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战史》 第583章 斩心 跟着消失的,还有那一汪清水湖面。 呼! 天地间,没来由吹起一阵狂风,狂风盘旋,呼啦啦转个不停,最后,居然化作一轮庞大的风车,一边转动,一边搅动天地。 一道道无形的剑道气息撕裂虚空,桑北周身衣物化作片片碎片飞落。 他好似没有在意这些伤害,毅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骤然间,虚空中的那一轮大风车变得很小很小,落在又一个顽童手中,变成了一架小小的玩具风车,快速盘旋成一泓深邃的漩涡,与此同时,那顽童探手向前一捅,不可阻挡。 同一时刻,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鞭鸣,一股隆隆碾压之声从天而降,落于桑北头顶,转个不停,却是一个巨大的陀螺! 两下攻击,桑北的处境岌岌可危。 更为致命的情况出现了。 一个足踏坚城,攻向桑北身后。 另一个,悬浮于虚空,踩出一片波光水影,倏忽间,投出一枚石子,击开水底天! 看似小小的四个顽童,所组合成的攻击,完全封住了桑北所有退路。 这四人中,最后核心的却是那个投石顽童。 陀螺碾压,风车盘旋,一与座坚城形成合围之势,而那投出的一击,没入波光水影之中,再度出现一刻,已化作一道锐金巨剑,出现在桑北面前。 先前所受的种种伤害,一时全部被引动,桑北骤然发现,自己已然使不出一点气力来。 不知不觉中,体内力量好似已被瓦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由宰割。 生死一线,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浮现而出。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扭曲着,探手一抓,已然捏住一枚小小石子,弹指间,投射了出去! 正是同样一记投石击破水中天。 桑北的眼前,虚空破碎,同样一道锐利剑锋出现,和四顽童合力施展的锐金一剑,针锋相对,撞在了一起! 就见数十道电蛇攒射于一处,化作一团耀眼光芒,瞬间扩散开来。 轰鸣声中,四顽童被远远击飞出去,口中齐齐溢出鲜血。 幻光闪过,四顽童已然化作四个彪形大汉。 他们原以为精心谋划的必杀一击,定然奏效。 谁知道,竟被对方如法炮制的一记重击所击退,一股金刚剑劲反噬入体,那种攻击力实在太过酸爽,此刻四人浑身酸软,战意全无,齐齐退去。 “好厉害的金刚剑劲!居然能够将我的体内血运之力予以化解,使得本尊无力反击,若非我能顶住压力,保存精神,此刻已然被对方所击溃!” 在雪雁峰上觉悟莲心剑道,终于为他保留住一缕精神不动,进而借助他之相如法炮制,实施反击。 桑北盘膝而坐,开始着手化解于体内肆虐的那股金刚剑劲,未料忖思再三,仍旧找不到一点头绪。 若不能解脱困局,前往这座金刚峰游历只是空谈。 金刚剑劲到底是什么?为何根本无从抵挡,就被这股力量攻入体内? 所带来的种种痛苦,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倘若不是自己的意志力不可动摇,时下被击溃的一定是自己。 正在桑北细细梳理一刻,危机再度降临。 一个拄着根拐杖的流浪汉出现了,就见他浑身长满疔疮,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目光茫然看向四周,忽然看到桑北,急步赶来,一把抓住桑北的手,喜道:“终于找到了,客人,求你救救我!” 一种更为强烈的痛苦顺着手臂迅速扩散至周身,不止如此,那流浪汉一身的疔疮仿佛会传染一样,使得桑北的全身迅速长满了脓疮,那种痛苦,痛里藏着痒,浸透到骨髓之中,直欲令人欲仙欲死。 与此同时,流浪汉一身疔疮令奇迹般痊愈了。 他狞笑着看着桑北道:“侥幸击败了四小金刚,你似乎增添了一些自信,但,一切才刚刚开始,且吃我一剑!” 一声怒喝,流浪汉一件破衣烂衫炸裂,露出一身鼓胀的肌肉,高高腾起,抽出一剑,一气刺出! “第三重金刚剑劲——开天!” 身后,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升起,替桑北挡住了大部分伤害,侥幸逃过一劫。 “可一不可再,看剑!” 流浪汉杀心骤起,瞬间连贯刺出十数剑。 就见那棵歪脖子树发出吱呀呀的断裂声,看去摇摇欲坠,却兀自撑住未倒。 “好胆,吃我最强一剑!” 流浪汉凌空连踏数步,身与剑合,气势如虹。 未料,一枚石子,犹如天外流星,砰的一声,击中空中剑体,令此剑微微一滞。 间不容发,桑北身后,一个影子长身而起,迅疾一刺,再中那道袭来剑光。 轰的一声,歪脖子树连连摇晃,却借助剧烈摇晃,将袭来的伤害陆续化去。 同一时刻,流浪汉也被震退回去,他头发散乱,双目涨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不仅模拟出了四小金刚的剑劲,甚至于,将自己的第三重剑劲也堪堪仿效而出。 难怪,四小金刚会败在其手中。 只是,他明明中了我的第三重剑劲,却为何还没有崩溃? “甩锅——金刚斩!” 说话间,一身毒疮满布周身,随着一剑刺出,周身毒疮却在肉眼可见之中痊愈了。 桑北抬首,眉心间一道剑痕微微颤动。 莲心不动,诸邪不侵。 身后影子,同样刺出一剑,而桑北周身的脓疮也开始奇迹般痊愈了。 一声惊呼,流浪汉再退一步,种种痛苦几乎将他的意志击溃。 恍然间想起自己刚刚修习剑道一刻,所遭受的种种打击,没有想到此生居然再次被自己所掌控的剑道伤害到,此刻又羞又恼,几乎要暴走。 冷不防瞅见影子一手执剑,一手不断抛起一枚石子,分明在挑衅,这让他如何忍受? “回来吧,痛禅,你心境有缺,已非对手!” 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流浪汉躬身而退。 “肉身之痛,何如心灵之痛?人此生,遭受的最大痛苦究竟为何?” 就见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转出树林,口发叹息,似在自问,也似乎在问天。 在桑北看来,他问的正是自己。 对方所问显然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此生走到当下,似乎还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桑北皱了皱眉头,仿佛在回忆,显得很纠结。 那文士抬起头,饶有兴致看着桑北,似乎特别期待对方所给出的答案。 终究,桑北轻轻一叹道:“对于世人,大抵在生老病死中挣扎,最痛苦的,莫过于已经失去的和尚未得到的东西,而对于我,我的痛苦,只在思念之中,生而为人,只是刹那,能拥有思念,那应该是痛和快乐的交织,我不强求,也不抱怨,因为这就是我。” “是吗?人死如灯灭,那种刹那的东西竟能令你留恋,可见你并不高明,自以为超脱,依旧是一个俗人!” 文士闭目。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痛苦,骤然在桑北后背上爆发,一道剑劲犹如摧枯拉朽,直入其心。 一朵火苗没来由出现,转眼间将桑北烧成了一个火人,曾经所受的种种痛苦,纷至沓来,犹如滚滚洪流,淹没了他。 文士再度睁眼,死死看着桑北,手拈虚空,一道道莫测剑光直入桑北体内,使得那火势,使得那痛苦,愈演愈烈。 “金刚般若第四重——斩心!” 此刻,桑北如堕地狱,而身后的影子,似乎一点不受影响,依旧用一柄斧头,一次次砍伐起那棵歪脖子树来。 烈焰焚烧之中,桑北缓缓坐下,居然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抵抗。 “如此也好,既然不能抗拒,就闭目享受吧!” 文士手挥五弦,宛若在弹一架不存在的古琴,叮叮咚咚,无尽剑光,一次次攻入桑北体内,他坚信,在他的连番打击之下,对方很快就会因意志崩溃而亡。 第584章 天地锤击 然而,他的鼻中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那股诱人的气息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不由得深深嗅了一口。 紧跟着,他就听到了咕嘟咕嘟的煮茶声。 凝神看去,火焰之中,对方好似忘记了痛苦,任由种种火焰反复灼烧,与此同时,一股冒泡声不断从对方体内传出。 “这厮……这厮居然…居然在利用我引发的般若之火在煮茶,以身为壶,以血为茶,好胆!既然如此,那就死吧!” 文士再度闭目,正欲出剑,未料那种种曾经被斩断的欲望,居然在心底丛生,这让他惊的差点跳了起来。 这才想起,刚刚深嗅了一口气息,正是那种气息在不经意中扰乱了自己的道心。 “金刚般若——斩!” 一剑斩断种种痛苦源头,文士瞳孔收缩,再出一剑,天涯咫尺,瞬间便到桑北眼前。 只需寸进,对方必然毙命。 未料在下一刻,一枚剔透晶体在桑北印堂间浮现,绽放出无尽寸芒。 于是,文士的凌厉一击竟然被这枚晶体挡住了。 “金刚般若,无上智慧,斩!” 剑气吐出,冲击之下,晶石愈发耀眼。 剑体剧烈震颤,旦夕之间,便决生死。 此际,就见笼罩在桑北周身的一缕缕火焰,化作一条条游蛇,快速汇聚到桑北的眉心之间,使得那枚晶石迸发出无法直视的光华,再度挡住了文士的必杀一击。 身后,影子一声怒吼,双手擎斧,高高斩落。 一股锋锐之气迎面扑来。 文士双目圆睁,决胜之时,那是一步不能退缩,周身气势爆发,长剑铿锵作鸣。 便在此刻,桑北周身,光华绽放,一朵硕大的白莲就此盛开。 一道不可言的力量,无声攻入文士体内。 文士惨叫一声,跌飞十丈之外,口内鲜血汩汩涌出。 他此刻不但被击溃,还遭到自身攻击的反噬,受到的打击尤其沉重,恐怕不经过长时间调理,很难恢复伤情。 “原来我的金刚般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文士无比颓丧,缓缓隐去身形。 他却不知道,若非桑北借助他引发的般若火焰,以煮茶之道,炼化那枚情舍利,阻止了文士的先前进攻,继而顺势发动莲心剑道,在文士毫无提防的情况下,才一举击溃了对方。 此中凶险,只在毫厘之间。 虽然击退了文士,桑北并没有没有继续前行,反而对那人所引发的般若火焰,产生了浓厚兴趣。 一念间,火焰升腾而起,笼罩周身。 歪脖子树前,他之相一斧一斧凌厉斩伐。 同一时刻,桑北也在不停出剑。 配合水火既济,一剑剑打磨火焰中的妙处,使得眉心间的那枚情舍利,剔透如万古寒冰,无比坚韧。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北站起身来,正准备再度前行,忽然间,面浮欣喜之色,原来在体内不断肆虐的金刚剑劲,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有意思,金刚般若,这一次金刚峰之行,我还能得到什么?” 心思贯通,对于那种无可阻挡的金刚剑劲,再无所惧。 走过树林,远远看见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 河中央,一条窄窄的独木桥连通河面,延伸到苍茫虚空之上。 一个头戴斗笠者,正坐在桥头,叼着一根一闪一闪的旱烟斗,看不清真面目。 “居然很快就破了四重金刚剑劲,这份天赋不错,但要想过河,须问我答应不答应!” 那人冷笑,继续抽烟,一吸一吐,隐隐间牵动了天地,已然形成完美的防守之势。 ”我这关只守不攻,若能击破我的防御,自然放你过关!” 桑北并没有答复,一二三四,向前走出九步,而后盘膝而坐,闭目入定。 不多时,咕嘟咕嘟的煮茶声远远传出,那守桥者嗅到那种异香,哼了一声,继续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只是他等了很久,依旧不见对方发起进攻,冷笑道:“你以为在此觉悟就能逃避一时么?天锤地砧,锻此一桥,炉火正旺,开工!” 吧嗒一声,在其身后虚空,腾起一排冲天火墙。 天地间,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重击,轰然落下。 轰轰轰! 河面上喷溅起无尽水花,水滴甫一接触那一排火墙,竟如火上浇油,使得火势愈见猛烈。 抽烟的吧嗒声一吸一吐,天地间一暗一明,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从天而降,不断锤击在这条窄窄的独木桥上,喷溅出的火星,使得那一排燃烧着的火墙愈见炽烈。 当当当! 那种天威般的锤击接连不断,看似击打在独木桥上,却在无形之中,殃及池鱼。 一锤落下,河岸上,桑北的身体瞬间被击退一丈有余。 再一锤落下,被击退的身体竟被瞬间拉了回来。 所处的位置和原先毫厘不差。 未曾想这种浩瀚如沧海般的伟力,竟拿捏到了如此精巧的地步。 身体内,骨骼碎裂之音接连不断。 紧跟着,七窍内渗出一缕缕黑血。 整个人看去精气神愈发涣散,摇摇欲坠。 桥头那人,面浮冷笑道:“这才刚刚开始,生死虽寻常,但这样的死法,在我看来最为惨烈,但也是你此生的荣耀,我可不希望你立马死去,希望你能做出绝地反击,这样,或许能为我的金刚天提供一缕新意!” 旱烟吧嗒,火苗升腾,天地明暗,阴阳交征。 一锤一锤,负天载地,与之相比,蝼蚁般的人如何能够抗拒? 桥头那人显然失去了兴趣,闭上眼睛,不愿再看那司空见惯的死亡一幕。 孰料,下一刻,骤暗的天地间,升起了漫空繁星,中央,一轮庞大的太极图浮现,周边群星,环绕太极图,不停盘旋。 一声怒吼,震彻天地。 就见太极图周边,九大妖尊形象环绕呈现,齐齐投射出一道光芒,在太极图中拼凑成一幅魔法阵图,阵图内光芒强势爆发,就见鸟首猴身一物,手拄拐杖,撑着一条独腿,冉冉升起,随着又一声怒吼,周边群星盘旋速度骤然加快,万缕星光,投射在中央太极图中,使得那独腿怪物已然长成巨人模样,再一声怒吼,气势如虹,撑起了一方天地。 桥头那人睁开眼睛,眸中异彩连连,口中赞道:“混元大势已成,未曾想其中居然包孕着失传已久的大荒修法,可惜未得精深,如何能挡住我的金刚天碾压?待我以金刚天将之击溃,那种力量,固然大补!” 口中吧嗒一吸,骤然一吐,吸吐的节奏已然在加快,而那种天地之间浩瀚的锤击之力,不仅在持续增强,锤击的节奏同样在加快。 沧海横流,天地碾压,使得那片星辰笼罩之地,变得明灭不定,分明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不止于此吧?小子,再出点力,出点彩,我希望能多榨出点油水来!” 一声大笑,驱动天锤地砧,轰轰轰作响。 桑北的身体,依旧身不由己,被那种力量所驱使,一退一进,仿佛在做游戏。 明灭的太极图中,就见那独腿怪物,高举拐杖,仰天发出嘶声咆哮,与此同时,在桑北的身体上,一头头奇形怪状的怪物纷纷出现,聚集在桑北周边,已然形成七七生克阵形,纷纷发出怒吼,予以回应。 那些怪物投射出一道道血光,击中太极图中那个怪物,怪物手中拐杖重重落下,轰隆一声,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了桑北的身体,总算为他挡住了眼前的灭顶之灾。 桥头那人不由得张开了嘴巴,脸上那股喜色却是自然流露,口中喃喃:“未曾想,未曾想我还是小瞧了他!连天地大势也被他贯通了,来日前景,不可估量,便是现在,我都有点下不去手了。可惜,末法大劫近在眼前,谁都身不由己,谁都顾不上谁,小子,唯一的生机,就是战胜我,否则,便是由我,吞噬了你!” 第585章 不会再给你机会 他的身体霍然站起,旱烟袋叼在口中猛然一吸,双臂翼张而起,迅疾按下! 天地间黯淡无光,一股不可想象的重击落下,使得那片星光之地,几乎就要熄灭。 太极图中拄拐那怪物仰天嘶吼,何等愤怒,何等不甘。 只是,混元大势未成,中途夭折,似成定局。 嘶吼声中,那物喷射出一道血光,贯穿天穹,却也是强弩之末。 “结束了!“ 桥头之人,脚底一踏,整座独木桥轰然一震,水花冲天而起,火势熊熊燎天。 这个时候,桑北的身后虚空,那棵歪脖子树终于扭曲着如龙的身姿,延伸出来。 与此同时,桑北身与树合,骤然向前踏出一步,便是这小小一步,居然奇迹般的从那一场反复推拉中挣脱了出来。 在一步跨出的同时,他的身体骤然转向后方,再度踏出一步! 一正一反,与这片天地大势针锋相对,正反七字真言,瞬间逆转秩序,在这片闭合的天地间,生生撕扯出一方天地,终于逃脱了杀劫。 于是,太极图中,逃脱一劫的那个怪物便如一下子获得无尽战力,一声怒吼,牵动周天,再度向上喷射出一道血光。 桥头那人,仰天长啸,胸中战意滚滚爆发。 他弃了烟袋,一呼一吸,吞吐天地。 轰轰轰,天锤地砧,接连撞击。 刚刚焕发生机的怪物,再度呈现溃败之象。 这个时候,一声怒吼仿佛自地底传来。 桑北的周身气血,向上滚滚飞升。 就见一尊周身拖曳着无尽细密电蛇的大人物,强势崛起,手举一柄钢叉,狠狠扎向天空。 头生犄角,口鼻中喷射火焰,举手投足,魔意滔天。 九九不灭真魔霸体全面爆发,九种生死之力,锻成一条硕大的魔龙,缠绕周身,于是乎,那尊巨魔之相,连连怒吼,不断向天空发起冲击。 其实这一尊真魔之象并非召唤而出,而是桑北在以往的一次次战斗中,不断融合,不断觉悟,此刻借助此方天地的重压和冲击,终于激发出周身血脉中的潜力,将这一尊万古真魔之象堪堪模拟了出来。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感谢,他的胸膛间,那颗多次融合后的心脏。 天空一隅,太极图中,那个独腿怪物冷眼瞅见下方那尊真魔,露出些许不屑之色,然时局如此,却不由他不做出如此抉择。 一声怒吼,此刻却是发自桑北口中。 身后,一棵歪脖子树弯曲如弓,已然顺势将吸纳的攻击反弹了出来。 一步向前踏出,一步转身反向。 而天地秩序,瞬间被颠覆。 未曾想,一尊独步万古的星空帝君,一尊沉沦在深渊中的万古不灭真魔,居然会在后世一个小小人物身上,实现了神奇合作,当真匪夷所思。 七字真言正反逆诵,一步步逆转既定秩序,硬生生在必死的杀局中撕开一线生机。 影子不知在何时出现,依旧执着那把斧头,一斧一斧砍着那棵歪脖子树。 借助两大尊者的配合,借助这片天地的巨大碾压,桑北对于正反七字真言的认知达到了新的高度,且愈发熟稔,一步步,踏在他坚守的天地一线上,咚咚作响。 探手一抓,一朵火苗已然从河面上被抓取了过来,若有所思间,这种异火,已然蔓延至周身,不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响起,一股尤为浓郁的茶香,弥漫至此方天地之间。 桥头那人,嗅在鼻中,便以为是莫大讽刺,尤其愤怒。 双脚连踏,重击天地。 然而,他的锤击愈强,那枯瘦小子的适应力却更是厉害,总能从他的宏大掌控中挣脱出去,自走自路,我行我素。 不仅如此,对方所踏出的敲击天地的足音,越来越响亮,已然开始主动挑衅他的主场优势,当真孰不可忍! “很有意思,但最终,你的结局已然注定,我不会以大欺小,向你主动进攻,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桥头那人冷笑,一步步踏动桥面,越来越快,他在蓄势,他在等待最终一刻的到来。 轰轰轰! 天锤地砧,轰然撞击,碾压万物。 咚咚咚! 足音敲击天地一线,桑北自走自路。 影子砍树,一斧紧似一斧。 与此同时,那尊帝君,那尊真魔,也在自走天地,踏动乾坤。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在未来一日,妖与魔之间的合作,竟会变得如此和谐。 然而,桥头之人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攻击,在不经意间,居然发动了。 说是攻击,其实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桑北探手一拈,一枚石子无中生有出现,被拈在指间,一念间弹出去,已然在那条河面上打出了无数个水漂,最后不知弹射到哪里去了。 “四小金刚的投石剑劲?小子,学的好快,不过,我却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说这话,他其实应该感到耳赤。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给过对方机会,那种机会乃是在生死之间,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由对方在刹那间不断觉悟才得到的。 脚底一踏,天地一震,脚下的桥面震动的愈发厉害。 与此同时,桑北所弹射出的一枚石子,居然无中生有般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股危险意识油然而生。 桑北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略略试探,对方所反弹回的伤害便是致命一击。 然而他修习了莲心剑道,心思浑然无迹,手指略动,又一枚石子已弹射了出去。 两枚石子砰然相撞,桑北射出的那枚竟被对方反弹回的石子轻易击溃,就见那枚反弹回的石子再度加速,已近在毫厘,直逼面门! 一股锋锐之气迅疾贯穿至全身,那股熟悉的痛苦再度爆发,使得桑北的身体瞬间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真魔退避,帝君隐身,转眼间,桑北再度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唯有身后一棵歪脖子树,一个影子,手持斧头,依旧在一斧一斧砍伐着。 伐木丁丁,铿锵敲击天地。 又一枚石子凭空出现,来势愈发迅猛。 与此同时,河面上溅起的一朵朵水花,于空中凝聚成为一粒粒坚硬无比的寒冰霰弹,骤然加速,已到眼前。 肉身失去反抗能力的桑北,时下只是待宰的羔羊。 身后的影子似乎毫不在意本尊遭遇的危险,依旧在一心一意砍伐着树木。 生死一线,无尽锋锐之气眼睁睁就要攻入桑北体内。 此时此刻,一朵白莲在身后虚空骤然开放。 莲心间,一道血色剑痕轻轻一刺,虚空中撕裂开一道道剑芒,宛若针锋相对,和漫空袭来的一粒粒霰弹砰砰相撞,爆裂为一团团耀眼光华。 饶是如此,那股残余的打击力依旧攻入桑北体内,使得他的口鼻中鲜血汩汩涌出。 宛若是触动了蜂巢,自桑北弹出第一枚石子之后,那一粒粒反击的霰弹便接连不断射来,不至终局,绝不停歇。 桥头那人一步步踏动桥面,桑北的身体再度被反复推拉,承受着一轮轮轰轰撞击。 周身的火焰越烧越旺,周身精气神明显在不断萎缩,必然不能持久。 最重要的,那种打击所带来的痛苦,使得桑北如陷泥潭,不能自拔,越陷越深。 始料未及的是,桑北突然张开嘴巴,猛然一吸,河面上顿时腾起一道水柱,落入桑北口中。 “既然这痛苦已然无法承受,那就让这种痛苦,来的更猛烈些吧!” 话音未落,缠绕周身的火焰变得更为炽烈,烧的肉身毕剥作响。 不止于此,目光落处,一道长长剑痕,凌空斩向那条独木桥。 “来的好!阴阳之火,天地之锤,锻我无上宝器,一剑通天!“ 脚底一踏,桥面震颤,一道剑光自河面上冲天而起,只轻轻一击,便将空中那道剑痕击碎,不仅于此,剑光余势不衰,继续斩向桑北。 第586章 最为坚硬之物 同一时刻,那股轰轰的锤击声依旧接连不断,桑北的身体不受控制,在前后推拉中不断往复位移。 说时迟,那道袭来的剑光已驾临桑北头颅之上。 莲心中,那道血色剑痕再度一颤,虚空塌陷,连带那道剑光一同崩溃。 然而那股无坚不摧金刚剑劲,依旧在天地撞击中,如潮水冲入桑北体内。 周身一道道陈旧伤口被撕裂,连带口鼻之中,鲜血不住涌出,血助火势,越烧越旺。 天地相撞,轰轰之声震耳欲聋。 那人连连踏动桥面,一道道剑光接连不断斩向桑北。 “天下万物,诸峰之法,在我无坚不摧金刚御剑之前,都将被瓦解,饶是如此,那种莲心剑道,当真让我心痒不已,只待将之炼化,我的剑道当更上层楼!” 脚步连踏,天锤地砧轰轰敲击,金刚御剑诀掣动桥面,斩出一道道犀利剑光,虽然于中途都被那朵莲花所释放的剑道逐一击碎,但那一股股犀利的金刚剑劲依旧不断渗透进桑北体内,使得其全身破败,气息不断萎缩,覆灭只在眼前。 “这个游戏,该结束了!” 桥上之人长身而起,探手一抓,身下整条桥面跃入其手中,化作一道犀利长剑,只是轻轻一划,已然撕裂天地! 那股锋锐之气,前所未见,不能抵挡。 此刻那股天锤地砧的推拉之力,正在将桑北向前拉去,未料,原本任由宰割的桑北突然间动了,他的右脚向后一踏,竟意外挣脱了掌控,向后退去,同一时刻,身后的影子一声长啸,已然斩出手中的巨斧。 所有的压迫,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化作犀利的一斧——凌天! 就见那股锐气和斧头轰然相撞,巨大的破坏之力震得桑北周身伤口一时迸裂,喷洒出漫空血雨。 身不由己,桑北向后被击退,而那股天地之力乘势袭来,危机一刻,桑北一声怒吼,毅然向前迈出了坚实一步。 血流,火势飙升,天地重击,再加上桑北逆势对抗,使得他此刻体内遭受的重击,远远超出了预期。 河面上那人瞧见这一幕,眸中喷火,愈发兴奋,他遇强愈强,原以为那小子很快就会被击溃,却意外带给了他一次次惊喜。 他后退一步,身与剑合,意融天地,手中长剑撕裂天地,已然斩开一条通天之路。 在这条路上,所有遭遇者将会通通化作飞灰。 身后的影子身体扭曲,歪脖子树,弯曲如弓。 桑北气息内敛,身体枯瘦,看去弱不禁风。 同一时刻,那朵硕大的白莲花骤然收缩成为一枚花苞,继而化作一点,消失不见。 眉心间,光芒绽放,一枚舍利,射出无尽毫光,辉耀天地。 “世界上最为坚硬之物,莫非如火,足可焚毁万物吗?” 口中喃喃,随着身后弓满,周身燃烧的火焰已然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道烈火箭矢已然搭在那棵弯曲的歪脖子树上,间不容发,一箭射出,正中那条斩落的通天之路。 烈火箭矢轰然破碎,就见那条斩落的道路,只是稍稍一滞,便继续斩落下去。 此时此刻,影子抖擞精神,连发数箭。 有赖于歪脖子树从周边天地中吸纳了大量的伤害之力,为影子提供了不竭助力。 箭矢连发,射于一线,仿佛一箭,终于将那条斩落的路径射开一个窟窿。 然而,那股锋锐的力量依旧没有崩溃,轰隆隆斩杀下来。 只不过,数箭之威,终于为桑北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火之力看似依旧有所不足,那又该如何?” 望着那条河,桑北眼中骤然明亮。 一声怒吼,全身气血飞升。 影子拉开的满月之弓上,一道血色的寒冰箭已然凝聚成形,目光所至,一发中的! 轰隆一声,那条路径中断,崩溃,化作无尽流光,射入桑北体内,在桑北体表溅起无数火花。 “好硬的身体,这厮的身体分明在不断进化,变得更强了,否则,此刻他不死也残!只不过,真正的进攻才刚刚开始,金刚御剑诀,天心断!” 手中剑,微微向下一划,已然劈开天地,降下一道更为凌厉的剑痕。 桑北此刻,却已瞑目。 “洪水之力,浩瀚如沧海横流,微末似滴水穿石,世间最为坚硬之物,在它面前,都仿佛脆而不坚,一击而溃,如此,他之相,今日一战,不是你我同时证道,就是一起陨落!” 一时间,二者同心同德,齐齐发力! 弓满处,河面上,无尽洪水之力已然被攫取而来,凝聚成一道箭矢,瞄准空中斩落的一道剑痕,射了出去。 甫一射出,已然化作一道水之长河,持续冲击在剑痕之上。 剑痕剧烈震颤,那道水之长河,竟然被生生蒸发不见了。 说时迟,第二道洪水箭已于间不容发中再度击中了剑痕,并再度被抹去。 每一箭都是提升,每一箭都是砥砺。 只是一念之间,桑北已然射出十箭之多。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绵绵如长河,浩浩如沧海,细微如滴水,其中蕴含妙处,难以尽言。 一边射箭,一边自走自路,与冥冥中天锤地砧,不断抗衡。 处于当下,水火之力于那条河面上予取予撷,炼化存乎一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眼见得那道剑痕破开阻隔,斩入眼前,桑北骤然瞑目,心思瞬间回归到那座皑皑雪峰之上,影子知情达意,一声怒吼,拉开满月之弓,射出了一道至高觉悟的寒冰之剑。 一点莲心,如万古寒冰,亘古不化! 轰隆一声,虚空中被穿透出一口巨大的塌陷处,而那道剑痕终于被桑北以莲心剑道凝聚出的一道寒冰剑意所击溃。 同一时刻,一股莫测反噬袭来,桑北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浇火,越烧越旺。 河面上,那人连退数步,距离河对岸,越来越近,同样,距离那片高远的天空,也越来越近。 “赤焰峰的射剑道,不错,不错,领悟的东西还真多,我期待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如此,最后的战胜,方更有成就感!” “天地造化,锻我骨肉,一念不灭,炼为金刚,金刚御剑诀,斩!” 更为凌厉的一道剑痕,无声斩落。 天地骤暗,万籁俱寂。 这一剑不只斩身,同时斩心。 桑北目光微眯,一念间,借助那股磅礴的碾压,硬生生和影子合为一体,身形瞬间长高,同时长高的还有那一棵歪脖子树。 双脚连连踏动,扭转乾坤。 周身火焰烧的正旺,一股浓郁茶香弥漫在天地之间。 那人嗅到这股气息,微微色变。 此刻,桑北的剑刹那间射了出去! 一剑拉开虚空,拉开黑暗。 河面上,那道火墙呼啦一声,翻腾起来,竟比原先,高了数丈。 那人再度变色。 他没有想到,他掌控的天地,居然会被对方直接借用,不可忍受! 弹指之间,那一缕射来的剑意,切分阴阳,中分天地,竟然穿透了天地的黑暗,送来了一缕清新的气息。 桑北丹田内的小蛇骤然活跃,擎起脖颈,已然将这片金刚天中的那一缕最为精纯的气息,纳入肚腹之中,方懒洋洋伏下身体,缓缓游动起来。 那人无法想象,自己苦心孤诣的一剑,竟然会被对方于无形之中,化解掉了。 这还是一贯坚不可摧的金刚剑劲么? 那人内心不由得产生一丝疑惑,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轮番沉重打击之下,桑北在不断适应之中,攻击和防御也在不断提升,故而让他产生出如此错觉。 第587章 做完了该做的 “那种极端的杀戮一旦发动,眼前世界全部都将化作灰烬,当初第一次施展,死者无数,今日为你一人而为,这种荣耀也没谁了!” 那人语声冰寒,一步后退,已至彼岸。 剑在手,天地之力已然聚于一剑,在攻击将要发出一刻,他的耳中偏偏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世界最坚硬最锋利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火,还是水,还是你竭力砥砺的金刚剑道?” 那人顿了一下,还是答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而亘古不易的,唯有金刚般若,那是万古智慧的结晶,坚不可摧,故而,唯有金刚般若才是永恒!” “世界上有永恒的东西吗?对于时间来说,一切都将化作飞灰。如此看来,最锋利的东西,就是时间么?” 那人略做沉吟,道:“时间确实拥有碾碎一切的力量,而于短暂现实而言,金刚剑劲足以斩碎一切!” “如此说来,你今日便欲以我试剑,来证明你的认知是对的么?那就来吧!” 桑北一脚后移,他的人间道已充分展开,他和那人一般,欲以对方为试金石,来证明自己的对错。 “来,战!” 身后火势燎天,那人一跃飞升,他今日证道,付出代价极大,但已没有选择,因这天择之子的实力融合了丹青、赤焰、倚天和雪雁诸峰之力,逼迫他不得不发动终极审判,虽付出极大代价,若然最终战胜对方,无异于在诸峰中重新为金刚峰正名,且自己的修为必将跃升一个台阶,突破到地境末期,得以窥天,并足以在未来一战中找到机会。 那人手指一划,掠过胸膛,一串热血飞射,身后已然化作漫天火海,口中喝道:“断天——斩地!” 话音未落,手中那柄长剑,骤然被数十道雷电击中,咔嚓一声,彻底被折断! 与此同时,一声惊天动地断裂声震耳欲聋。 那人看去已面无人色。 与此同时,一道深邃的剑痕剖开鸿蒙,撕裂天地而下,所过之处,一切俱化作飞灰。 那股气势,毁天灭地,挡无可挡。 那人俯瞰下方,眼中浮现悲悯之色,然而修士一路逆行,为了证道,付出一切代价固然在所不惜。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刹那之间,桑北前进一步,手中一柄残斧出现,怒吼一声,周身血脉无尽爆发,一缕剑意自血脉发出,宣泄到那柄残斧之中,举斧一斩,一斧凌天! 岂知禀赋巫族传承所斩出的一斧,在那道撕裂天地的剑痕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然而桑北的发动,仅仅是开始。 一个刹那,一片人间,已然是一生。 左手一剑,斩出一记断魔,右手一剑,则是一记断佛。 一脚踏动,乾坤颠倒,双剑合于中央,斩出一道长长剑气,直入上空,依旧被那道剑痕直接抹灭。 桑北瞬间,继续前行,距离那道斩落的剑痕越来越近,此举已然看呆了那人。 其实这一系列的变化,依旧在刹那之间。 那人完全想不到,对方居然在刹那间就想好了如此多的应对,但,在无量金刚般若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一十八步于刹那间踏出,左手剑顺施,右手剑逆斩,两道惊天剑气于中央骤然合拢为一,手中剑微微挑起,欲破青天! 这是太咸剑道的起手式,也是桑北在以之向已故的太咸剑帝致敬。 一十八步之后,桑北继续前行,一往无前,冲向了那道斩落的无量剑痕。 双剑合璧,再出一剑,此剑既出,九十九道剑气瞬间合而为一,刺出一条赤血巨龙光影,怒吼一声,冲入天穹,当即被那道剑痕斩的粉碎。 过去和未来之间,桑北继续冲锋,双剑合璧,源自虚空,斩入天地之间。 叮咚声中,一座淡青色的剑峰浮现,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然而那道禀赋金刚般若的剑痕,当真是无坚不摧,嗤的一声,已然将这座丹青峰投影斩为两瓣。 间不容发,桑北继续出剑,浮光掠影之中,左边,一派田园风光呈现,而右边,则是那一座烈焰熊熊的赤焰峰景象,双剑合璧,一道水火既济,伴着咕嘟咕嘟的一脉香茶,斩入天地之间。 借助先前数剑的助力,桑北双臂翼张,气血飞升,就见一只鹏鸟之影乘扶摇而起,升入天穹,在发出一声清唳的长啸之后,庞大的身影禀赋一缕逍遥道韵,倏忽间化作一道倚天剑影,斩入天地之中。 其下,一朵莲花开处,一道莲心剑痕,无声斩入天地,依旧被那道势不可挡的剑痕所吞没。 此际,桑北距离那一道剑痕之近,只在毫厘之间。 他从未如此真切感受到,生与死之间,居然会相隔如此之近。 左脚生,右脚死。 左脚天,右脚地。 生死之间,一声怒吼,桑北强行逆转乾坤,于间不容发之际,施展斗转星移,向后掠去。 那人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一幕,内心涌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他明白,他的终极一剑一旦发动,结果只能是死亡。 锐利的金刚剑劲已率先攻入桑北身体,若非他的身体再度经历了千锤百炼,此刻已然被这股锋锐之气所击溃。 生死之间,那人闭上眼睛,已然不忍看那覆灭的一幕。 只是在下一刻,漫天星斗闪烁,就见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刹那间万妖怒吼,声震天地。 当的一声,那道所向披靡的剑痕微微一碰,已然将那口妖夜鼎不知击飞到哪里去了。 只是这稍稍一滞的时间,终于为桑北争取到了那万一的生机。 此刻,除了剑之相不在,其余诸相齐齐出现,在天地伟力的碾压之下,放下所有芥蒂,骤然合为一体。 不止于此,本尊施展斗转星移一步跨来,融入诸相之相,瞬间化为一尊巨人模样,将那棵蓄满大势的歪脖子树弯如满月,眉心间,一枚舍利如同超新星爆发,身后,一杆大旗迎风招展,无尽先灵在那枚情舍利召唤之下,齐齐唱响那首古老的战歌。 这一刻,桑北势满,他的人间道已然被撑开到了极限。 目光所至,一念归虚。 所有的思念,化为祝福之力,自过去,一剑归虚,斩向未来! 这一记射剑道,将先前桑北的所有施为烩于一炉,将合璧的双剑,射了出去! 先前的所有表现,只为达成这一最终结果。 生死之间,却也隐藏着莫大的机遇,绝境中,桑北终于乘着这一巨大压力,逼迫出自身潜力,实现了突破。 万籁俱寂,黑夜无声,看不到一丝光亮。 那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看着他苦心孤诣所营造的终极一剑,就如此,灰飞烟灭了。 要知道,那可是他的至高信仰,是他一生砥砺的意义所在! 无坚不摧的金刚御剑诀,居然,被那小子于刹那之间,就击溃了。 信念崩溃,那人已然变成一个空心人,于无所依托之中,坠入冰冷的河水之中,任由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了自己。 这一刻,他真的想死。 他已尽力,做完了该做的事。 同样,他觉得死得其所。 死在如此一剑之下,人生无憾。 不止是他,此刻的桑北,也几乎耗空了身体,他却没有犹豫,一个闪身,便来到河上,此刻,他是一人,也是一剑,更是那条,仿佛涅槃重生后的独木桥。 一人,一桥,一剑,面对这片依旧完整的金刚天,接受最终洗礼。 咕嘟,咕嘟,天地为炉,身如壶,煮茶。 河水荡漾,波澜无限。 那一道火墙,已然改变了先前的肆虐姿态,与这个一条河水相得益彰,水火既济。 第588章 石中剑断 当当! 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天地,天锤地砧,一轮轮敲击在桑北的肉身上,不断锤炼。 如水银泻地一般的金刚剑劲,已然渗透到体内所有角落,便连每个毛孔之间,都充斥着那股锐利的气息,使得每根汗毛,笔直竖起,如同一根根微末剑芒,刺向虚空。 与那守桥者交手的一幕一幕,已然被桑北逐一融合,继而驱动此方天地之力,不断锤炼肉身。 在桑北看来,金刚般若,那仅仅是规则上的理解,并非坚不可摧之物,也非世间最为坚韧的东西。 而我的金刚般若,只是信念,那是我存在于世的意义所在。 信念不灭,万古永恒。 想到此处,眉心间,那枚舍利愈发耀眼,在天地之力的逐番锻打之下,一缕缕金刚般若的规则气息,已然被炼化其中,使得这枚舍利再度获得进阶。 同时,也使得桑北对所领悟的金刚般若剑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体表的一道道伤痕,经历了千锤百炼,尤其是在融合了金刚般若剑道之后,已然蜕变为一道道利剑,成为防御周身的一道铁壁。 咔嚓嚓! 随着一道觉雷从桑北的眼前劈落,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换了一身全新衣物,桑北转身,一步跨出,已然走出了这一片封印的金刚天,出现在了那座雄峻的第五峰之前。 咕嘟咕嘟。 鼻中嗅出一缕熟悉的茶香,放眼望去,一个俊美的白衣青年又出现在视线之内。 煮茶,品茶,观书,一如往昔。 慕容偷眼瞧见,顿时吃过了一惊。 对方的气息,显然和过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还是错过了,不过,为时不晚!” 雄峻的金刚峰犹如一尊巨人,屹立于天地之间,与之相比,人,只是一粒尘埃。 然而内心却无丝毫沮丧感,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他明白大小只是相对,大道面前,一切平等。 他向前飘然走去,他看似随意,却凭借体内传出的咕嘟咕嘟煮茶声,嘤其鸣矣,求其回应。 那煮茶的俊美青年看似原地不动,好整以暇,从容煮茶,若有人看到,便会发现,他与前方那个行者间,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若即若离,显得颇为诡异。 “来者止步!前方乃是金刚杀界,你既然通过了默穷君的考验,可以有一个选择的权利,当慎之又慎,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不会有回头的机会了!” 就见一块嶙峋粗糙的巨石之上,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一脸胡须犹如乱草,释放一股出扑面而来的粗蛮气息。 “吃我一剑,挡得住,可以放你过关,挡不住,就此回头!” 汉子的话不容置辩。 桑北微微仰首,面浮淡淡笑意,这一份从容,已然博得了那汉子的一丝好感,口中赞道:“果然是成功走出默穷君通天之路的人,作为回报,今日一战,我必尽全力!” 说话间,汉子脚底一踏,那块大石骤然开裂,内中一剑,发硎多年,今日破壁而出,一股锐气刹那间撕裂天地,直取那枯瘦青年。 这一剑实在太快,桑北根本没有一丝反应的时间。 慕容口中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久闻那粗蛮汉子石中剑的厉害,此刻见了,更胜传闻,不由得暗暗担心起来。 一念天涯,脚踏天地一线,回头无岸。 石中剑一念间已到眼前,锐不可当。 只是桑北已然回头无岸。 他与这锐利一剑相比,几乎是以卵击石。 眼见得桑北就要被这锐不可当的一剑所穿透。 咔嚓一声,虚空破碎,桑北破壁而退,强行踏出了一步。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破壁! 这种觉悟,这种决心和毅力,以及无上胆识,再度博得了粗蛮汉子的一丝好感。 但作为试剑者,唯有无私,才是对剑道最大的尊重。 石中剑化作一道流光,骤然加速,越来越快。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个刹那,便是一生。 一个刹那之间,桑北接连破壁而退,每一步都是对过往的总结和提升,破掉的是陈旧的茧壳,蜕变的是不断羽化的智慧和觉悟。 石中剑无声震颤,在不断加速和追击。 然而,此刻在粗蛮汉子眼前,已然出现一条巨大的尸山,一具巨大如女尸的山岭横卧在那里,山上,堆叠的尸骨无穷无尽,其间,一条石阶之路曲折向上延伸,而那条道路分明是那个枯瘦青年在一步步破壁中,脚踏淋漓鲜血所走出来的道。 “好大的怨气,好恶的尸山,这青年的过往当真不可想象,但,我的金石剑道乃于身后绝峰所悟,一切邪恶都将化作尘埃!“ 汉子口中喃喃,长身而起,脚底一踏,开裂的岩石再度破碎。 眼前,那一条尸山小道,顷刻间,被锐利的剑光轻易抹去。 饶是如此,那股恶感犹自萦绕心头,挥之不散。 他又哪里知晓,当日那条往者天梯,竟困了一代剑帝十数年光阴。 若非桑北仅仅是以他的人间道所推演出的光影,岂是易与? 石中剑无声划破时空,犹如梦中之影迎面扑来,桑北退无可退,脚底一踏,一步轰然破壁,虽是一步,却是九十九步之融合,九九归一,一条气血巨龙怒吼着,冲了出去,当即被那道石中剑从中一剖为二。 一座棋局世界迅疾展开,阴间阳动大军,怒吼冲锋,一座坚城,于天地间巍巍升起。 粗蛮汉子脚底一踏,转眼间,那一幅壮丽的棋局世界已化作飞灰。 间不容发,桑北再退一步,七字真言逆诵,乾坤颠倒,就见一条通天独木桥破空出现,一念即是天涯,桑北凭空消失,再度出现一刻已站在彼岸。 “好!居然将默穷君的通天道也模拟了出来,今日一战,快慰平生,若能将你一举击溃,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汉子脚底一踏,岩石四分五裂。 石中剑所向披靡,犹如摧枯拉朽,剖开了那条桑北苦心营造的人间道。 然而,汉子内心的震惊却如惊雷接连炸裂。 他的剑道,禀赋天时地利,当所向披靡,但,每一寸的突破,所遭受的阻力,已然越来越大,那种突破,正如金刚剑道的升级,越到后面越难,愈发坚硬。 眼前一条独木桥的破碎只是一念之间,在粗蛮汉子的感受中,仿佛经历了数个世纪的长度。 “最后的时刻,到了!” 一声怒喝,全身气血绽放,身后的一座金刚峰轰然回应。 剑光撕裂虚空,便欲将那枯瘦青年予以抹杀,成就一段辉煌历史。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粒星光无中生有出现,瞬间绚烂绽放,不可直视。 “石中剑——破壁!” 粗蛮汉子嘶声长啸。 剑光暴涨数丈,决死只在刹那。 偏偏,他的眼中,看到了虚空之上,漂浮着的一面褴褛的古战旗,战旗之后,无尽先灵之影,层层叠叠,无穷无尽,齐齐怒吼。 于是乎,那枚星光,愈发耀眼。 咔嚓一声断裂声传来,光影一时消散,桑北好整以暇站在那里,手中剑微微挑起,刺向虚空,口中自语:“世上,最坚硬的金刚般若,究竟是什么,与你的交锋,更坚定了我的猜测,谢谢!” 