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再来爱你》
1. 第 1 章
“秦衍,我恨你!”
决绝的声音响彻脑际,紧接着,粘稠的血浆爆在眼前……
秦衍嘶吼一声从梦中惊醒,心脏碎成齑粉。
许闻跳楼的惨状在他脑海中一帧帧地自动播放,凌迟他的意志,生不如死。
他痛苦地揪紧头皮,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嘶鸣。
许闻,你回来吧,我后悔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爱护你,你快回来,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回来……
“秦衍!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了!”
黑暗中传来斥责声,低哑,夹杂浓浓困意。
秦衍浑身一凛。
说话的是他的室友。
对!他现在住在男生宿舍,他还不是功成名就的秦总,而是普通的大学男生。
他重生了。
“对不起,你睡吧。”他哑声安抚一句,重新躺下。
黑暗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以及莫名其妙的梦话,恬噪,却让他感觉踏实。
他重生了,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他要和许闻重新开始。
用力咽下含血的唾液,秦衍仔细回想,前世,作为一个清贫男大,他和许闻,是如何开始的?
想了很久,记忆中翻拣出相处的画面,一点点倒推,终于想起来,他们相识的契机,缘于他去给许闻做人体模特。
安静的画室内,许闻一身浅绿棉布长裙,长发半挽,坐在画板前专注地勾划。
午后阳光在她背后延展,给她柔韧的身形镀上一层金光。
忽然,门被咚地敲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
扎着丸子头的黄发脑袋探进来,“亲爱的……”
许闻放下画笔,淡笑起身,“你来了。”
活泼的女孩子是她在新大唯一的好友,方晴。
“许大校花召唤,我马不停蹄,连男朋友都甩了。”方晴嘻嘻笑着,反手门一关,蹦跳着走近,“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又有哪个学弟死缠烂打,需要我去教育一下吧?”
“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
方晴叉腰挺胸,豪气冲天,“这次又是哪个学院的?”
“不是这种事。我需要你帮我贴张告示。”
“你还需要张贴告示?挥挥手,一群倾慕者鞍前马后。”
方晴背着手,随许闻走到大桌板前,然后愣在原地。
原木色的桌案上放着一张白纸,琼花绽放般几行字,一看就是许闻亲手写的——
“告示:因艺术创作需要,在校内聘请一位人体模特,日薪800元,要求,男,20-25岁,身高180-185CM,体重65-70kg,黑发,无眼镜,身材健美……”
“人体模特?”方晴瞪大眼睛,“是我想的那种人体模特吗?”
许闻轻轻点头。
“咱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方晴啧啧两声,“不过,你这是找模特还是招婿,要求这么严格——只不载眼镜这一项,咱们新大男生得排除一多半吧。”
她忽然一拍手,“开学初在你画室门口铺满玫瑰花的那个学弟,看背影得有一米八几,应该符合要求,直接叫他过来呗。”
“不行,他坐不住。”
“练击剑那个呢,刚才我还看见他在楼下瞎转悠,被我赶走了。”
“我不想用他们,会影响创作过程。”
方晴恍然大悟,“所以用我的名义找人,排除掉那些冲着你来的狂蜂浪蝶?”
许闻不置一词,拿起笔,“不介意的话,留你的联系方式?”
“不介意不介意!没有我,你这个小i人该怎么办呀!”方晴狡黠地眨眨眼,“我不仅帮你贴告示,当联系人,面试也全程陪同。”
她盯着许闻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笑得贼兮兮,“是不是就在你的画室面试?要不要脱衣服?脱到什么程度?”
许闻抿唇,“先看有没有人应聘吧。”
方晴蹦蹦跳跳地走了,许闻拿起画笔,继续勾勒。
找人体模特是导师的建议,按着她的性子,宁可打印一张全彩人体海报作临摹。
但导师说,真实人体独有的光感和生命力,是打印不出来的,她的毕业作品要和导师的画一起展出,必须拿出十足的功力。
她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对他尊敬有加。既然老头坚持,那就找吧。
把模特当成会呼吸的雕像,她应该可以应付。
只是能不能找到理想的人体模特,就不一定了。
没多久,方晴呼哧呼哧跑回来,“找到了找到了!”
许闻笔悬在半空,疑惑地看她。
找到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哈,你的模特有了!”方晴兴奋地直拍手,“你说巧不巧,我刚才去一食堂门口,正准备往信息栏上贴呢,有个高大的男生刚好路过,看到我手里的告示,主动询问他合不合适。”
许闻也觉得很巧,她原本定的时间是一周,一周内找不到,她再想别的办法。
“你觉得他怎么样?”她放下笔。
“我觉得很好,个头挺高,不胖不瘦,小手臂一长条肌肉,估计身材很有看头。”方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长得也帅,有那种沉稳内敛的气质,哎呀,我说不清楚,你亲眼看看呗。”
许闻点点头,肯定要面试,“还有别的应聘者吗?”
人多点,选到理想模特的几率也高点。
“啊,别的应聘者?”方晴傻眼,“我没贴告示诶,被那个男生拿走了。”
拿走了……
许闻轻轻挑眉。
方晴连忙打开手机,“他给我留了联系方式,说需要面试就给他打电话,随时都可以。”
手机屏幕上一串数字,和人名。
“秦衍……给他打电话,晚上七点,来画室面试。”
方晴松了口气,嘻嘻笑道,“你信我,这个真的不错,又高又帅,看起来比较踏实稳重。”
帅不帅的,顺眼就行,话少一点最好。
重点是身材比例,让他脱衣服,不知会不会抗拒?
不行明天再贴张告示。
七点整,秦衍准时出现在画室门口,走廊暗影中走出高大的身形,白衬衫,鸦青色西装裤,如银杏树般挺拔。
光影变幻,他的脸出现在廊灯下,轮廓如雕刻般,挺鼻薄唇,眉眼深遂,有超越年龄的沉稳。
许闻微微颔首,她讨厌迟到,也不喜欢早到的人。
七点整,一分不差,这个秦衍尚未露面,给她的初始印象还可以。
“壮士请进。”方晴站在门口,热情招呼。
秦衍用力握了下拳,迈开长腿,一步步靠近。
步伐沉稳,表情平静,可只有他知道,紧裹的布料下,肌肉在痉挛,心脏狂跳着,要破胸而出。
画室内,灯光下,许闻绿裙白衫,风姿绰约,如云上月,如林下风,红唇微抿,凤眼清明。
空气中浮动着她身上的冷香。
秦衍眼眶微热。
“你好,你叫秦衍?”许闻尽量摆出和气的表情。
这个秦衍身高至少一米八,肩宽腿长,白衬衫扎进西装裤,勾勒出劲瘦的腰臀,还没脱衣服,她已经能想像薄衫下贲张的肌肉。
应该符合要求。
所以要和气一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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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吓跑了。
很多人私下传她冷冰冰的不爱理人,她知道。
因为不介意,所以没有解释过,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和陌生人打交道而已。
方晴关上门,推过来一张椅子,笑嘻嘻道,“秦同学你坐呀,别傻站着,跟军训似的。”
秦衍身上肌肉绷得很紧,听到方晴的话,落下肩,特意放松了些。
他看到许闻太激动了,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冲上去、抱紧她的冲动。
可是绷得太紧,会不会给她印象不好?
前世面试的具体情形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和三四个男生一起参加面试,许闻最后选了他。
他曾经伏在她肩头问她,为什么选他。
她怎么回答的?好像说,他身材最好。
秦衍坐下,挺直肩背,特意深吸了口气,膨出胸肌。
许闻坐在他对面,背靠着画板,指间夹一支画笔,慢慢地转圈。
目光却径直落在他身上,从头到脚审视着。
秦衍迎着她的目光,尽量克制自己的视线,只敢盯着她脚上的白色板鞋。
片刻,目光忍不住上移,爬过堆叠的棉袜,落在细白的小腿上。
他至今还记得,那纤细的脚腕,握在掌心,如何令人心悸。
心脏鼓噪起来,喷涌的渴望让他口干舌燥,喉头一痒,忍不住轻咳一声。
“看你脸色不太好,嗓子不舒服?喝口水吧。”
秦衍神经一凛,敛眉垂目,再抬眸,淡然如君子,“我没事,谢谢。”
他接过方晴递过来的水杯,抵在唇边呷了一小口。
许闻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此时,轻声开口,“我要找人体模特,需要脱衣服,有问题吗?”
秦衍果断回答,“我没问题。按照你的要求来。”
许闻轻轻挑眉,“脱光也没问题?”
秦衍迎向她的目光,坚定道,“没问题。”
许闻移开视线,转向方晴。
方晴满脸兴奋,两只手都竖起大拇指,用力晃动。
只差替她亲口答应了。
许闻点头,“好,脱衣服吧。”
现在就脱?
秦衍面色一僵,瞟了眼方晴。
不是不能脱,但当着方晴的面,他不想脱。
他只想脱给许闻看。
许闻认真地看着他,“有心理障碍?我的画要展出,你的身体会被很多人看到,如果介意……”
“不介意!”秦衍急忙否认,“你的画随意展出,我没问题。只是,”他面色微窘,“我希望,现场只有你一个人看。”
“要清场?”许闻了然,瞥了眼方晴,“你先出去?”
方晴一跺脚,丸子头直晃荡,“凭什么呀!一个人是看,两个人就不能看了?”
她跑前跑后,就为这一点眼福,到跟前儿,要给她剥夺?
不服,不干!
秦衍紧紧捏住衬衫领口,大有方晴不走、他一粒扣子也不解开的架势。
许闻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看了眼,然后对方晴说,“我的画会展出。”
方晴不妥协,看画和看活人能一样吗?
许闻想了想,又说,“让你男朋友来接你?”
方晴,……这节骨眼儿提什么男朋友。
“我在门外等,面完了喊我。”说完郁愤地瞪了秦衍一眼。
秦衍视若无睹。
他其实是自尊心很强的人。
前世没有坚持清场,因为身旁还有几个竞争者,许闻让他们只脱上衣,并且很快选定了他。
这一世,他想脱多几件。
2. 第 2 章
安静的画室内,许闻和秦衍相对而立。
“脱吧。”许闻抵靠桌案,双手轻轻合抱,淡淡看向秦衍。
秦衍瞥了眼画室门,关得很紧。
他转回目光,一言不发,抬手解衬衫扣子,修长的指尖跳跃,一粒,又一粒,眨眼间,扣子全部分离。
紧接着他双臂一扬,衬衫飘然落地,露出结实匀称的男性躯体。
许闻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又搭在皮带上,轻轻一按,皮带扣啪的一声低响,他利落地松开皮带,开始解西裤扣子。
“等一下!”许闻忙开口制止,不明白方才推三阻四的男生突然间动作这么迅猛。
其实她原本只打算看上半身。
秦衍双手悬停于小腹前,撩起眼皮看向许闻,似乎在等她下一步指示。
其实内心在疯狂算计,要不要一鼓作气脱光。
许闻认真想了想,既然这个男生这么大方,她也想看看整体。
但看他懵懂的样子,她还是好心提示,“内裤可以不脱。”
秦衍低下头,继续解扣子,唇角却微微勾起。
哗啦,裤子堆在脚踝处。
仅着内衣的年轻躯体裸于灯光下,锋芒毕露。
秦衍默不作声,以舒展的动作褪下长裤,连同衬衫,整整齐齐叠放在椅背上。
每一个动作,恰到好处地展示他的身体轮廓,每一次不经意的用力,膨起胀鼓鼓的肌肉。
同时,他的视线在隐秘的角度,仔细观察许闻的表情。
哪怕有一丝丝不耐,他都会停止,改变策略。
还好许闻一直看着他动作,表情淡淡。
秦衍却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一丝兴味。
他曾经那么熟悉,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哪怕在别人看来清冷平淡,他却体察每一束情绪流动。
三年恋爱,三年婚姻,什么时候开始错轨的?
他不愿再想,前世他在许闻死后差点疯魔。
这一世他只想抱紧她。
秦衍收好衣物,笔挺地站在许闻面前。
他的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身形挺拔匀称,肌肉厚薄有度,介于少年和成年男性之间,像楼下那棵年轻的银杏树,生机勃勃。
许闻视线从他平阔的胸肌,一路向下,扫过他劲瘦的腰,略过饱满的内裤,划过矫健的长腿。
“平时有锻炼?”
秦衍低哑地“嗯”了声。
“作画的时候,可能要求□□。不过也不一定。”要看她的灵感和构思。
秦衍又低低地“嗯”了声。
“日薪八百,每天三到五个小时,看你时间,不会耽误上课。可以吗?”
秦衍直直地看她,回应的仍是一个“嗯”字。
“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当然,合作过程中随时可以沟通。我只有一个要求,控制体重和体形。”
顿了下,许闻又加了句,“合作期大约两到三个月吧,这期间你无权单方面中止合作。”
她想了想,“否则要按日薪的十倍,赔偿我的损失。”
十倍应该有威慑力吧?搭上的时间和精力,可能都不止,毕竟这是她的毕业作品。
秦衍目不转睛,轻轻笑了下,“好。”
这一笑,春光普照,碧波荡漾,硬朗的五官莫名笼上一层乖巧。
许闻忽然生出好奇心,“你为什么来应聘模特?缺钱吗?”
如果前世她这么问,秦衍肯定会点头。
他最初来应聘,的确是看中一天八百元的报酬。
那时他很穷,助学金只够自己生活,家里却时常来信要钱贴补。
家里更穷,父亲生病,失去劳动力,不赚一分钱不说,还要倒贴大笔医药费。
他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养家,疲于奔命。
可他偏又要强,不肯平白接受别人的帮助,咬牙死撑。
看到告示,他恍如看到水中浮木,一天八百啊,够他一个月生活费。
他迫切地想要赚这份钱,看向许闻的目光透着他没察觉的卑微祈求。
如同他现在,眼底藏着卑微乞求,但他所求,不再是钱,而是爱。
前世许闻没有问,现在却问了。
秦衍依旧点头。
除了钱,别的理由都不能说出口。
许闻的目光柔和了些,“你要是急用钱,我可以预付。”
她不缺钱,并不意味着她不识人间疾苦。
秦衍再次笑了,“好,如果需要,我会和你说。”
他的许闻,仍然这么善良,别人看她清冷,只是来不及了解她而已。
许闻伸出手,“合作愉快。”
秦衍目光顿了下,珍惜地握住,“谢谢你。”
谢谢你,再一次给我机会,让我来到你身边。
这一次,我绝不会辜负你。
秦衍穿好衣服,许闻打开门。
方晴咬着唇进门,狠狠瞪了秦衍一眼,然后攀上许闻的肩膀,“你不能见色忘友。”
许闻浅笑,“别闹,他只是我找的模特。”
秦衍捏着水杯的手顿住,他轻轻咬了下牙,转头微笑,“明天下午两点,我准时到。”
笑如端方君子。
“明天见。”许闻客气地回了句。
方晴挥舞着小拳头,“小心你脱光衣服之后我来偷袭。”
秦衍敷衍地笑了笑,转身开门。
在他的手指搭上门把手时,方晴喊了声,“等一下。”
秦衍顿住脚步,方晴慢慢走到他身边,皱着鼻子,表情少见的严肃,“既然闻儿选了你,我有一些忠告。”
秦衍默不作声,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方晴是许闻的好友,他不能得罪。
“这些话,许闻不会和你说,但你必须要知道,”方晴深吸一口气,“她不喜欢恬噪不知进退的人,你只是配合她创作的模特,拿钱办事,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越界。”
秦衍眸底寒光一闪,这些话,上一世他似乎也听过。
那时他沉浸在一天八百元的巨额报酬中,只顾欣喜,不以为忤。
这一世再次听到类似的话,只觉得刺耳无比。
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是什么身份?
需要别人一遍遍提醒,他配不上许闻吗?
前世他在许爸爸公司做牛做马,主导关键研发,让公司市值扩大两倍有余。可所有人仍当他是吃软饭的凤凰男,那个圈子没人看得起他。
这一世他只要许闻,他会尽自己所能,配得上她,不沾许家一丁点光。
他敛下眉峰,垂眸低声道,“我知道。”
他会和上一世一样,从这间画室,从模特开始,一步步走进许闻的生活,走到她的身边。
谁都不能阻止。
而且,会比上一世更早更快。
秦衍遥遥看了眼许闻,拉开门把手,默然离开。
方晴等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才走到许闻身边,嘟着嘴,“我后悔把他推荐给你了。”
为什么,她却没说。
说不清楚,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他还可以,话不多,很配合。身材也是我想找的类型。”许闻浅浅笑了下,“谢谢你。”
方晴暗暗松了口气,大不了她多盯着点,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测耽误许闻的创作。
她亲昵地抱着许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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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蹭了蹭,“咱俩谁跟谁呀,要不是我男朋友身高不够,我就把他借给你用了。”
许闻曲指弹了下她头顶的丸子,抿起嘴微笑。
隔天下午两点,秦衍准时来到画室,还是白色衬衫鸦青长裤,两手交握于胸前,步伐坚定有力。
听到敲门声,许闻打开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平递到眼前。
许闻挑眉看向这双手的主人。
秦衍唇角轻挑,“送给你。”
他移开覆在上面的手掌,一枚金黄色的扇型叶片静静躺在另一只掌心,叶柄还是青色。
“秋天第一枚黄叶。”黑色碎发下,他眼眸含笑,轻声补充,“百年银杏树掉落的。”
新大的人都知道,百年银杏树是银杏大道中央那棵,见证了这所学校的兴盛。
许闻认真询问,“你怎么知道是第一枚?又怎么肯定是那棵老银杏树落下的?”
秦衍捏起叶柄,轻轻捻了捻,银杏叶转起金色涟漪,“我亲眼所见,它从枝桠上落下,晃晃悠悠,落在我的掌心。”
他的目光转向许闻,眸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情,“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感激,索性把它带过来,当作礼物送给你。”
许闻又挑了下眉,她从来不收男同学的礼物,无论多贵重多珍稀,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原样返还。
可是,一枚银杏叶?
她不曾收到这样的礼物。
是礼物吗?严格来说并不算礼物吧,旁人顺手捎来的秋天的讯息。
她的画室在艺术楼顶层角落,正对银杏大道,很少人知道,她在画画间隙,常常端着水杯,站在窗前远眺。
看路两侧的银杏树从新绿初绽,到华盖荫荫,渐次染金,再到叶落枝头,冰雪覆盖。
四季轮回,银杏树伫立无言,银杏大道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而她,在旁边的楼上静静地远观。
她也捡过银杏叶,画册里正夹着数枚。
秦衍没有说话,只举着那枚黄中泛青的银杏叶,安静地等待。
最终,许闻伸出手,“谢谢你。”
秦衍眼中划过一抹光彩,收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许闻不小心碰到的小片肌肤,指尖滚烫,心里更热。
像昨天一样,脱了外衣,穿着内裤,秦衍在许闻的指示下舒展身体,做各种动作。
许闻用炭笔勾勒轮廓,找感觉,等正式开始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
没有多余的交流,对面那人只是安静地配合她,像一尊会呼吸的雕像。
许闻也慢慢放松下来。
两个小时后,许闻就让秦衍离开了。
隔天再来,秦衍带来自己的作品,用银杏叶编织的蝴蝶。
“上大学前,每年暑假都要帮家里放牛。河边不能种粮食作物,长了很多草,牛在河沿啃草,我在水边编草。”
在许闻夸他手艺不错时,秦衍低声解释,“我可以用草编很多小动物。用银杏叶编蝴蝶,还是第一次,看起来比较粗糙。”
他用指节轻轻蹭了下鼻尖,神态看起来有点窘迫,“我一路走过来,随手编的,你嫌弃的话,我离开的时候会带走。”
许闻将银杏蝴蝶放在掌心,指尖扫过它一青一金双层翅膀,眉眼柔和,“不会,它很可爱。”
她忽然转身,拿起桌案上的笔,在叶柄掐成的蝴蝶脑袋上,左右各点了一下,青金色蝴蝶立刻有了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栩栩如生。
许闻漂亮的凤眸弯起轻微的弧度,如清冷的盔甲裂开一条缝,泄出一丝明媚的纯真。
秦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拳死死握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力气克制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3. 第 3 章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半掩的画室门被轻轻推开,黄色丸子头晃悠悠挤进来。
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方晴却第一眼看到许闻手中的银杏蝴蝶,冲上去,抓到自己手中,很稀罕地拨弄着双层翅膀,“看它的翅膀,像是要飞起来一样。真好玩。”
秦衍身体动了动,很快稳住,期待的眼神投向许闻。
许闻却眼神柔软地看着方晴,并未伸手阻止。
秦衍用力地掐了掐掌心,“是我随手编的,方同学喜欢的话,我再给你编一个?”
这一个,他只想送给许闻。
方晴手心里托着翩翩欲飞的银杏蝴蝶,俏皮抬眼,“你再编一只送给闻闻不就好了?我好不容易抽时间跑过来。好不好?”
最后一句,她转头对着许闻说的。
许闻淡笑着点点头。
秦衍不甘心,轻轻挪动脚步。
“还有眼睛呢。”方晴托着蝴蝶,凑近眼前仔细看,“你画的?”
没等许闻回答,她顺手从桌案上拿过彩笔,“翅膀光秃秃的,我再给它装扮一下。”
她兴致高昂地挥动画笔,却不小心划过刚刚凑近的秦衍身上。
秦衍右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想要拿走蝴蝶。
他精心挑选的银杏叶,干净无瑕,编废了三个之后,才得这只最规整的,许闻又亲手给它点上眼睛,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创作的作品。
方晴却想拿走,还要用她不知所谓的品味在蝴蝶身上乱画一通。
秦衍忍不住了,他想抢回来。
直到方晴手中画笔在白色衣襟上划过长长一道红色,如血般刺目,他才猛然惊醒。
他在做什么?
他才刚刚接近许闻,在她心中没半点分量,竟然想和她的闺蜜争锋?
哪怕前世他和她谈恋爱、结婚后,他也比不上方晴在许闻心中的地位。
此时不知进退的鲁莽行为,只会破坏他苦心积虑拉近的距离。
一只叶编蝴蝶而已,他一定是魔怔了。
“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碰到你了,”方晴没什么诚意地道歉,“谁让你突然靠这么近的。”
秦衍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是我的错。”
许闻目光划过白色衣衫上的红色笔痕,没有说话。
画笔终究落在了银杏蝴蝶的翅膀上,那一青一金对称的双层翅膀上,被画上不对称的红色颜料。
画完了,方晴得意地拿给许闻看,又在秦衍眼皮子底下晃悠几下,“怎么样,加上我的画,是不是更生动了?”
秦衍嘴角扯了扯,呵呵两声。
一只叶编蝴蝶而已,稳住。
炫耀完自己的作品,方晴拉着许闻说悄悄话,声音很大,完全没顾忌秦衍,“昨天我就想过来的,被导师临时拉去跑腿。他怎么样?”
这个他,自然指在旁边默默收拾桌案的秦衍。
许闻转头看他一眼,安抚方晴,“我在找灵感。他很配合。”
方晴撇嘴,冲秦衍喊了句,“你不要惹事哦,新大有那么多优秀男生,没有你,我们可以选其他人。”
还编蝴蝶,显摆他手巧?有本事把银杏大道上的叶子都编成蝴蝶。
关键许闻还给这只蝴蝶画了眼睛。这可不像许闻会做出来的事。
幸好她来得及时,把这只蝴蝶截胡了。
瞧秦衍那张死脸,一个叶编蝴蝶而已,那么在意,他想干嘛?
方晴越想越心烦,抱着许闻的胳膊,“要陪导师去南城开会,明天一早的火车。呜呜,不想走,舍不得你。”
许闻轻轻摇了摇被抱住的手臂,“开会嘛,几天就回来了,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李涛?”
李涛是方晴的现男友,也数不清是第几个,不过方晴感情浓烈,爱时就是最爱。
“你都会开玩笑了,不得了啊。”方晴鼓起腮,“男朋友如衣服,哪比得上闺蜜,当然是舍不得你。”
许闻轻笑,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丸子头。
秦衍分门别类收拾好桌案上的画笔和画本,瞄了眼窗前的两人。
听到方晴要离开,他暗地里松了口气。
前世她就粘许闻,在他试图追求许闻时对他不假辞色,不过那时告诫的意味居多,而不像现在,对他竟然有些防备和敌意?
她出手抢叶编蝴蝶,一定是故意的。
还在蝴蝶翅膀上画画,自己什么品味,一点数没有吗?
又聊了一会,方晴蹦蹦跳跳地告辞,“不打扰你创作了,等我回来再找你。”
完了瞪一眼秦衍,“老实点。”
她伸出两指点了下自己双眼,然后反手指向秦衍,“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意思。
秦衍垂眸,不把她明晃晃的挑衅放在眼里。
走了好,在他追回许闻之前,最好别回来。
“记得按时吃饭。”方晴关门前,又叮嘱许闻一句。
许闻浅笑着挥了挥手。
画室重归宁静,秦衍思绪一时飘远。
许闻向来饮食不规律,有时画得沉迷,一整天都想不起去食堂吃饭。
她的画室里有整箱的零食,饿了就随便吃点,零食又不能当饭吃,把自己养得越来越瘦。
现在还没表现出来,等她怀孕后,吃啥吐啥,一检查才发现,胃都搞坏了。
秦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许闻,他要提前帮她把胃养好。
因为方晴的出现,时间耽搁了一会,这一天,秦衍呆了快三个小时才离开。
离开前,许闻拿出钱包,“方晴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替她道歉。”
她取出一沓百元钞票,“这些钱给你买件新衣服吧。”
秦衍系扣子的手蓦地顿住,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不需要,我回去洗洗就好。”
许闻上前一步,“洗不掉,这么颜料很难洗。”
那一叠钞票实在扎眼,秦衍微挑眉梢,“洗不掉当作纪念好了。”
许闻抿了抿唇,眼神在他硬朗的五官划过,定在红色笔痕上,忽然她转身放下钞票,拿起画笔,“别动。”她说。
秦衍一动不动。
纤白的手指轻轻扯住他的衬衫下摆,他刚系好扣子,还没来得及将衣摆束进裤腰,自然的散落着。
许闻扯紧衣角,纯白的布面立刻被拉平,犹如一幅空白的画面,中间一条长长的红痕触目惊心地穿过。
手中的画笔快速挥舞,寥寥几笔,一座孤峰傲立布面,红线是山脊,苍茫中一点光,是追求也是依托。
“反正都洗不掉。”许闻放下画笔,轻轻耸肩。
生动的模样一瞬间让秦衍的心化成水,在胸膛里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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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独一无二。”秦衍嗓音微哑。
虽然方晴破坏了他和她合作的作品,但他得到更大的回报。
许闻,是不是开始在意他了?
隔天再来,他提前了一小时,带来一盒寿司。
许闻先是有些惊讶,“怎么来这么早?”
当秦衍打开饭盒盖子,将寿司推到许闻面前时,许闻凤眼微眯,“给我的?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寿司?”
他当然知道,前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也曾绞尽脑汁,只为投她所好。
但现在的他不应该知道,秦衍以平静的语气回答,“想不到我误打误撞,做了你爱吃的。”
“你亲手做的?”
“第一次做,你尝尝看。”
许闻刚好没吃午饭,看着白胖的米饭团和中间鲜嫩的配菜,她轻轻抿了下唇,但没有伸出手。
秦衍递过来一次性手套,“给我个面子,尝尝看,口味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下次改进。”
许闻轻轻抬眸,“你为什么做这些?”
清澈的目光里,有审视,有怀疑,秦衍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问过自己,会不会进度太快。
从送出的第一枚银杏叶,到银杏蝴蝶,再到亲手做的寿司,他把前世两个月内的进展,快速推进到三天,会不会引起她的警觉或反感?
但他给自己的答案是,不够快。
她离开后,他的心破开巨大的洞,只有抱紧她,才能填满。
许闻在他的衬衫上画画,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这个善意的举动,让他生出信心,放手一搏。
但他也知道,许闻是很感性的人,自己的回答至关重要。
“你介意吗?”他做出惶恐的表情,硬朗的五官浮上一层窘色,“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昨天听方晴说你会忘记吃饭,我想做点什么。你帮我在衬衫上补的画很好看,省了再买一件新衣服的钱,我也想帮你做点什么。”
许闻盯着他,面沉无波。
秦衍手在背后,用力掐着掌心,疼痛让他的额头冒出一丝汗意,“做寿司也是因为比较简单,不用动火,放到晚上也可以吃。如果你介意,我以后不会做了。我很珍惜你给我的工作机会,我也很需要这笔钱,希望你不会因此解雇我。”
也许是他“等价交换”的理由说服了她,又或许是他“需要钱”的窘迫切引起她的恻隐之心,许闻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伸手拿起一次性手套,慢悠悠套在手上。
“你是我请的模特,只要做好份内事即可,多余的事不要做。”她淡淡地警告,拈起一块寿司,缓缓放入口中。
秦衍却只关心,“味道怎么样?”
许闻轻轻咀嚼着,一整粒吃完,才道,“还可以。”
吃掉三粒后,她摘下手套,秦衍默不作声地收起剩下几块,放进冰箱,许闻没有阻止。
接下来她也没有更多情绪展露,像前几天一样,叫他站在石膏柱旁摆出动作,她闷头勾画。
但她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隔段时间让他休息放松片刻,只一味画自己的。
秦衍像个雕塑站着不动,慢慢地,身体开始僵硬。
等身体僵得受不了时,他很轻地抖了下腿、晃了下肩,不料画板后清冷的视线立刻瞟过来。
秦衍下意识停止小动作,心里终于明白,步子迈得太大,许闻生气了。
4. 第 4 章
许闻的确想给秦衍一点教训。
她请他做模特,又不是保姆,为什么亲手做寿司?
原本清白的金钱关系因为一盒寿司变得复杂,她有点烦。
那些突破她的禁区,试图无限靠近的男生,都会被她永黑。
但秦衍有点特殊,是她请来的模特,黑掉他要重新开始找,方晴又不在,没人帮她贴告示。
权衡之下,她决定给他小小的教训,比如,一直让他站着,不准休息。
抬头低头间,看到秦衍身板越来越僵,眉宇间点点痛苦之色,她心里的气才消了些。
三个小时一分一秒地熬过去,在秦衍受不住快要晕倒时,许闻终于开口,“今天就这样吧。”
秦衍立刻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虚汗,对许闻说,“对不起,关于那盒寿司,我要坦白。”
许闻正在收画笔,闻言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抬眸。
她不打算计较了,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秦衍走到她面前,膝盖半蹲,以仰首的姿态,诚挚地说,“我做寿司送过来,其实是有求于你。”
许闻垂眸,静静地看他。
秦衍轻咳一声,“很难开口。我很少求别人,平时有事都是自己抗——这次实在是情况紧急,我一时凑不出那么多钱。”
他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我对别人张不开口。只有在你面前,我愿意舍下可怜的自尊。总觉得你会帮我,也不会看不起我……”
许闻神情清冷,“需要多少钱?”
