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迴时》 第121章 晏家琐事 晏辞回来了。 莫欢就想回晏家。 这不分出来不知道,比起住在晏府,差远了。 虽然下人还是那些下人,莫欢这些年的经营,也不是毫无积蓄,一下就把生活水平降下来。 但是住的房子从大变小,每天见到的人来回就那么几个,往常家里来客人都要去她那热闹热闹,现在一个小小荫封官,谁会来家里交际。 就是去信想请晏书容来家坐坐,都让汤家回绝了。 晏安邦夫妻两去世,对晏书容的打击很大,她也不年轻了,病一场就看得出来差很多,如今有儿子媳妇管着,不能自己出来。 “这汤家真没意思。”饶雪多有责怪,“他们是晏家的亲戚,主君也是晏家的血脉,怎么就不能走动了。” “许是身体不好。”莫欢给她找借口,“该是我上门去看她的。” 真上门汤家让进了,也好好招待了,只是晏书容看到她就想起自己哥哥,说不了两句就悲从心来,眼泪哗哗,汤家人不喜,面上就带出来些。 莫欢心思敏感,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主动到你家来走亲戚,还要看脸色,内心十分腻味,之后就不去了。 整日只能窝在房子里发呆。 算着日子晏辞几兄弟要出孝了,莫欢就打发人去城门守着,想着打着迎接的旗号进晏家。 没想到家丁堵错了门,晏宁自个回来了,莫欢看到儿子只顾着欣喜,第二天才想起晏辞来,问儿子,“你大哥回来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 “娘还不明白吗,这是防着我们上门去了,就跟上次三个孩子直接送回来一样,生怕和我们沾上关系。”饶雪啧啧,“这些就罢了,主君的官职怎么说?” “我已经去衙门报道了,这会就等通知呗。”晏宁想的简单。 “等通知的人那么多,肯定要有人有关系去走动才行。”饶雪急了,“实在不行,我上门去求大哥帮忙。” “你先别去。”莫欢这会还想着,她把晏辞从小带大,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他亲娘多多了,之前晏辞一直很孝顺她,莫欢笃定晏辞会亲自来家里问候,到时候她再提,比自己主动上门去求好。 亲兄弟,一点举手之劳,哪里就用得到求这个字了。 可是等了四五天都不见晏辞上门。 晏辞除了进宫,去了一趟恩师家,去了一趟岳父母家,再去了一趟姑母家,也没有旁的地方走动,每天都有同僚同窗上门,但是这些也用不了很长时间。 莫欢越等心里越没底。 某日醒来后就说自己昨晚梦见将军,让人套车送她去晏府,她给将军上一炷香。 宋时听到门房通报姨太太来了,没有惊讶,总算来了。 能忍到这个时候来,也是不错了。 宋时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在莫欢进屋的时候,站起来,“姨娘来了。” 莫欢暗气她不够恭敬,嘴上却说,“我昨夜梦见将军了,怕他恼我,今日就想来给他的神位上一炷香。” “姨娘来的不巧。”宋时招呼她坐下,“昨日主君就带着公公婆婆的神位去江南了。” “他去江南做什么?”莫欢心一惊,“他不做官了。” “主君想着公婆生前未了的心愿,想先去江南完成心愿,官家体恤他一片孝子诚心,允他做特使官,往江南去了。” “那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呀?”饶雪问道。 “这个不好说,短则七八月,长则一两年也要。” 饶雪急了,那她夫君的复职怎么说,本就是公公的荫封官,现在公公没了,大哥又离家不管事,夫君不会没官做了吧。 “主君去江南,你这个主母怎么不跟着侍奉?”莫欢皱眉,“出嫁从夫,你是完全忘记了。” “主君要我留在京中。”宋时没有过多说,“现在家中没有公公的神位,姨娘若真有心,去太庙外上一炷香,公公也是能收到的。” 她又看向饶雪,“你也无需着急,二弟的官位,主君已经打好招呼,估计月末通知就能下来。” “只是主君也要我转告你们,他不在京中,鞭长莫及,二弟可不能像从前那样懒散,若是上峰评级不过,他也没有办法。” 晏辞倒不是有好事还想着晏宁,只是他是大哥,晏宁有什么事还是会求到他头上,为了规避麻烦,早些安排好是省他自己的事。 “大哥就是好,一直想着我们。子归进宫当太子良娣,又生下小殿下,我做婶娘想给她庆贺一下,只是没有门道。”饶雪见自己丈夫的难题解了,立即说上好话,“大嫂日后进宫,也带我进去,我好当面恭贺子归。” “你有这份子归就心领了。” 晏贞英站在莫欢身后,一直没搭话,到此时才说,“我给小殿下缝了一双鞋,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伯娘留在身边,用不用的,哪怕是给良娣看一眼呢。” 晏贞英拿出一双精致的小孩鞋,绣面是金线和米珠,就这么摆着都是熠熠生辉。 “你有心了。”宋时只说。 “她爹出孝,她的婚事也该提上议程,媒婆倒是来家好几趟,只是这傻姑娘,还想着伯娘替她掌掌眼。”饶雪笑道。 “有父母替她筹划,夫家自然错不了。”宋时温和,“伯娘只等着喝你的喜酒。” 她不说做主,也不说添妆,好似一个无足轻重的亲戚。 晏贞英垂眼,难掩失落。 “我觉得你还是得跟着主君走,他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你要是不放心家里,大可以放心,我这身子骨还硬朗,还能给你们管两年事。”莫欢一副为他们好的表情。 “公公去世了,姨娘还想当这个家,恐怕不合适。”宋时虽是笑着,却很严肃。 这晏家门,你出去容易,再想进来是不行了。 第122章 意外先来 山君自己一个殿睡。 好处就是不影响父母的生活。 夜还未深,海棠初摇,云雨将来。 最要紧的时候,晏子归轻轻推开太子,尽数洒在外面,平常云雨过后,两人会温存一会后再去清理。 这会晏子归呼吸还未喘匀,立即下床,屏风后隐约响起水流冲洗声。 徒留周洄躺在原地,看着帐顶发呆。 等到晏子归清理干净,又回来,像小猫一样依偎在周洄胸前。 “至于这么紧张吗?”周洄觉得晏子归有些小题大做。“旁人都道多子多福,你就这般害怕生第二个?” “不是不生,是不急着生。”晏子归解释,“祖母说过女子生育,最是耗费元气,接连生子,损坏的是基底寿元。” 我要听祖母话,要爱惜自己。 晏子归仰头看着周洄,“我也想好好陪殿下,而不是接二连三的在怀孕生子的过程中,殿下能明白我吗?” 周洄低头看她,搂紧了她,“孤知道。” “我只是不喜欢你在这个时候把我抛下,我会觉得孤独。” 像是某种用完被弃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晏子归在他胸前蹭蹭,“那以后殿下陪着我一起去清理吧。” “还要指挥我伺候你了?”周洄玩笑。 “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伺候殿下,殿下偶尔伺候伺候我,就当闺房之乐了。” 喜欢就是,简单几句就能抚平不顺。 山君生得肥壮,四肢有力,伺候的人都深受其害,只有丹砂神神秘秘凑近晏子归说,“小殿下根骨清奇,必定是学武奇才。” 晏子归同样小声跟她说,“那等他学走路了,你给他启蒙。” “那我能教小殿下吗?”丹砂眼睛亮晶晶,“这不得专门请个武师傅。” “那就别想了。”晏子归摇头,“文师傅想要多少都有,武师傅肯定是没有的。” “姑娘不想教小殿下枪法?”丹砂小声问,随即又摇头,“瞧奴婢的脑子,小殿下又不姓晏,怎么能学晏家枪呢。” 晏子归没说话,祖父没有密不示人,现在嘉兰关里,会晏家枪的少说也有四五个,她是学了晏家枪,但并不是因为她姓晏,而是因为她想学。 现在三弟弟把枪法学了去,她又留了枪谱,晏家枪不会失传了。 她还能做些什么。 晏子归眼光转到躺在悠床上的儿子,他才吃饱了睡的正香。 等他长大到可以听她说祖父的故事时,她就小露一手,如果他想学,她就教她。 由她传下去的怎么不是晏家枪。 今年夏天格外热,官家就说去行宫避暑。 周洄问晏子归想不想去。 周洄本人是从来不离宫居住的,要是晏子归想去,他就去跟父皇说一声。 没想到晏子归摇头,“孩子太小,不好舟车劳顿,再说,我也不觉得热。” “你要是想去就可以去,不必委屈自己。”周洄以为她是怕麻烦。 “跟老公公出去避暑有什么意思呀。”晏子归挽着他的手臂,“等以后,殿下带着我们母子出去,那才叫舒服呢。” 原想着官家出宫避暑,和东宫不相干。 哪知道没过去三天,官家就匆匆回宫,周洄去紫宸殿陪护就一去不回。 听说是官家游船过程中落水了,救上来后昏迷不醒,紧急送回宫让太医医治。 一时间众说纷纭。 晏子归只能管着自己人不要出去乱走乱说,惹祸上身。 朝廷上,以太子妃之父为首的官员上谏,官家生命垂危之时,请太子监国。 这都不需要周洄同意。 官员上朝,顶上得站着人啊。 周洄虽然上朝站在顶上,但是政务还是要求几位执宰相互商量着处理,他在紫宸殿寸步不离。 其余皇子,除了周泓在贵妃进殿侍疾后能跟着进殿,无人能进殿。 长公主守在紫宸殿,可以和周洄轮着来。 这期间周洄只遣人叫太子妃过去,太子妃后面又去了两次,送了点东西。 郭初霁来和晏子归说闲话,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次太子妃的父亲可是露大脸,日后殿下可不能再冷落太子妃了。 晏子归看着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她怎么还只关心殿下和太子妃以后的关系。 “殿下没找你,你也不必难过,殿下心里肯定想着你呢,只是这个时候,叫你上前去不好。”郭初霁假意关心,“殿下就算不想你,也该想小殿下。” “殿下现在心里都是官家的安危,哪里想得到其他。”