道了声谢,身体一跃而去,当即闪入断开的石中剑所打开的一道封印,进入了金刚峰上从未有人进入的一个神秘世界。 随着有人进入,神秘世界瞬间封闭。 远处的慕容,禁不住扼腕,盖因一切发生太快,已然追之不及。 粗蛮汉子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他无法想象,自己一生都想进入的那个传说中的秘境,居然,居然藏在自己的石中剑之内。 这把剑自己揣摩了许多年,自以为已彻底摸清楚了其中秘密,谁知,那最终的秘密却是由这个枯瘦青年予以揭开。 宝山在手,充耳不闻,自己不是白痴又是什么?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第589章 凝聚剑痕 慕容的震惊不亚于粗蛮汉子。 “他居然击碎了号称金刚峰最坚硬的金石剑道,并成功战胜了大名鼎鼎的石中君,进入了那座无尽先辈渴望了许多年都未能进入的秘境世界,这份机缘当真令人生羡!” 添水煮茶,慕容一丝不苟,盘膝而坐,面色肃然。 此刻,桑北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寂静的蓝色天幕,周边没有一丝声响,实在是安静到了极点。 一呼,一吸,生死之间,桑北踏出了第一步。 一步之后,一股危险意识油然而生,脚底斗转星移,配合正反七字真言,桑北在刹那之间,连连挪移,从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锐利剑痕之中,一次次死里逃生。 每一寸空间都在不断破碎,除了不停奔逃,桑北已没有选择。 破碎的虚空中交织出密密的天罗地网,桑北就像一只小虫,在其中拼死挣扎。 这片虚空也不知破碎了多少个轮回,最后,轰隆隆的金属撞击声从大地中传来,一枚枚金石结晶体,高高低低,犹如丛林从泥土中生长出来,彼此间激发出的金石撞击声愈来愈宏大,汇成一片无形的声波海洋。 与此同时,一道道扭曲的闪电次第落下,将虚空不断撕碎重组。 若非拥有入微境的强大精神感知,若非桑北的肉身经历了千锤百炼,他连一息间隔都难以支撑。 要知道,这可是金刚峰的最高秘境,即便以石中君的修为,也不曾知晓里面的底细如何。 若进入的秘法仅仅藏在那把石中剑之内,可以断定,根本无人进入。 即便藏有其他途径可以进入,石中君也从未听说过,即便有,相信进入者也一定被困死在了里面。 可以断定,那里面的难度级别已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左脚生,右脚死,桑北脚踏乾坤,不断前行,他的人间道世界也在不断前行中,一次次颠覆重组。 天锤地砧,砰砰敲击,肉身之中水火既济,不断千锤百炼,用以抵挡外来的层出不穷的剑道打击。 在桑北眼中,那些金石结晶体,无不是一座座剑道奇峰。 而那一道道闪电,则是一条条从天而降的剑道长河。 闪电与金石撞击,所激发出的无尽剑痕,所带来的杀伤,才是桑北最为忌惮的。 那种力量,才是这座金刚峰的最大秘密所在,也正是桑北此行所求的最终目的。 桑北在不断飞掠之中,正试图将外界的一缕气息收纳进来,然而就是这一尝试,险些将桑北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桑北震惊的发现,那一缕剑道气息看似独立存在,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顿时招来整个秘境世界的沉重打击。 若非他觉悟了莲心剑道,心思通透,果断以虚空剑道将之斩碎,自己已然被牢牢锁定,陷入死局。 饶是如此,巨大的反噬之力已然将他震得连连吐血,不仅如此,由于吸纳了他的鲜血,秘境天地显然愈发适应了他的变化,对他展开了更为疯狂的围追堵截。 天地不仁,尚余一线生机。 我的生机又在哪里? 网上飞蛾,穷途末路,天罗地网愈发密集,能够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留给桑北的时间不多了。 眸中掠夺一道星芒,探手一抓,一枚石子已然凝聚于指间,若有所思之际,轻轻一弹,石子已被投掷了出去。 投石击破水底天。 叮咚一声,一圈圈涟漪扩散,石子已消失不见。 一股强大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宛若福至心灵,于间不容发之际,桑北快速拈取又一枚石子,不假思索投掷了出去! 砰的一声,两枚石子凭空相撞,激起一圈圈更为庞大的空间涟漪。 脚底生死交替,乾坤连连颠倒,配合斗转星移,桑北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他原来所处的位置已然被无尽剑痕所穿透。 于不断瞬移之中侥幸余生,桑北的眸中星芒闪烁,他连连投掷出石子,又连连将秘境世界反噬回来的石子击碎。 由此,造成了一连串的空间波动,这种波动被桑北及时捕捉住,连连施展斗转星移,一次次得以逃生。 然而,这个秘境世界的适应力实在太过强大,它在一点点弥补出现的空间疏漏,因而,桑北的处境再度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眸中星芒连连闪烁,一朵净世白莲现于头顶之上,顷刻间绽放开来。 以剔透莲心洞察这个世界,所见情形已然大为不同。 叮的一声,星沉剑出现在脚底,托着桑北连连闪烁挪移。 脚底一踏,剑光不断拉伸不断扩展,生成一道青峰投影,这座青峰,赫然是那座丹青峰。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脚底一踏,青峰震颤,发出一连串叮咚之音。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九峰原本同气连枝,而这一连串的叮咚之音中,并非是单纯的丹青峰气息,还包括,那座雪雁峰的气息。 叮咚之声荡漾时空,波光水影无限扩展出去,更多的空间缝隙出现了,桑北的选择变得更多,慧眼观天,他从容寻找到最恰当的路径,一次次逃之夭夭。 在桑北的脑后虚空,一泓澄澈的潭影如明镜出现,那是学自南殿苏墨的觉悟道境。 于是,一泓水潭般的明镜将当前世界全部映照其中,桑北三我合一,以莲心净界审视水潭中的投影天地,看穿实质,洞察细微。 然而,这些依旧不是桑北所求的终点。 一棵歪脖子树呈现虚空,弯如满月,说时迟,他之相松开树身,以射剑道将一道堪堪领悟的金刚御剑道射了出去。 这是桑北和他之相共同从默穷君的那条通天道中所领悟的金刚御剑诀。 同性相融的道理桑北明白。 射出的一道剑痕激起了秘境的巨大反噬,桑北依旧凭借两大剑峰引发出的共鸣,堪堪逃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慧眼洞察水潭天地,将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于是,第二道,第三道剑痕,接连射出。 秘境天地显然被彻底激怒,开始疯狂反扑,试图将这个挑战者一举击杀。 然而,他之相毕竟相对独立于外,桑北此刻仿佛成为了一个旁观者,一次次踏动青峰投影,激发出一道道空间涟漪,一次次从绝险之地逃了出去。 而他之相所射出的剑痕,引起的一次次波动,使得桑北总算对秘境世界的观察得以突破,一点点敲开外部硬壳,得以深入。 大地之上金石震颤,上空无尽雷电肆虐,在相互碰撞中,激发出一道道锐利的金刚剑痕,不断击碎虚空。 间不容发,他之相,不断开弓,射出一道道剑痕,试图与这个世界激发出的金刚剑痕相撞。 也不知经历了几多失败,几多挫折。 桑北对于那一道道金刚剑痕的理解不断加深。 一点灵光点亮识海虚空,这一刹那,桑北与他之相同心同德,心意如一,瞬间射出天籁般的一剑,正中一道刚刚生成的金刚剑痕,二者宛若水火相会,顿时爆裂成为一团璀璨光影。 光影投射在那一泓深潭之内,桑北慧眼察纳,将破碎的光团中所有细枝末节,尽收眼底。 无尽的细碎符文不断撞击,不断分裂,直至后来,已然分裂成为不可分裂的一粒粒细碎光点。 灵光闪现,手指一拈一弹,一枚石子已然落入那片光点汇聚的虚空中。 石子瞬间破碎,不断分裂,最后化作无数颗细碎光点,一个个光点相互吸引,撞击,不断融合,最后生成小小的一枚枚符文,这些符文再进行不断的撞击和融合,便生成了更大的符文。 这些更大的符文相互勾连,汇聚成为一条条长长的脉络,脉络与脉络之间再相互吸引融合,在经历了无数次的碰撞之后,终于凝聚成为一道长长的剑痕。 剑痕入眼,同一时刻,桑北将最新的感知共享给了他之相。 第590章 金刚御剑甲 他之相第一时间拉弓如满月,射出了第一道最新觉悟出的剑痕。 剑痕掠过大地,竟在那些如林的金石晶体间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一切变化都逃不过桑北的慧眼审视。 新的领悟宛若捅开了一层薄膜,使得桑北得以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次次的射出,一次次的观察,一次次的破碎和凝聚,同样还有数不清的失败。 终究,一道道深邃的剑痕被凝聚了出来,这些东西所带来的冲击,已然远远超出了与默穷君之间的战斗所获得的觉悟。 一座金刚峰,宛若一座巨大的宝库,其中所束缚住的种种剑道气息实在太过狂暴,若非桑北觉悟了混元境,并跻身炼魂修士的入微境界,且拥有无比强悍的信念力量,加上他的肉身已然极其强悍,否则,他时下早已被狂暴的剑道气息撕成了碎片。 无尽的金刚剑痕在识海天地肆虐,将一颗颗种星摧残的体无完肤。 凭借无上信念之力,桑北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终于成功凝聚出,第一根金石结晶体。 每一根晶体都意味着一条剑道长河。 他之相奋力弯弓,将第一根结晶体射了出去,在大地间的金石丛林中撞击出一串串流光溢彩。 这种尝试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桑北足踏一道青峰投影,不断在空中穿梭,眸中所见,已然捕捉到了一个目标,当即弯弓射日,正中万千金石丛林中的一根,二者同时破碎,不断分裂,直至化作无穷无尽的细微光点,无一例外被那一泓明镜般的潭影所映照。 新一轮的历程再度发轫。 桑北一次次大胆尝试,事无巨细,最终,成功凝聚出了第一根全新的金刚剑体结晶。 这次尝试无疑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大地上的金石剑体丛林,宛若一根根被推倒的骨牌,不断崩溃。 它们在崩溃的同时,一根根长短不同的金石剑体,已然在那一泓空潭所映照的天地中被复制了出来。 桑北宛若在建筑一座大厦,从片石砖瓦开始,一点点累积堆砌,直至形成庞大规模的一日,回头一看,不啻于走过了万里长征。 未来一日,在这片被摧毁的土地上,一根根金石剑体再度如雨后春笋一般生长了出来,由点到面不断扩展,最终,一座全新的秘境世界完整呈现在桑北眼前。 桑北已然成为此界的王者,举手投足,号令四方。 无尽的闪电从天而降,与大地上的金石不断冲击,在虚空中织成密密天罗地网,只不过,它们不再成为伤害,反而成为了滋养,不断冲击着桑北的肉身,在一片片肌肤,一道道伤疤中不断开垦,锤炼,不厌其烦。 入定一刻,桑北忽然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天锤地砧?如此,将默穷君所营造的世界用在此地,断然不错!” 天空中雷声轰鸣,不断向穹顶中央汇聚。 说时迟,一股无与伦比的重压瞬间从天而降。 大地上,无数根金石剑体凝聚为一个整体,宛若形成了一块巨大的铁砧。 天地之力瞬间碰撞,所锤炼者,正是桑北的肉身。 全新的金刚御剑诀,凝聚出一道道流光,不断在身体内外穿梭,水火既济的力量,将天地的撞击一次次拿捏的极为精准,千锤百炼,不断击打桑北的肉身。 剑道流光汇成溪流,相互碰撞融合,渐成河流,湖泊,直至全部融会贯通,在桑北的体表形成了一片广阔的剑道海洋。 一念间,剑道海洋中生长出一根根金石剑体,直至最后,完全替代了海洋,密密覆盖在桑北的体表。 桑北站起身,一步跨出,回望跃跃欲试的他之相,毅然发出了指令。 他之相毫不手软,弯弓如月,将一道金石剑体,射向了桑北。 危险一刻,体表,胸膛之处,无数根金石剑体攒簇于一处,竟形成了一面剑体盾牌,在震天价的爆裂声中,桑北被远远击退,体表和口中俱流出了鲜血。 “再来!” 将击败一切对手作为最终目的的他之相,再度弯弓搭剑,一息间连发三剑! 不断的打击,不断的锤炼。 最后,桑北不得不停止了这种尝试。 他发觉自己所撑起的防御始终比他之相的攻击慢了一个节拍。 他竭力想要提升这种反应速度,却始终无法达到理想境界。 这里面缺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尚在沉思,大地之上,那片庞大的金石剑体结晶丛林,转眼间,又恢复成为原貌。 这个世界,那种最终的东西,依旧没有被自己挖掘出来。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想起那一声叮咚,想起那一朵剔透的净世白莲,想起水火既济的玄妙之处,天地为炉,身为壶,煮茶! 茶声咕嘟,异香幽幽。 上方,一泓潭影出现,须臾间扩展至无边无际,代替了原本的天空。 潭影如镜,将大地上的一切,全部复制在它的虚拟世界之中。 直至最后,天空和大地完全变成了一个样子。 桑北如一片叶子,飞升于天地之间,一步踏出,一声叮咚,激起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涟漪。 他一边在煮茶,沉浸在水火既济的妙境之中,凭借头顶上的一朵白莲,洞察整个世界。 叮咚,叮咚。 他正如一滴水,悬浮在天地之间,自在空灵。 左脚生,右脚死。 左脚阳,右脚阴。 左脚地,右脚天。 心思豁然贯通,正反七字真言一步步踏出,不断颠覆天地乾坤。 而那一声声水滴之音,渐入佳境。 叮咚,叮咚。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一缕道韵,自在空灵。 天为叮,地为咚。转而,地为叮,天为咚。 叮咚,叮咚,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天空涟漪荡漾,大地涟漪荡漾。 叮咚之声越来越响亮,在最后一刻,穿透了天地,顷刻间,天地崩溃成为无尽的琉璃光影,直至化作无尽泡沫,湮灭不见。 桑北霍然睁眼。 视线尽头,一枚大大金色符文冉冉升起,犹如一轮金色太阳,辉映出一片剑芒海洋。 凝视着这枚神奇的符文,桑北的一颗心依旧在神奇的道韵中叮咚起伏。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咕嘟咕嘟,气血如茶,在体内澎湃。 庞大的符文越来越近,辉映出的万千金色剑芒,穿透了桑北的身体,再一次改造着他的肉身。 直至最后,一枚金色符文完全消融在桑北的身体中。 桑北感到,那枚符文已然生生植入自己的心中,和自己的生命,与自己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悠然转身,看向他之相。 他之相弯弓射剑,射出的金石剑体拉伸出一条长长的河流。 叮咚! 桑北的身体应声而响,周身顿时覆盖一层金石结晶甲胄,而于那被攻击处,自然而然,凝聚出一面更为强大的防御盾牌,盾牌之上,无尽春草一般的金石剑芒攒簇在一起,释放出轰轰回鸣。 这一次,桑北完美地挡住了他之相射出的有力一击。 他之相射出的一剑,层层崩溃,化作流光四散而去。 一击不成,他之相战意盎然,一气之间连发十剑,俱被桑北周身覆盖的那层神奇战甲挡住了。 “觉悟了金刚御剑诀,随着我修为的提升,当可凝聚出世间最锐利的攻击,而我周身所覆盖的这一层甲胄,当称之为金刚御剑甲,如此,攻守一体,我的战力无疑将大幅度飙升!” 一念间,眼前世界彻底崩溃,桑北再度站在那座雄峻的金刚峰之前。 第591章 相忘于江湖 跌坐尘埃的石中君依旧神不守舍,一眼看到桑北出现,再度张大了嘴巴,他想要询问,分明有些羞于启齿。 桑北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去,一步跨出,咫尺天涯,消失在同样惊愕的慕容眼前。 “有意思啊,越来越有意思了,下一个,钓月峰么?” 嘴角微翘,身影化剑,一念间破开虚空,已来到那座熟悉的钓月峰之下。 眼中再度看到那个枯瘦青年,慕容笑容可掬,他倒要看看,这一次,这个天择之子究竟如何登上这座钓月峰。 一座钓月峰在前,分明远隔万里之遥。 这是桑北的第一感觉和印象。 钓月峰,月如钩,钓的是什么?难道是人心? 眼前,一条浅浅的河流迤逦流淌,在绕过这一座神秘的钓月峰之后,不知流向哪里去了。 咔嚓一声,折下一根青竹,除去枝叶,已然是一根长长的钓竿。 取一根细细青藤,系上去,无钩无饵,轻轻丢入水中。 “这条河只是一条极平常的河罢了,无钩无饵,能钓到什么?” 慕容心中存疑,却不敢轻视,盖因一路之上,对方所创造出的奇迹一个接一个,往往会超出所料。 不知不觉,日轮西沉,一弯月牙升起,挂在钓月峰的一侧天空中。 无风之夜,万籁俱寂。 哗啦! 桑北手中的钓竿骤然一提,平静的水面顿时荡漾起一圈圈涟漪,与此同时,在上方虚空中,同样有一个倒着的身影坐在那里,手执同样一根钓竿,钓向上方那一片青天。 须臾之间,天光水影恢复为一片宁静世界,唯有那一根青藤钓线,竟然从下方的水面升起,一直连通了上方那片的天空。 一根青藤做的钓线,笔直悬于天地之间。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看的慕容实在有些心痒,却不知对方在求什么。 钓月峰上,一弯月牙缓缓移动,等到慕容发觉有些不对的一刻,竟诡异的看到,那一弯月牙竟然连在了那根虚虚实实的钓线上。 “一切都是假的,镜花水月,虽然美丽,终究是一场空!饶是如此,这一轮创意也还不错!” 慕容看向钓月峰,便想起了弈星子,口中喃喃,师尊,我定不会叫你失望! 下一刻,慕容大吃一惊,因为,那个垂钓的青年竟然凭空消失了。 就这么毫无征兆,从自己的强大感知中,逃脱了? 搞得什么鬼? 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 难道,难道他已然找到破绽,进入了钓月峰了吗?怎么可能! 心中踌躇,几番盘算,慕容决定还是留在原地,他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丝毫没有留下线索,便不翼而飞了。 鱼的记忆,只有七息。 鱼之乐,莫过于相忘于江湖。 一缕源自倚天峰的道韵蔓延出来,桑北仿佛化身为一条鱼儿,自由自在,在虚空中游来游去。 及至那一弯月牙系上那一根青藤钓线上的一刻,身如鱼的桑北,倏忽张开嘴巴,轻轻一咬那一弯月牙,随即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扯走了。 时间仿佛被定格。 如此良辰,如此夜晚,一座神奇的钓月峰,桑北作为第一个无心间主动咬钩的鱼儿,被钓入一处神秘空间之内。 同一时刻,钓月峰上,一个个入定中的躯壳,在一阵惊悸中纷纷睁开了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而这种感觉,分明与过往的觉悟大相冲突,使得他们不免产生了怀疑,怀疑此前自己的觉悟和所得是否都是假的,甚至是错的。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于其中最为惊愕的则是慕容,他在那枯瘦青年消失的一刻,一股极为不真实的感觉便出现了,使得他深深怀疑,自己一路追随而来,难道真的是走错了么? 而此中最大的原因则是,人人都想成为一个钓者,钓红尘之心,钓他人之心,感悟天机,超脱此界。 岂知在大道面前,人本就是一条条鱼儿。 如鱼儿呼吸天地,相忘于江湖,才是一种本真的自然,也才能合于道。 若非桑北在之前领悟了丹青、赤焰、倚天、雪雁和金刚峰的真谛,烩于一炉,并在最后一刻,保持住三我合一的本真之心,保持住了那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相忘之道,他也不可能接触到那一弯月牙,并在最后一刻被钓月峰发动的力量钓入秘密空间世界。 这才是钓月峰的真正主旨,若是桑北的一颗相忘之心出现丝毫瑕疵,他也不能被选中。 唯有舍弃,才能获得。 而世人通常都活的很累,大抵因为贪多务得,相互算计所致。 钓鱼峰矗立无尽年头,只是在等一个有缘者,一个真正懂自己的有缘者。 秘密空间世界,桑北如一条鱼儿,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毫无一丝痛苦。 一座青峰,一弯月牙,悬于天幕之上,漠然俯瞰众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化身鲲鱼的桑北,禀赋逍遥,禀赋空灵,禀赋自在,于无所求中遨游此方天地,一次次在那一峰一月间游来游去。 鲲鱼一次次撞击青峰,激起一圈圈时空涟漪,不断波及那一弯月牙,月牙叮咚回应,散发出皎洁的清辉,渐而,浓郁的月色便淹没了天地,一切存在之物仿佛融化其中,消失不见了。 钓月峰上,一株虬曲的古松之下,一代钓月峰主弈星子蓦然睁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莫测的天空,口中喃喃道:“果然不愧为天择之子,身负超越世人的大气运,连续攫走第五峰至第九峰的道韵,恐怕,这座钓月峰也将不保,其中尤其令人咋舌的是,那座赤焰峰的道韵居然不在其中,也不在那片杨柳坞,居然介于二者之间,当真玄妙之极!可笑的是,石中君一世追求的目标居然藏在他的手中剑内,巨宝在手,浑然不知,这一壶,够他喝一辈子了!” 话音戛然而止,明玉子有些自嘲道:“五十步笑百步,我辈何尝不如是?也恰恰说明,非我所有,强求不得!可惜了,慕容吾徒!” 外界,钓月峰,风花雪月,一如寻常。 一弯河水之畔,慕容犹自沉思,甚至于连茶水煮沸漫出,及至煮干,及至熄火,尚不自知。 潮来潮往,月缺月圆,不经意间,十数天瞬息过去了。 是夜,十五,月满。 苦思不得的慕容,忽然抬首看向空中那一轮明月,神情顿时变得专注,他看到了月轮中出现了一个小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念恍惚间,那人已站在河畔,那副清瘦形容中,再度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那人微微转首,慕容看到对方一双尤其明亮的眸子,再度吃了一惊。 原因则是,那双眸中居然多了些金色的光芒,若细细审视,那些金色仿佛一勾纤细弯月,只一眼,慕容就生出仿佛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吸纳了钓月峰中那一缕道韵,桑北的一双慧眼终于炼成,慧眼与脑后一轮慧海彻底贯通,眸中所见,周边世界已然剥去浮光掠影,显现出最为真实的一幕。 手中一提,系着的青藤已然拉伸出一道空间裂缝,桑北一闪而入,已然来到一座钓月峰上,沿着一条小道,朝着绝峰之上一步步攀登而去。 袍袖展开,浓郁的灵气如潮水涌来,周边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中的韵味,不请自来,主动汇入他展开的人间道之中。 “太咸逆贼,钓月峰禁地也敢擅入,杀无赦!” “诸位同仁,此贼极其狡诈,绝不可存有丝毫侥幸之心,必尽全力!” “说的是,杀!” 无尽剑光织成天罗地网,迎头罩下。 然而桑北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阵风般穿越了重重杀阵,一番辗转,便穿越了这一条令众多钓月峰弟子望而生畏的钓心小道,登上了那一处最高的绝崖。 第592章 陶然如海 “不必追了,既然已领悟了钓月峰之道,也是因缘所致,我钓月峰这份肚量还是有的!” 听了峰主传音,一行弟子怏怏而退。 盘膝而坐,一根青竹伸入虚空,一条青藤悬垂而下,微风吹过,摇曳出一圈圈涟漪光影。 慕容不知在何时来到附近,依旧煮茶观书,如同路人。 也不知钓了多久,钓竿上那一条青藤骤然被拉紧,桑北的眼中浮现莫名笑意,毫不挣扎,竟被那股拉力一下子拽了下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慕容张大了嘴巴,一颗心再度被挫伤,要知道,凡事可一不可再,为何对方屡屡从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却一点把握不到对方的踪迹? 要知道,这里可是自己的主场啊。 不过,慕容很快就想明白了,身影一跃腾空,踩着一道剑光,转眼间消失在虚空尽头。 第三峰,陶然峰上,一口清潭之畔,一个中年修士面露喜色,骤然间提起钓竿,将一物自水中拖了出来。 他不由得大吃一惊,继而怒火中烧,探手便扼向对方的脖颈,未料那人身体一扭,不仅挣脱了束缚,还轻松逃脱擒拿,周身不沾一滴水,完好无损站在岸边。 中年修士再度震惊,要知道他的钓法别具一格,凡是咬钩的从无能挣脱的,何况,这里可是陶然峰! 无中生有,一道剑光穿透虚空,直取要害,完全是抹杀的节奏。 陶然峰剑道以无形无迹,神鬼莫测,闻名于世,门下弟子如风行走世间,常人根本无法揣摩其虚实,一旦稍稍显露神迹,往往令四方震惊。 所以修士界常常传言,宁惹神鬼,莫惹陶然。 这是中年修士一生修为发出的最强一击——无中生有,一剑问心! 他尤其恨这个不期而至的青年破坏了他苦心营造的觉悟道境,使得数年苦修,转眼间化作泡影,焉能不恨? 陶然峰的剑道号称兼收并蓄,海纳百川,一门修士一旦初有成就,往往离开宗门,游历天下,以观物观人,观天下各派武学为己任,要的是看破虚实,融会贯通,进而,觉悟出属于自己的神鬼莫测剑道,寻常间绝不外露,一旦出手,便是不死不休。 而桑北时下遭际,便是如此。 突如其来的一剑实在太快太快,若非桑北剑道大进,尤其是一双慧眼观我观物,于物我交融之际窥见玄虚,此刻已然被对手击伤。 饶是如此,他瞬间连退十步,一心相忘如鱼,继而一剑刺出,叮的一声,竟击中对方的无中生有一剑。 一声霹雳,爆响虚空,方圆之地内的草木石块尽皆化为粉末,地面现出一口深深凹坑。 中年修士怒火中烧,若不能将此子就地击杀,自己心道挫伤事小,若然连累到陶然峰的盛名,那决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剑一剑,无形无迹,犹如天籁,欲破人心。 桑北后退,不断后退,看似狼狈,而带给中年修士的,则是连连的震惊,他感到自己的剑道已然被一点点压制住了,若然不能将对方击杀,一旦反噬爆发,自己不死也废。 中年修士一步跨出,刺出了一剑,这一剑的诡异之处在于,他明明是向前刺出,那道剑光却无中生有出现在他的身后,间不容发之际,嗤的一声,一剑已穿胸而过! 这一刻,桑北骤然变色。 好在,他已然有所预料,脚底一踏,就见虚空中,一条独木桥铮的一声翻起来,桑北脚踏天地,天锤地砧之力轰然交会,一条独木桥已然化作一柄巨剑,斩了出去! 中年修士见了,面白如纸,长叹一声,罢了,自己已然尽力。 未料决死一刻,巨剑再度一翻,竟将中年修士拍飞了出去。 同一时刻,一股无与伦比的伤害袭来,骤然间,万千剑芒聚集桑北胸前,形成了一面坚硬的盾牌,终究挡下了那一道通过自伤伤敌的强悍剑道,饶是如此,桑北口中已然喷血。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剑道连连获得觉悟,初到陶然峰就被击伤,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果然不能小看天下人。 嵌入一面绝壁中的中年修士再度被震惊到了,他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居然在最后一刻放弃击杀想要他性命的敌人。 而自己这一世的名声恐怕就此毁了。 想到这一刻,不禁万念俱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居然不愿从绝壁中挣脱出来。 “这就是陶然峰么?陶然共忘机,你们忘的是什么?其实你们最不想忘记的就是那么点荣辱,若你真的敢于舍弃一切,那么,我当真应该佩服你!” 一席话听在耳内,中年修士不由得怔了一怔,喃喃道:“取万物之形而忘形,如风无形无相,照见本来一缕灵光,偏偏忘不下那一点荣辱?剑本就是为了杀人,不对么?杀一人,便多一分自信,增一分成色,也使得我心中的陶然之道,倍觉荣耀,不对么?” “我不知道你心中的对错如何,但我知道,我只杀该杀的。”桑北叹息道。 “你不该杀?还是我该杀?到底什么才是该杀的?卫道而杀,不对么?” “风如春,也如秋,我的回答,只能到此。” 说完话,桑北转身而去。 “你究竟是谁?”一句追问传来。 “风在吹,你眼中看到的又是什么?” 一句话随风传来,中年修士眼中转而迷茫,转而明亮,口中喃喃:“我……错了,我太在意感受,拘泥于对道的执着,以至于走入迷障,若非……若非今日得见,我恐怕还要迷惑下去!” 从绝壁中一跃而出,中年修士远远朝着桑北离去的方向深深一礼。 “我叫武所成,下次见面,我请你喝酒!只是,陶然峰非他,步步危机,小心!” 桑北看似随意,于路前行,然而他眼中所见的景物,却与先前诸峰大为不同,风花雪月,一木一石,都各具特色,内中包含着若有若无的韵味。 便如一滴水,汇入溪流,渐至江河,最后到达无边无际之海,而自己已不值一提。 “这些东西俱非朝夕之功,恐怕每一片泥土,每一株花草中都蕴含着大量的心血,最终方汇聚成为这一座陶然峰,俗言钓月峰善于观心,而一座陶然峰却能于入世之中,博纳众长,最终领悟独有之道,反馈本源!我时下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海,它放出去的鱼,无时无刻不在反哺,难以想象,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会是个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桑北口中赞叹,一颗心反而愈发平静,自己能够来到这里,正是机缘所致,这个机会绝不容错过。 “小子,陶然峰可不是你随随便便想来就来的地方,吃我一剑!” 说话之前,剑已刺出,几乎击中桑北。 而在此剑出击的同时,仿佛发生连锁反应,一道接一道剑光竟屡屡后发先至,桑北的处境岌岌可危。 要知道其中每一道剑光都自成一脉,一旦发动,绝不留余地。 “北冥有鱼,鱼,相忘于江湖……” 桑北口中喃喃,一脸苦笑,刹那间,身形一扭,居然诡异的消失了。 数十双眼睛俯仰此间天地,居然没有发现对方留下的细微瑕疵,虽然疑惑,但每个人都乃沙场百炼之辈,当即放下细枝末节,再度融入自己的觉悟天地。 末法世界,争分夺秒,谁都在努力。 而此刻的桑北,已然化身游鱼,遁入周边一棵树的阴影之中,与这棵树浑然一体,完美融入此间天地,故而侥幸逃过了众多陶然峰修士的捕捉。 鱼之乐,很短,七息,便如一生。 桑北的呼吸自然而然融入了这棵树,他已无我,他只是一阵风,偶尔游历到此,不取不改,人畜无害。 第593章 偷天换日 树前,一堆隆起的小小土丘上,开着花,长着草,甚至于,还有一个新筑的鸟巢,一只小鸟正在其中孵卵。 春风,秋雨,鸟飞,鸟返,腐朽,新生,几多轮回。 未来一日,就听咔嚓一声,一张苍白的手从泥土中探出,转而,整个土丘一时崩溃,露出了一个一身褴褛、满脸胡须的怪人,怪人大笑道:“吾已有所悟,总算没有辜负师尊嘱托,今日下山,只待二次游历归来,吾必有所成!” 抖落尘埃,此人旁若无人,大步离去。 在他刚刚走后,一个身影已迫不及待来到了他的入定之处,口中笑道:“我颇喜拾人牙慧,他留下的壳对我却有大用,陶然峰人满为患,每一处都乃必争之地,好在,好在我总算抓住了机会!” 然而,他正准备坐下,却骤然变了脸色,待要回归本来之地,那一处地方早已被他人所占有,却回不去了。 “这厮……好可恶,居然没有真走!” 他愤愤不平,正欲离去,一只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疑惑道:“怎么回事?” 再度坐下,这一次毫无阻拦,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便以为是对方开了个玩笑,不以为意,很快进入苦修之中。 一堆胡乱堆砌的乱石之前,风过处,便会发出呜呜如哭泣的怪声。 有那么一瞬,怪声突然有了那么一丝变化,便是这几可忽略的一丝变化,已然将乱石堆之前一个苍老身影惊的跳了起来,口中喝道:“是谁动了老夫的千疮百孔?出来!” 周边,一双双目光迅疾看来,并没有看出些许奇怪之处,便以为是这疯老头犯了魔怔,纷纷摇头,不再理他。 苍老身影猛拍了一下脑袋,骂道:“多年苦修,反而大不如前,老夫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呼吸间,周边再度安静下来。 陶然峰之前,慕容看着近在眼前却远隔天涯的一座陶然峰,无论如何猜不出对方是如何混进去的,但自己要想进入这座久负盛名的陶然峰,恐怕要多费一番工夫。 添水,煮茶,观书,慕容好整以暇,坐等鱼儿上钩。 同一时间,丹青峰上,那座凝固的棋局之畔,青凌子和许子钰二人依旧深深沉浸在棋局之中,突然间,他们齐齐瞪大了眼睛,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变化,却无论如何看不出变化出自哪里,不免愈发焦躁,心中极为难受。 陶然峰下,煮茶声咕嘟作响,慕容头也不抬道:“来了,便坐吧!”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冷冷看着慕容道:“陶然和钓月井水不犯河水,你要坏规矩,须知道后果!” “我不在意后果,我只是在交换一个机会,阁下数十年苦修不得进展,我想,这个机会,或许对阁下有用。” 慕容毫不介意对方的态度,轻轻喝了口茶。 “你能有什么机会?不是我小看你,便是弈星子前来,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当日一局,劫成循环,阁下难道不想一观内幕?”慕容淡淡一笑。 那人脸色微变,沉吟了一会,道:“我可以给你一个交换的机会,但,一旦进入陶然禁地,一切都可能发生!” “那是我的事,愿意,就坐下,喝茶,不要后悔!” 那人还是无法拒绝那种强大诱惑,终究默默坐下,端起慕容送来的一盏茶,小小品了一口。 他还要说话,却被慕容的笑意止住。 他心中冷笑,转而进入漫长的参悟之中。 他没有看到的是,炉火正旺,茶声咕嘟,而对面那个青年,他的身体却在一点点消失,就像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直到他发现一丝不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然和那个青年实现换位,坐在了青年原本位置上。 “这小子能被诸峰看好果然不是虚的,这一手偷天换日,果然有趣!” 他此刻不再顾忌,全身心沉浸在慕容留给他的感悟之中,越是琢磨,越是震惊,自觉这么多年固步自封,还是错了。 陶然峰一隅,慕容的身影凭空出现,他看着周边那些看似寻常之物,并不敢贸然动作,要知道,陶然峰上高手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种后果绝对承受不起。 他缓缓坐下,将身体隐藏在身后一座残破神像的阴影中,口中喃喃:“你到底是如何骗过这漫山遍野的高手的呢?一座陶然峰,无尽宝库,而那位神龙不见的明玉子,我这么多年都无缘得见,要想窥见此峰真面,该有多难?” “只可惜,我们是天生的敌人,否则,我真想处你这位朋友!” 一声叹息,手指拈花,物我两忘。 饮血湖畔,垂钓中的老者闭着眼睛,口中微微叹息道:“犹如神迹一般遁入那座陶然峰,你果然是天选的,只是,前有剑疯子,后有明玉子,二人俱入魔障,一座陶然,一座庞大牢狱,织成天罗地网,谁能破狱而出?画地为牢,以道入魔,贪多务得,渐行渐远,可惜了!” 陶然峰,那座残破的神像面前,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叹道:“你果然还是跟来了,如此说来,那人已然入局,一座陶然峰已然聚积诸峰之精华,掌此沧海者,唯有峰主,我辈根本不在其眼中。” “你不看好也正常,但前六峰已然被其征服,他的作为已然超越前人。” 慕容看着林忘书,淡淡一笑。 “我很幸运,能入此局,来日飞升,希望,能够在别界与你共饮!” “一言为定!” 在慕容眼中,林忘书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他能够入眼的一个人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在那座陶然峰前,茶摊之畔,入定中的那人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发问道:“怎么可能?就这些?拿这些边角料来糊弄我唐兴,当我好欺负吗?可是我,偏偏还是上当了!” 回想起数年前曾与这小子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人畜无害,态度谦恭,观感极佳,或许在那时,已然被盯上了。 “可恶!出来,和我唐兴决一死战!” 唐兴怒吼着将茶摊劈为灰烬,此刻却是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释放。 当年为了进入这座陶然峰,他到底吃了多少辛苦,甚至于不惜牺牲寿元,终于换到一个难得的机会,谁曾想今日却心甘情愿和这后生小子交换,这又能怪谁? 一声怒吼,唐兴口中喷血,气的差点晕倒过去,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说过,坐下,就不要后悔,你这样的资质,就是再入定百年,也必然徒劳无功,今日成全我,或许对于你,未尝不是机遇,好自为之!” 一个后辈如此向他说话,唐兴羞愤难当,无奈忍气吞声。 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到原处继续入定。 此刻,陶然峰中,有一处秘境中的秘境,核心阵图中,六把如梦似幻的剑光,环绕着核心部位,一个不断变化的晶石,缓缓转动。 就见一个发如雪的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面容如同青年,一头白发则如老者,他就像一个长期跋涉的行者,一直在这座阵图中行走,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讲究,既合干支,也和时辰及周天同时而动,每个呼吸间都在变化。 当初,自这座六如剑阵布置完成,他的精气神已然和这座剑阵融为一体,牢牢锁定核心部位那块不断变化的晶石,他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晶石的变化,同时拿捏剑阵,施加压力,牢牢将这块晶石镇压在内。 时移世易,无数盘桓,他已然深深被这枚晶石所震慑,从布阵开始到现在,这枚晶石可以说吸走了他大量的精气神,若非明玉子布置的庞大浑天外阵不断给他输送滋养,他早就被这块晶石吸成了干尸。 第594章 融合内外阵图 他已然深深后悔,当年一时冲动,应约而来,与明玉子合谋瓜分那枚神奇晶石,谁料从六如剑阵启动一刻,他就像彻底沦落为一个囚徒,再也没有看见外界的太阳了。 不止是他,即便是处身外阵的明玉子,也是皓首穷经,殚精竭虑,数十年谋划,几乎耗尽人力财力,方堪堪达成当下的平衡局面。 两大高手不知未来会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侧虚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凭空出现,而那正是明玉子以意念凝聚出的一道虚像。 就听虚像开口说话道:“百年一遇的机会到了,你我破局的时机或许已在眼前!” 六如子举手投足,稳稳搬运着阵图,一边询问。 “似乎,一个冥冥中破局的天才到了。” “谁?难道……” “猜的不错,正是剑卜大人费尽心机推算出的那个天择之子,他乃是一个不世出的混元剑修,且已征服了六座剑峰,并成功夺取了其中的道韵,携六峰之力前来,相信在年轻一辈中已无出其右者,如果善加利用,我们一定可以彻底炼化这枚天外玄晶,而后一起飞升天外!” “你这么有信心?要知道,那六峰的底蕴绝不可小觑,搞不好,竹篮打水事小,为人作嫁才是最可怕的!”六如子道。 “我既然说,便有了近六成的把握,加上有你配合,更能增加一成胜算!” “看来这么多年,你也凭借大阵参悟出了不少东西,说说看,你要我如何配合?” “我将我的万象归流合道剑阵传授给你,你将你的六如剑阵传授给我,你我精诚合作,不分彼此,取长补短,将内外剑阵贯通如一,一定会将阵图的力量全部挖掘出来,而后将那个所谓的天择之子彻底炼化,如此,合八峰之力,一定可以融合玄晶的力量,飞升别界,唾手可得!” “你真的想好了么?”六如子沉吟道。 “是,为了开诚布公,我可先将万象归流合道剑阵传授给你,在你甄别之后,再展开下一步合作,如何?”虚像目光灼灼看向六如子道。 “好!” “敞开识海,放我进去。” 六如子时下已信了九成,当即敞开了识海。 就见虚像纵身一跃,化作数十道剑道流光,冲入了六如子的识海。 六如子身躯一震,一时间海量信息滚滚如潮,他乃是阵图大家,稍一尝试,遍观外围大阵,纤毫毕现,当即将外阵图气息引入内阵图,只觉得外阵图的浑厚气息如同江河奔涌而来,举手投足,如臂使指,毫不费力,心中大喜。 又一道虚像光影落于一侧,六如子将一枚玉简投掷出去,虚像接在手中,化作流光消失而去。 几个时辰之后,一个声音传来道:“时不我与,你已熟识内外阵图,现下替我压阵,我前往会会那个天择之子。” “去吧,放心。”六如子坦然一笑。 外阵一隅,随着融合了六如子的剑阵,明玉子自觉推开一扇崭新门户,对于陶然峰大局信心倍增,闭目之际,已然感受到陶然峰上一隅间的变化,口中喃喃道:“道境渗透,分明已入无我之境,小子,这座陶然大阵,哪里是区区一座阵图那般简单?一道一轮回,一人一地狱,你既忘我,我便入梦,你我梦中相见了!孰是孰非,唯梦醒者胜!” 说话间,明玉子闭上眼睛,周身气息全无,仿佛死去。 内阵,六如子俯瞰内外阵图,冷笑道:“鱼,相忘于江湖,你们的一生,只是七息,如此,我便将这座局做的更大一些,万世千劫,轮回无尽!” 他乃阵法大家,几经搬运,已然将明玉子所授的阵图融会贯通,当下驱动内阵,呼应外阵,原本的外阵大小子阵图顿时再起波澜,虚虚实实,重重叠叠,变化无穷无尽。 陶然峰上,一棵树下,随着一枚落叶悠悠坠落,突然悬停在空中。 一只手堪堪拈住这枚叶子,突然投掷了出去。 虚空中圈圈涟漪,将周边景物化作了模糊一片。 仿佛处在别一时空,一张手当即拈住了一枚射来的叶子,口中喃喃:“四小金刚的投石击破水中天?有意思,既然开始了,你们都是我的一个个傀儡,我们不分彼此,就此陷入滚滚轮回吧!” 手指一弹,叶子飞去,与虚空中一枚影子相撞,激发出一串悦耳之音。 无尽飞鸟呼啸掠入长空,一双双眼睛从入定中惊醒,有些惊魂未定,骤然看到虚空对面正端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再度吃了一惊。 此刻,前后镜像骤然向外无限拉伸,一时间,如同坐着无数个自己,此刻想要挣扎,已然被滚滚阵图之力拖入洪流,渐渐迷失。 鱼,相忘于江湖。 一条人形游鱼,空灵,自在,逍遥,无我,在陶然峰的山林间游来游去。 下一刻,虚空咔嚓破碎,碎裂为千千万万不规则的镜面,而每一个镜面上都有那一条人形游鱼的影子,于是,那条忘我的人形游鱼,不断坠落,转眼间已不知迷失在哪里了。 一把剑凭空出现,斩向游鱼。 游鱼显然忘记了生死畏惧,身影一曲一弹,竟将剑光弹了出去。 每一道剑光,都乃一个修士毕生心血塑造而出,更何况,剑光之后,拖曳着一座庞然阵图,是故这一剑威力,难以想象。 而那条游鱼,周身瞬间覆满鳞甲,剑光落处,便会有一片鳞甲上掠起一道类似的剑光,和来者凭空相撞,爆裂为一团美丽的烟火。 类似一幕,正在无穷无尽的破碎空间子世界中上演着。 一道道细细的流光从外阵图射来,落入六如子的眼眸中,每一次都是惊喜,都是巨大收获。 只是,他无暇融合那些海量的觉悟,当即发动内外阵图,将那些反馈回的流光,吸纳进来,使得这些子阵图世界愈发丰满,趋向完美。 看着那一块唾手可得的玄晶,六如子已然看到了未来辉煌之路,脚底一踏,内外阵图加速运转,子世界空间的断裂和衍生愈发纷繁,他欲将一座剑峰上的所有人都炼化为无知无觉的傀儡,而后由他主宰所有,直至完全掌控九峰,击破天机。 