秦衍抿了抿唇角,“2万。”
“2万?”许闻杏口微张,怀疑听错了。不是几十万或上百万,只是两万块?
“2万。”秦衍略带了窘态,眼神飘向旁侧。
许闻身边没有连2万块也一时凑不出的人,但她理解,同时对秦衍的戒备也放松了。
“我可以提前支付你的报酬。”她想了想,补充,“不算你求我,是你应得的。”
秦衍深邃的眼眸中,泪光微闪,“谢谢你。”嗓音微哽。
许闻神色很认真,“你有需要可以直接和我说,能帮我自然会帮,不需要做这些东西。”比如寿司。
秦衍忙点头,“好,以后有需要我直接说。但是,”他坦诚地看着许闻,“你帮我,我也想感谢你,不然会于心不安。寿司不值钱,只是一点心意,你别生气。”
许闻淡淡地偏过头,生气还被当事人看出来,显得她多小气似的。
说开了就好,秦衍是有求于她,不是故意生事。她能接受。
寿司这事就此翻篇,秦衍一时不敢擅自行动,收回疯狂试探的脚,每天规规矩矩。
隔天秦衍下午有实验课,许闻就将时间推到晚上。
秦衍在食堂快速吃完晚饭,临走犹豫了下,打包了一份水饺,许闻爱吃的芹菜馅。
时间约在六点,许闻大概率不会吃饭。
吃了也没事,水饺凉了可以吃,微波炉热热也好吃。
他已经收到许闻转账的2万块,感谢一下是礼貌。
理由正当,许闻应该不会生气。
秦衍能感受到,许闻听说他因为父亲生病住院而借钱之后,态度软化了一些。
等他拎着饭盒赶到许闻的画室时,却发现平时紧闭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道亮光,以及对话声。
“闻姐姐,你需要模特,为什么不找我!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贫困生?我比他高,比他帅,身材也比他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包听话的!”
男孩子清亮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带着撒娇的意味。
秦衍眉目一寒,脚步顿在门外。
这个声音似乎听过,但他想不起来是谁。
紧接着许闻清冷的声音传出来,“陆迎,我没时间陪你胡闹,你现在出去。”
“我不走!今天你不答应我,我就赖在你的画室,晚上也住在这里。”
门外秦衍听到陆迎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为什么他会觉得耳熟。
他曾经是他的情敌。
秦衍再也忍不住,用力推开门,大声道,“许闻,我来了。”
画室内两个人齐齐转头看过来,一个美如天仙,一个貌比潘安,看起来十分般配。
秦衍被刺得眼睛疼,面上却是温和的微笑,“有客人在?”
陆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半眯起来,抱着臂斜睨他,“你就是闻姐姐找的模特?”
秦衍看了眼许闻,见她表情清淡,不欲说话,便朗声笑道,“是我,我叫秦衍。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陆迎骄傲地挺了挺胸,“你记住了,我叫陆迎,和闻姐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最好。”
秦衍在心里呸了声,这么大脸呢,比许闻小三岁,就是个小跟屁虫,还青梅竹马!
但许闻没有反驳,他也摆出热情的笑容,“幸会!”冲陆迎伸出右手。
握手是商场礼仪,大学生之间并不流行,秦衍此时伸手,有种单纯的笨拙。
陆迎显然不会配合,双手背到身后,像只骄傲的孔雀,“我为什么要跟你握手,你不配。”
“住口。陆迎你现在出去。”是许闻看不下去,终于开口。
陆迎嘴角微撇,桃花眼眨巴眨巴,“闻姐姐你别生气。我就是看不惯他一身穷酸样,凭什么进你的画室,他不配!”
他伸出手想拽许闻的衣袖,却被许闻断然甩开,“够了,他是我选的模特,我说了算。”
陆迎扁着嘴,整个人靠向许闻,软软开口,“选我吧。我肯定比他合适。”
许闻捏了捏眉头,语气很沉,“别闹了,我在创作,不是玩过家家。”
秦衍内心一凛,许闻以这种语气说话,就是在耐心耗尽的边缘。
陆迎也意识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捏住许闻的袖口,“不选我做模特,也不收我的花,一起看场电影总可以吧?你最喜欢的动画大师新出的一部作品,口碑炸裂。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开学后在画室门口摆满玫瑰花的就是这个小子,许闻顾忌他的面子,没有张扬此事,连方晴也只知道有个又帅又高的学弟送花,却不知正是一口一个姐姐的陆迎。
陆迎送完花便被拉出去军训,才刚返校,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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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就听说他姐选了个贫困生当模特,天天进出她的画室。
陆迎立刻酸了,连他都不能天天去他姐的画室,贫困生凭什么。
他姐想要模特,他可以啊。
但他洗白白送上门,他姐不要。
不仅扔掉他送的玫瑰花,拒绝他当模特,还扎了他一刀,“你想看电影,可以找许莹,她不是一直喜欢跟着你玩吗?”
许莹,许闻同父异母的妹妹。
陆迎脸一寒,“谁稀罕跟她玩,她就是跟屁虫,我烦她。”
秦衍听到许莹的名字后,脸色也很难看,低下头,墨色眼底晦暗不明。
画室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许闻左右看看两人,淡声道,“陆迎,你出去。秦衍,你做准备。”
陆迎还想纠缠,许闻淡淡一瞥,“你想我以后再也不理你吗?”
陆迎立刻松手,立正站好,小眼神委屈巴巴的,嘴里固执道,“我会等你看电影,我只跟你一起看。”
许闻背过身不看他,只挥了挥手。
陆迎一步三回头,退到门口,这时,秦衍已经脱下上衣,陆迎冲着他冷嗤了声,“你的身材比我差远了。”
秦衍缓缓抬眸,定定看了他一瞬,忽然唇角一扬,开始脱裤子。
陆迎瞳孔地震,搭在门上的手僵住,大叫,“闻姐姐,他脱裤子!”
许闻偏过头冷冷看他一眼,“我要画人体。”
陆迎心都碎了,那个男人要在他姐面前半裸,他姐要看野男人的身体,眼睛要脏了,他好想帮他姐捂上眼睛。
但接触到许闻冷淡的目光,他怂怂地收回拳头。
算了,他姐要画毕业作品,他面上得支持。
等她画完吧。
存在感很强的陆迎终于走了,秦衍也脱光外衣,站在指定的位置。
许闻打开画板,正挑选画笔,忽然听到对面幽幽的声音,“谢谢你。”
谢谢她在陆迎面前维护他。
许闻低着头拣画笔,只道,“你好好配合,别惹事。”
秦衍低低嗯了声。
只要许闻能乖乖走到他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做。
可是,能吗?
所以他必须又争又抢,比上一世更甚。
陆迎只是其中一个。
“你饿吗?我在一食堂打包了饺子。”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目光定在她小巧的发旋儿处。
许闻头都没抬,“不吃。”
“是芹菜馅的,我看着厨房大娘现包现煮的。”秦衍顿了下,语气很小心,“排队的同学说好吃,我就打包了一份,不知你吃不吃芹菜。”
事实上,许闻不仅爱吃芹菜,一切咬起来咯嘣脆的水果蔬菜她都爱吃。
一向清冷的人,咯嘣咯嘣地认真吃菜,极其反差,也极其可爱。
秦衍一想到她怀孕时,坐在窗边捧着胡萝卜咯嘣咯嘣啃的模样,心里就酸水泛滥,恨不得直接穿到那个时刻,他好走上前,用力抱紧她。
听到是芹菜馅,许闻的手轻轻顿住。
片刻,她放下笔,淡声道,“我尝尝看。”
5. 第 5 章
许闻愿意吃他打包的饺子,秦衍松了口气。
但她只吃了五六个就放下筷子,秦衍又忍不住开口,“多吃几个。”
许闻淡淡瞥他一眼,起身,“别耽搁时间。”
秦衍没有立场再管,只好收起剩下的饺子,放进冰箱。
安静的画室内,灯光无声流动,许闻时不时抬头,目光划过对面那人劲瘦有力的轮廓。
她画得认真,全然不知侧坐在椅子中的某人,视线一直落在窗玻璃上。
暗夜沉沉,给大片玻璃镀上青黑色底漆,映照出一室光影。
暖白的光照下,许闻端坐在画板后,身材纤细,四肢修长,雪肤黑发,侧颜精致。
借了玻璃的光,秦衍终于窥到她在画板后的身姿。
光影朦胧,却直击他的心扉。
不知何时,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许闻瞟了眼窗外,“今天到这里吧。”
秦衍回神,“才八点多。”
“下雨了。”
秦衍起身打开窗,寒湿气息顺着窗缝涌进来,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许闻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只顾在自己的画作上描绘最后几笔。
秦衍关紧窗,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迅速穿好,然后盯着许闻的发旋儿说,“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许闻眼皮都没抬,“不用。”
“下雨路滑,骑车打伞也不方便,我送你。”秦衍坚持。
“我可以走路。”许闻拒绝得干脆。
“下雨路上人少,你不怕黑吗?”秦衍似乎随意一问,顿了下,补充,“我们班的女生都怕黑。”
许闻抿了抿唇,画笔悬在半空。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怕黑。
不是单纯的光线,是黑暗附加死寂。
小时候被关在密闭的黑屋子里,一整晚都没有人发现,极端的静和极端的黑无限扩大小孩子的恐惧,从此在她心里落下阴影。
但她从没表现出来,只是尽量避免自己陷入那种困境。
所以她的画室有最亮的灯,她总会趁同学们下晚自习的时候默默汇入人流。
她喜欢安静,却怕黑。
秦衍或许是无意的,她却一下被戳中痛处。
“我不怕。”她语气很冷。
秦衍顿了下,“其实是我没带伞,想蹭你的伞用一用。”
许闻敛下眼睫,“下次记得带伞。”
秦衍熟悉她的语气,知道她同意了,内心雀跃,面色却很平静,“那我在这里等你。”
他随手拿了本画册,坐到桌案前,正好在许闻的右后方,可以看到她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侧颜。
但他没看几眼,许闻就站起身,开始收拾画笔。
秦衍忙放下画册,上前帮忙。
“以后尽量约白天的时间。”许闻垂着羽睫,淡声道。
秦衍想要晚上,可以欣赏玻璃映出的画面,也容易找借口送她回宿舍,但他现在没立场和许闻谈条件,只好故作爽朗,“我时间都方便,配合你。”
许闻没再说话。
两个人同撑一把伞,走在雨幕下。
雨滴不大,却很密,校园像水洗过一般。
许闻的伞是青灰色素面,比女生常用的小花伞更大,但装下两个人仍嫌勉强。
许闻有意和秦衍保持距离,两人中间总隔着几公分,秦衍不敢靠她太近,又担心她淋到雨,大半伞面斜到许闻那一侧,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中。
初秋的雨水沁凉,很快打湿薄衣,秦衍半边身子都湿了,但他浑然不觉。
送许闻到宿舍楼下,秦衍微笑道别,“明天去画室的时候还你伞。”
他倒退回雨幕,挥挥手,“晚安,明天见。”
路灯下,他的衣服半边深半边浅,明显湿了大半。
许闻淡淡瞥一眼他湿透的半边身子,转身走进大厅。
秦衍为自己在许闻面前又刷了波好感而窃喜,盘算明天见面给她带点什么不起眼的小礼物,当作借伞的谢礼。
但他第二天却接到许闻的电话说,今天的课时取消。
为什么取消,许闻没说。
秦衍不甘心,悄悄跑到画室守了一天,都没见到许闻的身影。
他急得差点打电话问方晴,许闻身边的人他只联系得上方晴。
打开通话界面之后,他忽然想到,今天是周末,许闻可能回家了。
许莹军训结束,许闻肯定会被叫回家吃团圆饭。
她家就住在新都,市区独栋别墅。
许闻一大早接到林阿姨的电话,让她回家吃饭。
“小闻啊,你今天抽空回家吃饭吧,莹莹回来了,你爸爸说好久没见你,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许闻一字一句听着,似乎看到林阿姨特意挤出的笑脸,她淡淡回,“好。”
“太好了,我让司机来接你。”林阿姨在电话那头喊了句,“老许,小闻答应回家吃饭了。”
许闻轻轻敛下眼睫,她哪次没答应了?
“不用派司机,我自己回去。”
“你又要去挤地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你是许家大小姐,总去挤地铁,传出去被别人笑话。对不对哦,老许?”
“我会在午饭前到家,挂了。”许闻说完,赶在林阿姨絮叨之前,快速挂断电话。
她们需要表演家庭和睦,可她不想继续配合。
回家一起吃顿午饭,是她的忍耐极限。
不回也不行,林阿姨会一遍遍打电话,再一遍遍向许父哭诉,直到许父生气打电话过来教训她,甚至派司机到学校堵她。
没人记得她不喜欢幽闭空间,从那次被关小黑屋之后。
戴着口罩,背着双肩包,许闻一路地铁,赶在午饭前回到家。
许父正在亭子里泡茶,许莹坐在他对面,双手捧腮,娇笑着说些逗趣话,把许父乐得眉开眼笑。
许闻一进院子,两个人齐齐看过来,相似的浓眉大眼,只不过老的那个脸皮松弛,眉眼带有上位者的威势,小的那个青春洋溢,唇角带着小女儿的俏皮。
许闻淡淡喊了声,“爸。”
许父微微点头,“回来了。”
“姐,快来喝茶,爸爸新得了明前黄金茶,特别好喝,你也来尝尝。”
许莹轻快地跑出亭子,跑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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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眤地挽住她的手臂,好像感情亲近的好姐妹。
许父的表情肉眼可见松了些。
但许闻轻轻抽出手,“你们喝,我上楼放一下东西。”
她只背了个小包,有什么东西可放?不过是借口。
许莹收回手,表情有些委屈。
许父也瞪圆了眼,“三催四请的才回家一趟,回来话也不说,你还当这里是你家吗?当我是你爸吗?”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许闻不知林阿姨又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她不是答应回家了吗?也赶在午饭前回来了,她还不够配合吗?
她垂下眼睫,没再坚持上楼,而是转身走进凉亭。
新都的秋天很美,天高云阔,秋风送爽。
亭子边秋海棠开得正艳,黄的红的绿的黑的秋菊也含苞待放。
亭子下一汪鱼池,深不见底,数条几尺长的大锦鲤悠然转圈。
许闻默不作声坐到许父对面。
许莹跟在身后进来,乖乖巧巧坐在她旁边,把许父新斟的小杯茶推到许闻身前。
淡黄的茶液在白玉茶杯里荡起涟漪,许闻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捏起茶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怎么样,很香吧?”许莹支着手臂看她,脸上是俏皮的笑。
许父看了一眼小女儿,又看向大女儿,一向严肃的脸上透出些许慈父的温和。
许闻轻轻扯了下嘴角,嗓音清淡,“很好。”
许父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在学校过得怎么样?零花钱够不够?有没有人欺负你?”
许闻还没来得及开口,许莹抢先道,“爸你不用担心姐姐,她是我们学校排名第一的校花,爱慕者无数,谁敢欺负她。”
许父浓眉半挑,“哦?有人追你?长什么样,家里做什么的?我话可摞这里了,没过你爸的眼,不准谈。”
顿了下,“还有你,也一样,不是爸爸不准你们谈恋爱,想谈先领给爸爸看看。”
许莹笑盈盈的,“爸你放心吧,我才刚上大一,暂时不想谈恋爱。就算要谈,也肯定先让爸掌掌眼,你说不行,他就进不了许家大门。”
许父哈哈大笑,“听到没,闻儿你也要有这样的气魄。”
许闻轻轻转动手中的白玉杯,“知道了。”
许莹却忽然靠近,手指搭上她的肩,唇靠近她耳侧,“我军训结束回学校,第一时间就听说姐姐有了男朋友,天天和姐姐一起呆在画室呢。不带回家给爸爸看看吗?”
看起来在说悄悄话,声量却一点没减弱。
许闻稍稍侧头,耳朵远离许莹的大嘴巴。
但许父已经听得清清楚楚,眼一瞪,“你谈男朋友了?是哪家的?怎么没跟爸爸提过?”
许闻轻轻吐出口气,“爸,我没谈,小莹听错了。”
“我听错了吗?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呢,说那个男生每天都去你的画室。”许莹扑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
“天天去你的画室?”许父大掌一拍,茶桌上的杯子齐齐抖了抖,“叫他过来,现在就打电话。”
许闻抬起眼皮,直视她爸,“不是男朋友,只是我请的模特,一天八百元。”
6. 第 6 章
一天八百元请的模特?
许闻这么一说,许父松了口气,纯粹的金钱关系不足挂齿。
他关心了几句许闻的学业,又叮嘱她,“你妹妹刚上大一,和你一个学校,你多照应点。”
许闻淡淡应了声“好”。
许父一看她这不咸不淡的样子,拳头紧了又松,皱眉道,“好?我怎么听说,莹儿去你画室,你都不给开门?”
许闻羽睫微颤,许莹去画室找过她?什么时候?
她还没开口,许莹噘着嘴冲许父撒娇,“爸你误会了,姐姐不是故意不给我开门,她画画的时候一向专注,可能没听到敲门声。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还要特意讲给爸爸听?
“听不到敲门声?”许父眼一瞪,“要不要我帮你换个门铃?”
许闻垂眸看着面前的空杯,一言不发。
许父重重喘了口气,“不是爸爸要为难你,莹儿毕竟是你亲妹妹,她一入学你就该带她熟悉环境。躲在画室里敲门也不开,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当初我就不该给你安排单独的画室。”
许闻眼皮都没抬,轻声道,“那你收回去吧。”
“你什么态度!”许父重重拍了下茶台,桌角的茶宠咣地倒下。
许闻依旧垂着头不说话。
许父瞪着她,半晌长叹一口气,“你这性子和你妈一个样,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你什么都不说,爸爸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说来说去,所以你只信自己的耳朵,不管是真是假?许闻嘴角动了动。
“爸,姐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别总说她。”许莹适时开口,“你总说她,姐姐更不愿意回家了。”
“我说错了吗?自己不回家还有理了。”许父语气硬梆梆的,眼神却已经软化下来。
许闻站起身,“还有事吗?”
许父眼神顿时僵住,“滚,爱干嘛干嘛去!”
总是这样,父女俩总是不欢而散。
许莹跳起身,“爸你别生气,姐姐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爱我们的,对吧?”
她亲昵地挽上许闻的手臂,大眼睛闪动着俏皮。
许闻定定看了她一瞬,没再抽出胳膊,径直向前走。
反正抽出来,她也会再挽上,在许父面前,她一贯亲亲热热的亲姐妹形象。
许闻不想再生事端。
许莹勾着她的手臂,转身朝许父挥挥手,“爸我们先进屋了,妈做好饭我喊你。”
许父粗粗“嗯”了声。
转过高大的花木,喝茶的亭子被挡在视线外,许莹松开手臂,“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会惹爸爸生气呢。”
语气还是笑的,眉眼却淡下来。
许闻脚步不停,“你什么时候去画室找过我?”
“我当然找过,只是姐姐恰好不在罢了。”
许闻眼神一冷,果然如此。
她个子高,腿长,几步穿过走廊,在门厅换鞋的工夫,林阿姨走过来,“小闻回来啦。”
一成不变的温柔和热情,像经过精密的测算,嵌入程序。
许闻低低“嗯”了声。
“快去洗手吧,菜都端上桌了。”林阿姨亲昵地拍拍她的背,又对后来的林莹说,“去喊你爸,今天有他爱吃的大闸蟹。”
“我也爱吃!”许莹笑着撒娇。
“知道,你随你爸,真是亲父女。”林阿姨嗔道。
许闻恍若未闻,随便穿一双客用拖鞋,走进客厅。
她很少回家,没有自己的专用拖鞋。
如果在意这些小事,那就要处处堵心了。
她不在意。
餐厅的大理石长桌上已经摆好饭菜,佣人刘姐正捧上最后一锅汤,笑着和她打招呼,“大小姐回来啦。”
许闻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刘姐辛苦。”
“不辛苦,我特意做了你爱喝的莲藕排骨汤,呆会多喝两碗。”
许闻点点头。
刘姐在许家做了很多年,从她小学到现在,十几年了,有几分真情在。
她看得出来林姨并不太喜欢刘姐,只是刘姐来自许父的家乡,一手家乡菜颇得许父认可,不是轻易能辞掉的。
不像她幼年那个保姆,名字和长相都记不清了,模糊只记得圆脸爱笑,对她很好,却背上将她误关小黑屋的过错,被扫地出门。
再后来她频繁更换保姆,没有一个亲近的人,直到上小学,不再需要专属保姆。
许闻刚放下背包,许父大步走进餐厅,往主位上一坐,神情严肃“都入座吧。”
跟召开会议似的,上市公司老总的威势不经意展露。
许闻照常坐到他右手侧,只在她在家吃饭,这个位置就是她的。
许莹坐在他左手侧,林阿姨则坐在许莹身旁,张罗着盛汤夹菜。
许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餐桌上鸦雀无声,只有碗勺的碰撞声,拆大闸蟹的咔嚓声。
许闻盛了一碗排骨汤,小口啜饮,忽然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伸过来,在她餐盘里放下一块蟹黄。
许闻盯着黄澄澄的一坨看了片刻,扭头看向许父。
许父一脸严肃,并不看她,大手利落地拆蟹。
许莹在对面娇嗔,“爸爸,我也要。”
许父快速瞥了眼许闻,另一只手在许莹盘子里放下一块蟹肉。
许莹立刻夹进口中,“爸爸剥的最好吃。”
许父嘴角微扬,又瞥了眼许闻。
许闻余光扫到了,只当没看见,将面前的蟹黄混在汤中,一口吞下。
她不喜欢吃螃蟹。
许父见她乖乖吃了,眼神放软,没一会,又在她盘子里放了一块……
这一块蟹黄,许闻直到快吃完时才吞下。
吃完饭,许闻想回学校,许父却把她叫进书房。
关紧书房门,许父招呼许闻坐到沙发上。
许闻垂眸,把玩着手机,只等许父先开口。
许父不常找她谈话,或者说,父女俩很少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绝大部分时间,都有许莹在旁边撒娇卖萌,哄得许父眉开眼笑。
许闻不会哄,也就很少开口。
眼下书房里只有父女俩,没有插科打诨的许莹,格外安静。
许父在她对面沙发坐下,沉默良久,开口时带有一丝颓然,“闻儿,我对不起你妈妈,所以我发誓一辈子不娶妻,在我心里,只有你妈妈才是我的妻子。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在我心里独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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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许闻垂眸,眼底划过一丝讥诮,不娶妻?
也没耽误您和另一个女人生了个女儿。
许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眼圈微红,“我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有时候脾气急了点,对你严厉了点,但我是真心为你好,你怎么不能像莹儿一样亲近我呢?”
许闻抬眸,静静地看着他,这是在做什么?表演父女情深?
喜欢亲近可以找许莹,这么多年了,不是都习惯彼此的相处模式了吗?
他抱着许莹笑,用胡子扎她,带她举高高的时候,有注意过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眼巴巴地看着吗?
她已经不需要了。
“爸,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吧。”许闻平静地开口。
许父厚重的声音含有一丝苦涩,“我是你爸,如果有要求也是为你好。”
他叹口气,“你不喜欢林姨,我知道。但许莹是你的亲妹妹,等我死后,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们该守望相助。”
是林姨不喜欢她,许莹也从未真心当她是姐姐。
“爸您会长命百岁。而我和许莹之间,问题也不在于我。”许闻站起身,“没别的话,我先走了。”
“等一下,”许父站起身,一向高大的身形此刻却有一点点佝偻,“我想了想,你愿意谈恋爱也是好事,记得把男朋友带回家,让我看看,图钱的咱不能要。”
“我不会谈恋爱。”不需要亲密关系,许闻语气淡淡,“我先回学校。”
“哎,常回家看看,多陪爸爸吃饭。”
许闻没再应答,拉开门,快步离开。
安静的书房内,许父缓缓走到书桌前,在抽屉下层掏出份文件,缓缓打开。
微微颤抖的白色纸面上一行黑色大字——《病理检测报告》。
许闻拒绝了林姨帮她安排车,自己走路去坐地铁,回到学校时,天已经快黑了。
中午吃的不多,到现在已经消化得差不多,可她不觉得饥饿,只有疲惫。
每次回家,她都很疲惫。
许父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林姨和他生了女儿,天天一起生活,结不结婚有什么差别?
他们是完整的一家三口,多一个她,餐桌上都格外凝重。
林姨那程式化的微笑,让她食不下咽。
她不会再企图融入她们,被施舍一个虚假的笑容,然后毫无防备地,被背刺。
她已经长大了。
看看天色尚早,许闻迈着平稳的步伐,来到画室。
画画会让她平静。
幼时被关小黑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只有画笔才能让她平静,暂时摆脱黑暗和死寂。
她相信,自己会画到生命最后一刻。
一步一步踏过楼梯,声控灯骤然亮起又熄灭,直到顶层。
她突然顿住脚步。
一向冷清的画室门口,突兀地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双腿交叠倚靠在墙角,双手插兜,微垂着头,像一尊默然的雕像。
听到声响,他缓缓抬头,乍然亮起的光线使他的双眼微眯起来,看清许闻的瞬间,闪过明亮的光彩。
“你回来了。”沙哑的声音掩不住惊喜。
是秦衍。
7. 第 7 章
许闻静静地看着画室门口的秦衍。
秦衍顶着她的目光,站直身体,许是站得太久,四肢僵硬,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下墙,然后迅速收回。
“我以为你不过来了。”嗓音像被沙砾磨过,硬朗的五官被灯光柔化。
许闻表情淡淡,“你为什么在这里?”
秦衍一时摸不准她的态度,指节抵了抵鼻骨,压低声音,“我打扰到你了吗?对不起,你说过今日取消。我只是,太高兴了,想和你分享……”
许闻目光在他脸上顿了片刻,抬步走过他身边,在密码锁上轻轻点了几下,电子锁嘀的一声,“进来说吧。”
她推开门,一键开灯,明亮的光线立刻铺洒出去,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亮了几分。
秦衍拎起窗台上的饭盒,紧跟着她进门。
许闻视若无睹,只解下背包,收拾自己的东西。
秦衍站在门口,喉结滚动了下,紧急打好的腹稿来不及润色,挤出喉咙,“谢谢你先前借我2万块,我父亲才能顺利住院手术,今天打电话过来,说手术很成功。”
许闻嗯了声,“钱够用吗?”
秦衍眼睛亮了亮,“够用,小手术花不了多少钱。”
许闻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有需要再和我说。”
话题到此中断,按理说秦衍该告辞了,可他迈不开脚,拎着饭盒的手指紧了紧,“我在一食堂打包了饺子,要不要吃一点?猪肉芹菜馅的。”
许闻侧头瞥他一眼,目光落在被饭盒撑出长方形的手提袋上。
秦衍急忙解释,“我见你上次吃的好像还可以,也想买一些尝尝,在食堂里接到家里的电话,一高兴就直接过来了……这个时间你肯定没吃晚饭,吃一点吧。”
许闻视线轻移,在他脸上定了两秒,“凉了吧?”
这是愿意吃的意思,秦衍唇角扬起,“微波炉里热一下,稍等两分钟。”
热汽腾腾的饺子摆上桌,许闻看着满满当当一盒白胖水饺,微皱眉,“这么多。”
秦衍站在旁侧,搓了搓指尖,“你多吃点。”
许闻抿唇,抬头扫了眼窗外,看向秦衍,“你吃过吗?”
“……没有。”
“一起吃吧。”
秦衍心脏狂跳起来,“好。”
他拿出新筷子,将饭盒里的饺子拨出一半,“我吃这些就够了。”
许闻却多给他拨了五六个。
“你要多吃点。”秦衍眼看一个接一个白胖饺子跳进自己的盘子,忍不住开口。
许闻没说话,收回筷子,守着余下的七八个饺子慢慢吃起来。
秦衍坐在她对面,一口一个大饺子,吃得很快,似乎没嚼几口就咽下肚了。
每吃一个他就掀起眼皮看看许闻,见她细嚼慢咽,和前世一样,安安静静吃着面前的东西,恍惚间又回到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胸膛里满满胀胀。
他赌对了。
饭后秦衍收拾餐具,低声问许闻,“今天还继续吗?”
许闻淡道,“你先回去吧,明天也不需要过来。”
秦衍心一沉,试探问道,“明天有别的安排?”
许闻轻轻点头,却也没说有什么安排。
秦衍一颗心七上八下,忍了又忍,等冲洗完餐具回来,还是没忍住,“我能帮忙吗?”
许闻正坐在画板前随意挥笔,下意识拒绝,“不需要。”
拒绝得这么干脆,该适可而止,如果放在前几天,秦衍或许就默默走了。
但是情敌之一陆迎回校了,随时有可能纠缠上来,他不放心。
或许明天就是和陆迎有约?
他不想任何男生和许闻走得太近。
秦衍捏紧抹布,在桌案上擦了又擦,原木色桌面被擦得锃亮,他心一横,“我明天没有安排,陪你一起吧。”
如果她继续拒绝,他明天就悄悄跟着她。
许闻微微侧头,“你确定?”
秦衍内心一喜,坚定点头,“确定。”
“好,明天早上八点,楼下会合。”许闻依旧语气淡淡。
秦衍没想到许闻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有些飘飘然,“明天什么活动?我提前做准备。”
许闻目光落在画板上,手中画笔起起落落,声调却没有起伏,“不需要准备。”
不需要准备的活动?
秦衍还想再问,但看许闻一脸专注,爱搭不理的样子,他识趣地闭嘴。
算了,具体什么活动,明天就能知道。
只要让他跟着,做什么都行。
隔天秦衍八点整出现在艺术楼下,正好看见许闻提着一个布袋走下楼梯。
他眼睛一亮,抬腿一步两阶,接过许闻手中的布袋。
许闻也没有客气,随手把袋子给他,然后淡淡问,“你穿这些?”