晏子归不为所动,“太子妃还在,此时没有我越俎代庖的事。” 郭初霁在晏子归这里鼓动不了,扭头又去蔡明珠那,“现在是太子妃出气的好时候,殿下不在,在外又要借助泰山大人的势,不在此时打压晏子归的士气,以后再没有这个机会。” “这个时间不合适吧。”蔡明珠犹豫。 “反正我也就白提一句,随便太子妃怎么想怎么做。”郭初霁本来想夸大其词引诱蔡明珠,但是观看她神色后,改变主意,决定以退为进。 “从前东宫的那些人,跑静室别提多勤快,太子妃这反而不管不问,视若不见。现在遇到事总算明白了吧,还得是太子妃才能和殿下共进退。” “晏子归同其他人一样,只能在东宫等消息。” “就是殿下,这会也没想起她。” 蔡明珠若有所思。 太子妃娘家每日都有人进宫。 晏子归觉得不对,但是她此时又没有立场去问太子妃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在紫宸殿她倒是不担心。 因为她身边的小太监是张成的徒弟,他本人也机灵,每日跑紫宸殿给他干爹嘘寒问暖的,太子的消息她都知道。 官家的身体也没有传言的那么坏。 回宫那天就清醒了,只是后面虚弱,提不上劲,咳嗽不断,晏子归猜测是伤了肺。 慢慢调理就好。 总归不至于让太子立即登基。 那此时,东宫就不宜有太多动静。 忧思下,太子妃那边来人,说要抱小殿下过去给蔡夫人看看。 “我去吧。”晏子归站起,给其他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良娣,太子妃是想见小殿下,不是见你。”来人倨傲回答。 从前不敢在静室抬头说话的人,如今借势也能抖一抖。 “是我想见太子妃了,想必太子妃不会视而不见吧。” 晏子归也不等她回复,径直去往太子妃住所。 没有她的点头,谁也不能从静室抱走小殿下。 来人愤恨点着静室的宫女,“都等着,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蔡明珠见是晏子归过来,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听闻夫人想见小殿下,可惜这小子不识趣,这会真在闹觉,怕扰了夫人兴致,我特意来赔个不是。” “小孩闹觉是难免的,无妨。”蔡夫人笑道,“我也是养过孩子的,晏良娣是信不过我。” “也不是信不过夫人。”晏子归笑着看她,“也许是血脉相连,小殿下知道官家身体不好,这些天委实难带,我都怕他哭闹出不好,让殿下再添烦忧。” 说到官家身体,蔡夫人就得添上几句祈愿官家身体平安之语。 蔡明珠问晏子归是不是害怕她抱来小殿下就不还给她了,“但是嫡母抱养孩子,本就是天经地义,之前只是我不说,如今我说了,你就得把孩子送过来。” “太子妃想养孩子,什么时候都能要,唯独这个时候不能要。” “殿下如今在紫宸殿,劳心忧虑,太子妃不想着心疼他,还只想着要和我别苗头吗?”晏子归也是直接,“东宫一体,不在此时,还在何时?” “孩子给嫡母养,也是了却殿下的后顾之忧。”蔡夫人替女儿说话,“怎么被你说成添乱了。” “到底是分忧,还是添乱,太子妃心里清楚。” “我不知道殿下嘱咐了太子妃做什么,既然他嘱咐了,就是相信太子妃。”晏子归看着蔡明珠,“太子妃做事也该利索点,什么话一次说清楚就好,到底有何事值得夫人每日进宫?” 第123章 猜疑 晏子归走后。 蔡明珠还在失神,看着母亲苦笑,“你说我这太子妃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让她一个良娣指着鼻子骂。 蔡夫人到底多吃了几年饭,细思晏子归说的话,后背也惊起密汗,“明日我就不进宫了。” “为什么?”蔡明珠不认同,“是殿下要我问问父亲的打算,平日里哪有这样方便。”太子妃想见母亲,也不是想见就能见。 “殿下要你父亲少说话少挑头,这话传到就是了,没必要我天天进宫。”蔡夫人原本想的简单,家中女眷可以频繁进宫,这在宫里,本就是权利的象征。 蔡夫人只想着进宫给女儿撑撑架子,毕竟去年来,女儿过的太艰难,空有太子妃的名头。 却忽略了这个场景下隐藏的危险。 “母亲听她的话。”蔡明珠问她,“那就是母亲也认为有些事她想到了,我没想到。” “我趁着殿下不便,为难她是趁人之危吗?” “不是这些事。”蔡夫人安慰。 有些事不能放在明处说,体会到就是体会到了,体会不到,也不会信的。 “她是嘉兰关长大的,从前这样的人在京城人嘴里,就是没开化的毛丫头。”蔡明珠蹙着眉,“我在京城长大,自幼饱读诗书,来往的都是名媛淑女。” “母亲要告诉我,我不仅比不上她得殿下宠爱,连为人处事都不如吗?” “我的儿,你不要这么想。”蔡夫人心疼的抱住她,“咱不和她比行不行?” “你有你好的地方,她也比不了。” 蔡明珠闭上眼,悲哀的想,那就比谁活得长吧。 只要她不死,晏子归就始终是妾。 官家回宫第六天上,终于大好,虽然还没上朝,但是已经可以召见臣工,过问朝事。 周洄虽被上请监国,但是他是没有插手政务的。 周元载说他分不清轻重,政务自然比给他侍疾更重要。 但是周洄前脚回到东宫,周元载后脚就大肆宣称,三皇子侍疾辛苦,至纯至孝,特赐封号宸,为宸王。 宸字极重,鲜少用在封王上。 官家此举不免让人琢磨。 三皇子在出宫前常有官家爱子之名,只是出宫建府的当口,推迟封王,又迟迟没有封号,如果不是贵妃还杵着,早就被人看笑话了。 就在大家都习惯以为三皇子的封号难得时,官家竟然给了他这么尊贵的字。 太子也在侍疾,为什么只有宸王是至纯至孝? 周洄闻听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累了,回寝殿躺着,谁也不见。 蔡明珠原本带着东宫众人迎接,眼看着太子径直走向寝殿,眼光和脚步都不为这边停留转折。 蔡明珠难掩失落。 郭初霁看着晏子归,“想必殿下是真累了,不然晏良娣站在这,殿下也该过来看看的,从良娣进宫,何曾受过这般冷落。” 晏子归径直转身走了。 郭初霁同蔡明珠笑,“面子上挂不住了。” 实则是晏子归懒得搭理她,郭初霁此人脸皮非同寻常,只管自己说的痛快,说些浅显的挑拨之语,你要应和她她就爽了,不理不睬,她就自讨没趣。 她只是想,殿下怎么了? 晏子归在静室等到了黄昏,问起殿下并没有过来的意思,善琏出主意,要不然抱小殿下过去看看? “殿下就是有不痛快,看到小殿下就该消气了。” 晏子归思虑后摇头,“你们陪山君玩吧,我去看看殿下。” 张成守在门口,瞧见晏子归过来,露出为难的神色,“殿下进去前说了谁都不见。” “我要是进去哄不好殿下,所有的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晏子归笑说,“人有三急,公公一时疏忽,没看住就让我溜进去了,罪不在公公。” 张成心想,那殿下也不能一直在屋里生闷气啊。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晏子归进去了。 偌大的寝殿里是让人感觉到压迫的静谧。 好在山君现在喜欢抓东西玩,晏子归陪他玩耍的时候就摘下了叮铃作响的流苏,环佩,现在干脆脱了鞋拎在手上,踮着脚走进去。 帷帐放下,四处是即将笼罩的昏暗。 晏子归放下鞋,轻轻拉开帷帐,原以为会看到太子的睡容,哪知道他根本没睡,从帐顶移过来的眼神冷清又透着不悦。 见是晏子归,他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帐顶发呆。 晏子归爬到他身边,“殿下,你还是在东宫另外寻个地方安置我吧。” 周洄面无表情,以为晏子归是为了近几日的委屈来找他撒娇。 “我霸占了殿下的静室,让殿下连个放松寻清净的地方都没有了。”结果晏子归只说殿下委屈。 周洄轻叹气,向外伸手,晏子归乖觉趴在他胸前,周洄的手拢在她身上。 “殿下明明说去我那寻清净的,现在烦忧的时候为何想不到我了?”晏子归问。 “你不是也有烦心事吗?”周洄看着帐顶,“两个烦忧的人只会愁上加愁。” “我不烦忧啊。”晏子归奇道,“殿下为何觉得我在烦忧?” “我这么多天没回来,也没找你,你就不怕?”周洄问她,“太子妃有没有为难你?” “我知道殿下是有正事。”晏子归摇晃着头,“我只担心殿下在侍疾的时候忽略了自己,殿下的身体也十分要紧啊。”顺势手就把上周洄的脉。 周洄眼睛里流露出迷茫。 “我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做?” 父皇溺水伤身,他第一时间是担忧父皇的身体,朝臣让他监国,他也恪守本分,没有半分对朝政的逾矩和野望,为何父皇好转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在警告他。 宸王侍疾,至纯至孝。 三皇子去了几回? 守在父皇床前不眠不休的他又算什么? 他愿意把父皇当做帝王来侍奉,父皇总会展现他身为父亲的脉脉温情,但是当他沉浸在父子情中时,父皇又会警告他,父子亦是君臣,他可以给,他不能要。 “也许父皇从来不希望我身体好吧。”周洄悲哀的想,他能做这么多年太子安然无恙,也多亏他病弱的身体,若是身强体壮,恐怕此时早就父子反目。 他不怪父皇会忧心儿子抢班夺权,他只是心碎,多年父子,父皇还是不懂他。 “也许我死了才好。”他是愿意父皇一句话就甘心去死的儿子。 为什么要猜疑他。 “殿下只是累了。”晏子归趴着听他的心跳,“殿下好好睡一觉,就不会有这些胡思乱想。” “我们管不了他人的想法,但是只要我们无愧于心,那么别人如何误解,也动摇不了我们。” “我实在不想看父皇和周泓父慈子孝的场面。”周洄闭眼,也许在晏子归面前,他不必做个端方君子。 “那殿下就不看。”晏子归看着周洄,他本就心脉弱,强压情绪只会让身体变坏,“殿下也该生一场病了。” 周洄看她。 “殿下这么辛苦照顾父皇,理所当然会生病,不然别人都以为殿下自来体弱多病是假的了。” 