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甜婚》 1、第 1 章 《婚后炙吻》嘉织/文 2025年4月24日,文学城独家发表 春节过后,京北的天气反倒愈发的冷了起来。 细细的雪丝飘了一夜,第二天放晴,积雪落了厚厚一层。 老宅的内院里,墙角的一株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开得正盛,犹如一簇簇火焰挂在枝头。 孟莫时老爷子穿了件黑色暗纹的贡缎对襟唐装站在树下赏景,手里拄着一根楠木龙头拐杖。 这是一所位于市中心的四合院,三进的院子,红墙绿瓦,曲径通幽。 院子不大,中间摆着一个石雕荷花缸,夏日里曾经绽放过的几朵睡莲也被挪回了屋内,只剩下孤零零的结了冰的池水。 两名佣人正手拿扫帚清理鹅卵石小路上的积雪。 陆知鸢被沙沙的扫雪声吵醒,拉开窗帘,先是看到外面世界一片清白,接着就看到站在垂花门旁边的孟爷爷。 她随手披了件外衣出门。 “爷爷,您怎么站在雪里呀,太冷了,我们回屋吧。” 陆知鸢搀扶着孟莫时的胳膊,把老人扶回正房。 孟莫时笑吟吟地看着陆知鸢,“怎么不多睡会儿,等开学了,怕是没有懒觉睡了。” 陆知鸢学着老爷子的语气打趣他,“爷爷,都七点多了,您怕是赏雪都忘了时间。” 小姑娘穿得少,只披了件灰色羊毛披肩在肩头,一头柔顺的秀发裹在披肩里,一张素净的小脸,眉眼弯弯,鼻尖被冻得通红。 爷孙俩一边说话,一边往屋子里面走。 “鸢鸢,这是你在这院子过的第十个春节了吧?” 陆知鸢乖巧点头。 小姑娘自从十二岁那年来到孟家,已经整整十个年头,当初那个胆怯地站在众人身后的小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温婉动人。 爷孙俩一齐迈过门槛,进了正房。 爷爷的佣人周姨马上递过来两块冒着热气的毛巾,让他们擦手。 “鸢鸢啊,你好好劝劝爷爷,外面那么冷,老爷子非要一大早去赏红梅,我是劝不动哟。” 周姨拿过他们用过的毛巾,笑着进了旁边的耳房。 孟莫时调皮地朝陆知鸢眨眼,像是做错事被大人批评的小孩。 早餐已经备好,周姨喊她们去餐厅。 别看这四合院房子多,院子大,平时在这里住的只有老爷子一个人,还有两个佣人。 陆知鸢也只是在大学放假的时候过来住一段。 饭桌上,孟莫时一个劲儿叫陆知鸢多吃点。 “鸢鸢,你还是太瘦了,就算快毕业也不要压力太大,一切都有爷爷呢,你就是不找工作,待在家里一辈子,我也能养你一辈子。” 陆知鸢夹起半根油条,另一只手去挡孟莫时不停给她夹菜的手,“爷爷,我已经吃的很多了,过了个春节,我的体重都快超过一百斤了,不能再吃了爷爷。” 孟莫时端起青瓷小碗,喝了口小米山药粥。 “鸢鸢,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有没有约朋友出去玩?” 陆知鸢摇头,“没有,爷爷,我今天收拾一下行李,再去买一些画具和颜料,准备明天回学校了。” 老爷子一听,语气有些着急。 “这么快就要开学了吗,元宵节都不能在家过吗?” 陆知鸢:“爷爷,今年我都大四下学期了,没有固定的开学时间,我要提前回学校准备毕业展,还有春招也快开始了。” “爷爷,元宵节我还会回来陪您的。” 老爷子默默地吃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起身回了东耳房。 下一秒,老爷子打电话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听内容,电话对面应该是老爷子的孙子——孟南洲。 “南洲,你小子忙什么呢?” “鸢鸢明天就要开学了,你今天回来陪陪她,跟她去买些学习用品,你都24了,难道这些都不懂吗,还要我一个老头子教你?” 电话很快挂断。 陆知鸢进入爷爷的起居室,劝他。 “爷爷,其实不用麻烦南洲哥,我自己也可以去买,我知道他忙,您也别跟他生气,气坏了身体。” 孟莫时敲了几下手中的实木拐杖,还沉浸在气愤中没有缓过神来。 陆知鸢越是替孟南洲求情,孟莫时的气性就越大。 自己这位宝贝孙子,比陆知鸢还要大两岁,去国外混了个大学文凭,回国后整天跟一帮二代子弟混在一起。 泡夜店,飙野车....简直是在老爷子的心电图上蹦跶。 放着自家的公司不进,说要跟朋友创业,结果,两年了,连根新公司的毛都没见着。 老爷子除了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也不是没管过,孩子小的时候,他要管教,被老伴拦着,说孟家就这么一个长孙,顽劣一点而已,没什么的。 后面再想管教,已经为时已晚。 “你别替他说话,他是你的未婚夫,这些事情理应由他陪你做,他忙?他有什么可忙的?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这回我给他下了死命令,不管去哪都要带上你,鸢鸢,你替我管着他点。” 见孟爷爷这次是真的动了大气,陆知鸢没敢再说话。 两个小时后,孟南洲的身影出现在四合院门口。 他边喊着边往里面走。 “爷爷,我跟您说,我今儿个是真的有事,今天薇薇回国,我得去机场接人。” 孟南洲推门进屋,发现正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爷爷?您跟哪儿呢?”他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陆知鸢扶着老爷子从东耳房出来往正厅走。 “嚎什么嚎,我还没死呢。” 刚下过雪,外面的温度大概在零度左右,孟南洲仗着身体底子好只穿了一件黑色半袖t恤,外面搭着一件黑色铆钉皮夹克。 孟南洲个头在180左右,身材高挑,很瘦,看上去有些单薄,半长的黑发里挑染了几缕蓝色,下面是一张被圈内名媛们称为妖孽的脸。 他长得确实不错,继承了爸爸妈妈的优点,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好像带着钩子。 而此刻,那双迷惑人的眼睛里只剩下胆怯。 他很怕孟莫时。 孟南洲低着头,乖乖地站着。 孟莫时只看了他一眼就觉得呼吸急促,怕自己猝死,赶紧把眼神转到了陆知鸢身上。 “鸢鸢,跟南洲出去吧,需要买什么,让他带你去,让他做你的司机,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打电话告诉爷爷。” 陆知鸢怕老爷子真气出个好歹来,只好答应。 回屋换了件衣服,陆知鸢跟着孟南洲出了门。 孟南洲开了辆赤铜矿色的帕拉梅拉,很是骚包的颜色,符合他的气质。 见他给自己开了副驾驶的门,陆知鸢没说什么,乖乖地坐上去。 车子很快驶出巷子上了主路。 陆知鸢见孟南洲一直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爷爷非让他带上自己而生气,主动开了口。 “南洲哥,你到前面王府井书店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管我。” 孟南洲开车的姿势很慵懒,目视前方。 “你饶了我吧鸢鸢,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走吧,我先带你去买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去机场接薇薇。” “你们俩也很久没见了吧,正好晚上给她接风,一起了。” 孟南洲口中的薇薇,全名白初薇,是白家的独生女,在京北圈子里也算是数得着的人物,前些年,三个孩子一起跟四合院这片住着,经常一起玩。 后来白家搬到了南城别墅区,白初薇又出了国,联系渐渐地少了。 孟南洲带着她一起买好了学校要用的东西,路过花店,孟南洲进去让人包了一大束红玫瑰,又找了家餐厅吃了饭,才开始出发去机场。 白初薇从纽约回来,航班落地时间大约在下午三点。 陆知鸢看着孟南洲把车子开进机场停车场,一直在犹豫。 她想说,自己跟白初薇确实不是很熟,要不还是不去了。 又想到白天爷爷气急败坏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路上,孟南洲的手机一直在滴滴作响,群里消息不断。 “马上到了,耽误不了。” “你才是三孙子呢,你丫是不是有病?” 一猜就知道是他那些狐朋狗友。 孟南洲对着手机骂了一会儿,把车停好。 “走吧,鸢鸢,时间快到了。” 二人一起朝接机口走去。 接机口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孟南洲灵巧地挤过众人,走到了最前面。 好在航班准时落地,不一会儿就有乘客从里面出来。 看着孟南洲一脸兴奋的样子,陆知鸢印证了在就在心里埋了好多年的猜测。 “薇薇,薇薇,这里,这里。” 孟南洲一声高喊在人群中显得突兀,陆知鸢本能抬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妖艳的脸。 她跟白初薇大概有五六年没见了。 记忆里的她有着很好看的五官,耀眼迷人,瘦瘦小小的,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白初薇穿了件纯白色长款大衣,搭配同色系蝴蝶结渔夫帽,一头大波浪长发散落,妥妥的白月光回国既视感。 孟南洲伸长手臂,迫不及待地给了白初薇一个大大的拥抱。 陆知鸢站在人群里,笑着看着他们。 白初薇被孟南洲抱着,耳边听他一直反复说着那句:薇薇,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一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鸢鸢?” 白初薇把玫瑰花和随身携带的托特包扔给孟南洲朝陆知鸢走来。 “薇薇姐,欢迎你回国。” 陆知鸢笑着打招呼。 白初薇上下打量着陆知鸢,眼神里一眨一眨地透露着探究。 “鸢鸢,你变得好漂亮啊,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咱们多久没见啦?” 白初薇拉着陆知鸢的手,一边叙旧一边往外走,完全忘记了孟南洲的存在。 到了停车场,孟南洲很狗腿地小跑几步提前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白初薇看了眼陆知鸢,她怀里抱着那束红玫瑰。 “鸢鸢,要不你坐副驾吧,我刚坐了那么久飞机有点不舒服,后排宽敞点。” 陆知鸢还没开口,孟南洲就迫不及待地插嘴,“薇薇,你哪里不舒服,是晕机了吗,那更应该坐前面呀。” 陆知鸢识相地拉开了后排车门坐了上去,“薇薇姐,你不用管我,我坐哪都行。” 孟南洲开车把白初薇送回家。 白家也住在南城的别墅区,新中式园林风格,陆知鸢倒是第一回来。 白初薇到家后跟父母打了招呼,就拉着陆知鸢到了二楼自己的卧室。 “鸢鸢,你说今天晚上我穿哪一件啊?你帮我参谋参谋。” 陆知鸢陪着她选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在出发之前定好了要穿的衣服。 二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陆知鸢注意到孟南洲的眼神都变了。 小的时候,陆知鸢就看出来孟南洲喜欢白初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还真是长情。 陆知鸢在心里悄悄调侃他,虽然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孟南洲载着两位一起去森爵会所。 晚上白初薇的接风宴就在那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金碧辉煌的森爵私人会所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孟南洲在森爵有自己的长期包房,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 见他们三人进来,歪倒在沙发角落的一位公子哥瞬间来了兴致调侃。 “哟,我们孟大少爷真是不简单,左拥右抱,带着两位美女就来了啊,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孟南洲往旁边赶人,让他们腾出中间位置给陆知鸢和白初薇。 “你丫别贫,往那边点,没看见主人翁到了吗?” 其他人纷纷站起来跟白初薇打招呼,有服务生进来为他们倒酒。 陆知鸢坐在一边有些局促。 这一屋子人,除了堂伯家的哥哥孟泽昭,其他的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孟泽昭在陆知鸢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她。 “哟,少见啊,鸢鸢也跟着南洲来了?” 陆知鸢乖巧的叫人,“堂哥好。” 孟泽昭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又跟其他人一起去喝酒玩骰子去了。 白初薇很快就融入人群,她的形象走到哪里都是话题中心人物。 孟南洲就是白初薇的小跟班,视线一直围着她转,根本无暇顾及陆知鸢。 一波又一波陆知鸢都叫不上名字的男女进进出出,大家分别呼朋唤友,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一度沸腾。 陆知鸢在这里如坐针毡,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内耗自己,跟孟南洲打了个招呼决定先走。 孟南洲刚输了游戏正被白初薇罚酒,根本没听清楚陆知鸢说了什么,敷衍地应了,“好好好,我知道了,鸢鸢。” 陆知鸢拿起包出了包厢门。 一门之隔,里面纸醉金迷,外面万籁俱寂。 陆知鸢回身把门轻轻掩住,再回身时,听见对面走廊里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她的身体本能地朝墙壁这边靠了靠,这才轻轻地抬眼观察。 来人大约有五六个,个个西装革履,气势斐然。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高定西装,身形颀长,高大挺拔。 走廊顶灯发出有些暗的冷光,照在人身上莫名有一种疏离感,就像男人给人的感觉。 他的目光深邃,鼻梁英挺,看过来的时候,唇边带着一抹冷肃感。 陆知鸢身形一怔,眉眼低下去半分,恭敬地打招呼。 “小叔。” 孟逾白是孟莫时的小儿子。 老爷子四十一岁上才有的他,只比陆知鸢大了七岁。 陆知鸢来到孟家后,也随着孟南洲一起,喊他一声小叔。 看见陆知鸢出现在森爵,孟逾白明显有些错愕。 他挥手示意其他人先走。 片刻后,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鸢鸢,谁带你来的?” “小叔,我和南洲哥一起来的。” 孟逾白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 “南洲呢,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陆知鸢低了低头,双手绞着包带,“他在里面,我有点无聊,想先回去了。” 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让那小子送你回去。” 话音落地,没等陆知鸢反驳,孟逾白的手臂就伸向了后面的金色木门。 门开启,音浪声瞬间弥漫出来。 就在这混乱嘈杂的声音中,陆知鸢清楚地听到独属于孟逾白的清晰声线。 “孟南洲,滚出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第 2 章 孟逾白的声音不算大,却极具穿透力。 一时间,包厢里的人全部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齐刷刷地朝门口看过来。 坐在卡拉ok点唱机旁边的孟泽昭眼疾手快地把音量调到最低,站起身子欠身打招呼。 “小叔,您怎么来了?” 刚被灌了五杯白兰地的孟南洲努力睁了睁迷离的双眼,看清了孟逾白的长相,瞬间觉得冷汗爬满整个后背。 “小...小叔...我....” 孟南洲的视线看向孟逾白的身后,陆知鸢战战兢兢地,朝他拼命摇头。 “小叔,我...今天薇薇刚回国,我给她接风.....我没做出格的事....” 孟南洲着急解释,其实他根本没读懂孟逾白真正生气的点。 白初薇还算清醒。 她率先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一脸乖巧地跟孟逾白打招呼。 “小叔,好久不见了,我今天刚回国,心想着过几天去拜访,没想到今天就碰到了,真是好巧。” 伸手不打笑脸人,孟逾白虽生气,但到底也跟人家白初薇没关系。 他淡淡地应了声,“嗯,小薇回来了。” 见孟逾白答话,白初薇眼神瞬间亮了三分,“小叔,今天家父还跟我念叨呢,说是过年期间新得了两罐上好的红茶,让我有时间给您送过去。” 孟逾白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角,“不敢劳烦,过几天亲自去拜访白叔叔,好了,小薇,你们慢慢玩,孟南洲,跟我出来。” 孟逾白转身的背影很是决绝,金色木门再次关闭。 孟南洲的酒也醒了大半,不敢耽误片刻,紧跟着灰溜溜地跑了出来。 孟南洲身体紧贴着墙壁,头低着,不敢跟孟逾白对视。 孟逾白的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片刻后,轻叹了一口气。 “南洲,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鸢鸢,她可是你的未婚妻。” 听到这,孟南洲才真正了解了孟逾白生气的点。 “对不起小叔,是我没照顾好鸢鸢,我这就给丁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鸢鸢。” 老丁是孟老爷子的专属司机,给老丁打电话,等于把这件事直接透露给了老爷子。 “你确定让丁叔过来?”孟逾白语调不高,却气势逼人。 孟南洲一脸的为难,“可是,小叔,今天是我给薇薇的接风宴,我不能走,要不...要不....” 他大脑里拼命地回忆着包厢里的每一个人,试图找出一个能够送陆知鸢回家的合适人选。 看着叔侄俩为了自己闹成这样,陆知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站在孟逾白身侧,小声开口。 “小叔,其实现在才不到九点,不算太晚,我可以.....” 没等她说完,孟逾白直接抬手制止。 “南洲,你进去吧,记住,下不为例。” 孟逾白转身往外走,跟旁边的陆知鸢说了声,“鸢鸢,跟我走。” 男人的步子迈得很大,陆知鸢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孟逾白边走边打电话,陆知鸢听到一部分电话内容。 “淮深,你们先聊着,我有点事。” “嗯,我很快回来。” 陆知鸢猜测,孟逾白应该是安排自己的司机送她回去。 果不其然,走出大厅的旋转门,孟逾白的司机林安已经等在门口,身旁是一辆在夜色中闪着金属光芒的黑色宾利。 林安很客气地打招呼,并且帮她打开了后排右侧的车门。 上车前,陆知鸢跟孟逾白道别。 “小叔,我先走了,谢谢你。” 孟逾白看她一眼,没应声,走到车子另一侧,自己打开左侧车门坐了上去。 陆知鸢:......? 这是要干嘛? 见陆知鸢一直愣愣地站在车门处,孟逾白低声开口。 “鸢鸢,上车。” 他是要亲自去送她回家吗? 陆知鸢狐疑了一下,乖乖地弯腰上车。 车流如织,霓虹闪烁,与各色汽车尾灯交相辉映。 车厢内,气氛微妙。 孟逾白后背靠着真皮座椅,双腿交叠着,目光看向车窗外的夜色。 想到刚才孟逾白打电话的情景,陆知鸢猜到,他应该是有事要忙,还有很多人在会所等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亲自送自己回去? 陆知鸢知道,这么多年,孟逾白很是照顾自己,小时候,孟南洲调皮欺负她,孟逾白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陆知鸢一直很感激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 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成人,也不想再过多的麻烦这位长辈。 她鼓了鼓勇气,开口打破车厢内沉默的气氛。 “小叔,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有事要忙,不用管我。” 她说完,男人并没有反应。 良久,才听见男人发出一声轻叹。 “鸢鸢长大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陆知鸢陪孟爷爷吃早饭。 老爷子喝着粥,问她,“鸢鸢今天就回学校了吗?几点走?” “吃过早饭就走,爷爷。” “这么着急吗?” 孟莫时放下碗,没了继续喝下去的兴致。 “小鸢,你给南洲打电话,让他来,让他送你去学校。” “昨晚是他送你回来的吗?” 陆知鸢连忙摆手,她不想麻烦孟南洲。 “不用了爷爷,我出门到胡同口打个车就行了,很方便的,南洲他还得从城南别墅赶过来,有点远,刚下完雪,路不好走。” 孟莫时的脸沉了三分,“就是因为路不好走才让他去送你的,再说了,送自己的未婚妻去学校,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别太惯着他。” 陆知鸢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老爷子也不说话,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陆知鸢。 好像她不打这个电话,今天这事就过不去了。 没办法,陆知鸢拿起手边的手机,点亮屏幕,随便划了两下。 她知道,昨晚肯定闹到很晚,现在这个时间,孟南洲肯定在呼呼大睡,不会接的。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微博,三条系统通知几乎是同时蹦了出来。 #孟氏太子爷夜店玩嗨# #孟南洲,白初薇# #孟南洲疑似有新欢# 三条热搜,孟南洲全部榜上有名。 这要让孟爷爷看见,不得直接住进icu吗? 陆知鸢下意识地摁灭的手机,拿起牛奶喝了一口,脸上强装镇定。 原来,昨晚自己离开后,后面这么精彩吗? 孟莫时也不再强求,见陆知鸢没有要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孙子的号码。 视频彩铃播放了五遍之久,电话始终没有被接起。 陆知鸢小声劝他,“爷爷,您别打了,南洲哥他睡得晚,现在肯定还没起床,手机是静音的。” 孟莫时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鸢鸢,真是不巧,我一大早就让老丁去南城送礼去了,要下午才能回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放他出去了。” “要不你下午再走?” 陆知鸢吃得差不多,从餐桌的对面坐在了老爷子身边,笑着开解他,“爷爷,我下午跟同学约好了商量毕业展的事情,晚上还要再准备一下春招的简历,我一会儿就走了。”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您别操心了。” 老爷子点了头。 陆知鸢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老爷子心里一阵酸涩。 