秦衍衬衫西裤加皮鞋,头发上还抹了点摩丝,临出门照了八遍镜子,确定没有一丝瑕疵才敢走到许闻面前。
他以为会和陆迎短兵相接,自然花费了心思打扮。
楼梯口一见许闻,他才发觉可能用力过猛。
因为许闻连平时常穿的棉布长裙都没有穿,身上只长裤短衫太阳帽,鞋子也是舒适的平底鞋,明显不是约会的装扮。
秦衍掩下一丝心虚,带上点窘迫,“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去,我怕给你丢脸。”
“怪我没说清楚,”许闻回忆下,昨晚好像确实没说明是什么活动,淡声安慰,“这一身也可以,孩子们会喜欢的。只是你会辛苦点。”
辛苦点倒没什么,但是,孩子们?哪来的孩子?谁的孩子?
秦衍心一跳,立刻想起曾经存在于许闻腹中的胎儿,顿时心如刀割。
他用力咬了咬舌尖,压下突出其来的心痛,面上是疏朗的笑,“我怎样都没关系。你觉得不合适,我马上回去换。”
“不用,穿什么都可以,没有讲究。”许闻大步向前走,“星愿的孩子们很可爱,只要你陪他们玩,他们就很开心了。”
星愿是一家儿童福利机构,专门收留帮助自闭儿童。
秦衍这才想起来,许闻每个月都会去星愿教小朋友画画,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婚后。
两人刚在一起时,他每个月都会陪她一起去。
后来,他忙于工作,再没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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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时间。
如今再有机会与她重走这条路,秦衍十分期待。
星愿在新都市北郊,距离新州大学不太远,十几公里的路程,没有通地铁,许闻因为晕车,一向只搭乘公交车。
秦衍见她大步向校外走,知道要去校外的公交车站,一言不发跟上。
空阔的校园里,年轻男女并肩同行,初秋的朝阳温暖耀眼,给他们镀上一层柔光,引来很多同学的注目。
那是许大校花吧,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去约会?
真是新大校园的奇观。
自从许闻空降校花榜榜首,同学们就猜测,谁会成为许校花的男人。
三年来,许闻用她的清冷低调绝情向同学们证明,没有这种男人。
她向来独行,拒绝表白,拒收礼物,只有一个毒舌闺蜜时不时出现。
现在她身边竟然出现一个男生,还颇为高大帅气。
联想到最近的传言,路过的同学窃窃私语,“许校花身边的男生就是最近出入她画室那个贫困生吧?”
“许校花那么仙,长相欠奉的敢和她走在一起?只是没想到校花会选个贫困生,很多家里有钱长得又帅的想追她。”
“人家不在乎钱吧?她家那么有钱,学校新体育馆都是她爸捐的,听说家里还有上市公司。”
“有钱人都讲究门当户对,谈恋爱可以,结婚可不行。”
“听说管理学院有个新生是她亲妹妹,我专门去看过,长相差远了。不过比许校花高调多了,一身大牌,开学送全班同学人手一份限量款。”
“这么豪气!”
……
许闻一向对这类传言不屑一顾,议论声从耳边飘过,半点没进她的大脑。
秦衍却听得清清楚楚,“贫困生”三个字针尖般扎进他的胸膛。
重活一世,这几个字的杀伤力一如前世,和后来常听到的“凤凰男”三个字,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的拳头握得咯吱响,目光也阴沉下来。
好在他们走得快,那些议论的同学被甩在后面,耳边渐渐清静。
秦衍盯着前侧许闻的身形轮廓,心绪也渐渐平静。
“贫困生”源自家世,他改变不了,可“凤凰男”这三个字,今生别想再沾他的身。
他已经在准备了,前世的经验加上先知优势,他会积累起自己的财富,堂堂正正求娶许闻。
他很感激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面对的是一无所知的许闻,没有经历误会和伤害的、清澈的、纯粹的许闻。
这一世,他会加倍珍惜。
许闻并不知晓秦衍心里的弯弯绕,她甚至忘记是和秦衍一起出来的,像往常一样思绪飘着,自顾自走。
走近公交站台,她一眼看到375路公交车缓缓靠站,急走两步上车,刷卡时嘀的一声响,她才想起来还有个同行人。
忙回头往车外看,别没跟上吧。
一转身蹭到后面那人的衣袖,下意识的“对不起”还没出口,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撞入眼帘。
“我跟着你呢。”秦衍唇角轻轻扬起。
许闻垂下眼眸,转身往后排走。
8. 第 8 章
这趟车终点是北郊有名的红叶谷,秋日正是好风景,车上坐满准备爬山赏叶的乘客。
许闻无视几道或惊艳或猎奇的目光,径直走到车厢中后部,在一个抱孩子的女人旁边停下,握住车顶的吊环。
秦衍紧跟着她,隔开一拳的距离,握住旁边的吊环。
许闻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看向窗外。
秦衍也没有说话,同样看向窗外,视线却时不时回落到许闻的侧脸上。
车晃晃悠悠地前进,窗隙透过来的风吹起她的发丝,轻轻拂在他的胸前,隔着厚实的布料,挠得他心直痒。
嘈杂的背景音逐渐隐去,他的眼前只余一人,雪肤黑发,精巧的耳廓,不饰一物,粉白细嫩,纤细的绒毛隐约可见。
淡雅的冷香在鼻尖萦绕,秦衍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了下。
这时,公交车一阵颠簸,旁边的乘客猛地撞到他身上,秦衍一时站立不稳,随着惯性撞向许闻。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伸手环住许闻的腰。
纤细的腰身,和记忆中一样柔软,不堪一握,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温润。
秦衍顿时僵住,直到许闻清冷的视线落到他脸上,他才猛然惊醒。
“不好意思,差点撞到你。”他在她耳边道歉。
许闻抿了抿唇角,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羞恼,“放手。”
秦衍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揽在许闻腰际。
他忙不迭撤回手,身体却往许闻身后靠了靠,“人越来越多了。”
许闻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下,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秦衍注意到她耳尖微微泛起的红,心脏剧烈地鼓噪起来。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短,也很长。
到达目的地时,秦衍头还有点晕乎,一下车看到许闻清冷的表情,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戒骄戒躁,手都没牵上呢。
星愿福利院由一所村居改建,就在村头,离公交站点不远。
隔一条柏油马路,左边是小片农田菜地,有几处挂着草莓采摘园的牌子,现在还不到季节,冷冷清清。
右边是整齐的村落,水泥路面红瓦房,家家门口一条绿化带,有挂着黄瓜豆角的搭架,有绿油油的葱韭,也有肆意绽放的月季花菊花,在初秋的阳光下烘托出静谧安然的田舍气息。
星愿福利院几个字已然有些斑驳,许闻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推开虚掩的门。
外表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民居,推开门才发现,像一个规模化的幼儿园。
宽阔的院子划分出功能明显的区域,有简单攀爬的游乐区,有一垄垄整齐排列的植物区,有圈起来的小动物区,有沙坑,也有浅水池。
房舍前的空地上,有长条矮桌和塑料小椅子,眼下,正有十几个年岁不一的小朋友围在桌前玩耍,另有三个成年人陪伴在侧。
其中一位中年女性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许闻立刻笑着迎上前,“今天来得好早。这位比较眼生,怎么称呼?”
秦衍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了,毕竟隔了很多年,但是一踏进这个院子,看到这张慈祥的笑脸,那些陪伴小朋友玩乐的日子恍如昨天。
“刘阿姨早,这位是我的同学,秦衍。”许闻淡然介绍。
秦衍忙上前一步,弯腰握手,“刘阿姨您好,您叫我小秦就好。”
他想起来了,这位刘阿姨可不只是这间小小福利院的院长,她曾是许闻的家庭教师,在许闻被怀疑是自闭症的幼儿期,陪伴和治疗了一段时间。
许闻很看重她。
这间福利院起码一半的开销,是许闻在支持。
刘阿姨和他打过招呼,便和许闻走到一起,低声交流。
秦衍没有跟随,走到长桌前,和另两位看护的成年人互相问好,把手中的布袋递给他们,布袋里是许闻准备的绘画用品。
然后他矮身蹲在孩子们中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叔叔看一眼好不好?”
他不讨厌孩子,也谈不上喜欢,如果不是为了陪许闻,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
前世他一直认为,男人要赚钱拼事业,每天有那么多大事要做,陪孩子玩不说浪费时间,起码性价比不高。
所以后来和许闻感情稳定之后,他就很少来了。
隔一世再次踏进这个小院,他的心态却产生微妙的变化。
看着一张张纯真的小脸,他忍不住会想起前世来不及出生的那个孩子。
看着孩子们专注到略显呆滞的眼神,他又忍不住想起许闻曾被当成自闭症孩子。
他应该好好珍惜她们的。
好在他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秦衍带着赎罪般的心情,对这些星星般的孩子,投注了更多真诚和耐心。
许闻和刘院长聊完,转身看向长条桌,一眼便看到坐在小矮凳上,给孩子们展示草编手艺的秦衍。
细长柔韧的草叶在他指间翻滚,很快有了形状。
一只长耳朵小兔子跳上他的掌心,他唇角弯弯,硬朗的五官熠熠生辉。
孩子们惊叹声连连,他抬起眼眸,含笑看向人群外的许闻。
视线对撞,许闻呼吸紧了一下。
此时的秦衍身上有光,不同于画室中沉默如雕塑的样子,也不同于和她说话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在孩子们中间的他,脸上有温暖的光。
许闻如常教孩子们画画,因为面对的是一群特别的孩子,她没有讲绘画的理论和技术,只是简单作色彩引导,然后让孩子们自由创作。
创作结束,再挨个夸夸,孩子们都很开心。
秦衍在旁边协助,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许闻身上,和小朋友在一起的她,褪去了清冷的壳,温柔明亮,让人挪不开眼。
忙碌一上午,午饭有义工准备好,新鲜的食材,简单的烹饪,香味却飘满整个院子。
两菜一汤,大盆装上桌,孩子们拿着自己的餐具,排队打饭,然后围坐在桌前,一起香喷喷地吃饭。
有手脚不协调的孩子,吃饭时会洒,老师便帮他戴上围兜,多看顾一些。
吃完饭,散在院子里各个区域,玩了二十分钟,孩子们便被老师领去宿舍,一人一张小床,开始午休。
许闻和秦衍一起帮忙,等孩子们渐渐睡着之后,两个人也告别刘阿姨,在村头坐公交车,返回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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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人不多,两个人在后排落座。
许闻在靠窗的位置刚一坐下,秦衍从口袋里掏出个草编兔子,青绿的,还带着草香气,径直递到许闻面前。
“这一个编得最好,送给你。”
放闻垂眸看了眼,没有接。
秦衍敛眉低声,“对不起。”
他缓缓收回僵硬的手指。
这时,纤细的指尖却伸过来,轻轻捏住草兔子。
秦衍眉眼一亮,目光从白皙的手指跳向精致的脸庞。
许闻面色淡淡,捏着草兔子静静看了两秒,收进背包,然后看向车窗外,一言不发。
秦衍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搓着,也看向车窗外,只是余光时不时扫向精致的侧颜。
下午的暖阳透窗而入,在发动机闷闷的轰隆声中,乘客们昏昏欲睡。
忽然许闻的电话铃响起来,秦衍眉目微动,视线立刻追过去。
许闻从包里取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你回来了,嗯,我去星愿……回来了,在公交车上……不是一个人……秦衍……”
秦衍等她挂断电话,稍稍靠近她耳边,低声问,“听到你提我的名字,是谁的电话?”
提他的名字是个引子,再问这通电话就合理多了。
许闻也未多想,“方晴回来了,约我晚上吃饭。”
是方晴啊,秦衍放下心来,和许闻一样陷入沉默。
下车后,看到在校门口等待的方晴后,他不淡定了。
因为方晴身边站着陆迎。
秦衍的眉眼立刻沉下来,陆迎看到走在许闻身边的秦衍,一双桃花眼也要喷出火。
两个身高优越的男生,隔着相互问候的许闻和方晴,嗖嗖向对方扔眼刀子。
等许闻和方晴打完招呼,陆迎立刻换上乖巧的笑脸,“闻姐姐,你去星愿怎么不带上我呢?我可会和小孩子玩了,下次带我吧。”
对于热心公益的爱心人士,许闻来者不拒,微笑,“好。”
陆迎得意地看一眼秦衍。
“上次去,刘院长说想圈块地,养些小动物,养了吗?”方晴也问。
许闻点点头,却也没说养了什么。
秦衍补充,“养了两只小白兔,八只小鸡,现在剩下六只。”
方晴瞟他一眼,似有似无的戒备眼神中多了些赞许。
扭头对陆迎介绍,“你还没见过他吧,他叫秦衍,是闻儿请的模特。”
陆迎嘴角一撇,讥笑道,“如雷贯耳。新大还有人不知道他?”
傲慢的眼神把“贫困生”三个字钉在秦衍脸上。
秦衍用力咬了咬牙,拳头再背后握得死紧,控制着挥拳而出的冲动。
方晴刚回来,不知道风言风语已经传遍校园,颇为疑惑,“他做什么了,这么出名?”
陆迎嗤笑一声,“能和闻姐姐走得这么近,他是第一个吧?别人不知道他是去当模特,都谣传……”
谣传些什么,却顿住了没说。
方晴急了,“他们瞎传什么?”
陆迎桃花眼微眯,语气有些冷,“传他是闻姐姐的男朋友。”
9. 第 9 章
许闻的男朋友?
方晴没想到自己离开不过几天,就传出这种谣言。
她气得跳脚,“放屁!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我家闻儿清清白白,这么被抹黑。你们没解释吗?”
陆迎委屈地扁嘴,“我说了,他们不信。”
“不行!不能放任他们败坏我家闻儿的名声,我得去学校论坛发个帖子。”
方晴说着拿出手机,就要登陆论坛。
许闻神色淡然,“不需要。”
三个人齐齐看着她。
方晴瞪大了眼睛,“不需要?”
陆迎也急切道,“闻姐姐,你不能和这种人扯到一起啊。”
秦衍再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一颗心又鼓噪起来,她说不需要澄清,是什么意思?默认大家的传闻吗?
默认,他是男朋友吗?
明知不可能,他的想法还是控制不住,野马般往这个方向狂奔。
这时,许闻清淡的声音传来,“清者自清,不需要解释。”
秦衍神思一凛。
方晴顿时明白许闻的意思,捕风捉影的谣言,如果追着解释,不用干正事了,她家闻儿一向不屑于理会。
她以前也不屑一顾的,怎么差点进套,自乱阵脚?
方晴深刻自省,目光划过秦衍硬朗的五官,都怪这货当时把传单截走了,搞得事情不明不白。
她收回手机,“假的真不了,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咱们去吃饭。”
陆迎蹭到许闻身边,尾巴差点摇起来,“闻姐姐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方晴一巴掌拍在陆迎背上,“不问问你方姐姐想吃什么?”
拍完揉揉掌心,“你小子什么时候练的一身肌肉,背上跟龟甲似的。”
陆迎呲着一口大白牙,“我暑假练了两个月,闻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更有男人味了?”
许闻唇边一丝无奈的笑,轻轻摇了摇头。
方晴也哈哈大笑,“先不说你闻姐姐,在我眼里,你长得再高,练得再壮,也还是我大一第一次见你的样子,矮矮的小胖子,非要帮闻儿拎行李箱,差点摔倒。”
陆迎眉宇间闪过一丝羞恼,快速看了许闻一眼,见她清冷的脸也染上笑意,只好暗自咬牙。
他不敢对许闻的好朋友摆脸色,扭头瞪向秦衍,“我们要去吃饭,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秦衍原本听到方晴的话,也在心里嗤笑陆迎自不量力,见陆迎矛头指向自己,他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径直看向许闻,“我没关系,去食堂吃饭就好了。你们去吧。”
陆迎嘴角一撇,丢下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方晴却眉头微拧,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子茶艺在?
许闻眸光微转,从秦衍看向陆迎,淡声道,“一起去。”
陆迎俊脸一僵,勉强给出个笑容,“听闻姐姐的,一起就一起。”
方晴大眼睛骨碌一转,些许明白许闻的意思,以毒攻毒嘛。
陆迎的心意只差写在脸上,许闻和他从小认识,两家又是世交,永黑是不可能的,人已经考到新大,以后见面的机会更多,不能让他得寸进尺。
他和秦衍不对付,更要带上秦衍了。
只是秦衍,会甘心当个挡箭牌吗?
方晴瞟一眼秦衍,总感觉这个外表踏实稳重的男人不是省油的灯,他看向许闻的眼神,有很深的情意,骗不过她这个谈过八次恋爱的情场高手的眼。
要提醒许闻吗?
看着许闻脸上浅浅淡淡的笑意,方晴犹豫了,许闻从小没人爱,其实一直很孤单,如果这个秦衍是真心的,为什么不给他个机会,也给许闻一个机会呢?
毕竟,从来没有陌生男人可以走得这么近,而不被许闻排斥。
瞬间做好决定,方晴笑嘻嘻挽上许闻的手臂,“既然你吃什么都可以,听我的好了,学校旁边的商业街新开了家粤菜馆,烤乳鸽特别好吃,李涛和我去吃过一次,我一个人就吃了三只。”
李涛是她现任男友,随叫随到,又不粘人,她很满意。
方晴拉着许闻在前面走,陆迎和秦衍缀在后面。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取得闻姐姐的信任,但我警告你,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痴心妄想。”陆迎压低声音。
秦衍重活一世,倒不至于被一个刚成年的熊孩子威胁到,许闻顶多当他是弟弟,他嘴上再嚣张,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陆迎又像打不死的小强,前一世,这一世,都不知天高地厚地粘上来,着实让他厌烦。
“是吗?”秦衍淡淡嘲讽,“你这辈子都只能当她的弟弟,先掂量清楚自己吧。”
“混蛋!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陆迎捏紧了拳头,下一瞬就要冲着秦衍的脸狠狠一拳。
方晴恰在这时回头,“你们两个大男生在后面墨迹什么,还没有我们走得快!”
陆迎松开拳头,桃花眼眯眯笑,“我们在讨论学习方法。”
“你俩都不是一个学院,你想讨论学习该找许莹。”方晴嘲笑道。
又一次听到许莹的名字,秦衍眼神一冷。
陆迎已经大步追上前,“方姐姐不要提那个臭丫头。我早知道她报管理学院,肯定换个专业。”
方晴只是嗤笑一声。
他们三个人并排走在前面,秦衍慢一步跟在后面,四个人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商业街。
周末晚上,商业街十分热闹,来来往往行人加学生,让这条灯火通明的小街热闹非凡。
新开的粤菜馆就在街头,很显眼的红色牌匾,大红灯笼石狮子,装修气派。
他们来得早,刚好赶上最后一个雅间。
服务员拿来菜单,陆迎摆出东道主的样子,递给许闻,让她点菜。
许闻推给了方晴。
方晴则毫不客气地点了自己爱吃的菜,并且向许闻推销,“烤乳鸽一定要尝尝,你三只,你两只,够不够吃?”
“一只就好。”
“没事,我多点几只,吃不完男生包圆。”
陆迎接话,“放心多点几只,我胃口很好。”
方晴豪迈地点了八只,继续推荐,“白切鸡要不要?听说空运过来的鲜鸡现宰,肉很细嫩。”
“你点吧,我都可以。”
方晴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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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点了四个自己爱吃的菜,然后菜单递还陆迎,“你们点吧。”
半道却被秦衍截过去,拿在手中仔细翻阅。
方晴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瞟了眼秦衍,没说话。
陆迎却忍不住开口,“这些食材你听都没听说过吧?知道怎么点吗?”
语气里满满的嘲讽。
秦衍头都没抬,只专注地翻着菜单。
“陆迎。”许闻淡淡看了陆迎一眼,暗含着警告意味。
陆迎扁了扁嘴,“我怕他乱来,点了闻姐姐不喜欢吃的菜。”
这时,秦衍侧首,低声对一旁等候的服务员报出几个菜名,“白灼番薯叶,椰子鹿茸鸡汤,再加一份牛肉煲仔饭。”
许闻轻轻侧眸,她不是第一次吃粤菜,但她是第一次和他们一起吃,秦衍竟然凑巧点了她觉得还不错的。
方晴拍拍手,“这几个也可以,虽然我没吃过,尝尝鲜。”
陆迎瞪了秦衍一眼,抢过菜单,又加了两个硬菜。
“好了好了,我们四个人吃不了多少,点多了浪费。”方晴阻止陆迎狮子大开口。
“方姐姐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陆迎亲自给两位姐姐倒上茶水,然后挑衅地看了眼秦衍。
秦衍神色不变,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现在打的是上进的清贫男大人设,犯不着跟陆迎争。
陆迎越打击他,他在许闻心里的印象越深。
某些人还以为占了上风,可笑。
他从来没有把陆迎真正看在眼里。
这时,几个人不知聊到哪里,方晴问陆迎,“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陆迎立刻来了精神,“我哥叫陆辞,比我大五岁,中学就在国外读寄宿学校,现在C大读研究生。”
“很厉害哦,世界排名第一的学校。”方晴惊叹。
“我哥的确很厉害,从小就是学霸,琴棋书画没有他不通的。”陆迎与有荣焉。
“毕业后会回来吗?”
“我爸妈希望他回来接手公司,但我哥不愿意。”
“他想要在国外定居?”
“不会,我家人不会同意的。等到了结婚的年纪,我爸妈肯定会催他回来相亲。”
“他还没有交女朋友?”
“没有,我哥有精神洁癖,一直说要找到灵魂契合的女孩子,才考虑恋爱结婚。灵魂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我觉得我哥就是不想谈恋爱,故意忽悠我爸妈。”
方晴和陆迎一人一句,聊得热火朝天,聊的却是大洋彼岸不相干的人。
许闻事不关己,安静地喝着茶水。
秦衍却在桌下握紧拳头,指节泛白,青筋毕露。
他绷紧面皮,垂下眼睑,眼底波涛汹涌。
陆辞啊,这一世竟然这么早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人,才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
秦衍目光沉沉,掀起眼皮瞟向许闻,但见她垂眸饮茶,毫不关心身边人的聊天,半点不为这个名字触动。
他眉眼一松,轻轻吁口气,他重生了,必然不会再让上一世的事情重演。
陆辞这个人,注定只是个过客。
10. 第 10 章
菜品一样接一样上桌,很快摆满转盘。
几个人正要举筷时,陆迎的手机却突兀地响起。
陆迎瞥一眼来电显示,眉宇间露出不耐烦,伸手打开静音,任凭手机屏幕闪个不停。
许闻一向不理会闲事,只专心喝着鸡汤。
秦衍夹菜时眼风扫过屏幕,眸中浮起嘲讽,随手夹起一块鸡肉放进碗中。
方晴则好奇心大盛,手里抓着鸽子腿,嘴巴里还嚼着根细小的腿骨,上半身就倾过去,“谁找你,怎么不接电话?”
“骚扰电话!”陆迎拿起手机,啪地反扣在桌面上,不给方晴看到的机会。
方晴只是起个哄,一听是骚扰电话,她就坐回椅子,专心啃鸽子。
原以为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隔了一会,包间门被推开了。
服务员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客人说认识你们。”
她还没说完,一个俏丽的身影挤进来,“嗨,我来了。”
包间四个人脸色齐齐僵住。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我刚刚打电话,迎哥没接,不然你们就可以提前知道了。”
许莹娇俏地笑着,将手包放在陆迎身边的空座上,然后一屁股坐下。
“再帮我上一套新餐具。”她转头对服务员吩咐。
服务员应了一声,关上门离开。
包间内一片安静。
许莹挨个看过去,“迎哥,你早说和我姐有约,我就直接把家里带的点心拿过来了。”
陆迎嘴角直抽,眼底有愠色,却顾忌许闻在场,没有发火。
“姐,你昨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尝妈做的松饼,她跟着名师学了好久,烤得还不错哦,爸也觉得好吃,让我带给你尝尝。”
许闻低头喝汤,轻轻嗯了声。
“方晴姐,你一个人来的吗?姐夫没有陪你一起吗?听说新姐夫长得很帅,超级温柔,还是个学霸,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哦?”
消息挺灵通,方晴捏着鸽子腿,眼皮撩开,“你准备包多少红包?”
“红包?”许莹圆眼眨巴了下,掩唇一笑,“方晴姐太会开玩笑了,你结婚的话我肯定包个大红包,和我姐的一样大,好不好?”
方晴鼻孔里哼一声,继续啃鸽子。
许莹最后把目光放在秦衍身上,笑容依旧,“这位,想必就是谣传是姐姐男朋友的那位吧?”
秦衍把她来不及掩藏的不屑尽收眼底,目光微凛,正要开口,对面一道暴躁的声音插进来,“知道是谣传,你还跟着瞎传?”
许莹转过头,大眼睛装满委屈,“我没有瞎传,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只是好奇问一句,迎哥你这么凶我?”
水光盈盈,下一刻眼泪就要溢出来。
陆迎烦躁地把红烧乳鸽转到她面前,“少说话,吃你的!”
“我餐具还没到呢。”
“你不会自己拿?”
许莹起身走出包间。
陆迎侧头低声对许闻解释,“她下午约我吃饭,我拒绝了。谁知道她又跟过来。”
他们都知道许闻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合。
也是,和这样一对笑面狐一样的母女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谁能开心?
小时候不懂,陆迎只是觉得许莹很装,长大后才琢磨过来,许莹她嘴里就没许闻一句好话,那些听起来为许闻开脱的话,实际上都在贬损许闻。
他不信,有的是人信。
在这对母女的渲染下,圈子很多人都认为许闻是不懂礼仪、不讲理、不孝、不合群的异类。
偏偏许闻从不解释。
陆迎都替她憋屈。
所以站在闻姐姐的立场,陆迎一向对许莹没有好脸色,可许莹死赖着他,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陆迎很烦。
方晴也很烦,“好好一顿饭吃得闹心。下次你再赖过来,我可不会带你了。”
陆迎能蹭上这顿饭,是他死皮白赖跟方晴求来的,如果他直接找许闻,肯定会被拒绝。
一听方晴怪罪,陆迎小心脏一抖,“真不怪我啊方晴姐,我拒绝她很多次了。”
方晴冷笑,“你怎么拒绝的?像刚才那样,一看她要哭,把我的鸽子转到她面前?”
陆迎苦着脸,“她会跟我妈告状。”然后他的零花钱会被削减。
“哼,就你这怂样,等着娶她吧。”方晴用力拍了下桌子,“你也别以为她多喜欢你,她只是习惯抢闻儿的东西罢了。”
陆迎脸皮子一抖,“方晴姐你不能这么咒我啊,我不喜欢她,不可能娶她!”
“别吵,吃饭。”许闻轻轻开口。
方晴叹口气,目光瞟向秦衍,眼神满含浓浓的警告。
秦衍淡定地抬了抬杯子,接下她的暗示。
他不仅不喜欢许莹,前世他还亲手杀了她。
等许莹拿着餐具回包间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起身准备撤了。
“哎,你们这么快吃完了?”许莹脸上仍是完美无缺的笑容。
“对,我们先走,你慢慢吃吧。”方晴咧着嘴,连一个完整的笑容也欠奉。
几个人先后步出包间。
许莹拉住走的最后的陆迎,“迎哥……”
陆迎用力甩开,“以后别跟着我。”
包间门关上,许莹笑脸缓缓收起,眼底一片漆黑。
她快速拨通电话,“妈,我碰到陆迎了,他和许闻一起吃饭,还让我以后别再找他。”
电话那头传来林女士温柔的声音,“男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他妈妈喜欢你就够了。松饼带给许闻了?”
“没有。我提了一句,她根本不在乎。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上赶着讨好她?你有我,怕她做什么?”
“我没有怕她,也不是讨好她。乖女儿,你没看到你带着松饼回学校的时候,你爸爸脸上的笑——我是做给你爸爸看的。”
“有必要吗?她是爸爸的女儿,我也是,我比她更优秀,新大是我自己考上的,才不是什么特长招生。爸爸更喜欢我。”
“大人的事和你说不清楚。你只要相信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娘俩,为了你。”
“我就是烦她,凭什么不声不响的,别人都得围着她转?陆迎凭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好了,别闹别扭。你不愿意送就不送,反正你爸爸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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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看到了。你把松饼分给同学吃吧。”
许莹的脸色这才好转,“我今天还见到她那个传闻中的男朋友了。”
林女士的语气也有些紧张,“家世怎么样?”