未来一日,陶然峰,那一座残破的神像之前,青年慕容蓦然睁开眼睛,浮现出迷茫之色,他看不到一丝希望,感知中的那个枯瘦青年,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彻底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不相信!他那样的天赋,六峰都被他逐个征服,一座陶然峰又能如何?” 虽如此说,他的记忆已然在一点点流失,庞大的陶然峰就像一头怪兽,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吞了进去。 在迷失的最后一刻,慕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探手拼命一抓,已然无中生有捏住了一枚棋子,与此同时,在丹青峰绝崖之上,那座凝固的棋局之中,天元位的一枚棋子不翼而飞! 一片阴云,无中生有覆盖在陶然峰之上,电闪雷鸣之中,一口深邃劫眼,冉冉成形。 内阵,六如子第一时间感受到外界的变化,他完全不清楚,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天劫,只是他此刻主持大阵,已然无力阻止这场天劫到来。 未料眼前突然一阵晕眩,待定神一看,发觉自己已然远离了内阵要冲位置,不禁大吃一惊,一步跨出,挪移时空,未料,相隔不远的距离,骤然拉伸得越来越远,与此同时,他的意识快速沉向黑暗,他竭力想要反抗,却已然无能为力。 “该死!” 他明白这是明玉子留了后手。 第595章 寄生 他却不能一味怪对方,因为自己也是留着后手的。 他知道明玉子一定不会倾囊相授,所以,当然保留了一手,但他还是小看了一座陶然峰的内涵,明玉子敢主动邀约,又怎么会怕他算计? 如今大家都变成了一条条江湖游鱼,谁能最早觉醒,谁便是最终赢家。 “既然都留了后手,时下,我便不再有所顾忌,索性将两阵做最彻底的融合,谁能率先走出去,便看天意了!” 虽然看似要被驱离出内阵,六如子依旧抓住最后的机会,彻底解开内阵束缚,使得内外大阵开始了全面渗透和融合。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了。 咔嚓嚓! 一道巨大的闪电轰隆隆劈入一座陶然峰之中。 无数双眼睛齐齐看过去,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再度生出杀劫。 一座陶然峰,无数修士用毕生精血浇灌出的奇峰,谁不想进入其中游历一番,奈何那些进入的修士,其中强者多不胜数,最终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如此,陶然峰已然成为九峰之内最令人恐惧的禁区。 那就像是一片莫测的深海,可吞噬世上一切活物。 饮血湖畔,垂钓老者长长一叹,道:“那后生小子好胆,居然不惜将天元移位,再度引起了九峰动荡,使得这番变故更显波诡云谲!那二子毕生所求,非同小可,那冥冥中的力量,谁能看透?” 轰隆隆! 接二连三的雷劫劈入陶然峰之内,在无数修士的目光中,就见一座陶然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屏障,看去没有遭受一点损害。 这一幕也太过奇怪了。 一个修士,至少镇压一座子阵图,一座子阵图,却牵连到几个或几十个衍生出的次元世界,于是,看去无比强悍的天劫,就像劈入一棵无比庞大的树木之内,顺着主干,最后被输送到成千上万的枝叶和根须之中,破坏力被严重削弱,不仅无法带来伤害,还成为滋养,被阵图吸纳,使得阵图愈加稳固。 内阵核心,六道剑光所指,正是那一枚被称为玄晶的东西,那物在不断膨胀变化,最后衍生为被数十道闪电缠绕的一朵奇葩模样,紧跟着,它生长出肉眼无法看见的触须,穿透了一空间层层束缚,渗透进每一个次元空间,牢牢掌控住所有子世界,并促使不断吸纳雷劫之力的子世界,再度发生蜕变,虚虚实实,神秘莫测。 陶然峰上方,这一场雷劫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它消耗了剑门世界近一半的灵力,将会使得此后的修炼变得愈加艰难。 陶然峰上,一座座秘境之内,一个个修士闭目入定,看去与平常一般无二,其实,他们已然被阵图的力量,拖入诡异莫测的迷幻世界中去了。 江湖中游鱼无数,而能于其中超脱者,实在太少太少,而想要于如此变态的一座宏大阵图世界中觉醒,更是遥遥无期。 阵图运转,俨然如一块无坚不摧的磨盘,一点点磨蚀掉那些陷落者的记忆,使得他们沦落为一个个傀儡,被这座阵图随意驱使,直至终了。 外界,雷劫缓缓消散,陶然峰又然恢复为原本一派秀丽姿态,看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光如水,转眼间到了第四十九日。 一座内外几乎完美融合的庞大阵图中,骤起波澜。 原本内阵一隅,突然间聚合出一道无中生有的剑光,这道剑光看去并不强大,却神奇的穿透了阵图束缚,斩了出去,直至被远处的一座剑峰所吸纳。 那座剑峰,正是第二峰——如是峰。 瞬间,如是峰仿佛一尊被激怒的巨人,骤然发力,同样斩出一道倚天剑光,劈开天地,轰然斩落在陶然峰之上。 而这一刻,正迷失在万千幻境中的一个身影,顿时打了个冷战,睁开了一双迷茫的眼睛。 第四十九日,他的最后一丝记忆,眼见得就要被阵图之力彻底击溃,也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他准备了很长时间的一个伏笔,总算派上了用场。 一座如是峰爆发的惊天一击,终于使得这座进化后的强大阵图,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也保住了他即将消亡的最后一丝记忆。 与此同时,在这座阵图之内,所有已然被炼化为傀儡的修士,齐齐一震,而后,一缕缕分散在子阵图中的气息,瞬间顺着阵图脉络,回归到本尊的识海之内。 渐渐恢复记忆的六如子当仁不让,口中怒吼,俨然如反击的号角,当即牵动了所有子阵图空间。 同一时刻,那座遥远的如是峰再显神威,瞬间斩出十剑,震得一座陶然峰上山石崩摧,一座座建筑轰然倒塌。 借助这难得的机遇,全部恢复记忆的六如子身影如电,穿越了无数个空间壁障,再度回到核心阵图之中。 他这一番冒险既大胆也超出想象,既骗过了强大无比的阵图感知,最后借助强大外势逆转局面,终于成功实现了回归。 此刻,在那座如是峰上,另一座阵图已然被全力发动,成为六如子手中最为强大的助力,他看着眼前那枚化作奇葩的玄晶,实在是垂涎欲滴,只需一步,他就能将那个无比狡猾的东西拿下,并借助双峰之力,将之彻底炼化。 一声怒喝,一道道倚天剑光持续斩落在陶然峰之上,六如子脚底一踏,逆转阵图,开始全力炼化那枚玄晶。 正在此刻,一股无比危险的意识骤然生出,他身形一晃,堪堪逃离,最后一刻,不得不借助如是峰的力量,斩落一剑,方将袭来的一击挡了下来。 蓦然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不是明玉子又是谁? 六如子立刻面浮亲切微笑道:“我就相信你一定会逃出来的,师兄算无遗策,佩服佩服!” “你也不问问,我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么?”明玉子脸上浮现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是地主,坐拥阵图之利,我知道你一定有把握逃出的。”六如子笑容可掬,他一边说话,一边驱动阵图,要的是,发出最强一击,必须彻底铲除这个最后的威胁。 “停,不要动了,听我说完,再动手不迟!” 看着自信满满的明玉子,六如子总觉得有些不妙,却不知道这种不妙的想法究竟是因为什么,禁不住说道:“你说,我听着。” 明玉子稍稍平复一下心情,道:“不瞒师弟,当初我主动邀约你来合作之时,便一直在筹划,我知道要想瞒过聪慧的你几乎不可能,故而,我选择了温水煮蛤蟆的方法,宛若抽丝一般,一点点实施我的计划,那便是一种跨数十年方能修成的功法——寄生,我将自己变成一条虫,长着无数触须的虫,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渗透,最终融合在阵图之中,就像是在冬眠一般,无知无觉。而触发冬眠的最后希望,完全寄托在师弟你的手中,故而,你在逆转阵图的一刻,就是我冬眠苏醒的开端!” “你……你这厮好……好阴险狡诈,居然如此待我!” “一般一般,跟你学的罢了,你留一手,我若不想个万全之策,岂不被你吃的骨头都不剩?”明玉子呵呵一笑。 “那就死吧!” 六如子正欲全力发动阵图,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不止力量,自己的记忆也大幅度流逝,就像跌入一个黑洞,根本无力挣扎。 “停!明玉师兄,我的一切都会与你共享,求你放过我!”六如子声嘶力竭喊道。 然而明玉子根本不会容忍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威胁存在,此刻他的寄生功法已然全力发动,犹如一头怪兽,大口吞噬着明玉子的气息,绝不会给这样的对手留下万一的机会。 转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六如子,就如泡沫一般消失了。 第596章 走不出去 明玉子此刻除去最大威胁,心情畅快无比,他好整以暇,迈着稳健的脚步走向核心阵图中的那枚玄晶。 数十年周密筹划,几乎耗尽了心血,只为今朝成功。 只是,一声冷笑传来,禁不住让他毛骨悚然,微微转身,余光已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六如子又是谁? 他禁不住跳了起来,指着六如子说不出话来,完全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你以为,你真的掌控了一切了吗?”六如子冷笑。 “你永远不知道那种寄生功法何其强大,我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运转阵图,发动攻击,对面的六如子又如先前那般化作了泡影。 明玉子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未等他喘过气来,又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对面。 怎么可能? 发动阵图,聚合出一道巨剑光影,顷刻间将这个六如子再度斩为飞灰。 然而,明玉子的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感到没有一点把握。 “陶然当无忧,做一条没有痛苦的鱼其实很不错!一个看似带来点希望的游戏而已,只是为了让这些鱼儿都能倾尽全力,结束吧,作为最后一个幸存者,你这副躯壳,我笑纳了!” 大笑声传来,明玉子却根本发现不了声音的来源,与此同时,他的记忆,他的力量,犹如滚滚江潮飞泻而去,意识很快,坠入黑暗深渊之中。 就见核心阵图中,那一枚奇葩般的玄晶,化作一道流光,嗖的一声,就从行尸走肉一般的明玉子的印堂间,钻了进去。 明玉子的身体剧烈颤抖,甚至于冒出了一缕缕青烟,只待身体安静下来的一刻,一双茫然的眸子再度变得精光熠熠。 “人的这副躯壳原来是这么种味道,看似很有限,其实还挺有趣,要想彻底弄明白,还要重新理顺一番。” 明玉子自言自语,放眼望去,如恒河沙数的子世界历历在目,那就像无数块镜子,将他的身影投映进去,一瞬间便形成了无穷无尽的分身,每个分身都如一条游鱼,贪婪呼吸着一个个子世界中的气息,透过一副人类的躯壳,去感知那些星辰大海一般的规则气息,尽情体会着这副肉身所带来的乐趣。 “当我彻底弄明白了眼前世界,我将带着这副并不理想的肉身,走遍所有世界,直至走到时空的尽头,成为至高无上的造物主,主宰一切!” 此刻,原先那副木然的躯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从一个个子世界中投射着一缕缕光影,宛若百川汇海,陆续回归到本尊体内。 一双眼瞳中神光湛然,无尽阵图世界一览无余,再也引不起他的丝毫兴趣了。 他一步跨出,穿越一道道阵图壁障,终于来到了外部世界。 看着眼前的秀丽山川,呼吸着风中传来的种种气息,嘴角浮现冷酷的笑意,目光落处,正是又一座剑峰世界,那里自然存在他需要的东西。 只一步,便走出了陶然峰,出现在那座看似有些熟悉的剑峰之前。 他没来由生出些奇怪的感觉,但弱小的人类世界如何放在眼内? 一闪身便进入了这座剑峰世界,眸光落处,不免有些吃惊,因为眼前这座剑峰所展现的气息竟与那座陶然峰一般无二,他越看越是吃惊,忖思这座剑峰难道是又一座陶然峰? 怎么可能! 愤怒到极点的他,骤然施展神通,便劈碎了眼前这个让他厌恶的世界,身形一晃,掠向了下一个目标。 又一座剑峰世界,同样是无比熟悉的陶然峰的样子,这让他的愤怒无以复加。 他一次次亲手毁灭了一座座剑峰,他想要逃离这片天地,只是他即便拥有通天彻地之能,依旧走不出去。 他不得不停止了脚步。 他察觉到了其中不对之处,终于浮现起既往熟悉的笑容,道:“江湖游鱼,原来还有剩下的么?” 他闭上眼睛,于一个呼吸间,身影便穿越千山万水。 在他睁开眼睛的一刻,他发觉自己仍旧站在那座庞大的阵图之中。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这副人类躯壳所带来的束缚。 如此这般,便暂且搁置这一具躯壳。 他决定彻底放开一切枷锁,去重新体会一番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明玉子的躯壳再度剧烈颤动,最后,一团灵光从他的印堂间钻了出来,撕裂为一道道细碎光影,投入到依旧在不断蜕变的阵图世界中去了。 时光如水。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在每一个子阵图世界中,此刻都站着一个相同的灵光分身,他们宛若轻车熟路,很快就吃透了一个个阵图世界,最后带着失望,回归到本尊体内。 灵光在不断扭曲中最后化身为一个人的样子,他托着下颌,显得很苦恼。 他不明白,为何明明被他吃透的世界,反而将他困在了其中。 “出来吧,作为人类,这样的游戏也太过无趣,我给你决战的机会,倘你可以战胜我,我可以向你屈服,并认你为主,任由差遣!” “出来!你这个胆小鬼,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么?你要明白,不止是你掌握此间的规则,还有我,只要我不同意,你同样会被永恒困在这里!” “出来,卑鄙下流的人类,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连明玉子,六如子都敢堂堂一战,难道你是竟个无胆鼠辈?” 他越说越快,到后来,那些侮辱谩骂的词语都出来了,口不择言,纷至沓来。 这是他学自那些人类修士的无聊的东西。 也许他终究骂累了,最终停了下来。 他失望的望向虚空,有气无力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是谁?” 一句发问,从一个个子阵图世界中便传回来无数个回应。 他骤然间感到一种人类才有的惊悚感,他觉察到那一句发问似乎并非是指向对方,而是在扪心自问。 “你是谁?”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我是一个觉悟了天地灵性的东西,还是一个堕落的灵魂?我记得我在无尽时空中流浪了无数岁月,最终巧巧来到这里,却被卑鄙的人类困在了这里!” “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以前的情形,如此,和被洗去记忆的明玉子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同吗?我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我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 恍然中,他感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卑鄙的人类,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也不知苦思冥想了多少时间,他再度变得异常平静,道:“躲着总不是个事,倘若你不出来,我决定和你——同归于尽!” “十息间隔,这是最后期限!” 默数着倒计时,他探手一抓,已然将每一个子世界中所投射出的流光,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把锐利无比的剑。 十息很快结束,他宛若化身造物主,剑光挥动,化作无尽雪光倾泻在一个个子世界之中,于是,那些子世界迅速崩溃为泡沫,最终彻底消失了。 周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再度感受到那种极端的寂寞和无力。 手中剑再度一划,天地开裂,他闪身走了出去。 在他穿越裂缝的一瞬间,那种困惑感再度产生了,天旋地转之中,原本彻底崩溃的世界再度完好无损呈现在面前。 “明明是自己所掌控的力量,居然……居然无法被毁灭……这里面,似乎藏着一种无法道明的力量,那究竟是什么?为何我已然见识了无数个修士的智慧,却对那种力量一无所知,这……这完全就像是一个白痴啊!” “不对,他,一定藏在某个角落,我居然觉察不到他的丝毫气息,这种力量才是我要的东西,好吧,就让我守株待兔,等你出来!” 第597章 一道血色 于是,他蔓延出无穷无尽的触须,将他的精神和无穷无尽子世界融为一体,织成了一张无比庞大的网。 最后,他学着一个人类的样子,变出一根钓竿,坐在那里垂钓。 一根钓竿,投映出千万根钓竿的影子,只要其中任一根被触动,便会被他发现。 他关闭了所有感知,变成了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块。 “你是谁,我是谁?有趣!唯有彻底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我才能抓到你!” 岁月流转,时空悠悠。 终于,在这个世界的小小一隅,荡漾起一圈小小的涟漪,紧跟着,一条小小的鱼儿出现了,他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最后,或许是巧合,他接触了那其中一条钓线上的鱼钩,刹那间,就被提起来,一直拖了出去。 然而,这条鱼儿太过敏捷,他的身体轻轻一摆,便挣脱了钓钩,逃了出去,身影一晃,已化身为一个人类青年的模样。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原本我并没有将你放在眼内,万万没有想到,就是你这条小鱼,让我吃了大亏!” 那团灵光所模拟出的人形,此刻看起来愈发凝实,丰神俊郎。 “告诉我,你是谁?其实,你说不说都不要紧,我只需吞噬了你,就自然掌控了一切。” 对方已然成为阶下囚,他决定要好好戏弄一番,以报此前之仇。 “我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只想做一条无忧无虑的鱼。”青年说着干巴巴的话,声音在虚空中远远回响。 “既然这样,那就结束吧!” 他收回了手,握成了拳头。 于是,无数根钓线一起提起,时空一寸寸坍塌,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青年一步跨出,咫尺天涯。 他快,却终究无法逃过周边世界的崩溃速度。 情势岌岌可危。 庞大的毁灭压力,却将他流失的记忆快速凝聚了回来,青年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若非他化身游鱼,相忘于江湖,凭借自身的觉悟完美融入这一座可怕的阵图世界,并促使阵图不断发生未知变化,他早就被那团灵光抓住并毁灭了。 一步步跨出,咫尺天涯,一脚天,一脚地,一脚生,一脚死。 他逃的很快,对当前世界的规则已然有了很深的掌控力,但毕竟还是不如那团灵光掌握的透彻。 灵光面浮残酷笑意,他知道,这个讨厌的人类只是一个网上的虫子罢了。 最后一刻,青年的识海中,骤然闪烁起一点星火,刹那间,他再度化身为一条游鱼,顺着来路,顺着那条当初被钓入的轨迹,被一种莫测的力量,扯了出去。 这是他当初在进入陶然峰的一刻,便刻意留下的退路,一番苦心,时下终于派上了用场。 于是,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他瞬间穿越了这座恐怖大阵,且在走出的一刻,顺手将这座庞大阵图予以封印。 阵图世界传出一声声震天价的雷霆,那种愤怒可想而知。 “有意思的阵图,有意思的规则体系,我却不会置身事外,江湖游鱼,所拥抱的是整个天地,当我走出的一刻,一切都在掌中。” 桑北面浮微笑,探手一抓,一根钓竿出现在手中,轻轻抛出,虚空中涟漪荡漾。 北冥有鱼,摆动着尾巴,畅游于天地之间。 一团灵光所幻化出的身影,他穿越无数个阵图世界,只为抓住那个差点被杀死的家伙,使出浑身解数,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 “卑微而又狡猾的人类,当我抓住你,我会让你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他连连怒吼,怒火中烧,将自己烧成了一个火人。 在他的怒火无从宣泄的一刻,忽然再度嗅到了那股让他无比厌恶的气息,猛然抬首间,便看到了虚空中一条游动的鱼儿,极度兴奋的他,反而变得很平静。 他知道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 他不会再留任何机会给对方。 一念间,控制了所有阵图世界,那把锐利的剑握在手中,只一刺,便将那条鱼儿彻底抹灭了。 除此大敌,他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在下一刻,另一个子阵图世界,又一条相同的鱼儿出现了。 “狡兔三窟么?我有的是时间,即便你拥有亿万分身,我也会像铲除杂草一般,一根根将你彻底清除干净!” 他变得更有耐心,就像一个清道夫,化身亿万,在一个个子世界中游荡,一旦发现蛛丝马迹,便毫不犹豫将之抹去。 到后来,他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条鱼儿。 手中那把透明的剑已被鲜血浸透,变得愈加锋利。 当所有的分身光影回归本尊,他总算长长松了口气,他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已彻底消灭了那个讨厌的虫子,因为,手中的剑已充分予以证明。 只是,他没来由的再度感受到了一丝不安,他不明白为何会拥有卑微的人类的可悲情感,便将这个状况归结于曾与那个人类躯壳相融合所致。 一丝波动传来,他在第一时间便赶到了那个子世界,接着,他在虚空中看到了一道足以令他震撼无比的光影——一道剑痕,血色的剑痕,深深嵌入天地,仿佛主宰。 他从那道剑痕中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只是那物仿佛毫无灵性,而自己分明已然觉醒,如此,那种东西当然该属于他! 剑光划过,撕裂天地。 只是那道深邃的剑痕微微一晃,便将他引以为傲的攻击消弭于无形之中。 他再度变得愤怒和暴躁,他发动整个阵图世界的力量,发起无数次进攻,却被那道毫无灵性的东西一一化解掉了。 那东西的强大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作为毫无灵性的空洞之物,本就该臣服于他,为何自己反而愈发显得匮乏和无力?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存在? 忽然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感到自己的灵性开始变少了,发生这个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自己的灵性被对方所吞噬了! 他吓了一跳,变得如一个胆小的人类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决定先逃出去,找个地方好好梳理一番,而后回来与这一道尤其讨厌的剑痕决一死战。 身影一晃,便遁出了这个子世界。 然而,那一道讨厌的剑痕就像索命鬼魂一般,如影随形而至。 对方明显在挑逗他。 这让他的愤怒再度爆棚,再度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崩塌了一个个子世界。 最终结果则是,竟然伤不了对方分毫。 这样的战斗已经毫无意义,必须尽快逃出去,逃到对方找不到的地方,养精蓄锐,以图再战。 他就像一头丧家之犬,从一个子世界逃到另一个子世界,穿越了无尽的规则天地,直至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长长松了口气。 因为那道让他极度厌恶的剑痕,终于消失不见了。 他静静盘膝于一隅,细细梳理内心得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伤害不到对方分毫,那东西太过虚无,又明明真实存在,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坐的时间越长,他发觉自己的感知也好像变得更愚钝了,已然失去了与生俱来的睿智和通透。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一股惊悚感突然爆发,他一跃而起,扶摇直上,妄图一举冲破这一层天空。 因为他看到了眼前整个天地已然被镀上了一层血色。 那种让他极为厌恶的气息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掌控住了整个世界。 被算计了! 他化作一道闪电,无限飞升。 第598章 双峰并立 然而他即便飞得再快,连续飞行了数个时辰之久,却看不到一点走出去的迹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于惊悚之中发出困兽般的反抗,覆雨翻云,倒海翻江,只是他的抗争终究是徒劳,因为这一片无穷无尽的血色已然彻底将他笼罩住了。 最后,他放弃了挣扎。 他的思维已然变得愈发迟钝。 虽然迟钝,但他终究猜测出了唯一真相。 对方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吞了进去,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正是在那道血色剑痕之内。 “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强迫我的意志,你自以为无所不能,倘我毁灭,你也不能阻止!” 他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微笑,只是,在他正准备发出自毁的一刻,他听到了一声振聋发聩般的雷霆之音。 他看到了浩荡的时空天地间,一条大鱼正在自由自在的游动,它所散发出的韵味当真让他迷醉,那是……空灵,自在,逍遥,通透的圣洁,阴阳的和谐,还有一股无法想象的锐利感,在那种锐利面前,即便连无视这个世界的他,都有所不如。 大鱼不断吐出一个个硕大的泡泡,泡泡相互撞击,释放出叮咚叮咚的声响,那种声响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只为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失败了。 那种浩瀚,那种追求,让他惭愧。 那种气息,才是他所缺少的东西。 不为占有,只为不断提升觉悟,以至于无尽自由之天地。 “你是对的,同样也说服了我,这样的世界,让我无法生出一丝抗拒之意,而唯有与你结合,方有可能到达极限,这才是意义所在!” 他放弃了毁灭的打算,任由这片血色天地力量,将自己一点点融化在了里面。 血色天空,出现了一只小小的鱼儿,于空明浩渺之中,从无所滞,相忘于天地。 时空瞬间回缩,周边万籁俱寂。 阵图核心,桑北的身影浮现而出,在其眉心,一道血色剑痕中分明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气韵。 此刻,他的人间道,已然与这一座大阵达成完美融合,这个世界的细枝末节,无不被他吃的通透无比。 蓦然间睁开一双灵动的眼睛,他看到了那些枯坐着的,犹如行尸走肉的一个个身影。 他当即逆转了大阵,他希望能够有人从这一场杀劫中逃脱出来。 他不知道究竟能够拯救多少人,只是在力所能及中施以援手。 只是他的目光突然间无限拉伸出去,便穿透了空间阻隔,看到了远处的另一座剑峰——如是峰。 身下的这一座阵图,其中同样拥有来自如是峰的力量。 循着阵图脉络,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于如是峰中所布置的另一座阵图的气息。 先前,六如子所引发的一道道巨剑斩伐,犹如道道惊雷落下。 一剑一剑,惊天动地,差一点毁掉了两大高手倾尽一生之力所布下的宝贵阵图。 “此刻阵图逆转,我又当如何?” 喃喃自语间,眉心间的一道剑痕中,荡漾出一缕兴奋的气息。 “陶然?如是?双峰并立,嘤其鸣矣?或许,这才是六如子当日不顾一切和明玉子合作的真正原因。” “此阵反转,六如剑阵正是试金石,机会一旦错过,或许再无机会了!” 念动,一座完美融合的大阵轰然运转。 而桑北内心所把握的,正是一缕无法道明的韵味,韵味如水乳交融一般扩散出去,渗透到了阵图之外,直至引起整座陶然峰发出一声穿越天地的轰鸣。 桑北手指探出,倏忽间向下一捺! 与此同时,一座陶然峰骤然一震,居然晃出一道倚天剑影,斩落虚空,斩向那座如是峰。 一双双旁观者的眼睛再度惊呆了。 原本发生的是如是峰攻击陶然峰,而现在为何颠倒了? 只是那种发出的攻击,并非是为了破坏和毁灭,它似乎是为了诉求,以求得那座如是峰的回应。 还能这般操作么? 也太匪夷所思了! 空灵,自在,逍遥,剔透,只为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一道道青色的巨剑光影,一次次斩落在那座如是峰之上,天地间回荡出一轮轮钟磐般的清音。 如此遇合,岂容错过。 无数剑门修士,抓住难得机遇,纷纷沉浸在这一轮轮撞击的韵律之中,如痴如醉,甘之若饴。 而在陶然峰内部大阵一隅,那一具木然如傀儡的肉身,在受到一次次宏大音场的波及之后,忽然在印堂间掠过一道微微的光影。 阵图天地,桑北足踏虚空,身后,一道赤色剑痕深深楔入天地之间。 抬首间,食指轻轻一弹,一圈圈涟漪荡漾,与此同时,那座遥远的丹青峰突然发出一声叮咚回鸣,晃出一道青色剑光,穿越天地,斩落在那座如是峰之上。 天地为炉,身为壶,气血为茶,咕嘟声中,一缕心香弥漫。 桑北手指再弹,第八峰赤焰峰,悠悠一震,骤然斩出一道赤色剑影。 如是峰连连震颤,发出一声声呼啸。 其下,倚天峰斩出一道大鱼光影,雪雁峰斩出莲心一剑,金刚峰斩出的则是一道至高无上的信念,钓月峰悠然一晃,就见一根钓线甩入天地之间,末端一道金色的月牙,已然落在如是峰之上。 脚底再度一踏,身后赤色剑痕吟吟震动。 剑门世界,六座剑峰齐齐震动,化作六道光影相继合入第三峰之内。 食指凌空一弹,一股韵味弥漫,天地间,一道若有若无的巨剑光影,吟吟斩落在如是峰之上。 桑北手指连弹,身后一道赤色剑痕连连发出空灵回鸣,他仿佛在弹琴,也仿佛化身为一条鱼,不断敲击在天地间那股难以道明的韵味上。 与此同时,一座如是峰的回应愈发宏大。 天地之间,双峰并立,嘤其鸣矣,相惜相知。 剑门世界已然被这种难以道明的力量深深撼动,诸多修士已然忘我,深深沉浸其中,抓紧机会觉悟,期待有新的突破。 背负一道赤色剑痕,顶天地立,桑北放眼望去,那座如是峰已然主动靠拢过来,其上大小景物,历历可见。 手指连弹,眸中灵光一闪,桑北一脚踏下,逆转乾坤。 一根青竹跃入手中,长长的青藤钓线已然远远甩入天地之间。 刹那间,桑北的身影已凭空消失。 这是他在进入那座钓月峰之后,结合自身修为,所解悟的乾坤一钓。 乾坤颠倒,天地盘旋,无尽光影流转之中,桑北已然来到一处神秘空间之内。 他的身后,依旧背负一道穿越天地的赤色剑痕,而在他的对面,一团不断变幻的灵光正转个不停,变化万端,根本无法看清底细,那物似乎想要靠近,又有些胆怯。 看着那团灵光,桑北便想起了六如子,也便想起了如是峰这一称谓的由来。 六如子当初一定做过多次尝试,却屡屡遭受失败,或许无奈之下,不得不舍近求远,选择与明玉子合作,期待能够从陶然峰那团灵物之上,寻找到破解如是峰的法门。 只是他们彼此互不相信,各怀芥蒂,以至于被灵物所乘,却也给了桑北机会。 桑北手指连弹,钟磐清音回荡,空间涟漪不断往来,那团灵光响应着弹动节奏,翩翩起舞,看去喜不自胜。 也便在此刻,桑北身影一跃,居然融入身后那道剑痕之内,此刻便如和七峰合体,于无欲无求之中,当空斩落一剑,正中那一团变化万端的灵光。 一声铿锵的巨大回鸣遍及诸峰。 与此同时,一道惊雷不期而至。 只是那道雷霆之音毫无惊天动地的势头,反而像是一道灵光劈入人间,落入了那座如是峰之内。 第599章 路遇 桑北脚底一踏,瞬间天回地转,待定睛一看,已然回到陶然峰那座大阵之中。 在他的感知之中,那道赤色剑痕内,随着又一团灵光加入,两团灵光化身游鱼,彼此间追逐不停,兜转天地,渐成无极之势。 而那周边六道气韵,在那团无极气息的召唤之下,已然放下所有芥蒂,当即自然而然融合了进去。 大势既成,一股韵味穿透剑门世界,诸峰震动,灵雨天降,随即,日光穿透云层落下,一道彩虹横贯天地而过,一阵阵钟磐之音回荡天地,令诸峰修士如痴如醉。 桑北睁眼一刻,眉心间的一道赤色剑痕显得神韵无比,手指向上一点,一道剑光破阵而出,射入天穹。 饮血湖畔,垂钓中的老者总算长长松了口气,盖因那局棋总算恢复了原有局面,否则,一旦不能平复隐患,后患无穷。 同一时刻,陶然峰之上,那一座残破神像之前,青年慕容仿佛被一盆水兜头浇过,看去正如一个落汤鸡。 他不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由于擅动那座好不容易达成的平衡之局,差点便万劫不复了。 “谢谢!” 他知道是谁帮了他。 经历九死一生,实在是惊险到了极点,然而让他再次选择,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做出相同决定。 这一次的所得简直难以想象,他必须要回去好好闭关一段时间,细细梳理一番。 站起身来,慕容走下山去,看着一路所见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修士,自己当真太过幸运,却不知还有多少人能在这一场大劫中劫后余生? 在慕容走后不久,桑北也终于走出了那座阵图世界。 阵图逆转,运行很缓,这是桑北故意施为,乃是希望能够给这些被献祭的修士,留下一线生机。 至于谁能走出这场杀劫,却不得而知了。 一座陶然峰,看去青山绿水,却是一座隐藏着的庞大坟场,葬送了多少有才华的修士! 末法时代,为了突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明玉子的布局,竟然算计了无数修士的一生,以阵图布局为天罗地网,将一干修士拉进来为己所用,可笑那些修士一生被他人所算计,偏偏懵懂不知, 而自己呢?” 扪心自问,抬头望望苍茫天空,自己和他们有何不同吗? 或许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 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无论如何,我会走下去!” 桑北暗暗握拳,这命运当为自己掌控,而对于曾经算计者,作为因果,所欠下的一笔笔血债,自己必须予以清算,这是对自己,也是对那位伟大的母亲的应有告慰。 “路很长,很难,我虽卑微,但一定会亲手撕下那些高高在上、冠冕堂皇者的虚伪面纱,还这个世界以真相!” “爷爷,您的北儿长大了,我会回去,等我,为我祝福吧!” 热血涌动,眼角有泪。 一步步走下陶然峰,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桑北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眉心间,那一道血色剑痕之内,一团灵动的旋涡越转越快,贪婪吞噬周边世界的规则气息。 施展斗转星移登上了如是峰,在那里入定十日后,再度下山。 “只剩下最后一座了!” 大地上沟壑纵横,杂草丛生,骸骨处处遗弃,与前面八峰相比,这最后一座剑峰当真大煞风景。 微微仰首,一座前所未见的绝峰,拔地而起,横压天地之间。 “天意从来高难问,天意是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生如蝼蚁,无力与天地相抗,只能任由宰割么?而我所要的,绝不是这个!” 桑北不知道,眼前这座天意峰会给他带来什么,正信步而行之际,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类似牧君所在的杨柳坞的气息啊,人间烟火? 如此险恶之地,怎么会有人间烟火气息? 他不由得走向了那处隐秘的所在,他就像一阵风,自然而然穿越了那道严密布防的结界,走入了一片竹篱茅舍、溪水潺潺的世界。 刹那间,时空凝固。 树叶,花,石头,流水,还有风,以及光,所有的存在之物,都绽放出一道道剑芒,齐齐指向桑北。 “你……是谁?” 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俏生生走出来,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桑北。 随着这个小女孩的出现,那漫空绽放的剑芒,就像是春回大地,冰消雪融,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桑北蹲下身子,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一张白里透红的苹果般的面庞。 “走,这里不欢迎你!”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一身布衣荆钗,再无复当年那副冰冷如雪、不容靠近的模样。 桑北的手不由自主僵在了空中。 “是她!” 内心惊叹,惊叹于这绝世风华的女子,居然洗去铅华,变成了一个乡野劳作女子模样。 她看去似乎毫无修士的气息,一身人间烟火味道,难以想象她的心境经历了何等变故,竟成为当下情形。 当日进入剑门之后,仿佛天意使然,二人间居然有过一场非同凡响的合作,也便是因为这一场合作,才将她带到了此地么? 一座天意峰之前,无尽尸骨,也难怪她会被阻拦在这里。 那么,这个小女孩又是谁?难道是她的…… “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女子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桑北嗫嚅着不知如何搭话,他此生真心交往的异性唯有那个女孩,而眼前这个女子天生与他处于两个世界,起初便是敌人,而后天意弄人一般,与之发生一次次战斗,甚至于,在进入剑门试练之时,彼此还有过匪夷所思的合作。 有一点可以明确确认,他们之间并非死敌,既然对方如此冷漠傲慢,他也没有必要与之再产生瓜葛。 “不好意思,只是误入罢了,再见!” “不送!” 女子宛若化身一座冰山,小女孩从未看到母亲变作这副模样,不禁被深深震动,甚至于眼中涌出了泪水。 桑北口中轻轻叹息,叹息自己只是一个陌路的穷荒来的小子罢了,也不必攀附那些人。 桑北感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正指着自己,那分明是深深的痛恨,而自己又如何招惹来对方如此态度?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样子,相信这个世界,也唯有她才是真心对自己的啊。 既然不该来,就当自己从未出现好了。 在走出此地的最后一刻,眉心间,那一道剑痕突然浮现,桑北没来由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正如他当日被逼跳出绝崖之后,所听到的一声叮咚之音。 不由自主,探手间便折断一根树枝,瞬间削成光秃秃的剑状,顺手一刺,便扎入泥土之中。 刺完这一剑,桑北就像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 女子死死咬着嘴唇,眼里同样涌出了泪水。 她感到自己瞬间就像是失去了什么,身体空空的,那种东西或许是一生都无法追回的了。 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桑北消失的方向。 她对那人很有好感,她想和他做朋友,只是娘偏偏...... “娘,是天意不好,您不哭好不好?” 小女孩抱着女子的腿,轻轻摇着,女子忍不住将女孩搂在怀里,大哭起来。 于是母女两个,哭成了一团。 小女孩毕竟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很快就忘记了忧愁,又开始在周边追逐游戏起来。 只是她很快便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根斜插在泥土中的粗糙木棍。 第600章 天遗子 大致如剑的样子和长度,显然是新折断的。 小女孩伸手触摸了一下,接着便握住这根粗糙的剑,只轻轻一拔,便从坚硬的泥土中抽了出来。 仿佛有一种力量从周身血脉中涌出,小女孩持剑向前一刺,不经意间,就听嗤的一声,便将空中一只轻巧的蝴蝶斩为两瓣。 小女孩捂住嘴,不可思议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厉害。 眼前一幕如何能逃过女子的感知。 她的眼中再度流泪,她明白那种东西毕竟无法隔绝,所以那青年在临走的一刻,终究留下了他善意的祝福,他是在有意做出指点么? “我的天意,那是属于你的,娘无法剥夺,你终究还是要走上那条路啊,娘从今天开始就教你学剑!” 于是,在女子的严厉督促声中,每一天,天蒙蒙亮,女子便唤醒女孩,教她练剑。 “娘,那个……那个人究竟是……谁?” 小女孩在休息时还是好奇的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一个仇人。”女子面色冷峻。 “可是……可是天意觉得……觉得他很好啊,天意可以认识他吗?如果能和他做游戏,一定很好玩,娘,不知道天意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他?”小女孩可怜兮兮看着她娘亲。 女子的眼角再度湿润,她明白那种东西与生俱来,无法断绝。 她摸着小女孩的脸,柔声道:“你要努力,每天都要提高,当你有足够的力量打败那个人,你会明白你名字中的含义。” “娘,什么是天意?” 女子微微蹙眉,想了想,道:“就像你第一次出现在娘的身边,或许也像你今天突然间见到那个人,你还没有准备好,就发生了。总之,你要努力,代替娘打败那个人,而后你就会明白,什么是天意!” “天意好像有点懂,却又想不明白,娘,为什么这个问题好难?” “人这一生,就是不断解密的过程,当你不断进步,就会解开一个个迷惑,而后成为更强的人,娘希望,我的天意将这种解密当作乐趣,快快乐乐,去追逐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好的,娘,天意会带着你一起飞的!“ 小女孩咯咯笑着,伸开双臂,模仿鸟儿的飞行姿态,飞向了远处。 “我能感到,时间不多了,天意,娘和你一起努力!“ 女子握着那根木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气息,她明白,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击败他,剥夺掉他的骄傲,他的荣耀,而后让他成为一个任人唾弃的阶下囚。 