这孩子虽说在孟家待了十年,一家人都拿她当自家人对待,但这个养孙女的身份总觉得是差了点什么,她始终活得小心翼翼。 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还是要早点让她跟南洲完婚。 结了婚,可以让南洲安定下来,早点进自家公司学着管理企业,也让陆知鸢真正融入这个大家庭,不是养孙女,而是名正言顺的长孙媳妇。 孟莫时独自一人坐了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拿起手机给小儿子孟逾白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微喘。 “逾白,起来了吗?” “爸,起了,刚跑完步。” “是这样,老丁有事不在京里,今天鸢鸢开学,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学校,你今天应该用不了那么多车吧,让钟二回来,送鸢鸢一趟。” 孟逾白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嗯了声,“爸,鸢鸢什么时候走?” “我们刚吃了早饭,她这就要走了,说下午跟同学约好了。” 孟逾白:“行,我现在就让钟叔过去,爸,您还是让钟叔回老宅吧,我这里有一个司机就够了。” 孟莫时拒绝,“不用不用,你平时应酬多,多一个司机更方便,我今天这不是特殊情况吗?南洲那小子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我本来打算让他去送鸢鸢的,等他睡醒,我肯定好好教训这小子。” 孟逾白轻笑一声,叮嘱老爷子注意身体,别跟小辈置气,就挂了电话。 望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孟逾白脑海里回想着老爷子刚才说的话。 孟南洲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自己昨晚才教训了他,只怕,这教训早就着洋酒一起咽下了肚,根本入不了脑。 又想起昨晚的三条热搜,孟逾白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 陆知鸢回自己的东厢房收拾东西,刚打开行李箱就接到了孟南洲的电话。 他明显刚睡醒,语气十分着急。 “鸢鸢,爷爷给我打电话干嘛呀,我都不敢回他。” “没事,让你送我回学校呢。” 孟南洲这才想起陆知鸢今天开学,“对不起啊,鸢鸢,你走之后,我们玩到三点多,我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实在起不来,你让丁叔送你吧,对不起对不起......”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陆知鸢也不生气。 “我没事,你还是想想怎么跟爷爷交代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对于自己这位有婚约的“未婚夫”。陆知鸢实在生不出什么别的心思,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每一任女朋友她几乎都知道,他干的每一件荒唐事她也都知情。 比起情侣,他们更像兄妹。 可是,孟爷爷并不知情。 老爷子一力撮合他们,陆知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将这残酷的现实告诉老人。 约莫半小时后,陆知鸢收拾好了东西,回到正屋跟孟爷爷道别。 “爷爷,我走啦。” 陆知鸢喊了声,见屋里没人,又往东耳房走。 孟莫时正坐在书案前作画,画的正是早晨的景色——白雪红梅。 老爷子擅长国画,小的时候,没少给陆知鸢指导。 她站在一旁欣赏一番,感叹道:“爷爷,您这笔力一点都不减当年,我看啊,央美不把您返聘回去当客座教授是他们的损失。” 孟莫时放下笔,嘴里说着谦虚的话,心里却很受用。 “鸢鸢,要是你继续在央美读研,我老头子还能考虑一下,既然你说什么都不肯继续读,我才不去当什么客座教授呢。” 说起读研,陆知鸢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她今年大四,面临毕业,班里差不多一多半的同学选择继续读研,只有陆知鸢自己是铁了心参加工作。 老爷子想不通,为这事,祖孙俩谈了好几次。 陆知鸢只说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想再读,想早点投身职场,换个环境。 其实,她没说实话。 从十二岁那年到孟家,整整十年,她学的又是最烧钱的油画,不知道花了孟家多少钱,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好不容易毕业,只想尽快实现经济独立。 老爷子见小姑娘不说话,只好转移话题。 “对了,你稍微等等,反正到你们学校就算堵车有一个小时也到了,我喊了钟二回来,让她去送你。” 老爷子口中的钟二她是知道的,几年前是爷爷的司机,后来孟逾白回国接手家族企业,就被指派去给他开车了。 钟叔为人和善,总是笑眯眯的,陆知鸢刚来的时候,都是他开车送她上下学,这一送就是六年。 既然孟莫时已经做了安排,陆知鸢不好再拒绝。 祖孙俩一边作画,一边等着司机过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爷子的红梅已经上了色,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陆知鸢蹦跳着出门迎接,心里盘算着,从春节起还没见过钟叔,怪想他的,待会儿要先跟他拜年,讨个吉利。 正厅里开着地暖,温暖如春,陆知鸢只穿了件奶白色的斗篷披肩,下面是一件黑色的掐腰a字裙,外衣都没罩就迎了出去。 “钟叔,过年好。” 小姑娘迈步踏出门槛,甜甜地喊了一声,谁料屋外的人也走得很急,刚才还在垂花门的身影,此刻已经到了堂下,跟陆知鸢撞个正着。 在这里住了几年,她还是没能适应这老式四合院的高门槛,稍不注意就会被绊倒。 这次她着急出门迎人,右脚迈的步子不够大,又趔趄了一下。 好在门口的人及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身体失去重心的那一秒,陆知鸢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还好,见到她如此糗态的人是和蔼可亲的钟叔,而不是小叔孟逾白。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到这个院子的第一天,就因为不习惯这个正厅的高门槛被绊了一跤,恰好被接她来这里的孟逾白看到。 十九岁的少年骨骼初长成,穿了件手工定制的挺括衬衫,西裤笔挺,一路上都清贵淡漠的一张脸,第一次有了弧度。 他拎着陆知鸢的箱子轻松地迈过高门槛,跟老爷子打趣道,“爸,您这门槛得重新改造一下了,以后不知道还要绊这个南方小姑娘多少回呢。” 从回忆中抽神,陆知鸢觉得有些不对。 先是一阵书卷气木质香扑入鼻腔,接着,视线里那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指看上去有些陌生。 这不是一个五十多岁常年开车的老司机的手。 疑惑中,陆知鸢慢慢抬头,视线对上一张高贵冷峻的脸。 孟逾白穿了件葆蝶家的黑色长款大衣,刚从室外进来,衣摆染上雪的冷气和梅花的香气,叫人心旷神怡。 男人的五官精绝,深刻却不凌厉,高鼻薄唇,唇角勾起弧度,带起了左脸颊那枚浅浅的酒窝。 这枚酒窝极浅,这许多年,陆知鸢见到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 ——是孟逾白。 好死不死,她再一次在他面前出糗。 陆知鸢的身体瞬间后退站定,低敛着眼眸恭敬地喊了一声。 “小叔。”【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第 3 章 男人轻嗯了声,“十年了,鸢鸢还没适应这个门槛吗?要不是知道原因,我还以为你又要给我拜年。” 陆知鸢:...... 孟逾白顺势进门,二人之间大概隔了半米的距离。 男人的身体朝右侧迈了半步,随即回转,目光再次落在低眉的陆知鸢身上,开口。 “鸢鸢,怎么钟叔来了,你的问候就是钟叔,过年好,看见是我,怎么只有一声小叔?” 陆知鸢茫然地抬头,没想到他连一个问候语都要计较,慌忙解释起来,“小叔,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好久没见钟叔了,你.....不是....呃...小叔,过年好。” 孟逾白轻笑一下,决定不再为难小姑娘。 “等我一下,我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咱们就走。” 孟老爷子早就听见了俩人的对话,洗了手从耳房出来,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逾白,不是叫钟二回来吗,你怎么过来了?” 孟逾白不动声色地挑了半下眉,“爸,我待会儿去东面办点事,顺路了。” 老爷子拿着拐杖跟在二人后面,不停地叮嘱。 “雪天路滑,叫钟二开慢点。” “鸢鸢,过两天元宵节,一定要回来吃晚饭,我叫老丁去接你。” 陆知鸢乖巧地答应,“知道了,爷爷,我一定回来。” 老爷子朝孟逾白的方向抬了抬拐杖,“还有你,也必须回来吃,你大哥大嫂也来。” 孟逾白开门出去,漫不经心地来了句,“我不一定,你们吃,甭等我。” 老爷子最不爱听这话,“甭给我找理由,那天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关于南洲和小鸢的婚事。” 孟逾白的脚步顿了下,语气听上去更散漫了半分,“那有大哥大嫂在就行了,跟我又没关系,走了,您别送了。” 老爷子气得把拐杖在地上敲得笃笃地响,“南洲才24,就要娶媳妇了,某些人都29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是气急败坏了。” 孟逾白:“……” 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回身,黑色长款大衣衣角轻摆擦过陆知鸢的裙角。 “爸,当着小辈的面呢,您好歹给我留几分面子行不行?” 孟逾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侧头去看陆知鸢的反应。 小姑娘头低着,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 钟叔在院子里等着给陆知鸢搬行李,见到小姑娘,笑眯眯地问候她,“鸢鸢,新年好啊。” 听完爷爷的话,陆知鸢早已经没了跟钟叔开玩笑讨红包的心情,只愣愣地点了下头,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钟二把摆在屋子中央的一个小箱子和一只粉色的书包拿着,出了垂花门。 陆知鸢默默在身后跟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微博上半个小时前已经被撤掉的热搜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 跟之前的无数条热搜一样,像一根根刺,扎的她喘不过气。 十年了。 这一天终归还是要来了。 - 钟叔放好行李,打开了黑色宾利车的后排车门。 孟逾白先上车,坐到了左侧。 陆知鸢跟孟莫时告别,“爷爷,我走了,您保重身体,过几天我再回来陪您。” 孟莫时拍拍小姑娘的手,“好,好,走吧,到学校给爷爷发信息报平安。” 陆知鸢上车,车子驶出胡同,上了主路。 车厢内气压莫名的低。 陆知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无暇顾及旁边的孟逾白,反正他对自己的婚事也不关心。 这婚约是十年前定下的。 知鸢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事,陆爷爷临终前把她托付给自己的战友孟莫时。 孟莫时为了让陆爷爷走得心安,主动提及要给陆知鸢和自己的孙子孟南洲定下婚约。 会一辈子好生对待这个小姑娘。 至此,陆老爷子才闭了眼,走得安详。 刚到孟家的时候,陆知鸢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她,乖巧听话,不敢忤逆任何人。 那个时候还小,她对自己的未婚夫孟南洲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觉得他很幼稚,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却经常捉弄她,在她书包里放蜘蛛,玩具蛇。 陆知鸢每每被吓得花容失色,那个调皮的少年却笑弯了腰。 孟爷爷也知道孟南洲调皮,他经常劝陆知鸢,男孩子嘛,都比较幼稚,大大就好了。 后来上了大学,她在央美,孟南洲去了法国,两人分开了三年。 孟爷爷见他们都大了,就张罗着给他们完婚,也给自己故去的老友一个交代。 陆知鸢都已自己还没大学毕业为由,婉拒了。 现在,她已经是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本以为出国留学三年,孟南洲会改掉身上的一些坏毛病,变得成熟一些,没想到,他回国之后,陆知鸢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倒是经常在微博热搜上看见他的名字。 ..... 雪后路难行,又是工作日,车子堵在了高架上。 车厢内一片静谧,还略带着一丝尴尬。 想到刚才老爷子突然提到要让南洲和鸢鸢完婚,孟逾白就有些晃神。 不知不觉间,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自从上车,陆知鸢就一直侧头盯着窗外,一张小脸阴沉得像外面的天气。 孟逾白不禁侧头打量了一下。 他记得刚把她从临川接回来的时候,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个子还不到他的肩膀,躲在他的身后,揪着他袖口的边缘,怯生生地喊他小叔。 如今也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无忧无虑,眉宇间有了忧愁。 孟逾白想了想,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 “鸢鸢,爷爷刚才提到你的婚事,怎么,不开心吗?” 陆知鸢被人从回忆中拉回来,才注意到车子已经很久没有挪地方了。 她动了动僵硬地身体,双腿收拢,坐得更加端庄。 “没有啊,小叔,刚才在想毕业展的事情。” 孟逾白抬起手肘架在二人中间的中央扶手上,嗓音慵懒,“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婚事烦恼呢,昨天,南洲他确实有点过分了。” 陆知鸢摇头,“没有,小叔,我没事。” 孟逾白若有所思的点头,“好,要是南洲再欺负你就跟小叔说,我替你教训他。” 他说这话的语气,一如十年前。 那时孟南洲经常捉弄她。 除了爷爷,家里其他人都拿孟南洲没办法,只有孟逾白能治得了他。 被欺负地紧了,陆知鸢只好像孟逾白求助。 孟逾白一开口,孟南洲瞬间噤若寒蝉。 - “南洲他没欺负我,谢谢小叔。” 孟逾白眼神在小姑娘身上转了半下,心想她估计没看到早晨的热搜。 既然对方没看到,他也不准备再提。 但小姑娘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南洲总是这样在外面胡来,老爷子又不知情,实在是难办。 孟南洲回国后打着创业的名义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三天两头的上热搜。 也亏得他有个好母亲秦林悦女士。 最多二十分钟,就能给他的宝贝儿子把热搜撤得干干净净。 也得亏老爷子岁数大了不玩微博。 归根到底,最终是把小姑娘害了。 还是要找机会敲打一下南洲。 路况终于恢复正常。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央美北门。 陆知鸢知道外面的车子是不允许进学校的,正打算下车。 “小叔,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 孟逾白拿起手机打电话,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先别动。 “喂?林叔叔,我是逾白,有个事麻烦您一下。” “我到央美送一下我家小侄女。” “嗯,北门,车在北门呢。” “好,谢谢您啊林叔叔,改天去家里看您。” “好嘞。” 跟央美林副院长通话的孟逾白笑容满面。 看着这样的他,让她有些神思恍惚。 这么久以来,陆知鸢还是第一次见他软声求人。 孟逾白的电话刚撂下,陆知鸢就看见岗亭里的保安小哥跑着过来了。 “您好,请问是孟先生的车吗?” 钟叔点了头。 保安小哥按了遥控器放行。 车子一直开到陆知鸢的宿舍——21号楼楼下。 钟叔和她一起下车,帮她提行李。 陆知鸢下车前跟孟逾白告别。 “谢谢小叔,我先走了。” “嗯。” 男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模样,完全没有了刚才给美院副院长打电话时的笑容满面。 陆知鸢下车,关门。 刚迈上一级台阶,又听见身后车窗降下的声音。 “鸢鸢,春招如果有喜欢的企业,跟我说。” “不用了,小叔,不麻烦你,我自己有把握。” 男人缓缓点头,“好,去吧。” 陆知鸢迈过三级台阶,进了宿舍楼大堂,完全没听见男人后面的那句话。 ——“元宵节见。” 钟叔进去送行李,孟逾白也下了车,到外面透口气。 雪后初晴,空气里一片清冷。 时间临近中午,太阳高照,昨日的积雪正融成泥水,路边不知哪位雕塑系的高材生用雪雕的大卫正在艳阳的照射下变得浑浊,慢慢缩小。 孟逾白还是给孟南洲打了电话。 虽说他俩的婚事轮不上他操心,但他还是不想鸢鸢受到伤害。 听筒里的声音听上去怯怯的,完全不像一个在夜店左拥右抱的京圈太子爷的做派。 “喂,小叔。” 孟逾白嗯了声,直接开门见山,“又上热搜了?” 孟南洲的脸腾的一下红透,“您...您看到了,我....我...昨天薇薇回国,我太高兴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孟逾白打断了他苍白的解释,“得,甭跟我解释,这些话你应该去跟鸢鸢说,跟我说不着。” 孟南洲的语气瞬间慌乱起来,“小叔,我妈说热搜就待了二十分钟就撤了,鸢鸢应该没看到吧,我真不是有意的。” 孟逾白:“我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我也不是你爸妈,没资格教训你,今儿我回老宅,听老爷子说,元宵节就要把你和鸢鸢的婚事定下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挂了。” 孟南洲无声撇嘴,没资格教训我也教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对面的电话挂得很干脆。 孟南洲愣在床上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婚事...元宵节...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今天已经是2月20日,正月初十,距离元宵节就剩下4天了。 孟南洲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走到浴室里冲澡。 彻底清醒后,他给老妈秦林悦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没几下就被挂断,接着,秦林悦给他弹了一条语音。 【忙着呢,有事晚上回家说。】 孟南洲欲哭无泪。 【妈,救我,元宵节爷爷就让我跟鸢鸢领证了,救我。】 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秦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老爷子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孟南洲:“可靠,刚才小叔给我打电话说的,他看到了昨晚的热搜,训了我一顿,让我好好对鸢鸢。” 秦林悦顿了下。 “我知道了。” “儿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喜欢谁?” 孟南洲瞬间正襟危坐起来,“妈,我喜欢的是薇薇,其实鸢鸢我也喜欢,只是把她当妹妹的那种喜欢,真的,我不能娶鸢鸢啊,薇薇已经回国了,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啊。” 秦林悦听见儿子的发言不仅没有一丝感动,眉头瞬间皱得更紧,太阳穴也开始跳得更快。 “知道了,交给我,这几天给我老实点,不许出去惹是生非。” “哦,我知道了。” - 陆知鸢到寝室后,其他两位舍友还没到。 钟叔帮她把行李放好就告辞了。 陆知鸢也没心思整理自己的东西,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 脑海中不由得再次响起早晨孟爷爷说的话。 他说,要大家元宵节都回家吃饭。 他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关于鸢鸢和南洲的婚事。 陆知鸢真的很矛盾。 她知道老爷子是一片好心,想让她做孟家的儿媳妇,一辈子享用荣华富贵,也是让自己死去的战友泉下安心。 可是,她不能嫁给孟南洲。 她真的不喜欢他。 如果说她对孟南洲还有一丝好感的话,那就是这些年他对她还算不错,那也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 不是男女之情。 但是,话又说回来,豪门家族之间的结合,有几个是有感情的夫妻? 孟南洲的父母,孟淮安和秦林悦,早已经貌合神离多年,在外人面前还不是一直营造着恩爱夫妻的形象。 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孟爷爷的理由。 她也怕自己的拒绝会伤了老爷子的心。 - 下午的时候,陆知鸢的舍友盛意来了学校,约她一起到7号楼,商量毕业展的事情。 班级小组会断断续续开了三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擦黑。 盛意家是南方的,这三年多一直跟陆知鸢一起住寝室,另一位舍友纪桑宁是京市本地的,倒是很少在寝室出现。 一见面,盛意就兴高采烈地告诉陆知鸢,她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跟以往不同的是,这份薪资是之前的十倍。 陆知鸢替她开心。 这几年,她们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知道盛意家条件一般,上大学全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但盛意一直是个开朗上进的女孩。 今晚,盛意就要上门去教第一堂绘画课,雇主家的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 把盛意送走,陆知鸢一个人往食堂走。 