺馆捏的，苏麒安当时从身后环着她，还有沾在她鼻尖的陶泥...... 她抄起摆件就要砸，悬在半空的手却突然发抖。 “狗男人！“她骂骂咧咧把小狗塞回角落。 她抓起手机给苏麟凯发去信息：「要不要喝酒？」 等了十分钟，对方回复简短又冰冷：「抱歉，陈总出差期间我不方便单独赴约[微笑]」 林云华气得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咆哮：“守男德了不起啊！“ 转头又瞪向陶瓷小狗：“你看看人家！“ 小狗依旧憨笑，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清晨的葭南大厦，林云华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 小张兴冲冲推门而入：“林总监！陈总那边传来好消息，东南亚的零售商集体反水，说惠丰的售后承诺根本是空头支票！“ 林云华搅拌咖啡的手一顿：“……全部？“ “是啊！连之前签了合同的几家都宁愿赔违约金也要转回来！“小张激动得脸颊发红，“惠丰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银勺碰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云华望向窗外，晨雾中的城市轮廓模糊，像极了某人永远看不透的心思。 “太顺利了……“她喃喃自语，“顺利得像有人故意送我们这场胜利。“ 小张不明所以：“啊？“ “没事。“她垂眸，咖啡倒影里浮现苏麒安昨晚讥诮的眼神，“去准备发布会吧。“ —— 南城的私人会所里，苏麒安晃着威士忌杯，琥珀色的酒液倒映出莎乐美妖娆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条开叉至大腿根部的红裙，像朵淬了毒的曼陀罗。 “听说林云华昨天去了趟海关真巧，我哥哥最近也在查进出口记录。“她突然开口，红唇抵着杯沿。 苏麒安面色不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葭南的茶饮配方，沙逊家族觊觎很多年了吧？“ 莎乐美突然倾身，香水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比起配方……我更好奇苏总监的忠诚。“ 她的膝盖若有似无地蹭过他西裤，“是为了惠丰，还是……那位美艳的未婚妻？“ 苏麒安轻笑，故意让目光流连在她低胸领口：“莎乐美小姐这样的美人当前，我哪有心思想别人？“ 玻璃窗映出莎乐美瞬间冷下的眼神。 她猛地后仰，酒杯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惠丰可以退出中国市场。“ 苏麒安指节一僵。 “别这么惊讶，苏总监。”莎乐美把玩着桌上的雪茄剪，“不过，这需要你自己去争取。” 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指尖轻轻一推，名片滑到苏麒安面前。 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串地址，是东区的一处仓库。 苏麒安眯起眼睛，眸光晦暗不明：“莎乐美小姐这是在请君入瓮？” “随你怎么想。”莎乐美起身，真丝裙擦过苏麒安的膝盖，“机会我给了，要不要抓住，就看你自己。” 她走到门口，她突然回眸，露出勾人的笑：“对了，免费附赠个消息，你看到的"苏鲜"进林海办公室，不过是我们安排的替身。“ 苏麒安指节骤然收紧：“够狠。“ “这才到哪儿呢？“她低笑出声，眼波扫过窗外，“有空来我纽约的城堡坐坐，那里的夜景……可比这水泥牢笼有趣多了。“ 苏麒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轻嗤一声，将名片塞进西装内袋。 夜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苏麒安站在仓库区的铁门前。 他解开西装扣子，露出别在后腰的瑞士军刀。 “快递。“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敲开侧门，纸箱缝隙露出半截钢管。 苏麒安侧身躲过迎面砸来的闷棍，皮鞋在积水里打滑，故意往西北角踉跄两步。 “砰！” 钢管擦着头皮飞过，白衬衫“刺啦”裂开道大口子，血珠子顺着锁骨往下淌。 余光瞥见暗室门缝露出的账本一角，他咬着牙闷哼一声，假装被扫中膝盖，整个人栽向货架。 成箱的假货噼里啪啦往下掉，账本在混乱中散落一地。 他眼疾手快扯下夹着黑料的几页纸，揉成团就往贴身口袋塞。 “咳咳……” 苏麒安捂着肚子瘫在地上，任由血滴答滴答渗进账本残页。 钢管抵住额头那刻，他闭眼装死，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 等仓库彻底安静，他抹了把嘴角血沫，手指隔着衬衫按了按口袋，沾着血的纸页紧贴着他的心跳。 林云华踩着高跟鞋从发布会出来，手机屏幕上“葭南负责到底“的热搜正在疯传。 她红唇微扬，指尖轻点方向盘，玛莎拉蒂一个漂亮的甩尾直奔机场，陈婷的航班还有四十分钟落地。 手机突然震动，苏麟凯的名字跳出来：“苏麒安在医院。“ 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声响。 VIP病房的消毒水呛得人嗓子发紧，苏麒安半靠在床头，捏着沾血的纱布往伤口上按。 门被猛地推开，林云华着他蜡黄的脸、乱得像鸡窝的头发，还有病号服领口露出来的纱布边，心脏猛地揪了一下，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味儿：“哟，苏总监这是演哪出？苦肉计骗同情呢？“ 苏麒安沉默不语，伸手往枕头下一摸，掏出个磨边的文件夹。 林云华接过来，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老茧，跟被烫了似的飞快缩手。 翻开一看，惠丰的假货账本、股东收据、东南亚工厂的出货记录……全在里头。 “你……从一开始就在当卧底？“她猛地合上文件夹，声音突然发颤，“苏麒安，我最讨厌你这种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样子！“ 她明明该生气，眼眶却先不受控地发烫。 “这主意是我出的。”苏麟凯突然从洗手间晃出来，“当时形势太凶险……“ “苏！麟！凯！“ 林云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抄起枕头就砸过去，却被他灵巧躲开。 她想骂人，想质问为什么要把她蒙在鼓里，可喉咙里像塞着团浸了醋的棉花，酸涩得发疼。 “咳咳……咳咳！“苏麒安突然弯着腰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猩红血沫。 林云华脸色瞬间煞白，三步并两步扑到床边，手忙脚乱给他拍背：“医生！护士！快来人！“ “我去接陈婷！“苏麟凯抓起车钥匙窜出门，“砰“的关门声震得输液架直晃悠，只留下林云华红着眼眶，攥着苏麒安冰凉的手不知所措。 寂静的病房里，林云华终于问出压在心里的疑问：“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说那些伤人的话很好玩？“ 苏麒安望向窗外，喉结滚动：“我发现……我妈可能和你爸……有私情。“ “荒谬！”林云华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狠狠拽回他的领带，强迫他直视自己。 “苏鲜给你灌的迷魂汤？你妈在九泉之下听见，能从坟里爬出来揍你！“ 苏麒安突然甩开她的手，眼睛通红：“照片、证人全摆在那！村里人亲眼看见她俩吵架……“ 林云华抓起椅子上的外套，转身时带倒了果篮。 橘子咕噜噜滚到苏麒安脚边，她弯腰捡起时冷笑：“反正你爸正在16楼VIP病房养病，现在就去，当面对质！” 第一百零九章 和解 电梯数字跳到16楼，林云华一脚踹开VIP病房门。 苏鲜正半靠着床头盘核桃，听见动静手一抖，“咔“地把核桃捏裂了缝。 “苏董好雅兴。“ 林云华扯着苏麒安往屋里拽，高跟鞋重重碾过地板，“麻烦解释下，您是怎么编出我爸和郑阿姨有私情这种瞎话的？“ 苏鲜扯了扯病号服，强撑着坐直：“我说的都是事实！当年你爸和他妈妈背着我，把"六月雪"秘方藏得死死的！我也是葭南股东，凭什么......“ “凭你当年为了攀高枝，把怀着孕的郑阿姨扔在村里！“ 她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得床头柜上的保温杯直晃悠。 “麒安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的时候，您在哪？现在倒想从死人手里抢秘方，要点脸行吗？” 苏鲜的胸口剧烈起伏：“你懂什么……那是能颠覆整个茶叶行业的配方！林海一声不吭就独占了……“ “你少给我装蒜！如果不是你对郑阿姨这么绝情，我爸至于花钱买下秘方防着你？！“ 苏鲜张了张嘴，最终像条搁浅的鱼般颓然靠回枕头。 苏麒安站在阴影里盯着父亲，突然觉得这张熟悉的脸陌生得可怕。 原来二十年的耳濡目染，早把怀疑的种子埋进他骨血里。 “原来在你眼里，永远都是别人的错。“苏麒安声音发飘，像在说梦话，“我竟然蠢到信了你的鬼话......“ 林云华突然攥住他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酸。 恍惚间回到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整夜攥着他的手。 “走，跟这种人，多说无益。“她拽着人转身就走。 走廊应急灯突然滋啦闪烁，林云华猛地刹住脚，从包里掏出个U盘晃了晃：“差点忘了！U盘里有个保险柜密码，说不定……“ “现在就去。“苏麒安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不管查出什么，这次我都不会再逃避。“ 银行金库的冷光灯白得刺眼，保险柜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心跳。 