想到阶下囚一词,她的心不由得一阵刺痛,她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忍辱负重,活的不正如一个阶下囚么? 甚至于,连那个高高在上的他,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工具。 她早就被遗弃。 忽然想到那青年的悲惨而隐秘的身世,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自己和他都要复仇,让那些道貌岸然者付出代价! 这,就是我的天意啊! 忽然间,脸颊上微微一红,啐了一口。 天意峰前的大地上,遗弃着不计其数的尸骨。 他们的最后姿态无不朝向那座天意峰,身死千年,其意不绝。 桑北盘膝而坐,一棵歪脖子树在身后冉冉升起,一弯残月之下,他之相化作一道道流光在大地上驰骋,汲取着大地上滞留的气息,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 大地上,一具具骸骨,随着他之相的掠过,纷纷崩溃,化作尘土。 此刻,桑北的内心,却在想着那日试练一刻所发生的事情。 最后一击,一剑相思,击破阻隔,终究走出了天意。 “这座天意峰,显然是一份考卷,它明目里以天意凌压一切,却是讨要一份答案,而我就是我,我不相信什么天意,过去和未来之间只是刹那,这就是我的人生!” 月色之下,桑北突然站起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是提升,都是艰辛。 恍惚中,他再度化身为当年螣北那个弱不禁风的孩童,一步步走出部落,走入丛林,走入大妖林立的死沼,一路辗转,矢志不移。 随着他一路走过,在其身后,无尽模糊的身影如海如潮站立起来,跟随着,走入他的人间道,汇成洪流,一路向前。 一阵风,在大地上不断向前翻滚,其后的土地,已然褪去血腥和暴戾,恢复成为当初该有的样子。 走过平原,开始登山。 每一步都是提升,都在不断丰满自己的人间道,都在承受着不断攀升的重压,然而桑北已没有选择,他必须一步步蹚过这座阻挡了无数修士前进的绝峰,以之证道。 此刻,整个世界都好像倾覆在他的后背上。 他仿佛背负起了整个剑门,攀登这座令许多修士望而生畏的高峰。 饮血湖畔,闭目垂钓中的老者长长叹息:“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以后会越来越重,这一条证道之路无疑是最难的,即便当日剑疯子也不敢如此作为,只是他明明看到那些可以突破的道路,却没有选择,这是天意,也就是他自己啊!只是那天遗子,你的又一个对手,来了!” 第一峰,天意峰。 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 桑北仿佛没有看到,依旧背负重压,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与此同时,一道剑痕撕裂虚空,和那刺来的一剑相交,爆裂成为一团耀眼光华。 一剑既出,无数道剑光漫空爆发。 而在桑北眼中,它们只是一个刹那。 一念灭,万念灰。 无数道十字星芒漫空绽放,爆裂成一团团灿烂烟火。 大地上生长出无数野草般的剑芒,桑北的周身同样覆盖了一层细密的剑芒。 他一边在反击,一边开始有意让那些攻击的剑气如雨倾泻在身体上。 他宛若穿着一副剑芒甲胄,这副甲胄和他的心意合一,在不断变化,生长出无数面凸起的剑锋盾牌,和那些攻击剑气相撞在一起,发出接连不断的铿锵轰鸣。 如此机会何其难得,桑北要利用这一次挑战的机会,进一步淬炼他的金刚御剑甲。 眉心间一道剑痕浮现,绽放出亿万毫光。 在不断的打击中,金刚御剑甲的反击力也在不断提升。 右手微微抬起,一柄剑落入手中,剑锋微挑,当即从一面无路的峭壁间劈开一条小道。 桑北顺着小道,向上攀登。 他刚刚迈出第一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骤然爆发。 就见那道劈开的小道瞬间合拢,在合拢一刻,斩出一道灰暗的剑气,剑气过处,时空随之崩塌,与此同时,周边天地已然化作黑暗地狱。 只是桑北已无从后退。 因为那一道灰暗剑气已然切断了他的所有退路。 生死一线,桑北瞑目,脚底重重一踏,回头无岸! 一座青色剑峰,拔地而起。 剑气所触,一座丹青峰幻影轰然崩溃。 岂知外壳剥离,又一座火焰般的绝峰,横空出世。 剑气再进,摧枯拉朽。 第八峰应声而解,岂知破碎的又是一层外壳,下一座剑峰顺势暴露了出来。 天意峰上,一座光秃秃的绝崖之畔,就见一根枯木桩般的东西突然震动了一下,抖落了一身尘埃和那些腐朽草木,暴露出一个人的模样。 一双闭合已久的眼睛骤然睁开,露出摄人的寒芒,口中喃喃道:“这是何岁?此人是谁?老夫替天行道,久已无人问津,此人居然踏破了老夫辛苦布置的十八盘,好胆,若然让你过了这道万丈崖,那还了得!当日被剑疯子蒙混过关,无论如何,老夫不会让那一幕重演,杀!“ 一面万丈崖间,顷刻间斩出一道道灰暗剑气,此人坐拥天时地利,已然将他的剑道如同一条天河倾泻了出去。 第601章 隔空交手 同一时刻,在天意峰下,那一处竹篱茅舍世界,正握剑练习的小女孩,一张脸涨的通红,头顶上冒起了一缕缕热气。 “娘,我好热!“ 她知道娘亲的严厉,虽然手中滚烫,却咬牙不肯松手。 女子发现异常,一把抢过那柄粗粗成形的木剑,恍惚中,便感受到一轮轮海潮般的冲击释放而来,周身气血一时间澎湃激荡。 “他在冲击天意峰!” 女子心情无比复杂,她注定此生已然和那蛮荒小子纠缠不清了,但要想打败对方,一雪耻辱,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手指轻轻一点,小女孩已然睡去。 手中握剑,道境释放,骤然前刺! 然而一股反噬之力完全超出了想象,女子腾腾后退,口中哇的喷出鲜血。 道境被瞬间击破,女子颊畔染血,脸色苍白,有些茫然的眼中却突然一亮。 她再度握住了那把剑,她却不再主动抗拒那种力量,而是像日常做活,顺其自然,井井有条。 天意峰,那一道万丈崖连连发出雷鸣,激发出一道道灰暗剑气,如天河飞泻,鱼贯斩落。 “倚天,雪雁,金刚,不错,果然能够来到这座天意峰挑战的,没一个孬种,但小子,天意即是造物,生为蝼蚁,便要有蝼蚁的觉悟,你的道境所凝聚的那些幻象,在天意面前,什么都不是!“ 只手一按,一座天意峰在无形之中持续拔升,剑气倾泻,摧枯拉朽,一座座剑峰犹如纸糊,迅疾崩溃。 在冲击的洪流面前,桑北委实太过渺小,旦夕间就要灰飞烟灭。 就在这毁灭前的刹那,桑北微微扬首,轻轻一刺! 脑后,一朵白莲瞬间绽放,一缕通透的剑意无可阻挡,刺入天意峰中! 一缕刺痛无中生有爆发,所谓伤害不大,侮辱极强,天遗子失声痛呼:“好个小子,故意示弱,窥我心迹,那么,就去死吧!” 只手方要按落,一股危险感突然爆发。 天遗子凝神看去,就见一棵歪脖子树冉冉升起,在咔嚓嚓的断裂声中,弯曲如弓,骤然射出一道剑光,那道剑光当仁不让,竟循着先前一剑斩开的缝隙,攻了进来。 只手按落,天意峰连连轰鸣。 天遗子一脸胡须间沾染血污,神情尤显狰狞,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养兵千日,今日发硎初试,便拿你来祭奠这座天意!” 探手一抓,一柄灰暗的剑光落入手中,无声斩落! 桑北瞑目,脚踏天地一线。 那一剑不可阻挡,只是他已退无可退。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破壁! 同一时刻,在遥远的九峰之外,那座荒凉的天尽头之前,一个枯坐中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咔嚓声中,已然在地表留下了一枚深深的足迹。 同样,桑北以破壁的代价,在那道万丈崖前,留下了同样一枚深深的足迹。 两枚足迹,同气连枝,遥相呼应。 印堂间,一枚舍利,迸发无量毫光。 周身剑芒甲胄,铿锵轰鸣,随着一道剑光斩落,桑北周身,宛若盛开一朵无比璀璨的婆娑奇葩。 口中噗的喷血,他虽然受伤,却终究挡住了天遗子所发出的一记重击。 天意峰上,天遗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以为的必杀一剑已然落空。 他的战意犹如烈火熊熊燃烧。 无尽年头,与这座天意峰几乎融合为一,却苦于没有敌人试剑,故而愈发感到了天下无敌的寂寞。 “天意面前,诸峰都是侏儒,小子,死此剑下,是你无上荣耀!” 又一道剑光落下。 一座倚天峰上,诸修士内心无不惊悚,便感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剑正斩在脖颈之间。 一座倚天峰上,瞬间草木凋敝,泉流枯竭。 咔嚓一声,桑北再度后退一步,体内气血咕嘟翻涌,一脉心香释放,身后虚空,那片杨柳坞和一座赤焰峰已成水火既济之势,堪堪挡住了从天而降的第二剑。 在桑北后退的同时,在那座天尽头之上,剑之相顶住重重压力,再度踏出一步。 天尽头之前,一座土丘砰的一声爆裂,宛若有一头野兽怒吼着,从中一跃而出。 他瞪着一双血瞳,怒视远空,一根粗大的手指重重一捺,一道惊雷随之劈落! 天意峰上,间不容发,天遗子斩出第三道剑光! 眉心间一道血痕浮现,桑北周身气息浑然,他后退一步,犀利破壁,左脚天,右脚地,左脚生,右脚死,恍惚之中,他俨然与剑之相合体,竟凭借诸峰之力,抱合对方斩来的那道无坚不摧的剑光,攻向了天尽头上那头野兽般的身影,却也在同一时刻,逆转乾坤,将那头野兽般的身影所捺下的一击,交换给了天意峰上的天遗子! 若非他觉悟了莲心剑道,心思无瑕,若非他以水火既济抱合诸峰,并凭借金刚御剑诀形成一座铁壁,他早已被两大绝世高手的所发出的重击,当即抹杀。 天机一线,能把握那一线者,万中无一,而桑北就是那仅有的万一。 天意峰连连轰鸣,天遗子脸色骤变,他没有想到,那小子竟再度创造出了奇迹,逃过了必杀一击。 要紧的是,他已然从其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失声道:“剑疯子!想不到,他竟是剑疯子的传人,可恶,今日无疑是来拆台的,当年疏漏,今日报偿,天意不爽,杀!“ 手中剑再落。 仿佛经历一场严冬洗劫,诸峰花草枯败,水瘦山寒,一片肃寂。 那柄剑赫然就是横在诸峰修士头上的阴影,令他们多年无法抬头,只能忍受。 天意峰上,咔嚓声中,桑北连连后退,在身前留下了一枚枚淋漓足迹。 同一时刻,那座天尽头之上,剑之相则在锐意进取,不断前进。 冥冥之中,仿佛天意,两大绝世高手在若干年后,通过这枯瘦青年搭成一桥,实现了隔空交手。 这一连串的交手只是刹那间的事,然而其中所迸发的每一缕烟火流星,却无一不被桑北以慧眼所窥,尽收眼底,他孜孜以求,仿佛一条江湖游鱼,禀赋逍遥之意,游弋于无尽天地之中。 天意峰上,天遗子一声怒吼,气势冲天,他口发惊雷道:“当日一剑,不曾发出,今日践行,正是天意,剑疯子,当日瞒天过海,今日便杀你弟子祭天!天意难问,某忝为执法,今日替天行道,杀尔祭天!” 天尽头,野兽般的身影圆睁血瞳,他这么多年饱受无尽剑道煎熬,可谓生不如死,却无处宣泄,今日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犹如一头壮硕的猩猩,砰砰声中连连拍击胸脯,激发出阵阵闷雷之音,他冲着山下的剑之相,连连发出怒吼。 “我意如天,此为法则!” 天遗子瞬间闭目。 天地之间瞬间黑暗无极。 一道剑光无声斩落,将天地一分为二。 黑暗底部,一枚晶石,刹那间犹如超新星爆发。 一面破败大旗,无尽人间土地,数不尽的身影犹如野草生长出来,齐齐仰首,怒视苍穹,口中已然唱响那首古老的战歌! 同一时刻,处于无尽压抑中的诸峰修士,显然感受到了那种召唤,一腔腔滚滚热血在澎湃奔流。 修士悟道,本就逆天而行,而那座天意峰,宛若一座墓碑,堵住了所有修士前进的道路。 我辈生而为人,虽然卑微,其心不死,倘不能破此无道之天,生不如死! 杀! 以我热血为祭,破此无道之天。 嗤嗤! 利刃划破胸膛,热血激沃而出,一个个修士齐齐怒吼,一座座剑峰齐齐震颤。 杨柳坞,牛背上,牧童长身而起,已然化作一个雄壮汉子,喝道:“好小子,此战,算我一个!“ 同时站起的,还有,赤城子,青凌子,许子钰,弈星子,等人。 第602章 身入雷劫 入定中的慕容一跃而起,一剑穿越道境呈现,喷溅出的血滴已然在胸前点染朵朵梅花。 此刻,一道锐利的剑光穿透虚空,于势不可挡中穿透了那座人间道,将数不清的身影化作了飞灰。 与此同时,这一道剑光已然隔空刺到了天尽头之上,刹那间,在那个野兽般的身影上撕开了一道缺口。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啸声,瞬间传到了饮血湖畔。 在发出怒啸的一刻,那个野兽身影终于攻出了他此生的最强一击! 刹那之间,这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已然在那个青年的强大搬运之中,攻上了天意峰,攻入了天遗子的身体! 天遗子剑光一横,犹如铁壁,喝道:“老夫代天行道,剑疯子,你即便再强,又如何超越天的掌控?” 他一生悟道,在最后一刻,却悲哀的发现,逆天之行,只是一条绝路,故而,最终选择了一条顺天之路,企图依靠掌控一座天意峰,洞悉天机,击杀前来挑战的剑修,逐步完善心道,以寻求那来日一线生机。 他的道,和剑疯子针锋相对。 二人一世比拼,难分胜负,偏偏,在最后一刻,被剑疯子瞒天过海,绝尘而去。 这已然成为他最大的心结。 是故,今日杀剑疯子的传人,义不容辞。 腾腾腾,天遗子连退数步,口中喷血,手中剑已然寸碎。 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诡异的笑容,道:“谢谢,谢谢你为我击破魔障,今日道成,杀!” 杀字刚刚出口,刚刚有些转亮的天地间再度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就见黑暗的尽头,一道锐光刹那间映入眼帘。 嗡的一声,那棵歪脖子树嗡嗡震颤,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愉悦之音。 在两大高手的连番攻击之中,它所积蓄的力量已然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故而,几乎在剑疯子发出最后一击的同时,桑北已然射出了他精心炮制的一剑——融合! 有赖两大绝世高手的连番冲击,他终于击破那最后一层壁障,将眉心间的那道剑玄气息,融合如一。 此刻诸峰在手,一剑破壁! 赤焰峰秘传射剑道在这一刻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咔嚓一声,随着一道硕大的雷霆劈落,一座柱立云天的天意峰,已然从中裂开,形成一道巨大的裂缝。 与此同时,远处的诸峰修士顿时感到压在胸口上的一块大石,已然被搬走,那种轻松惬意之感实在难以言喻。 天意峰上,跌落尘埃的天遗子,一身创伤,看去惨不忍睹,却仰天大笑,他指着远处的诸峰骂道:“天意不可违,尔等助纣为虐,怙恶不悛,天罚旦夕降临,死吧!” “第一峰,乃是禁忌之峰,法则天定,触之必杀,尔等,等死吧!” 他不顾剧痛,一跃而起,升入空中,张开双臂,瞑目作陶醉状,喃喃道:“吾一世崇天,替天行道,诛杀顽劣,彰显天威,恳求道天赐我无上法力,铲除异己,还此间一个朗朗乾坤!“ 此刻,他分明感受到机缘已到,这可是他天遗子一世苦心孤诣,终于求来的东西。 这一刻,天遗子敞开胸怀,敞开所有,竟不惧那一条从天而降的雷龙,扶摇飞升,最终轰隆一声,冲入了那一条充满毁灭气息的雷电长河之中。 “吾道,与天同体,虽九死不悔!” 即便此刻天遗子已无惧生死,却也断定在如此巨大的雷劫之前,必死无疑。 然而,毁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感觉到无边的暴力海洋在周边涌动,举手投足间,那种狂潮随心而运,如臂使指,莫不如意。 雷电长河之中,天遗子禁不住张大了嘴巴,随即再度发出声声狂笑道:“我以至诚待天,天终不负我苦之心,今日大道在手,教尔等看看,什么才是天的力量!” 挥手之间,万雷聚剑,周边黑暗无比,唯有中央一隅,那一柄雷电巨剑迸发出无法直视的耀光。 天遗子目光落处,雷电巨剑闪电落下,径取那可恶小子,他欲杀一儆百以立威。 一声怒吼,桑北背后虚空,诸峰重合。 脚下大地,冉冉升起一座铁壁坚城。 周身血脉汹涌爆发,一身耀眼剑芒迸射,拼凑成一副千锤百炼的金刚御剑甲。 这都是一念间的事。 同一时刻,桑北出剑。 这一剑正是当初,初入剑门一刻,试炼之时,发出的一记相思。 此剑犹如天籁,无迹可寻,瞬间窥破瑕疵,穿透了这座禁忌之峰,也穿透了雷劫之中,天遗子的本尊。 一股刺痛自胸膛间不可抑制爆发。 天遗子浑身颤抖,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没有想到那小贼在覆灭一刻,毅然不顾一切,抢先发动了攻击,且那道攻击循旧伤而入,令他根本来不及抵挡,便如伤口上撒盐,令他痛定思痛,无比恼怒。 然而,桑北的攻击却刚刚开始。 这一剑自当下刺向未来,意在祝福。 与此同时,又一道剑光自九峰之外,那座天尽头上刺来。 那一剑则是自未来追溯过往,意在纪念。 更何况,这一剑乃是剑疯子积蓄一世所不能爆发出的力量,此刻被天遗子的一记重击打开缺口,故而被剑之相借势倾泻而出,竟循着那一剑相思的轨迹,从反方向穿透而来,如入无物,轰隆隆冲入天遗子的躯壳之内,爆发出轰隆隆的雷鸣。 天遗子目瞪口呆,如何也想不到这小子还能有这么一手! 同一时刻,那一柄雷剑已然将桑北所在一隅轰出一口深坑。 “吾有天佑,尔等宵小手段如何伤我!” 顷刻间,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已然将天遗子一身创伤全部平复。 天遗子圆睁双瞳,俯瞰下方,就见那口深坑底部,那小子看去全身破败,凄惨无比,却兀自站在那里,不曾倒下。 “小子,天威之力,无穷无尽,即便你身负剑疯子的无上传承,今日依旧必死!” 只手按落,又一道更为强大的雷剑聚合而出,轰隆一声,斩入大地。 大地之上,那一口硕大的深坑再度向周边扩展十丈以上,只是在那深邃的坑底,一个黑影依旧于倔强中昂起头颅。 “小小蝼蚁,也敢与天相斗,找死!天意难问,天威莫测,天意峰绝学——天断!” 说话间,九道巨大的雷剑光影鱼贯斩入大地。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天遗子凝神看去,就见那一处地域已然化作一口硕大无比的天坑,底部,尘埃弥漫之中,一个小小的黑点,周身衣物剥离干净,遍体鳞伤,依旧顽强站在那里,昂起头颅。 天遗子分明感受到对方的那种轻蔑,心中的愤怒再度爆棚。 “若不能将你一举斩杀,老夫这天意峰代言人的身份算是徒有虚名了!” 天遗子一步飞升,毅然跃入上空那口深邃的劫眼之中,转眼间,他化身为一尊巨人,此刻处身在一片毁灭海洋中心,周身力量无穷无尽,一念足可毁灭万物,这种体验,实在太过畅爽,试想即便神人也不过如此。 “天咒——杀劫无量!” 天遗子覆雨翻云,无尽雷剑光影如雨落下,大地疮痍,万物涂炭,无尽兽类和散修,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 下方的天坑不断扩大,不断深陷,天遗子已然看不到那小子的丝毫踪迹,在重重雷劫的洗刷之下,那小子绝无不死的道理。 轰鸣的雷劫声中,偏偏,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声音:“天威杀戮,并非终点,而剥极必复,才是大道所在,何况,这天并非你一人之天,你欲只手撑天,只是螳臂当车,苟延残喘罢了!” 说话间,一缕刺痛自旧伤中再度爆发。 漫天雷劫之中,一剑无中生有而至,破开防御,直入本体。 天遗子本以为天劫加身,无物可伤,偏偏屡屡被那小子以同一剑道所伤,心中已然恨到极点。 第603章 饮血湖 只是他尚在愤怒之时,在那一剑之后,一连串狂暴的力量疯狂涌入,一举将巨人化的本尊躯壳上轰出一口大洞! 恍惚间,天遗子便感到此前所发动的一连串天劫打击,俨然全部被反噬了回来,不仅如此,那种反噬之力分明变得更强。 “这是……这是地应之杀,天咒,地应?这厮何德何能,居然能发动因果报应!” 天遗子又惊又怒,此刻周身伤痛疯狂肆虐,他虽承载天劫之力,恢复力无比强大,奈何那地应之力报应不爽,毕竟要一一反噬回来。 巨人化的本尊上,那股修复和毁灭之力,从内到外,如火如荼展开,痛的他连连怒吼。 “罢了,我这一生,所求者,唯道耳,生死大限,人之所畏者也,于今,为求得那无限,这小小本我,不要也罢!” 一念间,就见一朵劫火自脚底生出,转眼间燃遍全身,烧的毕剥作响。 他引劫入体,烧的不止是精血,烧的还有灵魂。 这种无所顾忌的燃烧,终于让其心境在极度痛苦的打压下,捅破一层壁障,进入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境界。 “这才是真正的合道,这才是真正的与天同体,吾身化劫灰,虽死犹甘!” 过往所悟剑道在这一刻同样捅破了一层壁障,突飞猛进。 “原来,一旦放开生死,一切痛苦都不足惧,唯道永恒!那小子,现下让你看看,真正毁灭的力量到底为何!天意——寂灭!“ 一指捺下,一剑成形,所过之处,一切生机断然枯竭。 尘埃落尽,一口天坑中空空如也。 劫眼中央,天遗子有若神明,窥一斑而知全豹,目光落处,一剑瞬间成形,坍塌虚空。 然而那枯瘦青年明明被莫测剑道击中,却在最后一刻,强行挣脱束缚,凭空消失。 “天意所向,红尘如烟!” 天遗子弹指生灭,一念沧桑,倏忽间,一道道剑光断裂虚空,溃灭地火水风。 生死一线,桑北每一次施展挪移,都如同一次精神破壁。 虽属无奈,却在借助天劫之威,一次次锤炼自身。 他所承受的痛苦,无异于遭受了一次次凌迟。 要的是,八峰融合如一,一缕剑玄已然深具灵性,终究在一次次强大锁定之中,斩开枷锁,屡屡脱困。 他在九峰之间连连逃逸,本可以遁入诸峰,祸水东引,只是念及那些修士本属无辜,那些传承本都是宝贵遗产,若然因自己毁去,固非所愿,也与禀赋之道不合。 于是乎,他竭尽全力,在九峰之间连连瞬移,在风口浪尖之上,一次次侥幸逃生。 如此一幕,深深震动了诸峰修士。 “此人之心性,前所未见,吾不如也!” “说什么太咸贼子,蛮荒异类,此人襟怀坦荡,光明磊落,真汉子也!” “只可惜,天遗子与道合体,犹如神明,他只是苟延残喘,最终结局已然注定!我辈修士,眼睁睁看着其覆灭,不能援之以手,羞愧难当!” “当日我等不遗余力追杀于他,他今日即便祸水东引,我等也无话可说,唉,可惜了!” 无数修士作壁上观,连连叹息。 劫眼之内,天遗子俯仰天地,言出法随道:“结束了,斩!” 一念间时空封印,一道从未见过的长长剑光如银河坠落。 无数修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看着从未见过的一幕,无比震惊。 “天意无量,我心方寸,这片天地虽大,却非我之天空,我所求者只是刹那,过去和未来之间,我心不易,此剑当穿越无量,至八荒极远之地!” 桑北口中喃喃,左手剑飞起,自过去刺向未来,右手剑微挑,自未来回溯过往,双剑于前端骤然合璧,如零如圆。 与此同时,他脚踏天地一线,挥手处,一根青竹钓竿,牵起一根钓丝,划开壁障,桑北一脚跨入,一闪而逝。 同一时刻,已然舍弃一切的天遗子,再度心痛。 那仿佛是穿越了前世今生的宿命,令他痛苦难当。 怒吼声中,劫雷连发,而那小子竟眼睁睁的从眼前消失了。 “事不过三,苟延残喘耳!” 天遗子覆雨翻云,定睛处,已然瞧破端倪。 就见那枯瘦青年好巧不巧,居然逃到了那一片无垠的波光湖面之上。 “饮血湖?” 口中喃喃,他除了看见落在湖心处的桑北,还看到了在湖畔闭目垂钓中的一个老者。 “剑卜,今日我当你的面杀他,足可证明我的坚持原本不错!” “剑卜,你不是一直以神算自居么,那么你且算算,今日你先死还是他先死?” 神魂燃烧,肉身燃烧,极端的痛苦虽是折磨,却将天遗子送到兴奋的巅峰之上,他连连怒吼,声若惊雷,只是,那老者就像是个木头人,充耳不闻。 “轻慢天道,死有余辜!” 挥手之间,两道雷霆剑光同时落下,一奔桑北,另一道径取那老者。 剑光加身,那老者的身体仿佛变得透明,竟任由剑光穿体而过,看去毫发无伤。 同一时刻,桑北连走数步,步步破壁,激发出阵阵轰鸣。 桑北闪电出剑,击中雷剑,雷剑炸裂为无尽电蛇,缠绕而下,危机时刻,一个扭曲的身影,奋不顾身,冲了上去,竟被那一条条电蛇撕裂了身体,崩溃为无数个身影,和一条条更小的电蛇纠缠厮杀。 饮血湖中顷刻间激起千重浪涛,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其中搅动,竭力攫向天空。 “小小幻术,也欲阻止天道杀伐,死吧!” 成百上千条雷剑光影如雪片飞舞,其中每一道都拥有至高杀伐之力,莫可抗拒,何况成千上万,顿时将整个饮血湖地带化作修罗地狱。 老者动了,化作一串串流光,不停逃逸,却又如何逃脱那些雷剑追踪,那一道道光影被纷纷撕碎。 桑北也在动,步步破壁,挪移乾坤,于间不容发之际,他在出剑,一剑炸裂为无尽剑芒,和空中的一道道雷剑交会。 身后虚空,一棵歪脖子树呈现,被无数道雷剑击中,化作无尽电蛇纠缠其上,为他挡住了多半的伤害。 金刚御剑诀全力发动,周身剑芒绽放,悍然将一道道电蛇导引而下,导入周身那一道道伤痕之内。 电蛇涌入周身伤痕脉络,随着桑北的双足一次次重重踏下,已然将大部伤害转移向了这片不断掀起狂浪的湖泊中。 如此一幕,即便是时下与天道相合的天遗子,也不由得被深深震惊。 “这厮……这厮好胆,居然不顾生死威胁,将万钧雷霆之力,导入肉身,借以淬炼,同时借助这副特殊的肉身,再将大部伤害导入湖泊之中,这种构思当真匪夷所思,小子,若非你我道不同,老夫真想收你为亲传弟子!不过,蝼蚁之力,如何与天相抗?结束了!” 天遗子探手一抓,万籁俱寂,诸天雷光消散,唯有手中出现了一柄倚天巨剑,其中无尽雷光明灭,浸透了斑斓血色。 “剑卜,那小子,结束了!” 剑落,天地无声。 此剑,乃是最终审判。 剑卜仰望黑暗的上空,长长叹息。 他在这片湖面上垂钓多年,以湖为镜,观天,窥物,察己,此番为躲避天遗子追杀,可谓竭尽全力,唯一期待的,便是这场杀劫尽早过去。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眼角有泪,口中喃喃:“其……天意乎?” 当下闭上眼睛,已不忍目视。 一道巨剑光影自中天斩落。 同一时刻,随着桑北一脚踏下,满湖狂涛一时间消失无踪。 若从上方看去,这一片湖面赫然化作一块巨大的镜面,镜像世界之中,同样有一把血色巨剑,穿透而来,刹那间,两道巨剑在湖面中央一点交会,顷刻间,崩碎了万千块血色琉璃。 第604章 谢谢你 湖畔一隅虚空,剑卜的本尊顿时被震脱出来,此际一颗心仿佛破碎,万念俱灰。 此剑既出,那天择之子哪里还有命在? 果然,一片破碎的湖面之上,再看不到那个枯瘦青年的身影了。 岂知在那毁灭的一瞬间,桑北已然借助破碎一击,施展斗转星移,挪移而去。 而他此刻所处的位置,已然难以置信。 他小小的身影对面,正是巨人化的天遗子。 他此刻和天遗子一般,正处在那口劫眼之内。 “当日北凌江畔,太咸剑帝和战侯生死一战,那最后一击,我当日有幸得见,何其向往,我不知道能否模拟出其中神韵,但,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会尽力!” 说话间,眉心中一颗舍利熠熠生辉。 一柄星沉,一滴眼泪,一种相思。 剑动,无尽身影在桑北身后如山如海站立起来。 一道剑光穿越无尽长夜,坠入死沼。 一只明眸,却于无尽深渊之中,骤然睁开,眼瞳中溢出一滴泪珠,放射出的一点光芒已然穿透无尽黑暗,点亮了天边。 一柄星沉起于黑暗,划破黎明。 这一剑把握的机会妙到毫颠,他在镜面破碎的一刻,乘虚而入,一剑穿透过往,穿越劫眼,刺向未来。 一幅从未有过的画面,铺展在天遗子眼前。 刹那间,桑北身形一转,从劫眼中硬生生挣脱不见。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完全超越了天遗子的预期。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股久违的感觉如潮水涌来。 他的身躯剧烈一震,一种濒死的痛苦如熔岩喷发。 时空瞬间复位。 天遗子再度恢复了那副漠然的表情,他俯瞰着下方的两个蝼蚁,口发神音:“那小辈,时辰已到,你与吾当一同灰飞烟灭,这一剑,你可敢正面挡之?” “如能以死证道,固所愿也!” 桑北语气平淡,神情却无比凝重。 “那就死吧!” 他转首看向另一侧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喝道:“今日结局,你可曾算定?” 末了一个定字方未吐出,一道更为庞大的巨剑光影从天而降。 桑北脚踏天地一线,闭上眼睛,归于虚无,抱合天地。 左手剑出,右手剑入,合璧于中央。 刹那间,那一道雷劫之剑从天而降。 桑北蓦然感到,生与死的距离,从未有过如此之近。 宛若福至心灵,他如风而动,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乾坤颠倒,桑北已然变为倒立之态。 便是这毫厘般的一步,让他与那柄死亡之剑擦身而过。 人间道拉满,弯弓如月,桑北射出了他的天籁般一剑。 这一剑不为伤害,只为导引,咔嚓一声,射碎虚空。 同一时刻,那柄无与伦比的雷劫之剑已然顺着那道破碎的空间缝隙,斩入饮血湖之中。 哗啦啦的珠玉撞击之声接连不断。 凝固的湖面再度破碎。 与此同时,一面从未展现在外界的饮血湖,终于暴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湖水粘稠如血,其内仿佛蕴含着滔天的愤怒,瞬间掀起重重狂浪,冲击天宇。 上方劫眼之内,发出最后一记天罚,天遗子精华已尽,身体层层崩溃。 然而他在最后一刻,总算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面,并看到了希望,也算是迷途知返,不至于稀里糊涂之中就白白葬送了性命。 “谢谢,那小子,你的智慧果然超出了老夫的预料,我的苦心总算没有白付!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使得我这只井底之蛙总算不用在井中糊涂一世,作为回报,我的传承俱藏在那一剑之中,希望你能走的更远、更高!” 说话间,那一张绽放如菊的老脸,犹如泡沫一般崩溃开来,渐而消失一空。 此时此刻,一声惊雷仿佛自天外传来,震得饮血湖畔的老者如梦初醒。 他口中喃喃:“原来竟是如此么?老夫搜肠刮肚算不出的东西,原来那把解锁之钥,竟然藏在天遗子的身上,天不亡我,天机一线,老夫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此时此刻,那枯瘦青年再度消失不见。 老者一抖手中的鱼竿,身影隐入虚空。 几乎同时,一道古木粗细的雷劫从天而降,震动诸峰。 那股天威之怒令诸峰修士再度胆寒,慌忙间借助大阵藏匿气息,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殃及池鱼。 那股天威怒不可遏,瞬间连连降下雷劫,那一口庞大的湖泊,其中流水顿时被蒸发近半。 那股天威尤为愤怒的是,那逆天者触发禁忌已不容于世,偏偏那个自己选定的代言人,在最后一刻却欺骗了他,与逆天者沆瀣一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那敌人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就见数十道雷劫铺天盖地劈落在那片血湖之上,直劈得这片传说中的圣湖彻底枯竭,露出了尸骨皑皑的湖床。 就见那些枯骨俱保持着同一状态,面相湖心,盘膝而坐,看去无比虔诚,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 隆隆声中,又有数道雷劫罚下,之后,天空中的那一泓深邃的劫眼终究缓缓弥合。 无比压抑的天地之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缕微风,为这片死寂的世界注入了生机。 诸峰修士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上空的云层越来越厚,缓缓低压下来,紧接着,淅沥的雨水如注落下。 那片干涸的湖泊,在肉眼可见之中,缓缓升起,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就注满了整片湖泊。 云层缓缓退向天边,第一缕日光终究照射在大地上。 先前发生的毁天灭地的一幕,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时分,依旧是这片朗朗世界。 饮血湖畔,湖水如血,一个苍老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出现了,手执一根钓竿,继续钓他的鱼。 钓月峰上,入定中的慕容微微睁开眼睛,他能感受到这场天劫的恐怖,即便换作是他,面临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也找不到一丝生存的机会。 结局几乎注定。 “放心,我慕容将带着你的未竟之愿走下去,闯出一片新天!只是可惜,未能与你痛快一战,好生遗憾!只是,你的世界注定是那背面的黑暗,这堂皇大道必由我慕容来开拓!” 茶声咕嘟,慕容满斟一杯茶水洒在地表,以为祈祷。 魔域,魔都锡蓝,魔顶广场中央,一座新起的大殿拔地而起,比之后方那座魔宫,更为高大,巍然屹立,俨然要与这片魔天争个高低。 珠光宝气的华美帝王宝座上,古沧帝君望着眼前堆砌如山的天材地宝,视若无睹。 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已没有多大用处,这是大荒诸族表达诚意,几乎倾尽所有上供的东西。 问题的关键是,这新上位的古沧帝君根本不喜言辞,他只喜欢动手。 许多部族一夜之间悄然被族灭,事先毫无征兆,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过血腥,完全不给你思考的机会。 血色恐怖笼罩了大荒和魔域,为了生存,为了繁衍,其一是献宝,其二是主动投诚,充当古沧帝君手中的一把刀,主动进攻可疑部族,大肆屠戮,以为投名状。 一时间腥风血雨,干戈四起,杀戮犹如瘟疫一般波及到每个区域。 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古沧帝君便牢牢掌控住了大荒和魔域两地,同时在手下大将祁楚的鼎力配合之下,将两大军团打造成为当世一流军队。 “祁楚,听说过龙泽的兵法吗?” 帝君突然问话,祁楚神色凝重,思考一会,谨慎答道:“早前有所涉猎,龙泽人用兵多以奇诡胜,他们有四句话我深有体会,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如他们,如我们,天下用兵大致都在其中。” 第605章 血线狂舞 古沧帝君微微颔首道:“说的不错,但,我们这一次用兵却不必如此,先前,那些派出去的细作如何了?” “对于龙泽各方渗透已然大力进行,颇有成效,只待帝君一声令下,必然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捣奚京!”祁楚颇为振奋。 “不必如此,我们当如疾病进入肉身,表面看似健全,内里已然腐烂,我们则如蚕吃桑叶,一口一口,让其痛苦却又无能为力,这才是朕最为期待的效果。” “臣定当竭力,按照帝君制定方略,攻略龙泽。” “龙泽帝君昏聩,不务朝政,不修明德,层层部院钻营腐烂,又一场五族裂咸的盛宴不远了!” “自我方攻略不久,桓越,河梁,北隗,西商,宛若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几乎和我们同出一辙,合围龙泽,龙泽这头庞然大物,离瓦解不远了!” “祁楚,我们的重点乃是奚京,对于宰相派系,战侯派系,诸多贵族,尤其是龙渊剑阁,当不遗余力予以拉拢,朕希望,在朕登临奚京城楼的一刻,能带给女虚北宸一个大大的惊喜!” “诺!”祁楚心悦诚服,一拜在地。 剑门,饮血湖畔。 苍老的剑卜目视波光粼粼的水面,他无法想象,那一面牢不可破的封印居然会被如此解开,天机一线,带给他的感触实在太多了。 “这座囚笼,压抑太久,老夫虽然羸弱,虽比不上那些血性少年人,敢不倾心一战乎?” 感觉到手中钓竿不住震颤,剑卜遥望天边,仿佛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幕。 饮血湖内,一片最为神秘的空间世界。 天地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色光影。 桑北此刻,正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央区域,那里就像一座圆形祭坛。 四周,层层叠叠的环绕法台之上,正盘膝端坐着一个个身材健硕的赤裸躯壳,他们无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紧闭双目,皮肤赤红,其眉宇间弥漫出一股超然于物外的尊贵气度,想象其生平,无疑是个出类拔萃的大人物。 不对! 用大人物比喻还是不够准确。 他们起码是一个王,或者毋宁说,是一个个皇! 他们死了。 不,准确说,他们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不觉中,一缕浩气自胸臆之中飙升而起。 在桑北的眼中,他看到的不再是是一条条健硕的躯壳,而是自时光长河中流淌而来的一条条血脉长河。 腰脊中,一声龙啸禁不住释放而出。 那分明是源自同类的召唤所生出的共鸣。 此刻,沉睡在桑北的血脉中,那一缕缕蛰伏已久的血线,仿佛春日苏醒的一条条长蛇,昂起头颅,摇曳狂舞。 饥渴已久的一头头嗜血猛兽,再度出笼。 一条条血线狂舞,在肉眼无法看见的空间领域,疾驰而去。 然而,它们根本无法触及那些赤裸的躯壳,便于中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 美食近在眼前,却不得大快朵颐,使得这些血线愈见疯狂,连连冲击,依旧不得而入。 与此同时,那一股久违的饥饿感,在毫无征兆之中,突然爆发。 桑北禁不住伏下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再度回到童年时代。 便如一场疾病如山而至,让他猝不及防。 该如何破局? 那一具具躯壳中的气息,不止是身体内的血线,便是自己,也恨不得早早吸纳进来。 此刻,周边躯壳之中的一个,突然睁开一双血瞳,怒喝如雷道:“欲吞我血,当有真材实料,否则,便成为我的剑底游魂吧!” 他一跃而起,一道剑光快到不可思议,已然刺到眼前! 此剑似曾相识,它便如桑北曾经走过的路,镌刻在记忆深处。 极度饥饿之中,桑北咬牙,依旧一跃而起,他非前进,也不是后退,身形扭曲如龙,于空中不停腾挪。 解开了二层肉身锁之后,他自然而然便能将肉身的潜力发挥到极致,与此同时,血脉中,一缕独特的气血之力已然被召唤而出,瞬间穿越数周天,化作一条不断奔涌的河流。 间不容发,桑北出剑,流于血脉,注入手中一柄星沉,一记刺血,妙到毫颠,和攻击者的剑光刹那交会,激发出一串星芒。 攻击者的剑道遇挫愈强,一声暴喝,激发出一道血虹,逼退桑北。 桑北退,却于对方的剑道之中汲取一缕气息,合入体内,瞬间再度反击出一道刺血。 一道道十字星芒在虚空中绽放,桑北腾挪如龙,看似在后退,却以退为进。 他沉迷在自己的血运江河之中,苦心孤诣,不断砥砺,只为到达那冥冥中的极境。 攻击者的剑光一浪高过一浪,越来越强。 桑北却在一路挫折之中愈发体会出那一股巫的力量。 或许还差一点,那一点究竟是什么? 突然间,一枚大大的巫字,在桑北的意想天地,冉冉升起。 巫顶天立地,无惧无畏,当与浩气共存。 一念通达,便如突破了一道无形的堤坝。 那一缕独有的气血之力,运行一周天之后,注入背脊,与那一缕亘古不绝的浩气糅合在一处,化作一条血龙,自体内运行数周天之后,注入手中剑,目光所瞩,微微一刺! 咔嚓一声,一道赤雷无中生有,劈入那攻击者的头顶,攻击者仰天大笑道:“好剑,有此遇合,吾虽死犹生!” 轰隆一声,攻击者倏忽解体,化作一道血光,射入桑北体内,无尽血线饥渴已久,蜂拥而来,转眼间分食一空。 数十周天运转,一缕精纯气息已然被反哺到丹田之内,绕着中央,缓缓转动。 银色小蛇依旧在中央区域沉睡,缓缓游动,似乎对周边之物,毫无兴趣。 万流朝海,九九归一。 一剑铿锵,所指仿佛无端,却是邀约。 第二尊孔武有力的入定者突然睁开眼睛,更不答话,一剑刺出,一股锐气直入肺腑,桑北无法收脚,竟不由自主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桑北一身如剑,金刚御剑诀全方位展开,于体表织成一层密密坚甲,说时迟,他的身体已然和对方刺来的一剑铿锵撞击在一处。 在那处撞击部位,金刚御剑甲裂开一道缝隙,使得那道剑光乘虚而入,犹如一条小小怒龙冲入桑北的周身血脉之中。 桑北仰天怒吼,居然强行将那条怒龙纳入血运周天,瞬息间,依旧从那一处裂隙导引而出,一剑刺血,骤然穿透了对方的胸膛。 “此剑无惧无畏,刚烈无比,不惜以伤换伤,破我真元,痛快,吾得偿所愿,可含笑矣!” 那人于大笑声中,轰然解体,依旧化作一道血光,循着那一道缝隙,射入了桑北体内。 万条血线一拥而上,疯狂瓜分。 人间道展开,中央祭台上浮现出一道道树须状的阵图,这一片阵图,桑北再熟悉不过,那赫然是龙渊剑阁内的一条条道路。 桑北闲庭信步,从容进退,一剑出手,体内血运江河之中,一缕真元注入手中,又是一记刺血。 剑气龙吟,周边法台之上,又一个孔武汉子一跃而出,一道刚猛剑气撕裂虚空。 桑北退,汉子进,转眼间,二人已然交手数十次之多,那汉子却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已然被桑北拖入阵图深处。 百转千回,踏破铁鞋,桑北蓦然回首,一剑无中生有,嗤的一声,击中汉子脖颈。 宛若一口气囊被击破,汉子大笑,显得痛快无比,身影骤然一跃,化作一道血光,钻入桑北手中长剑,继而顺着腕部脉络,注入血运江河之中。 桑北剑锋微挑,脚底踏动阵图,周身血脉潮涌,一缕真元化作龙形剑气飞掠而去,正击中周边法台之上的一个瞑目汉子,汉子圆睁双目喝道:“无端扰我清梦,该杀!” 汉子一跃而起,斩出一道长长剑气直入阵图。 第606章 混元真血 岂知桑北丝毫不退,竟硬生生受了汉子凌厉一剑,口中冷笑道:“华而不实,外强中干,尸位于此,当真贻笑大方!” 汉子暴怒,一气连攻数十剑,岂知桑北以牙还牙,身形不进也不退,反而渐渐逆转了局面。 汉子仰天长啸。 周边法台震动,一双双血瞳陆续睁开,一个个健硕身影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道剑光,当空斩落。 桑北脚踏阵图,激发出隆隆轰鸣,他不得不退,周身飙射出一缕缕血线,而那种种有意受之的伤痛,则是为了更快,也更真切的感受到对方剑道之内所蕴含的真谛。 他必须争分夺秒,因为他分明感到这座祭台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他的推断并没有错,自空间打开一刻,已然同时打开了倒计时。 祭台之上,留下了一枚枚血色足迹,桑北此刻已然退到穷尽之处,他已无路可退。 数十个孔武汉子,身形交错于空中,已然发出最后一击。 咔嚓一声! 脚底重重一踏,回头无岸! 与此同时,先前留下的数十枚足迹齐齐破碎,桑北闪电之间,如一阵风冲了出去,穿透了那些汉子的包围,顺手间,将各自精妙的一剑,犹如归鞘一般送进了那一个个强壮的躯壳中。 桑北并不回头,袍袖翻卷,将数十道血光源源收纳,体内血线犹如饿极了的凶兽,迫不及待瓜分进食。 一缕真火,自脚底生出,转眼间蔓延周身,将桑北烧成了一个火人。 周身血运江河一时澎湃。 茶声咕嘟,一脉心香,自然而然释放而出。 躯壳为壶,气血为茶,桑北欲以一缕真火,烹煮此间天地。 一柄星沉悬于虚空,桑北手指轻轻弹动,铿锵作响。 另一只手,同时弹射而出,一枚石子,飞掠出一圈圈涟漪,分化出一粒粒星光,巧之又巧,击中了那一个个入定中的胸膛。 同一时刻,一棵歪脖子树现于身后虚空,他之相出现,手执一柄斧头,坎坎伐木。 来吧! 来,战! 战意渲染,袍袖一挥,无尽血雨漫空散落,打湿了那一个个入定者的躯壳。 桑北主动搦战。 