好好在东宫调养身体调整情绪,再去面对那些烦心的人和事。 第124章 做美梦 自小体弱多病的周洄,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装病的一天。 也说不上装病。 他这体格子,接连劳累,本就在病的边缘,现在不装病,过段时间也会真的病倒。 晏子归给周洄扎了两针,脉象就足够欺骗太医。 东宫报疾。 周元载亲自来看的,周洄在床上挣扎着起来,周元载按着他不让,“所以朕说你分不清轻重,你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吗?要你日夜不分的守在朕床前。” “朕的身体比你好多了。” 周洄落寞。 “朕要有个意外,你更要保重身体,你还要继承朕的江山。朕有人看顾,若是你因为照顾朕损害了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因小失大了。” “父皇的身体就是最大的大,没有什么可以比拟。” 周元载捏着周洄肩膀,“朕知道你孝顺。” 临走还嘱咐东宫众人好好照顾太子。 周洄没想到父皇会亲自过来,毕竟他也是大病初愈,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想要昭告自己身体健康,无非就是四处走动。 周洄叹气,他还是先养着病吧。 朝事和他不相干呢。 傅宁来近身伺候,周洄问她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太子妃有没有为难晏子归。 傅宁摇头,“太子妃的母亲每日都进宫陪她,她会劝太子妃谨慎行事的。” “太子妃的母亲每天都进宫?”周洄惊讶,“你怎么不劝劝?” “太子妃的母亲进宫能安抚太子妃,再说太子妃请蔡夫人进宫,不是殿下的意思吗?”傅宁不解,为何要劝。 “她父亲在朝上起哄要我监国,我只是让她把母亲叫进来提醒一番,不要做多余的事,也没说让她天天进宫啊。” “她和她母亲说的什么,姑姑听到了吗?” “我有许多事要忙,并不是近身伺候。”傅宁回道,“听宫女回禀,也没说什么特别的。” 周洄看着帐顶沉默许久后。 “姑姑把手里的宫务一分为二,给子归和郭良娣管,以后你近身伺候太子妃。” 傅宁到东宫来,所有的宫务就是她负责处理,就是太子妃嫁进来,也不过是多了一嘴过问,具体事务还是由傅宁处理。 这是太子第一次要求她分权。 傅宁低头应好。 太子生病,太子妃和两位良娣交替侍疾,所谓侍疾,不过是在外间坐着,问问太医,试试药温,坐够时间就离去。 晏子归侍疾也是如此。 只是她住的地方离太子寝殿近,侍疾以外的时间再过来,就会进到内殿,陪着说说话,念念书。 现在也算是正式管理宫务,她有不明白的就直接问太子,有些事周洄也不太清楚。 晏子归乐观道,“那就遵循旧例好了,旧例肯定不出错。” 今日丽嫔母亲进宫,身后又跟着那位郭夫人。 丽嫔面露不虞。 她娘朝她使眼色,小声道,“不白带进宫,给了两百两呢。” “你就差这二百两银子?”丽嫔小声问她。 “这白得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丽嫔无法,只是对郭夫人说,“现在太子在病中,恐怕东宫的人不好出来游玩。” “东宫久病,娘娘去探望关怀也是应该。”郭夫人笑道。 丽嫔收起笑容,翻了白眼,“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还能去东宫探望?” “你要想见郭良娣,我使人去给你叫一回,叫不出来就算了。” 回到内殿把她娘好一阵数落,“你女儿只是个一个小小的嫔位,你以为是皇后是贵妃,什么事动动嘴皮就行?” “你要这样,以后别进来了。” “她说的可怜,我这没办法。”丽嫔娘把收的钱给丽嫔,“这钱我本来也打算给你的。” “我不要。”丽嫔气道,“你给她送回去,这成什么?” “再有下次,没有两千两免开尊口,寒碜谁呢。” 郭初霁偷偷出的东宫,到了丽嫔这,她娘问她第一件事就是,太子身体到底如何。 “应该就是老毛病,好不了,也死不了。”郭初霁告诉她娘,“不知太子妃何处得罪了殿下,殿下把宫务分给我和晏子归了。” “她父亲马屁拍在马腿上。”郭夫人道,“难怪他那丞相爹始终只让他在翰林院待着,原来是没有当官的脑子,官家为了抬太子妃把他官阶抬上来,就是会做出糊涂事。” 郭初霁不明白,蔡大人请太子监国,这不是很大的功劳吗?如果太子此时继位,说是从龙之功也不为过。 郭夫人其实也不太明白,只是她进宫前,丈夫已经跟她解释清楚。 “这个当口请太子监国是没错,但是这话不能让太子的岳父说,说出去好像急不可耐,等着太子上位,官家心里肯定不喜。” “还有太子妃母亲频频进宫,像是东宫和前朝勾结,密谋大事。” “她才没有那个胆子呢。”郭初霁立即说,“我说让她趁那个时间把晏子归的孩子抱过来,她都不敢。” “你别管她了,她自己资质有限,家人也不清白,仗着她祖父留下的情分,也经不住她几下糊涂。”郭夫人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有个孩子,只要有个孩子。” 那蔡明珠倒台后,她做太子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母亲给我准备好女子和药,殿下如今养病是不能,起码两个月后才会到我这来,机会难得,必须一击即中。” 郭初霁想要下药得到一个孩子,但是如果她亲自上,就太危险了,不知道太子会如何处置,寻个易孕的女子充当宫人,成了一切好说,如果不成,所有事情都是宫人胆大妄为,她顶多是个失察之过,还能翻身再起。 第125章 秀女 兰司钰送往东宫的信,周洄特意等到晏子归来了再看。 当初兰司钰得知晏辞要御史巡按,立即就报名随行,如今正跟着在江南。 “连夫人都带上,他哪里是奉旨巡按,奉旨游历还差不多。”周洄打趣。 “也是难得的机会。”晏子归端来一盘甜瓜自己吃,偶尔给周洄喂一两口。 兰司钰的信里说了一些自己的近况,此外就是江南的风情人物,还捎带写上晏大人寻亲寻到一位百岁老人,实乃人瑞。 晏子归诧异,“难道祖母的师傅还活着。” “祖母在江南还有别的亲吗?”周洄问,“母亲那想来也有家书,你召她进宫问问。” 宋时进宫是一个人,晏子归眼神询问,宋时先报喜,“你嫂子有身子,在家安胎就不进宫了。” “这可是好事。”晏子归问,“去信告诉父亲了吗?” 宋时点头,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晏子归,“你父亲来信说,找到你祖母的师傅,原本想接他上京养老,他婉拒了,说你爹没学过医术,不算他的徒子徒孙。” “知道你继承了祖母的衣钵,就拿出这本医册说给你。” 晏子归摩挲着书皮,“祖母都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活着吧。” 若是知道,定是早早去江南了,也不会。 晏子归偏头用指尖擦去翻涌而来的泪意。 “你父亲原本还想瞒着,但是老人家通透,见是他寻来,就知道你祖母不在了,他还宽慰你父亲呢,说人这一生,自有定数,顺其自然,无需怨天尤人。” 晏子归点头。 宋时又说二弟晏识学已经定亲,年底成亲,“定的是你父亲同榜进士的女儿,温婉秀丽,想来应该可以和你弟弟琴瑟和鸣,等过门后再带进宫给你看看。” 晏子归就说要捎带礼物给她。 宋时又说了些亲戚间的婚嫁,晏子归笑说,“这些我不懂,需要我送礼添彩的,母亲只管说,我准备就是了。” “这些不用你费心。”宋时也笑,她会替晏子归准备好其他,再添上一两件宫造之物,就是很好的礼品。 “只是。”宋时欲言又止。 晏子归等着她说下文,宋时叹口气,“二房给贞英定亲,定了赵家的小儿子。” 赵家?晏子归起初还没明白是哪家,想明白后变了脸色,“赵康全的那个赵家?” 赵康毅在灵堂看到晏子归大杀四方,回去就惦记上了,好不容易等晏子归出孝回京,都来不及找人上门,晏子归就进了东宫。 他大受打击,一蹶不振。 家里给他相看他都不满意,魂牵梦萦就是晏子归。 最后他娘没办法,说晏子归有个堂妹还没有定亲,你要不要。 赵康毅人都没见过,就说要。 他知道此生和晏子归已经不可能,但是能和她扯上点关系也好,成为她的妹夫,也是一家人。 晏宁想给女儿找个名声好听的门户,饶雪呢,就想要实惠,想要家里钱多的,就这样家里来的媒婆多,也没定下亲事。 赵家请媒人上门。 两口子都惊呆了,就算他们还没分家,这门亲事对晏贞英来说都是太好了些。毕竟赵家现在在武将中算是翘楚。 晏宁还有些犹豫,毕竟害他爹意外的那场宴席里也有赵家的影子,但是饶雪推他,“你别糊涂,那件事和赵家没关系,本来两家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胡乱猜忌,反而影响了两家的关系。” “要不我还是去信问问大哥,再决定。” 饶雪见他分家了还是犹犹豫豫没有个当家作主的担当,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接去和莫欢说,婆媳两都觉得这是门好婚事。 就应下了。 两家交换庚帖,写了婚书,定了婚期,才去晏府通知宋时。 宋时当即只是觉得有些不好,但是没说什么,只说些恭贺之语,写信告诉晏辞,如今晏辞还没回信,她既然进宫了,就还是告诉晏子归。 晏子归冷笑,“母亲要是舍不得二妹妹,可以去给她一句准话,赵家是必定要落败的,她要是不介意,就嫁过去吧。” 宋时忧心看她,心里一直有猜测,只是不敢证实。“你,你心里还有恨!” “主凶是杀了,帮凶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晏子归冷冷道,要不是那些议和的人,为了讨高项人的欢心,把她的祖父推出去,如何会有那样的祸事。 