林云华指尖微颤，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这是……“她翻开第一页，父亲那手龙飞凤舞的字还是老样子，劈头第一句就让人喘不过气。 【今日与郑淑云达成六月霜秘方交易。】 苏麒安瞳孔骤缩，这个名字让他喉头发紧。 日记本里的字迹渐渐洇开，将尘封往事娓娓道来。 【月英的抑郁症竟严重至此……若非今日郑淑云坦言相告，我竟不知她曾想带着腹中孩子投河。】 字迹在这里晕开一片，像是被泪水浸过。 【郑淑云说那日在溪边遇见月英，见她神情恍惚，便邀她喝了自己煮的六月雪凉茶。月英哭了一整夜，第二日便决定离婚。】 林云华胸口像被人攥住了。 她从未见过妈妈，更不知道她曾有过这般遭遇。 “怪不得……“她声音发颤，“怪不得妈妈走得那么决绝。“ 随即翻到下一页，记载着郑淑云向林海袒露的担忧，苏鲜一直觊觎秘方。 她要求林海买下秘方后，绝不能告知苏鲜。 而林海想到郑淑云对妻子的救命之恩，主动多加了三成价钱。 “看这个！“苏麒安从日记本底下抽出个牛皮纸袋，上头《六月雪工艺改良版》几个字都褪色了。 他翻着翻着突然笑出声，又哭了：“原来我妈一直都在护着……“ “等等！“林云华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冯姨给的明信片：“这个……应该是给你妈妈的。“ 明信片上娟秀的字迹写着： 「萍聚萍散已看透，自尊自重当坚守」 苏麒安的眼泪砸在明信片上，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这是《蝴蝶梦》的唱词……我小时候中暑，我妈就一边煮六月雪凉茶，一边哼这段哄我……“ 林云华伸手把他搂进怀里，他肩膀抖得厉害。 金库的冷气吹得人发寒，可怀里这人的眼泪，烫得她心口生疼。 十多年的误会，终于在这堆旧纸里化开了。 “你妈妈很了不起。她守住了秘方，更守住了你。“ 金库的排风扇嗡嗡作响，苏麒安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嗅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香。 他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痕，用力握住拳头：“我知道我妈的意思，我不会让她失望。“ 林云华把他抱紧：“嗯。“ —— 葭南集团总部外面，那个大LED屏幕把整条街都照得跟过年的红灯笼似的，全球电商平台的用户数每秒涨个千人不止。 写字楼里全是欢呼声，茶水间飘着香槟味，谁也没注意到，头顶上的中央空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同一时间，林云华正窝在别墅沙发啃草莓，刚吹干的卷发泛着栗色光泽，指尖无意识地摸着手机屏幕。 葭南总部的大屏幕上，突然冒出来一个血红色的黑客符号，然后又跳出来一份三年前被故意藏起来的合同。 原来惠丰国际借着“技术共享”的幌子，在合同第七十二条里设了个坑，要求葭南集团开放所有的配方数据库。 最显眼的是那个用黄色高亮标注的补充条款：“六月雪配方永久授权惠丰使用”。 画面一换，就看到了苏鲜和特迪在私人会所握手的照片，拍照那天正好是六月雪生产线被撤销的前三天。 配文直接把矛头指向苏鲜，说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跟外资勾结，逼死了自己的合伙人。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葭南卖国合同#、#苏鲜弑兄#、#六月雪配方泄露#的词条刷屏，热搜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刷新。 林云华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悬，然后就在全员群里发了个公告：「全体带薪休假三天，即刻关闭工作账号」 说完，她直接把手机里的SIM卡折成两半，扔进了那杯香槟里。 “咳咳……“沙哑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苏麒安半躺在天鹅绒躺椅上，晨光透过白纱帘洒在他苍白的脸上，锁骨处的绷带渗着暗红血痕，像泼了滴红酒在雪地上。 “媒体都堵到老宅门口了，苏总监倒会挑地方养伤。“林云华把药碗重重搁在茶几上，瓷勺撞出清脆声响。 苏麒安撑着扶手坐起，绷带下的腰腹跟着扯动：“林总监要赶伤员出门？“ 他故意松了松毛毯，纱布裹着的伤口若隐若现，“我这伤可是为了……“ “少来！“林云华伸手去扶，却被他趁机一拽，整个人跌进带着消毒水味的怀里。 雪松混着中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这才发现他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根根分明。 “松手！“她挣扎着要起身，指尖故意按在他渗血的绷带边缘。 苏麒安闷哼一声，却将她搂得更紧，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比不过林总监，手机卡说扔就扔。我要是黑客……“ 他突然咬住她耳垂轻轻碾磨，“就黑进你心里，看看藏着多少小秘密。“ “叮——“平板的提示音突兀响起。 林云华瞥见陈婷发来的加密短信，配图里葭南门店玻璃被砸出蜘蛛网状裂痕，配文写着“舆论发酵到位，可以收网“。 她满意地勾唇一笑，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敲击确认，转头却见苏麒安正盯着她的侧脸，眼神里翻涌着暗潮。 第一百一十章 祖宗的手艺不丢 直播间的灯光暖洋洋的，像是晚霞洒下，把那块普洱茶饼照得通亮。 林云华一袭月白旗袍，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在茶饼上那些凸起的纹路上游走，像在触摸一段沉睡已久的往事。 “小张，把镜头往这边拉近点。”她侧过头，轻声细语地吩咐，耳朵上的耳坠在灯光下一闪，就像是一道银色的弧光。 小张赶紧调整摄像机。 “这饼古法茶，得靠七代人的手艺才能做出来。”她的手指在茶饼上轻轻一悬，“每一块都是要跟着当天的湿气来压的，我爸以前常说——” 突然，场外传来技术员的惊呼：“弹幕出问题了！” 话音刚落，弹幕就被一股腥红的恶意刷屏了： 【你们这些装善良的货，数据泄露就是你们自编自导的！】 【卖惨就卖惨，炒作算什么本事？真恶心】 林云华的脸色没变，她淡淡地说：“把舆情监测的实时画面切换到副屏上。” 说着，转过身，旗袍的开衩处露出一丝雪白，差点又惹得弹幕里爆出一串难听的言语。 技术主管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热搜第三十七位出现了#葭南自导自演#，升得超快。” “大家都很想知道真相吧。”她忽然微微一笑，然后切换了画面，病床上的苏鲜出现在连线镜头里。 那老人的脸色灰暗，手背上挂着输液管，但眼神锐利如刀。 “三年前的事，今天该见见光了。“ 他从枕头下摸出个牛皮纸袋：“三年前，惠丰国际用阴阳合同做局。他们买通葭南财务，在账目上动了手脚，逼林海签对赌协议。“ 苏鲜的声音嘶哑却有力：“林海力挽狂澜，把六月雪的生产线都撤了，惠丰怀恨在心，他们伪造林小姐的私生活照片，想在董事会上……“ 林云华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林总的脑溢血……“苏鲜突然老泪纵横，“是被活活气出来的！“ 弹幕彻底炸了： 【！惠丰去死！】 【保护民族企业！】 看着#资本围猎民族品牌#这个词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名，林云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针。 镜头里，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眼角一滴泪几乎要掉下来。 “各位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葭南要坚持传统的工艺了吧？”她拾起茶针轻轻一撬，陈年茶香顿时弥漫整个直播间。？ 那滴悬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在茶饼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场外突然传来骚动，助理惊慌地冲进来：“林总！证监会刚宣布对惠丰立案调查！“？ ？林云华缓缓合上茶刀，金属碰撞声在突然安静的直播间格外清脆：“茶道讲究火候，看来今天——“她抬眼直视镜头，“水到渠成了。“？ 直播结束后，林云华锁上化妆间的门，对着镜子擦掉那滴人工泪液。 手机震动，苏麒安发来消息：【老爷子演技不错，把一切过错都推给了惠丰】 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她想起三小时前在医院病房里的对峙。 医院病房里，苏鲜的病号服领口泛黄，手里盘着两个包浆核桃。 当林云华质问“六月雪配方是否被用作交易筹码“时，老人突然暴怒，核桃“砰“地砸在墙上。 “我苏鲜再混账，不会把祖宗的手艺卖给外人！“ 林云华的目光被墙上的油画地图吸引。 那是幅中国版图，每个省份都用金线勾勒，右下角龙飞凤舞写着“一点都不能少“。 她突然想起父亲生前说过，苏鲜年轻时为了守住浙江茶商的底线，敢跟地头蛇拼刀子。 “三年前沙逊家族找我合资……“苏鲜突然瘫回病床上，核桃在掌心转得越来越慢。 “林海拦着我说，当年卖福寿膏害国人的就是这伙人。我不信，他就拿出惠丰在华尔街搞垄断的证据，说黄月英的企业……“ 老人的喉结剧烈滚动，“直到看着他倒在办公室，我才知道惠丰的报复能有多狠……“ 林云华望着老人斑白的鬓角，想到小时候他抱着自己去茶厂的模样。 那时的苏鲜还不是阴鸷的商人，会把最甜的桂花糕偷偷塞进她口袋。 “现在联手还不晚。但您得先学会放下当年的执念。