其他年级还没有正式开学,以往拥挤的三食堂难得有许多空位,陆知鸢点了一份土豆泥焗饭,配了一杯热拿铁。 她中午就没吃,此刻只觉得饥肠辘辘。 刚坐下吃了两口,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悦姨。 是孟南洲的母亲秦林悦。 她为什么找自己? 陆知鸢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 “喂?悦姨。” 对面的女强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干练。 “鸢鸢啊,你回学校了是吗,哎,真是不巧,我前几天去米兰出差,得了一套宝格丽的首饰,今天拿回老宅给你,结果爷爷说你回学校了。” 陆知鸢:“是的,悦姨,今天回来的,学校有事情,明天还有招聘会,首饰我就不要了,您给了我好多我也没机会戴,谢谢您悦姨。” 秦林悦淡笑了下,“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这样吧,我带去学校给你吧,你在哪儿,我一会儿就到,正好还有事情同你商量。” 陆知鸢懵了下,不懂秦林悦为什么突然要过来看自己。 “呃,我在三食堂。” 秦林悦,“好,我在路上,马上到,你在那儿别动,等我。” 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陆知鸢看着突然熄掉的手机屏幕,心里有一丝的怀疑。 难道,这就是未来婆婆突然的关心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第 4 章 到孟家这些年,陆知鸢跟秦林悦接触的次数并不多。 孟淮安作为孟家的长子,也是老爷子最器重的接班人,偏偏对做生意最不感冒,从小热衷于研究星辰大海,最终也是让他去了京市的航天研究院,做了总工程师。 他能说服老爷子,当然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孟淮安在24岁这年迎娶了商业巨头秦氏的长女秦林悦,为孟家带来一大笔融资。 婚后二人相敬如宾,转年就生下了孟南洲。 自此,孟淮安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秦林悦,则代替了老公的职位,到孟氏控股的晟元资本担任要职。 三方,各得其所。 秦林悦似乎很有做生意的天赋,晟元资本在她的带领下利润连年翻高,孟老爷子也越来越信任她。 他逢人便说,老天是看他的大儿子太不争气,所以派给他一个能干的儿媳妇。 也是因为秦林悦的能干,老爷子对孟南洲的不务正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陆知鸢的座位正对食堂的门口,她无心继续吃饭,喝了几口拿铁暖身,视线一直盯着门口的旋转门。 饭点已过,食堂里本不多的学生也走的所剩无几。 一杯拿铁见底的时候,旋转门处出现一个一身烟灰色职业套装的高挑身影。 陆知鸢忙起身朝门口的秦林悦挥手致意。 “悦姨,我在这里。” 秦林悦留着干练的短发,脸上带着很标致的笑容,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装衬得她身材凹凸有致,同色系的大衣挂在手臂上,走路带风,妥妥的女强人风格。 陆知鸢帮她拉开对面的椅子。 秦林悦笑着坐下,把手里拿着的印着宝格丽logo的纸袋放到了餐桌上。 “鸢鸢,这个给你。” 陆知鸢没去拿,嘴里一直说着拒绝的话。 “悦姨,您看您这么大老远还专门给我送过来,太麻烦了。” 秦林悦把纸袋往陆知鸢那边推了推,脸上是看待小辈的那种宠溺,“鸢鸢,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拿上,你也大了,得有两件体面的首饰,你喊我一声悦姨,我就有责任给你置办这些。”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陆知鸢也不好再拒绝。 “好,那就谢谢悦姨,我收下了。” 秦林悦双腿交叠,靠着皮质沙发椅。 一个学校食堂的普通椅子被她坐出了老板椅的味道。 陆知鸢抬眼看她,“悦姨,您说有事跟我商量,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 秦林悦没有马上说话,先是慢慢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我那个不孝子南洲,你说说,他要是有你一半的乖巧,我呀就谢天谢地喽。” 秦林悦说话吐一般留一半,陆知鸢还真摸不透她的意思。 “悦姨,是南洲又做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吗?”她试探着问了句。 她一句话刚问完,就看见秦林悦刚才还阳光明媚的一张脸顿时变得乌云惨淡,画着精致眼妆的一双美眸就这样水灵灵地湿润起来。 秦林悦身体前倾,伸手握住陆知鸢放在餐桌上的手,开口时已经哽咽。 “鸢鸢,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过得不容易。” 陆知鸢的手被她握得很紧,大眼睛眨了眨,并没有接话。 秦林悦继续。 “你大伯他醉心太空研究,家里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管,把南洲扔给我一个人,我平时忙着公司的事情,还要照顾老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也看到了,把南洲养成这么个顽劣的个性。” 秦林悦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 陆知鸢觉得,自己再不做出点反应,好像有点不给面子了。 她拍了拍秦林悦的手,“悦姨,您也别太担心,南洲哥骨子里还是个好孩子,就是顽皮了点,慢慢他会懂得的。” 秦林悦摇头,“鸢鸢,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生的孩子我了解,他呀,跟他爸一个样,根本没有做生意的天分,我一个女人管理着那么大一间公司,不知道背地里受多少非议呢。” 说完,秦林悦眼眶一转,真落下几滴泪来。 陆知鸢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惊慌失措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秦林悦双手包裹住陆知鸢的手,握紧,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鸢鸢,大家都是女人,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南洲是不行了,我也不指望他进公司帮我,但是……” “就好像你大伯当初听爷爷的话娶了我一样,我必须让南洲为孟家做出他应有的贡献,靠酒店服务业起家的白家,如今在业内风头正盛,他家女儿跟你们也差不多大,你应该认识,小的时候一起玩过的,白初薇……” “如果南洲他能娶到白小姐……” 听到这里,陆知鸢不能再继续装不懂了。 她用了点力把双手从秦林悦的掌心抽出来,一张粉嫩的小脸渐渐地没了颜色。 “悦姨,您别说了,我懂。” 秦林悦刚才那布满泪水的眼眶瞬间亮了三分,再次准备去握陆知鸢的手。 “好孩子,悦姨没白疼你。” 但是被陆知鸢躲开了。 她的身体往椅背靠了靠,双手放到了膝盖上。 秦林悦看她的小动作,知道是有些不开心了,随即从手包里拿出来一张黑卡,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鸢鸢,是悦姨对不起你,这张卡你收下,就算你不能嫁给南洲,我还是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 陆知鸢没动,也没接那张卡。 下一秒,她迅速起身,拿起自己的帆布兔子包,准备离开。 “悦姨,我先回宿舍了,你回去慢点。” 秦林悦连忙起身拦住她,好说歹说把卡塞进她手里,“好孩子,你不要因为这个就跟悦姨生分了,爷爷那边……” 陆知鸢懂了她的意思。 孟爷爷是一家之主,秦林悦肯定不敢违抗老爷子的意思,更不敢贸然去提退婚,她的意思,是让陆知鸢去跟爷爷提吗? …… 人居然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吗? 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陆知鸢后退半步,身体与她拉开距离,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悦姨,孟爷爷他在我无家可归时收养我,照顾我十年,为了让我爷爷临终安心,还特意定下我和南洲的婚事,如果现在我去跟爷爷提退婚,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我不能做。” 说完,陆知鸢头也不回地离开。 首饰袋子没拿,卡也没要。 她走得急,猛地从暖气十足的食堂到了室外,只觉得冰冷的空气瞬间钻透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就连裹紧身上的羽绒服也无济于事。 校园里行人不多,央美独有的高级灰色系建筑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暗淡了下来。 白天已经融化的雪水入夜后再次结成冰碴。 今年的春天,好像来得格外的晚。 陆知鸢回到寝室,正打算给盛意发信息,问她几点结束,用不用她去门口接她。 之前的三年,姐妹俩不论谁在外面兼职,回来的晚了都有对方去接,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 陆知鸢想尽快见到盛意,想把内心的一些想法一吐为快,不然她会憋出内伤。 盛意的消息回复的很快。 【鸢鸢,我今天有点事,晚上不回寝室了,不用等我。】 【自己一个人把门锁好。】 陆知鸢一脸的问号。 这种情况,之前从没发生过。 也许对方是有什么私事不方便说吧,陆知鸢没有再继续追问。 _ 第二天的校园招聘,陆知鸢投了三家有意向的公司,又在学校准备了几天毕业设计。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这天。 盛意早早地就要出门,陆知鸢看她火急火燎地穿衣服,笑着吐槽,“这什么雇主啊,就算是薪资翻倍,元宵节也不让人休息么?” 盛意身材高挑,跟陆知鸢差不多高,脸圆圆的,有一些婴儿肥,比起陆知鸢的清冷五官,她的五官更偏可爱,再加上她平时爱穿一些粉嫩的衣服,走在外面也是男生们频频回头注目的对象。 而且,陆知鸢明显注意到自从她这几天开始打工,居然开始化起妆来了。 盛意换好鞋,把一只毛茸茸的猫咪包挎到肩膀上。 “鸢鸢,我不像你,可以回家跟家人过元宵节,我出去打工总好过一个人在寝室好,走啦,元宵节快乐。” “好,你注意安全啊。” 盛意走后,陆知鸢没有了睡意,索性也爬了起来。 想到晚上即将到来的家宴,她就没心思看书。 心烦意乱,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这几天她一个人想了很多,那天之后,秦林悦再也没有联系她,她不知道秦林悦那边有没有把退婚的想法告诉孟爷爷。 就算说了,结果也不是秦林悦想要的。 不然,她早就会打电话来。 看这个形势,秦林悦比她还急呢。 既然这样,陆知鸢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到时候饭桌上先看看秦林悦的应对。 如果她能说服孟爷爷,那么,皆大欢喜。 如果不能,陆知鸢还有最后一个法宝。 中午的时候,陆知鸢点了外卖随便吃了一点,下午三点,她就接到了孟爷爷的电话。 老爷子听上去心情不错,声音里带着笑意。 “鸢鸢,今天没安排别的事情吧?我让老丁去接你回家吃饭。” 听见孟爷爷的声音,陆知鸢沉郁了半天的心情有了一些好转。 “没有,爷爷,您让丁叔过来吧,我在寝室等他。” - 一个小时后,陆知鸢回到了四合院。 这几天都是大晴天,那点儿积雪早已经消得干干净净,早已经没有了白雪红梅的美景。 孟莫时手扶拐杖,站在垂花门处等她。 陆知鸢下车,蹦跳着去挽老爷子的胳膊。 “爷爷,和您说过多少次了,不用站在门口等我,您就是不听。” 孟老爷子拍拍她的手,“好好好,我听话,我只是想早点见到我家鸢鸢啊。” 祖孙俩互相搀扶着往里面走。 进门的时候,陆知鸢就注意到门口停了一辆面包车,看样式有些眼熟,应该是孟爷爷经常用的那家本地菜的工作车辆。 不用想,大厨肯定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偌大的四合院静悄悄的,其他人还都没到。 陆知鸢陪着老爷子在正厅里说话,周姨怕他们俩无聊,还特意拿来了棋盘。 陆知鸢好久没跟爷爷下棋,反正也没事情做,索性就开几盘。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周姨过来打开地灯,顺便询问战况如何。 陆知鸢摊手抱怨,“除了第一局我险胜爷爷,后面都被他老人家杀的片甲不留。” 周姨一听,马上来了精神,“老爷子,我看您是老当益壮啊。” 孟莫时摆摆手,“得了吧,还不是鸢鸢让着我。” 他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几点了,那几个孩子怎么还不来?” 周姨答:“五点多了,老先生。” 老爷子定的吃饭时间是六点,马上就要到了,结果一个人影都没看见,正打算发飙,忽然听见周姨指着窗子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是淮安他们来了。” 陆知鸢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孟淮安和孟南洲的身影。 秦林悦的身影紧随其后。 一家三口很难得一起过来。 众人进屋后,一番寒暄,没人注意到后面进来的孟逾白。 上次送陆知鸢回学校,回去的车上,钟二说了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 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时间接近中午,路况不错。 老钟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逾白一眼,问道,“孟总,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孟逾白低头处理工作消息,头也没抬,“回公司。” 钟二张了张嘴,想说,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去东面办事顺便送鸢鸢吗?这……回公司,一东一西,这可一点也不顺路…… 但他没说,只是找了最近的路口掉头。 “孟总,刚才送鸢鸢上学的路上,您和她坐在汽车后排,让我想起了当年从临川接她回来的情形。” 这句话,钟二无意间吐露出来,说完连忙从后视镜里看孟逾白反应。 男人的眼神从平板电脑上抽离,看向车窗外。 感叹了一句,“是啊,十年了。” _ 孟逾白进院后,看见大家都在正厅里热闹,互送元宵节礼物。 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进了旁边的厨房。 三位大厨正在火热朝天的忙碌着。 烹饪好的菜肴整齐地摆在一旁,锅里正煮着汤圆。 老爷子爱吃的葱丝爆羊肉,大哥爱吃的它似蜜,南洲爱吃的红烧牛尾,大嫂喜欢的鱼籽烧豆腐,鸢鸢爱吃的甜口的红烧肉,还有他自己素日喜欢的桂花杏仁豆腐…… 一桌子本地菜里夹了一道南方菜,老爷子还真是不偏心。 为首的厨师他认识,是经常给老爷子做菜的泰丰楼的刘总厨。 孟逾白把带来的两瓶罗曼尼康帝干白递给刘总厨,“先把酒醒上。” 对方双手接过,交给旁边的助手。 孟逾白交代好红酒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眼睛盯着锅里滚着的汤圆看了会儿,问道,“刘总厨,这汤圆都什么馅的?” “孟总,汤圆一共三种馅,黑芝麻的,花生碎的,还有草莓酱的。” 孟逾白点了点头,“哦,都是今天新做的?” 刘总厨:“对,你看那边,还有剩下的糯米粉呢。” 孟逾白又看了看旁边,有新鲜的肉馅,装作不经意的说了句,“既然还有原材料,就再做几个鲜肉的汤圆吧。” 刘总厨懵了一下,刚想啊出声,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好,孟总,马上。” 安排好总厨,孟逾白进了正厅,身上的大衣无意间染上一丝厨房的味道,他随手脱下搭在手臂上,里面只穿了件灰色雾霾蓝的高领毛衣。 孟逾白一进门,大家的嬉闹声瞬间停止,定定的看着他。 老爷子见他来得这样晚,揶揄他,“不是说不来吗?” 男人眼神环顾四方,冲大家笑笑,最后落在老爷子身上。 “嗐,这不是过节了么,没有饭辙,只能回来了。” 秦林悦率先笑着起身,让出自己的座位给孟逾白。 “来,逾白,你坐这里陪老爷子说会儿话,我去厨房看看菜做的怎么样了。” “甭去了,我刚看过,就差最后几个汤圆,马上就能开饭。” “那走吧,去餐厅。”老爷子发话了。 孟莫时从太师椅上起身,秦林悦和陆知鸢一左一右地过去扶。 老爷子甩掉秦林悦的手,跟陆知鸢说笑着。 “鸢鸢,待会儿可要多吃点啊。” “我知道啦,谢谢爷爷。”【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第 5 章 其他人跟随老爷子的脚步一起步入餐厅,没有人注意到走在最后的秦林悦脸色变得很难看。 刚才老爷子甩开秦林悦的那一幕,孟淮安是看到的。 但他不准备劝他们任何一方。 任何一方他都没兴趣。 这场家宴,孟淮安本不打算来,他今年要带两个博士生,还有自己单位的项目要做,忙的很。 但秦林悦给他打电话,让他务必来,说老爷子要给南洲定下婚期。 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到场。 毕竟还要在外人面前营造恩爱夫妻人设,孟淮安没办法,还是来了。 众人落座。 孟莫时特意让陆知鸢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下面是孟南洲。 老爷子左手边是孟淮安,孟逾白,秦林悦。 孟南洲自从进门,除了跟爷爷打了声招呼,其余时间像个木头人。 这张桌子上,除了陆知鸢,剩下的几个人都是他顶怕的人。 别看孟氏太子爷在外面左拥右抱,在家里就跟一只怕人的猫儿一样。 厨师开始上菜。 最后是那碗刚做好的鲜肉汤圆。 刘总厨看了孟逾白一眼。 男人的袖口挽到手肘处,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转了一下转盘,刘总厨眼疾手快地把装着汤圆的青瓷小碗放到了空位处。 孟逾白又转了半下,那碗汤圆正好落在陆知鸢面前。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汤圆,用的都是统一的白瓷碗。 陆知鸢抬眼看孟逾白。 男人朝她点头,示意她把那碗汤圆端走。 陆知鸢领会到他的意思,照做,没吭声。 佣人周姨给大家都满了酒,老爷子有话要说。 “今天是元宵节,是春节过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我们家也团聚了,不错,我很高兴。” 尾音落下,老爷子的眼神落到了孟逾白身上。 意思是他能来,这顿饭也算是圆满。 “大家都端起酒杯,今天晚上都喝点,我准备了白酒,逾白又拿来了红酒,喝什么大家随意,喝多了也不怕,今晚谁都不许走,就在家里住。” 老爷子明显有些亢奋,还没喝酒呢就开始激动了。 他说完话,看着陆知鸢。 “鸢鸢长大了,喝点红酒没事的。” 陆知鸢乖巧地端起了酒杯。 大家共同举杯,仰头喝下。 周姨马上倒了第二杯。 “来,大家吃菜,今天是家宴,咱们只说家里的事,公司里的事情一律不许提,谁提我跟谁急。” 整张桌子上只有老爷子在自言自语,没人敢吭声。 孟逾白拿起手边的汤匙舀了一点桂花杏仁豆腐送进嘴里,刚品到滋味就皱起了眉头。 “呵....这杏仁豆腐可做的不怎么样,泰丰楼的厨子水平也就那样,爸,下回我给您换一家吧。” 老爷子也尝了口菜,觉得还不错,冲他摆手,“用不着,我吃得惯,你这是太久没在家里吃饭了,味道你都忘了。” 孟淮安出来打圆场,也尝了点。 “爸,不怪逾白说,确实是糖浆有点放多了。” 孟淮安留着三七分背头,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眉眼柔和,一件灰色立领polo衫,学术气息浓厚。 这是一整个晚上以来孟淮安第一次主动开口。 兄弟俩足足差了19岁,关系难得的不错。 孟淮安是孟莫时跟第一任妻子所生,青梅竹马,少年夫妻,能够共苦,却不能同甘,孟家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两个人却选择了离婚。 直到孟莫时四十岁时才又遇到了比自己小16岁的苏筱琼,第二年生下了孟逾白。 奈何苏筱琼却是个天生不受拘束的主儿,一个人常年独居在江南小镇,要么就是周游世界,反正是死活不肯踏进京里一步。 话题成功被转移,老爷子把矛头对准大儿子。 “淮安啊,你也别总是忙着自己的研究,多回家管管南洲,他也不小了,该安定下来了。” 孟淮安的眉眼低了下来,“我知道了,爸。” 秦林悦从进门开始就见缝插针地跟陆知鸢套近乎,但陆知鸢都没理她。 从上次两人的谈话,陆知鸢彻底看清她的真面目,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 秦林悦用公筷夹了一块儿炖的软烂的牛腩放进陆知鸢的碟子里,“鸢鸢,多吃点。” 陆知鸢看了眼爷爷,不想生事,回了句,“谢谢悦姨。” 那个“姨”字还没落地,就听见孟逾白慢条斯理的反驳。 “大嫂,鸢鸢不爱吃西红柿,尤其是这种和牛腩炖在一起的味道,您不知道么?” 秦林悦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斑斓的难看。 她赶忙把那块儿牛腩夹回自己的盘子里,呵呵地笑着,“都怪我,太久没跟鸢鸢一起吃饭,忘记了,还是逾白这个做小叔的心细,呵呵。” 孟逾白根本不理她的奉承,自顾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大嫂,该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媳妇了。” 此话一处,本就鸦雀无声的饭桌上顿时更安静了几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无措。 老爷子接过话茬。 “既然逾白说了出来,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这就是我今天要宣布的事情,鸢鸢马上大学毕业,也过了法定年龄,我准备让她和南洲完婚,也了却了我和陆老的一桩心事。” 说完,老爷子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他端起酒杯,问道,“怎么样,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就把杯中酒都干了。” 陆知鸢也端起了酒杯。 