也许他们也没想到高项人会胆大如此,竟然敢杀人,但是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怎么能躲过因果。 还有那些朝上鼓吹着议和要紧,一个人的生死无关紧要的官员们,死的不是他们家人,自然不要紧。 晏子归并不是真的为了替祖父报仇,就要看战火再起,她在边关长大,更明白边民的不易,但是高项此举羞辱意味太大,他们嚷着议和就要把所有龌龊都盖下的嘴脸,让祖父数十年在边关的坚守变得一文不值。 这些浸染在软风细雨里的人不会明白,议和只能换来得寸进尺,打怕才能得到和平。 如果不是他们,晏子归不会被逼的在祖父母灵前动手。 她既然动手,所有她认为该收拾的人,她都会收拾。 宋时面露担忧,“子归,你老实说,你愿意到东宫来,是不是,” 她在灵堂杀人,还可以说是一时之勇,但是如果她心中还有很多仇人,那些朝上站着的一个个大人,她处心积虑是想要报仇。 宋时不敢想。 晏子归这样的心思,但凡泄露出分毫,她就活不了。 “你祖父母看到你现在有孩子,得太子喜爱,好好过生活肯定很欣慰。”宋时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晏子归打消这样危险的念头。 “母亲放心。”晏子归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并不急在一时。” 总要她站稳脚跟,再一步步来。 宋时心中担忧,可身边无人能议论,唯一能议论的人还远在江南,宋时只能又去一封信,她心中不安,主君了却心愿后就回京吧。 七月底,暑热未散,官家突然说想要选秀,范围也不大,就选了二三十个人进宫,最后留下三个充盈后宫,其余已经成了亲的三个儿子一人得两个,就是不在京中的兰司钰也有一个。 太子妃来问太子,送来的秀女如何安置。 周洄握着书卷,“就放在太子妃身边调教吧。” 蔡明珠皱眉,又放在她殿里,她殿里如今有五个太子名义上的女人了。 太子不受用,她也不能把她们当宫人用,传出去还说她苛待。 她看一眼坐在书桌后研墨发呆的晏子归,“不若让她们去静室跟着晏良娣学习如何伺候殿下,在我这也学不到东西。” “静室太小,住不下许多人。”周洄没搭理她,“你既不愿意收,那就退回去吧。” 蔡明珠憋气,官家赐下的人,是她能退回去的人吗? 再看太子看书,晏子归磨墨,两个人都没把她当回事,她再站着也是自讨没趣,只能恨恨离去。 她走后,晏子归就解除发呆情况,走到周洄身边坐下,“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周洄翻书。 “父皇不对劲。”晏子归手支着头,“不前不后的时节,突然要选秀,选出来的人到处送,自己反而留的少。” “所以?”周洄放下水看她,你想说父皇是特意为了某一个人弄了这场选秀。 “话说回来,父皇在行宫怎么落的水,殿下知道吗?”晏子归歪头问他。 周洄沉思,当时父皇回宫时情形紧张,顾不得这些,他倒是问过父皇身边的太监,但是他说的含糊,具体什么情况周洄还是不知道。 “想不通就先等着。”晏子归想了一会就放弃,“反正贵妃会查清楚的。” 她都觉得不对劲,贵妃只会更敏感,官家留下的这三个秀女,马上就会被贵妃调查的底儿掉。 第126章 圣宠 官家留下的三个秀女都只封了美人。 见面都是一人一次,看不出来有何偏爱。 不过五六日后,贵妃在后宫请安时突然发难,责怪元美人胆大妄为,损害龙体,就要当庭杖打。 元美人哭哭啼啼地,但是没有辩解。 当着众人面挨了五五板子,紫宸殿就来人保下,“官家都没有责怪元美人,贵妃点到即止为好。” “官家还要瞒着,她这样胆大妄为,引诱官家上船,结果害的官家落水,性命垂危。”贵妃皱眉,“本宫如今已经是小施惩戒,要是前朝诸公知晓,这等祸头子,就是立时打死也不冤枉。” 贵妃板着脸下,元美人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板子,最后都站不住,让人架着拖着回去。 总归是在满宫面前颜面尽失。 事实也尽被人知。 元美人原本是行宫一个宫女,偶尔会撑着船在湖面唱着歌摘莲蓬,官家偶尔路过听到,之后就屏退众人,自己到岸边搭讪,说他是闲散宗室,元美人就真信了,领着官家上船去湖中心,官家要去摘莲蓬,一个重心不稳落入湖中。 “贵妃可真是手段凌厉。”崔云和晏子归说着八卦,“当着后宫众妃面被杖打,十分羞辱,这元美人日后还有什么面子。” “你说出身好的妃子,当庭受刑,奇耻大辱,有气性大的,就是以死明志都有可能。但是元美人之前只是一个宫女,指不定早就被当着人打骂过,这场板子伤身不伤心。”晏子归琢磨着。 “而且我怀疑,这场板子是元美人主动求的。” “怎么会?”崔云不信。 “你想想,官家落水到现在有大半个月了,之前可一点都没听说这里面有元美人的事,显然是官家做主让人瞒着。”官家要瞒着的事,贵妃从何得知,除非是另一个当事人有心为之。 “官家不仅瞒着,身体一好就要把她接进宫,显然是十分挂记。” 一个男人挂记女人,还能是什么原因。 元美人主动曝出此事让贵妃为难她,一是把自己的隐患解除了,二就是想要官家的心疼。 “奴婢觉得良娣猜测的是。”善琏补充,“咱们进宫第一件事,嬷嬷就教咱们怎么认贵人,平日里就算了,明明知道那个时候官家在行宫避暑,她怎么会把官家认为是闲散宗室?” “而且主子不在的时候,下人可以自娱自乐,但是绝没有知道官家在行宫的时候,还去湖面唱歌解闷的,这和主动勾引有什么区别?” “这样看来,元美人也不简单。”崔云 晏子归点头,“绝对不简单。” 周元载去看元美人,看她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小声呻吟,又心疼又生气,“朕都替你瞒着,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做过的事,你怎么还自己说出来了。” 元美人看到周元载立马要行礼,但是实在身子不方便,只能把头重重磕在床沿上,“妾身给陛下请安,见过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好了。”周元载都气笑了,“进宫好几天了,一个请安语还说的颠三倒四。” “我,妾身会学好的。”元美人怯怯的,然后她也很委屈,“妾身没有和外人说,就是和身边伺候的人说。” “再说确实是妾身害的陛下落水,陛下不责罚我,还让我进宫过好日子,我。”元美人哭的梨花带雨,“贵妃娘娘罚我,我心里反而舒服了。” “真是傻丫头。” 也许男人都喜欢这样清纯无心机的女子。 所以周元载转头就封元美人为昭仪。 既然她的来历已经明白,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他就要宠她。 贵妃不理解,周元载问她,“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如何,要杀了她?” “她引诱陛下身临险境,她。” “是朕自己要上船的,那朕还说,落水后是她救了朕,她是朕的救命恩人,没有她,朕早就死了。” 贵妃哑口无言。 或许当初她发现时就直接杖毙好了,不该心慈手软。 贵妃还是想简单了,如果她真要元美人,现在是元昭仪的命,她就不会只是哭哭啼啼地受着,她有腿能跑,只要陛下心里有她,谁也要不了她的命。 前朝对元昭仪的盛宠也有微议。 对此周元载只能和心腹诉苦,说他看见元昭仪就像看到皇后,实在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情难自禁。 本来东宫对后宫争宠这件事是壁上观,此话一出,周洄就沉默了。 晏子归撅着嘴,“若是我死在殿下前头,殿下之后移情别恋,可千万别说是因为像我,对她不公平,对我,我也不稀罕这种深情。” 周洄本来闷闷地,闻听此言只能无力笑笑,“怎么看,我都会死在你前头吧,这种顾虑根本是杞人忧天。” 晏子归往他身上一挂,“那殿下可千万别死在我前头,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呀。” 有晏子归玩笑,周洄心情好了许多。 周元载把他叫过去,先是说些其他,最后才问他自己宠爱元昭仪他是什么想法,周洄也能面色平静回道,“父皇日夜辛劳,后宫若有哪位娘娘能让父皇放松开心,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父皇怎么会认为儿臣有想法。” 周元载咳嗽两声,“朕当日说她像皇后,是无奈之举,这是最好最快的理由,朕实在不想因为宠幸个女人就被朝臣轮番上谏。” “她和你母后完全不像,你母后才没有她那么笨。” 周洄听完心里并没有舒服一点,他的母后才不屑于和这么年轻的一个小昭仪比较。 不管旁人怎么想,元昭仪的盛宠是如日中天。 中秋宴上,元昭仪披着长长的披帛,效仿嫦娥,月下献舞,雾里看花,身姿婀娜,别有一番风味。 后宫众妃脸色不好,官家看的兴致勃勃,拍手叫好。 宴后更是牵着元昭仪走了。 反正没有皇后,没有陛下初一十五必须睡在哪的规定。 周洄回东宫后逗弄下儿子,山君这会已经可以靠着东西站着,他不怎么喜欢爬,放到床上爬了两圈就要下地玩,下地后就想扶着东西站起来,倒是想往前走,但是他太重了,一旦失去外界力量牵引,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乌溜溜的眼睛看人。 请太医看了,说是无碍,就随他去了。 晏子归还玩笑说,这么看着,再等大年初一,他都可以自己走进太庙了。 “哪有一岁小孩就走路稳当的。”周洄笑她,“就是生的再壮实,他也才几个月,不要被他的样子蒙蔽,一步一步来,才稳当。” 