“ 此刻的化妆间里，林云华对着镜子补涂口红。 正红色在唇瓣晕开，她忽然轻笑出声。 这场博弈，最难以捉摸的棋子，或许从来不是惠丰，而是那个固执了一辈子的老狐狸。 苏鲜的悔悟，比想象中来得更真实。 “林总！“小张慌慌张张推开门，“前门被记者堵死了，都在问惠丰的事——“ 林云华漫不经心地旋上口红:“该说的，直播里都说完了。“ 她对着镜子整理耳后碎发，眼尾的亮片在阴影里闪烁如星，“让他们守着，正好给咱们当靶子。“ 话音未落，高跟鞋已踩碎满地光影，朝着消防通道的应急灯走去。 后巷的风卷着枯叶扑来，陈婷倚在墙边抽烟，火星在她指尖明灭。 见林云华出来，她顺手递过一件黑色风衣：“张明让我转达，惠丰的防火墙比预想的脆弱。“ 林云华披上风衣，突然挑眉：“替我谢谢张明，没有他的黑客技术，计划不会这么完美。“ 陈婷轻笑：“你谢过了。” 林云华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住，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张明，许诺给他姐姐一份工作的事。 她抬眸：“张明的姐姐……就是你？” 烟雾中陈婷的侧脸模糊了一瞬：“父母离婚早，我跟爸姓陈，他随妈姓。“她弹了弹烟灰，“幸好是这样，惠丰没查到这层关系。“ 夜风吹起林云华的发丝，她忽然想起那个血色的梦。 坐在轮椅上陈婷被惠丰的打手按在仓库，钢管重重落下…… 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震动将她拉回现实。 路灯的光影在陈婷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流转，林云华注视着她凌厉的轮廓：“你一直在做我的磨刀石？“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江风灌进来，吹散了陈婷的回答：“黄月英是我恩师。“ 林云华的手指猛地攥紧安全带。 “我留学是她资助的，大三就在她公司实习。“陈婷的声音混着引擎的轰鸣，“本来我们要一起打造穷途霸业……“ 一个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没想到惠丰先下了死手。“ “谢谢。“这两个字在舌尖转了太久，终于落地。 陈婷嗤笑：“你说过了。“ 后视镜里，林云华望着陈婷清冷的侧颜，喉间泛起苦涩。 她终究没有机会跟梦里那个陈婷道一声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升任 暮色四合时，苏麒安的黑色迈巴赫刚停稳，莎乐美的玫瑰金劳斯莱斯便横插过来。 车门旋开，莎乐美踩着高跟鞋从里面走出来，鸵鸟皮大衣下摆扫过锃亮的车身。 “惠丰总部通知，我哥下周回纽约。“ 她酒红色美甲划过苏麒安锁骨处的绷带，“最后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苏麒安侧身避开她的触碰，眸光冷冽：“我们的合作从开始就是钱货两清的买卖，现在惠丰倒了，还聊什么？“ “呵，真是绝情。“莎乐美突然笑出声，“那个林云华到底哪好？一遇事就开直播卖惨，拿网红身份煽动网友，不就是个靠流量吃饭的花瓶？“ 她往前凑了两步，“哪像我，亲手把三家公司搞上市，华尔街那帮老狐狸都得给我……“ “够了。“苏麒安猛地扣住她手腕，“她敢在直播里撕开资本黑幕，敢带着茶农对抗垄断集团。不像某些人，永远躲在家族阴影里当提线木偶。“ “说谁花瓶呢？“ 林云华的声音从梧桐后传来。 “莎乐美小姐这么有空，不如多操心自家公司？毕竟沙逊家族的账本，可经不起细查。“ 莎乐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大笑：“行啊。“她伸手替苏麒安理了理并不乱的领口，“有空来我城堡玩。“ 尾灯消失在拐角后，林云华酸溜溜地撇嘴：“城堡？她当自己迪士尼在逃公主？“ 苏麒安突然将她抵在单元门上，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在我眼里，你就是公主。“ “什么公主，我偏要当女王。”林云华仰头，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下巴。 “遵命，女王大人。“他鼻尖蹭过她耳垂。 林云华屈膝顶他：“谁要你来哄……“ 话没说完，苏麒安的吻已经落下来。 他的掌心贴着她后腰，将人彻底压进怀中。 月光从梧桐叶间隙漏下来，在他们交错的睫毛上碎成星子。 一吻终了，林云华的唇膏晕开些许，在苏麒安唇角染上一抹艳色。 她抵着他胸膛微微喘息，却忽然勾起红唇：“不过，我们还真有可能再和莎乐美碰面。“ “嗯？“苏麒安指尖绕着她一缕发丝。 林云华戳了戳他胸口：“之前不是答应过，要去纽约把妈妈的骨灰接回来？“ 苏麒安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想起林云华说起母亲时眼底的落寞。 “好。“他收紧手臂，下颌抵在她发顶，“我们一起去。“ 夜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掌声。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葭南集团会议室的落地窗，洒在锃亮的会议桌上。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门口，苏鲜一袭藏青色中山装，拄着黄花梨手杖走进来。 虽病容未消，却依然挺直脊背。 “陈总先汇报。“他敲了敲桌面。 陈婷起身，在投影仪上一点，西亚地图骤然亮起：“里亚尔经济特区已获批复，这是葭南打开中东市场的黄金机会。我提议尽快将此事提上日程，我也有意亲自前往里亚尔负责该项目。“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声。 苏鲜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陈主管眼光不错，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 苏麟凯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满是不舍，但终究没有出声反对。 陈婷嘴角的笑意更浓：“多谢苏董信任，我定不辱使命。” 接着，苏鲜清了清嗓子，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今天还有一件事，黄月英女士的股份，我决定全权交给林云华。从今天起，她就是公司最大股东。” 会议室一片死寂。 林云华翻开文件，母亲清秀的签名旁，印着苏鲜鲜红的指印，像滴未干的血。 “董事长之位……“ “等我从纽约回来再议。“林云华合上文件，“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六月雪生产线重启，需要苏叔叔亲自坐镇。“ 苏鲜听到林云华熟稔的称呼，有些恍然。 随即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好，我再代劳一段。“ 散会后，苏鲜拖着步子往外走，宽大的中山装在身后晃荡，脚步虚浮如踩在云絮上。 他的背影在走廊尽头佝偻成一道剪影，像株被风压弯的老竹。 “医生说他最多三个月。“苏麒安站在阴影里，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云华注视着那抹消失的背影，红唇勾起锋利的弧度：“那正好让他在葭南发挥余热，老狐狸手里肯定还攥着惠丰的黑料，榨干净再让他退场。“ 陈婷的脚步声从消防通道传来。 “如果想查黄总的事，不妨从那个镯子开始。“ 林云华捏着手机的指尖骤然收紧，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个匿名包裹。 “果然是你寄的。“ 陈婷微微颔首，“黄总出事前，把镯子交给我保管。惠丰那群人……” 她顿了顿，突然凑近林云华，压低声音，“作的恶，可不止表面上这些。” 林云华的目光变得凌厉，语气决然：“会的，我会查清楚。” 与此同时，苏麟凯把苏麒安拉到一边，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黑金副卡。 “拿着。“苏麟凯突然塞来一张黑卡，“我妈欠郑姨的……利息。” 苏麒安怔住。 这个表面温驯的弟弟，自从他回归苏家后就处处针锋相对，总用含笑的眼睛藏着针尖，这次竟然主动要给妈妈还钱！ “大人的恩怨早该入土了。“苏麒安推开卡片，拍了拍苏麟凯肩膀，“我现在只想看着葭南重生，你也该放下那些……“ 苏麟凯突然嗤笑出声：“你还是这么……“ 他抬手想拍苏麒安肩膀，却在半空改成整理自己袖扣，“让人火大的宽容。“ 阳光穿过他浅棕色的瞳孔，照出深处一抹罕见的柔软。 那是苏麒安很多年没见过的神色，仿佛回到他刚回苏家那晚，十岁的少年偷偷塞给他一盒创可贴。 “你们聊什么了？“ 林云华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时，苏麒安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没什么。“苏麒安接过她手中的文件袋，顺势将人带进怀里，“弟弟长大了，知道还债了。” 苏麟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黑卡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林云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卡碎片：“这就是你说的‘长大了’？” “能当着我的面掰卡，已经算进步了。”