孟莫时的眼神看过来时,马上缓和了许多,“鸢鸢不用干,喝一小口就行。” “南洲,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老爷子的语气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孟南洲拿着酒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双唇也哆哆嗦嗦地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爷爷....我....” 他求助的眼神看向秦林悦。 秦林悦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先是仰头把自己杯中满满一杯红酒喝了个干净。 “爸,我没意见,南洲他也不敢有意见,只会加倍对鸢鸢好,就是...爸,我总觉得两个孩子还小,这婚事,能不能往后推两年?” 秦林悦满目含笑,尽量把语调说的委婉。 “嗯?” 老爷子吭了一声,语调明显上扬,还夹杂着些许不耐。 “既然没意见,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秦林悦见自己招架不住,忙跟孟淮安递眼神。 这个挂名老公一年都逮不住一次,此刻正是需要他出力的时候。 孟淮安起身恭敬地给老爷子夹菜。 “爸,我和林悦的意思是一样的,南洲还小,整个人还没定性,主要是怕委屈了鸢鸢。” 秦林悦又跟着附和了几句。 陆知鸢看着饭桌上四个人围着自己的婚事推脱来推脱去的,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无意识抬眼,正跟孟逾白看过来的眼神撞上。 当下,也就她俩没有参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男人投过来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陆知鸢读不懂。 想到那天爷爷突然提起自己的婚事,孟逾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又想到刚才他帮自己怼了秦林悦…… 陆知鸢更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让人琢磨不透。 ...... 一番争执过后,孟淮安一家三口都没能劝得动,老爷子撂下话,明天就找人看日子。 陆知鸢也知道,老爷子是下了大决心,谁也阻挡不了。 孟逾白出来打圆场。 “行了,大哥大嫂,本来是一件好事,现在被你们弄得好像是咱们家不想娶鸢鸢一样,人家小姑娘还在这儿呢。” 孟莫时大手一挥,“就是,别吵了,当这鸢鸢的面,像什么样子。” 众人掀过这一话题,继续喝酒。 一场晚餐从六点吃到八点已是接近尾声。 老爷子怕大家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早就下了令,并且让周姨提前准备好了麻将桌。 众人下了饭桌,直接上麻将桌。 孟莫时,孟淮安,孟逾白,孟南洲。 孟家四位男士上场,秦林悦和陆知鸢观战。 麻将桌上无大小,刚才的紧张气氛一去不返,孟老爷子扬言要把兄弟俩的钱全都赢到自己口袋里。 两位女士虽然眼神都在牌局上,但心思各异。 秦林悦感叹,还好老爷子比较传统,还要看黄道吉日,也许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陆知鸢不这么想,万一黄道吉日就是明天....她必须抓住今晚最后的机会。 麻将打到十点钟,到了老爷子就寝的时间。 周姨过来请人。 孟莫时起身,招呼大家,“谁都不许走,你们的房间都打扫过,洗漱用品也都换了。” 他看了眼正打算开口的孟淮安,又加了一句,“谁也别给我找理由,什么着急的事不能明天再说?” 秦林悦从后面拽了拽孟淮安的衣袖,笑着说道,“爸,我们不走,您早点休息,明天我们陪您一起吃早餐。” 孟逾白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消息,打字回复。 【今晚真不行,老爷子让留宿呢。】 各自回了房间,正厅里恢复安静。 孟逾白的房间在西厢房,跟陆知鸢的东厢房是正对着的。 他们俩在这个院子住的时间长一点,老爷子就把面积比较大的东西厢房给了他们。 孟淮安他们只有过年回来住几天,就安排在西耳房。 夜渐渐地深了,陆知鸢看见佣人穿过小院去锁外面的大门。 大红灯笼共点了六盏,把三进院子都照得红彤彤的。 本地的习俗,元宵节这晚是要亮一夜的。 佣人们也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陆知鸢也没心思洗漱,只等着院子里没了动静,好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抬脚准备出门。 门口的玄关架子上摆了一把小剪刀,是她平时拆快递用的,不知怎么此刻落进她的眼里,竟生出一种别的用途。 刚才喝的那几杯高度红酒此刻正是酒劲上头的时候,陆知鸢意识还算清醒,就是脚步有些虚浮。 她把剪刀藏进袖子里,抬脚迈过门槛。 西厢房的灯还亮着,陆知鸢穿过小院,站在门口敲了三下门。 两秒钟后,里面有了动静。 黑胡桃木门被人从中间推开,露出孟逾白那张矜贵的脸。 “鸢鸢?”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陆知鸢出来的匆忙,都没穿外衣,只穿了一件新中式的粉紫色刺绣套裙。 紫色更衬得她肤色白嫩,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站在夜色里的她像是一朵盛放的鸢尾。 陆知鸢努了努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先进来再说,外面冷。” 孟逾白打开门,把她让进去。 她的来意,孟逾白已经大概猜到八成,肯定跟刚才饭桌上老爷子宣布婚事有关。 “小叔。” 陆知鸢进了门也没往里走,就站在玄关处叫了他一声。 男人转过身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抬头看她。 “嗯,怎么了?” 陆知鸢右手用力捏着那把剪刀,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般长舒一口气,终于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小叔,我不想嫁给南洲哥。” 孟逾白脸上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唇角勾起的弧度里仿佛能看出一丝的戏谑。 “鸢鸢,这话,你应该去跟爷爷说。” “爷爷不会同意的,他养了我十年,我不能恩将仇报。” 陆知鸢的语调不自觉高了三分。 男人弯腰抬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杯红酒,端在手里仔细摩挲着,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哦?那么你找我是想让我去跟爷爷说?” 陆知鸢的眉眼低了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是我?” “这个家里,我还能找到第二个帮助我的人吗?” 是啊,陆知鸢说的是实话。 她在京中无依无靠,能依仗的只有孟家。 半晌,孟逾白都不再说话。 陆知鸢悄悄抬眼看男人的反应。 她自己在心里腹诽,早知道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但她总要试一试。 不管结果如何。 陆知鸢再次深呼吸一口气,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剪刀亮了出来。 “小叔,我听说京里正月有个旧俗,是说正月里剪头发会死舅舅。” 小姑娘抬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把剪刀逼了过去。 吓得孟逾白马上站了起来。 “鸢鸢,别做傻事。” 陆知鸢后退两步,示意他别动。 “小叔,在我们临川,正月里也有一个旧俗,如果小辈的剪头发,会影响叔叔,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孟逾白:......【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第 6 章 说完,陆知鸢拿着剪刀的那只手就要落下。 这是什么狗屁旧时代的习俗,小辈剪头发,居然能影响叔叔一辈子都娶不上老婆? 孟逾白无奈冷笑一声,顿时猜到,这习俗肯定是小姑娘临时瞎编的。 只能说,她是真的急了。 孟逾白不在乎这些旧俗,他只是怕她伤到自己,又不敢贸然上前。 想都没想,他就答应了。 “鸢鸢,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先把剪刀放下。” 陆知鸢没想到自己这个蹩脚的理由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 高度紧张的手指因为体内激素上升有些不听使唤,四根手指里侧的娇嫩皮肤硬生生被刀刃硌出一道红痕,渗出一排整齐的血珠。 “鸢鸢,把剪刀给我。” 孟逾白朝她伸出右手,柔和的目光看向她。 陆知鸢听见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神情俱是一松,剪刀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 孟逾白的眼神被女生手掌中间的血印吸引,顾不上什么伦理纲常,上前抓住了女生的手。 “鸢鸢,你受伤了。”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热,将她的手背完全包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掌心,就连那一排小血珠都变得有了温度。 孟逾白没说话,箍着陆知鸢的右手手腕往房间里面走。 里间是孟逾白的卧室,置物架上摆着一个药箱。 孟逾白取下药箱,让陆知鸢坐到自己的床上。 男人的房间整个都是黑白灰的色调,银灰色的四件套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染上她的气息。 直到此刻陆知鸢都是懵懵的状态,她觉得自己根本没用多大力气,怎么就出了血,她又是怎么进到了小叔的房间里头。 这深更半夜的,全家人都在,被人看见,闲话传出去指不定有多难听。 趁孟逾白取棉签的功夫,陆知鸢慌忙地站了起来。 “小叔,我没事,我回去贴个创可贴就好了,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陆知鸢转身就要跑。 她转身的力度很大,甩到后面的手臂再次被男人捉住。 “鸢鸢,听话,坐好。” 陆知鸢低头嗫喏着,“小叔,太晚了,不方便。” 孟逾白轻嗔一声,“你来都来了,还怕什么不方便的?” 人被重新按在床上,她乖乖伸出右手手掌。 孟逾白取了棉签沾满酒精,细细地帮她把血珠尽数擦去。 “鸢鸢,忍着点,会有点疼。” 男人说话的炙热气息悉数喷洒在她的掌心,熟悉的木质香调萦绕在她的鼻息。 不知是晚饭时喝的那杯白葡萄酒后劲上头,还是孟逾白的突然靠近扰乱了她的呼吸。 此刻的她只觉得脸颊涨得发烫,狭小的胸腔已经承受不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下一秒,它就要从喉间破出。 生怕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陆知鸢拼命屏住呼吸,咬紧牙关,一动也不敢动。 处理好伤口,男人取出纱布,一圈一圈地缠在她的掌心,每一层纱布的缠绕都松紧适中,既能包裹伤口,又不至于太紧。 陆知鸢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只是破了一点皮,没必要这样。 包裹好手掌,陆知鸢道谢,起身就要走。 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人已经走到了厢房门口,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 “鸢鸢,给我一周时间。” “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陆知鸢的背影顿时僵住,“好,谢谢小叔。” 孟逾白双手插兜,眼神一直跟随着女生进入了东厢房。 见对面的灯亮了又灭,猜到她应该是休息了,孟逾白才挪动脚步往里面走。 小剪刀的刀刃边缘被房间的吸顶灯照着,反射出一点刺眼的光线。 男人弯腰捡起,上面还残留着女生的一丝血迹。 孟逾白把剪刀拿在手中把玩很久,剪刀很小巧,把手部位带着粉色的胶套。 孟逾白好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剪刀,怎么会如此锋利? 陆知鸢只是握在手里,就被刺出了献血。 这样想着,男人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上刀刃,在边缘试探了两圈。 “嘶.....” 刺痛感袭来,孟逾白倒抽一口冷气赶忙收回不听话的右手食指,然而,为时已晚。 指腹上已经留下约一厘米长的切口。 剪刀的刀刃处更加鲜红,上面已经融合了两个人的鲜血。 孟逾白拿起剪刀进去卧室,眼神在房间里面四处转了两圈,最后,从置物架最上面一层取下一个珐琅鎏金的首饰盒。 里面装满了孟逾白的母亲苏筱琼女士的珠宝首饰。 都是孟莫时买给她的,她却一件也没有带走。 自从孟逾白回到孟家,每到春节,老爷子总是把母亲接来住几天,过完年,苏女士就又离开回到自己的江南水乡。 当真是肆意洒脱的人。 孟逾白把那把剪刀放了进去。 盖好盖子,重新放到了架子上。 - 第二天一大早,孟逾白没等到跟老爷子一起用早餐,就因为公司有急事匆匆离开。 下午六点,孟逾白还没结束会议,手机上早就收到了“三剑客”群里发来的消息。 谢淮深:【二哥,今天可不能再抵赖了,风里雨里,清栎斋等你。】 萧厉腾:【就是,昨天我们等了你一晚上,再不来我们就去公司抓人了。】 孟逾白摁灭手机,提前结束了会议。 回到办公室,孟逾白进里面换了件休闲的衣服,让司机林安下班回家,自己开车来到了清栎斋。 清栎斋是一家开在胡同里的私房菜馆,老板喻清跟孟逾白的母亲苏筱琼女士是多年的旧相识。 这里地势偏僻,环境清幽,很少有人知道,渐渐地就成了三剑客聚餐的地方。 孟逾白把车停在胡同口,穿过院门往里面走,迎面正碰上拿着餐盘走出来的喻清。 男人50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青灰色新中式套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是南方人,做的一手地道的苏州菜。 孟逾白主动打招呼。 “喻叔,过年好,给您拜个晚年。” 喻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逾白过来了?你的那俩朋友早就到了,在里面等你呢。” 孟逾白点头,看着喻清手里的餐盘有些疑惑,“喻叔,这什么大人物能让您亲自下厨啊?” 喻清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大人物啊,几个老朋友过来了,你要是想吃,我也能亲自下厨给你做啊。” 孟逾白笑着摆手,表示不敢劳人大驾,又想起之前曾有幸尝到过他亲自做的荠菜鲜肉汤圆,味道着实鲜美。 喻清已经离开,孟逾白犹豫了半下,继续迈步朝里面走去。 常用的那间包厢里,隐约能听见萧厉腾的大嗓门在叽叽喳喳。 孟逾白推门进去,正打算开口调侃萧厉腾,却在看见包厢里面的人时神情愣了一下。 包厢面积不大,原木色调的桌椅看上去简单舒适。 里面除了谢淮深和萧厉腾两个人,还有一位女生。 就坐在谢淮深身边。 见有人进来,女生神情有一丝紧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被旁边的男人握紧。 孟逾白挑了挑眉,眼神在两个男人身上咂摸一圈,什么都没说,顾自坐了下来。 萧厉腾主动打招呼,给孟逾白面前的杯子里添了茶,“哟,二哥,今儿真稀奇,居然没迟到。” 孟逾白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笑道,“怪不得那么火急火燎地叫我,原来是有事情宣布?” 他的话是对着萧厉腾说的,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谢淮深。 谢淮深性格沉稳内敛,不似萧厉腾那般聒噪。 谢淮深倒也直白,抬了抬一直牵着女生的右手,大方介绍,“二哥,这是盛意,盛是盛开的盛,意是心意的意。” 他转头又看向女生,“盛意,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孟逾白,孟总。” 小姑娘穿着一身奶白色的套裙,一张小脸粉嫩嫩的,起身乖巧地喊了一声,“孟总。” 孟逾白嗯了声,抬手示意对方坐下,眼神在姑娘身上咂摸了一圈,心里开始腹诽起来。 看上去年纪真不大,估计也就跟陆知鸢差不多的年纪,谢淮深就比他小一个月,快三十了,找这么嫩的一个小姑娘,这老小子还真下得去手啊? 服务生开始陆续上菜,兄弟三人开始打开了话匣子,话题天南海北倒也没有全部集中在盛意身上。 小姑娘如释重负,慢慢放松下来。 萧厉腾眼尖发现了孟逾白手上的创可贴,顿时来了兴趣,酒也不喝了,拽着他的手准备一探究竟。 “哎呦呵,这是怎么了?我看陈牧这个特助也是干到头了,居然让自己的老板受伤。” 萧厉腾语气夸张的很,孟逾白直接抽回了手。 “你别咋咋呼呼的,我就是在家的时候不小心被剪刀刺了一下。” 一直忙着照顾身边女伴的谢淮深难得主动开口。 “二哥,昨天是正月十五,你动剪刀干嘛,不知道咱们这的老理吗,正月里不能随便动剪子。” 萧厉腾附和,“对对对,就是,昨天我奶奶还特意嘱咐我呢。” 孟逾白无奈地扯了扯唇,这一个两个的,全是长在红旗下的好孩子,却一个比一个封建。 要不是昨天陆知鸢提起,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正月里不能剪头发的旧俗。 “哪有那么严重,我就动了剪刀了,我倒要看看,老天爷能把我怎么着?” 萧厉腾跟谢淮深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天的二哥有点不正常。 这里头好像有事啊? 饭吃到一半,谢淮深提出要先送盛意回去。 二人走后,包厢内就剩下孟逾白跟萧厉腾二人。 孟逾白喝了几口茶,眼神一直盯着萧厉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厉腾有点忍不了了。 “二哥,我知道你想问,我也就比你早知道十分钟而已,咱俩差不多。” 孟逾白:“差不多?” 萧厉腾低了低头,“22岁,是他们家二公子的家教老师,还是大学生,就这么多,没了。” 孟逾白:“......” 果然跟陆知鸢一样的年纪,他猜的没错。 “比人家姑娘大了快十岁,简直是禽兽。” 萧厉腾:......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吧? “平时看着他挺精明的样子,怎么净办这些糊涂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老爷子有多强势吗?婚姻大事能由得他一个人做主吗?” 孟逾白终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萧厉腾完全不这么想。 “二哥,你想得也太多了吧,老谢也许就是随便玩玩而已,怎么就谈上婚姻大事了呢?” 孟逾白切了声,“都领到这儿来了,你以为能是随便玩玩的?” 萧厉腾无声地眨了眨眼,大脑迅速反应着。 事情好像确实比较严重。 看着盛意离去的背影,孟逾白脑海里无端的浮现出昨晚陆知鸢怯生生求他的样子。 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小声吐槽一句,“真是难办。” 这句话被萧厉腾听得真真的。 谢淮深的八卦还没消化完,这边孟逾白又来凑热闹,把萧厉腾脑海里的八卦因子勾的心痒难耐。 “怎么,二哥,什么难办啊?你不会也找了个20岁的小姑娘吧?” 孟逾白嫌弃地瞪他一眼,“你嘴上能不能积点德啊,我是那种人吗?是我家鸢鸢,她拜托我一件事,实在是有点难办。” 萧厉腾眼神里的小火苗瞬间就熄灭了,“哦,是小侄女的事啊,怎么了,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给你出个参考意见呢?” 谢淮深走了,孟逾白因为待会儿还有事,也不打算喝酒,兄弟俩就着一壶龙井聊了起来。 孟逾白呷了口茶,没开口先叹气。 “这不是鸢鸢快毕业了,老爷子提出让南洲跟她尽快完婚。” 萧厉腾点头附和,“嗯,老爷子此举也没有什么错,他俩的婚约,圈子里谁不知道啊?” “怎么?有人不愿意吗,是南洲?”萧厉腾又问。 孟逾白缓缓摇头,一口香茶在口腔里又烫变温,才慢慢咽下,“是鸢鸢,她不想嫁给南洲。” 萧厉腾的表情露出一丝玩味,“看不出来,小知鸢看上去乖乖的,还挺有主意啊,能嫁进你们家,是多少女孩子一辈子的梦想啊,她一个孤儿怎么还挑啊......” 萧厉腾注意到旁边孟逾白的表情变得深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孟逾白瞪他一眼。 萧厉腾乖乖闭嘴。 “也是,南洲这小子,天天挂在热搜上,他上过的嫩模和网红估计比你这个小叔都多。” 孟逾白见他越说越没谱,出声喝止,“这不是废话吗,他小叔一个都没有,我可是洁身自好的,得了,说他们的事呢,老扯上我干嘛。” 萧厉腾一直怕孟逾白,都怕了十年了,连忙闭嘴噤声。 良久,才又怯生生地问道,“那,二哥,你准备怎么办啊?老爷子会同意退婚吗?” 孟逾白看着一桌子的佳肴,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一味喝茶。 “我不知道,但是,我总是要试试才知道。” 萧厉腾:“那,就算老爷子同意,退婚后,鸢鸢就不再是你们孟家的人了吧,你们忍心让她一个人在京里生活吗?” 是啊,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失去了孟家的庇佑,要在这大都市活下去,实在是太难了点。 十年前,陆知鸢刚被孟家收养,家庭聚会的时候被孟南洲和几个世家的孩子追着欺负的情形,孟逾白永远忘不了。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惨白着一张脸跑过来,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袖口,躲在他身后,叫他小叔。 那一刻,他就发誓。 人是他从临川接回来的,他就要管到底。 想到这儿,孟逾白觉得,一股无名的燥意从心头升起直抵喉间。 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下,“就算鸢鸢不嫁给南洲,我也不会不管她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第 7 章 陆知鸢回到寝室发现盛意根本没有回来,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猜到她也许兼职比较忙,她也没多问。 