“哼,一个贫困生而已,能有什么家世。”
“那就好,这种人最适合她。有背景的人家不会喜欢她的怪脾气,她嫁过去也过不好日子。适当的时候,你可以撮合他们。”
“我才懒得管,那个贫困生也不是什么好鸟,看我的眼神比陆迎还凶。”
“脾气不好?那更好了……”
至亲的母女俩聊着悄悄话,这样的场景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校园里的银杏树次第染金,银杏大道迎来最美的时节。
自银叶蝴蝶和青草兔子之后,秦衍又送过几种银杏叶编织的小东西,都被许闻放在窗前的架子上,金灿灿一堆,午后阳光抚过它们,散发出温暖的光泽。
经过初期磨合后,许闻确定了绘画主题。
藤蔓丛生的大地上,蛇形树干,黑色大口衔朱红鹿角,枝杈上挂着隐喻七宗罪的符图,树下则是侧卧的裸身青年,裆部挂着青黄相间的银杏叶,一臂撑在蛇尾,一臂直指天空。
青年神态平静,眼神却隐含疯狂,体态优雅,却肌肉贲张,青筋暴突如细蛇盘踞。
你是神衹也是恶魔,你向往美好却甘于沉沦。
爱恨交缠,欲壑难填。
当许闻将构思图简单勾勒出来,拿给秦衍看的时候,秦衍的心脏刹那间停跳。
他原以为,许闻以他为模特的毕业作品,必然和前世一样。
细究的话,他不太在意许闻画什么,画成什么样。
一方面是他相信许闻的天赋,另一方面,他只在乎和许闻相处的过程,并处心积虑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但他完全没想到,这幅画和前世那幅大相径庭。
构图和细节他记不清,只记得最后的作品色彩明亮,给人的感受很温暖、轻松。
这一世,透过许闻勾勒的简图,他虽然想像不出最后的作品,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冲突和挣扎。
秦衍很想问一问许闻,为什么变了,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但他不敢开口。
显然,许闻没有变,变的是他。
他重生了,表面看起来再怎么平和无害,一颗心却被前世的爱恨噬咬得千疮百孔。
许闻没有前世记忆,不知两人间的兰因絮果,但她的高敏感捕捉到了秦衍的底色。
甚至是毫无知觉的。
秦衍不敢点破。
世上有的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错过,他不能容忍许闻发觉这点差异后远离他,反正这一世无人知晓,就把它埋在记忆深处吧。
只要许闻不变,只要他们最终能走到一起,过程中有哪些风景,他全不在意。
秦衍小心地、长长地吸了口气,等心跳回复,大声赞叹,“你太厉害了,最后的作品一定非常震撼。”
许闻浅浅笑了下,“画出来先给你看。”
先给他看?秦衍松了口气。
许闻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他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存在感。
11. 第 11 章
方晴打电话约许闻去红叶谷的时候,秦衍就在旁边。
等许闻挂了电话,他上前一步,“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我没去过红叶谷,听说秋天的景色非常美丽。”
许闻握着手机,抬眸看了他两秒,没应声。
“你们两个人,方晴的男朋友恐怕顾不过来,我可以帮你们拎东西。”
秦衍的理由十分恰当,许闻犹豫了下,“我问问方晴。”
她打电话和方晴说,秦衍就在一旁耐心等。
他不担心方晴会拒绝,他能感觉到方晴态度在软化,从最初的戒备,到现在的审慎观察,最终,她会在他和许闻确定关系时助推一把。
和上一世一样。
而这一世,他会对许闻很好,让方晴这个闺蜜挑不出半点毛病。
果然,许闻放下电话,对秦衍说,“明天早上八点,在银杏大道的老银杏树下集合。”
秦衍眸中闪过一丝光彩,尽管早有预料,但能顺利加入,他还是十分欣喜。
毕竟,前世他要谨慎得多,一直在试探,直到冬天才敢向许闻靠近,自然错过了秋天的红叶谷。
“好,一定准时到,我再准备一些吃的。”他唇角含笑,硬朗的五官像加了柔光。
许闻移开目光,“穿运动鞋。”
穿运动鞋,她提醒他穿运动鞋,她在关心他!
秦衍高兴得差点咬了舌头,“好,我记住了。”
他眸色温柔,低哑的音色藏不住的柔情。
许闻轻轻抿唇,垂头整理画笔。
去红叶谷有直达公交车,新州大学作为新都首屈一指的高校,交通线路都有优待,从学校出发,去各大景点和地标都很方便。
秦衍原以为大家一起搭公交,到达集合地点才知道,李涛开着导师的车,一辆炫酷的黑色越野。
李涛在生命科学院读研究生,他的导师是知名学者裴应,听说弟子要陪女朋友出游,直接把车钥匙丢过来,这样大方的导师可不多见。
但许闻平时并不喜欢坐车,秦衍看着她,“你坐这种车可以吗?”
许闻轻轻点头。
“这辆车空间大,我们坐在一起说话,闻儿说可以。”方晴在一旁插话。
秦衍稍微松了口气。
“你就是秦衍吧?听方晴提过很多次,终于见面了,很高兴认识你。”李涛大方地伸手。
秦衍用力和他握了握,“请多关照。”
他记得这个温和内敛的男人。
李涛学业优秀,过两年会去国外交流,方晴也陪同前往,两人一去多年,除了他和许闻结婚的时候回来过,平时联系很少。
后来许闻情绪反复,和他之间误会重重,最终走上绝路,是不是也有唯一好友不在身边的缘故?
如果方晴一直在,哪怕和许闻一起骂他,起码许闻的情绪会得到纡解吧。
秦衍用力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酸涩。
方晴已经拉着许闻上了车,一路窃窃私语。
秦衍时不时盯着后视镜看,许闻脸上温淡的笑,一直安静地听方晴说话,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李涛偶尔和秦衍聊几句,两人不是一个学院,共同话题并不多,他也不是话多的人,后来看秦衍大部分注意力在后座的许闻身上,他了然的笑笑,专心开车。
周末去红叶谷的车多人多,黑色越野卡在车流中慢腾腾爬,平时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开了两个小时,十点多才到景区门口。
方晴拉着许闻跳下车,只见乌泱的人群,顺着登山道串起一条长龙,看不到头。
“周末这么多人!早知道工作日出来了。”方晴抱怨。
“出来玩嘛,重点在路上。”李涛安慰她。
“不管!我不要和他们挤。”方晴拽着许闻的衣袖,“我家闻儿也不喜欢看人头,对吧。”
许闻抬了抬棒球帽,仰头看向长龙,“很多人。”
“对啊,人太多了,一人一片红叶,红叶谷就秃了。”
李涛看着她笑道,“你想怎么办?打道回府?”
几个人都看向方晴。
秦衍担心这个姑奶奶使性子,都到山脚下了又回去,他想和许闻一起爬山,在画室外有更多相处。
方晴嘴巴一翘,“我们不和他们走一条道呗。”
“你想走野路?”
红叶谷有一条徒步爱好者喜欢挑战的登山路线,比较陡峭,一般人还是会选修建好的青石路。
“你说好不好?”方晴扒拉着许闻的肩膀,征求她的意见,眼神里却写着“去吧,答应吧,挑战一下吧”。
许闻点点头,“好。”
“好耶!”方晴原地跳起来,“你放心,我在网上查过了,那条野路很多人走,很安全。”
安全是安全,大部分人不选它是有原因的。
林间小路蜿蜒向上,树叶间洒下点点光影,落叶、泥土堆积在脚下,行走间沙沙作响,倒有几分野趣。
但是路越来越陡。
开始还能听到密林外另一条山路上的人声,夹杂在风穿林叶声中,隐隐约约。
后来人声渐远,山林隔出一个小空间,几个人被包围其中。
山林寂静,脚步声和呼吸声被放大,心跳声加快,震动着耳膜,好像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身边人。
许闻脸色有点白。
明明是大白天,明明身边还有朋友,可山林的寂静还是勾起她心底深处的一丝阴影。
秦衍在她侧后方,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脚步有点虚浮。
他上前一步,轻轻托住她的手肘。
许闻身体一僵,侧头看他一眼,高大的男生像一棵树,眼神温暖又坚定。
她没有推开他,转回头,专注脚下的路。
秦衍心尖微颤,盯着她微湿的额发,和泛红的脸颊,欢喜从心底升腾。
走在前头的方晴忽然转身,“闻儿你还好吗?前面有个陡坡。”
然后她一眼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秦衍的爪子还搭在许闻的手肘上,方晴顿时瞪大眼晴,“秦衍你干嘛!”
许闻抿着唇,下意识想摆脱秦衍的手,后者却稳稳地把住她的手肘,甩不开。
最前面探路的李涛回转身,“山路难走,扶一把别摔了。”
说着向方晴伸出手,“前面坡陡,我牵着你。”
方晴回头看他一眼,又扭过身子看后面的两人,鼓着腮像只小松鼠。
李涛后退一步,一把牵住她的手,笑吟吟道,“好啦,上山要紧。”
目光越过方晴的头顶,和秦衍对视一眼。
秦衍微微颔首。
李涛眨眨眼,笑着转身。
四个人分成两组,李涛牵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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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在前面,秦衍扶着许闻在后面。
方晴小声嘟囔,“是不是不该来爬山?是不是不该带秦衍?”
李涛轻轻晃了一下她的手,也小声,“你忍心不带你的好姐妹?”
“那肯定要带。”
“爬坡的时候,你牵她?”
“也不是不行。”声音却越来越小,她自己还需要李涛牵着呢。
方晴犹豫了会,“算了,事急从权,便宜秦衍这一回。”
李涛靠近她耳边轻声道,“我看这个秦衍还可以,话少,沉稳,眼里只有你的小姐妹。”
方晴嗤笑一声,“那他也配不上我家闻儿。”
“你别管太多,让他们自由发展。”
方晴又悄悄回头看了眼,咬牙,“我得盯着,他敢对不起闻儿,我找人废了他。”
李涛宠溺地看她一眼,“注意脚下的石块。”
后面几步远,许闻一直默不作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其实她体力很好,虽然在画室时间多,但来往宿舍、教室都是步行,画室在七层楼,她从来都是步行楼梯。
只是在山林环绕下,她心浮气躁,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山风寂寂,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近在耳边,许闻心跳忽然快了几分,手肘处被箍住的部位,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量。
她动了动手肘。
秦衍立刻靠得更近,“哪里不舒服?”
许闻轻咳一声,“没有。”
陡坡近在眼前,秦衍一把扯下她的背包,背在自己背后,然后长腿一蹬,率先踩在坡上的树根处,转身伸长手臂,“手给我。”
许闻手臂垂在体侧,一双清澈的凤眼定定地看着秦衍。
“手给我。”秦衍嗓音低哑地诱哄。
许闻仍是一动不动。
秦衍探下身子,手臂绷直,五指张开,像一张大网,用力勾向许闻。
坡陡,他踩在树根上,倾身向下,根本不顾自己是不是踩得住。
忽然,他的身体晃了晃,似乎要失去平衡,可他的手仍固执地伸向许闻。
许闻呼吸一紧,身体先于脑子行动,伸手牵住秦衍的手指。
秦衍的手指顺势一勾,另一只手拍在树干上借力,几乎将许闻腾空拉起。
许闻轻轻踩在树根形成的台阶上,和秦衍同站一处,手牵着手,身体贴紧身体,隔着厚厚的冲锋衣,她似乎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神思归位,许闻下意识抽回手,用力太大,身体晃了晃。
秦衍立刻伸展手臂,环住她的腰,紧握的那只手半点没有松懈。
许闻抿了抿唇,“放开。”
秦衍放开她的腰身,但大手仍紧紧钳住她的手。
“手也松开。”
“不行,山路太陡。”
“我可以。”
“两个人走安全一些。”秦衍不松手,扭头一抬下巴,“你看他俩都快爬到坡顶了,咱们也抓紧。”
这一截坡不高,但陡,李涛拉着方晴,脚下找着力点,手还要攀着旁边的树杈,两个人几乎贴着土坡前进,颇有些狼狈。
如果许闻一个人爬,势必也要抓着树枝和石块,手脚并用。
她只犹豫了一瞬,秦衍一只脚已经踩上斜上方的突起,回头示意她,“你踩下面那块石头。”
12. 第 12 章
上了一段陡坡,又有一段陡坡,秦衍牵着许闻的手,松开又拉上。
爬野山路确实消耗体力,许闻专注脚下的路,那只温暖干燥甚至带些粗砺的大掌带给她的不自在,也慢慢消退。
人声忽然又近了,野路尽头与人工台阶重合,四人终于爬到山顶。
方晴立刻撇开李涛,挽住许闻的手臂,暗瞄一眼正在眺远的秦衍,附在她耳边低语,“他有没有不老实?”
“没有。”许闻抿了下唇。
“哼,可让这小子逮着机会了。”方晴一脸郁闷。
反倒把许闻逗笑了,“爬山而已。”
方晴看着她唇边的浅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许闻笑问。
“哎,我还是告诉你吧。”方晴是憋不住话的人,“李涛说他看起来人还行,你也知道,他看人眼光比我好——从他看上我就知道了。”
许闻微笑着点头。
“所以,他说让我不要干涉,让你们自由发展。”
“发展什么?”许闻没反应过来。
“你真是不开窍,”方晴嗔怪,“当然是男女朋友。”
许闻脸色微僵。
“你没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许闻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猜你也没看出来,你眼里只有画。”方晴轻啧了下,“我之前犹豫要不要提醒你,你要没那方面的心思,我一说,你往那方面想了,再对着他的身体画画多尴尬,我担心影响你创作。”
方晴说着又望了秦衍背影一眼,愤然,“但是!这小子得寸进尺,再不提醒你,我怕你回头被他吃干抹净了还没反应过来。”
许闻脸颊微红,“他确实比较细心,我能感觉到。”
确实也没多想。
“哎,你现在知道了,以后拿准男友的标准考核他!不行立马踹开!”
“我的画刚确定主题。”换人有点麻烦。
方晴一跺脚,“考核又不是转正。我告诉你是不想你糊里糊涂进了他的陷阱,画照常画嘛。”
许闻点点头,“我明白了。”
姐妹,你明白什么了?方晴有点揪心。
也不知提醒许闻对还是不对,但秦衍眼底的执着,她和李涛都看出来了,早点让许闻知道,也早点有心理准备。
两个女孩子窃窃私语,时不时看自己一眼,秦衍不动声色收入眼中,也猜得到方晴点破了他的感情。
不过他无所谓,点破也好,再不用顾及尺度,可以光明正大对许闻好。
哪怕许闻一时对他防备,他相信有前面积累的好感,以他前世的经验,等她反应过来,肯定会接受他。
奔向许闻这条路,他一定会走下去的,佛来斩佛,魔来斩魔。
秋日暖阳明媚,绵延的山坡上红的叶黄的叶,大片蔓延出去,装点着已显萧索的秋林。
许闻端着手机,寻找各种角度拍风景照。
却不知自己也是画中人。
临近中午,观景台上人越来越多。
李涛在方晴指挥下找到一块山体延伸出去的巨石,招呼几人下去。
巨石半悬空,也比较平整,比观景台五六米,暴露在阳光下,比较晒,正对背阴的山坡,观景的人比较少。
四人下去刚好占满,两个男生面向阳光,把背光的位置让给女生。
方晴打开自己和李涛的背包,拿出零食糕点,摆在石台上。
许闻也打开背包,拿出生的胡萝卜、黄瓜,以及苹果、秋梨等水果。
“我一猜就知道你又拿这些兔子吃的东西。”方晴哈哈大笑,“还好我让李涛买了福旺家的糕点。”
她一一摆到许闻面前,“你尝一尝嘛,很好吃的,牛舌饼,枣花饼,鸡蛋糕……咦,秦衍你带的什么?”
秦衍从背包里拿出早上亲手做的寿司,打开盖子,放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糕点旁,许闻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大大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排着一粒粒饱满精致的寿司,鲜亮的海苔,晶莹的米粒,卷着新鲜的蔬菜条和肉类。
一打开,鲜香味扑鼻。
方晴瞪大双眼,“这不像买的呀,里面卷的什么馅?”
秦衍盘坐在许闻身边,笑容疏朗,“我做的,有两种口味,这一半是虾仁,这一半是蛋烧。”
方晴快速瞟了许闻一眼,指着寿司左点右点,“我能吃吗?有我的份吧?”
秦衍也深深地看了许闻一眼,“当然,专门做给你们吃的。”
说着,摸出几包一次性手套,分别递出去。
方晴接过来戴好,毫不客气的拈起一粒放入口中,寿司卷得不大不小,刚好一大口一粒。
“味道还可以哦,不是第一次做吧?”方晴半讥讽半调侃,又拈起一粒塞到李涛嘴里。
李涛配合地扭过头,张大嘴接住寿司,边咀嚼边点头。
秦衍笑了笑,目光锁定许闻,“做过几次。”
许闻正在戴手套的手轻轻顿住,脸颊微热。
不知道秦衍做过几次,但她吃过好几次。
在她画得入迷忘记吃饭的时候,摆到她面前,馅料换过好几种,每种都符合她的口味。
她都快习惯了,却没有深思过,为什么?
秦衍说是为了感谢她的帮助,她信了。
今日被方晴一点,她才惊觉,还有另一种可能。
方晴看出许闻走神,不由狠狠瞪了秦衍一眼。
但秦衍专注地盯着许闻,压根没接收到她恶狠狠的目光。
只有李涛轻轻抚了下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静观其变。”
方晴恨恨的伸手,又捏起一粒寿司。
吃吃吃,全部都吃光光,看你拿什么讨好我家闻儿!
不过秦衍的手艺确实不赖,她怎么没想到给她家闻儿亲手做一份呢?
聊着天分食一餐后,日头微微西斜,阳光越发燥了,空气中蒸腾着泥土和落叶的气味。
早上的游人渐次返程,晚一拨的游人还没登上山头。
方晴起身,拍拍衣衫,“红叶也赏了,饭也吃了,我们回学校吧。”
李涛抬头笑看她一眼,伸手收拾残余垃圾。
秦衍拿过寿司盒,低声询问许闻,“还吃得下吗?”
满满的一盒只剩下两粒。
但许闻一粒也吃不下了,她本来食量就不大,野餐时每样品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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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早填满了。
秦衍见她摇头,大手一抓,两粒寿司一起送进嘴巴。
许闻讶异地看他,秦衍眉眼含笑,鼓着腮用力嚼了几下,吞进肚子,然后说,“我食量大,你吃不下的我都可以吃掉,不用担心剩饭。”
许闻默默收回目光,谁担心剩饭了?
方晴伸着脖子眺望远山,没听到这句话,如果听到她肯定要呛声秦衍。
但正在收垃圾的李涛听见了,笑眯眯地看过来,秦衍迎着他的目光,坦然一笑。
李涛悄悄伸个大拇指。
秦衍抱拳拱了拱,也开始收拾垃圾。
两个男人间的无声交流许闻并没有注意到,她转身拿过背包,准备把吃剩下的水果收进背包。
秦衍却一把捞过去,“我来收拾,你和方晴上坡吧,这会儿人少,再看看红叶。”
许闻用力拽了拽,没拽回来,秦衍力气更大,拿包的气势很坚定,两人一时有点僵持。
方晴恰好低头看过来,“闻儿你别管了,这种粗活就该他们男生干。追人的时候不使力,以后肯定是个只会叫唤的废物。根本就不用考虑了。”
李涛适时应和,“我家晴儿说得太对了。”
然后以过来人的口吻对秦衍说,“眼里要有活,还要始终如一。”
音量不大不小,几个人都能听见。
方晴娇嗔着抬脚轻踹他一下,李涛回头冲她轻笑。
秦衍趁机拿过背包,轻轻推了下许闻,“你俩去坡上看着吧,我们来收拾。”
方晴也伸手过来拉许闻,许闻抿着嘴,默默起身。
两个人走到坡上,许闻还忍不住回头看。
方晴拉着她走到观景台对面,和巨石上的两个男生远远拉开距离,然后别别扭扭地低声道,“我让李涛去信息科学院打听过,秦衍当年是省状元考过来的,智商很高,学习又努力,考进新大也没有松懈,年年拿特等奖学金。学院好几个教授很欣赏他,想招他继续读研。可能因为家庭原因,他都拒绝了。”
许闻轻轻点头,如果不是家庭困难,秦衍应该不会每天浪费几个小时来做人体模特。
“听说他毕业后就会参加工作,教授推荐了业内有名的公司,包括你爸的公司,他不愁OFFER,李涛也很看好他的前景,说他研发能力强,性格又坚韧,将来肯定事业有成。”
许闻默不作声,不知方晴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方晴看着她清淡的表情,忍不住憋屈道,“但我还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许闻呼吸微顿,轻声道,“我没有想过这些。”
“这小子得寸进尺,你现在不想,早晚也要想。怪我当初不小心引狼入室。早知道有人会借当模特的机会接近你,我不得查他个祖宗八代啊。”
查了又有什么用,缘份这事很难讲。
方晴一方面希望姐妹体验一把爱情,另一方面又觉得没一个臭男人配得上她姐妹。
“唉,”方晴一声长叹,“他还是你的模特,画没画完,又不能强行赶走。”
太闹心了。
许闻悠悠看向远山,阳光下红叶愈发夺目,蔓延向远方。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13. 第 13 章
许闻说她心里有数,方晴半点不信。
姐妹人好,画也好,就是社交经验太少,没谈过恋爱的小白板心里能有什么数啊?
方晴自觉引狼入室的责任在她,看秦衍一百个不顺眼,但李涛的话也有道理,姐妹总要恋爱的,有个靠谱的恋人相伴不会太孤单。
这个秦衍有前途,又有真心,看许闻的眼神能拉丝,肯做饭,手艺也不错,好像没什么可挑剔的。
只能说服自己顺其自然,只不过心里总堵了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
下山的时候人少了很多,几个人顺着石阶走,没再去挑战又陡又滑的野路。
许闻微微松了口气。
被方晴点破之后,她没办法再像上山的时候一样,心无旁骛地让秦衍拉着手。
企图接近她的人有很多,没有一个人像秦衍走得这么近。
她暂时理不清头绪。
回到学校,四个人又在学校餐厅一起吃了顿便饭。
就是那间水煮鱼很出名的学生餐厅,人气很旺,但许闻不能吃辣,大家默契地点了其他口味清淡些的菜品。
饭桌上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气氛轻松融洽。
等他们步出餐厅,天已经黑透了,一弯月牙刚刚升空,璀璨的星光在夜空闪烁,与校园里的灯光遥相呼应。
方晴把着许闻的胳膊,欲言又止。
许闻以询问的目光看她,她就扁起嘴,眨巴眨巴眼。
“你想说什么?”
方晴只管摇头。
许闻再将目光投向李涛,后者温和地笑了笑,牵过方晴的手腕,“没事,我带她走。”
方晴不走,越发攥紧许闻的衣袖,夸张的表情作生离死别状。
许闻被她逗笑,唇角微微扬起,“我回画室,你要一起吗?”
方晴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却被李涛拉进怀里,“你们去忙吧,我们也还有事。”
说着,他向秦衍递了个眼神,拥着方晴转向另一个方向。
方晴从他臂弯里冒头,拧着脖子冲许闻喊,“闻儿,我永远站你。”
他们都清楚,挑明之后,秦衍肯定会有所行动,方晴想赖在许闻身边阻止,李涛却给两人留出空间。
秦衍从李涛临走时的眼神中看出他的鼓励,并把这份好意照单全收。
许闻却有些懵懂。
“要回画室吗?”秦衍背着两个人的背包,走到许闻身边。
许闻抬眸看他一眼,点点头。
画室和学生宿舍在不同的方向,许闻很自然地伸手拿自己的背包。
秦衍却轻轻闪身避开,眸子里闪亮,“我送你过去。”
这点距离送什么送?
许闻沉默地盯着秦衍,秦衍毫不迟疑地回望许闻,两个人僵持不下。
路边不时有学生来往,好奇的目光探向两人,许闻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拉扯,转身走开。
秦衍快步跟上,唇角压不住的弧度。
两个人身高腿长,很快走到艺术楼下,许闻停住脚步,转身又要拿自己的背包,秦衍再一次避开,“我送你上去。”
这次许闻不想纵容他了,“我今天累了,不想画。你不需要上楼。”
“嗯,累了就不画。”秦衍目光温柔,“我上去和你说几句话就走。”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
“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秦衍低声劝哄,“我想说的话很重要,不想被他们听去。”
许闻眉心一跳,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想说什么,抬眸定定看着他,目光清澈,却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秦衍呼吸微紧,他面对别人杀伐果断,却禁不起许闻安静的直视。
“真的,我说几句话就走。”他咽了口唾液,低声坚持。
同时在心里做好许闻拒绝他的准备。
这次不行就下次,他不会轻易退却。
不料,许闻轻轻点了下头,转身迈开步伐,率先走上楼梯。
秦衍心中一喜,紧紧跟上。
七层楼几百步阶梯,任是两个人都有锻炼的习惯,踏上最后一步阶梯时都微微有些气粗。
许闻打开指纹锁,拍开全部照明开关,然后转身面向秦衍,“你说吧。”
秦衍看她一眼,转身关好门板,几步走到桌案前,把背包卸下,又拿起杯子,在饮水机接好一杯温水,递给许闻,“先喝口水。”
许闻接过抿了一口,仍盯着他。
秦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在桌案上,拉开两把椅子,“坐下说。”
许闻站着没动。
秦衍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站着说也可以。”
许闻却忽然坐下了,杯子轻轻放在桌案,垂眸看着玻璃杯中荡漾的水波,“说吧。”
秦衍目光紧随着她,落在她墨黑的发顶,无声笑了笑,也矮身坐下。
“我相信方晴已经提醒过你,我对你别有所图。”他一语惊人。
许闻诧异抬眸,应该是没料到他这么直白。
秦衍深深与她对视,“其实她不说,我也会找机会向你表白。我喜欢你,想和你发展男女朋友关系。”
如同蛰伏的猛兽,露出锋锐的爪牙,秦衍也终于撕下谨慎窘迫的伪装,表现出骨子里的坚韧和侵略性。
不过这种侵略性依旧掩藏在他深情的眼神和温柔的声音中。
至少许闻并没有察觉。
她的目光穿透他的瞳仁,声调也没有起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其实我原本没打算这么早让你知道,起码,等你的作品完成之后吧。但你的朋友已经发现并且告诉你了,我不想否认,也不想逃避,我喜欢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这个问题很多余,谁能靠近许闻而不被她吸引呢?
她的才华,她的清透,她的善良,还有她出尘的容貌。
但对秦衍来说,不止于此,他的爱穿透了时空,从前世延续到现世,从未断绝,甚到发酵得更加浓烈。
因为,他心口破开的大洞,只有她能补上。
因为,他的噩梦,只有她能终结。
但这些并不能让许闻知晓,他必须说些许闻能接受的理由。
秦衍低哑地开口,“从你聘用我,我们开始接触之后,你画画时的专注,和星愿的孩子们相处时的温柔,对朋友的宽容,对现实的清醒,都深深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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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我。”
他的目光炙热地锁定她,“别人都嘲笑我是贫困生,排斥我,侮辱我,没人当我是朋友,心底都瞧不起我。
只有你,会收下我用草、叶子编的小东西,并且珍藏在橱柜里;
会体谅我的困窘,用画笔装点被污染的白衬衫;
会在我父亲生病时,毫不犹豫拿出两万元帮我应急;
会关注我的情绪,在别人面前维护我……”
记忆一帧帧快速闪过,许闻的好一点点叠加,越发鲜明,秦衍眼眶通红,水汽弥漫。
不止于此,不止他说的这一点。
前世他们在一起乃至婚后,许闻一直默默支持他,无论他早出晚归、酩酊大醉,忽略她的生日,忘记对她的承诺,她都毫无怨言,甚至在许父指责他时,她也尽力维护他。
只执画笔的手,会为他煮饭煲汤;
素来清冷的脸,会为他展露笑颜;
明明体质不易受孕,会为了他一句喜欢孩子,努力调养身体,喝苦涩的中药,吃从前不愿吃的食物。
为了他,她真的竭尽所能。
这样好的她,他怎能不爱恋、不怀念、不愧疚?
秦衍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哑在嗓子里,他怕一开口,会痛哭出声。
那就没法解释了。
也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许闻从他通红的眼睛和真挚的表情中,体察到他的情谊。
而他方才说的那些,也确实打动了许闻。
他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她的家世,而是因为她说的话,她做的事。
没人能理解,这种认可对许闻有多重要。
她从小就被人告知,她是一个计划外的孩子,她的出生给自己的母亲带去难愈的痼疾,而她的亲生父亲,根本没有期待过她的降临。
如果不是她长得像早逝的亲妈,她的父亲不会抚养她。
如果没有成功企业家父亲,没人会容忍她的怪脾气。
她享有的一切,都来源于她的容貌和家世——她无法选择和支配的外因。
明明她很努力了,努力与人为善,努力手足情深,努力家庭和睦……可没人在意,毫无用处。
连她以绘画专长进新大,被于老头收为关门弟子,都被歪曲成金钱交易,是许父用金钱替她铺的路。
明明是她自己披荆斩棘,一路攀登至此。
如果没有绘画天赋,以林阿姨对她的放养,她怕是连高中都考不上。
可大多数人,只会盯着她的容貌和家世说事。
所以,秦衍说的话,确确实实说到了许闻的心坎里。
她静静地与秦衍对视,良久没有声息。
最后,是秦衍禁不住她的目光,嘶哑地问她,“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
许闻轻轻摇了摇头。
“你觉得太快了,了解我不够?”
许闻摇头。
“你怕我一时性起,朝三暮四?”
许闻摇头。
“你……”秦衍轻轻咬了下牙,斟酌词汇,“觉得我太穷,给不起你想要的生活?”
“不,”许闻直视他,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你。”
14. 第 14 章
我不喜欢你。
秦衍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突然和噩梦里时时纠缠他的那句“我恨你”重合,秦衍心脏骤然一缩,眼前发黑,额角突突直跳。
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明明前世她爱他至深。
哪里出错了,难道是他重生引发的蝴蝶效应?
不,不行,许闻不能不喜欢他,许闻必须和他在一起,他重生的意义就在于此,他必须得到她!
秦衍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急迫地想说些什么,但混乱的词语拥堵在嗓子眼,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情绪太过强烈,平日里温和带笑的五官狰狞地扭曲,唇线绷的死紧,眼中的痛楚狂涌而出——许闻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也不讨厌你。”
这句话如流水中的浮木,让秦衍抓住一线生机。
他呼吸一顿,缓缓呼出口气。
着相了,他被许闻的一句“不喜欢”刺激,差点情绪失控。
认真算起来,他们正式接触才不到两个月,前世这个时间,他还没让许闻吃上他亲手做的寿司。
虽然对他来说,近在咫尺却无法拥抱的煎熬拉长了时间的长度。
但对许闻来说,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贸然说喜欢,不是她的性格。
他迅速调整心情,收敛眼神,表情也变得乖顺,“希望我的表白没有对你造成困扰。可是有谁能靠近你不被吸引?至少我做不到,你太好了。”
最后一句似一声轻叹,缓缓消弥于空气中。
许闻轻轻抿了下唇,“希望在合作期间,你能收敛自己。”
“好。”秦衍急迫地回应,“我尽量。”
这次谈话之后,秦衍言行收敛很多,如同狩猎的猛兽,惊扰猎物之后,退回阴影,伺机而动。
但说过的话不可能了无痕迹,许闻再面对他半裸的身体,心里就有点不自在,通常要几个深呼吸之后,才能慢慢进入状态。
两个人陷入一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微妙气氛。
方晴知道秦衍果然按耐不住表白之后,问许闻是怎么想的。
许闻只答,“我对他没有想法,先完成我的毕业作品吧。”
方晴很想问她,如果没有这幅作品吊着,秦衍也不是模特,她会怎么选择?和其他人一样拉黑吗?