苏麒安叹了口气，绷带下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他想起小时候苏麟凯躲在女佣身后朝他吐舌头的模样，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别扭的弟弟，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林云华无奈地摇头，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行吧，等他哪天想通了，记得通知我去收红包。”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国 飞机舷梯刚落地，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细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云华下意识裹紧驼色羊绒大衣，还未动作，领口已被苏麒安修长的手指拢紧。 “别动。”他单膝微屈，低头为她系紧腰。 紧接着单手撑开黑伞，另一只手自然接过她的行李箱。 伞面整个歪到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笼住，自己的半边肩膀却淋在雨里。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暴风雪，先去酒店。“ 林云华盯着他肩头深色的水痕，突然勾住他领带往下一拽。 两人鼻尖碰鼻尖，她眼尾亮晶晶的闪粉在雨里晃得人心慌，红唇一翘：“苏总监，怎么每次都让我心疼得想把你拆吃入腹？” 苏麒安低笑一声，在她唇上飞快啄了口：“那林总监教教我新花样？” 正闹着，机场大厅的巨型液晶屏亮起财经新闻。 大字幕鲜红刺目：【惠丰集团亚太区总裁特迪即日卸任】。 画面里特迪顶着地中海发型，灰头土脸钻进黑色轿车，车窗摇上那刻，莎乐美从后座探出头，抹着红唇笑得张扬。 “就撤职完事？”林云华冷笑，“害得葭南差点倒闭，这算什么惩罚？” 苏麒安突然用下巴点了点新闻右下角的滚动小字：【据悉，惠丰或将面临美国证监会调查】。 他揽着她往海关走，大衣下摆扫过她小腿：“看见没？这头百年老怪物，也不是铁板一块。” 半岛酒店的套房里暖气开得足，林云华踢掉高跟鞋，赤着脚在羊毛地毯上踱步。 那只翡翠镯子被她捏在掌心，不住的抚摸。 落地窗外，纽约的霓虹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冷艳的釉色。 “陈婷说，我妈当年连典当行的门都被人拦着不让进……最后是托关系才贱卖了这镯子。” 苏麒安无声地贴上来，手臂从她腰侧穿过，把人圈进怀里。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痒得她缩了缩脖子：“现在就去查？” 嘴上问着，手臂却把她箍得更紧，鼻尖一下又一下蹭着她颈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林云华用手肘轻轻往后顶了他一下：“怎么出个国，反倒跟八爪鱼似的粘人？” “时差闹的。”苏麒安理直气壮地咬住她耳垂，含糊的声音里带着撒娇意味，“怕一松手，再睁眼发现又回到过去，你红着眼骂我骗子。” 这句话让林云华心头一软。 林云华紧绷的脊背瞬间泄了气，反手勾住男人脖颈，往他怀里又窝了窝：“那再抱五分钟。” 睫毛扫过他西装面料，语气里带着哄小孩的意味，“咱们去唐人街鸿运当铺，那里能查许多不能查的事。” 苏麒安挑眉：“合着是家江湖百晓生？” 林云华噗嗤一笑：“是。” 唐人街的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团血色光雾，“鸿运当铺“的招牌缺了半边，像只残缺的眼睛。 独眼老板黑布遮着右眼，左手转着翡翠镯子，突然“啪“地拍在玻璃柜上：“想打听这镯子的来路？先过我三关。“ 林云华的红指甲叩在柜台：“您问。“ “沙那古城的月光啥时候最亮？“ “月圆夜，橄榄油采收季第十六个晚上。“林云华脱口而出。 沙那古城是里亚尔共和国旁边的一座小城，为了啃下西亚市场，她连当地农谚都背得滚瓜烂熟。 老老板眉梢微动，独眼闪过诡谲的光：“黄月英来当镯子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林云华攥紧苏麒安的手：“她……说了什么？“ 老板指了指镯子。 林云华灵光一闪，想起音乐盒暗格里发现的字条。 “妈妈永远爱你。“她的声音发颤，羊绒大衣下的手攥成拳头。 老板突然笑出声，缺了颗门牙的嘴漏着风：“第三问，黄月英拿命护着的，到底是什么？“ 林云华眼眶烫得厉害。 “我。“ 她仰头逼回眼泪，喉结上下滚动。 死寂中，老板摸出张焦边的当票，“乐业投行“四个小字刺得人眼睛生疼，那是惠丰藏得最深的洗钱窝点。 “为什么……“林云华牙齿咬得咯咯响，“非要把人往死里逼？“ 苏麒安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别急，咱们慢慢算账。“ 这时老板又摸出个铁皮罐子，里面装着瓶橄榄油，瓶身还沾着沙土：“黄月英当年存的，说要是有个叫云华的丫头找来，就把这个给她。“ 林云华盯着瓶身歪歪扭扭的希伯来文字，喉咙发紧。 “谢谢。“ 她把油瓶塞进包里，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卷着当铺里的霉味冲出雨幕。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纽约的灯火璀璨如星河。 林云华蜷缩在沙发里，手里紧紧抓着那瓶沾满沙土的橄榄油，瓶子上那些古老的希伯来文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神秘的光。 苏麒安蹲在她面前，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别自责了，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 林云华喉咙发紧，声音带着哭腔：“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妈妈的秘密……要是我能早点来纽约……“ 话没说完，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陈婷的视频通话请求。 画面里，陈婷穿着黑色工装裤，身后是里亚尔经济特区的施工现场。 她身旁站着个扎着彩色头巾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瓶橄榄油。 林云华猛地坐直身子，那瓶油上的希伯来文字，竟和她手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沙那古城的孩子。“陈婷推了推墨镜，“她想给你看看这个。“ “这上面写的什么？“她声音发颤。 “这是……繁荣的意思。“小女孩的英语带着浓重口音，“我们的国家一直在打仗，这是我们最想要的。“ 林云华深吸一口气，温柔地回答：“等姐姐把生意做起来，一定让你们的橄榄油卖到全世界。“ 陈婷的脸突然入镜：“沙那的橄榄油品质比意大利的还好，就是缺个懂行的推手……“ 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林总监觉得呢？“ 林云华无奈地笑了笑，陈婷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非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放心，这次它不会被埋没了。” 视频挂断后，林云华坚定地说：“我不会让惠丰再次得逞。“ 苏麒安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惠丰霸占西方橄榄油市场太久了，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林云华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眼中重新燃起斗志：“那就等着瞧吧！这次我们不仅要夺回属于妈妈的东西，还要让惠丰为他们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醋坛子 酒店套房的灯光昏黄暧昧，林云华斜倚在沙发里，指尖绕着苏麒安的领带打转：“所以……莎乐美答应见你了？“ 苏麒安冷着脸抽出领带，领带夹撞在玻璃茶几上：“嗯，明晚七点，城堡晚宴。“ 林云华笑了笑，真丝睡袍滑落半边肩膀：“怎么，苏总监不愿意？“ “没有。“苏麒安转身去倒威士忌，喉结在光影里滚动。 冰球撞在杯壁的脆响，混着中央空调的嗡鸣。 林云华赤脚踩上羊毛地毯，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吃醋了？“ “不敢。“他仰头灌了口酒，辛辣烧得舌根发麻，“毕竟，如果换做是我让你去接近特迪……“ “你敢！“林云华眼神一凛，指甲掐进他腹肌，另一只手已经揪住领带把人拽转身。 两人鼻尖几乎相贴，呼吸交缠成灼热的网。 苏麒安顺势将她抵在酒柜上，雪松香水混着威士忌气息扑面而来：“你看，你也不乐意。“ 林云华突然笑出声，松开领带改去抚平他皱巴巴的衬衫：“好啦好啦，我保证莎乐美那边全程监控，你敢多看她一眼——“ 她踮脚咬住他耳垂，“就把你送进冷冻库当冰棍。“ 苏麒安猛地翻身将人压在真皮座椅上，领带缠住她手腕。 他的吻落在她颈间，带着惩罚意味：“林云华，你最好给我记住，我可不是能随便推出去的棋子。“ “那是什么？“林云华伸手搂住他脖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醋坛子？“ 苏麒安正要反驳，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莎乐美的短信跳出屏幕：“明晚八点，我让管家准备你最爱的波尔多。“ 他脸色瞬间阴沉，却被林云华一把抽走手机。 “原来苏总监喜欢波尔多？“她晃着手机，在他眼前晃悠，“早说啊，等从城堡回来，我开瓶1982年的陪你喝到天亮。