一面褴褛战旗猎猎飘扬。 无尽先灵身影,重重叠叠,如海如潮。 层层法台之上,一双双血瞳陆续睁开,齐齐看向中央祭坛。 其中一名身材尤其高大的皇者,振臂一呼道:“此子玷污我等法身,实在罪该万死,诸君,聚血海阵图,万剑破邪,诛杀此獠!” 诺! 诺,诺! 应声如雷。 周边法台突然开始旋转,越转越快。 同一时刻,中央祭坛也开始旋转,只不过,其旋转方向,却与周边法台相反。 此刻的桑北已然处在风暴旋涡之中,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上空,一泓血色劫眼已然生成,隆隆雷鸣声中,一口血色巨剑,缓缓崭露头角,锐利锋芒上,一滴鲜血,欲落未落。 桑北冷眼看去,已然从那一滴血的光影中,看到了无数呐喊着的身影。 攻击旦夕落下。 然而桑北却抢在其之前,发起了进攻。 足踏阵图,剑锋微挑,怒吼声中,一条赤血龙体,飙升而起。 进攻一旦发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二连三,一气呵成。 周身血运江河之中,一条条真元注入阵图,化作一条条龙体扶摇飞升,撞入劫眼。 这一连串的进攻如大河奔流,狂泻而去,随着一条条赤龙撞入劫眼,激发出接连不断的雷鸣之音。 最后一击,歪脖子树呈现,弯如满月,阵图轰鸣,九九归一,一条硕大无朋的巨龙光影,咆哮着,轰隆隆贯入劫眼之内。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歪脖子树弯弓如月,跟着弯曲的是人间道,也是他脚底的大地。 弓开,一峰如剑射入劫眼。 其下,赤焰,倚天,雪雁,金刚,钓月,陶然,如是,包括那座天意,一道道剑峰之影鱼贯射入那一泓劫眼之内。 天穹之上,雷声不住怒吼,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 一枚硕大的赤血剑锋剧烈震颤,弹指间就要发动。 莲花开,慧眼转。 眉心间,一缕赤色剑痕浮现。 这一刻福至心灵,九峰融合,歪脖子树咔嚓嚓弯曲、拉满,一面残旗之后,无尽先灵如海如潮怒吼。 就见一道灰暗的剑影无声没入天穹。 天穹骤暗。 仿佛瞬间就要崩塌下来。 那一道硕大的剑锋之上,皲裂出一道道裂痕,眼见得就要破碎开来。 劫眼回缩,一股无形的威压,眼看就要爆发。 而这绝不是桑北所期待的结果。 他此刻依旧全身心沉浸在那最后一击所带来的宏大感悟之中。 “你们所要的绝不是毁灭,而我所期待的,则与你们相同,就让我展现出你们从未见过的力量!” “燃烧,燃烧吧!” 烈火熊熊,茶水咕嘟咕嘟。 一缕心香弥漫。 桑北的身影冉冉长高,犹如远古时代一尊顶天立地大巫,伫立天地之间。 周身血脉之中,回荡出一声高亢龙吟,注入背脊之中,融入那一缕壮怀激烈的浩气之内。 继而一条龙体飞出身体,完美合入天地间那一道玄之又玄的赤色剑痕之内。 这一刻水火既济。 这一刻,桑北以自身至高感悟,燃烧血脉,于自身血脉之内,融合龙渊剑道,九九归一,射出了他穿越过往的一记相思。 暗淡的天穹之上,喀嚓嚓,撕裂开一道耀眼的白光。 就见一个个赤裸着的健硕躯壳出现了,他们无比热望的看着桑北,感受着那最后一剑的冲击。 显然,那一剑,彻底折服了他们。 刹那间,他们纷纷解体为一道道赤色剑光,如雨飞射,落入桑北的肉身之中。 若非拥有极度逆天的血线,可以充分炼化掉那一滴滴皇者精血,光是那种种力量之间激发出的疯狂冲突,也足以让桑北粉身碎骨。 禀赋一缕逍遥的要旨,桑北脚踏天地,挪移日月,在他的人间道世界,那座宏大的龙渊剑阵之内,如一条鱼游来游去,相忘于江湖。 手中剑,如臂使指,每一次刺出,都与天地所感,激发出一道长长的剑道光华。 外界,饮血湖之上,风起云涌,一道道赤色雷电,接踵落下。 剑卜目光深邃,似已看透本来。 神秘空间之内,桑北渐入佳境。 丹田之内,一缕缕精纯的血色真元不断汇入,形成了一泓赤色的旋涡。 旋涡核心,银色小蛇分明加速了游动,随着丹田之内的气息愈发浓郁,它的力量仿佛也在水涨船高。 百川归海,一泻汪洋。 水火既济,一朝功成。 此刻,盘膝入定的桑北,终于睁开了一双慧眼。 此刻,分明有一层无形的薄膜近在眼前。 只需捅破,必然获得质的提升。 “巫,顶天立地,当与大地共鸣、道天同运,若非借助龙渊剑道,借助那一缕浩气,借助过往所有觉悟,如何能获得如此难得的突破机遇?” 一念所动,剑锋微挑,欲破青天。 天穹铿锵破碎,再度打碎一层琉璃结界,瞬间化作一片无比清凉的雨水。 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愉悦中颤动。 这一刻,桑北知道,自己突破了。 他借助无数皇者精血,借助那些无形血线的炼化,将种种精血融合为一,炼成了混元真血,距离血脉觉醒只差一步。 剑道,体魄,血脉,同时获得精进,这一次的剑门之旅,桑北的收获实在太过丰厚了。 外界,饮血湖中央,突然间沸腾如潮。 紧跟着,从湖心激发出一道硕大的水柱,冲入云天。 水柱回落一刻,一个枯瘦青年的身影已出现在湖心水面上。 最后一刻,他骤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出了那一处神秘空间,他无法抗拒,直接被送了出来。 第607章 你怎么能先我而去? 记忆中,蓦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适才所处的世界,和自己当初所进入的月窟秘境大同小异,其中封锁之严密,体系之宏大,差可仿佛,故而生出熟悉之感。也正是因为这种熟悉感,让桑北提前产生了危机意识,拼命发动全方位冲击,激怒了所有精血化身,这才达到预期所得。若然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最终必然错过了这场顶级的传承之旅。手抚胸膛,桑北无比庆幸,仰望高天,周身血运澎湃,感觉中,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出去,而这一步,究竟该如何去突破呢?此刻恰值黑夜尽头,黎明方生,刹那间,一缕微光,撕裂了天际。丹田之内,一条银色小蛇,骤然抖擞精神,昂起了头颅,朝着东方强力一吸,已然从这一方世界中,采集到了一缕最为精纯的气息。吸纳了想要的东西,银色小蛇懒羊羊伏下头颅,被旋涡之力所驱动,缓缓盘旋。桑北微微转身,便看到湖畔端坐着的一个苍老的身影。一股熟悉意味再度涌上心头。那是……那是自己在进入断魔寺之前,那片无妄海之畔,那处绝崖上,自己见到的那个身影。同样一根钓竿,同样一副苍老面容。他是谁?远远看着那个垂钓中的苍老身影,桑北不由得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那个人明明坐在那里,却仿佛坐在别一世界,高高在上,远离尘寰。对方手中所提的那根钓线,明明落入湖中,钓线末端则渐渐淡化,消失无踪。这个人,不简单!冷不防间,那一双深邃的瞳孔看来,却与桑北的目光一触即分,移向别处,而桑北已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悚感,仿佛被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一切。这个人,和他在登临雪雁峰的路上,于幻境中看到的那个麻衣人,以及将他投入血池中的那个怪人,分明属于一类。一股天生的敌意油然而生。然而桑北并没有试图去靠近并发起挑战。他身形一闪,已至岸边,当即坐下,一根取自钓月峰的青竹甩了出去,钓线落入湖水中,激发出一圈圈涟漪。天地为炉,身为壶,气血为茶,烹煮天地。茶声咕嘟,一脉心香自然而然释放了出去。他此际已然炼成混元真血,以水火既济之法烹煮天地,释放出一股浓浓的道境,碾压周遭。一棵歪脖子树呈现在身后,他之相手执残斧,坎坎伐木。一道道斧声犹如钝击,敲击着树身,敲击着湖水,敲击着天地,同样以这种敲击在向对方发问。钓丝牵动湖水,牵动天地,一圈圈涟漪在扩散中很快就波及到了坐在湖畔的老者。老者口中轻轻一叹,轻提钓线,水波荡漾,天地荡漾,一个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仿佛要消融在天地之间。“休走,我既发问,无论如何,你当做出回复!”一壶茶瞬间煮沸,其间激发出声声闷雷之音。一柄斧头越砍越快,树身中飞溅出一片片血花,那是桑北的血,也是泪。钓丝骤然一提,拉开天地。下一刻,一股奇异的空间之力,已然将桑北吸了进去。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九峰之外,那座第十峰,天尽头之上。不经意中,还是着了对方的算计!桑北咬牙,心中愤懑,只得暂且放下。“下一次,不会让你逃走!”桑北一步跨出,瞬间和滞留在此地的剑之相合体,继而一步步向上方走去。衰草荒冢,遍地白骨,呜咽的风声中突然传来哭泣之音。就见一个周身褴褛的枯瘦身影,伏在皑皑白骨间,痛哭失声。那种痛苦,如丧考妣,痛不欲生。正在嚎啕大哭间,一颗枯发如草的脑袋突然抬起来,泪眼婆娑中便看到了桑北,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小子,你是故意来看老头子笑话的吗?说出个理由,不然,我势必不与你罢休!”“我虽然不认识你,却代天遗子来告诉你一句话。”桑北毫不在意,淡淡道。“什么?天遗子?他还没有死?”老头就像鬼一般来到桑北面前,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死了。”桑北叹息。“死了?真的死了吗?”老头再度嚎啕大哭起来。他与天遗子乃是一世劲敌,斗来斗去,谁都不服谁。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曾经爆发过无数次战斗,不知不觉中,已然长成为对方背后的影子,变成彼此间最为强大的动力。这一刻骤然获知劲敌死讯,这副残败的躯壳中,俨然被抽掉了最后一丝精气神,顿时无力瘫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喃喃追问:“不可能!绝不可能!要知道,天遗子老儿可是最不服我的,他和我还没有决出最后胜负,怎么可能先我而去!”眼角不觉溢出一缕血线,迤逦流淌。他乃是一介武痴,痴迷于各家剑道,不一而足,疯狂汲取,直至最后,终致魔念爆发,变成为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在桑北与天遗子之间的决战至关键时刻,桑北逆转乾坤,发动斗转星移,已然将他郁积于身体中的种种剑道力量,宣泄一空,使得当下的他,已然成为一副空壳。再加上知道天遗子的死讯,此人终于彻底垮掉了。“天遗子……你怎么能先我而去?你还等着我去进行最后一战了啊……”泪已尽,魂已销,此生俨然走到了终点。“其实,你们已经完成了彼此间约定的最后一场战斗,并决出了结果。”“你欺骗一个穷途末路的老头子,有意思吗?”老头目光混浊看着桑北。“没必要欺骗,我既然获得了你们两位前辈的传承,作为学生,岂有欺骗老师的道理?”桑北目光澄澈,左手剑出,赫然是源自天遗子剑道,右手剑出,正是传自这老头毕生苦心孤诣却未能掌控住的剑道,两种剑道骤然于中央合而为一,轰然斩落,就见一道长长的剑道路径已然延伸到天尽头的绝崖之外。老头瞪大了眼睛,几乎无法相信,却不得不信,他没有想到,自己和天遗子一世没有解决的难题,居然会在一个不期而至的学生身上得到了实现。“天意啊,天意,天遗子,你看到了么?”老头蓦然转首,看向桑北道:“天遗子最后带给我的是句什么话?”“他说,你的选择是对的,只可惜,他觉醒的太迟了。”老头禁不住仰天大笑,在笑声中终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其实……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这末法世界,实在太过绝望,逼迫我们疯的疯,傻的傻,不过,好在……好在还有希望!”他目光灼灼看着桑北,看的饶有兴味,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道:“能够闯到这里,这座剑门世界对于你已然没有什么大用,你的路还很长,或许以后比我们的遭遇还会更难,但,作为我剑疯子的徒弟,你必须敢为人先,凡事争第一,不要堕了我和天遗子的脸面!”“去吧,去你的世界,但有不平,直接铲除,为剑者,光风霁月,不留瑕疵!”桑北深深一礼,重重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走向这座天尽头的尽头。看着桑北渐渐远去的背影,剑疯子混浊的目光忽然落在地面上,那条长长的剑道路径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口中喃喃:“有点意思,天遗子,你看到了吗?”风声呜咽,泥土和枯草向中央围拢,渐渐吞没了剑疯子的身体,一座墓冢突兀出现,成为风景。不久,一个个身影走出九峰,第一次来到天尽头之前,向着那座墓冢遥遥祭奠。作为一代剑门传奇的剑疯子,值得他们每个人敬重。 第608章 闯宫 龙渊剑阁,那座天尽头之上,绝崖尽头,虚空开裂,一个身影一步跨出,登临崖头。看着这一片分别不久的世界,这一番经历仿佛只是昨夜一梦。钓竿一甩,钓线划破天地,桑北凭空消失不见。在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了奚京地底世界,那座火浣城之内。周边景物一如过往。那一道通往地底的裂隙依旧如一道巨大的疤痕开裂在那里,身影一晃,桑北已出现在地底熔岩湖中那座孤岛之上。被数根血色锁链紧紧拴住的红裙女子,蓦的抬头,便看到了桑北,她喜极而泣,口中喃喃道:“天可怜见,我的姐姐,我们的孩儿终于成功了,你,看到了么?这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来到了!”就见一道赤色剑气如龙落下,一根铁索哐啷一声断裂开来。女子全身剧烈颤抖,一张苍白的脸上终究恢复了一丝气血之色。毫不犹豫,桑北从容落剑,浑如砍瓜切菜,轻而易举就解除了困住女子数十年之久的枷锁。一时间,周边的熔岩湖中传来持续的轰鸣,咕嘟咕嘟,一颗颗硕大的气泡不停从粘稠的岩浆中冒出来,释放出呛人的硫磺味。整个孤岛地动山摇。女子看着桑北,她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实力的提升,很难想象,这个枯瘦的年轻人,在这段时日究竟吃了多少苦,遭遇了何等奇遇。他的瘦弱的身体,真的能够承受那一柄传说中的可怕武器吗?孤岛的震动在不断加剧,咔嚓嚓的断裂声中,一道裂缝从边缘处一直向内延伸,直至将孤岛一分为二。桑北一动不动,任由分裂的孤岛将自己带向更为灼热的湖心处。大量的岩浆从周边潮水般涌来,使得熔岩湖持续上升,灼热的空气顺着口鼻,顺着皮肤的毛孔,疯狂入侵,呛人的硫磺味带来了极端的窒息感。脚底下剩余的一半孤岛仍旧被不断吞噬,不断缩小,最后,仅仅剩下一丈见方的小小地域。周边的熔岩湖就像一条蠕动着的怪兽巨舌,随时随地都可能将你两个人吞噬掉。这也还罢了。关键是,失去了那一条条锁链的束缚,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已然如一座雄伟山岳冉冉升起,女子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胁,即便她深谙火元素的运用,已然被那种力量深深压制,无法反抗。不能死在这里!我祝云镜大愿未了,心思未了,还有着更为远大的前程,怎么能死在这里?她看着前方那个枯瘦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一直挡在她前面的美丽身影,她咬着牙,不知在嗫嚅着什么。脚下的方寸之地越来越小,时间不多了。最后一个机会了,若不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她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桑北,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在她正准备出手的一刻,冷不防,一根钓竿牵动一根青藤掠起,居然将她轻轻送了出去,直接送到了那座荒废的火浣城城主府之中。女子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若然自己提前一步出手,那个后果或许比那件可怕武器所带来的的后果更为严重。一个身披火红色披风的蒙面人不动声色出现在她身边,微微低头,态度恭敬。“火隐,我们的计划可以启动了,暗域之皇正式出世,将全面吹响进攻的号角!”“诺!”说话间,二人身影快速向外围掠去,原本的区域轰然塌陷下去,一条条灼热的火舌从塌陷空间内缭绕飞舞,使得周边燃起熊熊火焰,疯狂扩张。女子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壁障顿时将蔓延的火势挡在了内里。大地持续震动,火浣城内的诸多屋舍持续不断倒塌,很多人拼死逃向外围,以为末日降临。此刻,不止是火浣城,即便是上方的奚京城也深深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冲击。皇宫内苑,那座阴森的龙渊大殿之内,皇座之上,一个枯瘦的身影龟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形容。四镇正恭敬随侍在旁。兵镇定君谋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分明有人破坏了封印,企图染指那件禁忌神兵,属下以为,必须立刻前往阻止!”“封印被破坏,必须由我四人前往尽快镇压,迟了,就来不及了,请陛下迅速决断!”文镇李苦玄叹了口气,此际内忧外患,千头万绪,原本看不出的隐患,仿佛一夜之间全部冒了出来,哪一边都难以压制啊。星镇上官寻幽脸色阴晴不定,欲言又止。威镇商略偷偷打量一眼,心道,陛下自患病开始,心境已然大不如前,决策迟缓,国政荒废,时下四国全线犯边,根本不打招呼,直接动手,若再不做出有力回击,一定会演变成为难以控制的局面。这样的结果或许还有敌对一方故意纵容的可能,局面越是混乱,他们正好寻机上位。可恶!只是陛下偏偏放权于他们,弄得朝野沆瀣一气,贪墨成风,终究招致了眼下的局面。“陛下!”定君谋嗓音微微提升。然而他还是失望了。就见皇座上,那个枯瘦身影懒洋洋动了动,刚刚抬起手,方未落下,就见一个中官急步赶来,拜伏在地道:“陛下,丞相大人,还有……还有战侯,以及兵部,工部几位部堂大人等求见……”他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皇兄,还有本王,你当真躲得好清闲,如今天兆已现,太庙崩塌,到处地龙翻身,洪水倒灌,瘟疫横生,民变四起,若不再以雷霆之势予以平复,天下危矣!是故臣弟不得不冒韪闯宫,以死请命!”“吾等情愿和祐王殿下共担罪责,虽死犹甘!”“恳请陛下圣裁,挽救危局!”“请陛下圣裁!”一时间周边之人呼应如潮。就见一个峨冠博带的身影迈着大步走来,在其身后,一干官吏人等如黑压压的潮水跟随而来。“大胆!未经陛下许可,尔等居然敢擅闯宫禁,罪不容诛!”定君谋一步跨出,犹如一座铁塔,挡在前方。“我等今日前来便没有抱着活命的想法!定大将军,今日即便是死,也请陛下听我一席话,只需说完,这官品,这身家性命,不要也罢!”“不错,我等多日见不到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四方受灾,列国犯边,作为户部主管,微臣焦头烂额,却拿不出钱粮,不如今日就撞死在这里!”就见那个户部主管高叫着向柱子撞去,却被一旁人强行拉住。“陛下,河阳爆发瘟疫,亟待拨款!”“陛下,山右地龙翻身,死伤不计其数,申请救急!”“陛下,太庙崩塌一角,天兆已现,大凶啊!”“陛下,我要举报大理寺卿贪赃枉法,断案不明,造成冤狱无数!”“陛下,吏部卖官鬻爵,中饱私囊,罪无可恕!”“陛下,荧惑守心,恐兵燹四起,钦天监不敢不报,望陛下定夺!”一侧,号称一代贤王的祐王女虚弘俨,在一干手下簇拥之下,环顾四周,得意洋洋。祐王偷眼打量皇座上那位,不禁大吃一惊。数月不见,不曾想这位皇兄陛下竟衰弱到如此地步!这四镇将消息封锁的真严密啊,若不是今日借助天兆之变,发动群臣闯宫,自己又哪里知晓这位皇兄陛下病到了如此地步!此刻,祐王不惊反喜,一颗心怦怦直跳,一张脸红的愈发可爱。冷不防间,忽然看到了那一双阴冷的眼眸,往昔的阴影顿时笼罩了心头,但今日已然鼓起勇气前来,岂有退缩的道理! 第609章 两把钥匙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贯威严的帝君,目光居然旁移了,这可是从没见过的事。 当下佑王信心倍增。 他身后站着几乎所有部阁之臣,最重要的是,站着一位权倾朝野的宰辅大人。 正在此刻,整座大殿之内又是一阵天摇地动。 在左右搀扶之下,女虚弘俨定了定心神,恭敬行礼,大着胆子道:“天兆!这就是天兆啊!陛下,皇上,上天示警,如此危局,臣弟……臣弟实在没有办法,各部请命,您迟迟不肯召见,今日闯宫也是万般无奈!” 一声咳嗽传来,大殿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皇座之上,那个久不曾发话的枯瘦身影,总算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道:“弘俨……朕倒是……倒是看错了你,原来……你还是有些担当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油然而生,佑王朗声道:“为了江山社稷,臣弟区区不算什么,即便拼上所有也在所不惜!” 帝君大病不起,又苦无继嗣,这天下,这九五之位,舍我其谁? 今日闯宫,筹划已久,既然动了,绝无退路。 看他这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当下心中大定。 佑王重重攥了攥拳头。 在其后方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淡淡一笑。 “陛下,臣要举报!” “臣有急件!” “臣十万火急!” 皇座之上,女虚北宸摆摆手,示意安静,淡淡道:“天塌不……下来,一个……一个来,慢慢说……有你们说话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的气力,龙泽帝君无力瘫软在皇座上。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便看到藏在后面的一个高大身影,探手一指道:“玄策……作为宰辅,你怎么……怎么能藏……藏在后面,来,你先说!” 人群自然而然分开,宰辅大人也不拘谨,一步步走出人群,来到前面。 焦点旁移,佑王分明感到了被轻视,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宰辅大人拱拱手,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当前最要紧的便是,四边战火一触即发,尤其,那位业已统一了魔域和大荒的古沧帝君,其来势汹汹,分明有鲸吞天下的气势,不能不防啊!” “宰辅大人有何……良策?” 良久,女虚北宸才挤出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力气。 周边四镇无比愤怒,帝君无力的白了他们一眼,已然明白心意,只得忍住。 孙玄策并没有直接回话,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侯,又看了六部几个大臣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佑王女虚弘俨身上,转回头,叹了口气道:“主要是没钱,其次亟待强兵,有战侯在,便是中流砥柱,倒也可以缓一缓,其三要紧的,便是肃清吏治,只是,只是陛下龙体欠安,又无太子,为提升各司效能,须委任一位宗室贤王充当摄政王,总理朝政。”宰辅大人说完话,恢复了沉默。 龙泽帝君的目光越过孙玄策等人,落在战侯萧煮雨身上,道:“煮雨……你以为何如?” “微臣观点和宰辅大人大抵相同,当下千头万绪,绝不能再拖延了。” 他向来有一说一,并不隐瞒自己想法。 龙泽帝君目光再度旁落,眸中一亮,道:“梦天,你以为……” 龙渊剑阁祭酒大人方梦天站在最后,口中微微叹息,神色中一丝怜悯之色稍纵即逝,肃然道:“在微臣的心目中,千年万年,总是一个皇上,谁若有忤逆之心,我方梦天第一个不放过他!” 四镇之外,他是龙泽帝君最为信任之人,今日前来,当然是为了以防不测。 只是当年突如其来那件事,极大改变了帝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饶是如此,他始终是保皇党中的一位中坚。 方梦天的目光和星镇上官寻幽遥遥一对,点了点头。 “在微臣的心目中当然只有一个皇上,谁若有谋逆之心,我孙玄策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孙玄策继而叹息,摆了摆手道:“陛下,还是两个字,没钱!” 龙泽帝君闭上眼睛,长长喘了口气,突然间,费尽力气,伸出拳头,摊开来,露出一枚黄澄澄的长长的钥匙。 佑王甫一看到钥匙,呼吸顿时加重起来。 不止是他,所有部堂阁臣见了,都变得有些呼吸急迫。 内帑秘库,龙泽历代先帝聚积万物之宝库,其内珍宝无数,修炼资源如山如海。 那是皇朝最终的倚仗,也是权柄所在。 而唯一能掌控它的人,除了帝君,别无他人。 龙泽帝君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佑王,佑王面红耳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东西有什么……好的,最……最烦人!” 钥匙静静躺在龙泽帝君苍白的手中,突然间,闪电投射了出去,意外落在一个人的手里。 那个人不是宰辅大人又是谁? “玄策……你素有才略,这万钧重担,便交付给你和弘俨,由弘俨和你共同监管,朕信你们!一旦出现疏漏,唯你二人......是问!” 说出朕信你们这四个字,龙泽帝君混浊的眼神中一下子恢复了神采,目光如剑。 宰辅大人瞬间处于风暴旋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一旁的四镇顿时大惊失色,要知道那是内帑秘库的钥匙,乃是帝君最后的倚仗啊,一旦交到孙玄策手中,想拿回来却难了。 这宰辅大人久掌中枢,派系庞大,已然尾大不掉,即便交给佑王,也不能交给他啊! 可惜一切发生太快,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君王一言九鼎,断无收回的道理。 定君谋死死盯着孙玄策,如果可以出手,相信已杀死对方数十次了。 孙玄策缓缓将那枚如泰山沉重的钥匙放入怀中,深深朝着龙泽帝君一拜,而后环顾他人,凛然道:“社稷之托,重如山岳,孙玄策若有私心,必遭天谴!” 然而,当龙泽帝君再度摊开手,露出另一把钥匙的时候,孙玄策还是愣了一下。 一旁的女虚弘俨目光无比灼热,忖思还是错怪了皇兄。 “弘俨,唯有两把钥匙同时使用,方可打开秘库之门,你们好好使用,若有差池,朕不会放过你们!” “臣(臣弟)绝不负陛下厚望!” 战侯长长叹息,一脸的失望之色,他知道,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龙泽帝君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他今日前来,不为闯宫,只是为了江山社稷之安危罢了。 谁当皇帝和他无关,他萧氏一门,只忠于社稷。 孙玄策清了清嗓子,环顾众人,恭敬行礼道:“陛下,佑王勤政爱民,仁德无双,这么多年宵衣旰食,鞠躬尽瘁,可谓呕心沥血,无比忠诚于社稷,臣以为于德才计,于江山计,佑王已是不二人选,臣恳请陛下恩准,让佑王摄政……” “够了!孙玄策,你的眼中还有陛下么?”定君谋大声呵斥,此人今日率群臣逼宫,可谓图穷匕见,陛下还在,就敢如此放肆,罪不容诛。 “宰辅大人所言甚是,我等附议!” “附议!” “求陛下恩准!” 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四镇目光冷厉看着那些朝臣,他们明白,杀了他们不难,难的是站在背后的那一股股势力,这么多年,帝君过于暗弱,以至于这些蛀虫终究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今日竟敢主动逼宫,以下犯上,可以说早已不将当今帝君放在眼里。 只需帝君下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冲上去,即便玉石俱焚,也将诛杀掉这些逆臣。 一声虚弱的咳嗽声过后,大殿内稍稍恢复了安静。 “战侯,你的意见?”龙泽帝君远远看着萧煮雨。 战侯轻轻一叹,算是选择了默认。 正在这个时候,大殿内再度地动山摇起来。 第610章 突如其来的一箭 若非龙渊大殿加持了诸多阵图法宝,防御极其强大,这一股股强大的颠覆之力,已然将这座大殿掀翻了。即便那些大臣中大多都是修士,也深感震惊,不知道在这片奚京大地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地底,熔岩湖之中,最后一块方寸之地,终于被翻滚着的熔岩吞没了!热浪蒸腾的虚空中,桑北浮空而立,他此刻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在他对面则是一座升起的雄伟峰巅。那分明是一头赤血怪兽,周身长满了密集的锋利棘刺,怒吼着吐出滚滚烈焰,瞬间便吞没了对面那个小小的人类。咔嚓一声,虚空中出现了一枚深深的足迹,血色的人类足迹,正是生命轨迹的延伸。此刻,桑北顶着无法想象的重压,再度向前踏出一步,冲出熊熊烈焰,留下了第二枚血色足迹。一声压抑既久的怒吼传来,冲破天宇,下达九幽。无数道烈火箭镞撕裂虚空,如雨飞射。岂知桑北毫不在意那些箭镞的攻击,竟任由其攒射在体表,激发出一团团耀眼的光华。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一经开始,便不可停止。他在登山,登一座前所未见的高峰。他看到了无尽的尸山血海,看到了滚滚大劫掠过,人世转眼间发生了沧桑剧变,生命只是草芥。“杀戮的目的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自由!我会让你看到!”自第一步走出,一十八步纷至沓来,一气呵成。茶声咕嘟,剑鸣叮咚,此刻,桑北闪电中走出了第一十九步,那是一步破壁,破过去和未来之间的一道铁壁!同一时刻,他脚踏天地一线,一念归虚。一道剑光穿透重重烈焰,直入天穹。那是一记思念,破无尽时空广漠,直入无尽未来。“来吧!”“来!”桑北一声怒吼,亿万声回应。身后诸相重合,化作一尊顶天地立的巨人阴影,伸手抓向前方。后方,一棵歪脖子树,在咔嚓嚓的断裂声中一点点弯曲。更远处,一面褴褛大旗,迎风招展,无数先灵浮现,如海如潮,齐齐响应。一张阴影大手,攫破虚空,不断接近前方,接近那座拱起的覆满锐利棘刺的山峰。山峰轰然震动,热浪冲天爆发,无数锐利棘刺如雨飙射,瞬间将那张阴影大手穿透得千疮百孔。然而那张大手仿佛感受不到一点痛楚,依旧在如雨飞射的箭雨中不断突破,接近目标。热浪磅礴四溢,赤色的山峰再度暴涨,化出一张火焰巨口,倾覆下来。一道道炽烈箭雨,击破虚空,毁灭的浪潮如山如海。桑北目光微挑,再度一声怒吼。身后人间道,无尽身影同时发出海潮般的响应。那棵歪脖子树分明已被压迫到了极限。便在此刻,无数个孔武有力的皇者身影出现了,他们目光如血看向前方,齐齐呐喊。桑北的右手骤然按落。过去和未来之间,只是刹那!身后无数个皇者和他同时按落手臂,搅碎虚空。同一时刻,虚空中那张千疮百孔的大手瞬间恢复如初,大手裹卷风雷之音,骤然一抓!周边万籁俱寂,仿佛回归太初。这一刻,桑北闭目,脸上浮现出一抹如同婴儿般的无邪笑意。与此同时,就见一张铁血巨弓,已然被那张阴影大手紧紧抓住。就见那张弓身赫然是双龙交会于中央的形状,那弓身上的一根根棘刺,正是一枚枚锐利的赤色龙鳞。握住弓的一刻,桑北感到分明握住了岁月,也握住了世界,他蓦然回首,眼角溢出一滴晶莹,口中喃喃:“母亲,给了我生命的母亲,并不惜付出最后的生命为我完善命格的母亲,爱我如海,承受无尽苦难的母亲,这射出的第一箭,乃是我的无尽的爱和反哺,也是让您的圣光重返人间的开端!”一声怒吼,撕心裂肺。身后虚空,那棵歪脖子树同时在声嘶力竭呐喊。巨大的阴影在怒吼,如风暴,如雷霆,只是为了将久被压抑的愤懑宣泄出去。无尽皇者伫立虚空,同时呐喊。那张久已尘埋的弓,怒吼着,一点点拉开,拉满,如月,正是一轮血月。上方,整个奚京,无尽屋舍楼宇如同纸糊之物,大片坍塌。下一刻,万籁俱寂,天地间已然被一层浓浓的血色所笼罩。刹那间,一声雷霆,击破九幽地狱,直上九霄。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循声望去,便看到一只硕大的斑斓鸟儿,拖曳着无数道斑斓流光,飞上九霄。她在到达巅峰的一刻,发出一声激越的清唳,转而瞄着那一座中央大殿,瞬间穿越时空,射了进去。龙渊大殿之内,一股磅礴毁灭气息极限爆发。诸部官员俱是些混迹江湖的老狐狸,焉能不知此刻的危险?只是他们正欲逃逸的一刻,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双腿犹如灌铅,被死死吸附在那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当有鱼肉的觉悟,可惜太迟了。刹那间,一道炽烈的烟火流光凭空出现,嗡的一声,犁开一条毁灭的河流,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大臣,无声无息间,便化作了飞灰。轰隆一声!万道流光攒射在那座巍然皇座之上,烈焰蒸腾,熊熊燃烧。一声惨叫传来,就见那个极度衰弱的帝君缓缓摔倒,在其胸口上,赫然露出半截火红色的箭矢。“陛下!”“陛下!”四镇大惊失色,其中三镇飞掠过去,第一时间抬着受伤的帝君,转眼间消失在大殿深处。一座大殿之内,近百大臣,瞬间死掉了十之八九。祐王,宰辅大人,战侯,方梦天,当然是幸存者之一。“今日突发变故,事关社稷千秋大业,帝君和诸多大臣突遭无常,死伤惨重,建议严密封锁消息,在场不管是谁,有意泄露此事,斩无赦!祐王,宰辅大人,战侯,祭酒大人,你们以为如何?”唯一剩下的星镇上官寻幽,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众人一一首肯。“退下吧,回去静待消息,国家大事,还要依赖祐王和宰辅大人全力把控!”上官寻幽松了口气道。宰辅大人看了看了祐王一眼,确定那不可估量的一箭真真切切伤了帝君,帝君本就久病不起,又然受此重击,那结局似乎注定了......这一次逼宫斩获甚丰,虽折损了那些部阁要员,但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正好利用人才空缺,培植起绝对忠于自己的势力。二人相视一笑,联袂离去。惊魂未定的少数幸存者们,急急如丧家之犬,转眼间走的干干净净。一场闯宫大剧戛然而止。刚刚走出大殿的祐王,健步如飞,意气风发,因为他的时代已然拉开了帷幕。战侯萧煮雨看着渐渐远去的那些人,眉头深锁。他此刻最想弄明白的一件事,就是那突如其来的一箭,究竟是谁射的?而那股火焰的力量分明来自于凤族,如此说来……一根青色钓丝直上九霄。下方,翻滚的地底岩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女子仰首看着漆黑的上空,仿佛再度看到了那个让她痛恨了数十年的身影,咬牙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会向你证明我祝云镜的力量,我会让你后悔终生!”龙渊剑阁之内,那座通天阁之前,一道流光从天而降,原来却是一个枯瘦的青年。枯瘦青年一步跨入通天阁,宛若轻车熟路,转眼间就穿越了重重楼阁,来到了一片死寂的第九层。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如一根烛火瞬间照亮了这片昏暗的空间。 第611章 赌约 左侧法台之上,一个慵懒的身影微微蠕动了一下,他使劲睁开一条缝隙,突然间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且充满惊喜的神色,大声聒噪道:“都不要睡了,快醒醒,那可恶的小子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的沉睡者或入定者一时间全部被惊醒,甫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莫不露出惊喜的神情。 “他居然回来了!” “我就知道!” “去而复返,此中大有深意!” “老夫甚为期待,他能创造奇迹!” “小子,不要故弄玄虚,动手吧,让老夫看看你的成果,不要叫老夫失望!” “这座牢狱耗尽了我的心力,即便是死,老夫期望能够看到它被打破的一天!” “快啊,小子,既然回头,你当然不甘心,老夫拭目以待!” 一声咳嗽传来,第九层通天阁再度恢复了死寂。 万众瞩目之下,枯瘦青年好整以暇,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和你们打个赌。” “赌什么?” “看你智珠在握的模样,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且让他说!” “有意思,这样的后生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说罢,这么多前辈在此,还怕他一个区区赌约!” 枯瘦青年示意安静,道:“很简单,我打破第九层通天阁,放你们出去,而你们此后要帮我完成一件事,我会和你们缔约,以保证公平。” “一件事,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大言不惭,你以为你就一定就会赢?这座通天阁困住了我们多少年!若你能够打破,当日为何要退走?” “他奶奶的,不就一件事吗,老夫应了!” “别急着答应,要是做不到又会如何?” 一时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枯瘦青年再度示意安静,道:“若然危及性命,你们随时随地可以退出,只要你们尽心尽力,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们。” “这样啊,似乎并没有多少难度啊,只要能出去,答应又何妨!” “需不需要签订契约?” “小心啊,别一不留神入了他的彀!” “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桑北环顾一眼周边,对于这些积年的老狐狸们,他其实并不想强人所难,也无多大期望,但一个人要想对付那个至高无上的帝君,必须要借力,如能争取这些老家伙作为臂助,起码在场面上自己不会太弱势。 我要争取更多人的帮助,我要洗去您不该有的蒙尘,您赐予我生命,并不惜付出所有完善了我的命格,我是您生命的延续,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 握紧拳头,眼角有泪,桑北环顾左右,目光坚定。 “当今的龙泽帝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愆,我会亲自击败他!我的要求很简单,站在我背后,成为我的助力,在我击败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君的一刻,和我一起审判他,让他认罪。” 一言既出,四周再度鸦雀无声。 这些人目光游离不定,根本没有想到,这枯瘦青年居然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龙泽皇帝么?有意思,老夫应了!他奶奶的,这小家伙也真敢说,有点老夫年轻时的风采!” “这是个有创意的赌约,虽然是俗事,但很有趣,也有挑战性,何况,危急时刻还可以退出,我就不明白,那皇帝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这小家伙如此耿耿于怀?” “很有挑战性,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国之君,小家伙真敢想,就凭这份勇气,老夫答应了!” “算我一个!“ “不就是一个赌约吗?多大事,老夫入定多年,已然手生,若能出去,便拿那皇帝练练手!” 当中一个身形高大者挥挥手,朗声道:“都不要说话,老夫忝为代表,便代大家应了这件赌约,老夫倒要看看,这小家伙究竟如何打破这一层壁垒!” 桑北目光直视前方虚空,拱拱手,道了声谢,骤然向前跨出一步,便是这一步,已然震得整座楼阁轰然作响。 一棵奇怪的歪脖子树浮现虚空,那些旁观者见了,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生怕自己的脖子也跟着长歪了。 紧跟着,在咔嚓嚓的弯曲声中,这棵本已弯曲的歪脖子树,再度开始弯曲,那种无形的压抑感瞬间就波及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感同身受,仿佛身体跟着那棵树同步弯曲,无法抗拒,只能逆来顺受,等待着最终一刻的到来。无法抗拒的压抑感,一步步逼近巅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此刻,天地骤暗,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随着一道微光撕裂黑暗尽头,众人在他们的视线尽头,便看到了一张无与伦比的弓,弓弦开张,一点点拉满,在拉满的过程中,众人直感到他们的精气神,一时间俱为之所夺,陷入呆滞。 这张弓在肉眼可见之中趋向满月,与此同时,一根锐利的箭矢突兀出现,一点点凝实,变得愈发清晰。 两声龙吟共鸣,穿透天地,一时间整座楼阁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倒塌下来。 许多人的目光惊恐中望向上方,他们仿佛看到了天地在塌陷,时空在塌陷,星辰在坠落,所有一切都不可抗拒,坠入黑暗之中。 仿佛宿命,也是轮回,不能逃避。 嗡! 一声轰鸣,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无比震惊之中,他们看到那张弓几乎拉满,而那支箭矢也趋于完满。 只需再拉开一点,必然功德圆满,射出此箭。 然而在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山崛起,势不可挡,镇压下来。 那张弓,咔嚓嚓,发出剧烈声响。 簌簌的骨节断裂之音接连不断传来。 那棵歪脖子树,仿佛一个被强行镇压的巨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 所有人的目光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几乎毫无例外断定,这青年必死。 因为,若然弓不得圆满,便射不出这惊天动地的一箭,旦夕间的反噬便会将那副血肉之躯撕的粉碎。 一股浓浓的沮丧感随之释放。 在所有人都断定了结局的一刻,呼啦啦的飘扬声中,就见一面褴褛大旗,迎风招展,猎猎飞舞。 无尽先灵之音,齐齐怒吼,声势滔天。 获得助力,弓弦再度一点点拉向巅峰。 然而,还不够。 有时候咫尺就是天涯。 很多人浮现同情之色,却已然加深了对第九层楼阁的认知。 太可怕了,这一层楼阁。 它加持的又哪里是区区一层楼阁之力,它所加持的简直是一座王朝的千古气运。 与之相比,所有人都是蝼蚁。 就见那身处绝境中的青年,突然间引吭高歌,那古老的歌声分明从远古而来,穿越了岁月的长河,蓄满了无尽的思念,所寄托着,所祝福着,只是无尽之未来! 胸中的热血禁不住开始沸腾。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想起了往昔,那些曾历的热血岁月。 