但看到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隐约泄露出一丝烦恼,她识趣地闭嘴。
说起来,这个模特还是她给找的呢。
就说当初感觉不太对劲嘛,女人可怕的直觉啊。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许闻能找到命定之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秦衍。
那天之后,许闻仔细考虑过秦衍的表白,接受是不可能的,但她回忆了和秦衍相处的点滴,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也就不想因为一点不自在重新换个模特。
以作品为重,合作结束后,她会跟他断绝联系。
而在她警告之后,秦衍也没有再说暧昧的话,只时不时在饭点给她送饭,恰恰都是她爱吃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懂她的口味?
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记得。
说到沈父,许闻想起来,金黄的银杏叶开始飘落的时候,就快到他的生日了。
沈父的寿宴一向隆重,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是灯火辉煌,宾朋满座。
不仅仅是寿宴,更是人脉资源的交流和构建。
她不喜欢喧闹的场合,但每次许父都会带她出场,不只是她,还有许莹。
让两个女儿左右挽着他的手臂,许父在宾客的恭贺声中意气风发。
今年也是如此吧。
却没想到,寿宴前两天,许莹找上门,告诉了她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姐,你大概不知道,今年爸的寿宴有一个特别的安排吧?”许莹唇角乖巧地上挑着,和许父同款的圆眼睛却隐含戾气。
许闻淡淡扫她一眼,转身继续整理画布,既不回答,也不追问,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许莹立刻被激怒了,冲到许闻面前,冷哼道,“咱们的好爸爸可是洒出去不少请柬,请各家适龄未婚的男子参加他的寿宴呢。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许闻没有丝毫表情。
“你这人!”许闻粉拳紧握在体侧,胸脯起伏不定,稳了好一会,才冷笑,“你不顾念我这个妹妹,我却心疼你这个姐姐。实话告诉你吧,爸想给你招婿,你要是再不把男朋友带到他面前,那后天参加寿宴的男人中,就有一个会成为你的丈夫。”
招婿?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封建大家长这一套?
许闻打心底不相信,许父很少关注她的生活,又怎么会在感情事上插手。
但是面对许莹,她只撩起眼皮轻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莹再一次炸毛,“你当我愿意管你!你爱信不信,等你被押到民政局就知道我骗没骗你了。”
说完一甩头发就要离开,握住门把手时却又回头加了句,“我劝你后天把男朋友带上,哪怕现在还不是呢,总比爸硬塞给你的强。”
许闻只当没听见,背过身忙自己的事。
站在门口的许莹用力翻了个白眼,砰的一声摔上门。
声音大得刺耳,许闻转过身盯着关紧的门页拧眉。
这人巴巴地跑过来说这一通,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许父在今年的寿宴特意邀请适龄男子参加,是不是招婿先不提,即便是真的,她不同意,还能勉强她不成?
那她倒不介意脱离许家。
至于带个人冒充男朋友,有那么一瞬间,秦衍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许闻轻轻闭了闭眼,把这个荒缪的念头赶出去。
寿宴订在本地最大的酒店,偌大的宴会厅摆了几十张桌子,中间还舞台表演助兴——即使许父已经身为上市公司老总,他的审美品味仍停在十几年前,过生日就要热热闹闹。
不过他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又确实有钱,一手打造的公司蒸蒸日上,在新都城也排得上名号,大家也乐得卖他个面子。
许闻随许父到达宴全厅的时候,几十张桌子已坐得半满,明显多了一些年轻人的面孔。
许闻目光轻轻扫过,不动声色。
趁着四下无人注意,一身枣红唐装的许父在门口驻步,“小闻,今天爸的寿宴邀请了一些优秀年轻人,你呆会多看看,有没有哪个合眼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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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憋到现在才说,也难为他了。
虽然提前从许莹那里得到消息,但许闻听许父亲口说出来,仍是轻轻拧眉,“爸,什么意思?”
站在另一侧的许莹和林阿姨也悄悄把目光转向父女俩,眼神里有紧张和不甘。
“当爸的能有什么坏心思?”许父对着许闻圆眼一瞪,转瞬又换上慈爱的表情,“你快毕业了,也到结婚的年纪了,爸趁着寿宴帮你挑个好家世好人品的年轻人,你妈在天上看着,也能安心。”
都二十多年了,还在天上看着吗?
许闻越过许父的肩膀看向另一侧的母女两人,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假如一直看着的话,更无法安心吧。
“我心里有数,爸不用为我操心,许莹也成年了,有合适的年轻人可以介绍给她。”
“她还小,你是姐姐,当然要先紧着你。”
许莹也在一旁插话,“姐,你接受爸的安排吧。今天能来参加寿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年轻人都很优秀的。”
听起来是为她好,话里却藏针。
她是随便接受安排的性子吗?
若是平时,许闻可能甩脸走人了,但在许父的寿宴上,她拎得清轻重。
“好。”许闻微微一笑,“我会好好看着的。”
许父面色一缓,伸手捞起许闻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又转头招呼许莹,“跟爸爸进场吧。”
许莹乖巧地挽住许父的手臂,瞥向许闻的目光一闪而过的嫉恨。
许闻面色浅淡,浑不在意。
心里也琢磨过来,许莹或者说林阿姨,为什么要提前告诉她这件事。
怕她当真在寿宴上选个家世好的年轻人吧。
寿宴开场仪式定在六点整,还差半个小时,许父带着许闻往就近一桌走,“来,给你刘叔叔打个招呼。”
许闻抬眼一瞧,中年人身边坐着一个面孔白皙的年轻男子,正低声交谈。
心里微微一哂,这就开始了。
她轻轻抽回手腕,“爸你们先聊,我去一下化妆间。”
许父圆眼一瞪,“想临阵脱逃?”
“不是,拉链有点松,我去整理一下。”说完转身离开了。
许父无可奈何,对面刘家父子已然站起身问好,他只好带着许莹走过去。
许闻在化妆间一呆就是一二十分钟,估摸仪式快开始了,才起身离开。
化妆间相临的是侧门,她刚走进去,就听宴会厅一阵喧闹,不由顺着人声和视线望过去,一眼看到出现在正门的陆家人。
米黄西装的陆迎和另一个银灰西装的青年一左一右,护着中间的美妇人缓步进入。
陆家不同于许家这种乍起的新贵,底蕴要深厚得多,在场诸位怕是无人能及,因此一入场,便引起注意,许多人站起身致意。
以往许父的寿宴,陆家都是派人送贺礼,并不出场,后来陆迎长大些,又喜欢粘着许闻,就由他带着贺礼参加,大家不以为忤,反以为荣。
这一次,不只陆迎。
中间的贵妇人,是陆迎的母亲,许闻见过。
另一个年轻人,没见过,想必和陆家也有关系。
又不是整寿,这么大阵仗?
15. 第 15 章
许闻站在人群外,淡淡看向寒暄中的许父和陆母。
林阿姨也急匆匆走近,和陆母说着什么,脸上不经意露出谄媚之色。
不过在一众人中,并不起眼,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十分热切,等着上前和陆母攀谈几句。
陆母始终维持着疏离矜傲的贵妇笑容,带着高高在上的贵气。
直到被林阿姨拉过去的许莹乖巧地上前问好,陆母的笑容才稍微真实了一点。
接着林阿姨引导陆母入座,几人挪动步子,陆迎却落后一步,伸长了脑袋四处观望。
许闻目光划过大厅,不经意与他对上,就见这小子喜上眉梢,拨开人群,大步向她走来。
“闻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今年我妈和我一起过来了,你看到了吗?”
陆迎蹭到许闻身边,只差摇尾巴了。
“看到了。”
“走,我带你过去,和我妈打个招呼。”
他伸手去牵许闻的手腕,不料斜刺里却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挡住他的去路。
陆迎浓眉一拧,转头想喷人,却对着眼前的脸庞呆了下,“哥,你怎么过来了?”
跟过来的是陆母身边的另一个人,远看英俊挺拔,近看,眉眼的冲击力更大。
与陆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眼皮的褶皱更深,睫毛更浓密,衬得这双眼更深情。
下眼睑浅淡的青色,又增添了一分脆弱的美感。
许闻抬眸盯着他看,以欣赏一幅油画的目光。
那人也安静地回望她,静水流深。
“不介绍一下吗?”他开口,嗓音低沉微哑。
“哦,哥,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闻姐姐,许闻,和我同一个学校,油画专业,画画特别棒。”
许闻浅浅笑了下,算作问好。
“闻姐姐,你还没见过我哥吧,他昨天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听说许叔叔寿宴,一定要过过拜寿。哦,对了,我哥叫陆辞,比我大六岁。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很少回来。听说最近时常做噩梦,吃不好睡不好,精力不济,没法学习,不得已才回国,我妈找了郭名医帮他开中药调理……”
眼看陆迎滔滔不绝,马上要把他塑造成病弱公子的形象,陆辞轻咳一声制止,“我没事。回国之后就好多了。”
陆迎立刻被勾去注意力,“还没吃药就好多了?那你是不是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陆辞轻轻扫了眼许闻,“暂时不会回去,我要留在国内。”
“真的吗?太好了!”陆迎看起来十分兴奋,唇角高高扬起,又迅速落下,“你和爸妈说过吗?你明年毕业,学业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这些以后再说。”陆辞又看了眼许闻,“我有更重要的事。”
陆迎一听他哥有比学业更重要的事,好奇心更盛了。
这么多年,他爸妈多少次喊他哥回国接管公司,他哥总以学业为重推脱,说拿不到博士学位不考虑回来。
这硕士学位还没拿到呢,就决定追求另一项伟大事业了?
是什么?太想知道了。
看他哥扫了眼许闻,以为是顾忌许闻在场,不好说这些私事,只好硬生生摁下好奇心,心想等回家要好好盘问他哥。
当然,盘问这个词有点夸张,陆迎在陆辞面前从不敢造次。
不光是大六岁,不光是血脉压制,他哥话不多,心性十分坚定;
面上对谁都和气,却平等地瞧不上任何人。
包括他这个亲弟弟。
陆迎扁扁嘴,转而靠近许闻,“闻姐姐,去和我妈打个招呼吧。让她亲眼瞧瞧,你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
“不太方便,”许闻看了眼手机时间,“马上要开场了,我要陪我爸露个面。”
其实时间足够,她也不想去讨厌她的人身边卖乖,双方都难受,何必。
传闻中她是什么样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迎显然不明白这一点,只点头,“嗯嗯,姐姐先去忙,等空下来再说。”
而陆辞则深深地盯着她,“如果方便,宴会后能不能留点时间给我?”
许闻正要转身离开,闻言抬眸,讶异地看她一眼,“找我有事?”
陆迎也看向他哥,如果他没搞错的话,这是他哥和闻姐姐第一次见面吧,能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是他这个亲弟弟不知道的?
陆迎的好奇心按下葫芦浮起瓢,在心里鼓荡,搞得他十分难受。
但他哥只轻轻点头,没说什么事。
许闻也跟着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也没多问一句是什么事,扭头就走开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
陆迎决定跟紧他哥,一定要听清楚是什么事才能放心。
但他一个不留神,他哥不见了,那么大个人,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仗着身高比较高,轻轻踮起脚尖,巡视宴会厅,没看到比他更高的那个身影,只看到许闻挽着许父的手臂,姗姗走上舞台。
陆迎就把他哥抛在脑后,专心看着台上的许闻。
因着是许父的寿宴,许闻穿上了定制的修身礼服,灯光下流光璀璨,映着她上挑的凤眼熠熠生辉。
长发高挽成饱满的发髻,簪了一支钻石发钗,耳朵不饰一物,颈间一条坠着鸽血红宝石的细链,搭在她精巧的锁骨间。
接着就是把胸前遮得严严实实的领口,镶了一圈细钻,腰间也搭了一条钻石腰链,走动间摇曳生辉,更衬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晴空蓝的柔滑布料贴合她的身形,从腰间倾泻而下,在地面开出一朵繁花。
陆迎一直都知道他闻姐姐很美,长在他心坎里的美,他百看不厌,还会偷拍她的照片夜里躲被窝里偷偷看。
但他第一次见他闻姐姐穿得这么隆重。
以前也穿礼服,但用料和质感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林阿姨想必很肉疼吧。
他朝台下最前面的位置搜索,果然看到表情略显扭曲的妇人。
他心里有些畅快,但目光扫过周边时,脸色慢慢僵硬,许叔叔的寿宴竟然多了很多年轻男子。
以前也有很多,但这次起码多了一倍,而且个个西装笔挺,油头粉面。
陆迎心里一阵厌烦,转头继续看许闻。
许父已经讲完开场白,在介绍许闻,“我的大女儿,许闻,现在新大读书,明年就毕业了。在座很多叔伯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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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众望成长得十分优秀,我很欣慰。”
许闻安静地站着,视线微垂。
台下有人喊,“许闻说几句。”
许父把话筒递到许闻手中,许闻侧头看着许父,轻声说了句,“祝爸爸生日快乐。”
清雅的嗓音透过话筒传递出去,有如天籁。
她话不多,很多人都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年轻人故意起哄,“多说几句。”
许闻恍若未闻,将话筒递还许父。
许父笑了笑,接着介绍许莹,“我的二女儿,今年也考上新大了,读管理。……”表情很是骄傲。
新大是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很难考,许家两个女儿却都考上了,的确值得骄傲。
众人早就得知这个好消息,仍配合地鼓掌叫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迎觉得许叔叔的头发似乎白了许多。
许莹接过话筒,带着乖巧的笑容,说了好长一串祝寿辞,顺带祝福莅临宴会的各位长辈。
一番话说得漂亮,许父慈爱地看着她,台下众人也交口称赞。
“两个女儿都考上新大,老许得意的咧。”
“可不是,前些年不显,如今看二女长得也算清秀,比大女会说话,人也乖巧。”
“能考上新大管理系,智商也高。”
“对,这样的儿媳妇才讨人喜欢。大女长得虽好,性子木讷了些,听说学艺术,将来也没法进公司帮忙。”
陆迎微微撇嘴,听到这些功利的议论,更烦躁了。
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就乱说话,闻姐姐怎么不好了,善良又通透,不像某些人,当面对你笑,背后给你一刀,那才可怕。
他索性远离这些人,迎向刚刚步下舞台的许闻。
许父带着姐妹俩亮完相,走下舞台,紧接着音乐声起,专业主持人和表演者上台,宴会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人群也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陆迎还没走近,就见许父牵着许闻,径直走到陆母桌前,谈笑风生。
早知道他就不走开了。
想带许闻见见他妈妈,结果见上了他又不在场,怎么帮他闻姐姐说好话。
陆迎忙小跑几步,才跑一半,就见他亲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站在陆母身侧,微躬身与许父握手。
这时候,怎么能没有他。
陆迎穿过人群,跑到陆母桌前,仍晚了一步,许父已经带着许闻去邻桌了。
陆迎气喘吁吁,“妈,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打个招呼而已。”陆母嗔怪地看他一眼,“人这么多,跑什么,还记得你姓陆吗?”
“我不姓陆姓什么。”陆迎靠近他妈,眨巴眨巴桃花眼,“妈,闻姐姐怎么样,是不是比传闻中好很多?”
陆母斜他一眼,“比许莹差得远。”
陆迎撇嘴,刚要让他妈擦亮眼睛,陆辞在一旁插话,“传闻是什么?”
这次没等陆母开口,当然开口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陆迎急忙回答,“不用管传闻是什么,都不是真的。闻姐姐长得漂亮,人又好,她们就是嫉妒。”
“看人别只看脸,”陆母嗤他,转头问陆辞,“你坚持来参加寿宴,到底为什么?”
16. 第 16 章
许父的寿宴名流济济,但陆家人毫无疑问坐在首桌。
此刻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旁人都离得远。
陆母直接问陆辞,“昨天刚回来,在家休息多好,来这里做什么?”
陆辞只说,“听说许氏企业研发的智能机器人有新突破,我比较感兴趣。”
“问你一直不说,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陆母明显松了口气,“今天你不来,许江也会卖陆家面子。”
许江是许闻父亲的名字。
陆辞不置可否。
陆迎接话,“以往都是我一个人来,今天你们一起过来,我还有点不适应。”
他靠近陆母,压低声音,“今年有点奇怪,多了好多年轻人。”
陆母目光微顿,在两个儿子脸上来回看一眼,“和咱们没关系。”
然后对陆辞说,“和许江打个招呼,我们先走。晚上约了郭名医帮你看诊。”
陆辞眼神瞟向别处,“我还有事,让陆迎陪你回家。”
“我不走。”
陆母也说,“看诊需要本人面诊,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用。”
“那就改个时间。”陆辞语气平缓,态度却不容置喙。
陆母欲言又止,只拿起茶杯抿了口水。
恰在此时,许家的林阿姨带了几个贵妇过来陪陆母聊天,这一桌才热闹起来。
两兄弟趁机离席。
另一边,因为有“看看合不合眼缘”的心思,许父带着许闻全场遛了一圈,尤其看到一表人材的年轻人,都要慈眉善目地聊上几句,再把许闻推到前面,“年轻人加个联系方式,多交流交流”。
许闻本就浅淡的表情都有点僵硬了。
她可以拒绝的,或者置之不理,但许父的寿宴,她不想让他难堪,耐着性子加了联系方式,回头再删掉。
转完一圈,父女俩来到休息室,许父还喜滋滋地问许闻,“今天这么多年轻人,有没有哪个顺眼?”
许闻摇头。
“我看老李家那小子不错,长得精神,只比你大五岁,都能撑起一家分公司了。”
许闻再摇头。
“老张家那个呢,在燕华大学当老师,年纪轻轻就评上副教授了,看起来文质彬彬,也不错。”
许闻仍摇头。
“那孙家那个……”
许父滔滔不绝,把在场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抬上,大有许闻不定下一个,他绝不罢休的架势。
难为他年纪这么大,记性怎么还这般好,提前调查过也说不定。
许闻脑子一热,“爸,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有男朋友了?”许父浓眉一挑,松懈的眼皮高高撩起,音调都高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带过来介绍给爸爸?”
许闻脱口而出的瞬间,脑海里划过秦衍的身影,第一个她不排斥、有一点好感的男生。
只是一瞬,她爸再问,“是哪家的公子,我见过吗?”
许闻忽然冷静下来,“还没到那一步。”
“没到哪一步?那现在怎么个情况,你和人处着吗?”许父面有急色,“人怎么样,是哪家的?咱以前说好的,要领给爸爸看看。”
许闻有些烦躁,她一时口快说自己有男朋友,只是想堵上许父的口,不然他老人家今晚当真划拉一个女婿。
她拒绝了秦衍的表白,完成毕业作品之前,她都不想考虑,自然也不可能带到许父面前。
但许父逼得紧,“是谁想拐走我家姑娘,连见我的勇气都没有,我不能答应。还是根本没有这个人,你故意糊弄爸爸?”
许闻叹了口气,正打算实话实话的时候,忽然休息室隔间的门轻轻打开,“许叔叔,是我。”
银灰色西装的陆辞笔直地站出来。
父女俩俱是一呆。
原以为休息室空荡荡的没人,聊起来毫不顾忌,谁能想到隔间有人,从头到尾都给听了去。
许父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小陆啊,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叔叔很高兴,你能来参加叔叔的寿宴。”
在他说话的工夫,陆辞不急不缓地走近,站到许闻身侧。
等许父话音落,陆辞温和开口,“应该的。”
年轻人多懂礼貌,不仗着出身陆家就心高气傲,许父面色一缓,一朵笑颜还没绽开,在听到陆辞接下来的话后僵在脸上。
“您是小闻的父亲,在我心里是最敬重的长辈,虽然我俩尚未正式确定关系,您的寿宴我必须要来。”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微微侧头,温柔地看了眼许闻。
目瞪口呆地许闻:……
他在说什么?是中文吗?怎么听不懂。
许父略显僵硬地看向许闻,“你们什么关系?”
对哦,什么关系,许闻也很想问。
陆辞那双桃花眼一汪深情,“小闻,可以告诉许叔叔吗?”
许闻轻轻挑眉,没有阻止,她想听他说出什么花来,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
陆辞见她默许,唇角微翘,转头认真地对许父解释,“抱歉瞒着您,我和小闻刚开始交往,原本想等她给我名份,我才好正式登门拜访,恰逢您的寿宴,我怎么能不来。”
原来刚才那句“陆叔叔,是我”,不只是打个招呼。
一个大雷砸得许父脸色变幻莫测,许久没有吭气。
“闻儿,他说的是真的?你们……”到底是老江湖,许父很快反应过来,先找许闻求证。
许闻:……这话怎么答?
她瞟了眼陆辞,在他温和的鼓励的眼神中迅速作出决定,“刚开始,没来得及说。”
不管怎样,先把许父的大型相亲局破了再说。
她很少说谎,语气有点虚。
但此时的许父分辨不出,只听到她痛快地承认了,脸色似喜还忧,“你早点透个口风,爸爸也不白张罗一场。”
他方才抬了老李家的、老张家的,老孙家的……就是没提陆家,是看不上陆辞吗?
是陆家门楣太高,陆母眼光太挑,且陆辞一直在国外,了解不到而已。
没想到,偏偏是这个陆辞。
陆辞反过来安抚许父,“许叔叔的寿宴,也给年轻人互相交流的机会。”
许父想起这人方才一直在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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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给闻儿介绍了一个又一个,此时也有些尴尬,“叔叔不知道,你们——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着急了。”
“是,都怪我们,没有考虑到长辈的心情,以后一定提前和叔叔商议。”陆辞态度谦恭,未来女婿的姿态摆得低低的。
许父很是受用,一时有些飘飘然,真把自己当成未来岳父了,“叔叔也不是怪你们,这是喜事,有个么不好说的。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们还能反对不成。”
“叔叔说得对。”陆辞不慌不忙地附和。
许闻在一旁冷眼看这两人,“爸,外面客人都在等着呢。”
许父立刻起身,“对,差点忘了,好多客人在,我要去招待。”
转身前,又对陆辞说,“等寿宴结束,咱爷俩找机会再聊。”
都“爷俩”上了。
“好,我随时有空。”陆辞也站起身。
许闻坐着没动,等许父离开,她淡淡看向陆辞,“你什么意思?”
陆辞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长腿折成锐角,双肘搁在双膝上,双手交叉,上半身微微前倾,面上一派真挚,“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未经允许,拉着你撒了个善意的小谎。”
许闻见他坦承自己的错误,眉眼松了些。
“虽说我的出发点是帮你解围,但我也有私心。”陆辞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锁定她。
许闻心突的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外音乐声隐隐约约,陆辞温和的嗓音格外清晰、坚定,“我对你一见钟情,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果然如此,许闻霍然起身,“不好意思,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她大步向外走,陆辞在背后悠悠地问,“你答应过,宴会后留点时间给我,还作数吗?”
许闻回头,和他对视片刻,“可以。”倒要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陆辞冲她微微一笑,桃花眼璀璨夺目,“我在这里等你。”
许闻转身离开,没注意到背后那人手握成拳,紧紧抵在胸前。
后半程许父沉浸在自己的寿宴,和友人们谈笑风生,没再拉着许闻到处推销。
许闻稍稍松了口气,安静地吃自己的,想起休息室等着的某人,一时心头又有点复杂。
陆迎过来找她聊天,大尾巴摇呀摇,“闻姐姐,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帮你。”
许闻还没开口,许莹也坐过来,“姐姐是在烦心选哪一个年轻人当男朋友吧。”
妹子虽笑得乖巧,说话却阴阳怪气的。
陆迎听到她的话,瞬间就炸了,“你胡说些什么。”
许莹唇角弯弯,压低了声音,“怎么,姐姐没告诉你吗,今天爸爸的寿宴请了好多未婚适龄年轻人,要帮她挑个男朋友呢。”
“你胡说,不可能!”陆迎呲着牙,也压低声音,表情很凶。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问问姐姐就知道了。”
陆迎半信半疑,只见他眼珠儿一转,蹭向许闻,“选谁不是选,闻姐姐选我吧,保证听话。”
许闻轻轻拨开他的脑袋,“别烦我。”
17. 第 17 章
许莹盯着玩笑中尤见亲昵的两个人,眸底闪过一丝阴暗,“姐姐选了哪家?”
许父寿宴出现的年轻人,大多是家世好,本人也比较有能力的青年才俊。
这些好男人,却被许父攒在一起,让许闻来挑选——这对许莹来说,不可原谅。
她提前跑去告诫许闻,表面上是林阿姨推波助澜,内里却是她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都是爸爸的女儿,她成绩更好,性格更好,许闻除了比她大几岁,处处比不上她,却拥有许父的偏爱,和陆迎的青睐。
陆迎是她看上的人,怎么能舔着脸跟在许闻身后,这对许莹来说,更是奇耻大辱。
听到陆迎贱兮兮地让许闻选他,许莹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许闻当然不能选他,也不能选寿宴上的任何一个年轻人。
只有为了八百块一天的报酬脱光衣服给人画的贫困男大,才适合她。
可她竟然没有把那个叫秦衍的穷小子带过来。
枉她专门跑去提醒。
阴暗的情绪在内心翻滚,无辜的笑脸上却半点不显,许莹瞪着圆圆的眼睛,耐心捕捉许闻的表情。
但许闻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与你无关。”
许莹指甲掐进掌心,笑意盈盈,“怎么与我无关呢?你是我的亲姐姐,你选的人会成为我的姐夫,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么?许闻淡淡地看她一眼。
许莹尤自加了句,“不过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还是要选个喜欢的人,希望姐姐不要委屈自己。”
许闻没有说话,陆迎嫌弃的瞪了许莹一眼,“哪里需要你多嘴,你赶快去你妈那里,别在这边烦我们。”
许莹笑着哼了声,起身离开。
寿宴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许父早已酩酊大醉,林阿姨张罗着带他回家,许莹自然也一起,一家三口上了同一辆车。
许闻安静地站在酒店门口,盯着红通通的汽车尾灯渐渐消失在黑夜。
深秋的夜风寒嗖嗖吹来,许闻忍不住打个哆嗦。
这时,一件温暖的西装外套披上她的肩。
眼角余光捕捉到质感高级的银灰色调,她侧首淡淡望过去,“你怎么还没走?”
陆母早带着陆迎离开了,她以为陆辞和他们一起,没想到这人仍在。
“你还在,我怎么会走。”陆辞收回手,闲适地站在她身旁,温和又有耐心,“我们约好的。”
明亮的灯光下,他眸若星辰,唇角含笑,看起来温润清雅,骨子里却散发出世家子弟的矜贵和傲然。
许闻盯着他看了一瞬,“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陆辞环视一周,“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太晚了,我要回学校。”
“不如我送你,我们可以在路上聊。”
“我不喜欢坐车。”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大部分人只当拒绝了,不喜欢坐车?连靠谱点的借口都不愿找。
但陆辞只微笑着点头,“好,我陪你搭地铁。”
许闻没想到他应得这么爽快,目光从他质地考究的衬衫,到价值不菲的腕表,再到一尘不染的皮鞋,“算了吧。”
陆辞定定地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不用担心,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经常搭乘公共交通。”
许闻却不想他继续迁就自己,会让她觉得亏欠,她不喜欢亏欠。
她不喜欢坐车,并不是不能坐。
人长大了,心变大了,幼年的阴影便衬得小了。
“不坐地铁。你开车了吗?”
如此出尔反尔,一般人会觉得冒犯,但陆辞仍温和有礼,“在地下车库,我带你过去。”
极其配合,极尽包容。
许闻默默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回休息室拿上衣服和包包后,随陆辞来到地下车库。
在一辆骚气的黄色跑车前,陆辞拉开副驾的车门,“我刚回国,没来得及买车,这是我弟弟的车。”
许闻见过,陆迎考上新大,家里奖励的,据说是全球限量版,他刚提车就开到许闻面前,要带她兜风。
被许闻拒绝了。
想不到还有机会坐上来,只不过司机换了个人。
陆辞借了弟弟的车,还要切割一下,“这不是我的审美。”
许闻轻轻瞟了他一眼。
陆辞开车很稳,艳黄色跑车滑入黑夜,很快驶出酒店。
夜晚的新都城灯火辉煌,街边店铺鳞次栉比,行人三三两两。
许闻坐在副驾,安静地望向前方。
“介意陪我吃点东西吗?”陆辞忽然开口。
许闻扭头看他。
“你离开之后,我一直在休息室呆着,只喝了瓶水。”陆辞低声解释,“现在有点饿。”
知道饿怎么不在寿宴上吃一点?食材都很贵的。
不过许闻也懒得多说,只点点头。
陆辞见她答应,眉宇划过一丝柔情,修长的手指按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拨,车子丝滑地驶向路边。
许闻扭头一看,是一家咖啡简餐店。
也好,这里更方便聊天。
这个时间点,店内只有一两个客人,很安静。
“谢谢你陪我。”陆辞帮她拉开座椅,“要不要帮你点一份?”
“不用。”
陆辞点了一份简餐,又帮她点了杯果蔬汁。
十分体贴。
“现在可以聊了吗?”许闻见他迟迟不入正题,率先开口。
陆辞唇角一弯,似乎没想到年轻的许闻也有耐不住性子的时候,“聊什么?”
许闻察觉到他那点逗弄的心思,长眉微拧,“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我现在回学校。”
“别生气,我只是……”太久没有见过你如此鲜活的模样,忍不住想试探。
这样的话不能说,他话音一转,“饿太久,脑子有点昏沉。等我吃点东西,缓一缓。”
理由很正当,看在这人帮自己解围的份上,许闻多了点耐心,“你先吃。”
她不再和他对话,拿出手机兀自看了会资料。
简餐很快送上,陆辞拿起餐具,安静地吃起来,动作从容优雅,除了餐具偶尔碰触盘壁的叮当声,再听不到杂音。
许闻再抬眼,只见对面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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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吃完,正用纸巾轻轻拭净指尖。
她收起手机,“现在可以聊了吗?”
陆辞微微一笑,“这餐饭,是我最近几个月吃得最安心的一餐。”
许闻不动声色。
温醇的男中音不急不缓,“我的提议你考虑一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的意思?”
“我们做协议情侣。许叔叔看起来很着急,你可以利用我当挡箭牌。相应的,有你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我父母也不会总催我去相亲。我们互利互惠。”
话说得漂亮,许闻却不会轻易上当,“你在休息室才说过,你对我一见钟情,要一个机会,是什么意思?”