“ 见他依旧板着脸，突然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不过要先说好，“ 她咬住他下唇轻轻拉扯，“只能看莎乐美一眼，多一眼都不行，不然……“ 苏麒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反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下次再拿我当诱饵……“ 林云华仰起脸，睫毛扫过他下巴：“什么？“ 苏麒安的吻沿着她锁骨往下，牙齿轻刮敏感的皮肤：“那就罚你，每晚都要被我困在怀里。“ 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两人纠缠的影子在墙上蔓延成荆棘的形状，将满室旖旎都刺得支离破碎。 —— 莎乐美的城堡灯火通明，黑色雕花大门吱呀拉开时，那黑色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林云华挽着苏麒安的手臂，一步一个台阶地往里走。 她今晚上穿了一身墨绿色的丝绒礼服，裙子开叉的地方露出了一点皮肤，身上缠绕着细钻链条，每走一步就像是在星河里跳舞。 “啧，苏总监好福气。“莎乐美斜倚在罗马柱旁，手红酒杯在手中轻晃。 她穿了件和林云华同色系的礼服，却因过于暴露显得艳俗，“林小姐这身……怕不是从古董店扒拉来的老窗帘？也就苏总监口味独特，这都不嫌弃。“ 苏麒安面无表情地将西装外套披在林云华肩上：“风大。“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巴掌甩在莎乐美脸上。 林云华轻笑，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礼服上的暗纹刺绣：“莎乐美小姐说笑了，有些东西越旧越值钱，这种需要沉淀的美，确实不是谁都懂得欣赏。“ 莎乐美脸色微变，手中的红酒杯不自觉地捏紧了几分。 她最恨林云华这种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永远都站在高处俯视她。 “是吗？“她强撑着笑意，“那林小姐可要小心了，这种老古董摆久了，指不定哪天就被新货顶替咯。“ 她故意抛了个媚眼给苏麒安，“是吧，苏总监？“ 苏麒安往前半步，把林云华护得严严实实，慢条斯理地扣着袖扣：“我就喜欢这种……历久弥新的味道。“ 林云华从侍应生盘子里捞起香槟，轻抿一口：“说起来，这么热闹的晚宴，莎乐美小姐怎么没请令兄？“ “哥哥？“莎乐美晃着香槟杯，“他在华尔街处理些……家务事。“ 她转身示意他们跟上，“说起来，林小姐对惠丰的"家务事"似乎格外关心？“ 宴会厅里，林云华状似无意地停在惠丰创始人的油画前：“百年企业总让人好奇，比如……“她指尖轻点画框，“这位老沙逊先生，当年是怎么说服国会通过《远东贸易法案》的？“ 莎乐美的酒杯突然磕在展示柜上：“商人嘛，总有些互利互惠的朋友。“ “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这些人为了利益，会不会反目成仇？”林云华盯着油画里老沙逊阴鸷的眼睛，“听说最近美国证监会盯上惠丰了？“ 林云华却突然笑出声，伸手勾住苏麒安的领带，红唇擦过他耳畔呢喃：“说得对，所以我从不抓衣角。我要的，是他整个人。“ 她故意咬了咬苏麒安的耳垂，在一片抽气声里松开手。 莎乐美攥着酒杯的手直发抖，旋即又恢复优雅姿态：“祝二位玩得愉快。“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烛台，火苗剧烈晃动，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某种神秘图腾。 林云华望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突然抓住苏麒安的手腕：“她刚才听到证监会就慌了神，惠丰怕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苏麒安搂住她的腰，掌心贴着她藏录音笔的位置：“比我们想的还深。那棵"大树"，怕是能遮天蔽日。“ 宴会厅的水晶灯忽然间暗淡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转向入口。 一位身着定制西装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银灰色的领带上别着一枚造型独特的领针，林云华认得，那是惠丰蛇缠权杖的logo。 “摩根先生！“莎乐美的声音瞬间柔软了几分，方才的傲慢荡然无存。 她快步迎上去，甚至微微欠身，“没想到您会亲自来。“ 摩根·玛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在安抚一只宠物：“亲爱的莎乐美，你父亲还好吗？听说他在瑞士的疗养院，住得不太习惯？“ 莎乐美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父亲他……很适应阿尔卑斯的空气。“ “是吗？“摩根微笑，目光却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林云华，“那就好。毕竟，有些风景，看久了总会腻的。“ 林云华与苏麒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群众的力量 “那位是……?“林云华低声问。 苏麒安眸色深沉：“玛门财团的二把手，比惠丰难对付百倍。“ 摩根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注视，举杯示意。 他的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林云华眯起眼。 表盘边缘刻着的，竟是与橄榄油瓶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林小姐。“摩根不知何时已走到他们面前，“久仰大名。“ 他执起林云华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你母亲的商业眼光……令人印象深刻。“ 林云华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摩根先生认识家母？“ “当然。“摩根微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她差一点……就发现了我们的小秘密。“他转向苏麒安，“苏总监也是青年才俊，有没有兴趣来华尔街发展？“ 苏麒安不动声色地将林云华往身后带了带：“承蒙厚爱，不过我更喜欢亚洲市场。“ 摩根大笑，那笑声却让人脊背发凉：“明智的选择。“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莎乐美，“毕竟有些船……快要沉了。“ 莎乐美的脸色瞬间惨白。 摩根优雅地告辞后，林云华压低声音：“他在暗示要抛弃惠丰？“ 苏麒安盯着摩根离去的背影：“不止如此。“他握住林云华的手，“他是在警告我们……适可而止。“ 远处，摩根正与几位政要交谈，他手中的红酒杯折射出妖异的光，像极了血的颜色。 水晶吊灯的光线突然转为幽蓝，莎乐美手持烛台站在旋转楼梯口：“诸位贵宾，请随我来。“ 她的红唇在烛光中显得妖异，“摩根先生准备了……特别节目。“ 林云华与苏麒安对视一眼，跟随人群走向地下室。 潮湿的石壁上挂着古老的羊皮卷轴，烛火摇曳间，摩根站在一座青铜祭坛前，身披绣着希伯来文的白色长袍。 “今日我们见证一个时代的终结。“摩根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他手持银质匕首划过面前的面包，“亚太市场的败局，乐业投行的贪腐……“惠丰，已不配作为神之左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一位银行家忍不住问道：“那乐业投行的资产……“ “自然归于国会。“摩根将面包屑洒向烛火，火焰骤然蹿高，“正如《申命记》所言："欠债的，必作奴仆。"“ 他灰蓝色的眼睛扫过众人，“这是我们的传统。“ 林云华悄悄捏了捏苏麒安的手掌：“装神弄鬼。“ “神的旨意，不可违逆。”摩根将燃烧的羊皮卷抛入火盆，灰烬如黑蝶纷飞，“即日起，惠丰所有资产……” 苏麒安眯起眼睛：“不会是要……献祭吧？” 这时莎乐美突然出现在他们身侧，冰凉的手指划过林云华的背脊。 “跟我来。“她红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除非你们想继续看这出蹩脚话剧。“ 林云华与苏麒安对视一眼，同时跟上。 三人借着人群的骚动溜出密室。 莎乐美带着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密道，最终停在一间布满监控屏幕的暗室前。 “看清楚。“她猛地拉开窗帘，窗外正对摩根的秘密办公室，“那个每天在国会山祷告的虔诚信徒，才是真正的魔鬼。“ 林云华瞳孔骤缩，摊开在红木办公桌上的牛皮卷宗，角落赫然印着母亲生前最后经手的项目编号。 “为什么帮我们？“苏麒安冷声质问。 莎乐美嗤笑一声：“摩根是在帮我们。没有他做掩护，你们连城堡大门都进不来。“ 林云华皱眉：“可他刚才明明——“ “那是在提醒我！玛门要借国会的手查封乐业投行，销毁洗钱的证据。等惠丰彻底成了弃子，我们这些知情者都得陪葬！” “为什么告诉我们？玛门的狗会突然松口？“苏麒安眯起眼，枪口从西装内袋悄然探出半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莎乐美对着烛光露出嘲讽的笑，“胰腺癌晚期，医生说他活不过三个月。再多的黑卡，也刷不来一副好肠子。“ 林云华突然冷笑出声：“他不是发善心。这种虔诚的信徒怕是以为揭露真相能洗清罪孽，好踩着我们的血上天堂。“ 莎乐美银色的睫毛轻颤，“也许吧。但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翻盘。“ “翻盘？“林云华猛地站起，“惠丰害死我妈，你哥哥逼死我爸，现在你要我救你？“ 莎乐美突然癫狂大笑，掐住林云华的下巴：“异想天开的是谁？