眼中禁不住涌起了泪水。 那青年歌声愈发高亢,就见一朵火苗冉冉升起,转眼间就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所有人再度被深深震惊。 燃烧精血,莫非,莫非他不要命了不成? 为击破第九层,他不惜以命相搏,而我等,却庸碌无为数十年,与之相比,情何以堪? 正在此刻,虚空中,烈焰飞升,无数孔武有力的皇者身影齐齐浮现,发出一声声高亢的呐喊。 然而此刻,那股镇压之力已然如浪潮奔涌,重重镇压而来! 所有旁观者目眦欲裂,目中喷火。 与其坐而待亡,不如奋起一搏! “诸君,我辈尸位素餐于此多年,人模狗样,早就忘记了一个为人者的初衷,此际醒来,迷途知返,还不算晚!” “说的不错,与其等死,不如以卵击石,放手一搏,不失我等本来面目!” “大丈夫纵横世间,方不如一个末学后进,愧煞我等,拼了!” 第612章 追随 燃烧精血!一具具躯壳愤然站立,响应那歌声的召唤,将滚滚热血,献祭而去。一道道热血长河,随着歌声,源源注入那柄绝世武器,凝聚在那一根蕴含着无尽祝福的箭矢之中!这些守阁者这么多年可谓挖空心思,苦思突破之法,对第九层的底细知之不少,此际骤然加入反击阵营,立时将各自开悟所得共享了出去。歌声高亢,无数皇者怒吼,歪脖子树咔嚓嚓作响,一柄赤血之弓越拉越圆,渐至圆满。然而,距离那一线巅峰依旧差了毫厘一点。便是这毫厘一点之差,要想克服,难度无法想象。便在此刻,一股磅礴气势横空出世,就见一条巨龙如同山岳一般从黑暗上空镇压而下,压迫得那柄弓咔嚓嚓作响,压迫的得那个枯瘦青年,周身骨节簌簌爆响。不止是桑北,所在在场的守阁者,都不同程度承受住了那股沛莫能御的镇压之力,腰脊纷纷被压弯。“糟了,王朝气运反噬,想不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可恶的九层阁,为何让我在看到希望的最后一刻,却将之无情扼杀,痛哉!”“一旦稍有松懈,局势急转直下,不但那小子必死,我等也将深受其害,完了,这场赌局,输了!”“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奶奶的,死则死矣,不要当缩头乌龟,拼了!”“战!”“战战!”生死一线,所有人血勇爆发,可谓万众一心,再度提供了强大助力。可惜,这些抗拒的力量与那条巨龙相比,只是杯水车薪。刹那间,桑北连踏一十八步,声声敲动楼阁,震动天地。一声怒吼,气血狂涌而出,化作一条赤血巨龙,扶摇直上,撞入那条庞大的气运巨龙中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一枚耀眼的舍利浮现眉心之中,迸发出超新星般的强劲光芒。一杆古战旗于后方虚空猎猎飘飞,搅动天地。第九层楼阁之内,空旷的大地上,沉睡了无尽年头,被镇压在此的迷失的灵魂们,一时苏醒,如山如海,发出呐喊,继而,化作一道道血色流光,一往无前投射到那柄巨弓之中。同一时刻,在其余逐层楼阁之中,那些身死千年的先灵们,同样被桑北踏出的一十八步所唤醒,化作无尽流光,飞射而来。如此庞然助力,使得那柄巨弓发出嗡嗡轰鸣,终于一点点顶住了王朝威压,成功攀升至巅峰一线!所有旁观者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那石破天惊一击的到来。时间凝固,万众瞩目。嗡的一声,一道裹卷无尽星辉的剑道流光,撕裂虚空,射了出去。所有旁观者俱大吃一惊,因为那射出的一击,并非是那张巨弓,而是那棵奇怪的歪脖子树。虚空深处,九峰光影重叠落下,震耳欲聋。几乎同一时刻,那张弓动了。弦开一刻,便带走了所有人的精气神,使得这片天地瞬间化作了一片黑暗地狱。时空凝固,冻结了无数颗求道者的心灵。随着一道耀眼的日脚穿透黑暗落向大地,欢呼声宛若寒冬尽头第一块开裂的冰块,喀嚓嚓传来怒吼,带来了无尽的希望和欢乐。同一时刻,穿透了这一座九层楼阁的箭光,余势不衰,瞬间穿越了整个龙渊剑阁,划开了那一面封印已久的剑池,轻松打开了那座核心囚笼的封印。一个个高大的身影一跃而出,纷纷仰天大笑,顿时看呆了周边的那些剑阁修士。间不容发,那一箭的流光,直入天际而去。天靖三十七年,史称龙殇,大凶之年。这一年,山崩,地裂,海啸,瘟疫,民变,层出不穷。帝君暗弱,病居深宫,久不见臣,朝政一时偏废。帝君昔年荒淫,不修德政,故而遭受天谴,龙体受创,使得病情日渐危重。同年同月,天降灾厄,太庙崩塌,朝野震惊。于是,废立之声日盛。祐王仁义无双,谦逊怀德,广受民众爱戴,推举之声最高。九重阁内,一道日光透射而下,桑北身形一晃而出,头也不回道:“我该做的做完了,若有召唤,希望诸君守信!”一众人从懵懂之中纷纷醒来,无比震惊看着眼前的情形。自由了?我该去哪里?我这么多年究竟得到了什么?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唯一得到的,就是死期临近。吾活了这么多年,画地为牢,偏偏不如一个后来的后生,可笑!这些人面面相觑,内有一人振臂高呼道:“救吾者,吾主也!诸君倘存血性,倘怀忠义,和吾一起,追随吾主去也!”“说的不错,求道者,道为先,吾主让我等再度看到希望,此生能够追随,何其幸也!”“走,一起走!”“走了!”一时间,第九层通天阁内的那些老狐狸们,走的干干净净。龙渊剑阁,二品阁。一间密室之内,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入定,耳中忽然听到了咕嘟咕嘟冒泡的煮茶声,而那股散发而来的淡淡的香气,尤其诱人。老者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个闪身已冲到室外,抓住那个青年的手,分明有些颤抖,不太相信这一天来的这么快,道:“你……回来了!”看着那张似是而非的面孔,卢成不疑有假,所谓同气连枝,他们是一类人,他不会看错人,无论对方换成任一副面孔,他自然会认得他。“嗯,喝茶。”桑北淡淡一笑,给卢成斟了杯茶。茶香幽幽,那股蕴含的妙境,回味悠长。卢成无法想象,这青年在进入剑门之内,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几多奇遇,这杯茶所带来的感受,根本不像是一个青年应有的遭际,分明像是一个阅尽沧桑的老者才能有的感悟啊。“我的来龙去脉,我想你一定听说了,我也是在这段时日,才稍稍弄明白我的身世来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故而,我会让那些幕后阴谋者付出代价,为我从未见过面的可怜的母亲讨回公道!”卢成长长叹了口气,深深为对方的坎坷命运感到怜悯和不公。他不管这青年到底是谁,他当对方是朋友,即便是传说中的天择之子,即便与天下为敌,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同气相求,无论他来自蛮荒,还是哪里,无论他们之间年纪悬殊多大,他当他是朋友,便会忠诚一世,便会和对方永远站在一起。“放心,这么多年,老夫虽然太过痴迷,总是积蓄了一点力量,我支持你!”这就是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和你站在一起。“虽然自出生一刻,你就被卷入了这一场叵测的命运之旅,但,也正是这份丰富阅历,方成就了今日的你!”当桑北向卢成讲述自己在雪雁峰试练一刻所看到的情形,即便卢成阅历丰富,仍旧被这种匪夷所思的经历吓了一跳。试想,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就被抱到阴森蛇窟中接受种种非人折磨,那贼人的心肠该有多狠毒?若非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相信那个婴儿早就不存在了。“此贼到底是谁?若老夫知晓,第一个会跟他拼命!”“有所猜测,还需确认。”桑北苦笑。以茶代酒,几杯下肚,二人心情沉重,默默无声。正在这个时候,数声大笑传来。“有茶无酒,少了点情趣!”“有酒无菜,更不能尽兴!”“天地之间,予取予携,我来凑趣!”说话之间,近百个身影同时来到小小的院落之中,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卢成指着那一个个多年不见的熟悉身影,惊的说不出话来。“卢成,我不请自来,今日酒管够乎?”说话者,正是战侯多年不见的兄长萧惊落。“卢成,认得我么?”一张面孔正笑吟吟看着他。“太子……太子殿下!”卢成激动的声音颤抖。 第613章 会盟 “还有我,卢老二,这么多年,想死兄弟了!” 一张胡子拉碴的面孔大声笑道。 “这厮……这厮,杨老三,你她娘还活着啊!” 卢成高兴的打了对方一拳。 看着对面那些消失了数十年的身影,如此鲜活站在眼前,卢成怀疑就像做梦一样。 不久,更多的强大修士陆续而来,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其中不乏超出当代高手的强者。 而他们能够到来的唯一原因,显然指向了那个青年——天择之子! “这小子,当真不同凡响,甫一出世,便搅动了天地风云!”卢成感叹。 酒,菜,各种美味佳肴,应有尽有。 这些人压抑了很多年,甫一出世,于龙渊剑阁内如入无人之境,那些上佳食材,珍馐美味予取予撷,当真亮瞎了那么多年轻修士的眼睛,那股气势,那种力量,又有谁敢过问? 这些人究竟是谁?为何自己从来没见过? 他们看着那些人,视诸品剑阁如无物,唯独前往普通不过的二品阁。 什么时候,二品阁这么吃香了? “不能以师侍之,憾事也!“ “不管了,老子这么多年算是白学了,这就去投奔二品阁!” “兄长,二品阁有没有熟人,帮助引荐引荐!” 一时间,数之不尽的剑阁修士跟在那些陌生大人物之后,朝着二品阁蜂拥而去。 二品阁内,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应有尽有。 那些人物都是久困于秘境之中的大能,一朝脱困,解开枷锁,此刻无所顾忌,大快朵颐,放浪形骸,嬉笑怒骂,肆无忌惮。 “吾今日前来,只为投奔吾主,酒过三巡,尚不知吾主姓名,说出去,当真汗颜!” “吾主解吾困厄,指吾明路,恨不能以师事之,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吾主,我天阴鬼手从来不服谁,但吾主之表现犹如神迹,让吾心服口服,只需吾主发话,火里水里,绝不畏惧!” “堂堂龙泽王朝,藏龙卧虎,不可小觑,需周密部署,徐徐图之!“ “你这小子,被囚禁这么多年,血性也没有了,你若怕,趁早远离,莫在我眼前晃悠!” 一时间,口角声,拼酒声,打骂声,乱作一团。 女虚承钧端着酒杯,默默自酌,忖思这些老家伙都是曾经的一方霸主,若无规矩约束,实在是成事不足。 “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将那位龙泽帝君当回事,那小家伙要想成事,不易!” 女虚承钧尚在思索,就听一个声音道:“诸位守信重诺而来,我桑北深表感谢,那件事,千头万绪,我必须好好筹划一番,诸位可寻机于附近或奚京城中住下,来日相招,只需如约而至,感谢不尽!” “那是自然,何须多说!” “原来吾主姓桑,倒不多见,我一生颠簸,不知所以,今日得遇明主,如何放弃?吾主至哪里,吾便至哪里,此生不离不弃!” “吾等行事,光明磊落,既然认主,一万年,便只是一个主子,哪一个对吾主若有不满,或生了坏心思,休怪吾心狠手辣!” 女虚承钧看着这些积年的大人物,如果能够用好,当为一大助力。 他哈哈一笑,朗声道:“桑北小小年纪,修为已然独占鳌头,天下无有,他行事行云流水,不偏不倚,作为盟主,却是首选,所以,在下建议,今日一场聚会,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索性会盟,推选桑北为盟主,约定规矩,共讨那天人共愤的龙泽帝君,诸君以为如何?” “此提议不错,我萧惊落赞了!” “鄙人乃一根区区羽毛,也觉得不错!”“好,我举双手赞成!” “勇气可嘉!与一代皇朝对抗,有意思,我加入了!” “算我一个!” 桑北没有想到,那女虚承钧居然会如此提议。 他本想借助那些人镇住场面,并以为见证,由自己去单独挑战龙泽帝君,本没有更多的想法。 女虚承钧的所图或许更为周密,更为深远,那原本不是他所考虑的范畴。 不过想想,结盟原本不错,对于达到自己的目应当会更有效。 只不过,他从无领导他人的经验,何况都是些桀骜不驯的老狐狸,收拾起来千头万绪,并不容易。 最重要的一点,一应开销不易。 “小友不必担心,我女虚承钧既然提议,便会承担起职责,其中一应花费,我包了!”女虚承钧一眼便看透了桑北心思,一席话拨云见雾,豁然开朗。 “哈哈,这个问题,还轮不到你这位前太子,桑北乃是吾主,乃是我这一派的暗域之皇,只需他一声令下,我地底数万精锐当可倾巢杀出,为吾主壮大声威!” 大笑声中,就见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裙的女子如一只凤凰翩跹而来,身后一人,正是亲随火隐。 “帝室昏庸,皇朝无道,吾主会盟,展大旗,替天行道,当召唤天下有识之士聚积会盟,共伐无道!”女子大声道。 女虚承钧瞳孔略缩,对此女事迹颇有耳闻,原非同道,不过却与天择之子颇有渊源,当下大家目标一致,也不是不能合作。 他不再说话,目光看向桑北。 这女子当然正是桑北认下的姨母祝云镜。 “诸君,这龙泽帝君,荒淫无耻,不敬天地,不礼鬼神,这么多年犯下罪孽,实在是罄竹难书,如今,恶贯满盈,弄的天人共愤,是故山崩地裂,水漫火虐,以至于那座皇朝太庙彻底崩塌,天兆已现,我已列举其平生四十大罪状,今日会盟,代天共讨,大势可成!” 众人见这女子相貌绝伦,偏偏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看来那个龙泽帝君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偏偏得罪了这么个粉罗刹,也是报应。 “四十大罪状?可见这祝云镜处心积虑,当真恨之入骨,女虚北宸啊女虚北宸,这个结,你该如何解呢开?” 女虚承钧颇有玩味的听着那女子细数龙泽帝君种种罪状,越听到后面,不禁出了身冷汗,幸亏自己不是那龙泽帝君,否则,一定会在史册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污名。 时移世易,女虚北宸,你时下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奚京城中,有一山颇高,名曰蓬壶,一派形胜天下无双,居于山上,可鸟瞰整个奚京风貌,进退有度,乃是会盟之地不二之选!剑阁毕竟是他人之居,寄人篱下,终非长远计,我在蓬壶之上建立一座凤舞阁,可居数千之众,一应用度,都由我亲自操持,大家只需鼎力配合盟主行事即可!” 听祝云镜说完一席话,众人目光不由得看向桑北,他是盟主,一应事宜自然由他定夺。 桑北环顾周遭,略做沉吟,道:“会盟一事,原非强加,要的是心甘情愿,中途祝君如有异议,可随时离去,我不会强求!如此,有愿意加入者,可随我去!” “盟主高义,我没有看错人!” “吾主,仁德之君也!” “善!” 于是,在祝云镜带领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剑阁而去。 诸阁修士远远望着,不敢稍稍接近。 原因则是,那些先前试图接近的修士,轻则被打了个头破血流,重则被生生削去了几分修为。 看着眼前这座凤舞阁,桑北感觉如同回到了当日的凤城。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个细节,都纤毫不差,看来自己那位姨母,做事竟能把控到如此地步,心性之强,非一般人可比。 暗域细作遍布奚京,那四十条大罪状,一日之内,已然在奚京之中散布的风风雨雨。 佑王的案头,那四十大罪状的条陈正摆在那里,字字句句,触目惊心,那是声斥,也是战书。 第614章 最真诚的朋友 “不管帝君如何不堪,怎么可能由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末流人物定夺?忤逆罪不可饶恕,孤准备传檄天下,共罚这帮无父无君之徒,宰辅大人以为如何?”近期,随着官员不断任免,查漏补缺,大批赈济物资发放,天下纷纷赞扬祐王之仁德,祐王声望日渐隆重,行事愈发有了决断。而朝野间的呼声也越来越大,大体的意思,无非是让帝君尽快禅让贤王,以安天下人之心。天时地利人和,一时间全部来到了祐王身边。“这江山乃是女虚氏的江山,乱不起来!不过,若不能杀一儆百,以警示宵小辈,或许,更多的人还会犯上作乱,所以,微臣以为,不如让战侯作为主力,前去讨伐!”听了孙玄策的话,祐王的眸子不由得一亮。那战侯素来不将他放在眼中,这却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要知道那些老家伙可不好对付。只是当下宫内消息被四镇封锁的愈发严密,也不知道那位皇兄究竟如何了?当日意外受伤乃是自己亲眼所见,绝不是假的。饶是如此,祐王恨不得亲自跑去看看。“皇兄啊,你已然遭受天忌,尸位这么多年,荒淫无道,也该轮到我女虚弘俨上位了!”祐王暗忖。“可!请宰辅大人去安排吧!”此刻,在遥远的魔域,魔城锡蓝,那座新起的魔顶大殿之内,古沧帝君高高在上,正襟危坐,暗自盘算。“这种游戏,其实并无多少趣味,不过,女虚北宸,你想玩,朕就索性陪你玩玩,另一边,也看看我那天择之子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多年未见,朕很是想念你啊!”唤来祁楚,古沧帝君一挥手道:“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和等待,最后一刻终于到了!朕真的很想看看,女虚北宸那副嘴脸会如何,不管怎么样,朕会给他留个合适的位置,这天下朕瞧得起的人,毕竟不多了!”“臣也很是期盼啊!”祁楚附和。“祁楚,我们的目的可不是这区区数万里山河,跟着本帝君,朕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无限风光!”“谢陛下!”祁楚拜倒在地,心情激荡。不说这些。单说天意峰下,那处竹篱茅舍一带,一棵绿柳之下,一个胖胖的女娃娃正手拿一柄粗糙的木剑奋力刺出,其额头上汗水涔涔。“一千次劈刺,一次也不能少,娘说的!”一边默数,一边刺剑,女娃娃一丝不苟,做的尤其认真。“小家伙,练的不错,进步很快,只是,你知道不知道,剑是什么?”听到一声和蔼的话音,女娃娃蓦然回首,便看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身粗布衣服,头发胡须眉毛全部都是白的,面皮红润,笑眯眯的,手中正拄着根青色拐杖。“老爷爷,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女娃娃显得很好奇,她一个人和她娘生活了很长时间,根本接触不到外界的人,尝尽了孤独和寂寞,这个时候骤然看到外人,自然十分欣喜。她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玩,和很多同龄人一起玩,做游戏,只是娘告诉她,只有在剑练成的一天才可以离开这里。什么时候剑才能练成呢?这是娘交给她的任务,她必须完成。骤然听到白胡子老爷爷的一问,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老爷爷,我想,剑是武器,我会用它打败坏人,去捕猎很多野兽,过很好的生活!”老头子咧开嘴巴,呵呵一笑道:“好聪明的娃娃,这个解释原本不错,但,你想不想知道,剑到底是什么呢?”女娃娃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显得尤为期待,道:“老爷爷,我没有其他朋友,我只有娘,您能不能告诉我,并和我一起做游戏呢?还有,老爷爷,您的家在哪里?”“我的家很近哩,我们早就是邻居了,老爷爷看你一个人练剑很辛苦,所以便忍不住来指点你一下!”“老爷爷,我可以去您那里玩一玩吗?”女娃娃一边问,一边露出担心的神色,她知道娘不允许她乱跑。“好啊!爷爷很喜欢你,不要担心,只是去玩一会,老爷爷保证你娘不会怪你的!”“那太好了!”女娃娃欢呼雀跃,主动拉着老头的衣袖,催促对方快点走。“老爷爷,您告诉我剑是什么?”“剑啊,是很有趣的东西,它是你的朋友,会帮你达成心愿,让你到达很远的地方,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老头摸着女孩浓密的头发,爱怜道。“可是,即便我将它当成朋友,它还是不理我,也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啊!”女娃娃很苦恼。“那是因为,它还没有认可你!怕疼吗?”老头蹲下身子,有些严肃的看着女娃娃。女娃娃咬了咬嘴唇,最后认真点点头道:“只要和能它做朋友,天意不怕疼!”老头刮了一下她的小鼻翼,大笑道:“你叫天意?嗯,不错的名字,老爷爷今天来,不就是天意啊!”那把粗糙的木剑不知在何时出现在老头手中,老头道:“伸出手,紧紧握住,不要松手,直到它认可你为止!”女娃娃郑重点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终于握住了那把木剑。很快,她就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刺痛感,她忍不住就想松手,只是想到答应对方,便仍旧咬牙死死握住剑,而鲜血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流了出来,很快就被这一柄看去普通不过的木剑吞噬了进去。她的大眼睛中突然浮现出一道亮光,她分明感受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她感受着剑在跳动,一点点和她的心跳在接近,直至最后,终于和她的血脉气息融合在了一起。“谢谢爷爷,爷爷,从现在开始,天意不再孤独,天意多了您和它这两个朋友了!”女孩的脸绽放为一朵硕大的春花。“你要时刻想象着,剑是你最最真诚的朋友,它会带着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是的,爷爷,我明白!”一剑一剑刺出,女娃娃在老头的目光中,认真把握,一次次刺杀,渐渐带起空灵的啸音。“天意,思念是很奇妙的力量,它会让你和你的剑之间,生成最紧密的联系,进而,让你的身体,让你的血脉,和它一起共鸣,以最小的代价,发挥出最强的力量!出剑吧,它不是外物,是你的最亲密的朋友,甚至于,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剑在动,身体在动,思念在飞,血脉在澎湃,所有的一切,都连成一线,用最短的距离和时间,到达彼岸,那里就是幸福的归宿!”“好的,爷爷,天意明白!”春风吹送,蝴蝶翩跹,剑在飞,女娃娃犹如一只灵动的大白兔,雀跃而起,刺破虚空,共鸣血脉。也不知她刺了多少剑,就听一声锐利的撕裂声突然传来。老者寻声看去,就见一道长长的白色剑芒穿透了大片虚空。那种白,不是冰雪的白,而是梨花的白,盛开在春天,带来的是希望。“元阴之体,混元之精,所诞生的,果然非同凡响!”练完剑,摸了摸女娃娃桃花般的面庞,老头笑着道:“天意,答应爷爷,暂时不要将你我会面的事告诉你娘,好吗?”“为什么?”女娃娃歪着脑袋,很是不解。“那是因为,当天意练成的一刻,那将是一份最好的礼物,你娘一定会很开心!”女娃娃的眼睛再度亮了,顿时笑成了一对月牙儿。 第615章 谣言 奚京,一道诏书,传檄天下。 那是一道皇朝召集令,目的只为铲除太咸余孽,扫荡乱臣贼子,内振朝纲,安定天下。 而那一系列的丰厚奖励,更是亮瞎了所有旁观者的眼睛。 凡斩杀一名太咸余孽,晋升三品龙翔卫,并赐予一枚极品升龙丹,此丹可直接将一个地境初期修士,拔升至中期以上。 斩杀五名余孽,除了享受第一项奖励,更可以直接进入未来的龙星战。 要知道,龙星战乃是龙泽大陆最为神秘的一项试炼,据说,不仅关系到修为的提升,还隐藏着飞升的秘密。 末法世界,天降杀劫,对于修士来说,飞升乃是一条不二的逃生之路。 飞升,意味着突破,意味着进入更高层次的世界,意味着更长的寿元。 斩杀十名余孽以上,除享受上述条款,可直接进入龙星战本战。 龙星战初战乃是选拔赛,倘若被淘汰,必然无缘本战。 一旦进入本战,修为提升乃是必然,倘若能把握机遇,窥破天机,或能觅得飞升的机会。 诏书下达,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天下各门各派修士,一时间犹如过江之鲫,齐齐向奚京聚集。 奚京一时间已成为全天下的焦点。 自皇朝召集令颁布那日开始,奚京城内,蓬壶山上,那座新建的凤舞阁,已然成为风暴中心。 凤舞阁底层大殿之内,人才济济。 中央所坐者,正是桑盟盟主桑北。 以桑为名,乃是大家共同选定的结果。 “盟主,近期,据说龙泽帝君意外遭受重创,生死不明,而祐王一系急于上位,已然策动朝野不断上表,逼迫龙泽帝君早早禅位,其二,将我桑盟挑在枪口上,挑动各方势力与我等火并,目的只为让双方两败俱伤,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好恶毒的心肠!” 桑北沉吟道:“如此,我等按兵不动,守株待兔,应为不错选择,蓬壶山上,凤舞阁内外,由我和卢成卢老爷子布下周密阵图,老爷子和我亲自坐镇,寻常人等,要想攻入,极为不易。” “盟主说的不错,这场大战,谁是猎物还说不定,但有斩获,都归当事人所有,既是练兵,也好为即将开启的龙星战作准备。”天阴鬼手笑道。 “说的不错,龙星战乃是龙泽大陆最为神秘的试炼,牵动八方,这些天,天下风云变幻,大量修士都在向龙泽聚积,我等的目的很简单,杀一儆百,震慑敌胆,并以之为起点,冲击龙星本战,以期寻找到来日出路!”祝云镜道。 “还须谨慎!这个天下,谁都不是傻子,保存实力当为首选,其次,我们当实施狡兔三窟之策,表面上,凤舞阁乃是总舵所在,实际上,我们当准备更多退路,如暗域,如本王的一批忠诚追随者,我们的目的,当以龙星战为主,那里,才是我们真正较量的所在,而不必将实力消耗在当下。否则,我们很可能成为替罪羊,并沦为天下笑柄。”女虚承钧道。 “看来你还是很了解那位帝君的嘛!”祝云镜颇有玩味看着对方道。 “这么多年未见,谈不上知根知底,但,请记住,我们的共同对手只有一个,女虚北宸!” 女虚承钧目中喷火,不止是他,所有曾被囚禁在那座可怕囚笼中的人,都同样愤怒,渴求讨还血债。 “女虚北宸,我实在猜不出,你处于如此窘境,下一步,会作何应对?” 祝云镜等人心中尚在疑惑的一刻,在这座奚京城中已然连续爆发多起血腥惨案。 河梁裁云宗刚刚抵达奚京当夜,便突遭莫名袭击,几乎伤亡殆尽。 北隗荒天门刚刚进入奚京,便遭受惨烈打击,死伤过半。 西商妙音宗抵达奚京一刻,突然被指责窝藏太咸余孽,遭受八方打压,几乎全军覆灭。 而奚京本地的各大势力,也遭受屡屡突袭,死伤惨重。 便连祐王的王府,和宰辅大人的府邸,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偷袭。 一时间人人自危。 当下,所有的疑惑点都不由自主指向了太咸余孽。 这个时候,祐王再度下诏曰,先前颁布的诏书条陈将向列国共同开放,无论是谁,一旦斩杀太咸余孽,奖励标准一如龙泽修士。 而其中最为突出的一条附加条款则是,前太子承钧和太咸余孽桑北勾结,沆瀣一气,若有能擒获或诛杀二人者,将直接晋升龙星战最终战,皇朝将不遗余力,助其飞升! 这一条的诱惑力实在太过巨大,因为一旦进入最终战,飞升的希望无疑大幅度增加,更何况拥有皇朝的全力支持,将极大提升飞升几率,一旦飞升,则可以轻松躲过来日大劫,并获得更长的寿元。 奚京城内一时间鱼龙混杂,各派势力蠢蠢欲动。 而某些谣言不胫而走,愈演愈烈。 比如,那太咸余孽桑北身负太咸帝君遗留的藏宝图,一旦获得藏宝图,无疑拥有了富可敌国的宝藏,也拥有了争霸天下的基石。 不仅桑北藏有宝图,前太子承钧也怀揣先帝秘宝,二者勾结,妄图颠覆太咸,争霸天下,并一举夺得在龙星战中的最大收益。 又有传言,当日,桓越一十八宗,一夜之间被枕霞剑客姜妙行血洗,所有财富被裹卷一空,姜妙行隐遁多年,现在就隐藏在蓬壶山上,与太咸余孽勾结在一起。 饕餮巨寇丁逐羽平生洗劫天下豪门无数,手上所沾血案不计其数,当下也隐藏在桑盟之内。 捉刀剑客天阴鬼手,平生杀人不计其数,后来消失无踪,仇家寻找数十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原来竟也躲在蓬壶山之内。 一时间流言四起,往昔杀人不眨眼的巨寇,今日居然齐聚桑盟,桑盟俨然成为藏污纳垢的龙潭虎穴。 数日内,无数久寻不见仇家的修士们纷纷云集奚京,奚京城内阴云低压,一场大战眼见得就要爆发。 各种版本的流言,第一时间被传回桑盟,正因为其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更能迷惑各方修士。 “这场大战眼见得就要全面爆发,与那些寻仇者无端消耗,并非我们的初衷,他们将我们戳在枪尖上,目的只为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如之奈何?”祝云镜沉吟道。 “这背后显然隐藏着更多的势力,他们唯恐天下不乱,处处煽风点火,那分明是来自列国的力量,与这些不明就里的人消耗并无多少意义,盟主以为,我们该怎么做?”女虚承钧看着桑北,分明有些考较的意思了。 “大家担心的不无道理,所以,我以为,他们既然以为自己在暗处,我们也可以化明为暗,将大部分实力转入暗域,着力去打探对方的底细,尤其是祐王,龙泽帝君和列国的力量,只留下少数人坐镇凤舞阁,以我为主,应对来犯之敌,吸引住各方视线,使得我方转入暗中的修士可以从容周旋应对,探听出对方的真正底细。” “此计甚妙,盟主果然是盟主,鄙人信服了!”女虚承钧拍手称赞。 “好孩子,不枉姨母疼你一场!”祝云镜露出欣慰之色。 几个人商议已定,立刻付诸实施。 残阳如血,暮色渐合,无数个身影,犹如黑夜飞蝗,融入蓬壶山一带的庞大暗影之中。 茶声咕嘟咕嘟。 与之相和的,是从不间断的坎坎伐木之音,以及,一阵凄婉哀伤的琴声。 就见一钩弯月,悬于凤舞阁的一角飞檐之上,犹如一根银钩,垂钓世间。 远远的,女虚承钧一边弹琴,偷眼看着月下的桑北,他在竭力融入对方所展示的意境,可惜每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这让他心中尤其不甘。 这一点,究竟相差在哪里? 第616章 月夜杀戮 不经意间,远远望向那座高大的皇宫,他不禁轻轻叹息,要知道那里,曾是他多年居住的地方啊。 泪,血,伤痕,愤怒,直至成为阶下囚,多少年过去,似乎早就心灰意冷,而一朝回到这里,却发现自己的心仍旧被锁在那里,无法超脱。 女虚承钧,当年你确实不如他! 可是,他将好好一个家国弄成了这么个荒废模样,你便有责任,起而拯之! 只是,你能有多少力量? 当年你不如他,时下,你就一定比得上他了吗? 女虚承钧,时过境迁,你尚且在自怨自艾,你还是女虚氏的子孙么? 心思浮沉间,就听铮的一声,弦上掠起一道银光,当即划破了他的手指。 鲜血滴沥,空中那一弯月牙,不知在何时,已然镀上了一层血色。 坎坎伐木,一声声何其单调,而自己又在多少个单调的日月中沉沦,麻木,及至消耗了有限的生命。 手上刺痛,牵连起心中的挥之不去的哀伤。 一斧一斧,均匀,准确,持之以恒,宛若斩伐在女虚承钧的心头。 他的目光瞬间凝固,转而,手底的琴音也有了改变。 他没有关注到的是,一个惊鸿般的身影,于空中凌厉转折后,直冲而下,他的剑犹如一根毒牙,快到不可思议,距离那煮茶的青年,越来越近。 那枯瘦青年的形容,赫然和画像上的描绘,一般无二。 那人大喜,剑进,只需一尺距离,必然令敌酋授首。 突然间,天旋地转,周边的情形已然发生了巨大改变。 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树,扭曲着长长的身躯,延伸向虚空尽头。 他看到无数个歪着脖子的身影,正瞪着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看着他。 于是,心底曾有的阴影被无限放大,拉伸了出来。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就跑,他跑的很快,诡异的是,他与那棵歪脖子树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缩短。 他的脖子在不知不觉中弯曲了下去,世界在他的眼中开始倾斜、坠落。 咔嚓声中,一颗老大头颅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如此相同的一幕幕情形,正在蓬壶山上不断上演。 脖颈间飞起一道血光,直上虚空,被那一轮血月无厌吸纳。 “心欺暗室,滋生邪念,必然被无尽欲望所吞噬,倘能放下执念,我的世界,或可为尔等留下一线生机!“ 茶声咕嘟,斧声坎坎,桑北口中喃喃,抬头看着空中血色愈发浓重的那弯月牙,不禁轻轻叹息。 杀阵之中,一个魁伟身影,浑身浴血,仰天大笑道:“你们这些投机的弱鸡,与其白白送死,消耗了精血,不如成全我岳浑,吞噬越多,力量越大,只待将这些家伙杀死,我会拥有前所未有的力量,而后,与那个太咸余孽决战!” 他的剑光连连发出,穿透了一个个陷入阵图中苦苦挣扎的修士的躯壳,拉伸出一道道长长的血虹,俱被他无厌吞入腹中。 他所习剑道,谓之貔貅,只纳不出,贪欲无度,此刻借助阵图压制,吸纳了一个个精英修士的热血,已然变得越来越强,不禁心花怒放。 “这座蓬壶山乃是为我岳浑天然设置的升级宝地啊,只待我吞了那个太咸余孽的一身精血,必然获得更大突破,来日龙星战中,舍我其谁!” 他的剑道只是为了吞噬,每杀了一个修士,便以之为缺口,去捕杀下一个目标,就这么在一个个缺口中跳动,故而并没有收到大阵影响,得以纵横出入。 大笑声中,他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张简单不过的案桌,桌上正燃烧着一个小小的火炉,炉上空空,偏偏听到一声声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茶香四溢,可惜那种香味却让他无比反胃。 “你是……谁?”心头剧烈一跳,不由自主发问。 “我不正是你所要寻找的人么?”青年淡淡一笑。 “太咸余孽……桑、桑北!”他的脸上由惊转喜,暗道踏破铁鞋,终于给他找到了。 道境释放,就见一头如山的貔貅暗影,遮天蔽日,张开大口,狠狠咬了下来。 血盆大口之中,无尽血光化剑,冲杀下来。 岳浑对自己的剑道极为自信,这么多年罕遇对手,此刻道境撑满,貔貅剑道全面发动,必欲在第一时间斩杀敌酋。 桑北只手当空一拈,一柄剑出现,只无声一刺,就见一缕血色剑痕已然穿透了虚空,拉伸出一片浓浓的血雨。 没来由,岳浑只觉得一股尖锐的痛楚,瞬间由胸膛中释放至全身,那种极端的痛苦几乎击碎了他的意志。 桑北的右手,接二连三刺出,每一刺,必带起一缕血光。 一剑一剑,如虚如零,却包罗万象。 天幕上那头庞大的貔貅,包括岳浑本人,俨然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所束缚,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桑北的左手出现了一根青色钓竿,一条青藤钓线扯入虚空,带起万千涟漪,每一条涟漪中都折射出一道血光,这一道道血光俨然和岳浑的本尊血脉相连,令他痛苦莫名,却仿佛一头待宰的羔羊,无法抗争,任由宰割。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莫可强求!” 剑意立转,一股无坚不摧的剑劲顿时让岳浑到达痛苦巅峰。 转眼之间,岳浑壮硕的身体快速消瘦下来,不人不鬼,形销骨立。 “这是他们的东西,暂时拿回,而你犯下的罪孽,才刚刚开始清算!” 坎坎伐木之声越来越近,魂不附体岳浑仰首看去,再度看到了那棵巨大的歪脖子树,更看到了一尊高入天地的巨人身影,巨人手持残斧,一声声坎坎斩伐,宛若正砍在岳浑的肉身上,令他的痛入骨髓。 “放……放了我……我还……还有价值……愿、愿意臣服!” “当你不曾放过求饶中的那些人的一刻,你已然没有了退路,生于此界,必有付出,坠入贪欲,必为贪欲所噬!” 淡淡话语传来,世界在无限升高,岳浑化作一个蝼蚁,越陷越深,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举杯饮茶,赏月,眼角的余光,已然看到数不清的身影,迷失在他的阵图世界,恒河沙数,次元空间,人间棋局,沧海横流。 茶声咕嘟,阴阳翻滚,演绎无穷。 一个身影,踏空而来,沐浴着恐怖的月色,视那座庞大的人间道如虚设,自走自路,口中喃喃道:“好一曲琴声,承钧,被无端囚禁这么多年,你的心境似有突破,但好像还是差了一点。“ 琴声悠扬,话声融入琴声传来道:“萧煮雨,你来了,还是那般高高在上,特立独行,我行我素,活成了一个活的标签,战吧,我们之间除了一战,别无意义!” 萧煮雨顿了顿,还是勉强道:“能……让我见见萧惊落吗?” “他若想见你,早就见了,时过境迁,唯有剑道,才是至诚!” “好,战!” 挥手,剑动,已到眼前。 即便女虚承钧深知萧煮雨的厉害,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对方的修为,分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一剑无视天地的存在,何其锐利,如岁月无情。 弦动,琴声铿锵,一座剑气冲霄的道境横空出世,一弦顿挫,剑气如山横扫。 百万军心,聚为一剑,千里杀将! 锐利剑意摧枯拉朽,将一座煌煌道境当即腰斩,继续突进。 七弦交叠,铿锵连击,一座座如山剑气翻滚下沉。 然而,萧煮雨的剑一经发动,必然要有一个结果,非死即伤,无论是敌人还是他。 战之剑意所向披靡,每击破对方一道剑气,便会增强一分。 剑动,洞穿虚空,不断突破,不断增强,锐气透体,令女虚承钧不由得心生寒意,他明白,那是死的味道。 好个战侯,好一份不关尘俗的战意! 第617章 断琴 这一战,乃是我女虚承钧生平与你的第一战,或许也是最后一战! 倘不流血,何其无趣! 一声怒吼,琴音飙升,一口热血,融入一条龙形剑气,直入虚空。 “有此道精血献祭,今夜一战,无憾!” 战侯脚踏虚空,步步前进,他的剑从不后退,也不会停留,除非剑断或人亡。 “十万军心半夜血!” 眸中充血,一时有泪。 这些日子,萧煮雨不经意间就会想起那些战死的下属或同僚。 在他看来,生命越是接近终点,便越是惊心动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有你们相伴,萧煮雨无憾矣。 剑进,咔嚓一声,那道龙形剑气就中断折,释放出一道雷霆之音,与此同时,女虚承钧再度喷出大口鲜血,他的长发飘散,沾有血滴的脸上浮现狰狞,道:“罢了,萧煮雨,大道在前,你我必然倒下一个!” 说话间,指锋一捺,一根弦,嗡的一声,就此斩断! 与此同时,又一道龙形剑气窜出。 剑发铿锵,犹如战阵铁甲洪流,犁开苍黄。 女虚承钧退,横抱着一架残琴,那是祖辈留给他的信念之物,他口中连连喷血,眼睛直直盯着对方,指尖凌厉一捺,再断一弦! 剑气撞击,破碎,战侯的胸衣上同样绽放朵朵梅花。 他的眸中生出凝重之色,藏着一番未有过的敬意,他没有想到这个落魄皇子居然会如此决绝。 他口中叱咤,手中剑,脚下步,依旧一刻不停追杀而去。 女虚承钧再退,挥手处,一根琴弦再断。 此弦既断,却无前者那般决绝,而是向过往道别,蕴含着深深的怀念。 一道血痕斜穿战侯胸前而过,如此犀利的伤痛,不但对战侯的战意毫无挫伤,反而如火上浇油,愈见蓬勃。 自出剑开始,他的剑便如铁血之军,有进无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嗡,绷! 弦断,一根接一根,惊心动魄,压迫得周边空气不断发出沉闷雷音。 二人一进一退,在虚空和大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色剑痕。 只是,人生有限,路也有终点。 随着最后一根弦已断,女虚承钧的路已至终点,他的脸上却浮现出解脱般的微笑,道:“谢谢!“ 萧煮雨的剑刹那间就要穿透他的胸膛,诡异的是,那把古琴意外一横,挡在了前面,然而战侯的剑从不有滞,再度突破极限,将这一架极有纪念意义的古琴当场击碎! “此刻,我再不是那个前太子,我只是女虚承钧,一个普通人!” 破碎的琴中,亮光一闪,那把从不出世的剑终于露面,便巧巧挡住了战侯的最强一击。 此剑,谓之断琴,乃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琴碎,终究破开了女虚承钧的最后心迹。 与此同时,随着影子一斧头斩落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女虚承钧吐出了最后一口郁积之血,也同时把对方玉石俱焚的攻击,巧巧导入了那棵歪脖子树之中,就此跳出生死绝境。 这是以前那个太子的终点,也是他女虚承钧的起点。 一剑斜挥,轻轻荡开战侯的剑,轻灵一刺,便融入了坎坎斩伐的斧声中,融入了那一壶烹煮天地的茶声中,一座剑道气象冉冉升起,那种道境却与先前,大为不同。 伐木丁丁,一声声犀利向前。 战侯退,女虚承钧的剑不断刺出,不断从萧煮雨的体内带起一串串血花。 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同样看呆了那些有幸得见的潜入者,以及战侯的少数手下。 战侯一生,大战小战不计其数,何曾有过眼前一败。 只可惜,他们已然深陷于桑北和卢成合力布置的庞然大阵之中,此刻自顾不暇,何况本自力有未逮,当然鞭长莫及。 路有终点。 女虚承钧行云流水般的一系列攻击,终究戛然而止。 他的身影一闪,已退到原本的位置,断琴入手,如此温柔,这世间,他有一把剑,足矣。 战侯远远看着女虚承钧,他没有想到,对方不顾生死,居然以他的攻击为压迫,逼迫自己于绝境中获得突破,这,还是当年那个太子吗? “脱胎换骨?很不错!”战侯口中喃喃,这个词,可以准确说出对方今夜的表现。 不过,对方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他即便不死,也一定会很惨。 他的口中轻轻一叹,正欲转身,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讥笑道:“别走啊,萧煮雨,今夜你是主角,战幕才刚刚拉开,你作为进攻主将,焉能临阵退缩?“ 就见一个身材消瘦的人,手中正掂着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缓步走来,视一座大阵如同无物,冷笑道:“战侯,佑王和宰辅大人的诏令,你不该视作等闲吧?受了点区区伤害,不足挂齿,不要出工不出力哦!” 他一边讥笑战侯,一边饶有兴致看向桑北所在的方位,看着一个健壮的汉子,背着一柄枪,一步步走向那里,他摸着鼻子,叹息道:“战侯,你刚才只是小小插曲,这一场,才是我杜随最为期待的一战!” 女虚承钧目光空洞,看向上空的一弯月牙,不知在想什么。 瘦子杜随目光一闪,落在女虚承钧身上,装着惊讶道:“前太子承钧?没有想到,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居然会和太咸余孽沆瀣一气,这令皇上,令佑王和宰辅大人,这脸面如何搁啊!” 他正扼腕叹息间,丁丁伐木声中,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迅疾刺向他的口中。 那一剑仿佛天籁,无形无迹,杜随如同猴子蹿起,连连躲闪。 未料一道道剑光漫空爆发,完全封死了他的退路。 杜随目露凶光,手中一物远远抛出,化作一枚如山的官印,裹挟着无尽腥风血雨,兜头砸下! “这夜色何其美妙,这杀戮原不该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如归去!” 一念间,女虚承钧断然关闭了六识,只不过,手中断琴却依旧冲了出去,一剑断识! 与此同时,那砸落的一枚官印,随着影子一斧头落下,已然被大阵激发出的反击之力,远远击飞了出去。 女虚承钧此生深恨杜随那般小人,他融入阵图,一剑断识,无声无息间已然穿透了那个自以为是的杜随的身体。 