一般女孩子面对倾慕自己的男性,不说含羞带怯,总会有点异样,但许闻一派淡然,仿佛在谈论黄色加蓝色如何调配出绿色。
挑明了,却不咄咄逼人。
陆辞桃花眼微微眯了眯,笑意一闪即逝,“两者并不矛盾。我对你有好感,才不会排斥和你扮演协议情侣,甚至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接近你的策略。”
许闻没想到他话说得这么直接,阴谋直接变阳谋,如石子投入湖心,平静的湖面也荡起细微的波澜,“我听不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至少没有坏处。”陆辞轻轻搓着指尖,动作很轻微,看起来很闲适,却没人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
许闻轻轻挑眉,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对你有好感,却不会强迫你接受我,我这一生都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陆辞语气和缓而又坚定,“假扮情侣,从明面上看,是我们应付彼此父母的方式,在这一方面,对你没有坏处。从我私心讲,多一些接触,才有机会把我展示给你,让你了解和判断,我是不是最合适的伴侣。但这一点对你来说,也没有坏处,因为最终的决定权在你,要不要继续,何时叫停,都由你决定。”
许闻眼睫轻颤,内心有点动摇。
陆辞察觉到她有所松动,表情更加真挚,“如果你不够信任我的话,我们可以签协议,白纸黑字写清楚,我完全听你安排,保证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哦,除了偶尔必要,我带你在我父母面前露露面。”
他不提父母还好,一提起来,许闻就想起眼高于顶的陆夫人,每次看她,面上是笑的,眼神却透出不屑。
许闻轻轻笑了下,“你确定,在你父母眼里,我是一个合适的挡箭牌?”
陆辞眸色微暗,显然是想起什么,顿了片刻,坚定道,“我说合适就合适。我不是陆迎,他们管不到我。”
“但我不想看人脸色。”
“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给你脸色看。在他们摒弃偏见之前,我不会让他们见你。”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没什么好犹豫了,但许闻仍无法决定。
陆辞谆谆善诱,“许叔叔已经认可我了,你现在换一个人,少不得费一番口舌。不如用我吧。”
他顿了下,“如果你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不妨直接告诉我。”
这一瞬间,秦衍的身影再次划过许闻的脑海,她闭了闭眼,“没有,你很合适。”
18. 第 18 章
可能是温暖的灯光迷惑了人的眼,亦可能是真挚的语言扰乱了人的心,许闻经过短暂的权衡,同意了陆辞的提议。
协议情侣而已,可以帮她挡掉很多麻烦,而且她随时可以叫停。
她并不担心陆辞会出尔反尔,陆家是体面人家,有个看不上她的陆母在,陆辞想弄假成真都不可能。
即便他说服自己的父母,只要她不同意继续,他也无法勉强。
她虽不通世故,但体察人心。
陆辞不是坏人。
他说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她相信。
这世上也没人能强迫她。
至少,在目前的境况下,陆辞只是一个潜在的小麻烦,她的大麻烦,是突然热衷于招女婿的许父,和强势告白后又蛰伏的秦衍。
她的画作进行到一半,她暂时无法和秦衍切割,沉没成本太高。
秦衍,不是不好,太好,反而让她警惕。
她需要冷却下来,判断那点微末的好感是不是创作时的移情。
而陆辞,是敷衍许父的挡箭牌,也是应付秦衍的冷却剂。
“我不希望你做多余的事情,如果需要你出面,我会联系你。”许闻嗓音平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陆辞丝毫不受影响,桃花眸星光般闪烁,“好,我无论做什么,都会提前征求你的意见。”
车子开到新大校门前,陆辞想直接开进去,被许闻阻止,“到这里就可以。”
原本她的言行就颇受关注,如果被人发现她从男人的豪车中走出去,不知流言又要传成什么样。
她想低调地、安静地生活。
“好,有事随时联系我。”陆辞晃了晃手机,“我有事也会第一时间和你交流。”
在咖啡馆他们已互换联系方式。
许闻点点头,翩然离开。
陆辞透过车窗,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清丽的身影,直到消失于夜色,才收回目光。
后视镜映照下,他的眉眼凝出一片痛色。
许父的生辰秦衍记得很清楚,当许闻通知他暂停一天时,他算了下日子,立刻明白她要回去陪许父过寿。
他现在还没有名份,自然是不能同去。
因此他很乖顺地应下,整个白天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当夜色越来越沉,他坐立难安。
许闻还好吗?有没有被刁难?什么时候回来?
前世他和许闻在一起后,才慢慢发觉她的家庭不像表面那般和睦,林阿姨不像表面那般良善,更不用提许莹……
但那时他们已独立出自己的小家,与大宅联系甚少,许闻也很少受影响。
此时却不同,他还没有站到许闻身边,不知她一个人在寿宴上,会不会受冷落。
他无比渴望得知她的消息,但无从得知。
手机握在掌心很久,也没有发出一句问候,许闻才刚拒绝他,他不能妄动,要等待时机。
股市分析也看不下去,他起身穿过校园,来到艺术楼。
顶层画室漆黑一片,许闻显然不在,不知是没有回来,还是已经回宿舍了。
已经很晚了,他应该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但他的脚步迟迟没有移动,哪怕只是遥望画室那扇窗,他的心仿佛都能得到片刻抚慰。
突然,暗夜里响起刺耳的铃声。
秦衍身形微僵,意识到铃声来自他的手机,他连忙从口袋中掏出来。
心中涌起急迫的期待,是不是许闻联系他?
理性紧接着唾弃自己痴心妄想,怎么可能是她。
总归有那么点微末的希冀,他急切地拿出手机,手有点抖,差点掉在地上。
但屏幕上的名字如兜头一盆冰水泼下,是许莹。
虽然客套地加了联系方式,秦衍以为绝不会有联系的时候,没想到,向来眼高于顶的许二小姐,竟然主动联系他。
秦衍压下心底的厌烦,接通电话,下意识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喂,是秦衍吗?”对面声音有些激动。
秦衍冷漠地答,“是我。这么晚打电话,许二小姐有何指教?”
许莹显然吃了一惊,一个平平无奇的贫困生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讲话。
若放在往常,她肯定摔下电话,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只好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小不忍则乱大谋。
冷笑一声开口,“秦衍,你喜欢许闻,对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秦衍默了片刻,这不是什么秘密,他早就表白过,许莹要挟不了他。但他并不打算和许莹讨论自己的感情。
许莹打电话肯定是因为许闻,他接电话只是想听听她说什么。
“我打这个电话其实是为了你好,”许莹语气尖锐,“除了我,没人会告诉你,今晚发生了什么。”
秦衍眉心一跳,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前世此时,除了许父的寿宴,没有发生特别的事,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异常。
许莹在虚张声势?或者,许闻发生了意外?
他冷下声音,“你不妨直说。”
“今天是我爸的寿辰,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把半个新都城的青年才俊都请了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要给许闻招婿!”许莹恨声道,“今晚与其说是寿宴,不如说是许闻的大型相亲局。”
相亲?
秦衍回想了一下,前世好像听许父提过一嘴,说他曾经找来很多青年才俊,任由许闻挑,偏许闻看中了他秦衍。
沉浸在回忆中的秦衍不自觉勾起唇角,因着许闻的缘故,前世他和岳父的感情还算可以,许父自己白手起家,没有看不起秦衍一穷二白,反而把他招揽到自家公司,大力培养成接班人。
起码前期,他们翁婿相处融洽。
因此他并没有将许莹的话放在心上。
前世有没有接到过同样的电话,他也记不清了。
只冷淡道,“许二小姐深夜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你什么态度?我好心提醒你,”许莹气道,“你知不知道寿宴上随便一个年轻人,都强过你?家世、才学、样貌,个个挑不出毛病,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你再不抓紧机会,就眼睁睁看许闻和别人结婚吧!”
秦衍淡道,“许二小姐有什么建议?”
“追女人还要别人想办法!难道我绑了人送你床上!”许莹气冲冲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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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林阿姨走得早,没看到陆辞和许闻热聊的场景;
而许父老早被灌醉,也没来得及说休息室发生的事,否则,许莹不会有心情打这通电话。
她想激一激秦衍,没想到电话里的秦衍却如此冷淡,倒让她不太确定这人对许闻的感情了。
这通秘密电话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秦衍虽然倚仗前世的经验,不把这场相亲局放在心上,但一日没有站到许闻身边,他就一日提着口气。
画室再见许闻的时候,他有意提起,“听说昨天是叔叔的寿辰,早知该到场祝寿,至少备一份寿礼托你带过去。”
名份还没定,倒端起准女婿的身份了。
许闻淡淡瞥他一眼,“不需要。”也不追究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秦衍不以为意,下一次就赶上了。
谁知画到中途,许闻接了个电话,对面隐约是个低沉的男声。
“在画室。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他要在国内办画展,原打算过几天去看。”
“亨特先生本人也在?可以,谢谢你。”
秦衍披了件浴袍,靠在躺椅上,紧紧盯着画板后的身影,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天气渐冷,集中供暖还没开,电暖气温度不够,他大部分时间都裹着件浴袍。
虽然他一再重申自己不怕冷,但许闻坚持让他穿上一件,他只当她关心他,又酸又甜地接受了。
画板挡住半边身影,他只能看到许闻侧转了身体,微低了头,和对面讲电话。
表情看不到,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
但秦衍的心脏突如其来地一阵狂跳,谁过来了?什么画展?亨特先生是谁?
他一无所知。
有种事情脱离掌握的恐慌感从心底弥散开来。
不慌,他对自己说,学校里最近没有人接近许闻。
出席寿宴的那些年轻人,许闻也不会和他们有瓜葛,她不会接受相亲这种形式。
究竟是谁?
答案很快揭晓。
极有规律的三声敲门后,许闻扬声,“进来。”
门扇轻轻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门边,米白色长风衣,内搭浅棕色羊毛衫,俊秀温雅。
“打扰了。”声音低沉悦耳。
秦衍瞳孔地震,肌肉一瞬间紧绷,弹跳起身,如同被侵犯领地的狼,呲起獠牙,凶狠地瞪视着那人。
那人却无视他,径直走到许闻身边,“抱歉没有提前预约便过来了,刚刚得到酒会邀请函,时间比较紧。”
许闻轻轻摇头,“与亨特先生见面交流是我的心愿,谢谢你。”
陆辞唇角微勾,“恰好我也很欣赏他的作品。”
说完,桃花眸从画布上扫过,斜斜瞥向秦衍,“不好意思,才看见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请问怎么称呼?”
他侧转身,直面秦衍,眸底暗色浮沉,面上却云淡风轻,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秦衍用力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盘踞,死死压制住挥拳而出的冲动。
又是这种该死的表情,和前世一模一样!
陆辞!
19. 第 19 章
秦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辞。
此时,此地。
他还没有和许闻确定关系,而陆辞,该在重洋之外,读他该死的学位。
但不知为何,陆辞竟然提前出现了,比前世足足提前五年。
而且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陆辞和许闻已经见过面,聊过天,甚至今日还找上门。
这个无孔不入的男人!
秦衍恨不得一拳打烂他的鼻骨。
但他死死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不能妄动,现在的他,不应该认识陆辞。
他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在他极力压抑自己的戾气的时候,许闻淡淡一瞥,“他是秦衍。”
陆辞笑意愈深,“是你请的模特吧。”
秦衍浑身一凛,束紧浴袍,两步上前,伸手,“你好,怎么称呼?”
“陆辞。”身高同样优越的男人笑着伸出右手,回握住对面的手。
一触即分。
秦衍微微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许闻,瞬间温柔似水,“要继续吗?”
明知故问,他只想在陆辞面前找回点场子。
前世陆辞兵临城下,他只需耐心守住城;眼下,城内尚无他立足之地。
岂能不慌?
许闻目光自他脸上快速划过,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今晚有安排。”陆辞微笑补充。
秦衍指尖掐进掌心,“许闻中午吃得少,你先带她吃点东西。她不吃辣,也不喜油腻……”
“多谢提醒,我们准备去日式餐厅。”陆辞微笑着打断他。
秦衍瞳孔微缩。
陆辞唇边笑意加深了些,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对许闻说,“距离比较远,晚高峰容易堵车,我们尽快出发吧。”
许闻和陆辞离开之后,秦衍才开始换衣服,动作缓慢滞涩。
她先行离开,把他留在画室善后,是信任,也够无情。
尤其在他和她表白之后。
秦衍一遍遍回忆着她清淡的表情,和陆辞意味不明的微笑,心尖刺痛。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两人竟提前认识了。
前世有婚姻为堡,他还差点戴了绿帽子,这一世,他该怎么办?
如果能把许闻藏起来就好了,只对他一个人笑,只守在他身边。
谁都看不到,谁也抢不走。
直到许莹打电话约他见面的时候,秦衍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捕捉到一点清明。
“你昨天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没提到陆辞?”秦衍迁怒于许莹。
如果他早一点知晓,今天不至于这么震惊、被动,以至有点狼狈,让陆辞那小子占了上风。
“我也是刚刚知晓,他俩竟然在交往!”
许莹尖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秦衍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交往?谁和谁在交往?
他下意识问出口。
许莹冷笑,“当然是许闻和陆辞!如果不是我爸爸亲口告诉我,我根本不会相信,陆辞怎么可能和许闻交往!他是陆家人,许闻怎么配得上!”
秦衍却关注到另一个点,“你爸爸告诉你的?”
已经在许父面前过了明路?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明明,明明许闻最近一切正常,除了对他有些冷淡,自从他表白之后,她一直对他有些冷淡,很正常。
不过他一直胸有成竹,许闻只可能属于他,冷淡一点又怎样,他迟早会把她暖化。
陆辞竟然出现了,他们在交往,还征得许父的同意!
前世许父明明对他很满意。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许莹冷嗤,“对,可把我爸高兴坏了,他设个相亲局,就想挑个好女婿,怕许闻不配合,到酒店前都在瞒着她。谁知许闻早就和别人好上了,这人还是陆家长子!”
“会不会搞错了?陆辞不是一直在国外吗?”秦衍抱着点微末的期望问。
“听说昨天才回来。现在通讯这么便利,谁知俩人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秦衍还是不肯相信,他日夜看着她,了解她一举一动,这么大的事,瞒不过他的眼睛。
许闻没有谈恋爱的动向,下午两个人见面时,都很客气,更像是不熟悉的朋友。
他和许闻谈过,知道她在恋爱中是什么样子,再冷清的人也会有娇羞的表情,被他亲的时候会面颊飞红,眼尾噙泪。
想到这里,秦衍一颗心被铁石锤烂后,又捕获一线生机,“一定是许闻不满意你父亲的安排,和陆辞假装情侣。”
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许闻不是这么随便交付感情的人。
他能感受到她之前对他有好感,如果不是陆辞出现,他在许闻心目中的份量会越来越重。
一定是陆辞蛊惑了她。
许莹却半信半疑,“就算许闻想骗我爸爸,陆辞会配合她?他可是陆家长子,刚从国外回来。”
哪怕是寿宴上的其他年轻人,不,哪怕是陆迎,她都愿意相信,是许闻故意做的局。
但是陆辞啊,天之骄子的陆辞,怎么可能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两人隔得那么远,可能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秦衍却被自己的想法激励,暗夜中撕开一处天光,笃定道,“许闻不想被你爸安排,会做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或许还有他一份功劳,许闻暂时不想面对自己的感情,演一出戏骗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他不后悔自己先前对她表白,更恨陆辞提前出现。
一定是陆辞诱骗她。
电话沟通的两人显然心思不同,许莹以为假装情侣的主意是许闻出的,陆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选择配合她。
再秦衍却笃定是陆辞出了这个馊主意,不知如何花言巧语骗得许闻配合他。
不管是谁主动的,结果已经摆在这里。
许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万一呢?你不怕他们俩假戏真做?你不是喜欢许闻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人抢走?”
秦衍当然怕,他也急,但他十分清楚许莹为什么连打两通电话过来,以往她可是眼高于顶,话都不愿和他讲一句。
这女人,和前世一样坏得明明白白。
只是这一世,他不会轻易被她蒙骗。
他说,“喜欢许闻的人有很多,许闻选择谁是她的自由。”
“不,你最适合。”许莹说,“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好感,单凭这一点,你就打败了其他人。”
“但陆辞……”
“我会调查清楚,他们是不是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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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莹顿了顿,“我会帮你。”
秦衍无声笑了笑,眼底黑暗如夜色一样沉重。
前世,这女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在他……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此刻听到有些讽刺,但他不介意合作,刀子发挥什么作用,端看握在什么人手里。
挂断电话,秦衍仍焦灼不安,看看时间,八点多,他索性出门,往许闻的宿舍楼走。
这个时间,许闻肯定还在那个什么狗屁酒会,一定是陆辞的诡计。
那个腹黑的男人!
虽然猜测两人假扮情侣,但一日不落实,他一日不得安宁。
上辈子许闻是他的,这辈子,也只能是他的。
他不容许意外发生,否则他重生的意义何在!
陆辞!
秦衍吐出这个名字,牙齿嚼碎了,狠狠啐在路边。
酒会现场,陆辞轻轻打个喷嚏。
他拿开按在嘴边的巾帕,笑着对许闻解释,“香粉味太重。”
深秋夜冷,大厅里暖气开得足,衣香鬓影,宾客如云。
亨特先生是声名赫赫的抽象派大师,他首次在国内办画展,自然惊动无数名流。
陆辞有玩笑的意味,许闻却认真地说,“亨特先生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可以走。”
她有幸和亨特先生交流一番,已经心满意足。
余下的人都在忙着交换名片,拓展人脉,她不感兴趣。
而且人多的场合,她向来不喜。
陆辞也知道,“能见亨特先生一面,不虚此行。余下的环节也没什么意思。”
两人并排向外走,半途被一个紫灰西装的人拦下,“许闻,果然是你,早知你会来,我请你当我的女伴。”
许闻瞟了他一眼,微微拧眉,她并不认识这人。
“我们昨天才见过,你不记得我?我姓吴,我们交换过联系方式。”那人单眼眨了眨,表情轻佻。
昨天才见过的,那就是在许父的寿宴上了。
那场大型相亲局,大多数人心知肚明,这人的搭讪方式,也让许闻有些尴尬,她正打算开口拒绝,身旁的人温雅出声。
“不好意思,她有男伴。”陆辞微笑,“正是在下。”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称呼?以前没见过你。”
眼神有审视,暗含轻视。他和很多富二代混,没见过这人,想必没什么背景。
陆辞笑容不变,“陆辞。”
“陆?”那人脸色微僵,“陆家的陆?”
陆辞笑而不语。
“失敬失敬。”那人立刻态度软化,“原来咱们昨天见过,恕我眼拙。我姓吴,吴天。有空一起喝一杯?”
“幸会。”陆辞点点头,“我要陪女朋友,恐怕没时间。”
“女朋友?”
陆辞轻轻牵住许闻的手,“我们。”
吴天眼睛瞪在那双牵得紧紧的手上,嘴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恭喜。”
这也太快了。
昨天还在相亲,今天就在一起了,难道是一见钟情?
许闻手指缩了下,瞟一眼吴天惊讶的表情,视线移向别处。
算了,不解释了。
陆辞侧头看她一眼,桃花眸划过笑意,转头对吴天道,“多谢。我们订婚宴送你一张请柬。”
20. 第 20 章
“抱歉,没有经过你允许,向吴天坦白我们的关系。”
驱车回新大的路上,陆辞见许闻坐在副驾上默然不语,柔声解释,“他交游广,又在许家的社交圈,经他之口,肯定能最快速度流传出去。”
许闻似有似无地嗯了声。
陆辞笑了下,“传开之后,许叔叔再不好帮你相亲,你能省却很多麻烦。”
真的能省却麻烦吗?许闻不能确定,身边这个人会不会制造新的麻烦。
连订婚宴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她忽然转头,“你说过,我随时可以叫停。”
陆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紧,笑容不变,“我说过。”
许闻定定地看他,“希望你说话算数。”
“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陆辞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暂停,不是结束。
到了新大门口,陆辞仍试图送许闻进校,被坚定拒绝。
“到这里就可以。今天谢谢你。”许闻松开安全带,下车。
陆辞也急忙下车,从后备箱提出一个礼盒,“方才见你喜欢吃这种糕点,我让酒店准备了一盒,你带回去吃。”
许闻没有伸手。
“一盒糕点而已。”陆辞耐心哄劝,“说起来今晚你做我的女伴,我应该替你准备礼服才对,但你自己刷卡付帐,抢了我做绅士的机会。这盒糕点是我小小心意,收下吧。”
他说的礼服是许闻风衣里穿的那件,因为临时去参加酒会,学校里没有合适的衣服,临时在商场买的一件,白色修身长裙,典雅端庄,连亨特先生都盛赞她是东方美人。
许闻从不肯接受别人的礼物,不只礼服她自己刷卡,吃饭都想AA,险些把陆辞气笑了。
至于这盒糕点,确实比较合她的口味。
许闻有点犹豫,陆辞直接把系带塞进她手中,“我不怎么吃糕点,你不收的话,白白浪费了。”
“可以带回家给陆伯母。”
“家母现在戒糖,甜食一概不能碰。我带回去她要生气的。”
许闻只好接过,盘算着回他一件什么礼物才好,陆辞笑着说,“收下我的糕点,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许闻抬眸,戒备地盯着他。
陆辞唇角轻扬,“我听陆迎说,这个周末你会带他去星愿福利院,我可以一起去吗?”
许闻轻轻舒口气,“当然可以。”
有爱心的人,她都欢迎。
与陆辞告别后,许闻拎着精致的糕点盒,快步走在校园里。
秋夜寒凉,校园里少了许多喁喁私语的情侣,骑自行车的学子唰地闪过,赶着回温暖的寝室。
夜风卷着落叶吹到许闻脚下,嘶啦啦的摩擦声,像紧凑的乐曲。
黑暗席卷而来,许闻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突然,远处传来轻呼,“许闻。”
熟悉的声音,许闻脚步微顿,心跳也渐渐平缓。
“怎么回来这么晚。”是秦衍,迎着她的身影大步走来。
走到她面前,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糕点盒,和背包,“这么沉,他没有送你吗?”
暗搓搓贬低情敌。
许闻脚步有点虚浮,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不需要送。”她平淡地说。
“太晚了,大家都回寝室,路上没几个人,路灯又不够亮。幸好我出来散步,遇见你。”秦衍又暗搓搓给自己表功。
没提他在银杏大道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焦躁地碾碎无数落叶,才终于等到她回来。
“谢谢。”许闻声音平静。
熟悉的语调钻进耳朵,秦衍胸口微滞,忽地生出一丝委屈,“你今晚过得开心吗?”
“还可以。”
“你们一起逛街、吃饭,参加酒会?”秦衍盯着她长风衣下的白色裙摆,是新的。
“是的。”
那股子酸涩涌到喉头,秦衍用力咽下,“我晚饭没吃。”你却和别的男人约会。
他想让许闻关心一句,为什么没吃饭,要不要吃一点。
好明显一个糕点盒,他正拎着呢,想必是陆辞准备的。
他想把它当成情敌撕烂、嚼碎、吞下。
但许闻没给他这个机会,也没有回应他,只沉默地迈着大步。
地上的银杏叶沙沙响,黑暗放大了感官,冷风激发了情绪。
压抑在心底的惶恐、不安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忽然就爆开了裂缝,直冲脑际,霎那间蔓延四肢百胲。
秦衍突然停下脚步,“我想和你谈谈。”
许闻脚步未停,秦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我们谈谈。”
许闻被迫与他贴近,这才缓缓抬眸,“没什么好谈的。”
面色十分淡然。
秦衍心尖微痛,不管不顾,“你和他什么关系。”
没指名道姓,两人都清楚,说的是陆辞。
许闻微微垂眸,不看他夜色中略显狰狞的脸。
明明决定和陆辞假装情侣,作为和秦衍之间的冷却剂,此时,她却难以开口。
秦衍见她犹豫,升起一点希冀,急急开口,“你和他没关系对吧,你们在一起是假的对吧,是他哄骗了你对吧!”
许闻轻轻咬了下唇,“我们在一起。”
“不可能!你们才刚刚认识,你不是随意交付感情的人。你们一定在演戏。”秦衍神情激动,手指无意识用力,捏痛了许闻的手臂。
她轻轻嘶了声。
秦衍连忙松开手,“弄痛你了,对不起。”
许闻平静地盯着他,“你不要闹了。”
谁在闹,是谁在闹!
秦衍理智的弦又断了,嘶哑的声音染上悲痛,“我没有闹,我只想要你一句准话。你不要骗我。如果你不愿接受我的表白,我不会纠缠,你不要为了推开我,去和他演戏。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忽然手臂一扬,狠狠将手中的糕点盒狠狠掼在地上。
“秦衍!”许闻声音清冷,蕴含怒气。
“我不过扔了他送的糕点,你居然吼我!”
前世的记忆翻涌,与眼前混杂在一起,秦衍痛不欲生,“我可以给你买,你想吃多少我都可以买给你,多贵都可以!我有钱,我现在很有钱,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账户!”
秦衍哆嗦着手掏手机。
许闻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秦衍一见她要走,急切的扑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你不能走,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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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的我命也可以,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许闻用力挣扎,“秦衍,你疯了,放开我。”盛怒之下,她的声音依然如清泉一样清冽。
她越挣扎,秦衍抱得越紧,“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丢下我。我保证这辈子对你好,什么都听你的,每一次生日我都陪你过,你想办画展和帮你办画展,你想出国深造我也陪你一起,我这辈子只要你!”
“秦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许闻挣扎不过,索性放弃,清冷地问背后的人。
秦衍头埋在她肩头,贪婪地吸着她的气息,两辈子,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抱这么紧,他想她的味道想得要疯了。
“我知道,我从见你第一面就想这么说了。我怕吓到你,一直没说出口。原本我想等我们结婚以后慢慢说给你听,是你逼我的。”
他微微侧头,嘴唇贴近她的领口,轻轻试探着,“你不该和陆辞一起骗我。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他就是个笑面狐狸,居心不良。你不该让他有机会靠近你。”
“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许闻用力扭头,躲开耳后灼热的气息。
这样的动作恰好露出修长的脖颈,白润的肌肤带着香气展现在秦衍眼前。
他眸色微沉,唇瓣毫不犹豫吻上,轻柔地吸允。
“秦衍!”第一次被人如此亲密地碰触,再清冷的人也会窘迫慌张。
许闻又挣扎起来,“放开我!”
“不放!”秦衍用力将她箍进怀抱,压制她所有动作,唇线描绘她的耳廓,在她耳边如恶魔低语。
“怕吓到你,我一直压抑自己,不敢靠你太近,原想一步一步来,直到你主动接受我。没想到却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你竟然和陆辞一起骗我,那我还忍什么?”
他突然含住她的耳垂,轻轻舔舐,“这才是我一直想做的。只有我才可以,别人都不行!你只能属于我!”
许闻气极,“你再不放开,我要喊人了。”
“你喊吧,我不怕,”秦衍的音调也染上疯狂,“这辈子我死也要死在你面前。”
一向沉稳内敛的人忽然中了邪一般,许闻深感无力,只想赶紧逃开,“你放开我,我可以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
已经发生的事,怎么可能抹杀掉,就像她跳楼的那一幕,纠缠他两辈子,忘不掉的,死过一次也忘不掉。
秦衍状似癫狂,“不,我要你记得,每分每秒都记得,我秦衍这辈子只要你,我会拿命护着你!你最好不要逃!”
“你一定要这样吗?”许闻清淡的声音一出口便散在清冷的空气中,“我原本对你有好感的。”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为什么要和陆辞一起骗我?”
“我原想给自己时间,理清对你的感觉,再作决定。”
“可你却和陆辞在一起,和他约会。”
“只是权宜之计。我爸爸要给我相亲。”
“你可以把我带到他面前,说我们才是一对。”
“当时……算了。”
“现在也不晚,你拒绝陆辞,和我在一起,许叔叔会接受我。”
许闻长长叹了口气,“我需要时间考虑,你放开我。”
秦衍这才松手。
21. 第 21 章
一通发疯之后,秦衍反而坦然了。
重生以来,他在许闻面前处处小心,模仿前世自己青涩的模样,但他终究历尽沧桑,亲眼目睹爱妻跳楼,再多伪装也藏不住支离破碎的心。
他步步为营,如果一切顺利还好,偏许闻拒绝了他,若即若离地疏远他,还中了陆辞的圈套,答应和他一起演戏,假装情侣。
凭什么!
明明是他先出现,明明许闻对他有好感,要演戏也是同他演。
哪怕假装情侣,他也甘之若饴。
偏偏让陆辞占尽便宜。
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前世差点给他载绿帽,这一世又来撬墙角,他绝不允许。
一通自爆,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在所不惜。
这辈子不能和许闻在一起,他算是白活了。
他不想再隐藏自己,眼睁睁看陆辞抢占先机,他要争,正大光明地争。
秦衍心定了,许闻却心乱了。
明明想等画作完成后再考虑对秦衍的好感何去何从,现在却骑虎难下。
秦衍一通发疯让她震惊,甚至生出荒谬之感。
真的会有人感情浓烈到要生要死?
秦衍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沉稳内敛的,却能说出“命给你”这种话,是他藏得太深,还是她识人不清?
那一瞬间,她承认,她怕了,也动摇了。
或许,在他表白之后,在她对他有好感的前提下,她和陆辞假扮情侣,对秦衍来说,过于残忍?
可让她把秦衍带到许父面前,她暂时做不到。
下意识的,她处理秦衍的感情会更慎重,对陆辞反而没那么多考量。
想到他的唇贴近她的脖颈、含住她耳垂带来的颤栗,她心跳乱了几拍,涌起一阵烦躁。
要不要换模特?
或者,和陆辞中止合作?
心乱的时候不好做决定,她决定等睡醒一觉再说。
然而第二天见到一派光风霁月的秦衍时,她有点恼火。
这人昨晚对她做了那般过份的事,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进门先递给她姜糖茶。
“我早上刚煮的,晾到合适的温度,才装进保温杯,快喝吧,天气冷,你手脚容易凉,喝些姜糖水有帮助。”
许闻不接,撩起眼皮冷冷看他。
秦衍冲她温和一笑,将保温杯放在她手边,然后开始脱衣服。
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手指又按在衬衫扣子上,作势要解开。
许闻眉心一跳,“你干什么?”
姜衍垂眸看她,“做准备工作。”
“你忘了昨晚你做过什么?”也不知这人是脸皮厚还是心理素质强。
“记得,我们之间每一句话我都记得。”秦衍定定地看她,“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你可以相信我。”
记得还能这样淡然,把她当成什么?