就凭你们两个，也敢闯进龙潭虎穴？“ 苏麒安的枪管已经抵住莎乐美的太阳穴，却听见林云华闷哼一声，莎乐美的指甲深深掐进她后颈。 “松开，我们听你的。“他咬牙道。 “这才对嘛。“莎乐美松开手，舔掉指尖的血珠，“等着。“ 暗门关闭的刹那，林云华猛地拽住苏麒安的手：“惠丰的人，不能信。“ 苏麒安环住她颤抖的腰肢，掌心隔着衣料按住她的伤口：“我在，他们休想再伤你分毫。” 他们当然没等莎乐美。 两人贴着墙壁往回摸，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味愈发浓烈。 当他们重新潜回地下室时，宾客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摩根仰倒在青铜祭坛上，心口插着那把黄金匕首。 “来晚了。“苏麒安护着林云华退到墙角，枪口扫过人群，“杀手还在。“ 林云华盯着摩根空荡荡的领针位置：“玩过狼人杀吗？“ 她突然提高嗓音，“诸位！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人群瞬间安静，她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第一轮投票。“林云华的指向一个秃顶男人，“您袖口的血渍……“ “红、红酒而已！“男人慌乱擦拭，液体在烛光下泛着紫光，“看清楚了？“ 林云华轻笑：“确实是波尔多，您过关了。“ “第二轮。“苏麒安突然逼近一位贵妇，“夫人，您的珍珠项链……“ 贵妇护住脖颈：“这是我丈夫送的结婚礼物！“ “是吗？“他忽然扯断链子，珍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内里实心，毫无异常。 贵妇气得扇了他一耳光：“野蛮人！“ “抱歉。“苏麒安擦掉嘴角血丝，眼神却锁定了角落的侍者，“但真正该道歉的是……那位要逃的先生。“ 侍者猛地撞开人群冲向密道，却被苏麒安一个飞扑按倒。 挣扎间，领针“叮“地掉落。 蛇缠权杖的造型，杖尖却嵌着枚橄榄枝徽章。 “战利品收集癖？“林云华踩住那枚领针，“玛门的走狗果然都是变态。“ 她突然高举香槟杯砸向烛台，玻璃爆裂声吓得宾客们尖叫蹲下：“诸位！这就是杀害摩根的凶手！“ 趁着混乱，苏麒安利落地卸了侍者下巴防止咬毒。 “精彩。“莎乐美从阴影里鼓着掌走出来，“可惜你们还是不信我。“ 她抛来把车钥匙，“地库第三车位，算我送你们的葬……哦不，临别礼物。“ 林云华接住抛来的钥匙。 莎乐美却歪头打量林云华：“既然不肯合作，打算怎么躲过玛门财团的全球追杀？“ 林云华露出狡黠笑容：“莎乐美小姐，听说过"群众的力量"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支持国货 时代广场的大屏幕闪得人眼晕，林云华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广告墙，湿透的礼服裹在身上像块沉重的抹布。 苏麒安什么什么，却还把她护在怀里。 “三、二、一——按！“林云华咬着牙喊。 苏麒安大拇指狠狠按下袖扣开关，下一秒，整条第五大道突然陷入诡异的红光。 路人们惊恐地抬头，只见莎乐美城堡的哥特式尖顶竟凭空出现在摩天大楼之间，全息投影中清晰可见地下室的血腥祭坛，以及摩根胸口插着黄金匕首的特写镜头。 “我去！杀人现场直播？！“举着自拍杆的游客吓得手机都飞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炸锅，有人举着手机录像，几个壮汉抄起路边垃圾桶盖子当武器就往前冲。 追在后头的杀手全懵了。 为首的光头佬伸手去拦冲过来的路人，手掌直接穿了过去，像打在一团空气上。 “邪门了！这怎么回事？“他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苏麒安揽着林云华的腰隐入人群，在她耳边低语：“水晶吊灯里的针孔摄像头果然没白装。你猜莎乐美现在发现她的城堡"搬"到曼哈顿了吗？“ 林云华轻笑，将偷拍的画面精准投放到时代广场大屏。 她早在地下室假装跌倒时，就把微型投影仪黏在了烛台底部。 此刻烛台的火光正化作全息影像的能源，将地下室的罪恶放大千倍投射在纽约夜空。 “救命啊！绑架啦！“戴鸭舌帽的小哥举着手机大喊。 屏幕里，“林云华“被铁链吊着，“苏麒安“浑身是血跟黑衣人对峙，看得围观群众攥紧了拳头。 实际上他俩正窝在街角咖啡馆，苏麒安往林云华蛋糕上偷舀了块奶油，被她拿叉子敲了手背。 外头警笛声越来越近，莎乐美站在城堡露台上把望远镜摔得稀碎。 她派出去的人追到投影显示的“案发地“，结果逮住个举着“打倒黑心资本“横幅的大学生，那孩子还以为自己碰上行为艺术了。 “该收网了。“苏麒安往嘴里塞了块方糖，大拇指重重按下手表按钮。 眨眼间，所有投影画面全换成惠丰集团的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里，标红的玛门财团资金链。 林云华突然举起手机开直播，镜头扫过目瞪口呆的路人：“家人们，刚那出是开胃菜！“ 她凑近镜头，红唇在闪光灯下艳得滴血，“现在，敢不敢跟我玩把真的？揪出藏在华尔街的狼人！“ 等警车把城堡围得水泄不通时，两人早溜上出租车。 司机大爷正听广播直拍大腿：“惠丰股价跌成这样！听说还出人命了！“ 林云华把墨镜推到头顶，冲后视镜笑了笑：“师傅，去城西墓园。有些账，该当着妈妈的面算清了。“ 墓园的细雨打湿了林云华手中的骨灰盒，她跪在青苔斑驳的墓碑前，指尖轻抚那个小小的骨灰盒。 “妈，我来接你回家。“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盒上，丝绸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单薄的背上。 苏麒安站在她身后，黑伞倾斜，为她挡去所有风雨。 “看看这个。“他递过手机，屏幕上是纽约街头汹涌的人潮。 民众举着“清算玛门财团“的标语在华尔街上游行，有人甚至焚烧惠丰的旗帜。 林云华凝视着那些愤怒的面孔，缓缓摇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些资本巨鳄，哪有这么容易倒下。“ 苏麒安收起平板，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那是他们自己的战争了，我们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林云华将骨灰盒小心包进丝绒布袋，贴在心口：“嗯，回家。“ 起身时，她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母亲的名字。 黄月英，三个汉字在异国的风雨中显得格外孤独。 “你说……“她突然轻声问，“妈妈会怪我利用了她的死吗？“ 苏麒安握住她冰凉的手：“她会为你骄傲。“ 私人飞机冲上云霄时，莎乐美的车队才刚赶到墓园。 她踹开铁门，只看到空荡的墓穴前摆着一枝新鲜的橄榄枝。 远处示威的声浪越来越近，有人用中文高喊着“还我公道“。 莎乐美突然怔住，那些黑发黄肤的华人移民，竟组织起了最整齐的游行方阵。 更令她震惊的是，队伍里竟夹杂着不少金发碧眼的当地青年，他们笨拙却认真地跟着用中文喊口号，有个红脖子壮汉甚至把“昭“字纹在了粗壮的手臂上。 “这就是……华人文化？“她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飘落的中文传单，上面详细列举着惠丰在中国犯下的罪证。 突然很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文化，能有如此强大的能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不同国家的人为了同一件事团结起来。 三万英尺的高空，林云华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出神。 突然，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苏麒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枚橄榄枝形状的胸针，针尖穿过她的衣领，轻轻擦过她颈侧跳动的脉搏。 “你妈妈当年种的橄榄树，“他指腹擦过她眼角，“现在终于开花结果了。“ 国际机场的接机大厅人头攒动，林云华刚走出通道，就被闪光灯和欢呼声包围。 “林小姐！看这边！“ 接机人群瞬间沸腾，挥舞的横幅上“女神威武”“支持葭南”的字样格外醒目。 几个举着手机直播的年轻女孩挤到前排，“云华姐！你在纽约手撕玛门财团的视频我们都看了！太解气了！” 苏麒安不动声色地护在她身侧，手掌虚扶在她后腰，在她耳边低笑：“林女王，你的子民来朝拜了。“ “少贫。“她掐他手臂，却藏不住上扬的嘴角。 “大家太热情了。“云华接过粉丝递来的话筒，红唇微扬，“玛门财团的事，是全世界普通人的共同胜利，这就是资本霸凌的下场。“ “对！就是要让那些黑心资本知道，我们国人不好惹！”人群中有人高喊，引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苏麒安抬手护着林云华，防止被热情的人群挤到，他冷冽的目光扫过四周，语气却难得温柔：“小心。” 林云华趁机举起话筒：“说起来，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葭南的六月雪凉茶，马上就要重新上线了！”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天啊！是小时候喝的那个六月雪吗？” “我记得包装上印着大朵的雪莲花，味道又甜又清凉！” “我爷爷以前每天都要喝一罐，这个牌子突然消失，我们全家都难过好久！” 看着大家激动的模样，林云华眼眶微微泛红：“没错！就是大家记忆里的六月雪。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改良配方、升级工艺，就是想带着更好的六月雪回到大家身边。” “一定！必须支持国货！” “坐等上线，我要囤一冰箱！”