陪儿子玩完,周洄说自己回寝殿睡,“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这是婉拒晏子归的陪伴。 “殿下看起来不太开心。”云砚提醒。 “官家宠爱一个女人,后宫妃嫔不开心就算了,殿下为什么不开心呀?”善琏不懂。 她不明白,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一个人得的多了,其余人自然就少了。 何况太子一直以来的认知就是父皇最爱他母后,其余妃嫔只是陪衬,现在眼看见他如此鲜活地宠爱着一个女人,难免心生感慨。 “谁说是因为她了。”晏子归替太子找补,“每逢佳节倍思亲,殿下就是想娘了。” 她让人盯着些寝殿,若是殿下迟迟未睡,就来通知她。 夜深人静,周洄实在睡不着,披着披风出殿,看月色倾泻一地,四下无人。 小时候他觉得东宫很大,大得他找不到方向,长大后又觉得东宫小,一眼就能看到底。如今,竟然又觉得东宫很大。 天地很大,独他一人。 不是他一人。 晏子归热乎乎的身体贴过来,周洄偏头,看她神采奕奕着装整齐,不像是才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一直没睡?”周洄问。 “殿下也没睡。”晏子归问他,“在想什么睡不着?” “什么都没想。”周洄抬头看月亮。或者说想的太多,什么都没留下。 “我在想元昭仪今天的舞。”晏子归头靠在他肩膀上,“轻歌曼舞,让人印象深刻。” “其实也不怪父皇喜欢她,活到这年数,后宫的女人安分守己的像一潭死水,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愿意为他花心思讨好他,怎么会不喜欢。” “你要学她?”周洄挑眉。 “可是我学不来跳舞啊。”晏子归很认真道,“我给殿下舞段枪法吧,这样殿下以后或许会有月下献舞的女人,但是给殿下月下舞枪的女子,有且只有我一个。” 枪还是现去借的。 难为崔云了。 不等周洄答应,晏子归自己跑到殿前空地,双手抱拳,“晏家枪请殿下指教。” 长棍一甩,风冽长空。 第127章 月下谈心 舞着舞着,也不知道是真的想献技解闷,还是自己想耍。 总之晏子归在月下痛痛快快耍了一通枪法,酣畅淋漓。 周洄看向她的眼神始终温和,在晏子归收枪看过来后才露出点点伤感,“东宫让你感觉到不自由了吧。” 晏子归一愣,她想看清楚周洄的脸,但是月色就是如此,看似清晰,定睛一看,又全是模糊。 她索性也不去分辨周洄说这话是真心还是试探。 她把长枪放下,兀自在石阶上坐下,往后撑手看着月亮,“什么是自由?” “哪里又有绝对的自由。” 周洄走近,拆下斗篷,想让晏子归垫着,石阶凉。 晏子归把他拉下来,钻进他的斗篷里,两人一起垫着下摆坐着。 “和祖父母一起在嘉兰关的时候是自由的吧,那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骑马,练枪,走街串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晏子归看着月亮说,“但是那种自由也是有遗憾的。” 别看她不说,但是在嘉兰关的时候,她也会想父母,她知道家中还有兄弟姐妹,她也会想知道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嫁一个普通的武将家,也许会重新得到这种自由。”周洄看着她的表情,想要从她的神色里分析出有没有后悔。 “那也很难说。”晏子归耸肩,“在家做姑娘和嫁人做媳妇能一样吗?我此生能有如此纵容的祖父母,已经是幸事,难道还想碰到和他们一样的公婆?那我可真是天之骄子,天底下的好事尽归我。” “很少,但不是没有。”周洄看着月亮,“你是有福气的小姑娘,也许会让你遇上。” 现在轮到晏子归看他,“殿下把我要进东宫后悔了?” “孤是怕你后悔。” 晏子归为这一句低语心尖发酸,不去盘算其他原因,单论周洄这个人,就是顶好的。 他是太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何等的心疼和在意,才会让他把她当一个独立的人对待,而不是附庸,挂件。 “我之前没想过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晏子归将脸贴在周洄大臂上,“陪祖父母去江南寻亲,或许还会在江南住一段时间,如果过了花期,如果祖父母不逼我嫁人,那我就可以一直不嫁,一直陪着祖父母。” “祖父母总有死的一天。” “等他们死了我就去道观出家。”晏子归爽快道,别以为她没想过以后的生活,“祖母在嘉兰关,一半时间处理将军府的事务,一半时间可以在街上坐馆看病。可是回到京城,她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看母亲操持家务,日夜辛苦,我实在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同别人亲热好像一家人,为别人的家事操劳,没有半刻自己的时间,我就想,嫁人怎么会有自由?” “只要我陪着祖父母出京,父母就是着急也没办法,只要说服了祖父母,我是可以按照我的设想过一生的。” “当一辈子老姑娘?”周洄失笑,还是天真,嫁人固然有不方便,不嫁人的烦忧却是加倍的,在祖父母的佑护下,带发修行一段时间,就以为道姑是好当的?只怕到后面也只有深居简出,不见外人才能得片刻安静。 就这还要寄希望于你父亲和兄弟的官运亨通,家里没有意外,没有被罢黜,没有被祸事缠身,入不敷出。 否则就是顷刻间枝头梅花坠土,碾落成泥。 “所以啊。”晏子归轻轻叹气,“人的想法会变,想要的自由也会变。” 世事何如人愿,你不变,也会逼着你变。 “我现在已经不想要骑马耍枪的自由。” 周洄偏头看她,“那你现在想要什么样的自由?” “我想要什么样的自由,殿下都给我吗?” 两人在月下依偎,缩在同一件斗篷里,晏子归澄净的眼眸里全是自己的身影。 “当然。”周洄听到自己说。 他就看见晏子归笑了,弯起嘴角,闭上眼睛迎上来,嘴唇相贴,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的馨香。 他往前去。 晏子归却撤退,起身伸手拉他,“夜深露重,殿下不要在石阶上久坐,寒气入体就不好了。” 周洄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回静室。 父皇宠爱元昭仪又如何,总不会有他爱重晏子归的多,以后父子俩谁也别说谁。 元昭仪在后宫风头一时无两。 贵妃气的胸口疼,但是也只能忍着。 周泓进宫,“母妃,你就看着她这么得宠?” “别急,她再得宠又如何,第一她没有孩子,第二就算她能生下孩子也不一定能长大,她所有的盛宠都是空中楼阁,不足为惧。”贵妃到底是贵妃,后面也反应过来,她杖打元昭仪是顺了她的心意。 否则,她现在还在美人位上煎熬呢。 官家对后宫晋位并不大方,这次元昭仪已经是破格晋升。 “父皇最近都不留我说话了。”周泓嘟嘴,“太子养病也有一段时间,很快就要回到朝堂。” “你好好办好你父皇交给你的差事,在外谦逊,和朝臣多打交道。”贵妃提醒,“太子那你不用忧心,他那身子不争气,争不过你的。” “可是他现在都有儿子了。”周泓憋屈,他王妃生下一女后,后院就没动静,枉费他日夜耕耘,“他那儿子身强体壮的,就算他有个三长两短,只要父皇身体还好,说不定会立皇太孙。” 贵妃摇头。 “皇后去的时候,你父皇病了好大一场,那时候他年轻,能抗,如今这把年纪,皇后给他生的唯一太子死在他前头,那就是要他半条命,长久不了了。”贵妃若有所思,与其看着元昭仪得宠心烦意乱,不如多推几个人出来。 争宠,有人抢才有意头,她一把年纪了不好下场,年轻漂亮的姑娘还不是应有尽有。 “元昭仪真的像皇后吗?”周泓好奇,“东宫对这样的传言就丝毫没有反应?” “谁敢去传?”贵妃轻笑道,“东宫就算知道也会当做不知,这件事怎么理会都是跌份,不如当不知道。” 贵妃是这么说的,但是在后妃请安的时候,还是有她授意的嫔妃笑着开口,“都说元昭仪像皇后,太子妃你看看,像不像?” 蔡明珠就算蠢钝如猪,这会也不接话,只对贵妃说,“我才进宫来,旁人都说,贵妃不是皇后,无需我日日请安问候,只是我尊敬贵妃,喜爱贵妃,日日到这来陪贵妃说说话,就觉得满足。” “贵妃若不希望我来,大可以直说,我以后不来了就是。” 她起身要走,贵妃忙拉住她,“这又是哪里的误会,本宫想你来还来不及。” 贵妃装模作样斥责了多嘴的嫔妃,元昭仪也笑,“我不过一个小小昭仪,可不敢像皇后,贵妃这样说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难道还想引得东宫和我生隙。” “你闭嘴吧,没人问你。”贵妃呵斥。 “太子妃你可明鉴,我人微言轻,绝无非分之想,想当皇后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蔡明珠回东宫,还有些激动,同傅宁说,“姑姑,我应对的好吧。” 傅宁点头,“那太子妃明日就不去贵妃宫里吧?” “去啊。”蔡明珠一脸明媚,“贵妃今日训斥了那个多嘴的嫔妃,我要是不去,不是显得我小气计较。” “要我说,太子妃借着这次机会,不去给贵妃请安也好,日后少一件事,多了轻松。”傅宁委婉提醒。 太子妃就是这样的性格,她要待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就只能顺着来,不能直言劝退。 之前还行,但是太子已经让她全然跟着太子妃,只怕日后太子妃不用她,她在东宫也留不下了。 “可是我现在不去贵妃宫里,我还有什么地方能证明我是太子妃?”蔡明珠叹气。 “太子妃无需贵妃的证明,你需要的是殿下。”傅宁再劝,有那精力,花在太子身上不好吗? “我讨好不了殿下,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出现在他面前添堵。”蔡明珠也是赌气。 “太子妃再想想吧,这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了。”傅宁苦口婆心,“殿下才是太子妃唯一值得用心用力的地方。” 先不说喜不喜欢,至少要太子到太子妃这坐坐,说说话,好歹保全太子妃的脸面。 “我还有什么脸面,早就不剩了。”蔡明珠赌气,“看官家如此宠幸元昭仪就能看出来,不过是上行下效,生子肖父。” “太子妃。”傅宁喝住她的胡言乱语,“你自己不要命了,你蔡家满门也不要命了?” 蔡明珠这才明白过,脸色苍白。 “我会告诉你太子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你老老实实跟着我说的做,我不会害你。”傅宁决定帮助太子妃争宠,“你现在是太子妃,不能任性妄为知不知道?” 第128章 不计较 傅宁原本不想参与到太子的妻妾之争。 在她看来,太子妃是太子的脸面,晏子归是太子的心头好,贤妻美妾,太子妃打理宫务,晏子归让太子欢心,这是最好的状态。 如果说她有忧虑,无非是担心晏子归恃宠而骄,觊觎太子妃之位。 到这种程度的妻妾之争,就不可避免的要伤害太子的名望。 但是晏子归进宫后的种种表现,她相信晏子归有分寸,至少不会在太子阶段,让太子改立她。 但是她没想到,进宫时看着好好的太子妃,会在晏子归进宫后,大失方寸,甚至晏子归都没有针对她,只因为看到太子对晏子归的爱重,就灼伤了她。 傅宁当时只厌恶太子妃的愚蠢看不清事实,她握有名分,却非要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 现在她和太子妃绑定,她就为自己当初的隔岸观火付出代价,如果她在太子妃进宫时就告诉她如何讨好太子,有一年的感情基础,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办。 太子妃犟得跟一头牛似的,万事万物有自己的想法,旁人怎么说都动摇不了她。 任何隐晦的提醒,她都会有自己的理解。 傅宁只能一切都摊开了说,“太子妃不去给贵妃请安,殿下就会来见你。” “殿下不喜欢你去给贵妃请安。” 蔡明珠一脸懵,“可是,殿下从未说过。” “殿下提醒过太子妃,只是你不听,殿下也不能说的太直白。” 蔡明珠将信将疑。 “太子妃就信我的吧,就三天,如果你不去给贵妃请安,三天后殿下还不来看你,那就是我骗你,太子妃日后也不用听我的话。” 蔡明珠还在犹豫,傅宁就让人去贵妃宫里说一声,太子妃近日有恙,就不去给她请安了。 “有这个由头,就算太子妃三日不去,贵妃也不会怪罪你的。” 蔡明珠只能答应。 早上起来不去给贵妃请安,蔡明珠觉得时间一下变多,不知道该做什么,傅宁就提议她去给太子问安。 太子这段时间养病,不用上朝,也不用去给陛下请安,也是大把时间闲散。 “我不想去看他和晏子归卿卿我我。”蔡明珠偏头。 “你去了,他们就不能卿卿我我,你就当晏良娣是个伺候的宫人。”傅宁见蔡明珠还是不乐意,就下狠招,“你不愿意去,难道晏良娣就希望你去?她巴不得你不去找殿下,她可以一个人霸占殿下。” “这东宫其他女人,不能随意往殿下面前凑,可是你是太子妃呀,你想见太子就可以过去,太子不会说你,晏良娣就算不喜欢,也只能忍着。” 把她不喜欢的事变成晏子归不喜欢的事,都是忍耐,你是主动去的那方,比她更好忍耐。 蔡明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收拾一番就往太子寝殿去了。 周洄在练字,晏子归起是起来了,穿戴整齐又在贵妃榻上歪过去,听通传是太子妃过来了,她一个激灵坐起。 立马走到周洄书桌边开始研墨。 “没看出来你还怕她?”周洄笑她。 “不是怕她。”晏子归小声说,“那别人进来看到这闲散姿态也不太好。” 周洄让太子妃进来,得知她是来问安的,还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你不去给贵妃请安?” 蔡明珠诺诺,就说了昨日在贵妃宫里发生的事,“我想着,后宫争宠,也不能拿我当嚼头,没意思。” “这会倒是聪明了。”周洄夸道。 蔡明珠没有说完就走,见太子没赶她,她大着胆子坐下,立马就有宫人上茶,晏子归说山君该醒了,磨完墨就出去,那之后太子又问了几句,蔡明珠一一作答。 坐了有一刻钟,蔡明珠才起身回去。 如此,已经是两人好久不曾有的温馨时光。 蔡明珠细细回味,原来只要她不走,晏子归就会走啊。 晏子归抱着山君过来陪同太子早膳,山君如今已经开始吃米糊蛋羹之类的食物,就不太吃奶,就早起哄睡,半下午当零食喝点。 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招人喜欢,就是不太爱说话,咿咿呀呀的时候都少,想要什么就眼神看过去,再就是小手一指,能一个字解决的事绝不说两个字。 晏子归想到他身边的人教他喊爹,一群人围着他叫爹的场景就想笑。 周洄看她。 晏子归摆手说没什么,讨论起贵妃来,“贵妃我有些琢磨不透,总感觉她时而聪明,时而不聪明。” 她肯定是想看东宫笑话,但是这计谋也太粗糙了些,元昭仪现在每天都能见到陛下,但凡在陛下面前说两句,贵妃就有麻烦了。 “她胜在能屈能伸。”周洄和晏子归一起,改了很多习惯,比如食不语,这会两人边说边吃,“毕竟伺候父皇多年,摸得准父皇的心思。” “她现在的位份,寻常错误也就冷她个几日,不会有太大的责罚。” 所以她尽可以试探父皇的底线。 “那她此举是试探东宫,还是试探元昭仪?”晏子归问。 “自然是元昭仪。”周洄轻笑,“东宫和后宫井水不犯河水。” “她希望元昭仪在父皇面前说出她像皇后的话?”晏子归立即明白。 周洄点头。 无论这话的源头是谁,元昭仪又是从何得知,但是她在父皇面前转述这句话,就犯了忌讳。 要么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元昭仪深得官家宠爱的当头,她能看清这句话的陷阱吗。 周洄见晏子归不往下问,就主动问她,“你不问太子妃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有傅姑姑从旁指点,太子妃想不聪明都难。” “你不怪我?”周洄问,傅宁是他的奶娘,某些时候可以代表他的意志,她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就代表了太子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怪?”晏子归觉得奇怪,“我既然已经得到了太子,就不会在乎太子的人站在谁身侧。” 太子站在她身侧就行。 “东宫,乃至以后,永远不会只有你我二人,所以只要殿下的心与我在一起,其他我不会计较的。” 第129章 运气 元昭仪很谨慎。 在贵妃宫里的只言片语,她并没有在官家面前表露出分毫。 第二天在贵妃宫里没见过太子妃,她也没有出言阴阳怪气。 虽是盛宠,但她并不跋扈,不会在后宫四处树敌,除非是招惹到她面前,她才会以宠妃的底气回击。 贵妃给之前得宠的婕妤送装备送人脉,让她们打起精神来争宠。 在后宫养老,是高阶嫔妃才有的待遇,趁年轻不拼,年纪上去可就没有待遇。 不只是贵妃,其余高阶妃嫔,也或多或少给低阶嫔妃给出方便之门,倒不是扶持争宠,只是县官不如现管,得宠的妃嫔见官家机会点,说句话也方便。 淑妃的泰安公主,自从中秋宴上看到山君,总念叨着想和小侄子玩。 淑妃告诉她,那可是东宫的宝贝疙瘩,哪里是可以给她玩的。 泰安虽不再念叨,但是心情不太好。 听闻晏子归偶尔会带小殿下去宫后苑玩耍,淑妃就让人看着通风报信,她好带着泰安假装偶遇。 晏子归也是挑日头好的时候,带孩子去宫后苑摸摸树,吹吹风,秋天是最后出门游玩的时间,等到天气寒冷,就不带他出来了。 偶遇淑妃娘娘,晏子归起身见礼。 “无需多礼。”淑妃笑道,“本宫也是带公主出来放放风。” 泰安已经凑到山君面前,“侄儿,我是你姑姑知道吗?” “泰安,不得无礼。”淑妃假装斥责。 “公主喜欢小殿下是姑侄血亲。”晏子归笑道,“只是公主小心,山君人小力大,不懂分寸,不要伤了公主。” 这话说的淑妃开心,“泰安那么大,仔细她伤着小殿下才是。” “山君?是小殿下的小名吗?” 晏子归点头。 “真可爱的名字。”淑妃道,“你我到那处去饮茶,随她们小孩玩。” 宫人铺开地毯,让公主和小殿下在地上玩,泰安是把山君当娃娃玩,好在极有分寸,山君张大眼睛看着她,满是好奇,并不排斥。 “泰安没有年岁相仿的姐妹,难得她这么喜欢小殿下,日后有机会,让她们多在一块玩。”淑妃道,“她在宫里快快乐乐的时间也没几年了。” “娘娘说哪里话,泰安是公主,她的人生到尽头都是快乐才是。”晏子归没接茬,山君和泰安年岁差了八九岁,这哪里是在一块玩,是山君单方面被玩才是。 一次两次碰到就罢。 她可没有把儿子给别人当玩具的爱好。 淑妃讪讪,不再说。 秋天的太阳已经消去了燥热,配上徐徐微风,实在享受。 “如今后宫争的热闹,你就不关心?”气氛太好,淑妃找个由头聊天。 “太子妃都不去后宫了,这些可不是我这个小虾米能关心的。” “自谦了,你哪里是小虾米,你可是东宫第一得意人。”淑妃道,“如今后宫发生的一切,你日后也都会遇到。” “那等遇到再说。”晏子归笑,“要是为还没发生的事忧愁,那人这一辈子,哪里有痛快的那天。” 淑妃笑。 “你和皇后可真不一样。”淑妃说,“当初我们都猜,官家会给太子找一个皇后那样的女人,结果太子妃不是,你也不是。” 晏子归看着她,知道是淑妃想讲,她就听着。 “说元昭仪像皇后的,和她的样貌处事都不相干。”淑妃也是难得起兴,很想说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晏子归是东宫的人,和她没有直接关系,听听也无妨。 “其实就是因为官家也曾经和皇后在湖上泛舟过。” “是不是好笑。”淑妃冲着晏子归笑,“就这一点相似,就足够官家如此疼爱。” “那皇后去后,后宫里学着皇后姿态处事的嫔妃都被打进冷宫,她们又算什么。” “算运气不好。”晏子归想了想,“皇后刚去的时候,陛下心里肯定都是她的点点滴滴,任何学习她的人都会让他觉得冒犯。” 淑妃闻言怔住,随即笑,“意思是现在,官家已经不太记得皇后了。”也是,太子都这般大了。 不记得那些细节,所以才会某个节点重合,就让他恍惚。 “那也说不好。”晏子归笑,“元昭仪是活生生的人,自有她的过人之处。” 淑妃笑着叹气,她看着远方湖面,“你不好奇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她是个顶好的人就够了。” “她倒是真的顶好。”淑妃笑,“没有私心,我刚进宫时以为她一定不爱陛下,因为如果她爱,就不会这么无私。” “我就奇怪,陛下为什么会那么爱她?” “你爱一个人就应该知道爱是什么样子,就能分辨,别人对你是不是爱,人真的会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吗?” 淑妃一脸疑惑,“后来,我才明白,皇后是爱陛下的,全心全意的爱陛下,甚至压下爱的本能。” “她的嫉妒没有泄露分毫,全留给自己,也许这就是她寿命不长的原因。”做一个人人都称好的人,要咽下多少委屈和脾气。 晏子归看她,“娘娘也爱着陛下。” “现在不爱了。”淑妃笑道,“刚进宫谁没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人都会长大,幻想会消失。” 她因为陛下对皇后的爱而爱他,期盼有一日陛下也会爱她,有段时间她模糊感受到了陛下的爱,但是后来她爹在给她争后位的过程中用劲大了,陛下冷落了她许久,她再也没有感受过陛下的爱。 那时她还怪自己,因为她没有皇后的无私,所以才得不到陛下的爱,直到元昭仪进宫,直到陛下亲口说是故人,淑妃才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早已干涸的心再次撕裂痛苦。 她看着晏子归,“你运气好。”拥有太子最纯烈的爱意,成为他心中无法忘怀的月光。 还有延续爱意的孩子。 “运气好能管到何时?”晏子归问她。 两人重新看向水面,或许落在这宫里争夺帝王的宠爱,是最好的运气,也是最坏的运气。 不管输赢。 第130章 茯苓糕 淑妃做了莲子茯苓糕,送到紫宸殿时笑说,“泰安最近脾胃不好,我突然想到皇后娘娘当年做的莲子茯苓糕,可惜她们都没吃过不知道是什么味,陛下替我尝尝,像不像那个味?” 周元载看她,“朕是给你试味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后,“和皇后比差的远了。” “啊?”淑妃难言失落,“当初娘娘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想着步骤没错呀,难道是原料的问题。” “皇后做这个莲子茯苓糕,可是从头到尾,不假人手。”周元载看她,你是自己做的吗? “陛下小瞧我。”淑妃娇嗔,“我现在的宫人又没见过娘娘做茯苓糕,只有我记得,还有谁能帮我,陛下不信,我把工具搬来,亲自做给陛下看。” “好好好,是你自己做的。”周元载笑道,“可别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搬来紫宸殿。” “等我回去再做,我就不相信,做不出娘娘的口味。”淑妃说完告辞,还不忘把点心也带走。 之后几日,淑妃果然天天送过来一盘茯苓糕,从口味上来说,确实每日都有进步。 官家最近的膳桌上常常出现茯苓糕,过来侍寝的嫔妃们,也无一例外,每人都带着一盘自己做的茯苓糕。 周元载知道她们看淑妃的动向,都是在用茯苓糕争宠,心中腻味。 可是他知道淑妃不是,因为淑妃的茯苓糕,不是用宫造的模子压的,也不是膳房惯常的配方,更没有自己的灵机一动,她实实在在用的是皇后当年的样子,当年的配方。 不是想吃茯苓糕,是怀念一位故人。 周元载去了淑妃宫里,泰安穿着小围裙,正在碾莲子,小小的人儿,小小的器具,看着格外可爱。 “泰安在做什么?”周元载问。 “父皇。”泰安起身要行礼,周元载按下她。 “我在帮母妃碾莲子。”泰安回道,“母妃给我做好吃的茯苓糕。” “喜欢吃茯苓糕?” 泰安点头,“膳房的茯苓糕没有母妃做的好吃。” “是吧。”周元载摸摸她的头。 淑妃听到通传,匆匆从小厨房出来迎驾,襻膊都没放下,草草蹲膝就站起,“陛下是真的不信我,还亲自来看是不是我亲手做的。” “信。”周元载笑道,“公主都让你使唤上,肯定是亲力亲为。” 这次吃了糕,他点头,“有七八分相似了。” 淑妃闻言高兴,“有七八分就很好了。” 陛下也不会说她做的就和皇后的一模一样。 “送一碟去给东宫吧。”周元载道,“太子恐怕都不记得他母亲做的糕点味道。” 淑妃莫名其妙送了一碟茯苓糕过来,周洄还在纳闷呢,晏子归转动她的小脑瓜,“不会是按照皇后的方子做的茯苓糕吧?” 周洄奇怪看她,她怎么会知道母后会做茯苓糕。 晏子归说她上次在宫后苑碰到淑妃,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不会是给她灵感了吧。 因为官家不记得皇后的一些事,所以淑妃要和他一起回忆皇后? 这什么和什么呀。 周洄拿起茯苓糕,他记忆中的母后是一张画像,一双温柔带泪的眼睛,和握住他手的干瘦骨节。 母后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共同的记忆太少,即使他再怎么努力记着,也都是模糊的片段。 傅宁嘴里的母后很好,很完美,但是周洄就觉得她记得的是一个皇后,不是他的母亲。 “我先吃吧。”晏子归捏一块放进嘴里,“就是有毒,我也能扛得住。” 周洄看着她失笑,晏子归总有本事,不会让他陷入情绪太久。 他把点心放嘴里,“这点心父皇肯定先吃过的。” “那让父皇给我们试毒,多不好意思啊。”晏子归小声嘟囔。 周洄揉晏子归的脸。 晏子归掰开半块,让人化在水里,喂山君吃了,也尝尝他父亲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周洄笑着摇头,“刻舟求剑,缘木求鱼。” 不过他还是让太子妃去淑妃宫里表示感谢。 他自己则在晚间的时候,去了紫宸殿。 父皇要怀念母后,还有比他这个儿子更有怀念意义的吗? 正好他身体养的也差不多了。 淑妃找人来告诉晏子归,她可以把皇后的茯苓糕方子教给她,绝对正确版,太子妃来学,她就给膳房的方子。 晏子归笑回,娘娘可以直接教给太子妃。 来人一脸惊讶,“这可是娘娘想着你,卖你的好,皇后的方子可是少有人知道,你学会了,日后就是一件利器。” 晏子归想说,皇后的方子对陛下有用,对殿下恐怕用处不大。 她没有说的这么直白,只是委婉,“皇后娘娘的方子,只有太子妃有资格学,我不能跟太子妃抢。” 淑妃听到她这么说后了然,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也罢,她的主要目的是和官家重新建立联系,和东宫交好是意外之喜,不必强求。 不过她还是一样的方子写了三份,一份封存在泰安的库房里,一份送给晏子归,一份等太子妃求上来时再给她。 本来后宫里都是元昭仪为首的小年轻们在争宠,淑妃轻轻加入战局,就变成二分天下,淑妃和元昭仪牢牢占据着官家的时间,其余人都没了机会。 要说元昭仪得宠,贵妃虽酸但也想的通,年轻貌美,谁都有这个时候。 但是淑妃重获恩宠,贵妃辗转反侧了三晚上没睡好。 现在宫外都知道,贵妃盛宠,所以可以有掌宫权。 但是贵妃本人知道,当初,那还是淑妃更得官家喜爱,那时候她已经生了皇三子,才封的贵妃,淑妃可是无子封妃。 皇后贞静文雅,当时后宫的女子也多是见贤思齐,淑女做派,唯独淑妃活泼开朗,皇后喜欢,陛下也喜欢。 皇后去世,满宫哀悼,淑妃更是哭晕过数次,贵妃没少骂她惺惺作态,但是她惺惺作态,作到官家心里去,皇后去世一年里,都是淑妃陪着官家。 前朝闹着要再立新后,官家充耳不闻。 太后年事已高,后宫不能没有管事的人,当时官家是让她和淑妃一起管的宫务。 如此两年后,淑妃家人见淑妃有宠有权,就起了心思,要拱立她为后。 贵妃家人其实也使力了,毕竟她还有儿子,怎么看都比淑妃更有优势,只是当初她家的官职小些,人脉不如淑妃家广,声势不如淑妃家浩大。 但是最后,官家直接把全部宫权都给了她,淑妃那更是直接冷落了四五年。 贵妃知道,这是官家对淑妃家人的不满,知道官家不想立后,贵妃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诫家人,不可在朝中建言请立她为皇后。 名分她当然想要,但是贪心就会什么都得不到,淑妃的例子在前,她还是先掌握手中的权利要紧。 淑妃沉寂了几年,大概是太寂寞了吧,恰好有个美人生下孩子后产热去世,贵妃还在思忖这个公主的去处,淑妃就去找官家,想要养这个孩子。 官家允了她。 之后就恢复成正常的召幸,后来官家还感慨过淑妃没有从前活泼,真有点她封号的淑静意味。 贵妃知道淑妃是心死了。 难道这会心又活了? 第131章 周岁宴 巡按御史,大张旗鼓出京,总要处理几个小跳虫,才算不负皇恩。 起初没人把晏辞和兰司钰的组合当回事,皇亲国戚,就是找个由头出京游山玩水。 没想到临近腊月,晏辞在江南点了个大炮。 