杜随的身体突然僵直在空中,紧跟着,砰的一声,砸在地面,如同一个死物,一动不动。 同时不动的,还有女虚承钧。 他不惜以封印自身的代价,也要封杀那类小人。 同一时刻,无数个闯阵者无不目露红光,纷纷不顾一切跃起,冲向毫无反抗之力的女虚承钧,只需杀了对方,那份赏赐,必然到手。 “利令智昏,不外乎是,此阵之奇妙,在于由心而发,欲强则辱!” 萧煮雨看着漫空中那些急功近利的身影,口中叹息。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道剑痕无中生有出现,或由大地中,或由虚空中,宛若天籁穿梭,穿透了一个个修士的肉身,血光一缕缕爆发,一具具肉身无力坠落,那些剑伤看去并不致命,但他们却发出难耐的痛苦呻吟,意志看似已被击溃。 “金刚剑劲,号称剑门之内最痛苦的伤人剑道,却乘着莫测的血运攻入,防不胜防,倘若他痛下杀手,那些人哪里还有命?这已经不是一类单纯剑道,他窥探的是天人间的疏漏,一发中的,好剑!” 然而,战侯尚在感叹,场中变故骤生。 就见一个个失去自持的修士,挣扎着爬起来,双眸中俱被血色笼罩,齐齐看向一动不动的女虚承钧,一步步走去,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这是……这竟是驭人之道,修士御剑,他只驭人!“ 战侯目光环顾,仍旧没有找到那个目标对象,几个追随的手下在剧烈挣扎中,陷入迷失,不由自主向着女虚承钧狂奔而去。 第618章 鬼圣 战侯凌空一抓,一个下属顿时被他隔空抓了回来,脑袋被一拍,方恢复了一丝懵懂之色。 此刻,背枪汉子,距离桑北越来越近。 汉子看着桑北,露出一丝追忆之色,口中喃喃:“当年于鬼门之下初见,我的道似有突破,但时移世易,我才发现,当日一见只是开端罢了,便如一颗种子,没曾想日后已然长成了一棵邪恶的大树!我原以为曾经拔掉的一根根尖刺,却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一根最大最长的刺,我越是突破,它带给我的痛苦便愈发强烈,它让我每天都在经历钻心之痛,生不如死!最终我明白了,要想彻底拔掉这根刺,必须清理掉一切因果,舍弃所有。当日鬼门一战,对于我,原本不该发生的,天择之子,我的道遭遇了瓶颈,这个结应在你身上,为了证道,此战在所难免,无论生死,不比怨尤!” 说着,他的痛苦的脸上终究浮现出难得的一丝笑意,道:“当日的少年,你可能并没有过多关注我,我和你一般,都曾为心爱的人而活,鬼门之下,那根龙柱,没有我,整个大阵根本无法激活,那就是你欠下的!自我介绍一下,我,薛陌行,今夜,我将不惜付出所有,以证吾道!” 竟然会是他! 桑北的记忆中渐渐浮现出记忆中那人的印象,当日他的关注始终在那女孩身上,故而有所忽略了如此重要的这么个人。 没有想到曾经的鬼门一战,竟然成为他不能突破的一个死结,他将这症结归结在我,时移世易,执念成魔,这命运当真无常!或许,他手中那把邪恶的武器,才是其身正的症结所在,因爱成执,因执成魔,以至于越陷越深。 好可怕的一杆枪! 刷,一根长枪随手掣出,锐利的枪锋上一孔如眼,风掠过,发出呜呜的颤音,正是那柄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天殛。 鬼门之下,尸山血海,一座祭台,一个女孩不惜献祭了自身,只为成全对方。 这幅画面自当夜见过,便像烙印烙在薛陌行的胸口上,不知不觉,那个女孩的形象已换成了他的秦惜儿!他于爱恨交织中,无比痛悔,随着修为精进,痛苦愈深。 天殛正如一根毒刺,扎在心中,那是对女孩深深的爱,也是对自己,对过往深深的恨。 “今夜过后,抹去一切,惜儿,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了!” 握住天殛,握住滚烫如熔岩的仇恨,薛陌行眸中染血,提枪而行,他完全无视那坎坎斩伐中的一道道无形攻击,任由衣衫破碎,任由撕裂开的新生的伤口和鲜血蜿蜒,此际不为求道,只为破道。 此刻,在蓬壶山外夜幕深处,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浮空而立,口中笑道:“大幕拉开,牛鬼蛇神粉墨登场,是夜,此地将为修罗场,经尸山血海沐浴,本座的鬼咒驭人之术,无疑会更上层楼,这天底下,谁人不是本座手底羔羊,哈哈哈……” 说话间,口中发出深沉呼唤,双手隔空连连拉扯,蓬壶山上,无数僵直的修士,宛若被打了鸡血,冲杀而去。 即便是再强大的阵图,最周密的部署,在对方不要命的冲击之中,转眼间已被啃的千疮百孔。 大阵深处,一个白发老头闪身而出,正是卢成,他的道以肉身成阵,身与阵合,此刻全力催动阵图,试图抵挡那些傀儡修士的玩命冲击。 可惜,那些修士即便血尽力竭,却在最后一刻,发动自爆,激发出一道长长剑虹,撕开阵图,而后继者顿时乘隙杀入,步步深入。 卢成身后,一人探手拈住一根羽毛,瞬间一化万千,隔空穿透一个个进攻者的身体。 只是,若不能将那些进攻者一举击溃,对方获得了鲜血滋润,他们的战力立时纷纷飙升,攻击愈猛。 十多个留守强者此刻再不留手,借助大阵,纷纷发动最强攻击。 一动不动的女虚承钧周遭,血流成河,尸骨枕藉。 他仿佛置身事外,一动不动,浑不知旦夕间屠刀即将落在自己身上。 不远处的杜随,同样一动不动,只不过,他的额头,却不时滚落汗珠,显然在苦苦挣扎,不过,想要挣脱对方施加的封印却依旧很难。 防守者之内,一个高大身影目视苍茫夜色,口中喃喃:“一定是那位到了,多年不见,鬼圣,便由我天阴鬼手姜妙行接接你的高招!” 姜妙行身影一晃,出了大阵,看着茫茫夜色,冷笑道:“五族之外,一皇一圣,出来吧,鬼圣落幽,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一个身影宛若鬼魂,无中生有出现,瞪大了一对鸡蛋般的无瞳眼,惊道:“姜妙行,都说你早就死了,这么多年过去,音信全无,说说,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的话带着巨大的空洞回音,无形冲击袭来,姜妙行不住后退,口角溢出一缕血线,已然被对方释放的暗夜鬼音击伤。 天地盘旋,乾坤颠倒,眼前的鬼魂落幽不经意间已化作倒立之态。 其实并非是对方倒立,而是姜妙行在不经意中,已被落幽的颠倒黑白道境带偏了。 倒立中的姜妙行不以为意,一手虚晃,一个大大的酒葫芦已然落入掌控,就着倒立之势,一阵畅饮,连叫痛快,口中叹息道:“这世间,早就人鬼不分,何必在意?落幽,你说是不是?” 一声惨叫传出,落幽的鬼影凭空消失,原处留下一蓬血雾。 只是那团血雾中立时伸出一张苍白的手,手心一张嘴巴连连开合,声嘶力竭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手掌立时划出一串轮廓,噗的一声,便拍中了姜妙行的胸膛! 姜妙行此刻身体依旧倒立,口中鲜血狂喷,嘶声道:“说的不错,以血还血!” 当下于倒立中,连踏七步,留下了七枚血色脚印,倏忽间,他的身形已恢复正立姿态,口中道:“阴阳路,你我相见,不虚此行!” 远空,砰砰砰,连连爆发一团团血光,落幽的惨叫声连连传来。 但姜妙行知道,倘若与落幽一战,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必当真。 “来……来!姜妙行,决一死战!” 落幽的鬼影重新出现,转眼间一化万千,齐齐惨笑。 笑声未停,一个个身影纷纷自爆,与此同时,姜妙行的身体连连遭受无形重创,那种袭击自四面八方而来,防不胜防。 “这厮分明修炼到了无鬼之境,随时随地,役使替身,只要有鲜血在,他的鬼咒便会永不停歇,今夜分明已然成为他的主场,但我姜妙行数十年未出世,今日初战,绝不能败!“ 啪! 咬牙间,愤然捏碎了手中那个酒葫芦。 与此同时,一张漆黑鬼手从天而降,将数十丈方圆内的虚空尽皆拍碎。 同一时刻,薛陌行距离桑北越来越近。 枪在手,他并没有刺出,但那股刺骨的寒意,已然让桑北想到了从前。 漆黑的洞窟,不知是何方人士的麻衣人,同时,那个蛇怪般的人物究竟是谁? 那柄枪,仿佛宿命一般,透寒入心。 浓浓的仇恨,如同诅咒,裹挟周边尸山血海,滚滚涌来。 “你我都不该存在,今夜,就此终结!” 枪动,浑如宿命刺来,桑北竟不能躲开,任由那道锐利的枪锋刺在胸膛上! 这一幕却惊住了薛陌行,他没有想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天择之子,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下一刻,桑北却猛然站立起来,目光直视对方,竟以一面胸膛挡住了对方的有力一枪。 第619章 迷失 一股无可阻挡的锐利气息,瞬间渗透进薛陌行的身体,他本该在痛苦中被击溃的,却反而发出释然的大笑,因为,这种痛苦,比之扎在心中那根刺带来的痛苦,反而要好受的多! 枪锋一掣,骤然如闪电进击。 “来,战,如此结局,不枉此生!” 桑北后退,不得不退,却每一步都是破壁,回头无岸! 薛陌行的周身,血雨激洒,他浴血而行,一步不停,长枪连连刺出,在桑北的周身绽放出一串串璀璨烟火。 若非桑北的肉身经历了千锤百炼,若非金刚御剑甲形成的强大防御之力,若非他步步破壁,激发出巨大反击力,他早已被这把毒辣的枪锋所击溃。 桑北看着对方疯狂的样子,他明白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正如自己对洛辞,叶冥苏对孔星茹,那种情感已然和彼此生命融合,不可分离。 只是,那柄枪实在太过怪异,其中蕴含的力量,桑北如何不明白? 诅咒! 对方心有执念,故而被这把枪的力量深深控制,他此番来此,不排除有他人介入的原因。 阵图重重叠叠,空间不断拼凑重组,幻光明灭,纷繁复杂。 然而,薛陌行的枪竟然无视那些阻隔,锐利枪锋犁开一切,直问究竟,那种由仇恨堆砌出的锐利,所向无对,一次次冲击在胸脯间,逼迫桑北只能不断后退。 要知道桑北每一步后退,不止是防御力的持续攀升,同样也是攻击力在不断拉满。 让他极为震惊的是,薛陌行的枪便如水涨船高,竟然和他同步提升。 这柄武器的邪恶超出了桑北的想象,只是他此刻已然退到尽头,无路可退。 枪锋一掣,犹如毒蛇凌空啄下! 诡异的是,这一刻,桑北的位置突然和薛陌行实现了互换,间不容发,桑北足踏破壁,再度后退,也由此卸去了薛陌行的惊天一击。 桑北步步破壁,手中却在出剑,只不过,那种剑意已然变了,在虚空剑道的加持之下,在一双慧眼的洞察之间,断魔剑道仿佛天籁无迹,一次次穿透了薛陌行的身体。 只是桑北所施加的伤害却仿佛成为助力,薛陌行足踏尸山血海,发出一声声酣畅的怒吼,一次次击中桑北的身体,将铁丸般的桑北不断击退。 那棵庞大的歪脖子树生长在这片天地之间,他之相手持残斧,坎坎伐木,大阵中不断掠起一道道血光。 更多的进攻者跃入阵中,冲向木头人一般的女虚北宸,若非阵图阻隔,女虚北宸早就遭遇不测,即便如此,他的处境已然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一个个身影从那座凤舞阁中跃出,便如狼入羊群,将一个个入侵者当场斩杀,终于稍稍扭转了战局。 陷入苦战中的桑北,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叹息,道:“你们原不必趟这场浑水的!” “此战不止为了盟主,更是为了心中大道!吾等追随盟主,其一是感恩,其二是因为悟道,盟主大道在身,何其深远,正是我等效仿之榜样!” “盟主高义,我们这些老家伙倘若还看不出,那是白活了!盟主以为,这还是你一个人的事么?即便你是夜能抗住这些贼子的进攻,我等也无法心安!” “朝闻道,夕死可矣,盟主,我等久经沙场,岂是鼠辈!” 众人大笑,出手愈见凌厉。 一个老者正在奋力厮杀,骤见一人浑身沾满血污,大笑着持剑追杀过来,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天阴鬼手,姜妙行,嗯?这厮莫非疯了不成?” 老者大惊,连连后退,猝不及防间,被姜妙行连连刺伤。 姜妙犹如风卷残云,纵横出入,将那些以前的同僚逼得连连后退,气势如虹。 其中一人惊呼道:“这厮……这厮中了邪术,已然迷失心智,合力杀了他!” 周边人恍然间觉悟,便欲合力击杀姜妙行,未料,恍惚中,便听到周边鬼哭狼嚎,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阵晕眩。 危急关头,众人有的咬破舌尖,有的选择自残,妄图以痛苦提振精神,对抗那股邪恶力量的入侵。 未料一旦流血,那种邪恶力量乘隙而入,如鱼得水,愈发猖獗,短短一刻,几个同僚突然反戈攻向己方,场面立时愈发混乱。 “好精巧的一座大阵,不过,很快这里就将成为本座的主场,只待那个薛陌行制住天择之子,本座将之练成鬼奴,便如虎添翼,来日一战,飞升有望!” 虚空深处,鬼影连连挥动广袖,愈发得意。 随着被他控制的修士越来越多,他的驭人鬼道不断扩展,愈显强大,鬼咒以为血媒,不知不觉中,一个个修士已然中招,迷失了自我。 此刻,桑北仍旧深陷于薛陌行的纠缠,抽身乏术。 他之相仍旧在专注伐木。 凤舞阁中冲出的数十个老者,大多已然迷失,清醒者寥寥无几。 再看女虚承钧周边,只剩下最后一个老者守护,二人已陷入那些迷失者的重重包围,危在旦夕。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一闪而至,只手抓住女虚承钧,转身便走,正是战侯萧煮雨。 “萧煮雨,你临阵倒戈,救助叛国贼子,你辜负了佑王和相爷的器重,来日问责,你须承担不起!”一声鬼音,远远传来。 “承钧之罪,尚无定夺,必须经过朝议方可决定,你这个外人更无权定他死罪!” 战侯一阵风般冲出包围,便欲脱离战场。 “大胆!” 一剑突兀出现,匪夷所思,战侯顿时被击伤,他此刻一心只想着脱离现场,不顾一切向外冲去。 “开玩笑,让你走了,本座还是鬼圣么?萧煮雨,你这副肉身不错,本座收下了!” 当下,就见一张惨白的手凭空出现,手中正提着一个小小鬼娃,鬼娃被那张手猛然一掐,发出吱吱怪叫。 萧煮雨全身震颤,一张脸惨白如纸,他无法动作,只能停在那里。 一张惨白大手当空落下,便欲抓住战侯二人。 未料一剑突如其来一刺,顿时将那张大手刺穿,冒出浓浓黑气。 “你是谁?居然敢伤本座!” 就见一个痨病鬼一般的老者,咳嗽着走出来,哼了一声道:“鬼圣,你这不见天日的邪物,认得老夫么?” “女虚……女虚永夜!你……你居然没有死,好极了!” 刹那间,就见一个个鬼娃被一根根细线牵着,从虚空中悬挂下来,发出一声声痛苦呻吟。 女虚永夜咳嗽着吐出一大口污血,道:“想不到啊,佑王一脉为了上位,居然会和鬼圣合作,女虚氏数千年英名毁于一旦!鬼圣,你素来嗜血,老夫的血,便送给你也无妨!” 女虚永夜骤然刺出一剑,那剑上涂抹了自己的鲜血,当即刺穿了一个空中鬼娃。 那鬼娃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腾的一声,冒起火光,转眼间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周边数十个鬼娃,同时被一道道剑光刺穿,齐齐着火。 远空中一个鬼影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嘶声道:“女虚永夜,本座以为自己已然足够邪恶,没有想到,你这厮分毫不差啊,好极了,今夜,你们女虚氏来多少,本座收多少!” 一张张惨白手掌凭空出现,俱握住一个惨叫的鬼娃。 下方大阵中,被其控制者已然十之八九。 “百鬼夜行,今夜本座大道注定完满,你们都是本座的阶下囚!” 凄风苦雨横扫而来,幢幢鬼影,摇曳闪烁,种种手段匪夷所思,剩余几个清醒的修士,骤然木化,再度恢复动作之时,已然如同行尸走肉。 第620章 真魔现 “这佑王却是一个信人,这笔买卖,本座赚了!” 鬼影从虚空深处一步步走来,他的行尸走肉大军潮水跟随而来。 他目光看向前方,就见薛陌行和桑北的对决已至终点。 桑北退无可退,此刻已退到那棵歪脖子树之前。 薛陌行的枪如毒蛇刺来,其后裹挟着尸山血海加持,战斗力已攀升至巅峰一线。 鬼影目现幽幽鬼火之影,口中啧啧称赞,到底要看这个传闻已久的天择之子如何落败。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桑北脚踏天地一线,退无可退。 他也不知道刺出去多少了剑,然而薛陌行此刻入魔已深,加上被那鬼影不断加强控制,陷入深度迷失,而这最后一道攻击,却是薛陌行和鬼影合力施为,端的非同小可。 桑北的口中轻轻叹息,如此暗夜,到底有几多人沉沦? 然而当日曾为少年的他,处身那片黑暗死沼,于生死一线间,看到了那一幕星空景象,已然永生不忘。 左手一剑,自当下刺向过去,右手一剑,则从过往刺向未来,双剑于中途合璧,顿时绽放出一片绚烂星空。 桑北闭目,一剑归零。 此剑正中薛陌行的眉心,令他迷失的双眸中终于释放出一缕亮色。 于是,那必杀一击顿时略略偏移,轰隆一声深深扎入桑北身后的树干之内。 桑北开眼,探手一抓,已然携手薛陌行,转到歪脖子树后。 是夜此刻,一棵歪脖子树在周边无尽重压之下,已然蓄如满月! 脚底一踏,乾坤移位,桑北和薛陌行同时交换了位置。 薛陌行手握一柄天殛,此刻已站在树上。 薛陌行操枪如箭,人枪合一。 桑北则是持弓者。 被鲜血浸透的暗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桑北以压力为助力,弯弓如月。 大势既成,刹那间,人枪合一之箭无声射出,暗淡了月夜。 长枪在虚空中划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所向者,并非是那鬼影所在方位,而是一片漆黑的虚空。 就见那片漆黑的虚空轰然坍塌,传出一串隆隆雷音,随即,一声凄厉惨叫传来,就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兜转着,掠飞出去,洒下大片血雨。 这一击筹划已久,盖因那幕后策划者极难锁定,故而桑北示敌以弱,在看似崩溃的一刻,突然爆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与刚刚恢复一线清明的薛陌行通力合作,一举奏效。 大地上无数的鬼影瞬间化作黑气飘散,不少迷失的修士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却完全记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薛陌行第一时间退到了那棵歪脖子树下,跟着他一起退回来的还有战侯等人,以及那些从通天阁中走出的修士。 这里俨然成为当下唯一的庇护所。 漫空血雨纷纷扬扬,有赖这棵歪脖子树的庇佑,不至于被那种邪恶气息所殃及。 而那些尚且来不及反应的修士,顷刻间被漫空洒落的血雨所波及,肉身腐烂,周身燃起幽幽鬼火,转眼间异化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鬼物,嚎叫着,向桑北等人冲来。 “呜呜……呜呜……你们都要死!伤了本座的法躯,令本座损失惨重,今夜若不能将你们作为血食吞噬,本座将得不偿失,幽冥血海现,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凄厉的鬼音传来,大地上血潮翻滚,诸多异化鬼物得血海滋润,身躯再度长高,掀起腥风血雨,不断冲击阵图,向桑北他们包围冲杀。 “幽冥血雨,至邪至污之物,被鬼咒所驱,倘若沾染,后患无穷,不经意间就会迷失,诸君,幸好还有这棵大树,我们暂时退到树上去!” 众人闻言齐齐跳到树上,而树下方圆之地已然被血潮覆盖,众多鬼物,围绕着这棵大树连连冲击,声势滔天。 战侯目光凝重,是夜,蓬壶山一带已成地狱,佑王他们分明将所有进攻者当作炮灰,加上那鬼圣无所不用其极,今夜要想幸免,难了! 血海深处,一个身披破烂血色斗篷的高大身影,覆雨翻云,连连发动幽冥血海,聚合出无数刀光剑影,砍伐过来,口中惨笑道:“天择之子,素闻你擅长过关斩将,你我今夜不共戴天,可敢前来一战?” 他心中恨透了这个天择之子,此番遭受后辈重创,羞辱事小,若不能速战速决,偌大奚京,鱼龙混杂,极易出现变故,故而出言挑衅。 “有何不可!” 一声冷笑,桑北已然掠飞出去。 战侯等人暗道不好,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让战侯意外的是,桑北此刻周身寒气逼人,仿佛一块万年寒冰,看去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不知何故。 不止于此,桑北周身燃起幽幽火焰,那火焰毫无一丝炽热感,同样冰冷异常,而周边洒落血雨未及靠近,便被火焰的气息生生蒸发。 便是那些鬼物也仿佛极为畏惧那种火焰,纷纷退让。 桑北手中剑若寒冰,连连横扫,大片鬼物纷纷被腰斩栽倒。 “好小子,今日本座便凭驭人剑擒你!” 一时间,鬼影幢幢,剑光含沙射影,隐没其中,防不胜防,即便桑北步伐迅疾,依旧被那一道道驭人剑光击中,血如雨落。 鬼圣咂巴着嘴,只觉得这鲜血前所未见的浑厚,只待炼化,必然大补。 他眸射寒光,驭人剑道神出鬼没,连连击伤桑北,洒下大片血雨。 鬼圣一边吸纳对方鲜血,一边口中念咒,同时掣动漫天剑光袭击,他看到对手连连受创,却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行踪,不禁大为得意,情知用不了多少时候,只要拿下桑北,余人不足为虑。 树上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大为焦急,便欲出手援助,却被女虚永夜制止,说道:“那小子既然主动出击,老夫相信他!何况对方大势已成,我等贸然出手,非但不能成为助力,极有可能被对方所利用,反而不好,再等一等,老夫相信他!” 当日北凌江边一战,女虚永夜记忆犹新,那小子每每逆风翻盘,越战越勇,当真少有。 “前辈说的不错,我也是如此猜测。”战侯附和道。 周边血海翻腾,桑北屡屡盘桓,寻敌不得,连连被对方出剑击伤,周身鲜血抛洒,下方鬼物得鲜血滋润,再度长高,变得愈发强大。 它们纷纷向树身发动攻击,一时间天摇地动,岌岌可危。 树上众人连连发动反击,岂知那些鬼物虽然每每遭受创伤,却得血海滋润,顷刻间便恢复如初,攻势愈发狂暴。 眼见桑北力量损失殆尽,已至江山末尾,就见一张大手自血海中攫出,竟一把抓住了桑北的身体,远空中当即传来得意的狂笑声。 便在这一刻,一张更为庞大的手掌伸出血海,手上裹挟无尽闪电,轰隆一声,就此抓住先前那张大手,顷刻间捏得粉碎。 血海翻滚,一道道惊雷从天而降,就见一尊顶天立地的身影分开洪流,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已矗立于天地之间。 其头生魔角,手握钢叉,狂舞起来,无尽电蛇漫空飞舞,当即击中无尽鬼物,将之化作飞灰。 “此物,居然是一尊远古真魔异象,我明白了,那小子故意受伤,以自己的鲜血融入血海,进而召唤真魔出世,以无上真魔意志,反客为主,一举扭转不利战局!”树身上,女虚永夜脱口赞道,忖思那小子所学庞杂,居然连魔道都有所涉猎,且掌握到如此精深地步,至于如何做到,就是打破脑子也想不明白。 第621章 利禄之剑 只是那鬼圣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强者,完全可以比肩龙泽帝君等人的水准,要想对付狡兔三窟的鬼圣,谈何容易?何况那鬼圣先前已然吃过大亏,当下必然更为小心了。场景之中,真魔连连怒吼,那些鬼物周身顿时燃起熊熊魔火,此刻不再进攻歪脖子树,反而朝着漆黑的远处狂奔而去,不时高高跃起,在虚空中爆裂出一团团浓烈光影。乱局之中,真魔双眸如同硕大灯笼,环顾周遭,突然高高跃起,手握巨叉重重砸落!随着钢叉插入大地,周边无数魔化的鬼物,顷刻间化作了飞灰。便在此刻,一柄血色巨剑横空出世,轰隆一声,击穿了真魔的胸膛!无数道雷光当空落下,劈落在真魔周身,顷刻间,真魔的庞大身体轰然崩溃。未料,真魔碎裂的胸膛间,一道剑光射出,实在太快,也太过突然!此剑循着那柄血色巨剑穿透的轨迹射出去,并非射向周边,而是射向下方的大地!随着此剑射出,周边的所有鬼物瞬间化作了飞灰。隐藏于大地之下,一具腐朽的肉身,本以为智珠在握,谁知对方先前所做的一切,只为钓鱼罢了,所筹划者,只为这最后一击!要知道,先前被天殛所击中的,仍旧是鬼圣的一具分身,虽然本尊遭受反噬,但鬼圣仍旧可以从容周旋。桑北故意脱离那棵歪脖子树,只是为了进一步迷惑对方,让其放心。其实不论处在哪里,他随时都能借助那棵歪脖子树,发出至强一剑。而时下刺出的一剑,却是那柄无间。准确的说,此刻的桑北,并非桑北,而是魔。唯有凭借魔的力量,方能召唤出一尊最强的真魔,引诱鬼圣出手。在对方出手击破真魔化身的一刻,真魔化身爆发出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融入无间,并借助歪脖子树射了出去。随着无间穿透了那具腐烂肉身,无间中所拥有的强大诅咒力量,不仅重创了鬼圣本尊,而且对他所释放出的鬼道起到了极大的压制作用,导致对方的伤情雪上加霜。一声惨烈的哀嚎自地底传来,就见那个腐朽肉身撕开大地,不顾一切,朝着漆黑远空逃去。只是,鬼圣本尊未及逃远,却被一个身影一跃而起,拦腰抱住,口中大笑道:“老怪物,你也有这一遭,你此生杀孽无数,今日正是果报!”此人正是天阴鬼手姜妙行。当初与鬼圣一战,可惜没有寻找到对方本尊,以至于中了暗算。在魔以无上真魔意志魔化周边鬼物的一刻,他终于获得难得清醒,积蓄所有力量,守株待兔,终究成功抓住了狡兔三窟的鬼圣。“滚开,你这可恶的家伙,本座这就烧死你!”鬼火蔓延,熊熊燃烧,姜妙行肉身腐烂,被烧的毕剥作响,却依旧死死纠缠住对方,狂笑道:“今夜能与你同归于尽,我姜妙行此生没有白活!”说话间,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高高跃起,轰隆一声,爆裂成为一团硕大的光影。姜妙行所悟道境已然被鬼圣所坏,此生无望,能够与鬼圣同归于尽,正其所愿,所以当即不顾一切,发动了自爆。众人望着那团浓烈的光芒,情知姜妙行必死无疑,即便那鬼圣拥有莫测手段,就是逃了出去,修为也必然大幅下跌。眼见桑北射出惊天一剑后,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众人慌忙奔过去,就见桑北气息极其微弱,一身真元似已宣泄一空,方知那场召唤和爆发出的一击实在消耗太大。这个时候,随着那一弯月牙钻出云层,周边的黑暗中,一个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纷纷高高跃起,飞扑而来。“萧煮雨,祐王殿下早就知道你素怀不臣之心,今夜你临阵倒戈,与逆贼沆瀣一气,罪不容诛!左右,凡斩杀战侯、承钧和那天择之子,都论首功,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杀!”一个身影慷慨陈词,战侯看去,却是杜随,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挣脱封印的。“退回凤舞阁,那里布置核心阵图,堪可一战!”卢成大声疾呼,招呼众人一起退向凤舞阁。战侯却没有跟他们一起退走,转眼间已然被一众修士围在当中。“萧煮雨,束手就擒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此地就是你的埋骨之地!”杜随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今夜大有隐情,萧某当亲自向圣上禀报,至于萧某该定何罪,当由圣上定夺!只不过,萧某有一言相劝,不要逼我,我的剑不想沾上国民之血!”战侯面对重重围困,面不改色。“冥顽不灵,休怪杜某无情!”随着杜随手势落下,周边修士潮水涌上。“他们非我对手,杜随,可敢和我正面一战?”杜随面浮讥笑,并不答话。战侯口中轻轻叹息,一步跨出,已然穿越重围,冲向杜随。同一时刻,那些修士已然被无形的力量撞飞出去。“杜随,你恶意栽赃萧某,已触犯我秉持心道,但本侯给你机会,倘你挡住我三剑,饶你不死!”战侯声音冷厉,心中对这小人实在厌恶到了极点。“你既如此自信,如你所愿!”说话间,杜随毫不回避,竟向着战侯迎面冲去。大地上,一道深邃的剑痕正快速延伸,所有被波及者俱被远远震飞。战侯脚底重重一踏,一股凌厉剑气自大地中穿透而出,杜随看去猝不及防,顿时被剑气击中,肉身撕裂,血雨飘洒。同一时刻,周边数十个修士一如他本人,肉身齐齐破碎。“战侯,你说的冠冕堂皇,却假仁假义,当下杀了这么多人,罪无可恕,你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一声冷笑传来,却不知传自何方。“素闻这杜随一身替死剑道出神入化,本侯明明锁定他,却依旧波及了那些人,可恨!”脚踏大地,一念间魂归故里,战侯瞑目。剑气破空,一个身影被远远击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却有赖那一枚官印护身和周边修士共同分担,总算逃脱了战侯的必杀一击。“萧煮雨,知你素怀公义,今夜杀了这么多无辜者,你的心真的不会痛吗?所谓血债血偿,今夜正是你报应之时!”杜随头发散乱,一脸血污,手中一枚官印放大如斗,突然间投掷出去,砸向战侯!战侯脚底重重一踏,剑光破空,轰然劈开那枚硕大的官印。就见那枚破碎的官印瞬间化出无数颗纸醉金迷的眼睛,那些眼睛齐齐看向战侯,战侯虽然瞑目,却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晕眩,暗道不好,再要捕捉对方气息,却被那些利禄之气遮得严严实实,毫无影踪。“战侯,你觉得世人皆醉,其实醉的只是你一人罢了,你如此不识时务,活该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冷笑声中,一柄剑无中生有出现,眼见得就要刺入战侯的胸膛。战侯仰天怒吼,喷出一道血虹,蓦地探手一抓,便抓住了那把黄金小剑。岂知那把小剑溜滑无比,竟如泥鳅一般挣脱掌控,噗的一声,已深深扎入血肉中!“世人利欲熏心,你区区一个侯爷,如何挡得住!”杜随冷笑,笑声戛然而止,就见一道剑光破空,当即穿透了他的肉身。杜随惨叫,远远倒飞出去,却于中途被一张惨白的手抓住,想要挣扎,却无力反抗,冷不防看见一张雪白的面孔,惊的是,那张脸却是平的,裹着一张白布,很是平滑,当即一个公鸭般的声音道:“别怕,咱家今夜只来观战,不杀人!”说话间,那张手一挥,将一道袭来的剑光当场扫飞,干笑道:“杜随,咱家救了你一命,如何感谢?” 第622章 河梁叛逆 杜随身影一闪,站在一旁,拱手笑道:“不知河梁宁公公驾到,有失远迎!” “果然是个伶俐的人,咱家喜欢,杜随,想不想进那座神奇的凤舞阁一游?” “有公公在此,幸何如之!”杜随赔笑。-d^a¢n!g`k_a′n~s-h\u^.`c¢o?m` “待本公公拿住战侯,便带你去玩玩!” 宁淳只手撑天,翻然落下,眼见得战侯就要落入掌控。 “河梁的中犬也来了么?今夜一并杀了!” 剑气冲霄,战侯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宁淳慌忙缩回手,拉着杜随齐齐后退,未料那道剑气太快,瞬间就到眼前。 “杜随,信本公公不?如信,便合作一把!” “一切听公公的!”杜随看似回答爽快,其实内心苦不堪言,只能寄希望那个中官不要玩的太过分。 他正抱着侥幸的念头,身体骤然被抓住,当即抛了出去,宁淳干笑道:“战侯,你要杀的其实是他,咱家便成全你!” 锐利的剑气压迫令杜随瞬间失去呼吸,心中一片冰冷,万万没有想到这宁淳转眼间就毫不犹豫卖了他。 生死一线,战侯骤然后退,口中当即喷血,而那道至强剑气也萎缩不见了。 “萧煮雨,咱家的买卖你都不敢接,未免太不给面子了,龙泽早就没有了你的位置,我河梁一直看好你,只要你愿意,位置随你选!” 说话间,宁淳拉着杜随步步紧逼,而战侯则步步后退,嘴角鲜血汩汩。?咸`鱼?墈`书. ·毋,错*内/容¢ “夜深了,回家无路,只有咱家这里有一扇门,战侯,今夜不是脱胎换骨,就是一抔黄土!” 宁淳声色俱厉,再度将杜随向前一推。 杜随犹如傀儡,任由摆布,不是他不能动,而是无法动,因为只要他动了,那种可怕的力量顷刻间就会将他撕碎。 与此同时,战侯后方的暗夜中,一剑无声,骤然刺在他的后背上。 战侯仰天长啸,竟硬生生受了这一剑,与此同时,一股剑气横空出世,扫碎虚空。 再看宁淳二人已退到了远处。 战侯目光凝重,他刚才被一种奇毒笼罩,只要稍稍动作,便会被对方乘虚而入。 故而以一股至强战意,崩碎虚空,终于逼退了二人。 “河梁奇毒随风潜入夜,诡异莫测,若非我早有预判,已然中招!” 战侯感叹,此刻依旧站在原地,不敢擅动。 当日北凌江畔一战,连太咸帝君都不慎中招,他更没有把握。 未料一个影子凭空出现,持剑攻杀而来。 战侯屹立如山,战意释放,影子轰然破碎,只是那一张煞白的面孔依旧完好无损,破空飞来,发出呜呜哭泣之音。 剑光穿透,面孔破碎,瞬间,周边出现了数不清的惨白面孔,俱皆呜呜哭泣,飞撞过来。 就见那一张张没有五官的煞白面孔,被黑夜所衬托,愈发惊悚。 “真真假假,其中只有一张脸是真的,那是咱家留给自己的仅有的一张脸,战侯,倘你能找到咱家的真面目,今日算你过关!” 宁淳看着几乎走投无路的战侯,想象着当日北凌江边一战,那一日若无战侯配合,如何也拿不下那位太咸帝君,倘若有战侯的十万军心配合,自己与之联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岂知处于困境之中,战侯的嘴角反而微微翘起。·0`0`小¢税-旺. \首-发? 宁淳当即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他的无脸面具杀阵,却不是说撤就能撤的。 说时迟,漫空剑光爆发,将所有的煞白面孔一时间全部击碎。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战侯身侧,两个人的手立时紧紧握在了一起。 同一时刻,宁淳的体内飙射出一缕冰凉的血线,他的形体如同漏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宁淳拉着杜随再度后退,目光突然斜视虚空,看透虚实,两个身影当即浮现而出。 宁淳笑道:“天择之子,当日北凌江一别,不曾想居然成长到如此程度,你在那里干什么?莫非看戏?这个世界有演戏的,有看戏的,也有入戏的,你今夜演的是哪一出?” 宁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内,令不远处的战侯顿时吃了一惊。 桑北不是跟着卢成他们撤入凤舞阁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身旁的人又是谁? “煮雨稍歇,盟主落入敌手,为兄这就去救他回来!” 兄弟初见,根本来不及叙旧,萧惊落已不顾一切风驰电掣而去。 战侯的内心同样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紧随其后,冲向桑北所在。 只是,桑北二人突然凭空消失。 一处虚空,一张瘆人的惨白面孔出现,当即破碎开来。 两个潜行中的身影再度暴露了出来。 “鬼 圣,你早年叛出我河梁鬼宗,杀死宗门高手无数,罪大恶极,但,河梁帝君一直看好你,依旧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若你能将天择之子交出来,洗心革面,我们还是一家!”宁淳道。 “一个刑余的中官也敢大言不惭,可见申令雏天性之凉薄,心胸之狭隘,并非明主,而本座自成一家,当下与天下诸帝平起平坐,他何德何能值得本座报效?”桑北身边那人,一张面孔模模糊糊,禁不住大笑道。 ,! “不识抬举,今夜咱家便替陛下锄奸!” “小小中官想留住本座,还不可能!” 鬼圣于讥笑声中,身影凭空消失。 不远处的萧惊落深深震惊,他可是亲眼目睹了桑北与鬼圣的两次战斗,即便受到伤害的是两具分身,相信本尊受到的反噬也不会轻,看当下情形,若那个挟持住桑北的人当真是鬼圣真正本尊,其实力分明完好无损,桑北落在其手中,恐怕很难逃出了。 这鬼圣于虚虚实实之中,骗过了凤舞阁中那么多人,轻松挟持了桑北,这份修为深不可测。 当下神识外放,细细搜索,势必要第一时间寻找机会抢回桑北。 “兄长,我来助你!” 兄弟二人多年未见,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暂时按下。 萧惊落之所以到现下才露面,主要是想看看萧煮雨的修为到底如何,几番战斗,心中已极为满意,暗道萧氏后继有人,一块大石稍稍放下。 “好!” 当下二人抵背而立,道境展开,不放过任一可疑之处。 宁淳大笑,只手一拍,远空一张惨白面孔当空爆裂,遁形的二人再度被震了出来,却于瞬间再度隐遁不见。 “这世间的面孔咱家大抵都见过,这么多面孔中,总有一张和你类似吧?” 挥手间,一张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孔漫空浮现,转眼间诡异的长出五官,宁淳探手一抓,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孔顿时落入手中,口鼻中渗出鲜血,发出痛苦惨叫,顷刻间破碎开来,与此同时,远空中的身影再度被重重震出,那人一手抓住桑北,一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怒道:“你这无根的奸贼,如何发现本座的?饶是如此,本座不是你所能拦下的!” 他身形一晃,已化作远空一个黑点,眼见得就要消失了。 “今夜大局已成,宾客八方,即便你是帝君般的人物,也决然走不出去了!”宁淳笃定道。 话音未落,在那个黑点前方骤然出现了一颗冒着黑气的骷髅头。 骷髅头张着空洞的嘴巴,发出空洞的笑声,吐出滚滚黑气,其中突然伸出一枚拳头,转眼间长的大如山丘,裹挟千钧力量轰然砸下来! 那人一手拉着桑北,大步后退,瞬间选择了又一个方向逃去,未料半空中响起咚咚雷音,就见一面硕大的战鼓横空出世,敲的震天作响。 喜欢星沉战史。 第623章 宰辅驾临 那人口中喷血,拉着桑北,选择另一个方向掠去,未料凭空出现四个白衣人,手中四剑交织成剑网,硬生生将他逼迫了回来。+鸿*特¢暁_税′惘¨ /已.发,布′罪,薪~璋¨截^ 那人摇头叹息道:“鬼物本为幽冥之物,难见天日,不可长存,但世间最可怕的却是人心中的阴暗,故曰,心中鬼,最吓人,小子,本座不知道你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山穷水尽、身不由己?这一场人间炼狱,本座便带你游历一场,也算不虚此行!” 说话间,右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剑,只一挥,已然将一个潜伏在暗中的修士斩为两截! “此剑谓之心鬼,最识人心,小子你有幸感受本座莫测剑道,何幸之有!” 当下鬼圣连连出剑,一个个潜伏于周边的修士宛若鸡鸭,被他随手间斩杀无数。 那人一边杀人一边挪移,宁淳见状喝道:“一个穷途末路的叛逆,尚敢在我四族面前猖獗,今日全力出击,灭此魁首,讨还其所欠血债!” 这鬼圣游历天下,以修士为猎物,擒拿之后,再以驭人成鬼之术炼制鬼奴,可谓在列国中犯下滔天罪恶,早就被五族列为必杀人物。 惜其行踪诡异,尤其善于遁形,故即便五族屡屡合作,仍旧被其一次次逃脱。 一时间,战鼓震,北地萨满咒声如潮,桓越四象破天阵全面展开,再加上宁淳的一张张假面漫空飞舞,已然织成严密罗网。 “小子,人心无不自私,看似结为一体,内心早有嫌隙,而那一道道稍纵即逝的心机,就是我们的生机!” 大笑声中,鬼圣落幽拉着桑北,一边出剑斩杀,一边从容游走,于漫天腥风血雨中穿梭不定,令四国修士愤怒无比,却一时间束手无策。*s^h-a.n,s.h!a+n?y¢q¨.~c!o¨. “龙泽看来愈发堕落了,那佑王竟与鬼圣联手,妄图吞没四方势力,可谓人心不足,必将自食其果,那赫连孤坟,咱家欲和你合作一番!” 宁淳看向赫连孤坟,当下以密语告知,赫连孤坟心性坚韧,行事果决,当即应允。 就见数不尽的骷髅头当空落下,嗡嗡作鸣,转眼间就被覆盖上一张张没有五官的假面。 赫连孤坟念动咒言,这些假面骷髅头骨,犹如一颗颗炮弹,射向鬼圣落幽。 落幽手中心鬼剑连连挥动,漫空骷髅假面砰砰破碎。 然而,在破碎的同时,就见鬼圣体表泛起一道道雪白刀光,周身血如泉涌。 “好个宁淳,居然张冠李戴,以残缺之道屡屡伤我,本座岂能饶你!” 他拼却受伤,心鬼一路横扫,向宁淳直直冲来。 宁淳一手依旧死死抓住杜随,冷笑道:“便宜你小子了,今日看咱家如何重创这河梁叛逆!” 他另一只手探空一抓,远处的赫连孤坟顿觉胸膛间一颗心脏仿佛被拿捏住,疼痛难忍。 此刻,就见那些漫空假面骷髅凭空消失,而于宁淳的手中,同时聚合出一颗最为庞大的骷髅头,依旧戴着一张没有五官的假面。 “死吧!” 他的公鸭嗓音实在太过刺耳。_3?叭/看`书~徃¨ +耕-鑫¢蕞¢全,当即将手中一颗硕大的假面骷髅捏爆。 宛若无中生有,一枚残缺的冰雪刀痕,噗的穿透了鬼圣洛幽的胸膛。 不远处的赫连孤坟摇摇欲坠,口中鲜血狂喷,已然被宁淳这惊天一击所反噬,受伤不轻。 “大……大意了!” 赫连孤坟死死盯着宁淳,目中喷火。 四方人众步步紧逼,鬼圣二人已成瓮中之鳖。 “那天择之子身负太咸宝藏,乃是我四族共有,岂能让你这区区鬼圣独吞!”宁淳冷笑。 鬼圣落幽吐出一口鲜血,叹息道:“看来今日穷途末路,难以善了了!” “投降吧,咱家给你个体面!”宁淳愈发得意,只是那一张裹着白布的平平面孔,看去依旧瘆人。 生死之间,落幽看了看一旁木头人一般的桑北,摇了摇头道:“看到了吧,你一旦落入他们手中,绝不比落在本座手中要好,幸亏本座留有后手,否则…” 听见话语,宁淳心头大急,就在此刻,两道剑光前后合击,穿透了鬼圣落幽的胸膛! 宁淳心头一震,暗道只顾专注于鬼圣,却忘了这两个劲敌,幸亏对方攻击的不是自己。 发出那两道合击剑光的人,正是战侯和其兄长萧惊落。 只是,眼见得鬼圣遭受合击重创,诡异的一幕再度发生了,就见他和桑北依旧从众人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周边几人都是当世高手,当下细细感应,却搜索不到一点对方的气息,不禁再度深深震惊。 萧惊落的眼中忽然一亮,目光微微看向了那座凤舞阁。 宁淳何等机敏人物,当即想到了其中关键处,冷笑道:“诸君,我明白了,那鬼圣当初趁人不备,从凤舞阁中挟持那天择之子,却急中生智,在那里留下了一 条退路,目下其山穷水尽,一定重新逃回凤舞阁中去了!” “不错,一起攻打凤舞阁,拿下太子承钧和天择之子,瓜分宝藏!”那西商高手大声道。 “好!” 然而正兴奋中的宁淳,突然感到胸口一股刺痛传来,左手拿捏住的杜随已然逃了出去,将一把短剑贯穿在他的胸膛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杜随先前被制,一直在等待机会,机会一到,一招积累已久的替死一击凌厉发出,终于收到石破天惊之效。 “非我族类……大……大意了!”鲜血从白布间渗出,看去尤其恐怖。 “战侯,萧惊落,这是你们唯一回头的机会,和我一起杀死这些蛮夷,佑王来日登上大宝,必重赏你们!”杜随怒喝。 萧惊落兄弟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动作。 杜随的脸色非常难看。 宁淳的那张脸直直盯着杜随,一步步走近。 杜随突然发觉自己不能动了。 原来四国高手瞬间联手,压制住了他。 生死一线,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杜随莫慌,本相来也!今夜若不能将宵小辈一网打尽,岂非辜负了佑王的一番谋划!” 那声音仿佛蕴含着魔力,顿时解除了杜随的压力,杜随第一时间掠飞出去,拜伏在地。 宰辅大人孙玄策看着宁淳等人,喝道:“尔等都乃四国重臣,却无端侵入我国境内,行不法勾当,罪不容恕,束手就擒吧,你们跑不了!” 大袖一挥,一众龙泽高手潮水涌出,将四国人密密包围。 宰辅大人百忙中探手一拍,正拍在杜随后背上,就见一张假面浮现,当即破碎。 杜随的口中流出鲜血,显然被这一张追击而来的假面所伤。 “好个宁淳!只待落入本大人手中,管叫你这无根之人,求死不得!”杜随心中深恨。 “宰辅大人好算计,只是我等都乃忠直之士,岂有做阶下囚的道理?素闻宰辅大人向来算无遗策,手段高绝,咱家正想领教一二!” 说话间,周边虚空中落下一个个身着白色孝服的无面人,二话不说,已然和周边的包围者厮杀起来。 与此同时,宁淳等人各展手段,齐齐动手。 