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林云华和苏麒安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缓缓离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终身服务 午间的别墅区静得能听见落叶声，苏麒安的迈巴赫缓缓停在林云华家门前。 车灯扫过铁艺围栏时，倚在门廊下的身影让他握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 苏鲜拄着黄花梨手杖，在阳光下竟显出几分佝偻。 “云华，六月雪的改良配方通过检测了！“ 苏鲜快步迎上来，声音里透着罕见的雀跃。 “实验室那帮小子说，新口味既保留了老配方的草本清香，又加了现代工艺锁鲜技术……“ 林云华挑眉：“苏叔叔不是做梦都想要这个配方吗？“ 他突然哽住，望着林云华耳后晃动的翡翠耳钉，“当年我不择手段想抢这个配方，现在倒觉得，看着国货重新站起来，比攥在手里踏实多了。“ 苏麒安站在阴影里，喉结滚了滚，终究没出声。 “推广计划定了吗？“苏鲜突然问，语气熟稔得像寻常长辈。 林云华伸手接住飘落的银杏叶：“您还记得我爸丧宴上，我提的禅茶礼吗？“ “那个茶道表演配敲鼓的创意？“苏鲜眼睛一亮，“好！既能彰显文化底蕴，又——“ “葭南现在不需要您操心了。“林云华打断他，声音却不似从前尖锐。 苏鲜怔了怔，竟笑着点头：“也好……疗养院我都安排好了。“ 说着转身离开，手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等苏鲜的车尾灯消失在巷口，林云华转身才发现苏麒安盯着父亲离去的方向发怔。 她踮脚抚平他蹙起的眉峰：“在想什么？“ “小时候他教我打高尔夫，球杆挥歪了就会罚我站军姿。“苏麒安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快得异常，“可刚才看他咳血，又觉得……” “他早就没插手葭南的事了。“林云华将脸埋进他西装外套，嗅到熟悉的雪松气息，“什么时候回葭南当法务总监？“ “不回去了。“ “你——“ “打算成立国际律所。“他连忙扣住她手腕，低头咬她耳垂，“只接葭南的案子，专门帮你收拾惠丰这样的烂摊子。“ 林云华揪住他领带：“苏律师，你这算职场性骚扰吗？“ “不。“他笑着吻住她，“是终身服务的契约。“ ——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林云华伸手一摸，身旁的被褥已经凉透。 她揉着凌乱的卷发坐起身，丝绸睡裙的吊带滑落肩头，带着几分慵懒的恼意推开房门。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煎蛋香气，混着苏麒安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踩着毛绒拖鞋走到厨房门口，她瞬间停住脚步。 苏麒安穿着她的草莓围裙，正背对着她煎溏心蛋，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她昨晚咬出的牙印。 晨光勾勒出他侧脸凌厉的轮廓，却被鼻尖沾着的面粉添了几分烟火气。 林云华悄无声息地贴上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绷紧的背肌上，“苏律师这是要转行当厨子？“ “醒了？“他头也不回，嘴角却扬起熟悉的弧度，“再去睡会儿，早餐还得五分钟。“ 林云华没动，抱得更紧了些，“不等。“她把脸埋进他后背，声音闷闷的，“要现在抱你。“ 苏麒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反手握住她搭在胸前的手：“黏人精。“ 话虽这么说，却任由她挂在身上，另一只手继续熟练地摆盘。 早餐摆上餐桌时，林云华戳着碗里的溏心蛋，突然开口：“对了，妈妈的骨灰……能不能和你妈妈葬在同一个墓园？“ 苏麒安动作一顿：“我妈葬在村里的公墓，条件简陋。如果你不介意，黄妈妈可以葬在旁边，那里能看见整片茶园。“ “她肯定不会介意的。“林云华突然笑了，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当年要不是郑阿姨鼓励，她也写不出"萍聚萍散已看透，自尊自重当坚守"......“ 蒸锅突然“噗噗“作响，苏麒安转身关火：“要听戏吗？我妈妈最爱的《蝴蝶梦》。“ “比起唱片——“她夺过他手里的汤勺当话筒，“我更想听苏律师亲自唱。“ 苏麒安喉结滚动，耳尖泛起薄红。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浪迹天涯三长载，暮春又到沈园来……“ 林云华托着腮，目光追随着他颤动的睫毛，看晨光如何将他的影子与自己的叠在一起。 唱到动情处，她突然倾身吻住那翕动的嘴唇，所有缠绵的唱词都化作唇齿间的温柔。 吃饱了饭，两人就直奔临溪村。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飞了林间白鹭，林云华捧着骨灰盒下车，抬头看向山顶，眼眶微热。 哀乐声混着山风飘过来，苏麒安将黑伞斜撑在她头顶：“慢些，台阶有青苔。 远处，村长李德全带着十几个村民正在墓前忙碌。 周阿嬢擦拭着崭新的青石碑，几个小伙子正往坟头压黄纸。 更远的山阶上，阿公的烟斗明明灭灭，像盏安静的引路灯。 周阿嬢抹着眼泪冲上来，粗粝的手轻轻碰了碰骨灰盒，“婶子给你妈挑的地儿好，朝南向阳，还能看见茶园。“ 她转身指向相邻的墓碑，碑前石桌上摆着半干的茶花，“你郑阿姨就住隔壁，往后她俩可有伴儿唠嗑了。“ 林云华指尖发颤，将骨灰盒轻轻放入墓穴。 泥土落下的声音很轻，却震得她心脏生疼。 苏麒安迅速单膝跪地，黑伞严严实实罩住两人。 林云华烧着纸钱，火苗舔舐着照片上母亲微笑的脸：“妈，我们回家了。” “郑阿姨就在那边……您要是闷了，就找她听越剧。“ 纸钱燃起的青烟裹着松香腾起，林云华的眼泪砸在火堆里，溅起细小的火星。 苏麒安突然蹲下，往火堆里添了把金箔元宝：“黄阿姨，我会照顾好云华。“ 站起身时，林云华才发现村民们都没走。 “谢谢大家……一大早……“ “说啥谢不谢的！“周阿嬢塞给她一篮子山莓，“现在咱们都是葭南的自家人！“ 几个小孩举着刚摘的野菊跑过来，七手八脚把花束摆在两座墓碑间。 林云华抹了把脸，笑了笑，拉着苏麒安的手，向各位鞠了一躬。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来一次 山风卷着纸灰掠过青石板路，林云华被村民们围成个热烈的圈。 周阿嬢攥着她手腕不放：“丫头快说说，那洋鬼子的城堡里真有血祭坛？“ “可不是嘛！”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挤到前排，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崇拜，“就像看好莱坞电影一样！” 林云华被逗得笑出声，伸手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发丝：“其实也没那么传奇。去城堡前，我和苏麒安就去中国大使馆报备过，还和当地警方沟通好了，万一出意外，他们会及时出警。” 她从包里掏出个硬币大小的设备晃了晃，“针孔摄像头都是警方特制的，进地下室的时候，我趁乱把它藏在了烛台里。” 李德全的旱烟杆差点掉地上：“乖乖！这黑科技比电视剧还玄乎！“ 苏麒安同样笑了笑：“还有，那些纽约街头的鬼影，其实是全息投影。” “国家去年突破的光学成像技术，我们算是……蹭了波科研红利。” 人群发出“哦——“的惊叹声。 蹲在石磨上的小孙子突然举手：“那能变个奥特曼不？“ 哄笑声中，一直沉默的阿公突然拄着拐杖站起来，丢下句：“科技再灵，不如人心灵。“ 人群霎时安静。 周阿嬢立刻拍腿：“两个没良心的！阿公这半年天天在村口转悠，我还当等谁呢！“ 她戳着林云华额头，“你俩倒好，跟资本家斗得欢，自家老人望穿秋水！“ 林云华耳根发烫，的确是她疏忽了。 苏麒安也皱着眉，“这就去看阿公。” 两人匆忙跟村民们道了别，手牵着手往阿公离开的方向追去。 青瓦小院的门紧闭着，窗缝里飘出缕缕茶烟。 苏麒安轻叩门环：“阿公，我带了您最爱喝的陈年普洱……“ 门内传来烟斗敲击桌面的“咚咚“声，接着是阿公中气十足的冷哼：“茶叶？老头子缺你这口茶？” 林云华突然提高嗓音：“再不开门，我把您藏在灶台下的那坛女儿红浇花！“ “吱呀——“门开条缝，阿公阴沉的脸露出来：“小赤佬，国家科技进步就教会你糟蹋好酒？“ “哪能啊。“林云华灵活地挤进门，顺手把苏麒安也拽进来，“这不是想您想的紧嘛。“ 阿公的烟斗指向八仙桌：“坐。“ 苏麒安刚开口：“最近确实太忙……“ “忙？“阿公突然拍桌，茶盏跳起三寸高，“忙到电话都不晓得打一个？老头子我天天看国际新闻，就怕哪天看到你们两个小猢狲横死街头的消息！“ 林云华噗通跪下，动作行云流水：“阿公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她偷瞄苏麒安，“错在忘了给您报平安。“ 苏麒安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歉：“阿公，对不起。“ 阿公的烟斗举到半空，突然变成一声长叹：“起来吧，茶要凉了。“ 紫砂壶里泡的竟是六月雪凉茶，林云华轻轻捧起茶盏，只见杯底沉淀的蜜饯，色泽透明如琥珀。 阿公坐在塌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老花镜，依旧保持着冷脸。 林云华双手捧着茶杯夸张地嗅：“阿公这壶养得真好，釉色都泛金光了！“ 阿公哼了声，把老花镜往桌上一放：“就你嘴甜。这壶是光绪年间的老物件，传了四代人。” 他突然将紫砂壶推向她，“等会儿连壶带茶全拿走。” “这哪成！”林云华慌忙按住壶盖，“哪有晚辈连吃带拿的道理？” “矫情！“阿公瞪眼，“我那个不孝子嫌老物件晦气，难道让这壶跟我进棺材？“ 苏麒安突然插话：“阿公，我可以……“ “你更不行！“老人烟斗指向他，“毛手毛脚，上次摔了我一个建盏还没算账！