不仅是漕运,更有盐政。 他要告这一路官商勾结,贪污受贿,私卖盐引,税金不明。 据传,上告的折子中涉案的官员名字就写了足有三米长。 周洄最快知道这个消息,毕竟周元载看折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坐着,父皇看完折子后久久不语。 周洄提议,“父皇要不要看看兰大人的说法。” “此折是他二人合力上书。”周元载淡淡道,“钰儿年轻冲动,不懂正常,晏辞看着是个谨慎为官的,怎会如此冲动?又是漕运,又是盐政,他是要把朝廷翻个天啊。” “也许是情势危急,到了不得不处置的时候。”周洄替丈人回转。 周元载摇头,“治国如烹小鲜,行船重要的是平衡,力使大了就会坏事,往往好心没有好报。” 周洄回到东宫,东宫上下正在准备小殿下的周岁,到静室,晏子归和山君正在玩拔河的游戏,这是山君最近最喜爱的游戏。 他坐在铺垫厚实的地上,小小人儿紧紧抿唇用力,晏子归坐在椅子上,两人扯一段绸布,晏子归掌握着力道,有时扯到后仰,有时扯到往前倾几乎站起,母子两和乐融融。 周洄在外看了一会,嘴角向上弯起,偏头对张成吩咐,“朝上的事不要在东宫提起。” 等儿子生日过完,他再和晏子归说。 郭初霁去找蔡明珠,“晏良娣父亲的事,太子妃听说了吗?” 蔡明珠看她一眼,“殿下说过此事不要在东宫提起。” “她爹这下可把人得罪完了。”郭初霁有些看热闹,说的是江南的事,但是江南官场和京城休戚相关,富庶之地的肥差,谁不是沾亲带故。 “她又不靠她的父亲得宠。”蔡明珠意兴阑珊,“她爹要真倒霉了,殿下只会更心疼她。” “年轻时靠宠爱,年老了靠什么?她儿子长大,朝中没有得势的舅家,从零开始拿什么比?” “拿得势的岳家。”蔡明珠看着郭初霁,“殿下舅家在朝中不显,所以才有你我进东宫。” 现在东宫还没有其他孩子,她倒是想的长远。 “太子妃如今对她是彻底折服了?”郭初霁暗讽蔡明珠。 “我是太子妃。”蔡明珠感叹,“谁让殿下高兴,我就高兴。” “只是你。”蔡明珠上下扫一眼郭初霁,“还是要趁年轻多做打算,年华逝去,双手空空,再看着一茬茬的新人进宫,只怕心里不好过。” 郭初霁进宫来,还是第一次在蔡明珠这吃瘪,脸色险些挂不住,最后只说,“是我运气不好,偏偏碰到一个情有独钟的人,偏偏他情有独钟的人不是我,只能在这里熬日子。” 蔡明珠闻言眉眼也压下来。 晏子归进宫后,太子再没近过身,她又何尝不是在最青春貌美的时候熬日子。 腊八是东宫小殿下周岁,长公主特地过来看抓周。 山君打扮得红彤彤金灿灿,被人群围在中间,在他面前的矮案上放着印章,书,笔,刀枪等玩具。 他左右看着,并不向前。 有人拿拨浪鼓引诱他,也不为所动。 “山君嘛,自然是生来稳重,谋定后动。”长公主说着吉祥话缓解尴尬。 “都怪我。”晏子归爽朗笑道,“我也没事先告诉他抓周怎么玩,他估计还懵着呢。” 这时紫宸殿送来一串官家平日里不离身的手串,说给小殿下试儿。 也是奇怪,手串才放下,山君就开始动了,他爬到矮案上,一手拿起手串,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又拿了最左边的印章。 小小的桃木印章,在一众物事中最不起眼。 长公主却是一看就知道,笑说,“这可是太子抓周时,官家亲手给太子做的小印。” “真是个乖孩子,先祖父后父亲,还知道长幼有序呢。” 女官说着拿印的吉利话,蔡明珠看着面无表情接受夸赞的小胖孩,之前谁都不知道官家会送东西过来,难道这个孩子真是天生聪慧? 不管有没有人教,此举已然讨得官家和太子欢心。 蔡明珠看着晏子归,她看着山君的眼神满是骄傲,连儿子都如此聪慧,她可真是好命。 虽然是周岁宴,山君仅限于出席抓周礼,抓完就被奶娘抱下去,场面留给贵妇人们。 “晏大人在江南遇袭,我还担心会影响小殿下的周岁礼,看晏良娣神色正常,我就放心了。”蔡夫人主动关心宋时,“我观晏夫人神色,想来晏大人应该是无碍的。” 晏子归猛地看向宋时。 宋时今天进宫来,满面笑容,送了生辰礼,也抓起山君的小手逗弄过,晏子归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有特殊地方。 如今经人提醒,再看眼角的粉,才发现盖的太多层,显出细细的纹路。 “母亲。”蔡明珠提醒,“殿下为了让晏良娣安心给小殿下过周岁,不曾告诉她晏大人的事。” 蔡夫人自觉失言,伸手掌嘴,“怪我,晏良娣就当不曾听说。”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惊动宫中。”宋时只道,“些许小伤,贼人当场就抓捕了。” “官家已经使人去接他们回京。”长公主抓住晏子归的手安慰,“快的话,年下就能见到。”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袭击朝廷官员之事?”晏子归反手回握着她的手,“兰大人没受伤吧?” “也是些许小伤。”长公主面露忧容,听到消息后,她立即进宫,要官家派人去保护他们回京,若兰司钰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活了。 第132章 担忧 太子妃招呼客人。 晏子归和宋时能单独相处。 不等晏子归问,宋时就主动说,“真的是小事,你父亲也就蹭破点皮,要真是大事,难道还会瞒着你不成。” “因为什么遇袭?”晏子归没那么容易糊弄,“好好走在路上被人撞了一把,这叫意外,不叫遇袭。” “你们都不想告诉我,但总有人想告诉我,这些事到底是从你们口中得知好,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好。” “你别着急。”宋时思考语言,尽量避重就轻,“你知道你父亲去江南是带着公差,御史,就是监察百官,闻风起谏。” “他自考中进士,一直在京中做官,不知道这地方的官场和京城大不同,就被旁人给警告了。” “他弹劾了多少人?”晏子归问。 宋时沉默片刻后叹气,“全部。” 晏子归吸气,她是不明白弹劾是个什么流程,但是她知道打架,一对一占上风,一对二有胜算,一对三以至更多,就充满了不确定。 以少胜多只是少数的神话,多的是以多欺少,力有不逮。 “官家怎么说?”晏子归问。 “官家让户部,刑部准备联合调查。” “准备?就是还未。” “官家可能是等着你爹的证据,再看如何抓放,那可是整个江南官场,江南东西两路,加上淮南东西两路,就是朝中,也到倒塌半边天。” “他总是要平衡利弊再做出决定,全然不顾别人为的是他的江山。”晏子归冷笑。 “总之你不要着急,如今他们已经往京城赶,只要回京,就没事了。” “那谁知道父亲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宋时不知道。 周洄也不知道。 他只会安慰晏子归说没事的。 “真的只是小小的警告吗?”晏子归问,“还是死亡威胁,如果我爹依旧弹劾所有人,下次等待他的就不是蹭伤。”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周洄搂住她,“兰司钰跟他一块呢,他出京时,姑母给他安排好护卫,知道此事后,更是加派出护卫,沿途也有官兵保护,定不会有意外。” 这些完全安慰不了晏子归,公主府派出的人第一要务肯定是保护兰司钰,太子没有人手,官家没发话,他指挥不动官兵。 晏子归让丹砂出宫一趟,拿她的印鉴去农庄,让那些在庄子上养老的家将们立即前往江南接应晏辞。 命,总归还是靠自己更可靠。 各方都盯着晏子归的表现,她虽忧虑,有几日愁眉不展,但并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缠着让太子去救她父亲。 很完美的反应,很,无趣。 周洄之前不告诉她是想让她安心给儿子过了生日,现在她知道了,没有趴在他身上痛哭,也没有许多为什么,提出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就沉默。 周洄知道她不满意。 但是他除了安慰的话也没有别的话可说,现在晏辞还未回京,事态到底多大,谁也说不准。 周洄提议让宋时多进宫陪她说说话,晏子归摇头,“我只有一个闺中密友,林媛,殿下知道她的,让她进宫陪我说说话可好?” 林媛现在的身份摆在第一条的不再是林中泽的女儿,而是翰林编修之妻,七品孺人。 这样身份的人进宫,就像一个小水滴似的不起眼。 两人见面就拉着手。 “要不是遇到事,你还想不到找我。”林媛抱怨,“晏大人这次事弄的不小。” “我和范澈讨论,晏大人当了这么多年官,按道理不会这么鲁莽,他这次所作所为,倒像是故意的。” “先生怎么说?”晏子归问。 “我回去问他,他让我小孩子别管。”林媛皱眉,“范澈去他倒是说了,哼,信得过女婿信不过女儿。” “生女儿不是为了要女儿,是要女婿呢。” “然后呢。”晏子归问。 看她如此忧心,林媛也正色道,“我爹的意思也是晏大人有他想要处理的对象,但是到底是谁,到底有几位,要等他进京后再说。” “都说答案在路上。”晏子归拧眉,“不想应题的人,会让他平安进京吗?” “应当不至于。”林媛道,“现在官家的意思不明确,按照他往日的习惯,估计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在途中刺杀朝廷命官,那肯定要惹怒官家,后果就不好说了。” “先生总有大致的范围。”晏子归问林媛,“或者说现在朝中哪位大官,和江南官场最为密切。” “东宫里就有一位沾亲带故的呢。”林媛眨眼。 晏子归了然,郭江源,百官之首,自然势重。 “但是你爹应该不会上来就冲他,估计是想着砍他几个爪牙,只是,他也要做好被反噬针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