陆知鸢从大一开始就在网络上做兼职画手,开始时她到一些知名度较大的网路店铺做美工,后来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就自己在闲鱼开了个店,根据客户的定制需求接单,大到杂志书籍插画,小到壁纸手机壳,她都接。 靠着这些收入基本能支付自己平时买材料的钱和大部分生活费。 今天网店有人下了一张新的订单。 客户说这是他的梦境,并且大致讲了梦的内容,要求画出来留个纪念。 只要陆知鸢画的好,价格好说。 陆知鸢搞定了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随便吃了口晚饭,拿出平板开始画画。 客户给的要求很详细,大致的内容和配色已经有了,所以陆知鸢画起来很轻松。 她其实早就早就在网络上刷到过绘梦师这个职业,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来找她画梦境。 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静悄悄的。 陆知鸢只开了自己的台灯。 她很喜欢独处,这样的环境适宜她作画。 梦境的大致轮廓画出来的时候,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新消息来自小叔孟逾白。 看见消息提示的瞬间,陆知鸢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21点20。 这么晚了,小叔为什么突然找她? 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 他们不是约了一周的时间吗? 这才刚一天啊...... 点开孟逾白的信息前,陆知鸢的脑海里已经把信息的内容预演了几百种。 陆知鸢坐直身体,深呼吸之后,才颤着手点开了手机屏幕。 小叔:【鸢鸢,睡了吗?】 陆知鸢点开键盘打字回复。 【没睡呢,小叔。】 孟逾白:【那你下来一趟,我在你们寝室楼下。】 ??? 什么情况? 陆知鸢猜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孟逾白才会这么晚赶过来。 不敢多想,陆知鸢从衣架上取了件外套随便套上就登登登地跑出了门。 穿过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堂,门外的冷空气骤然扑到脸上,让陆知鸢瞬间睁大有些疲倦的双眼。 夜色里的校园安静的很,银灰色的建筑楼体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细光。 大门正前方的水泥路,两侧种满了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男人身形颀长,姿势慵懒,轻靠着车门,目光投降寝室的方向。 陆知鸢的脚步突然就慢了下来。 一直走到孟逾白前面不到半米的距离,陆知鸢开口打招呼。 “小叔,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男人穿了件休闲的灰色长款羊毛大衣,里面是一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褪去板正西装的他此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松弛感。 他右手提了个白色的保温饭盒,朝着陆知鸢的方向抬了抬手,“鸢鸢,这家私房菜的荠菜鲜肉汤圆做得很正宗,给你带了一些,尝尝?” 陆知鸢低头看了看饭盒,又抬头看孟逾白,有些不知所措。 “这....小叔......” 孟逾白低笑一声,“哦,没别的意思,昨晚的汤圆,厨师忘了准备你爱吃的,恰好今天碰到,我就给你拿过来了。” 陆知鸢:“小叔,昨晚家宴不是有鲜肉汤圆吗?” 孟逾白笑了,“那怎么能算呢,那是用昨天做饭剩下的肉做的,不算数的。” 他又抬了一次手臂。 陆知鸢忙把饭盒接了过来,“谢谢小叔。” “我过来大概走了半小时,可能有些久了,你赶紧上去吧,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喜欢的话,下次带你去吃。” 陆知鸢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疑惑极了。 他开了半小时车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给她送汤圆吗? 夜空如洗,一轮明月高悬。 陆知鸢随手扎了个有些凌乱的丸子头,穿了件糯粉色的连帽羊毛开衫,下面是同色系的毛呢短裤,露着两条嫩白的长腿。 如水的月色下,一身素衣的姑娘被笼罩其中,朦胧而缥缈。 孟逾白看得有些出神。 他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当年那个因为害羞和胆怯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真的已经长大了,并且出落地亭亭玉立。 孟逾白移开目光,见小姑娘还站着不走,又出声提醒道,“鸢鸢?上去吧,外面冷。” 陆知鸢如梦初醒,抱着保温盒跟他道别,“小叔,谢谢你,你回去的时候慢点。” 孟逾白抬了抬手,“嗯,上去吧。” 回到寝室,陆知鸢把保温盒放到书桌上,轻轻地旋开了盖子。 霎时间,一股清新鲜亮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陆知鸢取出汤匙擓了一个送进嘴里,独属于新鲜荠菜的味道顿时充斥着她的口腔。 小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吃到了家里阿姨带来的荠菜鲜肉汤圆,从此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之后,每年的春天,奶奶就叮嘱阿姨去野地里帮她弄新鲜的荠菜,包汤圆给她吃。 陆知鸢吃着饭盒里的汤圆,不知不觉地就湿了眼眶...... - 孟逾白给陆知鸢送完荠菜汤圆,一个人开着车走在夜色中。 脑海里都是刚才那枚清丽的身影。 以往的家宴,老爷子都会特意照顾陆知鸢的胃口,满桌子的北方菜肴中,总会有两三道南方菜。 每年的除夕,母亲苏女士从南筱琼方回来过年,也会带上几车的南方特产。 昨天也许是老爷子年纪大了,一时疏忽。 看到厨师只准备了甜口的汤圆时,孟逾白的心里就突然变得特别的介意,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他人怠慢了,虽然临时补救,但总觉得怠慢了小姑娘。 所以今天碰到喻清,才会特意拜托他准备荠菜鲜肉汤圆。 那是小姑娘最喜欢的口味。 又大晚上的亲自开车送过去,才算了了他一桩心事。 车子一路开到孙河别墅区。 门卫早就熟悉了他的车,殷勤地冲他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抬杆放行。 奈何,这位孟总却突然改了主意,并没有开进去,反而是调转车头,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速度很快,没来得及看到门卫脸上的一脸错愕。 孟逾白不是临时起意,这个念头已经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天。 到四合院的时候,朱漆大门已经关的严严实实的,院子里一点灯光也没有。 老爷子怕是早就睡下了。 孟逾白抬手看了眼表,已经晚上12点40分。 他叹了口气,回身上车。 孟逾白坐在车后座,调了下座椅的角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拿起手机准备给孟莫时的佣人周姨打电话。 就算老爷子已经休息,至少让他进去睡一晚,明天一早再跟老爷子交谈。 只是,佣人房间在耳房里侧,如果周姨这么晚出来开门,势必会惊动老人家。 上了年纪的人本就睡眠不好,这样一闹,一晚上怕是没有好觉睡了。 想了想,孟逾白还是决定作罢,无功而返。 -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还没完全亮透,周姨起床打开院子大门,习惯性地看了眼胡同里,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车就停在胡同口。 她走近看清楚里面的身影,用力敲了几下车窗。 “逾白,你怎么睡在车里啊,快醒醒啊,太危险了。” 孟逾白来得太早,等得无聊才打了个盹,没想到被周姨敲醒。 他笑了笑,打开了车门下车,“周姨,我没事,瞧你大惊小怪的,我没睡,就眯了一下。” 周姨打量了他一下,嘴里还在唠叨着,“眯一下也不行,你没看过那些在车里睡觉睡死过去的新闻吗,真是的,来得这么早也不说给我打电话。” “我爸起来了吗?” “起来了,老爷子正练剑呢。” 孟逾白走进院子,就看见穿了一身棉麻太极服的老头正在练剑。 一招一式之间不乏苍劲有力,看得出来,老爷子体格不错。 一套剑法结束,孟逾白忍不住鼓起掌来。 “爸,我看啊,您老的身体说不定比我的还要好呢,再活个50年没有问题。” 孟莫时收了剑,接过周姨手中的毛巾擦擦汗。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公司不忙了?” 孟逾白听得出来,老爷子这是在责怪他昨天没有跟他一起吃早餐呢。 他清俊的脸上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殷勤起来,“爸,这不是昨天失约了吗,今天特意来补上,跟您一起用早餐。” 孟逾白抢先一步走进房间,给老爷子挤好牙膏,打水洗漱。 孟莫时睨了他一眼,知道这小子肯定是有事,表现得这么不寻常,但也没拆穿,顾自洗漱起来。 看他洗完脸,孟逾白连忙递上毛巾。 孟莫时没好气地接过,“用不着,等我瘫痪在床上,有你伺候的时候。” 孟逾白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顶嘴。 父子俩一起用过早餐,周姨都已经把碗筷收走了,可是孟逾白还坐在餐桌上,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孟莫时到了去公园散步的时间,开口赶人。 “你今天好像很闲啊,不用去公司开会吗?” 孟逾白也跟着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飘忽。 “用啊,怎么不用,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还得响应市里号召去参加工商联的会议,他们还要选举我当什么副主席,我才不要当什么劳什子副主席呢。” 孟莫时敲了敲手里的拐杖,语气也严厉起来,“你给我好好说话,从前只觉得你性子沉稳,我才放心地把家族企业交给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孟逾白顿时站定,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是。” “爸,您先别出去,其实,我有事找您。” 孟莫时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种我早就知道你有事的笃定。 “跟我来书房吧。” 孟莫时坐在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随手拿起手边的羊毫笔,肆意挥洒起来。 “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需要我这个老家伙出面的?” 孟逾白低了低头,明白了老爸话里话外的意思。 自从四年前他空降公司,那些在企业里待了多年的老家伙明里暗里给他使了多少绊子,老爷子不是不知道。 孟逾白随手搬了把椅子坐下,脊背挺得笔直,“不是,爸,公司里那些勾心斗角我还能应付,我今天特意过来,是为了鸢鸢的事。” 提到陆知鸢,孟莫时也没了写字的心思,放下笔,眼神直视过来。 “鸢鸢怎么了?是工作的事?” 孟逾白摇头,“不是,工作的事她早就说过,我不许我为她安排,也不许我参与,是她跟南洲的婚事。” 孟莫时:“怎么?你不是不关心这件事吗,再说了,元宵节那天这件事我已经定了,没什么好说的。” 听着老爷子一言堂的说法,孟逾白着急地站了起来,“爸,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文明社会,您那套老古板的包办婚姻早就过时了,再说了,您这样武断地下命令,您问过鸢鸢吗,她愿不愿意嫁给南洲,您知道吗?” 孟莫时看着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头还不止的儿子,也跟着站起了身,“我怎么不知道?我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是最好的感情了,鸢鸢怎么会不愿意呢?” 孟逾白就知道今天的谈判没那么简单,昨晚半夜回去也没闲着,让陈牧收集了孟南洲的罪证全部发了过来。 孟逾白打开平板,把邮箱里新鲜热乎的照片一张一张放给老爷子看。 全都是孟南洲上过的热搜。 他的怀抱里,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 孟逾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滑动,眼看着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了大概四五张之后,他及时收回了平板。 “爸,别看了,南洲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被惯坏了。” 孟莫时脸色铁青,用力地讲砚台掷了出去。 “好啊,秦林悦居然这样瞒着我,她是当我死了吗?” “把他们母子俩给我叫过来,我当面问问他们。” 孟逾白回身给老爷子倒了杯茶,安慰道,“爸,您消消气,现在就算是把他们叫来也不会承认的,这些证据早就被他们销毁了,我也是找了人才拿到的这些照片,而且......” 孟逾白没有继续说下去。 孟莫时缓了一会儿,平静道,“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孟逾白走到老爷子身侧,搀扶着他坐下,开口道,“爸,婚约是肯定不能算数了,而且据我了解,大嫂早就给南洲物色好了联姻对象,就是白家的闺女,她看上了白家的资产,有了这笔注资......” “爸,大嫂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她的志向远不是一个晟元资本这么简单。” 孟逾白并没有把话说透,老爷子应该听懂了。 孟莫时叹气,“我知道了,也幸好你今天特意过来告诉我,南洲是指望不上了,我肯定不会把鸢鸢往火坑里推,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们都留意着点,看看这些世家子弟里面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我是要给鸢鸢找一个能靠得住的人,才能安心啊。” 孟逾白听见老爷子说婚约不算数了,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是落了半下,又听见要给鸢鸢找合适的对象,一颗心又跟着悬了起来。 这老爷子,不把鸢鸢嫁出去,他是不肯罢休啊! 跟老爷子谈完,孟逾白驱车往公司赶,他把车子开得飞快,心里的忧愁不比来时少。 脑海里不断闪过跟孟家相当的几个世家子弟,一个个的不是胡作非为的纨绔二代,就是只知道赚钱的工具。 没有一个他能瞧上眼的。 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家鸢鸢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第 8 章 陆知鸢跟孟逾白的七天之约已到。 一整天的时间,陆知鸢都心神不宁的,什么都做不下去。 盛意跟她一起坐在图书馆里查找毕业论文需要用到的文献资料,不到半天的功夫,已经看她发了好几次呆了。 盛意用笔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陆知鸢。 “鸢鸢,你怎么了?” 陆知鸢回神,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中午的时候,姐妹俩挽着手一起去食堂用餐。 陆知鸢的事情,盛意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孟南洲这个公子哥的品行她也在网络上看到过一些,如果鸢鸢真的嫁给他,盛意也是很担忧的。 餐桌上,她们相对而坐。 陆知鸢面对餐盘里的饭菜,一点胃口也没有。 盛意抬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慰她,“鸢鸢,好好吃饭,别想了,我相信你的小叔肯定能帮你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 陆知鸢用勺子慢慢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低眉叹气,“哎,我知道,爷爷是个固执的人,很难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这个任务确实有点难为小叔了,可是,我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盛意:“你不是说你小叔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吗,年纪轻轻空降公司管理层,能在商场运筹帷幄的人,肯定能帮你轻松解决。” 陆知鸢:“可是....那可是孟爷爷啊...如果小叔真的劝不动,坚持这个婚约不能取消,那我......” “唉,没事,实在不行我就嫁给南洲哥算了,反正知根知底,又不是陌生人,婚后,他继续他的花天酒地,我专心研究我的事业,谁也不打扰谁,也挺好的......” 陆知鸢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灰心。 正咯嘣咯嘣咬着炸鸡的盛意忽然脑瓜一转,有了个新的想法。 “鸢鸢,你小叔叔这个人怎么样?” 陆知鸢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挺好的啊,这些年都挺照顾我的。” 盛意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你小叔他还是单身吧?既然人品靠谱,如果孟爷爷硬是不肯取消婚约,我看啊,你嫁给你小叔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没等盛意说完,陆知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盛盛,你快别逗我了,那可是我的小叔啊,是长辈,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 被盛意这么一逗,倒是缓解了陆知鸢心中的郁闷,她开始低头吃起饭来。 盛意还在小声嘟囔着:“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可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陆知鸢愣了半秒,歪着头像是在认真考虑盛意的提议,随即疯狂摇头,“不行不行,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是我的长辈,还大我那么多岁,哎呀不行,真的不行,光是想象一下我都觉得别扭。” 盛意:“大几岁又怎么了,我就喜欢比我年龄大的......” - 这几天里,她最怕接到孟爷爷的电话,告诉她已经替他们选定了婚期,那样,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之地了。 好在,老爷子并没有如此着急。 晚上,盛意又出去兼职,照例是陆知鸢一个人在寝室,她先是整理了一会儿毕业论文要用到的资料,又继续绘制客户定制的那张梦境图。 陆知鸢用平板画了一张小样给顾客发了过去,顾客那边又提了一些修改意见,达成共识后,她开始用铅笔画单色构图。 放在桌上的手机安安静静的,孟逾白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时间越来越晚,陆知鸢的心思越来越乱,她好想给孟逾白打个电话问问,事情到底处理的怎么样了,爷爷到底有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毕竟是自己求人在先,这样催促实在是没礼貌。 根据她从小对这位小叔的了解,他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陆知鸢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待。 不知什么时候,陆知鸢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被一阵手机振动的声音吵醒。 是孟逾白打来的电话。 陆知鸢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接起电话,“喂,小叔。” 对面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清晰。 “鸢鸢,准备好户口本和身份证,明天上午9点,我让钟叔过去接你。” 陆知鸢彻底懵了。 两行清泪瞬间从眼角滑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她听到孟逾白说到身份证和户口本这两样东西时,下意识地就联想到结婚证。 是小叔没有说服爷爷取消婚约吗? 她还是要去跟孟南洲领证吗? 居然就是明天? 见对面一直没有声音,孟逾白忍不住又追问一句,“鸢鸢?” “你在听吗?” 陆知鸢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强装着镇定。 “我知道了,小叔,我会准备好的。” 孟逾白:“嗯,早点休息吧。” 不知道电话是几时挂断的,当陆知鸢从这通电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 伤心了一会儿,陆知鸢叹了口气,选择默默接受这个结果。 其实,早知道就会是这样的结局,只不过十几分钟之前,她还心存一丝希望。 现在,那唯一的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灭。 一夜几乎没睡。 天亮之际,陆知鸢起床,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面容憔悴的自己,无声地叹了口气。 整晚的时间,脑海里一直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打架。 一个说,不能就这样委屈自己,孟南洲并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就算之后可以离婚,那你也会变成二婚,大不了跟孟爷爷实话实说,就算孟爷爷生气,跟你断绝关系,你现在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再需要孟家的资助。 