许闻抿紧了唇,瞪着他的视线要冒火。
不同于以往清冷的表情,鲜活得像流连林梢的风,挠得秦衍心痒痒的。
他忽然停下手上动作,大步一迈,单膝跪在她面前,抬眸盯进她的双瞳,“许闻,答应我吧,这辈子我一定竭尽所能对你好,绝不会辜负你。”
许闻移开视线,“你起开。”
秦衍反而大手一伸,径直搭上她的膝盖,许闻吓了一跳,整个身体向后弹开,带动椅子滑开好远。
秦衍收回手,无奈地冲她笑,“你不用这么防备,我不会强迫你。”
许闻不信,“你昨晚……”
“昨晚我是气糊涂了。你宁愿和初次见面的陆辞假装情侣,却不肯找我,还约会到那么晚。”
许闻不说话。
秦衍又小心翼翼靠近,“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赚了不少钱,也注册了公司,以我的能力,以后不会比你爸爸的公司差。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我不需要。”她本身物欲很低,钱财诱惑不了她。
“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保证以后全部听你的,你说东绝不往西。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整个人整颗心都给你。”
“不需要。”许闻的脸依旧很冷。
“如果只是假装情侣,我也做得到。”秦衍眸底闪过一丝狠厉,“陆辞那个人就是只笑面狐,最是腹黑,你和他玩,小心被吃得渣子都不剩。听我的,别信他。”
“你也只和他见过一次。”
秦衍没法说他都认识那人两世了,只殷切道,“你选我吧,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在他又一次单膝跪到面前的时候,许闻突然起身,走到窗前,逆光而立,“秦衍,我没有选任何人的打算。当下我不想考虑感情,如果你一再逼我——”
秦衍站直,缓缓逼近她身前,阳光破窗而入,落在他锋利的眉眼上,他的眼底暗色翻涌。
“你会怎样?”他音色沉沉。
“我会换模特。”
许闻表情清淡,语气却结着冰锋。
秦衍身形一顿,嘴角漫出一抹苦涩,“你真的……”好绝情。
他知道她说到做到,他现在筹码不够,只能退守。
“我不会逼你。”他深深叹口气,“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毕业作品,我会克制自己。”
许闻靠在窗前,抱臂看向他,“你回去吧,今天不用你。”
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但秦衍感受到疏离的寒意,他用力握了握拳,“明天是周末,我们要一起去星愿福利院看孩子们,你答应过的,还作数吧?”
许闻眉尖微蹙,正要开口,春衍紧接着追了一句,“上次离开前,我应下孩子们,这个月和你一起去,再给他们编草兔子、草青蛙,如果他们见不到我,会不会失望啊。”
许闻深深看他一眼,“你想去自然可以再去。”
秦衍神色大松,唇边溢出些微笑意,“好,明天八点,艺术楼下见。”
说完,不等许闻拒绝,拎起外套快步离开画室。
许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紧接着咔嗒一声轻响,门关紧,画室一片寂静。
她轻轻叹口气。
星愿福利院一行,她是不是答应过好几个人了?
隔天一早,许闻背着双肩包,刚走出宿舍楼,就见秦衍身穿冲锋衣,脚踩运动鞋,神采奕奕地站在楼下。
许闻脚步一顿,秦衍大步迎上,伸手接她的背包,嘴里还替自己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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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我看时间还早,就来这里等你了。”
许闻一侧身躲开了,“我自己背,你背自己的。”
秦衍这次背了一个很大的登山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他单手拎下来,拉开拉链,递给许闻看,“这次我也准备了一些玩具和学习用品,带给孩子们。”
他眉眼带笑,似乎把前两天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和许闻出门约会的愿景里。
是的,他把这趟公益之行当作和许闻的约会,他陪着许闻做她喜欢的事,整整一天,没有庸人琐事打扰,不是约会是什么?
上一次星愿之行,是他们的感情破冰之旅,许闻明显对他卸下防备,看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柔和,他送她的草编小动物,都被她好好地收起来。
她看到了他。
这一次,虽然之前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但许闻仍愿意给他机会,让他陪伴同行,说明什么?
说明许闻依旧很看重他。
他要利用这次机会,继续给自己上大分。
等他在许闻心里的天平上彻底压过陆辞,就让那个腹黑的男人滚得远远的。
假扮情侣算什么,他要做许闻真正的男朋友。
秦衍内心生出美好的憧憬,唇角高高地扬起。
直到他看到银杏大道那棵百年老树下,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扬起的唇角重重落下。
是陆辞。
不,身后还跟着个陆迎。
碍眼的兄弟俩。
两个人都是休闲外套动动鞋,明显是远足的装扮。
秦衍心中泛起不好的猜测,“他们怎么在这里?”
许闻没有回答。
银杏树下兄弟俩已经看到许闻,正大步迎上来。
陆迎不顾形象,连蹦带跳,直接冲到许闻身边,“闻姐姐,你不是答应带我一起去星愿福利院的吗?怎么这么多闲杂人等!”
他横了秦衍一眼,眼风又朝落后一步的陆辞扫了下,在他哥瞪他之前,赶快收回来。
许闻表情浅淡,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辞也走到她面前,笑意温和如三月春风,“吃早饭了吗?我车上备了些,一会吃点吧。”
一双深情桃花眸锁定她,对旁边的秦衍视若无睹。
秦衍鼻孔里冷哼一声。
许闻停下脚步,在三个人的脸上睃了一圈,“今天去福利院陪伴孩子们,我代表星愿的孩子欢迎你们。”
语气顿了下,“除此之外,不要做多余的事。”
除了陆迎撇着嘴,有点不开心外,陆辞和秦衍都点头应下。
“我开了车过来,坐我的车吧。”陆辞伸出手,也打算接她的背包。
许闻依旧侧身躲开。
秦衍凉凉接话,“她坐不惯轿车,我会陪她搭公交,陆大少和陆二少自己开车吧。”
陆辞瞟他一眼,笑着对许闻说,“我开车很稳,对吗?今天开了辆新车,我特意去店里挑的,空间比较大,视野也比较高,要不要试试?”
陆迎伸手拉许闻,“闻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周末挤公交人太多了,你不是最烦人挤人吗?”
秦衍双眼微眯,扫过陆家两兄弟,紧盯着许闻的动向。
22. 第 22 章
几个人都紧张地等待许闻做决定。
是乘坐陆辞的车,还是搭公交?
搭公交意味着选择秦衍,坐陆辞的车,就意味着选择陆辞。
秦衍牙关紧咬,面上还扯出个还算正常的笑,如果忽略颊边肌肉跳动的话。
而陆辞,看起来笑意温和,还带着点云淡风轻的感觉,但他的手背在身后,用力搓动着。
暗流涌动,谁都不愿让步。
许闻总要选择一种交通方式。
选谁?
“闻儿,我来啦,等很久了吗?”
一道欢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快速跑动。
眨眼间,黄色丸子头跑到跟前,气喘吁吁,“怎么都站在这儿,你们在等我吗?”
许闻淡漠的脸总算漾出一丝清浅的笑,“对啊,在等你。”
是她唯一的闺蜜方晴。
秦衍和陆辞对视一眼,均放松肩膀。
也好,只要不选对方,自己就没输阵。
这时,陆迎问了一句,“方晴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暗中对峙的两个男人又提起肩,四道视线齐齐看向方晴。
方晴环视一圈,嘴角狡黠一挑,“不了,我和许闻一起搭公交。”
秦衍明显神色放松。
陆辞温声开口,“坐我的车吧。”
方晴歪头笑看他,“你就是陆迎的大哥吧?早就听闻你的大名,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有更重要的事,提前回来了。”陆辞面色坦然。
方晴俏皮的瞟了眼许闻,长长地哦了声。
“一起走?”虽然问的是方晴,陆辞的目光却投向许闻。
秦衍的拳头又握紧了。
许闻无视几人的目光,平静地说,“我们分头走,我已经和院长说好了,先到的人先进去。”
然后拉住方晴,“我们走吧。”
方晴对陆家兄弟绽开大大的笑,“路上慢点开,我们先走了。”
陆辞目光微敛,盯住许闻的背影,“好,你们也注意安全。”
陆迎还想去拉许闻,“闻姐姐,和我们一起走比较快。”
被陆辞制止。
许闻也没理他,大长腿迈得很快。
方晴小跑几步才追上,秦衍却几步赶上,“我和你们一起走。”
说完,眼角微斜,目含嘲讽地扫了陆辞一眼。
陆迎冲他挥了挥拳头,转头问他哥,“我怎么感觉每个人都怪怪的?”
陆辞望着远去的三个人的背影,唇角轻轻勾起,探手揉了揉陆迎的头,“走吧。”
有秦衍在身侧跟着,方晴也不好多问,一路抓耳挠腮,终于晃晃悠悠到了星愿福利院。
路边停了辆黑色大G,挂着临时车牌,肯定是陆家兄弟先到了。
三个人下车直接走进小院,果然看到两人正在孩子们中间,陆迎手舞足蹈逗引害羞的小孩子,陆辞则站在旁边和院长聊天。
看到许闻的身影,都阔步迎上来。
一番寒暄之后,方晴把许闻拉到僻静处,“啥情况,你昨天晚上没说清楚,我以为只有秦衍和陆迎两个,怎么他大哥也来了?”
许闻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有点复杂。”
“还能多复杂,他哥也喜欢你?”
方晴原本只是开玩笑,谁知竟看到许闻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方晴张大了嘴,半天才缓过劲,“他不是一直在国外?你们才刚见面吧!”
“我爸爸的寿宴上第一次见。”
“啧,还是我姐妹儿魅力大。”方晴摇了摇头,都替她姐妹烦恼,“陆辞竟然是这样的人吗?原先听陆迎讲,还以为他是那种高岭之花。”
竟然也玩一见钟情那一套!
她突然瞪大眼,“那陆迎知道吗?”
这俩可是亲兄弟,要不要这么狗血。
“我不知道。”许闻也难得有点苦恼,“不过我只把他当弟弟。”
“那两个呢?你一向拒绝追求者干脆利落,秦衍我能理解,他当你的模特很久了,斩不断理还乱。那陆辞呢?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吧?”
“没有。我答应和他假扮情侣应付我爸。”
许闻语气清淡,却像雷轰在方晴耳边,“你说什么?假扮情侣?”
她呼吸都停了一刻,“姐妹,几天不见,你给我这么大惊吓。假扮情侣,这像你能做出来的事吗?”
许闻轻轻叹口气,“当时我爸搞了很大的阵仗,要给我相亲,刚好陆辞出现,提了这个建议……”
“所以你头脑一热就同意了?”
许闻点点头,“没想到有点麻烦。”
“当然麻烦!秦衍一个还没搞定,又来一个。你又不像我这样情场老手,怎么应付得来。”
方晴跺脚,“哪怕是我,也不会让他们凑到一起啊。是怕日子太消停,打不起来吗!”
“现在怎么办?”许闻虚心请教。
“还能怎么办,凉拌!”方晴撇撇嘴,“先看着点,别让他俩打起来,吓到小朋友。”
被担心打起来的两个人此刻正在院外的老槐树下,进行一场针锋相对的谈话。
话题是秦衍先挑起来的。
他面上很平静,眼底墨云翻滚,“是你吧,陆辞。”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
陆辞却微微一笑,“想不到你也回来了,秦衍。”
最后两个字从唇缝里挤出来,寒气四溢。
秦衍冷哼一声,“我没有猜错,前世你这个时间还在国外,五年后才会回来,这一世提前这么早,果然有猫腻。”
“还是比你晚了一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你为什么回来?”
“和你一样。”
“可惜,这一世,她依旧是我的。”
“是吗?”陆辞笑意悠长,“你猜,如果她知道上一世,是你害死她,她还会不会接受你?”
“胡说!”秦衍一瞬间被激怒,眉宇闪过一抹痛色,“不是我,我深爱她,怎么会逼她。都是许莹搞的鬼!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许莹跑到她面前乱说话,她怎么会误会我!”
“事情是你做下的,却要怪别人乱说?”陆辞一脸鄙夷。
“我没有真的做,我后来查清楚了,我是被人陷害的。”
“然后你依旧把那个女人留在身边?”陆辞眼神一凛,锐利逼人。
“我没有做,为什么要心虚!我留下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蠢货!”陆辞低声呵斥,“你不心虚,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却给了那个女人底气,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陆辞声音微哽,“她怀着你的孩子啊,你却任人这样欺她!你还敢说爱她,你根本不配!”
“我后来赎罪了!”秦衍也低声嘶吼,“你应该也知道吧。上一世,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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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把那个女人送进监狱。查到许莹头上后,我用了手段把她搞破产,让她和她那个妈一文不名。在她发疯来找我时,我开车撞死了她——”
他抬起血眼,“这样还不配吗?我把所有害过她的人统统搞死了!”
“可她已经不在了。”陆辞声音悲怆。
“不,她还在。”秦衍扭头看向身后,福利院里传来孩子们的声音,一派安宁。
许闻,就在里面。
陆辞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眼神狠戾,“你祸害她一世还不够,这一世还想再害她一次!我绝不允许!”
秦衍用力钳住他的手腕,眼神同样凶狠,“你拦不住我!上一世我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这一世,我依旧会以命相搏!你要不要试试看!”
两个逞凶斗狠的人像草原上搏命的雄狮,都把对方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陆辞首先冷静下来,他松开拳头,一把挥开秦衍的手,慢悠悠整理自己的衣袖,“你没有机会了。上一世我晚了五年,你们已经结婚,我尊重婚姻,尊重她,才选择退出。”
他眉眼一肃,“这一世,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接近她。”
秦衍同样收回獠牙,“可你还是晚了一步,我已经在她身边了。她的毕业作品,画的是我,将来这幅作品,会在国际画展展出,人人都会知道,我们是神仙眷侣。”
“而你,”他低声冷笑,“一辈子都是男小三。”
陆辞桃花眸中寒光一闪,片刻后唇角一勾,“你错了,你顶多是她画上的模特。而我,才是陪在她身边携手一生的人。不信?我们走着瞧。”
秦衍双眼微眯,“好,我们走着瞧!”
在陆辞转身欲回小院时,他在背后幽幽加了句,“但是,我们约法三章,谁都不能对许闻提起前世的事。”
陆辞脚步一顿,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前世是秦衍辜负许闻,如果说出来,秦衍必然再无出头之日。
只是,他亦不愿拿前世之事扰乱许闻的心,让她徒增烦恼罢了。
院子内,陆迎趁他哥和秦衍不在眼前的工夫,悄悄摸到许闻身边。
许闻刚和方晴聊完,正伏在小朋友身边指导上色,陆迎期期艾艾开口,“闻姐姐,我想和你聊聊。”
许闻抬眸,身边的小朋友也滴溜着大眼睛看向陆迎。
陆迎安抚性地摸摸小朋友的头,对许闻说,“就几句话。”
方晴走过来,“你们去聊呗,这边我看着。”
说着,接过许闻手中的画笔。
许闻叹口气,站起身。
陆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咱们去那边。”
把许闻拉到院子的葡萄架下。
许闻对着院长关怀的视线微微点头,随陆迎站定。
“闻姐姐,”陆迎挠挠头皮,酝酿了一会才问,“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许闻微微扬眉,目光里有疑惑。
“今天临出门,我哥非要和我一起来,说你们约好的。”陆迎也很疑惑,“我哥才回来,你们私下有联系?”
许闻点点头。
“我哥约你?”不可能吧!
让许闻主动更不可能。
许闻抿了抿唇,刚要说话,去院子外深入交流的两个男人回来了。
陆迎没顾上再问,转头朝他哥走过去。
也不用等许闻回答。
肯定是他哥主动,只是,为什么呢?
23. 第 23 章
陆迎的疑问在午饭后得到解答。
当时许闻和方晴都去休息间陪伴小朋友睡觉去了,陆辞找院长聊天,秦衍就踱到陆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聊聊?”
陆迎正准备跟在闻姐姐身后进休息间,被秦衍一拍还有点烦,“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滚远点。”
秦衍半点不以为忤,“关于你哥和许闻,你真不想听?”
陆迎浓眉一拧,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跟着秦衍来到院子外的大槐树下。
初冬季节,槐树叶子早落光了,只有棕黑的枝杈扭曲地伸向天空。
陆迎顿住脚步,很不耐烦,“有话快说。”
秦衍抬头看了眼张牙舞爪的老枝,悠悠道,“你哥和许闻私下协议演情侣。”
“你说什么?”陆迎怀疑耳朵出毛病了,这句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连在一起他怎么不懂呢?
什么协议?什么情侣?
他哥和许闻?
最不可能的两个人!
秦衍斜眸看他一眼,目含怜悯,“看来他们没告诉你!”
“你他妈——”剩下半句话堵在嗓子眼,陆迎哑壳了,俊脸憋得通红。
也不知是被这个消息伤到了,还是被他们不告诉他伤到了。
“演着演着变成真的,你以后要喊许闻嫂子了。”秦衍嘲讽道。
这句话杀伤力更大,陆迎一想到许闻变成他嫂子,许闻和他哥——他还要天天看着,一颗心碎成八瓣。
他眼眶都红了,“你胡说,我不会相信!”
“不信你可以问你哥,看他怎么回答你。”
“我当然会问他。”陆迎低吼一声,“哪怕是真的,我也替他们高兴。许闻和我哥在一起,总好过落到你手里。”
用力捶了下粗糙龟裂的树干,陆迎气冲冲走了。
留下秦衍无比心塞。
原想激他们兄弟俩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若起到相反的作用,俩兄弟合伙对付他,那有的烦了。
他冷眸凝向院子,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
陆迎一回小院,立刻去找陆辞,他心火突突直冒,冲到陆辞面前,也不管他正和院长聊天,拉着人胳膊就往外走。
“陆迎!”陆辞低声斥责,“你的礼貌呢!”
陆迎缩回手,压着心头的愤怒和委屈,转头对李院长说,“对不起,打扰您一下,我想和我哥说几句话。”
陆家兄弟要谈话,李院长自然不会阻拦,和蔼道,“我们谈得差不多了,你们慢聊。”
又对陆辞颔首示意,“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
陆辞也点点头,“不急,我会等您回复。河西那块地我已经拿下了,会按计划建成一所现代化的福利院,预计后年夏天完工,到时欢迎你和孩子们搬过去。”
“陆先生的善心让人感动!”
“应该的。”陆辞温声道,“许闻很看重星愿,我希望能多帮她分担一些。”
话题到这里,李院长不好再说什么,只笑道,“我和孩子们都感谢你。”
等陆家兄弟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陆迎先压下自己的事,主动关心道,“哥你和院长聊的是河西那块地?你要建福利院?爸同意吗?”
不管怎么说,陆辞动用的是陆家的钱,建什么肯定要经过陆父的同意。
那块地皮算不上值钱,但办福利院只有亏钱的份,陆迎不觉得他爸会同意。
陆辞只道,“我已经和爸说过了。”
他能放弃遥遥无期的学业,回国接手公司,想必和亲爸谈好了条件,目的又是帮许闻关照星愿,陆迎也不再多问。
走到僻静处,他低声控诉,“刚才秦衍对我说,你和许闻私下协议,假扮情侣,是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不是真的。”
陆辞神色不变,“是真的。”
陆迎一个大雷被砸中,晕晕的,“可是,可是你们才刚见面。我和闻姐姐最熟,她要找人扮演情侣,不应该找我吗?”
陆辞斜睨他,“你该不会不知道,许闻从来只当你是弟弟吧?”
“她说过。可那时候我还没长大,我现在长大了呀。”陆迎不服气,撸起半截衣袖,展示自己小臂紧实的肌肉。
冷风一吹,皮肤陡然生出一层寒毛疙瘩。
陆迎放下衣袖,盯着他哥,“哥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我喜欢闻姐姐很多年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她。”
陆辞嘴角一挑,面带嘲讽。
前世他没有出手,机会都在陆迎这里,他把握住了吗?
还不是眼睁睁看秦衍走到许闻身边,自己反而被许莹设计睡到一张床上,成了怨侣。
“别自欺欺人了,许闻一直把你当弟弟,你没有机会。不如找个顺眼的女孩谈谈恋爱,省得将来稀里糊涂娶个不喜欢的。”
陆辞语调很平,说出来的话却像尖刀子嗖嗖甩。
陆迎被刺得胸口疼,嘴巴一张就乱咬人,“我凭什么要放弃。哥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们才见几次面,闻姐姐也不可能喜欢你。”
“她会接受我的。”陆辞轻轻一笑,眉眼忽地软下来。
她上一世就和他走得很近,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兴趣,有聊不完的话题,每次见面都短暂又甜蜜。
他深深地沦陷了,表白时被无情拒绝,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也只把他当成朋友。
他不想只做朋友,他想长久地站在她身边。
可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叫秦衍的男人。
她再也不肯见他。
他伤心,愤怒,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遇到她,恨那个叫秦衍的男人不珍惜她。
怪只怪,他们相遇太晚。
可这一世,他提前回来了,也早早地与她绑定。
假扮情侣只是一个愰子,他迟早让她卸下全部戒备,变成真的。
陆迎却不合时宜地叫道,“你忘了还有个秦衍。那家伙也对闻姐姐虎视眈眈,他还做闻姐姐的模特,不穿衣服那种。”
陆辞眸光微寒,他当然知道,也知道这幅画是许闻的成名作。
展出时他也看过,被画面呈现的温柔触动,那时他还不知道画面中是他一世的情敌。
想到画,他神情微顿,如果他没记错,前几天他去画室找许闻,曾无意中看到那幅画了一半的画。
与前世完全不同。
陆辞唇角微扬,“他没有机会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他们毕竟相处了好几个月。那时,你还在国外呢。”陆迎不甘心地叫道。
他哥让他堵心,他也要给他哥添堵。
果然,陆辞眉头微蹙,闭了闭眼,“我来了,他就没有机会了。”
陆迎还想再说,他哥寒凌凌盯住他,“你希望她和秦衍结婚?”
陆迎一看他哥这个表情就怂了,但为了闻姐姐,又不能这么怂地认怂,表情纠结万分,“当然不行。”
“那就不要给你拖后腿。”陆辞说完,大步离开。
只留下陆迎泪眼望天,他的初恋啊。
他暗恋了十年的初恋啊!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许闻的情形。
他才八岁,被他妈罚站,一个人站在花园的角落里。
具体为什么被罚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孤零零地站在花园里,下午的太阳又热又晒,他快晕倒了。
还有烦人的蚊子,时不时叮在他的腿上、脖子上,他又不敢随便乱动,怕被他妈看见,加重处罚。
又痛又痒,又晒又热,又没有人爱,根本无人关心他的死活,心中的委屈快要凝成实体。
这时,一道清凉的风从他背后扇过来。
然后,一道人影站到他身侧,替他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他抬头一看,看到这世上最美的脸。
是他的闻姐姐,虽然第一次来他家,却关注到了花园中小小的身影,来到他身边,替他扇风赶蚊子,替他挡阳光。
从此,他小小的心灵满满都是他的闻姐姐。
他努力追着她的步伐,急匆匆长大,好和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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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姐姐在一起,替她遮风挡雨。
可他还是长得太慢了,牛肉牛奶,别人吃都能长高长壮,偏他只长粗长胖,让他在闻姐姐面前自惭形秽。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他也减肥成功,是个帅气精神的小伙子了,他也准备好当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了。
可闻姐姐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讨人厌的秦衍。
现在,又多了他哥。
陆迎好像又回到了八岁时的小花园,一个人孤零零的,又热又晒,又痒又痛,可是没有人关心。
这一次,连他的闻姐姐也不会出现了。
闻姐姐,你在哪里,看一看我好不好……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气氛更加怪异。
陆迎车也不坐了,坚决抛弃他哥,跟着许闻坐公交车。
四个人坐在公交车上,各自无语。
陆辞打来电话询问,“我订了学校旁边那家粤菜馆的包间,回来一起吃顿饭吧。”
听听,连她们吃过的粤菜馆都打听到了。
许闻刚要开口拒绝,扒在她耳边偷听的方晴替她决定,“行啊,呆会见。”
挂断电话,许闻小声问,“你怎么答应了?你不知道他……”
“我知道啊,饭总不能不吃吧。”方晴眨眨眼,狡黠地笑。
许闻抿抿唇,没有再说。
方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如早点上战场。”
有她在旁边看着,也能帮姐妹出出主意。
许闻垂下眼眸,上什么战场,有这么夸张吗?
方晴显然兴致勃勃,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下了公交车,几人直奔上次吃过的粤菜馆,陆辞已经在等了。
见她们进来,陆辞笑道,“已经点好菜了,稍微休息一下,一会上菜。”
方晴直接开口,“全部点好了?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别点到我不喜欢的菜,你可要降大分的。”
陆辞温和开口,“知道,你喜欢吃烤乳鸽。“
接着他的目光投向许闻,“小闻喜欢的椰子鹿茸鸡汤,清蒸石斑和牛肉煲仔饭也点了。”
方晴眼睛一亮,“石斑鱼多大条?”
“三斤多?”陆辞回忆了下,“要不要叫服务员进来问一下。”
“不用不用。”方晴笑嘻嘻道,“陆大少破费了。”
上次都没舍得点。
陆辞温声道,“你们吃得开心就好。”
秦衍目光一寒,端起桌上的水杯饮了一口。
一顿饭吃得很平静,除了方晴时不时逗趣几句,余下几人话都很少。
许闻一向话少。
秦衍心事重重。
陆迎单方面失恋,正在伤春悲秋。
只有陆辞会和方晴对答几句,活跃一下气氛。
方晴想看的扯头花大戏没有看到,倒吃得自己有点心塞。
对着一桌子心思各异的木头人吃饭,谁能胃口好了,得亏她心大,那条石斑她一人吃了三分之一。
当然烤乳鸽也吃了三只。
直到结账时,意外发生了。
陆辞招呼服务员结账,结果服务员一脸笑意地告知,“先生,这桌已经买过单了。”
陆辞的微笑凝在嘴角,许闻和方晴也疑惑地看过来。
陆迎更是大叫,“你们会不会搞错了。我们刚吃完。”
服务员露出八颗牙齿,笑容纹丝不动,“没有搞错呢,先生,2580元,的确已经买过单了。”
陆辞眸光微闪,扭头看向秦衍。
只见秦衍慢悠悠放下茶杯,“是我买的单。”
刚才他的确出去过一次,很快回返,大家只当他去洗手间方便,没人多问一句。
陆迎桃花眼喷火,“我哥请吃饭,你抢着结账,你几个意思你!”
秦衍拿起纸巾,轻轻拭了下嘴角,“受你们照顾颇多,也该我请一次了。只要你们吃得开心就好。”
他已经不需要贫困男大人设了。
24. 第 24 章
原本一顿饭吃得很平静,谁料秦衍最后来这么一着,陆迎胃里的饭菜都想吐出来。
他张大嘴,刚要火力全开,被他哥制止。
“陆迎,不得无礼。”
陆辞温声道,“让秦同学破费,下次我做东。”
一顿炮火消弥于无形,方晴遗憾地撇撇嘴。
“闻儿,我们走吧。”方晴起身,把许闻的外套拿过来。
许闻接过,刚穿上,陆辞走到她身边,“有事要和你说。”
在场的几个人全都竖起耳朵。
秦衍一双长眸更是阴阴沉沉。
方晴看了许闻一眼,如果姐妹有一点抗拒的意思,她拉上人就走,才不管陆辞是不是陆家大少。
但许闻和她对视一眼,轻轻阖了下眼眸。
方晴收回手,转头对陆辞说,“长话短说,我们赶着回学校。”
陆辞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向许闻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辞带着许闻往酒店的小阳台走,余下几人视线紧紧追着,直到阳台门关上,方晴转身对秦衍侧了侧头,“咱们也聊聊。”
秦衍料她说不出好话,嘴角噙着抹凉薄的笑,随方晴走到空余的卡座旁。
果然,方晴开口就是,“你是我带到闻儿面前的,有些话不好听,可我不得不说。”
秦衍垂眸,“你说。”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闻儿,也知道你对她表白过,说实话,我原本看好你,毕竟没有人走得那么近。但是,许闻既然已经拒绝了你,说明她还准备好开始一段恋情。她其实很没有安全感,我希望你多点耐心,等她决定,不要逼她做任何事,也不要给她添麻烦。”
秦衍轻嗤一声,“这种话,你会和陆辞说吗?”
“陆辞?和他有什么关系。”方晴瞪眼。
“许闻没告诉你吗?他也在追她,是我的情敌。”
“我听说了,他和许闻假扮情侣。”方晴鼓着腮道,“不过许闻是为了应付许伯父,不想去相亲,才答应的。”
“如果你劝许闻和我假扮情侣,把陆辞踹开,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要多耐心有多耐心。”秦衍冷笑道,“你能吗?”
“这是许闻的决定,我没法劝。”
“既然如此,以后该怎么做,也是我的自由。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陆辞把她抢走。”秦衍话音一转,“我对许闻的爱有多深,可能你无法理解。我这辈子非她不娶,如果你愿意,帮我传达给她。”
说完,身形一转,大步离开,如一柄出鞘的刀,锋锐逼人。
方晴这才意识到,她自画室看到秦衍后,那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来自哪里——这人明明是一头狼,却披上了羊皮。
她竟然把一头狼送到了姐妹身边!呜呜!
不过也算她想多了,没有她的引荐,秦衍一样会想尽办法去到许闻身边。
阳台小花园,陆辞把许闻叫出来,温声道,“抱歉占用你一点时间,想和你聊一聊星愿的事。”
许闻一听,提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别聊感情事就好。
她用疑问的目光投向陆辞。
陆辞微微一笑,“我有个朋友透漏了一些消息,说福利院所在的那个村子已经列入开发规划,五年内将拆迁。”
他刚回国,自然没什么朋友透漏消息给他,所依据的不过是前世的信息。
前世他回国时,这个村子正在拆迁,星愿福利院的场所也包含在内,给的时间非常紧。
星愿是租的村居,拆迁款不会补到福利院,等于他们要白白舍下现有的一切,另外找个地方安顿。
那时候地产开发如火如荼,大片村居待拆迁,想找个合适的院子并不容易。
而且福利院本身是公益组织,没多少资产,根本负担不了其他地方高昂的租金。
眼看福利院办不下去,李院长急病了,向许闻求救急,可许闻当时也自顾不暇……
陆辞敛眉,隐下眼底的痛楚。
他那时并不知道许闻身患抑郁症,表白被拒后,一向骄傲的他心灰意冷,避走国外,只能间接地获取她的信息,谁知最后一道消息,竟是她的死讯。
不知道许闻的抑郁症因何而起,但福利院的事,无疑是其中一根稻草。
他重生回来,自然要为许闻扫除一切困难,福利院的事,再不会成为麻烦。
许闻也是第一次听说,下意识问,“真的?”