“ 林云华强忍着笑意按住苏麒安的手背。 只见阿公慢悠悠摸出烟丝填进烟斗，火苗亮起的瞬间，映得他眼角皱纹如老树年轮。 “想当年我在漕河泾跑单帮，怀里揣着半块霉饼就能走百里路……“ 他突然顿住，对着天花板吐出个烟圈，“要是能重来一次，说什么也不……“ “阿公，这世上真有重生吗？“林云华突然打断，攥着衣服下摆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想起了自己梦到的小林流产、陈婷瘸腿这些种种，是不是她的人生重来了一次。 阿公“噗嗤“笑出声，烟斗戳了戳她发顶：“小丫头片子净说胡话！“ 他端起紫砂壶轻啜一口，喉结滚动着咽下凉茶，“《黄帝内经》说"卧则魂游"，你那叫潜意识！“ “你白天琢磨太多，夜里脑子就替你复盘。“ 林云华猛地站起：“所以那些都没发生过？“她突然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 苏麒安揽住她肩膀：“阿公的意思是，因为你在梦里提前演练了危机……“ 阿公往壶里添水，眼角眉梢带着点慈祥，“就像下棋复盘，落子无悔才是真爷们！“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打在瓦片上像无数小石子滚动。 林云华抱紧紫砂壶，暖意顺着掌心漫到心底。 阿公突然挑眉看向林云华：“听说你要拿六月雪搞事情？” 林云华立刻凑到八仙桌前，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地看向阿公。 “阿公您消息可真灵通！我想把禅茶礼和现在最火的国潮文化结合，办一场特别的宴席来推广六月雪，您觉得这想法怎么样？” 阿公的烟斗“啪“地敲在她手背：“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带着算盘来的！“ “您就说好不好嘛~“ “哼。“老人忽然起身，踱到书案前，从黄花梨笔架上取下支狼毫：“研墨！“ 苏麒安连忙挽起袖口，墨块在端砚上磨出沙沙声响。 阿公的毛笔蘸饱墨汁，在宣纸上挥出遒劲的“天下“二字，最后一捺如刀锋出鞘。 林云华盯着那幅字，眼睛都亮了：“阿公！这字绝了！就叫‘天下宴’，太合适了！” “名字够大。“阿公把笔一搁，眯起了眼，“但得请来五湖四海的代表，才配得上这二字。” “这……“林云华犯了难。 “当年我跑单帮，码头、商会、洋人圈子，三教九流的朋友多了去了，人我帮你请！” “阿公您就是我的救星！”林云华拉着老人的手直晃，转头又冲苏麒安使眼色。 苏麒安立刻上前一步：“阿公，我打算做国际律师，专门处理跨国商业诉讼。” “总算不和你那糊涂老子掺和了！”阿公满意地点头，“在商海沉浮，就得有你这样清醒的脑子。好好干！” 他突然抄起鸡毛掸子赶人，“滚吧，我要睡午觉，别在这儿碍眼，该干嘛干嘛去！” 林云华却赖在太师椅上不动，晃着两条大长腿：“我才不走呢，好不容易见着阿公，我要听您讲当年跑单帮的故事！” 苏麒安也难得露出局促的笑：“阿公，您泡的六月雪凉茶，很有我外公的味道，再让我们蹭两杯？” “两个小滑头！”阿公嘴上嫌弃，却已经往紫砂壶里添了新茶，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朵菊花。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结局 葭南集团总部广场的百米巨幕映着漫天霞光，林云华穿着改良的宋朝茶服，月白裙子上绣着粉嘟嘟的茶蘼花，手腕上戴着她妈留下的翡翠镯子，站在古色古香的茶台前。 她手指摩挲着景德镇新烧的青白瓷茶勺，耳麦里突然滋啦一声：“各分会场注意啦！倒计时三分钟！“ 沙那古城的镜头里，留着大胡子的陶艺家举起橄榄油瓶，金黄的液体缓缓注入茶膏：“这是用沙那圣地的橄榄……“ 希伯来语突然被同声传译成汉语，“跟中国的茶一样，都是太阳神的恩赐。“ 开罗市集里，铜铃铛叮铃哐啷响成一片，阿拉伯大叔转着镶绿松石的铜壶，壶里的六月雪凉茶晃出琥珀色的光。 亚马逊雨林那边更热闹，印第安长老举着树皮茶碗，碗身上刻的“和“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刚学的。 “五、四、三……“ 咚！非洲鼓点猛地砸下来，林云华手腕子一转，茶勺跟着节奏跳起了舞，沸水冲进盖碗的瞬间，白雾腾地一下冒起来。 左边突然传来蒙古长调，跟草原上的风似的呼呼往人耳朵里钻；右边的日本尺八声清亮得像山涧里的泉水，俩声音撞到一块儿，居然哼起了《茉莉花》的调子。 巨幕上百个分会场的画面开始流动，好似编织了一张地球毯。 红毯两边更是热闹。 云南茶农张伯背着竹篓，篓里的古茶树种沙沙直响：“林总，这是俺们跟虫儿斗了十年才保住的种……“ 话没说完，景德镇的李师傅挤进来，手里举着个茶盏：“先看我这个！按唐代老方子烧的，今儿个刚出窑，金贵着呢！“ 苏麒安举着摄像机悄悄往角落一转，沙那来的橄榄农正推着木车往前走，车轮子在红毯上拖出一道道金黄的油印子。 带头的大爷突然从油桶底儿掏出块陶片，上面刻的希伯来文“繁荣“，跟十几年前林云华她妈收到的样品上的字一模一样。 “云华，转过来。“苏麒安突然按住她肩膀。 大银幕“唰“地换成了实时影像：林云华的红裙子跟蒙古长调、日本尺八、非洲鼓点搅和在一块儿，变成数据流在屏幕上窜，最后拧成了一根绳。 就在这时，张伯突然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作业本纸，结结巴巴地念：“俺孙女说……这茶叫"民族脊梁"！“ 全场静了三秒，爆发出海啸般的掌声。 林云华赶紧鞠躬，抬头与苏麒安相视一笑。 散场后，苏麒安关掉摄像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现在大伙儿对你期待更高了，林总可得更使劲儿啊。“ 林云华仰头瞅着他，手指戳了戳他绷带上的茶渍：“那必须的！不过说好了，等忙完这阵子……“ “嗯？“ “你得跟我回临溪茶山，学炒茶去！“ “荣幸之至。“苏麒安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远处的霓虹灯映在大银幕上，把“天下宴“三个字照得璀璨如星。 这杯从中国茶山泡开的茶，正顺着红毯上往全世界的茶杯里淌呢。 天下宴散场时，满屋子还飘着茶香。 林云华拽着阿公的袖子，非要拉着他给五湖四海的宾客再露一手。 阿公被缠得没法，只得往八仙桌前一坐：“小丫头片子，这凤凰三点头的功夫，你可别给我丢人。“ 林云华脱了繁复的茶服，只穿月白中衣，腕间翡翠镯子撞着青白瓷壶发出清响。 沸水在壶里转了三圈，她手腕如灵蛇般扬起，水柱三起三落注入茶盏，激起的泡沫如堆雪。 “好！“ 云南茶农张伯率先拍桌，景德镇窑工李师傅跟着吹了声口哨，连苏麒安都放下摄像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发间晃动的珍珠步摇。 “这手法，比我当年在漕河泾跑单帮时见的老茶博士还地道！“阿公难得夸人，捻着山羊胡直点头。 沙那长老捧着茶盏闻香，突然用蹩脚的中文说：“茶里有……中国的月亮。“ 这话逗得满座皆笑，林云华却红了眼眶。 她的爸妈，会为她骄傲的。 散席时，林云华已经醉得站不稳，整个人挂在苏麒安肩上：“阿公……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阿公把她的高跟鞋塞给苏麒安，“赶紧把这酒鬼弄回家。“ “先送您……“ “用不着！“老人扬手招车，“我叫了滴滴专车——“他晃了晃智能手机，“科技进步嘛！“ 出租车尾灯消失后，林云华突然在苏麒安怀里扑腾：“看！星星！“ 她指着夜空，旗袍开衩处露出雪白的长腿，“比纽约的亮多了……“ 苏麒安脱下外套，单膝跪地给她系在腰间，却被她突然捧住脸：“苏律师，你有多少茶山？我都要！“ “三十七座。“他喉结滚动，掌心贴住她后腰防止她跌倒，“你要的话……“ “不止茶山！“林云华突然咬住他领带，含糊不清地嘟囔，“你的律所、你的银行账户……“ 苏麒安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声音哑得不像话：“早就是你的了。“ 林云华吃吃笑着，指尖戳着他胸口：“那……苏律师也是我的？“ 夜风突然卷起她的发丝，苏麒安低头吻住那抹得意洋洋的红唇：“嗯，连茶山带人……“ 远处传来路人中气十足的骂声：“有没有公德心，要亲回家亲！我都要长针眼了！“ 林云华突然咯咯地笑出声，手臂圈住他脖颈：“苏麒安，我们……回家……“ 苏麒安轻轻颔首，抱着她快速钻入黑暗的街巷，消失不见。 晨光透过纱帘时，林云华摸到床头柜上的便利贴。 “微波炉有虾仁烧卖，鲜榨果汁在零度保鲜层。PS：律所注册要验资，先出门。“ 便利贴下压着的文件让她瞬间清醒——茶山产权转让协议？？。 她摩挲着协议上苏麒安的签名，昨晚醉醺醺的豪言壮语突然在耳边回响。 “傻子……“她将文件搂在怀里，耳根发烫，“谁真要你的茶山了。“ —— 五天后，临溪茶山。 林云华戴着草帽蹲在梯田边，正给老茶树嫁接新枝。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林总亲自务农？“苏麒安的白衬衫袖口沾着墨水，显然刚从律所赶来，“新嫁接的六月霜？“ “嗯。“她头也不回，“阿公说这批母树有三十年没开花，得用古法……“ 话未说完，苏麒安突然从背后环住她，下颌抵在她草帽上：“累不累？“ “你律所不忙？“她用手肘轻捅他，“国际大律师。“ “再忙也得来收债。“他变魔术般掏出个文件袋，“林总签了我三十七座茶山，总得给点利息。“ 林云华翻开文件袋，竟是玛门财团最新动向。 莎乐美暗中收购的六月雪仿冒品牌，已被国际商标局驳回。 “你……“ “专业律师，童叟无欺。“苏麒安摘掉她的草帽，突然正色，“林云华，我认真想过了。“ 山风掠过茶田，掀起她散落的发丝。 “你守葭南，“他指尖擦过她沾泥的脸颊，“我守你。“ 远处传来阿公的咳嗽声，老人扛着锄头慢悠悠路过：“现在的年轻人，谈情说爱也不挑地方……“ 林云华红着脸去抢草帽，却被苏麒安拦腰抱起，直接扛上肩头：“走，带林总视察她的江山去！“ 茶山云海间，惊飞的鸟群掠过两人身影，惊落几片新发的茶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