另一个说,不行不行,不能那样说,会把孟爷爷气到的,你这样就是恩将仇报,以怨报德,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个好歹,你对得起孟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 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哪怕陆知鸢的脑海里吵得再兄,天光还是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她强撑着身体化了妆,把黑眼圈和憔悴的神情遮挡在粉底下面,又涂了个玫瑰粉的口红来提亮气色。 对着镜子照了下,确保看不出来疲惫倦怠之色,陆知鸢把证件放进背包,出了寝室门。 钟叔已经在楼下等了大概十分钟。 雪后连续阴了几天,今天倒是难得的好天气,拂在脸上的微风换了另一种味道,21号楼旁边的那株玉兰,一夜之间绽放出嫩绿的新芽。 见陆知鸢下楼,钟二忙下车为他打开后排车门,笑着问候道,“鸢鸢,早上好啊。” 陆知鸢点头回应,弯腰上车。 眼前场景仿佛回到几年前钟叔每天接送她上下学的日子。 钟叔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角平添了些许皱纹。 陆知鸢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内心太伤感,所以看这盎然的春景,也无法雀跃起来。 料想着孟南洲的户口应该是在西城区,那么,她们现在的目的地应该是西城民政局。 只是走着走着,陆知鸢才发现,车子竟一路往东,开到了朝阳的孙河别墅区。 她知道小叔孟逾白在这里有房子,几年前她来过一次。 一时间脑海里又冒出来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来小叔的房子干什么?难道不是去领证吗? 还是说,其实孟南洲在这里也有房子? 还是后一种说法比较靠谱,毕竟这些有钱人买房子也喜欢挨着。 就在陆知鸢脑海里冒了大概七八个想法的时候,车子停到了别墅区的大门口。 保安笑着跟钟叔打招呼放行,车子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柏直接到了车库。 “鸢鸢,到了。” 钟叔下车替陆知鸢刷了电梯卡,让她上了楼。 陆知鸢背了个香布蕾的双肩包,下电梯之前在侧面的镜子里照了照自己。 还好,跟小绿书上学的这个高级感妆容还不错,至少现在看上去气色不错。 电梯从地下车库直接到了一楼会客厅,门打开的时候,稳了稳心神,深呼吸一口气。 电梯正对面是一个公共卫生间,陆知鸢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孟逾白在右侧叫她。 “鸢鸢来啦,这里。” 陆知鸢应声朝会客厅走去。 上次来已经是几年前,陆知鸢已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小叔的房子大的很。 整间别墅采用的是现代轻奢的装修风格,通体用的都是黑白灰三种颜色,线条硬朗,给人一种不容靠近的距离感。 接近8米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吊灯,光芒洒在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站在黑色真皮沙发旁边男人修长的身影。 孟逾白穿了件质地菁纯的白衬衫,黑西裤利落挺括,显得整个人矜贵不凡。 没有孟南洲,也没有孟爷爷,房子里只有孟逾白一个人。 陆知鸢走近些,有些疑惑地喊了声:“小叔。” 孟逾白笑着答应着,抬手指了指旁边沙发的位置,“鸢鸢,坐。” 陆知鸢点头,把身后的双肩包取下来,轻轻地坐了沙发的一个边边。 身前的威尼斯棕茶几上零星摆了几份文件,孟逾白抬手拿起一份,递到陆知鸢手里。 “鸢鸢,这是我让律师起草的婚前协议,你看一下,要是有觉得不合适的,我再让律师改。” 婚前协议? 陆知鸢无声地蹙了下眉头,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 甲方:乙方: 甲乙双方于—年—月—日登记结婚,为维护互相忠诚,文明和睦的婚姻关系,双方本着平等自愿的原则,经充分协商达成本协议,以资共同信守。 陆知鸢大致浏览了一下前面的内容,注意力很快放到了协议的最后一条。 本协议有效期一年,自x年x月x日到x年x月x日。 协议到期之日,甲乙双方应立刻到民政局登记离婚,否则按照本协议第6条之规定由乙方给予甲方赔偿。 陆知鸢并没有细看赔偿的比例,她也不敢兴趣,只是,这一年到期就离婚的规定她着实没有想到。 随即她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孟逾白斡旋的结果吧? 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孟爷爷答应把婚期定到一年,一年之后,双方自愿离婚。 这样也好。 小姑娘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就是365天吗? 她就算数着手指头熬,也是能熬过去的。 看了一会儿,小姑娘抬头,一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盯着孟逾白,问他:“小叔,这是我和南洲哥的婚前协议吗?”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指节分明的手指拿起桌上的钢笔,在另一份协议上乙方的位置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 “是跟我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第 9 章 一大早,孟逾白就吩咐钟叔去接陆知鸢。 钟叔走后,孟逾白早饭也没心思吃了,吩咐保姆珍姨把早餐撤了,早点出去买菜。 珍姨走后,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孟逾白拿着那份早就起草好的婚前协议在客厅里踱步,眼神不时地看向客厅西侧的珐琅锦绣落地钟。 他心里盘算着央美到这里的距离,计算着陆知鸢到这里的时间。 他少年老成,一向自诩冷静从容,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通达沉稳,温润如玉的代表,很少有什么事情能挑动他的心绪。 可是此刻,等待着陆知鸢到来的他,忽然心跳加速起来。 做这个决定,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早在几年前看到孟南洲的胡乱作为后,孟逾白就起了心思。 如果老爷子肯就此取消婚约也罢,如若不然,为了鸢鸢的幸福考虑,他这个做小叔的,也不得不得去截这个和。 他比鸢鸢大了7岁,又有辈分的差别。 要想促成这件事,中间还是隔了太多的阻碍。 想起前几天他还跟萧厉腾吐槽谢淮深呢。 说他找那么小一女朋友,简直就是禽兽。 现如今到了自己身上,他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 为了鸢鸢,这禽兽,他当就当了吧。 - 叮的一声电梯声响起。 孟逾白知道,是陆知鸢来了。 他慌忙起身,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是否有不妥,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袖口。 再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玄关处的姑娘。 陆知鸢穿了件浅粉色的针织开衫,内搭一件纯棉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下面是一件及膝a字裙,裙摆蓬起,带着少女的轻盈。 一张清秀柔和的小脸几乎看不出妆扮的痕迹,她开口喊他时,那张樱唇一开一合间,像开启了孟逾白身上某个机关的密码,撩起了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 孟逾白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把协议给陆知鸢看。 小姑娘接过协议的时候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阅读协议内容的时候,两道细眉轻微地拧了起来。 不知道她看到协议心里会怎么想。 珐琅落地钟的秒钟一下又一下地走着,发出咔哒咔哒地声响,在如此安静的客厅内,显得异常突兀。 孟逾白的心跳跟着时针秒针一起,一下又一下地摆动。 “小叔,这是我和南洲哥的婚前协议吗?” “不是,是跟我的。” 回答完陆知鸢的问题,孟逾白的眼神自然地落在对面那张白皙柔和的小脸上。 陆知鸢的脸色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本来带着一些浅粉的脸颊逐渐变得苍白,樱唇也微微张着,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哆哆嗦嗦地开口:“小叔,你...你别开玩笑了。” 男人眉眼精致,黑色的瞳仁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她,“鸢鸢,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可是...可是...” “爷爷他同意了吗?” “还有南洲哥,悦姨,他们......” 孟逾白轻轻挪动身体,朝陆知鸢的方向挪了大概几寸,虽然没有挨上她,但那种带着书卷气的木质香如同能摄人魂魄一般将她环绕。 陆知鸢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它想怎么跳,跳多块,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鸢鸢,只要你同意。” “其他人是否同意,都无关紧要。” 孟逾白的意思很明显,只要陆知鸢同意,其他人都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陆知鸢还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 她一大早起来本来是做好了跟孟南洲领证的打算,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小叔呢? 他可是她的小叔啊! 怎么能做她的丈夫呢? “鸢鸢.....” 他喊她的名字,语调温柔绵长。 完全不像是他平日里的平淡语调,多了几分柔情在里面。 “我不是你的小叔,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陆知鸢的心跟着他的话语猛地颤了一下。 确实,他并不是她的亲小叔。 男人继续说着。 “鸢鸢,不要把我看成你的小叔,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一个只是比你大了几岁的——男人。” 孟逾白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好像越来越不自信。 陆知鸢心里没着没落的,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协议,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平整的纸张被她弄出了细微的褶皱,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杂乱而又苦涩。 “为什么?” 良久,陆知鸢问出了她心里的疑问。 什么为什么? 是为什么帮你吗? 还是为什么娶你? 孟逾白有点不懂她的意思,又不敢多问。 既然小姑娘问了出来,也许还有努力的余地。 孟逾白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鸢鸢,是这样的,你不要有心里压力,我这样做当然有我自己的考量,我已经29岁,早就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上次你也看到了,老爷子催婚都催成什么样了?” “呵呵,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我一直忙着家里的生意,竟然都没交过女朋友。” 陆知鸢始终不说话,空气安静地过分。 孟逾白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身侧的沙发少了一个人的重量轻微回弹一些,陆知鸢的心神也跟着回来一点。 “鸢鸢,我不勉强你,请你再认真看一遍协议,一年后,我会还你自由。” 孟逾白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小姑娘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不能逼得太紧。 他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一杯冰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胸腔里那种火辣辣的气息才被熄灭了大半。 被孟逾白那句话提醒到,陆知鸢重新审视其手中的合同来。 等等! 刚才自己误以为这是跟孟南洲的协议。 都已经劝说自己为了一年后的自由而默默忍耐这即将到来的365天,现在结婚对象换成了小叔,她怎么就接受不了了呢? 至少,相比起孟南洲,小叔一向作风正派,没有那些花边新闻啊! 一杯冰水迅速灌进胃里,孟逾白看了眼还坐在沙发上的瘦弱身影。 小姑娘还在低头认真看着协议,想必是在认真劝服自己吧。 既然这样,又何必勉强呢? 孟逾白劝自己,不能这样为难小姑娘。 他抬步朝她走过来,语气已经恢复一贯的冷淡平和。 “鸢鸢,我知道你的顾虑,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去,至于爷爷那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除了这个办法,他也没把握该如何劝服老爷子收回承诺。 孟逾白长舒一口气,“爷爷那边,我会再想办法的。” 孟逾白长臂一伸抄起陆知鸢的双肩包,率先走在前面,“走吧,鸢鸢,我送你回学校。” 大概走了五六步,孟逾白感觉到小姑娘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威尼斯棕大理石茶几旁边,小姑娘微微低着头,右手拿着签字笔正认真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春日里和煦的暖阳从落地窗照射进来,打在她带着几缕碎发的白皙脖颈上。 整个画面美得像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孟逾白看得入了迷,都没注意到陆知鸢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叔?” “小叔,这份,你还没签字呢。” “哦,好...好...” 孟逾白眼神里的慌乱一闪而过,等陆知鸢想再次去确认的时候,他已经恢复的一贯的冷淡平和。 孟逾白很快走回茶几边签下自己的名字。 “鸢鸢,你同意了,是吗?” 陆知鸢经过复杂的心里斗争,觉得这个方法也许是当前最好的方法,她别无选择。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不敢直视孟逾白的眼神,她还是有些胆怯。 陆知鸢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是,我同意,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孟逾白:“什么条件,你说。” 陆知鸢的头埋地更低了,几乎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希望小叔可以遵守协议规定,一年之后,我们和平离婚。” “还有,我希望,我们的婚姻——保密” 听到她的话,孟逾白有些意料之外。 难道,你就这么不情愿跟我待在一起吗? 不过,他又站在陆知鸢的角度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可笑。 “好,我答应你,合同上的条款,我都会认真遵守,希望你也是。” 陆知鸢点了点头。 “鸢鸢,正好,跟你想到一块了,为了某些利益的考虑,我们结婚的事,现在也是不能公开的。” 陆知鸢不明白他说的利益到底指的是什么,她只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一年的时间,真的很快就过去了。 “我没问题,小叔,你决定就好。” 男人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目光里满是温柔和赞许。 孟逾白拿起手机给公司的法律顾问秦政打了个电话。 “老秦,帮我把一份协议拿去公证,待会儿我让司机拿过去给你,给我好好办,很重要。” 他打电话的时候,陆知鸢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孟逾白在对别人吩咐工作的时候跟他私下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工作时的他,矜贵干练,气场强大,不容质疑。 挂断电话,孟逾白把两份签好的协议放进文件袋,问陆知鸢,“鸢鸢,那我们现在去民政局?” “啊?哦,好。” 陆知鸢愣了瞬间,马上又想到包里提前准备好的证件,她今天,本来就是准备去民政局的呀。 陆知鸢抬脚准备往外走,却被孟逾白喊住了。 “等一下,鸢鸢。” “跟我来。” 陆知鸢跟随孟逾白来到朝南的主卧,看见铺着黑色竖纹四件套的床上摆放着两个白色的某奢侈品家的礼盒。 孟逾白随手拿了其中一个,看向陆知鸢,“鸢鸢,虽然我们的结合和其他新婚情侣之间有些不同,但我也不愿怠慢了你,这里面是一套衣服和钻戒,是我为了今天的领证准备的。” “你在这里把衣服换上吧,我去次卧换。” 说完,孟逾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知鸢伸手从礼盒里拿出来他准备的衣服,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白衬衫和半身裙。 印象中,大家的结婚证照片上大多都是红底白衫,没想到,孟逾白考虑的还挺周全。 陆知鸢进了主卧内的浴室把衣服换上,又看到了礼盒底层放着的一个正方形的金棕色真皮礼盒。 打开后,正中间嵌着一枚闪着光的钻戒。 陆知鸢取出来戴上试了试,戒圈的大小倒是与自己的手指正合适。 长这么大,这还是陆知鸢第一次带上钻戒。 她抬手迎着阳光看向那枚钻戒,克数虽然不大,大概只有三克拉,但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倒是好看的很。 孟逾白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鸢鸢,你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陆知鸢匆忙把手藏在身后,应了声,“哎,我好了,小叔。” 说着话,她人已经来到孟逾白面前。 刚才她还是叫他小叔。 这个称呼让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陆知鸢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小....对不起,我一时还.....”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孟逾白明白她的窘迫,勾唇笑了下,“没事,鸢鸢,你想喊我什么都行,要是觉得不习惯,就还叫小叔吧。” 他竟然不在意她对他的称呼。 陆知鸢有些意外。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本来就是假的,称呼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呢? 陆知鸢跟在孟逾白后面,二人一起往外走。 上了电梯,孟逾白忽然开口,语气里满是笑意。 “不过,鸢鸢,待会儿当着民政局工作人员的面就不要叫我小叔了,免得人家以为我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呢。” 陆知鸢听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羞得面上红了起来,“小叔,你又取笑我。” 孟逾白朗声笑了几下,电梯已经到了地下车库。 刚才二人说话的那一幕,让陆知鸢有些恍惚。 时光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陆知鸢刚到孟家,有一天,孟逾白的好哥们萧厉腾到家里来玩,看见陆知鸢,觉得有些眼生。 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萧厉腾在孟逾白房间里打游戏,问他,“哎,那位小美人是谁啊,你爸给你安排的童养媳吗?哈哈哈。” 孟逾白在萧厉腾后背怼了一下,骂道,“你别瞎贫啊,她是我爸收养的孙女,是我的侄女好不好,我可不干这违法乱纪的勾当。” ......【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新婚 二人上车后,车子驶出别墅区上了主路。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东城区民政局,陆知鸢以为他们的目的地会是那里,没想到,十分钟后,车子停到了一家叫做予见的摄影工作室门外。 “鸢鸢,我们先去这里拍结婚登记的照片。” 孟逾白走到右侧帮她开门,招呼她下车。 陆知鸢神思愣了一下,她的思想还停留在结婚证上面的照片要到民政局拍的那个年代。 “鸢鸢?” 陆知鸢回神,迅速下车,心思里还是惊讶于孟逾白的细心。 两人一起往里面走。 孟逾白一边走,一边向她解释。 “鸢鸢,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直接去民政局拍结婚照,毕竟这是一辈子要用的重要照片,所以我就让朋友找了这家摄影工作室,只是时间有些仓促,希望你能喜欢。” 陆知鸢看着他疏朗的眉眼,露出微笑点头。 店内服务人员热情地为他们打开门。 一位大约三十多岁,一头波浪卷发的气质美女笑着迎了上来。 “孟总,昨晚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推了今天所有的客户,只为你一人服务,怎么样,够意思吧?” 孟逾白跟美女老板礼貌握手,又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陆知鸢,纠正道,“不是为我一人,是为我们夫妇二人服务。” 