心里已信了七八分,陆辞没必要骗她。
这可怎么办?
福利院办起来并不容易,李院长该多着急,还有无辜的孩子们。
“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也和李院长商议过了。”陆辞怕急坏她,忙将计划和盘托出,“陆氏在河西有一块地,原计划建养老社区,我征得父亲同意,准备配建一所现代化的福利院,最迟后年年底,就可以使用。李院长答应会考虑,我来征求你这个投资人的意见。”
陆辞温柔地看着她,室内灯光隔着厚重的玻璃投射在她玉白的脸上,格外惑人。
他的目光温醇中透着火热,许闻稍稍移开视线,“多谢,租金的话……”
“不需要租金,”陆辞打断她,“我已经提交计划书,未来陆氏会列出专门的慈善项目,支持星愿运营,二十年、三十年,只要陆氏在,就会一直提供支持。”
如果得到持续稳定支持,孩子们也会过得更宽裕吧,许闻动容,“谢谢你的善心。”
“不,”陆辞深情的目光锁定她,“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许闻措手不及,她睫毛微颤,“如果你以此为筹码,我是不会接受的。”
陆辞唇角一弯,“你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只是单纯想帮你减轻烦恼。你不接受我,我也一样会做。帮你的过程就让我满足了,你明白吗?”
许闻不明白。
她何德何能让人如此厚待,但陆辞的帮助让人无法拒绝,如果星愿的小院子真的面临拆迁,如何安顿孩子们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许闻匆匆说,“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好吗?”陆辞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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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闻没有回答,转身推开玻璃门,回到灯光通明处。
陆辞靠在栏杆处,看她走向方晴,两人并肩离开,接着,秦衍跟了上去。
他摸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唇间猩红闪烁。
陆迎隔着玻璃门看见,犹豫了一瞬,推门走过来。
“好冷。”一推开门,冷风呼啦涌入,脸瞬间冰了。
玻璃门隔开两个世界,室内温暖如春,户外则是彻骨的寒。
“哥,你怎么不进去。”陆迎下意识关心了一句。
这该死的血脉连心,他哥都要抢他的闻姐姐了,他竟然关心他哥冷不冷。
陆辞呼出一口烟气,举了举手中的烟,意思是等他抽完这支烟。
陆迎一整天郁积在心的愤怒突然就泄了,委屈巴巴地说,“哥,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争不过你。闻姐姐当我是弟弟,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想我一直喜欢她,会不会有一天把她感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他眼圈都红了,冷风一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秦衍混到她身边,给她当模特,我没把他当回事。等闻姐姐画完,我就赶他走。可是你回来了。”
他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下来,划过冰凉的面颊,“哥你也喜欢闻姐姐,我不想把闻姐姐让给你,可我争不过你的,从来都是,我知道。”
一米八几高壮的大学男生哭起来,格外可怜无助。
陆辞轻轻叹口气,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用力搓了搓,直到那抹猩红猝然熄灭,与黑色泥沙融为一体。
他伸手拍拍陆迎的肩,顺势把他揽在胸前抱了下,“她成为你的嫂嫂,也一样是你的闻姐姐。”
陆迎点点头,带着鼻音哭腔嗯了一声,然后脸埋在他哥肩头滚了一圈,红着眼睛抬起头,“行了,你的衣服都沾上我的眼泪鼻涕了,赶紧回家换吧。”
陆辞失笑,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臭小子!”
“你一件衣服,换我的闻姐姐,赚大了好不好!”陆迎撇嘴,耍了个无赖表情,眼底的伤心却藏不住。
他能怎么办?
“我会努力的。”陆辞揉揉他的发顶,温声说了句。
“不行,不成功便成仁!”陆迎凶巴巴冲他哥喊,“我都退出了,你再打不过秦衍那混蛋,你白当我哥了。”
“放心,他没有机会了。”陆辞望向夜空,深深吸了口气,清冽的空气灌满肺腔,他精神一振。
秦衍应该发现了吧,以他为模特的那幅画,和前世完全不同。
许闻和方晴肩挨着肩,穿过空阔的新大校园,直接回宿舍,秦衍默默地跟在身后,像一个尽职的保镖,一直把两个女孩子送到宿舍楼下,他才止住脚步。
许闻进门前,顿了下,礼貌地回头,和他道别。
秦衍喉头微哽,“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我和陆辞之间的争斗不会影响到你,你安心画画就好。”
许闻抬眸看了他一瞬,默然转身。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秦衍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掏出手机。
“许莹……”
25. 第 25 章
在秦衍打这通电话之前,他和许莹已经联系过一次。
那次是许莹主动打来的,告诉他陆辞的确刚刚回国,和许闻也是假扮情侣,让他不要担心,抓紧追许闻。
秦衍嗤之以鼻。无用的信息,自大的小人。
除了他,没人知道,陆辞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是个非常棘手的家伙。
电话接通,他沉沉开口,“许莹,你说过会帮我,还作不作数。”
他和许闻的关系陷入僵局,进不得,更无法退,只能另辟蹊径。
许莹显然很意外秦衍会主动来电,看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语调轻慢地答复,“如果你的要求不太过份的话,我能帮自然会帮。”
“我要见许叔叔,请帮我引荐。”
“你想见我爸爸?怎么,要直接提亲吗?”许莹嗤笑道。
“做什么无须你关心。你只要帮我约好许叔叔的时间,我会去公司拜访。”
“好,我帮你约。但是,你嘴巴严一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放心,我只要许闻。”
回到校园里租住的教师公寓,秦衍从书桌里取出一份计划书,从头到尾浏览一遍,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各方把事情摊开之后,反而维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许闻加快了绘画的进程,她的作品已进入收尾阶段,并不需要秦衍时时在侧,况且秦衍自发疯之后,行为虽然有所收敛,但眼神依旧炽热,让人很难忽略。
她就和秦衍约定好,除非有需要,她会唤他过来,平时,就不要再去画室了。
原以为秦衍又要闹腾一番,不料这人很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许闻以为他想通了,就把糟心的事扔在一边,专心画作。
而陆辞知道她的画作在进行关键的收尾,也默契地不来打扰,只时不时发信息问候一番。
只有画作完成,许闻才能摆脱秦衍这个模特的纠缠,所以他有耐心等。
当然,等待的过程他也没闲着,盯着新建福利院的事,非常上心。
表面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在元旦到来前,许闻终于完成自己的毕业画作,画上最后一抹色块后,她抛下笔,长长松了口气。
这几个月,发生太多事,她一度以为自己要换个模特,从头开始,好在后来风波暂停,她也能静下心来。
拍照发给依旧在国外的导师看过,小老头也十分满意。
许闻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去星愿陪孩子们包饺子迎元旦。
计划刚定下来,她还没来得及给李院长打电话,就接到许父的电话。
“元旦回家陪爸爸吃饭。”许父直接以命令的口吻道,“知道你这几个月忙,爸爸忍着没叫你回家,你自己不知道主动回来吃饭吗?看你妹妹,每周都会回家。”
许闻蹙了蹙眉,眼神微凉,语气十分平淡,“有她在就够了。她比我会说话,能哄您开心。”
“能一样吗?我只有一个女儿吗?”许父声音高了一度,“让你回家你就回,好说元旦也是个节日,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
许闻轻轻嗯了声,她不想真正与许父冲突,吃顿饭而已,她再找时间去星愿就是了。
许父听她答应,眉头一展,“最近和小陆发展得怎么样了?自从寿宴那一回,爸爸还没有好好和他说句话。问他方不方便,一起来吃个饭。”
“他不方便。”许闻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前段时间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已经在考虑和陆辞终止协议。
什么假扮情侣,她当时一定是脑子昏了,才会同意这么拙劣的担议。
如果许父再逼她相亲,再想办法应付就是,没道理为解决一个麻烦,让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烦。
只是前段时间太忙,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如果再应许父的要求,叫他去家里吃饭,怕是更难开口了。
她拒绝得干脆,原以为许父又会揪着她盘问几句,谁知老人家轻拿轻放,“那行吧,他那边也挺忙,刚接手公司业务,事也多,等他有时间再说。”
许闻松了口气,刚要挂断电话。
许父状似无意提起,“爸爸最近发掘了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也是你们新大的,叫他一起来好了。”
许闻随意嗯了声。
许父要请谁,和她没有关系,许家大部分事,都和她没有关系,她不需要,也不想发表意见。
只是和陌生人一起吃顿饭,许家的餐桌上,她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只是没料到,她以为的陌生人,会是一个老熟人。
家庭聚会是在元旦前一天,天气有些阴沉,等许闻从地铁站走出来时,天空降下小小的雪粒,落在衣服上,手套上,晶莹一点,很快化成水。
她戴好帽子,快步走回家。
小区里挂起红灯笼,很有过节的气氛,许家大门也挑起两盏大红类笼,风雪中摇摇晃晃,投下斑驳的灯影,门口的石狮子也系上了红绸带,不用说,一定是林阿姨的手笔。
许闻淡淡瞥了一眼,走进院子。
院子里也灯火通明,树杈上挂着长长的灯条,一闪一闪地变换着色彩,草坪上也插着各种造型的彩灯,挤挤挨挨的。
许闻很意外,今年是个什么特殊的年份?林阿姨竟然花这么多心思,把院子装扮得如此热闹。
不过她不会多说一句就是。
刚走近门厅,林阿姨热情地迎出来,“小闻回来啦,路上淋湿没?要不要先回房间换件衣服?”
说着,从鞋柜中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换上吧,专门给你买的。”
许闻扫了眼可爱猫猫头的粉色毛毛拖鞋,什么都没说,低头换上。
这时,又有一个人影走到门厅处,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半边灯光。
许闻眼风扫到那人脚上穿的蓝色毛毛拖鞋,是萌萌的小鱼图案。
她眉尖微蹙,林阿姨买了一双情侣拖鞋?
很显然,穿着小鱼拖鞋的是许父说的那个陌生年轻人。
她收回目光,直起身,却在看到那人的脸后,惊得呼吸一滞。
秦衍竟然在这里!
许父说的年轻人是秦衍?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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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秦衍迎着她惊讶的目光,温柔一笑,“我也很意外,许叔叔会邀请我来参加家宴,我很感激。”
林阿姨在一旁笑眯眯道,“我也才刚听说,秦衍这孩子就是给你当模特的那个同学,你说这是不是缘份!”
许闻淡淡笑了下,没有接话,径直走进大厅。
秦衍伸手接她的背后,她也没有拒绝。
许父在茶室喊,“小闻回来啦,快过来陪爸爸喝杯茶。”中气十足。
许闻边走边脱外套,进门后随手搭在衣架上,秦衍跟在身后,探手理了下皱在一起的帽子。
许父乐呵呵看着先后进来的两个人,“秦衍你也过来坐,刚说到关键处,后来那个难点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秦衍在许闻身边的座椅上坐下,将先前用过的白玉茶杯划到自己面前,然后笑着对许父说,“许闻回来了,先不要聊这些枯燥的话题吧。”
许闻轻轻扫他一眼,她爸可不是容易说服的人,谈业务正在兴头上——
对面许父爽朗开口,“好,明天咱们去公司聊。”
许闻讶异的目光又投向许父,起身,“你们聊,我去帮刘姐包饺子。”
“都快包完了,你别去沾手,有你林阿姨和小莹在帮忙。”许父自顾给她倒了杯茶。
秦衍伸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许闻顺着这点力坐下,秦衍又将许父倒好的茶划到她面前,“尝尝,叔叔泡的茶很好喝。”
许父哈哈大笑,“有品味!这是我新搞的岩茶,悬崖上长的,就那么一棵,几百年了。”
许闻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俩人都盯着她的表情。
“怎么样?”许父问。
许闻点点头。
秦衍眉眼一松,笑意从唇角溢出。
许父也笑,“秦衍这小子真和咱们家有缘份。上个月他带了企划书来找我,说需要投资,其实他的研究成果找谁投,都不会拒绝的,解决了智能制造的关键难题,很有前景。可这小子说,他给你做过模特,信赖咱们家,那我有什么好说的,投!”
他问许闻,“你说是不是特别有缘份?”
许闻轻轻点头。
秦衍配合地笑了笑,“许叔叔在业界是行业标杆一样的存在,跟着您,我能学到很多知识。”
一老一小聊得十分投机。
许闻在一旁静静地喝茶。
直觉告诉她,秦衍找上许父,恐怕另有所图。
但她不想承认,这个所图是自己。
如果许父能帮到他,她在做决定的时候,会少一点顾虑吧。
晚饭吃得十分融洽,有秦衍这个温和有礼又有前途的年轻人在,许父笑容多了不少,酒也多喝了两杯。
酒意微醺时,许父笑呵呵说,“小秦啊,咱爷俩也算忘年交,叔叔很看好你!如果不是小闻已经有了男朋友,我指定撮合你们两个,让你当我女婿哈哈。”
是醉话了。
秦衍举杯和他碰了一下,温良的年轻人缓缓开口,“我听说,许闻已经和他分手了。”
26. 第 26 章
秦衍抛出来的炸弹炸晕了在场所有人。
许父还陷在大女儿终于谈恋爱的喜悦中,才几天,一个月有没有?分手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草率的吗?连他乖巧的大女儿也玩快餐恋爱?
一定是陆辞的错。
他心疼地看向许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受伤的大女儿。
许闻眉心一跳,快速瞟了秦衍一眼,垂眸盯着面前的骨碟。
林阿姨则露出兴奋的表情,和许莹对视一眼。
许莹目光在许闻和秦衍脸上各转一圈,娇笑着打趣,“分手了说明不合适,一定有更合适的青年才俊在等着姐姐,你说对不对哦,秦衍?”
秦衍悄悄瞄了眼许闻,五官硬朗的男人,此刻神色里竟然透出点羞涩?
许父叹气,“小莹说得对,你的正缘还没到,陆辞不懂珍惜,自然有更好的人等着你。”
他转头打量秦衍一眼,小伙眉眼周正,身高肩宽,腰背挺直,还特别有才,不由松了眉毛,“我看小秦就不错。”
“多谢许叔叔厚爱,我也很喜欢许闻。”秦衍乖顺地回答。
许父露出慈爱的笑,又把目光转向许闻,“你觉得小秦怎么样?”
许闻再也忍不住了,拣起餐巾拭了拭嘴角,面色平淡道,“爸,我的事情会自己处理。”
许父连连点头,“好,爸不逼你,咱们就是提个建议。小秦真不错。”
“我吃完了,你们继续。”许闻起身离桌。
她一向如此,不想面对的事就会避开。许家人习以为常。
“你去客厅玩,我们很快吃完。”林阿姨笑眯眯的招呼,让刘姐给她端水果。
许父招呼秦衍继续吃。
秦衍微笑着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叔叔阿姨你们慢吃,我去陪许闻坐一会。”
“哎,快去吧,年轻人话题多。”林阿姨热情地说。
许父也冲他挥挥手,眼角的褶子开了花。
“你什么意思?”
只有两个人的僻静角落,许闻低声问秦衍。
秦衍长眸深邃,“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我这辈子眼里只有你,只要你给我机会。”
许闻皱了皱眉,“你接近我爸也是这个原因?”
“我只想展现给叔叔看,我会是一个合格的女婿,不比任何人差,他可以放心把你交给我。”
“我爸管不了我。我的感情我自己作主。”
“明白。我希望叔叔能看到,我不比陆辞差。除了陆辞,你也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你说我们分手了?”
“毕竟从未在一起过,只是假扮,不是吗?”秦衍唇角微弯,“或者,你想告诉许叔叔,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许闻微恼,“不需要你多嘴。”
她站起身,快步走进茶室,穿上自己的外套,拿起背包,秦衍跟在她身后,她看也不看一眼,穿过客厅,冲餐厅喊了句,“爸,我先回学校。”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
许父筷子一扬,“天都黑了,在家住一晚。”
许闻根本没回话。
秦衍抓起自己的外套,彬彬有礼地对许父说,“叔叔阿姨,我送她回学校。”
“去吧去吧,天黑了慢点开。”
“放心吧,我会安全把她带回学校。今天谢谢你们的款待。”
“别客气,下次再来。”
秦衍一边鞠躬一边退开,转身跑去追许闻。
“瞧,多懂事的孩子。”林阿姨暗暗瞟了眼许父的表情,笑说,“要我说,小秦这孩子,长得好,又有才华,对小闻又上心,俩人真能在一起,倒也不错。”
哎呀,这样一数落,配许闻倒可惜了。
许莹附和,“秦衍是信息学院有名的学霸,每年都拿特等奖学金,有能力,又有想法,多少公司抢着要,可他选择自己创业。”
许父点头,“创业这一步他走得对,别看他公司现在规模小,将来发展前景很大。”
许莹笑嘻嘻补充,“关键他还对我姐一往情深。你不知道,在画室当模特的时候,天天给我姐送饭,还亲手做寿司给我姐吃。我姐说什么他都听,特别包容。”
许父又点头,“你姐的脾气是有点大,找个能包容她的对象确实不错。”
“所以啊,我挺想让他当我姐夫的。”
许父话音一转,“那个陆辞怎么回事!这才相处几天就闹分手,当感情是儿戏吗?陆家了不起?我许家也不差,我女儿更是万里挑一!”
林母小心回应,“陆家那门楣,挑儿媳特别讲究,规矩也大,小闻嫁过去过不舒心。不如小秦这样的,家在外地,在新都没有根基,要仰仗咱们家,肯定不敢欺负小闻。”
许莹也说,“陆辞哥看着温和,好像很难与人交心,我看他有点害怕。”
其实秦衍给她的感觉更阴鸷,只不过她不会说出来罢了。
许父缓缓夹了颗花生米放嘴里,慢慢嚼着,很久没说话。
花园外,秦衍几步追上许闻,“慢点儿,我送你。”
天越发沉了,雪粒子变成雪花片,纷纷扬扬地洒落。
许闻的帽子上落了几片雪花,秦衍伸手掸开,垂眸看她瓷白的脸,“冷不冷?一会上车就好了。”
许闻一言不发,听到这一句,才掀起眼皮,“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前段时间,选了你喜欢的蓝色。”两人已走出院子,秦衍指着路边停着的一辆蓝色卡宴。
许闻淡淡瞥了一眼,丝毫没有靠近的打算。
秦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车前带,“天这么冷,雪越下越大,咱们赶快回学校。”
一片雪花落在许闻的长睫毛上,她用力眨眨眼,那片雪花却粘在根处,化成了水,冰凉。
许闻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任秦衍把她拉到车前,塞进副驾驶座。
她也有话想问他。
在他伏在身前,还想替她系上安全带时,许闻一掌把他挥开。
秦衍没再坚持,唇角愉悦地勾起,并上车门,绕到另一侧。
路面尚未结冰,雪落一地湿滑,秦衍小心开着车。
空调的暖风口呼呼吹着,很快,车内暖烘烘。
许闻脱下帽子,解开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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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羽绒服也落下肩。
秦衍时不时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表情却透着满足。
这一刻,狭小温暖的空间,与世隔绝,只有他们两个,呼吸可闻,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哪怕不说话,也是温馨的。
许闻忽然开口,打破这安宁,“你一直在骗我?”
清凌的声音却让秦衍呼吸一滞,双手下意识握紧方向盘,她质疑他了。
从他放弃贫困男大的人设,主动买单那一刻,他就预料许闻会提出质疑。
曾经他为了一天八百块的酬劳,去做人体模特,当时也是用这个理由取信于她。
不过数月,他怎么有钱付几千块的餐费,买百多万的车?
任谁都会疑惑。
好在秦衍已经为这一刻作好了准备。
“我没有骗你。”他语气轻缓,态度真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次去你的画室时,口袋里只剩几百块,连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你请做模特后,我才有机会攒下一点积蓄,后来全部投到股市,又加了很多杠杆,托你的福,我没有踩踏过,一路从几万滚到上百万。那天我确实想请大家吃饭,才抢着买了单。”
“至于这辆车,是我拿到许叔叔的投资后,业务发展顺利,提前拿到订单,公司现金流充裕,才以公司名义买下的。属于公司资产,供我个人使用,方便上下班而已。”
他的理由听起来很正当,许闻没有接触过股市,也听说过一夜暴富的故事。
“股市毕竟有风险……”也有一夜赤贫的故事。
秦衍心中微暖,“你放心吧,我已经清盘了,所有的钱都从股市拿出来,投到公司了。加上许叔叔的投资,公司很快会发展起来,我有计划五年内上市。”
这辈子,我会凭自己的能力,赚很多很多钱,来娶你。
他看起来意气风发。
许闻沉默片刻,“我希望你和我爸爸的合作,不要牵涉到我。”
她已经倦了。
怎么不会牵涉到你呢,都是为了你啊,但秦衍不想吓到她,只道,“我不会逼你。”
现在的他,有能力与陆辞一战。
陆辞却是几天后,在社交场合见到许父,才听说自己“被分手”了。
未来岳丈一向笑呵呵的脸,看到他的一瞬间,结了冰。
陆辞心里一咯噔,仍谦逊地上前问好。
许父却似笑非笑地看他,“不好意思,我最近不待见姓陆的人。”
老人家一向性格耿直,有江湖气,不会拐弯抹角。
他这么说话,一定是有什么陆辞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陆辞态度谦恭,“不知晚辈哪里惹许叔叔不高兴了,您告诉我,我一定改。”
许父冷哼道,“你单惹了我,再大的事我也不会与你小辈计较。可你却惹了我家小闻,那咱就没话聊了。”
“叔叔言重了,我怎么会惹小闻不高兴,我哄她都来不及。请许叔叔明示,是不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哼,你们都分手了,还小闻小闻的。我家小闻不需要你哄,她有我这个爸给她撑腰!你爱祸害谁祸害谁去吧。”
27. 第 27 章
陆辞放低姿态,好话说尽,又拿出和许闻最近的聊天记录自证,才让许父相信他,暂时没有分手。
但许父仍不待见他,“我觉得小秦那孩子比你靠谱。”
分了倒好,陆家又不是人人上赶着。
陆辞牙齿咬得咯咯响,面上仍从容镇定,优雅风流。
他回去后很快调查出,秦衍元旦时参加了许家的家庭聚会。
秦衍从画室离开后,上窜下跳,又混股市,又开公司,接触陆父拿投资,所有动静他都清楚,只是不屑于投以关注。
有重生的优势,若还像前世那样寄生在许家,他反而要看不起这个对手了。
但没想到,这人敢空口白牙断自己的情路,真是活腻了。
两人的处境一下子反转,陆辞失去了和许闻的协议关系,失去了许父的支持,他筹谋的优势不存,而秦衍却占尽便宜。
陆辞的怒火被点燃了,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直接约许闻见面,就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
许闻到的时候,陆辞已经在等了,还帮她点了杯果蔬汁。
看到许闻清丽的身影,他立刻起身,帮她拉开座椅,接过解下来的围巾和外套,言语温醇,“前几天一场大雪,越发冷了。路上冻坏了吧?我应该去学校接你……”
是许闻不让接,“还好。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单刀直入。
“好久没见面,听说你的画作已经完成了,想找你聊聊天,放松一下。”
许闻默默端起温热的果蔬汁。
陆辞又汇报了一下河西那边福利院的进展,许闻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
一杯果蔬汁喝到一半的时候,陆辞状似无意提起,“我前几天在一个论坛上见到许叔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
许闻察觉到他的停顿,目光缓缓移过去,只见那张俊雅的脸上难得露出纠结之色,她放下杯子,“我爸爸怎么了?”
“他以为我们分手了。”陆辞斟酌道,“是有人在他面前说闲话了吧?我们协议情侣的事并没有暴露,他老人家不应该知道才对。”
“是秦衍告诉他的。”
果然是他!
陆辞轻轻勾起嘴角,“如果是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奇怪了。”
他许音一转,“叔叔没有再逼你相亲吧?”
许闻想起他爸对秦衍的赏识,眉间微蹙,“他有人选了。”
“是秦衍?”
许闻点头。
“你自己的想法呢?”
许闻摇头。
是不喜欢还是不清楚?
据他前世打听到的消息,许闻把秦衍带到许父面前,正是被逼相亲后不久,就在这样的冬天。
自那以后,秦衍就以许闻男朋友的身份出现,毕业后顺利进入许氏公司,在许父的栽培下,迅速成长,婚后更是取代了许父的董事长之职。
他不敢说那时的许闻对秦衍有多深的感情,但在当时的情境下,她选择了秦衍。
这一世,他横插一脚,阻止了许闻将秦衍带到许父面前;可秦衍却暗渡陈仓,自己跑到许父跟前,得到他的支持。
许闻到底怎么想的,她不说,谁也猜不透。
陆辞很怕她不耐烦周旋,索性同意了许父的安排。
那么前世的悲剧又会重演。
即便秦衍如自己所说,这辈子不会辜负许闻,陆辞也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他已经退让过一世,换来那样惨痛的结局。
这一世,凭什么再退让?
无论许闻和谁在一起,都不如自己护着。
要达成他的愿望,首先,要把秦衍踢出局。
“你觉得秦衍这个人怎么样?”他温和地问。
秦衍吗?
许闻一瞬间想起很多画面,画室里,福利院,红叶谷——矜持的,沉稳的,体贴的,再到锋锐的,疯狂的,急躁的……
不可否认,这人眼里一直有她,那些来不及躲闪的对视,不小心暴露的偷瞄,表白后的直视,许闻都注意到了。
那些炽热的话语,冲动的拥抱,她也记得。
可最后的画面落在许家的餐桌,以及寂然行驶的新车。
许闻最终摇了摇头,“我看不懂他。”
“你喜欢他吗?”
“不确定。”或许之前有一点好感。
这个模糊地回答让陆辞心中一凛,如果不喜欢,许闻会直接说不喜欢。
可她回答的是“不确定”。
陆辞不再犹豫,“你的直觉很正确,秦衍这个人确实很复杂,他对你隐瞒了很多事。从一开始,他走进你的画室,就是他的阴谋。”
许闻目露惊讶。
陆辞眸底划过一抹痛色,缓缓开口,“原本我不想告诉你。毕竟,这些事还没有发生,说出来徒增烦扰。但我小瞧了秦衍,他为了得到你,已经不择手段了。我不得不提醒你。”
深邃的桃花眸锁定许闻,有深情有痛楚,但足够真挚,“我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匪夷所思,如果你不相信,就当是命运的提示吧。”
“在另一个时空,你最终选择了秦衍,你们结婚后,秦衍便接替了许叔叔,成为许氏的新掌门,但他却私底下成立了另外一个公司,以许氏补血他的公司,最终掏空许氏资产,股价崩盘,你爸爸一手创立的许氏面临破产,许叔叔气怒之下,重病入院。”
“对你,他也毫不留情,不仅和女秘书出双入对,被拍艳照后也不知悔改,包庇女秘书,任她去你面前挑衅,害你差点流产……对,你那时候怀了他的孩子,他却没有陪你做过一次产检,让你拖着身孕,一个人面对许家的压力,星愿的关门和李院长的离世。”
“重压之下,你又检查出胎儿畸形,必须引产。最终,你从医院的天台跳了下去。警察认定是自杀。可我却查出,当时在天台上的,还有许莹。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找她对峙,她也死于严重车祸。”
“他们都说你是抑郁症发作,才想不开跳楼。可你的抑郁症,也是婚后患上的。是秦衍害了你。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接近你,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你明白吗?哪怕你不选择我,你也不要和秦衍在一起。他真的会害了你,害了许家。”
低沉压抑的控诉在安静的包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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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许闻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这么诡异的事,是从陆辞口中说出来的?
她,抑郁症,跳楼?
不可能!
陆辞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相信。一般人很难相信。但你仔细回想,秦衍这个人是不是有很多怪异之处?我查到他在股市翻云覆雨,所有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以几万元的本金,数月内赚到百万离场,然后又申请专利,注册公司,包括拿许叔叔的投资,都是在这半年内发生的,从他给你做模特开始。普通的男大,谁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起码前一世的他没有,他是靠和你的婚姻,才发展起来的。”
“而且,他对你是不是特别了解,明明没有接触过,却了解你的口味和喜好?因为他前世和你在一起六年。”
“还有你的画,前世你也选了秦衍做模特,但那幅画温情梦幻,和现在这幅完全不同。你的潜意识,是不是也发现了异样?”
许闻缓缓抬眸,“你又如何得知这一切?”
陆辞深深看着她,“因为,我也是从那个时空回来的,我经历过这一切。只不过那时我回国太晚,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结婚。我表白过,被你拒绝,我逃到国外,以至于你深陷困境时,我不在身边——如果,我那时候在……”
他声音微哽。
许闻缓缓吐了口气,“所以,你会知道星愿几年后会拆迁,提前配建福利院?”
“对。”
“所以,你提前回国,提议和我假扮情侣,都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
“我不能再错过你。”
许闻垂眸,“让我想想吧。”
陆辞也知道这种事过于怪诞,恐怕她一时很难接受,也不再多说,只真诚道,“你信我,这辈子不要和秦衍纠缠到一起。”
“然后和你在一起?”许闻缓缓抬眸,目光带着嘲讽的意味。
陆辞深深地看着她,“前世,我爱上你,一生未娶;这一世,我为你而来,亦决心非你不娶。即使你不接受我,我也会在原地等你,等你一辈子。”
许闻没有回应,只说,“我会找秦衍核实。”
“如果他不承认,我可以和他对峙。”陆辞补充。
许闻一言不发起身。
陆辞忙递给她外套和围巾,自己也穿上外套,“我送你。”
“不用。”她干脆拒绝,却因为手指颤抖,迟迟没有对上外套拉链。
陆辞温柔地伸出手,帮她拉上拉链,围好围巾,在她耳边低叹,“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强撑。”
许闻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天气太冷,路灯的黄光都结上一层冰色,寒气摄人。
风格外冷硬,空气像冰坨子涌进肺里。
许闻口鼻掩在围巾内,仍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冰寒,耳朵裹在帽子里,只听到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却像响在空旷的虚无中,无边无际的虚无。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起来。
围巾散开了,露出她有些青紫的唇色。
双唇翕动,清凌的话音消散在风里,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前世之事,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