对面的美女老板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又恢复笑容,看向陆知鸢,“孟太太,你好。” 一句孟太太,让刚刚20岁的陆知鸢脸颊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孟逾白打断了对方想继续寒暄的念头,直接请求开始拍摄。 因为二人本就穿了白色衬衫过来,皮肤底子又好,所以只是简单上妆,很快就拍摄完成。 店内工作人员简单修图,不到半小时,陆知鸢就拿到了成片。 看着手里的二寸照片,正红色背景下的两个人穿着白色衣服,带着淡淡的微笑,陆知鸢神情还有些恍惚。 这就是她生平第一次拍的结婚照吗? 居然是跟自己的小叔一起。 就在陆知鸢拿着照片发呆的时候,孟逾白给等在门口的钟二使了个眼神,对方马上起身到后备箱取了两个礼盒出来。 是喜糖礼盒。 美女老板满心欢喜地收下喜糖,嘴里一个劲说着祝福的话。 再次上车,陆知鸢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叔,这个老板会不会把我们到这里拍照的事情说出去啊?你不是说我们的婚讯要先保密吗?” 孟逾白勾唇摇了摇头,笑道,“鸢鸢,不用担心,她不敢。”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淡,带着一种上位者的笃定。 见她还有些疑问,男人继续解释,“这家摄影工作室全靠每年为我们的公司拍摄宣传册而活,她犯不着为了一时的八卦而失去这么大一个客户。” 陆知鸢用力地点了点头,试图努力去慢慢消化这句话。 果然,生意场上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那么,更她结婚,大概对于小叔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利益吧? 春风习习,路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鲜的嫩芽。 车子一路朝民政局驶去。 陆知鸢坐在后排右侧,双肩包被她放在膝盖上,里面放着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刚到京城的时候,孟爷爷就找人帮她办理了户口,她的户口本上只有两页纸,户主是她,户内成员也是她。 东城区民政局结婚登记处紧挨着一处公园,春光正好,有几对刚刚登记完成的情侣正在拍摄领证纪念照。 看着她们穿着各种不同样式的情侣装,新娘头上都系着白纱,手里拿着那象征着幸福的红本,脸上都是满的要溢出屏幕的笑容。 陆知鸢看了几眼,不免有些晃神。 这种幸福的时刻,大概永远也不会属于她吧? “鸢鸢,下车了。” 孟逾白清淡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唤回来时,右侧的车门已经被他打开。 陆知鸢下车,跟他说谢谢。 钟叔站在前门处笑着看着他们二人,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礼盒。 他把礼盒交给孟逾白。 “不好意思,孟总,时间紧迫,我只买到了这家的,您看看行不行?” 孟逾白接过礼盒,轻摇了下头,表示不会介意, 他并没有打开看,而是直接递给了陆知鸢,“鸢鸢,这里面是新娘的头纱,我看好多人领证这天都会买来戴的,所以才火急火燎地让钟叔去买了件,商场里买的,可能质量没那么好,你看看,可还喜欢吗?” 陆知鸢接过礼盒的细绳带子,神情还有些恍惚。 她刚才还在羡慕那些带着头纱拍照的新娘子,怎么孟逾白也准备了? 没想到他还懂得这些。 她低头看了看盒子里面的头纱,雪白的,轻盈的,是她喜欢的样式。 “谢谢小叔,我很喜欢。” 陆知鸢抬头,在跟孟逾白的眼神交汇之前,先是看到了一双装满慈祥笑意的眼睛。 钟二笑着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欣慰和祝福。 而陆知鸢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像是上学时偷偷跟喜欢的男生讲话,被家长撞见的那种害羞和窘迫。孟逾白注意到陆知鸢害羞的小脸,主动开口让钟叔去跟工作人员对接一下。 钟二走后,孟逾白很随意地把她手里的礼盒拿过来自己拎着,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牵陆知鸢。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也没留给她反应的空间。 就这样很随意和自然地牵上。 好像这个动作已经在之前进行了无数次。 感觉到孟逾白的修长手指穿过她的手掌握住的时候,陆知鸢的大脑皮层突然开始活跃,像是吃到了一块荔枝口味的糖果,加快了多巴胺的分泌,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没有反抗,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也不想去反抗。 男人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厚,将她纤细的手指紧紧包裹至手腕处,这样的牵手方式,让陆知鸢觉得安全感满满的。 陆知鸢活跃的大脑开始在记忆里搜索,十年前,她刚到孟家那会儿,小叔是牵过她的手的。 那是一次在别墅区举办的家庭聚会,孟南洲跟几个世族家的小孩子一起捉弄陆知鸢,拿着装满水的水枪追着小姑娘跑。 孟逾白发现后,伸手将跑得狼狈的小姑娘护到身后,狠狠地训斥了他们。 那种感觉就跟现在一样,他宽大的手掌让她在陌生的地方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只是后来她渐渐长大,孟逾白也不经常在家,又碍着跟孟南洲之间的婚约,孟逾白虽然在生活上还是处处照顾她,但这种牵手的行为再也没有发生过。 陆知鸢跟在孟逾白的侧后方,被他牵着往里面走。 穿过大厅的玻璃门,里面的空间很大,有专门的引导人员提醒去机子上叫号排队。 钟叔快步走过来,指了指旁边的vip服务室,“孟总,我们去那边,都安排好了。” 钟叔引导着他们二人到了vip服务室。 “孟总,你们二位先休息一下,工作人员马上就到。” 红棕色的真皮沙发一字排开,占据了室内大部分空间,再往里面一点,是专门为vip服务的照相室。 被孟逾白牵着手坐到了沙发上,陆知鸢轻轻转了转手腕,想挣脱,却以失败告终。 男人的力度不大,却足以禁锢的她不能动弹分毫。 没一会儿,两名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进来,手里拿着表格。 “你好,孟先生,久等了,请移步这里填写表格。” 表格内容繁琐又详细,陆知鸢拿着黑色签字笔,一项一项地看下来,一笔一划地认真填写着。 遇到关于孟逾白的信息,陆知鸢心里实在没有把握,只好悄悄地瞄了眼旁边正在认真书写的男人。 孟逾白心领神会一般把他的证件都挪了过来,让她照着填。 填好表格,工作人员询问他们是否带了照片,如果没有,可以到里侧照相室拍摄。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开透明文件袋的按扣,取出三张二寸证件照,交给工作人员。 “哇塞....真好看啊。”旁边另一位工作人员不禁感叹出声。 “怪不得越来越少的人在咱们这里拍照了,还是外面拍得好。” 两个年轻的办事员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欣赏起照片来。 孟逾白轻咳一声提醒了一下。 两位工作人员收敛了笑容,识相地噤声,“请稍等,马上为您办理。” 登记信息,贴照片,打钢印。 不过三五分钟,两本鲜红的结婚证新鲜出炉。 工作人员将红本本分别递到他们手里。 “先生,女士,这是你们的证件,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们在隔壁房间准备了宣誓台,可以打卡拍照,当然也可以到外面公园拍照留念,我们可以提供摄影师。” 陆知鸢接过红本本,笑着道谢,“谢谢你们,辛苦了。” 早就等候在旁边的钟叔准备好了多人份的喜糖交到工作人员手里,看着礼盒上印着的价值不菲的某小众品牌的logo,两个人连连道谢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孟逾白和陆知鸢两个人。 陆知鸢还在反复观摩手里的结婚证。 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本子,就可以把之前没什么关系的两个人牢牢锁在一起。 窗外的白玉兰开得繁盛,吸引了几对刚刚办理了结婚证的新人拍照打开。 孟逾白看了眼陆知鸢,问她,“鸢鸢,我们要不要......”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 陆知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对新人正站在如雪般洁白的花朵下面拍照,女生左手拿着鲜花,右手拿着红本本,被身后的新婚老公拥在怀里,满脸的幸福。 第二个姿势,女生竟直接吻上自己的老公,拿着手机的亲友疯狂地按动着快门为他们记录下这幸福的时刻。 ...... 陆知鸢看了一会儿,脑海里想象着自己要跟孟逾白拍摄如此亲密的照片,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无法想象出来,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尴尬的情形。 “小叔,还是...算了吧......我们又不是真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的几乎只发出来一半的音。 但孟逾白还是全部听到了。 修长的指尖在掌心无声地握了下。 他起身站了起来,利落地收拾好文件,重新装进文件袋。 “那好,鸢鸢,听你的,我们走吧。” 回程的路上,孟逾白接到了公司副总打来的电话,一个准备了将近半年的合作案出了点问题,有些棘手,需要他出面解决。 林安已经帮他定好了飞美国的机票,需要他马上出发去机场。 孟逾白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冷到近乎能滴出水来。 陆知鸢坐在他身侧,明显感觉到男人的气场起了变化。 她主动开口,“小叔,把我送回学校就行,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孟逾白有些抱歉地看着她,“鸢鸢,对不起,我......” 陆知鸢摇头,“我没事,你去忙吧。” 车子渐渐提速,不到二十分钟就停到了央美的北门。 陆知鸢下车,回身跟孟逾白道别。 “小叔,我先走了。” 男人半靠着车门,右手抬了半下,仿佛是要做什么,最后又落下来,垂到腿侧。 “嗯,鸢鸢,在学校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知鸢把双肩包背到背上,刷卡进了校门。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孟逾白迅速转身上车,朝钟叔说了声,“快,去机场。” - 陆知鸢回到寝室,把结婚证放到自己的储物柜里收好,上了锁。 放钥匙的时候,余光瞥见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大钻戒。 她摇头笑了笑,自己接下来还要作画,带着这么贵的钻戒实在是不合适。 取下来,跟结婚证一起锁进柜子。 做好这些,心里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纠结了好久的事情忽然就有了结果,虽然只是为了爷爷才不得已用这个办法,至少,这一年里她不用再去苦恼爷爷的催婚。 现在她可以全心全意地准备自己的毕业作品和论文。 下午六点左右,盛意回到寝室。 斜阳夕照,一室橙暖。 小小的四人间宿舍里,陆知鸢正低头在桌子上作画,小音箱里还播放着轻音乐。 她忍不住调侃,“鸢鸢,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啊,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陆知鸢羞赧地笑了下,不确定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对方。 又想着她们之间几乎是没有任何秘密的,遂决定托盘而出。 她放下画笔,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 “盛盛,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不用兼职了吗?” 盛意把背包放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我也不能天天加班呀,今天老板给发了工资,走吧,鸢鸢,我请你吃火锅。” 陆知鸢打趣她,“还是算了吧,你天天加班,这兼职工资挣得也太不容易了,我的网店最近也算是小赚了一笔,还是我请你吧,我们去吃二两三钱怎么样,她家的糟粕醋粉面我馋了好久了。” 盛意拗不过她,“好好好,听你的,顺便把你的好消息告诉我,你脸上的笑容啊简直比学校里面的玉兰开得都灿烂。” 姐妹两个换了件衣服,笑着闹着一起出了校门。 时间尚早,而且学校里大部分年级的学生都还没开学,二两三钱难得的不用等位。 陆知鸢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开始点餐。 “盛盛,说好的我请,不许跟我抢,快说,想吃什么?” 盛意见她兴致实在是高,只好由着她。 “跟你一样就行,咱俩口味差不多。” 等餐的间隙,盛意又去前面拿了两瓶饮料,拧开一瓶递给陆知鸢。 “鸢鸢,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有什么好事啊?” 陆知鸢开口之前,眼神看了看四周,好像生怕周围有熟悉的人听到一样,那小心谨慎的模样,把盛意的好奇心是吊得足足的。 看着好友脸上带着几分娇羞,盛意内心有了猜测。 “让我来猜一下,是跟婚约有关吗?” 陆知鸢惊奇地睁了睁眼,又点头,“嗯嗯,你再猜。” 盛意假模假式地弯曲手指,又闭上眼睛,仿佛是雍和宫门口算命的仙人。 “是你的爷爷下令取消了你跟孟南洲的婚约,你不用嫁给他了,所以你才这么高兴,对吧?” 陆知鸢点头,“也对,但是也不对。” 盛意茫然地看着她,“什么叫也对也不对,哎呀,鸢鸢,你就不要卖关子啦,快说快说。” 陆知鸢神秘地笑笑,打开手机相册,将她拍摄的结婚证的照片递给盛意看。 “喏,你看。” 盛意接过手机,脸上的表情由好奇转为震惊。 “妈呀,你领证啦,就是今天吗?” “这人不是孟南洲,那位公子哥我在热搜上经常看见,这位帅哥看着有些眼熟啊。” 陆知鸢笑笑不说话。 盛意的视线下移,看到了持证人的名字——孟逾白。 思绪回到那天晚上的饭局,谢景深跟他介绍,这位是孟逾白——孟总。 盛意努力保持面上的镇定,拿着红本的指尖有些颤抖。 “鸢鸢,这位大帅哥是谁呀,你这是跟谁领了结婚证了?” 陆知鸢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 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她从来没跟盛意提过孟逾白的名字。 “他就是我和南洲哥的小叔,孟逾白。” “之前你不是还开玩笑说让我嫁给小叔吗,没想到竟被你说中了。” 盛意没想到,京城这个圈子,还真是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新婚 盛意把结婚证还给陆知鸢,恰巧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 热气腾腾的糟粕醋粉挡住了盛意的视线。 陆知鸢闻着熟悉的酸辣味道,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丝毫没注意对面坐着的人脸上表情的变化。 “哎呀,还是这个味道,酸酸辣辣的,真是好吃。” 陆知鸢一面用筷子挑着米线,一面赞叹道。 盛意却有些食不甘味,只觉得今天的米线竟格外的酸。 她早就知道,收养陆知鸢的孟家是京里非富即贵的人物,只是没想到,陆知鸢的小叔竟是谢淮深的好朋友——孟逾白。 他和谢淮深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盛意还没做好让陆知鸢知道的准备。 陆知鸢吃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对面的人似乎没怎么动筷子,关切地问道,“盛盛,你怎么了?怎么不吃啊?” 盛意从思绪中回神,用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时候,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可能是兼职太累了,没什么胃口。” 陆知鸢忙不迭地起身走到对面,用手背轻抚她的额头,“盛盛,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很苍白。” 盛意握住她的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没事,你快吃吧,我陪着你。” 陆知鸢再三确认她没事后才犹犹豫豫地回去做好,继续吃自己的米线。 心里一直犯着嘀咕。 几天前,姐妹俩还聊起陆知鸢的婚约,盛意还提议不行就嫁给小叔好了。 今天,她真的跟小叔领了证,为什么盛意却一点都不开心呢? 陆知鸢想不通。 餐馆内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门口等位的已经排起了长队。 陆知鸢吃得差不多,正准备招呼盛意离开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京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没接,拉起盛意的手准备往外走,“盛盛,我吃好了,我们回寝室吧。” 盛意的神情恢复了一些,碗里的食物也只吃了三几口。 走出餐馆门口,陆知鸢的手机还在响,对面真是个执着的人。 “盛盛,你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喂?你好?” 对面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你好,陆小姐,我是孟总的助理我叫陈牧,我们之前见过。” 听见熟悉的名字,陆知鸢悄悄吐了下舌,刚才以为对方是营销电话,差点把人家拉黑。 “你好,陈助理,有什么事情吗?” 陈牧:“是这样的,陆小姐您在学校吗,孟总交代我给您送点东西。” 央美南门就在餐馆的对面,穿过天桥就能到。 “我在学校呢,我到南门等你,你等我一会儿,十分钟吧。” 陈牧答应着挂了电话。 陆知鸢挽着盛意的胳膊往回走。 “盛盛,你先回寝室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你太累了,我还有点事,要在门口等个人。” 陆知鸢一边跟她说着话,姐妹俩的已经下了天桥,来到了学校大门附近。 远远地,陆知鸢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车停在门口西侧。 孟逾白的车子大概有好几辆,这辆宾利也是前段时间陆知鸢刚坐过一次,所以才有印象。 车门外站着位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夜色有些淡了,陆知鸢看不清他的模样。 直到走近,陈牧弯腰恭敬地喊了她一声:“陆小姐。” 陆知鸢有些不自在,她放开盛意的胳膊,示意她先回去。 等盛意走远,她才抬头迎上陈牧的目光,问他,“小叔有什么东西交给我?” 陈牧走到右后侧车门处,打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陆小姐,请上车,孟总让我带您到孙河别墅区办理一下门禁手续,说您随时可以到那里去住。” 陆知鸢轻轻地啊了一声。 孟逾白这个决定着实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不是说婚讯要对外保密吗?为什么又要搬到一起住呢? 陆知鸢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是,陈牧还站在门前保持着邀请的姿势。 他只是一个打工的,陆知鸢没必要为难他。 “好。” 陆知鸢弯腰上车。 已经过了七点,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再次坐上这辆车,车厢里熟悉的木质香气丝丝缕缕地沁入陆知鸢的鼻腔,让她觉得没来由的安心。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早晨的时候,她坐车来到这里,心情还是忐忑不安的。 傍晚,她再次来到这里,心情已经是天壤之别。 “那个,陈助理,孟总他,还在忙吗?” 陆知鸢清清嗓子,开口问道。 坐在副驾的陈牧很礼貌地回头看着她,“孟总出国了,公司的项目出了点状况,有些棘手。” 居然出国了吗? 上午二人分别的时候,孟逾白并没有说清楚,只说公司有事要忙。 不知怎么的,听见这个消息,陆知鸢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那,孟总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陈牧:“这个不确定,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也说不定,这次的并购案,还挺复杂的。” yes! 陆知鸢内心悄悄地呐喊了一下。 本来她还在担心,如果真的搬到一起住,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孟逾白相处,既然他要在国外呆那么久,她还是自由自在地住她的大学寝室就好。 孙河别墅区到了。 陈牧带着陆知鸢到物业中心办了门禁卡,录入了指纹。 小区在门禁方面的严谨程度几乎排到了京城前三,这里的业主回家需要经过三道门禁。 陈牧又带领陆知鸢到孟逾白的房子门口,在指纹锁系统里面录入了她的指纹。 操作结束,咔哒一声,指纹锁应声开启。 陈牧邀请她进门,“陆小姐,孟总吩咐了,您什么时候打算搬过来,随时招呼我,我帮您联系搬家公司,还有,这里的布置,如果您想重新布置一下,告诉我就好。” 陈牧的态度恭谨,语气和缓,将孟逾白交代给他的事项一一都办妥。 陆知鸢笑着摇头,“不用了,陈助理,最近学校有些事要忙,我可能还过不来,以后再说吧。” 陈牧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带领陆知鸢向客厅走去。 大理石茶几上摆着几只礼盒。 “陆小姐,这是孟总吩咐给您的礼物,还有这个。” 陈牧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取出一张黑色的金卡,递给她。 “陆小姐,这张黑金卡是孟总特别交代的,跟孟总的卡是绑定的,没有额度限制,密码是您的生日,请您务必要收下。” 他的言外之意,不收,他没法交代。 陆知鸢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将卡接了过来。 “好,我收下,谢谢你。” 陈牧指了指茶几上的印满各种奢侈品logo的礼盒,问陆知鸢,“陆小姐,这些需要帮您送到学校吗?” 陆知鸢凑近大致看了一眼,两盒是首饰,还有几盒都是衣服,她在学校需要准备毕业展,每天跟颜料打交道,实在是用不上。 “不用了,就放在这里,等我过段时间来住的时候省得再搬了。” 陆知鸢朝门口走去。 “如果没有其他的安排,送我回学校吧。” - 陆知鸢回到寝室,看到盛意的床帘拉得严实实的,灯都没开,猜测她应该是休息了。 陆知鸢到浴室洗漱,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望着天花板,陆知鸢的思绪渐渐地清楚起来,她再次拿起手机,翻到今天拍的那张两张结婚证摆在一起的照片。 那是在民政局,她趁孟逾白跟工作人员寒暄的时候偷拍的。 玻璃茶几上,两本结婚证紧紧地挨在一起,映着两张微笑的脸。 她居然就这样登记结婚了。 想到此,陆知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晚上陈助理送来那么多东西,又是首饰,又是卡的,陆知鸢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要跟孟逾白说一声,哪怕说声谢谢也好。 翻到微信通讯录,她给孟逾白的备注还是——小叔。 陆知鸢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敲字。 半糖知知:【小叔,东西都收到了,谢谢你。】 消息发送过去,陆知鸢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滑了几下,好像在期待着对方的回复。 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并不多,除了送汤圆那次,再往前,就是除夕夜那天陆知鸢发给孟逾白的拜年信息。 半糖知知:【小叔,新的一年,祝您事事顺意,所愿皆所得,新年快乐。】 小叔:【鸢鸢,新年快乐】 小叔:【向你转账999999元】 除夕那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守岁,苏筱琼奶奶也在,她很年轻,并且十分不乐意陆知鸢叫她奶奶。 一直撺掇她叫她阿姨。 当时,苏奶奶还开玩笑说,让孟逾白今年一定给陆知鸢带个小婶婶回来。 没想到...... 陆知鸢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然而,对面静悄悄的。 也许是在忙吧。 陆知鸢退出微信,习惯性地打开邮箱看了眼。 叮咚—— 提示有新邮件到达。 星乐韵娱乐科技公司设计部实习——面试通知 同学你好,很荣幸地通知你,你的简历已经通过初步筛选,恭喜你进入面试阶段,相关具体事宜如下: ...... 陆知鸢顿时来了精神,大致浏览了一下工资待遇,觉得有些心动。 星乐韵是近年来在游戏动画届崭露头角的公司,去年上线的一款游戏火爆异常,已经形成个人ip准备拍摄动画大电影。 这个公司也是春招那天班里大多数同学心仪的地方。 陆知鸢没想到,她居然收到了面试通知。 她顿时没有了睡意,先是回复了邮件,表达了自己会准时参加面试,接着开始在网络上搜索面试的一些准备事项。 陆知鸢一边搜索,一边打开平板开始做笔记。 此时此刻,她信心十足,干劲满满。 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困扰了她许久的婚约得到了解决,竟然还收到了心仪公司的面试通知,真是两全其美。 在孟家打扰这么久,一直以来,陆知鸢最盼望的就是能有一份心仪的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不再接受孟家的资助,如果能反过来回报孟爷爷一些,那就更好了。 陆知鸢打开手机日历,盘算着孟爷爷的七十大寿就快要到了。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候她一定要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给老人家准备一份厚礼。 - 三天后,陆知鸢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星乐韵公司参加面试。 又隔了两天,收到了公司发来的入职邮件。 之前面试的时候,hr就跟他们协商过,现在已经是三月份,如果能尽快入职,经过三个月实习期,等他们毕业的时候,正好可以顺利转正。 有几位同学因为不能做到马上入职而放弃了机会,而陆知鸢,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大四下学期已经没有课程,毕业展和论文她可以利用休息时间来完成,她迫切希望马上入职,她迫切需要马上经济独立。 一切都看起来异常的顺利,除了一点,公司的地址在中关村,从学校这边过去,通勤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 远点就远点吧,这些陆知鸢其实都不怕,大不了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正式入职前,陆知鸢抽空回了趟四合院,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孟爷爷。 进入3月后,气温回升的很快,小院里的迎春花竞相绽放,陆知鸢到家得时候,孟莫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练太极拳。 见陆知鸢进来,老爷子惊奇地瞪了瞪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鸢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知鸢小跑着过去,拿起旁边的毛巾帮爷爷擦汗。 “爷爷,我找到工作了,明天就要正式入职,我怕工作起来忙得没时间过来看您,所以今天就过来了。” 陆知鸢挽着老爷子的胳膊往正厅走。 孟莫时很是高兴,有将近一个月没见到鸢鸢了。 “鸢鸢,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看,自从元宵节过后,你们一个个的,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没人理我这个老头子了。” 陆知鸢赶忙安慰道,“爷爷,我这不是来了嘛。” 孟莫时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忙,忙点好啊。” 周姨过来打招呼,给陆知鸢端来一杯她爱喝的乌龙茶。 老爷子问了问陆知鸢的近况,又专门问她去的是什么公司工作,用不用他帮忙打个招呼。 陆知鸢猛地摇头,“爷爷,这份工作是我自己找的,我不希望靠着任何人的关系,我很好,您就放心吧。” 孟莫时很是欣慰,感叹道,“鸢鸢真是长大了,如今都开始要工作了,再也不是刚来家时的小孩子了。” “对了,逾白半个月前来过一次,跟我说了一件事。” 孟爷爷突然提到孟逾白,让本来身心放松的陆知鸢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想到前几天自己才跟他领了结婚证,已经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而孟爷爷......是孟逾白的父亲。 她还能如往常那样称呼他爷爷吗? 难道不应该叫爸爸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出现的瞬间,陆知鸢就用力闭了闭眼遏制住了。 太奇怪了。 简直是太奇怪了。 见陆知鸢没有说话,孟莫时继续说着。 “鸢鸢,好孩子,要不是逾白过来告诉我真相,我老头子不知道还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呢,南洲他竟然做了那么多的糊涂事,跟那些名模和明星们搅和在一起,哎,终究是我们孟家对不起你啊。” 原来小叔把孟南洲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爷爷。 陆知鸢坐在孟莫时身侧,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安慰道,“爷爷,您没有对不起我,是南洲哥他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孟莫时:“傻孩子,你别这样说,是南洲这小子没有福气娶到你,如今我才知道,我当初一意孤行为你们定下婚约,究竟是犯下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差点就误了你的一生啊,我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什么什么?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陆知鸢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好像完全听不懂爷爷在说什么。 如果说,孟爷爷已经知道了孟南洲的行径,答应取消婚约,那么,孟逾白又为什么要跟她领结婚证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新婚 在陆知鸢的认知里,孟逾白跟她结婚,只是权宜之计,是不得不遵守的条件,是孟爷爷答应取消婚约的筹码。 只是,现在看来,一切并不是她所认为的样子。 爷爷了解了孟南洲的胡作非为后就答应退婚了,那么,孟逾白此举又是为了什么呢? 陆知鸢想不通。 见她一直呆呆的不说话,孟莫时心里的愧疚更重了。 “鸢鸢,你别难过,是爷爷对不起你。” 陆知鸢摇摇头,说道,“没事的,爷爷,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是啊,幸好还来得及,逾白还告诉我,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还瞒着爷爷呢,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看看啊。” 听孟莫时这样一说,陆知鸢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睫无声的眨了眨,呼吸暂停了一秒。 孟逾白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到底跟爷爷谈了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而陆知鸢也不敢贸然承诺什么,怕打乱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良好局面。 孟莫时只当她是害羞,没有继续追问。 “鸢鸢啊,我会在家里人面前公开宣布,你和南洲之间的婚约取消,这样,你可以放心地跟你喜欢的男朋友在一起,只是......” 老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的神情瞬间灰败了下来。 “只是,没有了这个婚约,你也不再是我们孟家的孙媳妇,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会认我这个爷爷吗?” 陆知鸢暂时抛下脑海中那些想不通的疑问,挽住孟爷爷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爷爷,当年我父母去世,孤苦无依的时候,是您收留了我,我怎么会不认您呢?不管我是否跟南洲哥在一起,您都是我的爷爷,比亲爷爷还要亲的爷爷。” 听着小姑娘的话,孟莫时突然觉得老眼一酸,险些有泪水低落下来。 “好孩子,爷爷没有白疼你。” 陆知鸢留在四合院一起吃了午饭。 用餐完毕,孟莫时招呼佣人周姨拿过来一个文件袋。 “孩子,我知道你坚强,独立,想尽快参加工作,不想再继续用我的钱,你的这些心思我都懂。” 孟爷爷打开文件袋,拿出一本红色的房产证。 “这个房子我本来打算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当做毕业礼物送给你的,上面登记的是你的名字,你现在工作了,住在学校难免不方便,所以就提前给你了,是海淀区的一套平层,210平米,不大,但住你自己也够了,你收好。” 孟莫时把房产证递给她,又从文件袋里拿出来一叠文件。 “这是咱们家公司的股权赠与协议,我决定将我自己股权的10%无偿赠与你,也是我对你的一份礼物,你都收下。” “这份协议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签上字马上就生效,我会安排公司法律顾问去公证一下,你不会有后顾之忧。” 听着孟爷爷的讲述,陆知鸢心里五味杂陈的。 她一直在摆手拒绝。 “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要,我真的不能要啊。” 孟莫时把东西重新放进袋子里收好,一起交给陆知鸢。 “孩子,我本来以为你会嫁给南洲,这样,我们家的股份,还有我的遗产,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享有,只是现在...罢了,这些你先收下,后面我会再为你安排的。” 陆知鸢不忍再拒绝。 她看着已经年逾古稀的爷爷,心里一阵泛酸。 没想到,他竟然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到。 “爷爷......” 陆知鸢一句爷爷喊出来,早已哽咽。 临走,孟莫时安排司机老丁送陆知鸢去海淀区的房子那里看一眼,顺便拿上钥匙,然后再把她送回学校。 安排好之后,老爷子又不放心地叮嘱,“鸢鸢,你如果需要搬东西过去,就给老丁打电话,让他帮你,听到了吗,不要自己逞能。” 陆知鸢乖巧答应着,“我知道了,爷爷,我走了,您保重身体,等我不忙了就来看你。” 上车后,陆知鸢坐在后排,长舒了一口气。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她的脑子仿佛一下还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动。 车子一路朝西面开着。 房产证上的地址她刚才并没有看得仔细,又问开车的老丁。 “丁叔,爷爷给我的房子具体在什么地方啊?” 老丁微笑着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回答,“就在中关村附近,小区的名字叫浅水湾。” “对了,鸢鸢,不知道你上班的公司具体位置在哪里,如果比较远的话,我可以每天接送你,这也是老爷子交代的。” 陆知鸢摇摇头,“不用了,丁叔,你是爷爷的司机,司机身边就你一个了,我怎么能麻烦你呢。” 提到中关村,陆知鸢觉得莫名的耳熟,她即将入职的星乐韵,地址好像就在中关村附近啊。 车程大概三十分钟,车子已经抵达浅水湾小区。 这家小区的装饰跟孙河别墅区没法比,大部分都是公寓楼,方便中关村科技园的打工族租住,只有最里面的两栋是大平层。 小区门口,丁叔去跟门卫交涉为陆知鸢办理门禁卡,等待的间隙,陆知鸢回头看向对面科技园里的一栋栋知名的网络公司,星乐韵的名字和logo赫然就在其中。 没想到,爷爷给她的这所房子还真是及时雨啊。 解决了她的通勤烦恼。 丁叔把钥匙交给她,又帮她叫了上门保洁。 这房子是两年前装修好的,只是一直没有住人,室内有些灰尘。 保洁大姐清理的时间,老丁问陆知鸢,用不用回学校帮她搬家。 陆知鸢还没想好要不要搬过来,暂时拒绝了。 丁叔走后,陆知鸢一个人等待保洁大姐清理结束。 房子位于十二层,采光很好,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整体装修风格是简约风,很符合陆知鸢的喜好。 看来,这所房子就是专门买给她的。 陆知鸢一个人坐在刚清理好的地毯上一个人发呆。 她本意是尽快参加工作,挣到钱把孟爷爷这些年资助她的钱慢慢还给他,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倒真的是越欠越多了..... 一个人坐了一会儿,陆知鸢锁好门坐地铁回了学校。 孟逾白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陆知鸢打开微信聊天界面,聊天停留在七天前。 半糖知知:【小叔,东西收到了,谢谢你。】 小叔:【你喜欢就好。】 陆知鸢踌躇了一会儿,低头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半糖知知:【小叔,你忙完了吗?】 等了大概半小时,对面始终没有回复。 要不要给孟逾白打个电话? 脑海里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个清楚,但考虑到他正在国外处理公司危机,陆知鸢还是忍下了。 索性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太糟糕,还是等他忙完回国再说吧。 又是一个人在寝室,盛意又没有回来。 陆知鸢从储物柜里拿出来一个大号的托特包,把雨伞,笔记本,充电宝,耳机等等一些工作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装进去,早早地洗漱休息。 _ 美国加州,某商业大楼内。 顶楼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已经连轴工作了十几个日夜。 孟逾白亲力亲为,跟大家一起上手。 各种文件堆满了会议桌,咖啡和雪茄的味道充斥着这里。 孟逾白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拿着一份刚刚出炉的并购方案,不安地捏了捏眉心。 放在桌上的手机在这时突然想起,来电显示:老爷子。 孟逾白放下文件起身,抄起手机准备离开会议室。 “好了,大家也都熬了这么久了,休息一晚吧,明天继续。” 中美两地的工作人员听到老板发了话都不禁欢呼起来,不到两分钟,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孟逾白到一侧的总裁室接听了电话。 “喂,爸。” 孟莫时:“逾白,还没休息吧?” 孟逾白:“没呢,爸,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孟莫时:“你去加州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人告诉我呢,我还是今天听钟二说的,怎么样?解决了吗?” 孟逾白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口,解开一只扣子,语气尽量表现的轻松。 “爸,没事,差不多马上就要解决了,您把企业交给我,我不能跟个废物似的,事事都麻烦您吧?” 对面老爷子的声调明显提高几分。 “你别逞强,万事有你老子给你托底呢,知不知道?” 老爷子这句话,口气虽然严厉,但满满地都是关心。 孟逾白轻笑一声,“我知道,爸,您放心,这些事都不用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对面的老爷子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又问,“真不用我管?” 孟逾白语气笃定,“不用,我能解决。” 孟莫时叹了口气。 这个小儿子的脾气他是了解的,从小就表现出不俗的商业天赋,少年老成,作风狠厉,是他很满意的接班人。 “嗯,我知道了,我也相信你,你也别总是逞强,该休息休息,照顾好自己,这么大了,连个媳妇也没有,我总是不放心。” 又来了。 不论什么话题,最后都能七拐八拐到催婚上。 孟逾白现在疲惫的很,没空跟老爷子耍嘴皮子,只一味地听着。 “对了,你再忙也得抽空关心一下鸢鸢,她今天来看我了,说是找到了工作,明天就入职了,我问她什么公司她也不肯说,这个丫头,自尊心太强了,你侧面打听一下,别叫人欺负了。” 孟逾白听到老爷子提到鸢鸢,困倦和疲惫一扫而光,脊背也挺了起来。 “爸,您都跟鸢鸢说什么了?咱俩之间谈的,你都告诉她了?” 孟莫时不以为然道:“对啊,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本来都是南洲的错,这婚退就退了,省得鸢鸢有男朋友还得偷偷地谈。” 孟逾白闭了闭眼,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无声地捏成了拳头。 老爷子啊,您的嘴怎么就这么快啊。 最近忙得四脚朝天,我就忘安顿这一句,您就说漏了。 孟莫时半天听不到儿子的回复,有点着急。 “逾白,你干嘛呢,是不是太累了,你那边快半夜十二点了吧,快休息吧,别再加班了。” 孟逾白假装着打了个哈欠。 “嗯,爸,确实太累了,您说的鸢鸢工作的事,我会找人留意的,放心吧。” 孟莫时:“好,还有啊,劝劝鸢鸢,早点把男朋友领回家给我看看,我今天提了一嘴,丫头有点害羞了,你问问,她跟你关系好。” 孟逾白:...... 电话挂断,孟逾白正襟危坐,从上衣内侧口袋里翻出了那张红彤彤的结婚证书。自言自语道,“老爷子,如果我说,鸢鸢的男朋友就是我,您会打我吗?”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的瞬间,孟逾白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想老爷子的那根龙骨拐杖,打在身上指不定多疼呢。 只是 为了鸢鸢,疼就疼一回吧。 看着结婚证上两个人的合影,孟逾白脑海里开始回忆起那抹纤瘦的身影。 这边的问题还是那么的棘手,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去见她。 微信上大概有十几个99+的消息等着他回复,孟逾白的手指随便划了划,找到陆知鸢的头像,设置了置顶。 以前,他给陆知鸢的备注是【鸢鸢】 鸢鸢:【小叔,你忙完了吗?】 发信息的时间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前。 她是有事找自己吗? 大概是要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明明老爷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退婚,为什么小叔还要逼她签下为期一年的婚约协议,为什么小叔还撒谎说她有男朋友了? 修长的手机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输入法调来调去,也没打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隔着几千公里的海岸线,一两句话怎么说得清楚呢? 他把打下的文字全部删除,又点开陆知鸢的头像,盯着她的昵称看了好久。 半糖知知。 良久,孟逾白在设置备注信息那里,把原来的名字删掉,只留下【知知】两个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