一个个无面人一边厮杀,一边发出凄厉惨叫道:“吾等生来无脸,阁下这张脸不错,借来用用如何?” 一个修士一剑深深捅入一个无面人的身体,鲜血汩汩涌出,无面人惨笑道:“吾等生来四体不全,阁下这剑很快,可惜并非杀人剑,再来几刀试试!” 这身着孝服的无面人一身腐朽之气,在黑夜的映衬之下,愈显诡异,修士心惊,连连出剑,无面人不断受伤,却发出得意笑声,那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庞上,竟很快长出了口鼻眉眼,修士看到这张怪异的面孔,突然愣住了,面浮极度恐惧之色。 喜欢星沉战史。 第624章 定有所图 原因则是这张新生的面孔并非旁人的,却明明是自己的脸! 下意识间,摸向自己的面庞,突然惊的跳了起来,原来自己的五官竟然不见了,不仅如此,自己的一颗头颅早已被光滑的白布死死裹住,越收越紧,鲜血汩汩涌出,转眼间瘫倒在地,化作一堆烂肉。*兰!兰¢闻-穴- /首+发? 如此情形纷纷上演,一个个龙泽修士接连被各种怪异手法杀死,恐怖气氛愈发浓重。 不止如此,当那西商高手的战鼓再度敲响,一个个修士身躯震颤,口鼻中血如泉涌,纷纷栽倒在地上。 赫连孤坟一拳砸出,很多被拳风波及的修士相继栽倒,已然化作一具具干尸。 “在下生平从未见过宰辅大人真面,今夜有缘一见,何其幸哉!” 宁淳于混乱战局中迈开脚步,稳稳走向宰辅大人孙玄策,他生平接触高手无数,击败的人多不胜数,对这位宰辅大人尤为仰慕,是故如何也不能放过今夜一战的机会。 “几位还真以为龙泽无人了,老夫的剑久封匣中,本自敝帚自珍,几位非要看看,就看看吧!” 说话间,宰辅大人突然后退一步,身影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宁淳的脸色骤然变了,他快速向后退去,走出一串极为凌乱的步伐,他反应虽快,却快不过那久藏于匣中的一把暗剑,一道无形的伤害当即贯体而过,喷出一道长长的血虹。 同一时刻,赫连孤坟等人俱承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d\u,a¢n`q.i-n-g\s·i_.~o?r!g· 宁淳想要反击,却哪里找得到对方的一丝踪迹? 这个时候,战局一隅,战侯和萧惊落二人的耳中俱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杜随小儿的话不足信,你们的委屈,本相心中早就悉知,回来吧,和本相一起动手,杀光仇寇,来日登上朝堂,本相为你们恢复声誉并予以表功!” 大笑声中,一个身影带着一班剑阁精英杀入阵中,正是龙渊剑阁祭酒方梦天。 依旧不见踪迹的宰辅大人大展神威,连连出动那把看不见的剑,不断击伤宁淳等人。 一个个无脸人惨叫着,栽倒在地,大地上血流漂杵。 “适才合作,你占了我的便宜,这且不提,目下,你这副躯壳可敢借来一用?” 赫连孤坟传语宁淳道。 “吃了孙玄策的亏,咱家如何忍受?你要用,便来拿!” 宁淳惨笑,身影一晃,来到赫连孤坟身前。 赫连孤坟自幼修炼萨满道,生性冷酷,饶是如此,依旧被深深震惊,原因则是这宁淳的身体就像一段腐烂的木头,从中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得罪了!” 赫连孤坟一拳击出,宁淳的身体顿时被击飞出去,于中途被一道无形的剑道杀伤贯穿,与此同时,赫连孤坟当即捏碎了手中的一枚骷髅头。 同一时刻,一道残刀光影斜斜斩落,黑暗中,一个身材消瘦的高大身影顿时被击中,暴露了出来。/萝·拉+暁/说! _首.发^ 一击得手的宁淳此刻已退到赫连孤坟身侧,大口喘息道:“敌人越来越多,退吧,先进凤舞阁,即便今夜要死,也要多拉一些垫背的!” “好!” 四国高手行事果断,闪电退去,竟丝毫不顾凤舞阁内布置的险恶阵图,毫不犹豫闯了进去。 龙泽众人向凤舞阁缓缓推进。 黑暗中,一声咳嗽传来,宰辅大人的身影缓缓走出,一张脸白的吓人。 方梦天恭敬行礼,他多年不见孙玄策出手,今夜甫一展露,便一举击溃敌方阵营,那一手剑道深沉如海,当真令人敬畏。 “全力封锁凤舞阁,让他们狗咬狗一回,且听本相命令,时机一到,必然一网打尽!” 众人齐声称诺。 孙玄策看了方梦天一眼,目光转向萧惊落兄弟道:“萧氏素来忠义无双,有目共睹,本相今夜见到故人,当真高兴的很……” 话音未落,又禁不住一声咳嗽,嘴角溢出一缕血线,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创伤。 素来,河梁和北隗的手段太过诡异,今夜一番大战,虽然看似击败对方,周边的修士依旧心存寒意。 “河梁帝君的残道有其独到之处,本相受了点轻伤,不足为虑!” 宰辅大人连连摆手,以安定众人之心,按下不提。 凤舞阁内,宁淳等人刚刚闯入,只觉眼前天地盘旋,待定住身影一晃一看,各自已落入一片未知地域。 宁淳微微咳嗽一声,就听呼的一声,周边已燃起熊熊大火。 那股火势如剑,肉身顿时感到一缕缕刺痛,他高声道:“这是凤族的真火,有点意思,只不过今夜前来,并非敌意,要知道我们的共同敌人却是龙泽和鬼圣落幽,当下强敌在侧,合作似为唯一途径,不知桑盟一众以为如何?” 却听一个女子轻笑道:“我这么多年没有外出,藏于地底,抟炼真火有了一段时日,你们既然是高 手,就闯闯看,若能破阵,再谈不迟!” 说话间,一座阵图轰然运转,周边火势越烧越旺,从中凝聚出一道道火剑,漫空斩落。 宁淳叹息,身影飞掠,竟从看似密不透风的火墙中穿了出去。 ,! 此刻,在凤舞阁内静静一隅,两个身影正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一个正是桑北,另一个正是死里逃生的鬼圣。 鬼圣看着桑北,叹息道:“小子,还装么?本座今夜带你游历一番,想来你收获颇丰,无论如何得致谢一番吧?” 桑北的口中轻轻一叹,周身骨节发出一串爆响,顿时挣脱了鬼圣施加的禁制。 “不曾想这副肉身竟锻炼到如此地步,轻易挣脱重重禁制束缚,天择之子不愧是天择之子!”鬼圣赞叹。 “天下无免费的午餐,我击溃了你的两具分身,定然累及你的本尊,你居然屡屡手下留情,定有所图,说说吧,阁下的目的到底为何?”桑北双眸深沉如渊,其中两勾金色湛然,洞悉巨细。 “天下缘聚缘散,我乘缘而至,如风如烟,你又何必纠结原因?”鬼圣落幽笑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何况赫赫鬼圣?但你想利用我,却是想错了,我盘桓至此,仍旧不能感受到你的本尊所在,则证明了你的本尊一直在作壁上观,置身事外!我生于微末,平生一路曲折艰辛,总想掌握住自身命运,奈何屡屡被人算计,使得家人爱人深受荼毒,是故深恨之!阁下以幽冥之道犯我逆鳞,若不能实施惩戒,如何报答我所奉之道?” 桑北探手一抓,落幽顿时感到一阵恍惚,再看对方手中已然握有一剑,不禁大吃一惊,原因则是,那柄心鬼,其上寄托万重鬼咒,乖戾异常,持有者随时都会遭受反噬,后患无穷,他究竟是如何控制住这柄心鬼的? 尚在犹疑之时,就见对方道境释放,弯曲如弓,当即将这柄心鬼射来! 于奚京地底熔岩中所获巨弓被桑北养于道境之内,巨弓中蕴含的规则气息如山如海,桑北此时能发挥其力量仅仅十之二三,需要在不断的战斗中加深感悟,发掘内涵,方能使得这柄狂傲的武器能够真正为己所用。 即便如此,桑北依然随时随地通过道境,释放出巨弓气势,加以利用。 另一个原因则是,那柄弓每拉开一次,消耗太过巨大,只能用在最要紧的关口上。 此时此刻,道境极限绽放,桑北可以说是将赤焰峰的射剑道发挥到了极致,他心思浑然,剑射如电,落幽猝不及防,顿时被自己用心血熬炼无数岁月的心鬼击中,惨叫着,身体化作一股浓烟,徐徐飘散。 喜欢星沉战史。 第625章 你不该出现 与此同时,这一柄心鬼已然忽视了时空阻隔,射入奚京之外一处秘境之内,落幽真正本尊即便反应迅疾,又如何逃脱这宿命般的一击? 顿时被一柄心鬼穿透了胸膛,口中发出万鬼夜哭般的哀嚎。 再看他的胸膛间同样冒出浓浓黑气,黑气化作无数大小鬼物,吸附周身,如同水蛭一般贪婪舔舐胸膛创口中涌出的鲜血,发出一声声酣畅鸣叫。 “本座……本座费尽周折……寻求逃避之法,孰……孰料依旧被这可怕苍天所锁定……难……难逃恶衰宿命,痛哉!” 不说鬼圣落幽在此遭受重创。 同一时刻,凤舞阁内,河梁中官宁淳蓦然回首,一张平平的脸上扭曲出一道道如刀的皱纹,而那一道复仇的光影已然出现在眼前! “宵小辈当年暗算太咸帝君,致其陨落,我同样深恨之,若不能以牙还牙,何以报答帝君一路提携之恩?” 剑光撕裂虚空,宁淳大叫一声,身体硬生生撕裂为二,其中之一当即被那道剑光击碎,而另一具身体虽然遭受重创,却依旧在生死一线上逃之夭夭。 当初北凌江畔一战,在逍遥天中与冶皇西门子楚一战,及至当下一战,这宁淳每每遭遇绝境,都能以秘术强行逃脱,不能不佩服其生命力之强悍。 “宁淳,这笔账且记着!” 一次次恶战毕竟消耗太大,射出最后一击已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桑北轻轻叹息。 凤舞阁内大阵一隅,赫连孤坟在重重烈焰中不断穿梭,岂料仿佛陷身迷宫,根本看不到尽头。 感知之中,已然失去宁淳气息,知他已然脱离阵营,不免萌生退意。 一颗滴血骷髅在手,正欲捏碎,骤见火焰中刺出一道旖旎剑光,快到不可思议,当的一声击中胸口,如撞金石。 赫连孤坟虽然挡住进攻,已然承受了重击,咔嚓一声捏碎骷髅,未料周边火焰中凝聚出一枚枚禁字,将空间密密封锁,竟暂时封住了他的逃脱秘法。 “北隗萨满秘术,我早已知之,若你能够臣服于我,可饶你不死!” 娇俏声传来,就见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裙的女子走出火焰,手捏一剑,配合空间封锁,牢牢锁定赫连孤坟的要害。 “给你十息思考时间,过期抹杀!” 这么多年,于地底岩浆中领悟出精深剑道,尤其对那套蛊法已然获得重大突破,此次出关,无论新仇旧恨,志在必得。 “赫连孤坟这般高手,能收一个,就多收一个,对于壮大实力有益无害!”祝云镜暗自忖思,自信满满。 赫连孤坟哼了一声,北隗人素来骄傲,如何会向一个异族女子屈服? 他正欲捏碎又一颗骷髅头骨,未料心中忽然一痛,再想发动,那股疼痛骤然加剧,口中已然溢出鲜血,他眉头皱起,看去非常痛苦。 “选择就不要后悔!” 女子正欲配合蛊术杀死对方,识海中忽然听到一个传音:“他也算是我的一个故友,且留他一命!” 女子嘴角翘起,道:“我嫡亲的侄儿为你求情,且留下吧!” 祝云镜身影一闪不见,再度出现一刻,已来到那个西商高手之前。 “生与死,你选吧!”祝云镜冷酷一笑。 “你这么自信?” 西商高手骤然击鼓如雷,就见一颗生有翼翅的火焰状的蛊虫在眼前暴露出来,当即化作了飞灰。 与此同时,祝云镜的剑几乎刺入他的胸膛。 “西商人从不为奴!” 他一拳击出,眼前一面战鼓骤然破碎,后方虚空塌陷,身影一闪而退,却依旧被祝云镜的诡异剑道所伤,飙射出一道长长的血虹,他的身影远远淡化,很快不见。 “可惜了!” 对方虽然强行逃走,想必也离死不远,祝云镜可惜的是对方的一身力量,若然拿来喂食,定然能够培养出极品蛊虫。 不说她,且说桑北,他看着漫空火焰,已然洞悉其中底细,那些蛊物虽然没有主动向他进攻,内心已然生出深深厌恶之感。 他正欲走出火海,突然间脸色变了,脚底一踏,惊雷阵阵,虚空破碎,颠倒乾坤。 未料又一道无形伤害自下而上爆发。 脚底顿时爆发出无尽剑芒,聚合成为一面盾牌,竟被那一道暗剑轰然击碎,不过,桑北已乘隙再度挪移了出去,随手间轻轻一拈,已然将一枚石子投射了出去,将第三道更为强大的伤害击碎。 接着,他左手剑动,由前向后,右手剑出,由后向前,眸中金芒闪烁,早已窥见端倪,剑光随心而发,将一道道袭来的暗剑,逐一击破。 一个声音咳嗽一声,恨恨道:“天择之子,你的来历本相早已洞明,你我本无仇怨,但你屡屡折辱小女,犯下不可饶恕大罪,毁了小女一生幸福,本相岂能容你!你不该出现,既然来了就要承受后果!” 桑北心头一凝,已然大致揣摩出对方口中所指是谁,轻轻一叹道:“我不知你是谁,也不想问,你的剑道太过阴暗,而人本如剑,其心可知!人生一番遇合,也是无奈!我问心无愧,你要战,那便战!” 他脚踏天地一线,无尽暗影袭来,唯凭手中剑一一化解,从容不迫。 “贼果然是贼,也敢亵渎问心无愧这四字,当真气煞老夫!” 眼前天地骤暗,无形威压从天而降。 左手一抹丹青,右手一道倚天,双峰于中路骤然合拢,已呈水火既济之态,就听轰隆一声,桑北人剑合一,竟生生挡住了这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威压。 “孙玄策,其实你我之间完全有合作的余地,倘若当真两败俱伤,须是让他人得了便宜!”祝云镜的声音传来,周边火势熊熊燃烧,欲替桑北分担一点压力。 “异族恶女当年不择手段蛊惑君上,你又有何资格在本相面前妄谈合作?大厦将倾,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都将覆灭!” “看来,这个世上总归要凭实力说话,宰辅大人位高权重,算无遗策,既要战,那便战,来!” 祝云镜脚底一踏,火势燎天,欲寻敌决战,偏偏寻找不到对方一丝踪迹。 “侄儿小心,此人乃龙泽宰相孙玄策,混迹官场多年,极善于揣摩人心,素以暗剑伤人,适才的攻击只是试探,下一波的攻击才是可怕!” 祝云镜善意提醒道,忖思这孙玄策的本尊并没有进入凤舞阁,就能发动如此匪夷所思的攻击,果然是个在朝堂上屹立数十年不倒的大人物。 话音未落,阵图之中当即传来一声声闷哼,显然是中了对方偷袭的凤舞阁修士。 祝云镜瞳孔略缩,踏空而起,身后虚空中火焰缭绕飞起,聚合成为一只斑斓火鸟形态,一个闪身,就出了凤舞阁,驾临虚空,俯瞰对方阵营,挥手之间,漫空火雨洒落,对方阵营顿时出现了骚乱,各展手段,抵挡火雨进攻。 一点灵火射到眼前,早被战侯以秘法禁锢,就见火中一物灵动异常,左冲右突,寻机逃脱,忖思这女子当年号称烈焰罗刹,手段辛辣,在其手中吃亏人物数不胜数,今日既学会了如此毒辣的控蛊秘法,可谓如虎添翼,不知有多少修士还要折在他手中。 看了一眼身侧的萧惊落,微微一叹。 “二弟,此战难免,你我分属不同阵营,各负其责,就此告辞!” 萧惊落身影一闪,已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凤舞阁的暗影中。 而此刻龙泽方的阵营之内已然乱象丛生,就见那些原本竭力抵抗火雨的修士,忽然间变作癫狂之态,居然攻向同一阵营的修士。 第626章 三剑 “那火中藏有蛊虫,大家务必小心,凡中蛊者全部剿灭,绝不能留!”杜随大声提醒。 天空瞬间暗淡,直觉中有一道无形伤害袭来,祝云镜并没有主动闪躲,她口中念诵,召唤来更为强烈的火雨铺天盖地落下。 噗的一声,剑光入体,在她身后黑暗中,一袭火红色的斗篷猎猎飘飞,帮她挡住了一记暗剑,正是祝云镜的贴身守护火隐。 喘息之间,数道伤害破空,俱被火隐以一副强悍肉身挡住,鲜血飙飞,化作血雨洒落大地,速度更快,当即射伤数人。 “逆贼以邪术伤人,罪不容诛!” “诸君不必退缩,常日受宰辅大人恩惠,今日正是回报之时,当不遗余力,诛杀那邪恶女子!“ “说的不错,养兵千日,今日正是我等付出之时!” 一个个修士身影一跃升空,斩出一道道长虹。 祝云镜伸出一条灵动柔舌,舔了舔血色嘴唇,冷笑道:“今夜若不能尽展手段,如何能入宰辅大人法眼?” 手中一剑仿佛嗅到血腥的毒蛇,闪电出击,看似毫发无伤掠过那些修士的身侧,那些人顿时感到袭来的伤痛,宛若遭受烈火炙烤,疼痛愈发剧烈。 “万物藏火,火中种灵,乃永恒之道,今日迷途知返,与我一起,向那无道昏君讨还血债!” 一声怒喝,烈焰蒸腾,但见几个袭来的修士,眼瞳中俱摇曳起一道诡异火焰,身体顿时调转方向,攻向己方阵营。 如此一幕,当真令许多目睹修士心生寒意。 同一时刻,身后的火隐已然替她挡住了近百次致命攻击。 诡异的是,火隐屡遭重创,但那种强大恢复力当真闻所未闻,裂开的血肉,被洞穿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已然被修复如初。 然而,祝云镜的心中却在滴血,要知道这宰辅大人这一番攻击不知毁了她多少灵种! “毁我多少,来日便拿回多少!” 她咬牙切齿,突然间双眉倒竖,手中剑向前奋力一击,身后一条斑斓火凤已然在同一时刻,聚合到剑中,轰隆一声,击中了一道深邃的剑痕! “嗯,这么多年辛苦没有白吃,豢养了几多毒虫,可惜,人力有时穷,祝云镜,本相身后有万里江山,你有什么?” 远空,宰辅大人身影一闪出现,挥手之间,便拂落一天火雨,俨然不费吹灰之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帝君如此,更遑论一个区区宰辅了,宰辅大人既想探探我的底色,便让宰辅大人看一看!” 祝云镜广袖挥动,就见整座蓬壶山上,大地之中,一粒粒星星之火宛若春苗生出,转眼间已成燎原之势。 她以阵法连通地底熔岩世界,早就将一座蓬壶山打造成一座火焰山。 原本龙泽方仗着人多势众包围了凤舞阁,转眼间已然被重重火焰围困,再看不见外界情形,不禁再度骚乱起来。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大人宰辅培养了多年的生力军,忠诚无二,一旦损失了,短期之内断然无法再培养出来。 宰辅大人哼了一声,微微顿足,已然将大地上的火势镇压下去。 与此同时,祝云镜胸中一痛,嘴角顿时溢出了鲜血。 祝云镜瞳孔收缩,惊愕于这么多年未见,这位素来藏拙的宰辅大人分明大有精进,他一定是在掂量,倘若他不顾一切全力一击,自己能否挡住呢? 当下不禁略略后悔,后悔不该贸然走出凤舞阁,然而自己却不是没有后手的。 她的目光微微望向一侧,浮现莫名笑意。 便在此刻,一支鸣镝呼啸着从远空射来,宰辅大人探手一抓,接过鸣镝,展开一封密信,看了看,不免打量祝云镜一眼,微微色变,道:“佑王殿下的令旨当然要遵从,但,那桑北屡屡欺辱小女,这个仇不能不报!为今之计,让那桑北出来,吃本相三剑,若他能够挡过去,算他命大,本相既往不咎,否则……”话未尽,不言而喻。 祝云镜秀眉微蹙,却不知道自己的侄儿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宰辅大人的千金? 她正在盘算,一个身影已然站在她一侧,道:“为一个无道之君折损双方如此多的精英,得不偿失,宰辅大人既有此愿,我桑北应了!” 孙玄策,孙七月,果然如此! 只是,这宰辅大人心思深沉如海,其所图恐怕远远不止于此! 但我桑北走遍千山万水,又怎么会畏惧这区区三剑? 桑北尚在忖思,祝云镜却深知宰辅大人剑道的可怕,心中担心,想要阻止,她可不愿这位充当生力军的侄儿死在这里。 “我既然答应他,便有把握。” 桑北摆手,淡淡一笑,身影飘然落地,好整以暇。 宰辅大人身影一闪,已然来到对面,哼声道:“即便你是蛮荒不开化的小贼,既坦然受我三剑,这份胆识本相依旧颇为欣赏,本相生平遍阅人心,但内心有所亏欠者,本相若然见到,便不会放过,出手之际,鬼神莫测,故被常人称之为暗剑,但本相的剑只罚人心亏欠,其实光明磊落,只是常人看不出罢了,今夜本相便以明剑出手,生死由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夜,无数双目光齐齐看着眼前一幕,其一当然是要领略宰辅大人的莫测剑道,而蓬壶山阵营一方则当然为桑北深深担心。 尤其是出自通天阁那几个留下来的高手,他们之所以甘愿追随桑北,完全是被对方的剑道所震动,而倾心追随。 若然桑北有所不测,那便意味着他们的希望将再度化作泡影,固然不愿接受这一场不公平的比试。 “这是我自己的事,也是我一贯追求的道,我想这孙玄策的内心虽然托以问罪之名,大抵所求与我类似,桑北感谢诸君的护持,若你们真心帮我,还请稍安勿躁!” 听到桑北的传音,那些修士只得停下,兀自意难平,纷纷怒视孙玄策。 “孙玄策,我兄弟素来是个坦荡汉子,倘他今夜有所不测,今生,我卢成与你不死不休!” 火爆脾气的卢成连连拍击胸脯,来回踱步,眸中喷火。 孙玄策不以为意,此刻在他眼中,只有桑北,再无他人。 他一步跨出,时空骤然缩短,袖中一剑中平刺出,看似不快,却已然秉持剑道大势,锁定了周遭一切。 刹那间,剑光绽放,无可阻挡刺在桑北胸脯之上! 旁观众人顿时吓了一跳,情知那桑北若然不加提防,中了此剑不死也废。 生死一线,光华灿烂,就见桑北被击中的胸脯间,顷刻间绽放出一朵洁白剑莲。 便是那一朵看似柔弱的剑莲,偏偏挡住了宰辅大人浸淫了数十年之久的剑道一击! 饶是如此,桑北依旧口中喷血,向后连退数步。 其实此刻最为震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宰辅大人。 原因则是,其一,桑北分明得到了剑门金刚峰的精髓,金刚峰的防御,天下闻名。其二,只需桑北内心有所胆怯,身形必然会有所变化,其时便会被宰辅大人暗伏的一剑所击溃。 只是桑北襟怀坦荡,居然毫不避让,这份胸襟,已然再度博得了孙玄策的一缕好感,便没有发动自己暗伏的一剑。 饶是如此,间不容发之际,宰辅大人的第二剑已然再度刺出! 然而桑北的身后,却出现了一条独木桥,他连退数步间,连连踏动桥面,发出咚咚敲击的声响。 那一声声敲击,如此宏大,宛若一声声雷霆,听在众人耳内,震得血脉逆流,纷纷变色,不由得向后退去。 就见那中平一剑,倏忽间化作一道倚天剑光,当空斩落!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27章 四镇齐至 此剑看似光明正大,其中蕴含的变化可谓沧海横流,诡谲异常,盖因人心不足,必为外物所诱,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宰辅大人混迹官场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平衡之道,借力打力间,击败了几多强手。 而于平衡之道的最大体现则是一阴一阳,一明一暗。 明剑在前,暗剑在后,只需洞察一丝瑕疵,必然一举攻破对方壁垒。 然而桑北看似浑然不觉,自走自路,每踏一步,必然落下一道雷音。 左脚生,右脚死。 左脚阴,右脚阳。 左脚天,右脚地。 每一步都浑然无迹,更为奇怪的是,孙玄策的耳中居然听到了一声声烹茶之音,进而嗅到了一缕醇厚的茶香。 然而这些都无法干扰宰辅大人的明暗剑道,说时迟,那一道蕴含进退之术的倚天剑光,当即将桑北营造的一条独木桥击碎! 桑北连退数步。 只是,宰辅大人却不会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第三剑已到眼前。 桑北则一步腾空,身若游鱼,徜徉于天地之间。 一股空明浩瀚的意境释放出来,再度令宰辅大人微微变色,脱口道:“陶然……居然是那种不世出的剑道!” 倏忽间,桑北身影一化万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穷无尽。 宰辅大人嘴角微微翘起,心中高兴的是,这样的对手实在少见,这么多年,他苦于无法映证自己推测的剑道,而这种陶然意境正可以将他的推测加以映证,或可臻于圆满。 手中剑一晃,已然化身万千。 他以明暗阴阳之道窥察人心,目光所至,已然无物。 就见转眼间,一个个桑北的身影被当空斩碎。 最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那里瞑目苦思。 “结束了!” 孙玄策口中轻轻一叹,手中剑明暗合一,横扫宇宙。 虚空崩溃,天地暗淡。 凤舞阁一方大吃一惊,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憔悴身影一晃走出,嘴角犹自挂着一丝血迹,口中喃喃道:“你所看到的,都是真的吗?由生向死,一切如零,万象生于虚无,本来无物,倘我心陶然,相忘于江湖,你所捕捉到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这一席话当真如雷霆,轰入孙玄策识海,突然间胸口一痛,嘴角溢出一缕血线。 他浮现出释然的笑意,犹自深深看了一眼桑北,转身离去。 祝云镜看着宰辅大人的背影,脸浮笑意,口中喃喃:“其实他来的时候,大局已定,蓬壶山一战终究只是为了试探,重点是,想借助这一战与我方缔盟,其目的昭然若揭,只是,宰辅大人的出场,其背后的真正目的当真耐人寻味啊!” 她转而望向皇城方向,咬牙道:“女虚北宸,你加诸我数十年的痛苦,我会一并讨还,当你孤家寡人一无所有之时,你会求我么?” 随着宰辅大人离去,龙泽一方阵营转眼间走的干干净净。 而这一场生死鏖战的消息,终究偃旗息鼓,以双方和平缔约告终。 消息昭告天下,原本的赏赐当然也取消了,即便有一些蛰伏暗中的强大修士,依旧蠢蠢欲动,却也不敢贸然前来挑衅,故而,稍稍给了凤舞阁一方喘息之机。 “兄弟,我就知道你行的!” 卢成忍不住打了桑北一拳,看到桑北面浮痛苦之色,慌忙扶住,忙不迭掏出一枚丹药塞入桑北口中。 数日后,佑王专使来到,双方正式结盟。 其中条款,不得而知。 如此,最终的矛头所向,当然指向了皇城中那位了。 奚京城内恢复了原本的安定繁荣情形。 繁荣之下,其实正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搅动风云,目的当然是联合各派势力,一起上书,逼迫龙泽帝君退位。 而龙泽帝君被列出的罪状已达数百条之多。 看着眼前堆砌如山的上书,佑王已然看到群情激愤的朝堂,看到了那个最终属于自己的高高皇座。 “这一天终于到了!谁也不能阻止本王上位!” 各方势力几乎都站到了他这一面,女虚北宸已无路可走。 他握紧拳头,感到已然握住了整个江山。 一个皇帝当到这个份上,除了退位谢罪天下,别无他途。 “皇兄,倘若你突然因伤病驾崩,才是最体面的选择,无论有多少过错,作为臣子犯不着跟一个死了的帝君过不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女虚氏固有的荣耀由不得你去抹黑!” 那日他亲眼所见,女虚北宸已被一根来历不明的强大箭矢所伤,他身体本就孱弱多病,中了那令人敬畏的一箭,几乎消耗掉了他剩余的生机。 五日之后,便是大朝会的期限,他会率领各方势力,一起到龙渊大殿前请命,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当日,自离开龙渊大殿之后,禁宫内的消息被严密封锁,所有内侍都被赶了出来,只留下四镇贴身服侍。 佑王多方打听底细,仍旧不得而知。 然而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皇兄,我有耐心,逃不掉的!” 女虚弘俨一脸冷笑。 是夜,满天星斗,璀璨夺目。 蓬壶山,凤舞阁之前,祝云镜一袭红裙伫立,远远望着皇宫的方向,一脸讥讽道:“当日地底一箭,只是战书,女虚北宸,我会让你看到得罪我的下场,听说这么多年,你一直体弱多病,身体大不如前,也是报应,如今向你问罪之人实在数不胜数,诸如你的叔叔女虚永夜,你的堂弟女虚承钧,加上一个佑王,一个宰辅,这些力量,你已然消受不起!我希望你能撑住,我很迫切的想看一看你在大朝会上的表现!当年我说过,在我归来之日,就是复仇之时,这一天,终于到了!” 她口中喃喃,突然间脸色变了。 她望向西天,便看到白虎七宿已然镀上了浓浓的血色。 白虎主杀,只是这杀劫究竟来自哪里? 她便想退回凤舞阁之内,只是来敌根本不给她机会。 四个身影从天而降,她当然认得,也立时猜到了四个人前来的目的。 来人正是女虚北宸最忠心的四大辅臣,兵镇定君谋,星镇上官寻幽,文镇李苦玄,以及威镇商略! “你们蝇营狗苟的伎俩不会成功,帝君算无遗策,必然将你们一网打尽!祝云镜,回头是岸,交出天择之子,我们答应留你一条性命!”星镇上官寻幽冷声道。 祝云镜仰天大笑道:“我每每听说大言不惭这个词,没有想到四大辅臣也是如此不要脸面!帝君时下性命堪忧,你们不在一旁随侍,跑到这里来行暗室欺心的勾当,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不必和这妖女多言,拿下她,一切我等说了算!今夜,蓬壶山必须连根拔除,为陛下消除一大隐患!” 说话间,定君谋拉弓如月,牢牢锁定了祝云镜,对方只要有丝毫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射出必杀一箭。 祝云镜的身形微微颤抖,四镇在这个时候突然联合前来,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结果。 好狠毒的四镇! 剑在手微微一挑,周身火焰熊熊燃烧,就见一只火凤凌空欲飞,凤喙强势一啄,立时下起漫空火雨。 此刻,阁内数人已然快速奔来援助,只是四镇释放的气势何其宏大,已然牢牢镇住祝云镜,李苦玄只手一抓,几乎捏住了祝云镜的长长脖颈,未料眼前幻光一闪,祝云镜的身影已然换作另外一人,正是桑北。 “你们倾巢出动,急切想要对付的人一定是在下区区,你们高居上位,作威作福惯了,但如要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28章 星辰聚剑 桑北语气淡淡道,危急一刻,他逆转乾坤,斗转星移,于猝不及防间换走祝云镜,也算报答了对方给予自己的帮助。 他目光斜睨,看向定君谋道:“北凌江边曾有血腥一战,当日射我数箭,今日一饮一啄,且吃我一箭尝尝!” 他一步跨出,似进实退,阴阳盘旋,乾坤颠倒,道境世界弯曲如弓,聚合出长长一箭,与此同时,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浮现,竟引得四镇腰间长剑齐齐共鸣,说时迟,一箭射出,拖曳出一道道剑痕。 看着这些自以为是的上位者,一如当日之宁淳,桑北内心无比痛恨,故而一出手便毫不留情。 威镇商略一脚重重一踏,如山之威从天而降,便如竖起一面盾牌,挡在前方。 星镇上官寻幽挥动一根权杖,拨开一天繁星,那一天繁星转眼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威压。 定君谋则一跃而起,脚踏星空,借助前二人撑开的道境,射出一道流光,正中桑北射来的一箭。 三人配合有素,一出手攻守兼备,可进可退。 一旁的李苦玄则取出一支笔,展开一本书卷,于其中口诛笔伐道:“昔年,帝本磊落君子,奈何被奸人所算,以致种下孽缘,被宵小辈玷以污名,乃有日后之果报,然凡事有始有终,是夜,吾等将为陛下消厄,抹去孽缘,还世界一个郎朗太平!” 他手中那本江山书卷中,记载着历代文宗魁首的精妙文笔,日常供奉于文庙之中,受无尽学子祭拜,承数千年文运,被他以文道抟炼成宝,与江山一体,一经发动,禀赋王朝气势,非同小可。 一时间,桑北如同背负无尽重压,他被李苦玄以口诛笔伐写入江山书卷之中,周身骨节爆响,看去寸步难行。 好在他先发一箭,抢攻在前,否则一旦被四镇占了先手,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那气势如虹一箭,已然被定君谋射出的一箭击中,随即被四镇共同释放的道境吞噬一空。 定君谋看了一眼桑北,眸中似有怜悯之色,但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一人,也是无奈。 此刻定君谋足踏群星在上,上官寻幽移动群星在中,威镇商略在下,而他们的主脑却是李苦玄。 “消劫灭果,原是命数,四镇合一,杀!” 随着两道交叉的刀光落入书卷,定君谋同时射出了无可估量的第二箭! 桑北仰天怒吼,口中喷血,此刻一个身影闪烁而出,出现于一侧,正是一身煞气的魔。 生死之际,魔一脚踏出向前,桑北一脚踏出向后,二人禀赋阴阳,颠倒乾坤,硬生生从四镇营造的大势中撕开一线生机,齐齐向后退去,与此同时,两柄剑瞬间合璧,刺了出去,准确刺中定君谋射来的必杀一箭。 然而四镇禀赋江山气运,射出的一箭远超想象,即便桑北身体无比强悍,依旧被震得周身流血,不由自主向后连退十步! 定君谋目光深邃,没有料到此子竟然挡住了四镇合击,心中大为佩服,想象当日北凌江畔一战至今,未曾想此子居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只要给他成长时间,来日不可限量! 可惜了! 口中微叹,定君谋的第三箭已然射出! 漫天星辰下坠,越来越大,沉重如山。 威镇商略脚踏大地,撑起江山图画。 李苦玄口诛笔伐,注下死局。 桑北注定在劫难逃。 这一战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凤舞阁内众人此刻仍旧处于懵懂之中,而生死便在这数息之间便要决定。 祝云镜惊魂未定,手抚胸膛,连连喘息,若非桑北以秘术置换了她,当下已然殒命。 好可怕的四镇! 只是那个好侄儿却是凶多吉少了。 若非那好侄儿出手,自己不会这么快就挣脱枷锁,重返人间。 “唉,替我挡灾,也是命数,不能逃避,就算替姨母做了件好事,来日多为你和你那多灾多难的母亲烧些纸钱!” 桑北和魔脚踏天地,步步破壁,向后退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天地一线。 桑北道境成弓,融入天地一线,此乃完美守位,也是完美攻位。 二人齐齐嘶吼,借助七字真言,强行弯曲道境,射出一道剑影,而那道剑影赫然是一座丹青峰。 可惜包含道韵的一道剑影,弹指之间就被定君谋射来的一箭吞没了。 四镇合击,威力无匹。 那一箭余势不减,闪电射来。 这当儿,魔与桑北禀赋一身热血,于一气之下,连射九剑,正是九道剑峰投影。 只是这九道投影竟被那射来的一箭连续击穿,呼吸之间,已到眼前。 这紧要关头,桑北眉心一道血痕浮现,道境撑满,再射一剑,正是一道九峰合一! 与天遗子一战之后,终于让他领悟了九峰合一的至高境界。 就见两道流光相撞,瞬间暗淡了天地,却于那极端暗淡之时,释放出一道撕裂苍穹的耀眼光影。 这一道光影,迅疾冲破四镇所营造的大势,奔上方的定君谋呼啸射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定君谋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瞬间再出一箭,将对方的一剑余威抹去。 四镇同仇敌忾,大势再度撑圆。 只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桑北的道境中,一棵古怪的歪脖子树如龙延伸出来,同一时刻,从地底熔岩中所获得的那柄彼岸,顺势融入这棵歪脖子树,这棵树将先前所承受的种种打击化为攻击,强行开弓,射出了远超想象的一箭。 此箭既出,天地无声。 定君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嗅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这股气息不仅撼动了他的心神,且使得他手中那柄弓竟主动发出嗡嗡震颤,胸中热血不受控制,一时沸腾。 只是他却不得不做出回应。 他没有想到,那青年竟获得了那柄极品武器的认可,且拉开了它。 “不论此战目的为何,我定君谋此生无憾!” 同一时刻,星镇上官寻幽仰天怒吼,生生喷出一道血虹,手中法杖高高举起,就见那漫空盘旋的一颗颗硕大的星球,竟被他生生凝聚为一颗,随即被定君谋拉开的弓挑于箭镞之上,随着文镇李苦玄一笔捺下,定君谋的箭闪电射出,当即桑北射来的一箭所吞没。 生死一线,四镇齐齐献祭精血,合作一人。 威镇商略站在最前面,一拳击出,化作一轮硕大如山的拳影,和桑北射出的一箭撞在了一起,那一处空域顿时坍塌为一口黑洞,吸光了天地间的所有光亮,进而迸发为一团耀眼的超新星,亮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四镇合一的阵型被瞬间击破。 定君谋被远远击退十丈之外,威镇商略一身衣物尽成褴褛,凭借一具肉身,于大地上犁开一道沟壑,最后半截身体已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手执江山书卷的李苦玄却不知被击飞到哪里去了。 星镇上官寻幽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深邃的夜空之中。 此箭既出,桑北消耗巨大,一张脸苍白如雪。 当下,看似战局已被解开,四镇却不会给他休整的机会。 “血祭,布星,成阵!” 一声清啸自虚空之上传来,转眼间,一颗颗明亮的夜星再度呈现。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诸天万象,无尽妖星,点缀天幕,看的桑北怦然心动,恍惚中,好似回到了当年的死沼之中。 “以我鲜血,献祭诸天,星辰聚剑,斩!” 上官寻幽清瘦的身影踏于中天,手中法杖落下,一柄星光巨剑赫然成形,无尽雷光缠绕,气势磅礴。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29章 生死攸关 当下,星镇上官寻幽喝道:“老夫一世观星,察纳天机,经陛下提点,方领悟星辰奥秘,聚以成阵,今夜杀劫呈现,此乃天数,你能逼迫老夫显露此阵终极之象,即便身死,已然在青史上写下传奇章节,可敬!然,你委实不该出现,帝君天性仁厚,天纵神武,正欲开疆拓土,复兴龙泽,却因廿许年前一着不慎,被外贼所算,以至于污名谣诼,沉沦不起,及至今日,竟成为黎庶口中传言的荒淫昏君,可叹!即便命运至此,帝君兀自夙夜勤勉,励精图治,忍辱负重,正是欲替万民在末法之世寻一条好的出路!这些事,原本不该对你所言,但你能击破我等阵型,令我等深深感佩,故而,老夫便赘言一番,望你不要怨尤,所谓时也,命也!只是,你这个污点,老夫必须亲手抹去,以为陛下扫清雾瘴尘霾,所有罪责,俱由我等一力承担,言尽于此,星辰列张,你我,战!” 满天星斗沾染四镇精血,俱皆化作血色,杀戮气息,如山如海,镇压在上。 此刻,凤舞阁中群情激愤,所恨者,便是那四镇以众欺寡,手段卑劣,当真忍无可忍。 只是在他们走出凤舞阁的一刻,却震惊的发现,那上官寻幽借助天道大势,聚合阵图,博大精深,如山如海,众人几番发起冲击,却不能攻入,不免大为着急。 即便深通阵法的卢成,几番尝试,依旧一筹莫展。 原因则是,此阵与天地相合,四镇又借来江山气运,使得此阵固若金汤,更难破解。 不说阵外之人正在百计尝试破阵。 上官寻幽杖指中天,星斗阵图轰然运转,无尽星光聚于一剑,倏忽间一晃,一道深邃剑痕斩落大地! 桑北仰首看去,赫然看见那道剑痕之内,一头硕大白虎,裹挟锐金之气,冲杀下来。 桑北和魔联手而退。 此刻在他的识海之内,一天星斗,同样绚烂无比。 左手剑出,右手剑入,双剑合璧,刺破虚空。 漫空火焰飞舞,一声鸣叫如震金石,就见一只硕大的凤鸟拖曳道道凤纹,扶摇直上,轰隆一声,与那道剑痕轰然相撞,爆裂为一团绚烂星辉。 “南火克西金!” 上官寻幽骤然变色,他没有想到这小子应对如此之快,且对他召唤的星辰大阵分明有所领悟,居然以生克之法挡住了他的有力一击。 “不过一切才刚刚开始!” 法杖动,星光巨剑再度斩落! 一道剑痕裹挟青龙光影落下。 间不容发,桑北当即斩出一道白虎光影,金克木,再破上官寻幽攻击。 其下,朱雀、玄武一一呈现,俱被桑北从容化解。 然而,上官寻幽的目光则愈见深邃,法杖挥动,满天星光聚向中央一剑,裹挟周天之威,犹如银河倒泻,斩向大地! 这才是他精心谋划的一击! 此剑集四镇之力,以地祀天,天威杀戮,势不可挡。 桑北退,魔同样后退。 识海之内,漫天种星之力,聚于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之内,随着一棵弯如满月的歪脖子树骤然释放,一柄星沉剑蓄满璀璨星辉,扶摇直上,竟和空中那柄星光巨剑轰然交会! 刹那间,隆隆雷音震耳欲聋,万道雷光从天而降。 空中,上官寻幽的身影被远远击退,血洒长空。 大地上,桑北同样退出十数步,口中连连呕血。 一声怒吼传来,就见一个高大身影替代了上官寻幽,伫立中天,举手投足之间,砸下数十枚硕大拳头,将原本平整的大地摧残的面目全非。 而桑北竟以一副肉身,硬生生承受了威镇商略的一系列重拳,半个身子深陷泥土。 商略一击得手,身影消失不见,他的位置,赫然被兵镇定君谋所替代。 而先前二者的攻击只是为了蓄势,他们一边攻击,一边献祭大量精血,此刻周天星辰血染,杀气如山,定君谋背负周天星辰,手中弓拉满,骤然释放,那是他久已成名的一记天堕箭! 定君谋一箭居高临下,势不可挡。 此刻的桑北兀自深陷泥土之中。 他依旧沉浸在他的无尽星辰世界之中,借助与上官寻幽及商略一战,借助一身气血的淋漓释放,他的识海无限扩展,渐渐与那周天星辰重叠在了一起。 一座青峰投影矗立大地,正是那座坚不可摧金刚峰。 金刚峰之后,一面大旗猎猎飘扬,无尽身影齐齐呐喊。 他此刻正处于大地之中,中央戊己土,随着滚滚星力从天空潮水涌来,无尽剑芒如野草滋生,在他身体上覆盖上一层厚重的甲胄。 桑北足踏大地,仰天长啸。 眉心间,一枚晶石浮现,无比耀眼,盖过群星。 这一幕完全惊呆了周边的旁观者,他们没有想到桑北竟然以区区一副肉身硬撼定君谋石破天惊的一击。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桑北的身体硬生生下沉一丈有余,只是他的手中却握着那根烧的通红的箭枝,进而将箭枝化作一股精纯气息,融入周身血脉。 如此一幕,再度震惊了定君谋。 好硬的一副肉身,不曾想北凌江一别,此子居然强到如此地步,可惜了! “来!” 桑北一声怒吼,激起了定君谋的无尽战意,此间巨弓连连拉满,连发两箭。 大地上,一口深坑不断下沉,扩大。 桑北的口中血如泉涌,染红了周边土地。 身后一座青峰之影兀自矗立,无尽皇者身影齐齐呐喊。 那些人显露的气息明显是龙泽先灵,怎么可能被那小子所利用? 心中气愤难平,胸中一串精血释放,定君谋手中的弓再度拉满,周天星辰一时暗淡,已然被那一柄巨弓吸走了大部力量。 只是定君谋未及射出,就见那一身淋漓的蛮荒小子一跃而出,跳出大地,手持一柄赤色巨弓,一点点拉满,撼动了天地! 此刻,大地属于桑北,天空属于桑北,他借助先前定君谋的一次次攻击,一举贯通了此间天地,借来星辰之力,再度拉开了这柄彼岸。 定君谋的眼中显现一缕亮色,此战已达生平之巅峰,即便立刻死去,此生无憾。 他当真想对那青年说声感谢,却是没有机会。 两弓对圆,骤然射出。 世界在一瞬间坠入黑暗地狱,又在瞬间同时绽放出末日般的耀眼之光。 在肉眼无法捕捉之中,两道箭矢光影于中天交会,炸裂,就见那一团耀眼的光华实在是美丽到了极点。 只不过,定君谋射出的一箭赫然被桑北的一箭所击碎,进而那一箭余势,扶摇直上,穿透了中天星光防御,穿透了定君谋的肉身。 血雨漫空洒落,何其淋漓。 定君谋的一颗心依旧停留在巅峰之上,他嘴角嗫嚅,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因这最后一步,他必须做,这是他们四镇义不容辞的职责。 若非周天星辰之力加持,提供了强大的防御力,定君谋必然被桑北射出的一箭击杀。 这个时候,一张手搭在他的后背上,紧跟着,又一张手也搭了上来,那是上官寻幽和商略。 “我们一起助你,为陛下扫去障碍!” 凭借二人助力,周天星辰气息滚滚涌入定君谋的身体,他长身而起,怒吼一声,手中那一柄此间之弓再度拉满,对准了大地上木然站立的桑北。 此刻桑北似乎耗尽了气力,木然如傀儡,毫无反应。 后方的旁观者已然惊呆了。 只是那片天地已然被四镇封印,短期内想要破壁而入已不可能。 第630章 让命运回归正轨 “如此天才夭折,这天地何其不仁!唤醒之恩难以回报,我其实有很多想法想和他交流,只恨自己还是来迟了!” 薛陌行扼腕,他驻足蓬壶山一直没有离开,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吾弟,老哥哥眼睁睁看着你就此陨落却无能为力,当真痛彻心扉!”卢成目中燃烧如火,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而萧惊落,女虚承钧,包括被桑北拯救的那些人,心情俱沉重无比。 他们暗暗发誓,一定会向这卑鄙的四镇讨还血债。 借助上官寻幽召唤周天星辰加持,定君谋奋起神威,终于将那一道耀眼的光华射了出去。 此刻万籁俱寂,一颗新星眼见得就要陨落在大地之上。 便在此刻,一个无比庞大的鬼影,在桑北前方的大地上快速爬起来,犹如一座漆黑堡垒,挡在了前面。 说时迟,裹挟了周天星力的一箭,轰隆一声贯入鬼影的胸膛,鬼影竟以一副躯壳死死封住了这势不可挡的一箭,在发出一串空洞的笑声中,身体轰然崩溃,化作了一地残渣。 上空,上官寻幽目光锐利,已然看穿那鬼影的来历,只是他万万想象不到,那鬼圣竟能一次次逃过杀劫,只是他为何会出手,替那毫无瓜葛的青年挡下了必杀一箭? 饶是如此,他们还有后手,今夜这青年必死! 上官寻幽高举法杖指向中天,口中念咒不断,一副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衰老下去,就见一天星光聚于穹顶之上,转眼间凝聚为一枚大大的字符,那个字,正是一个“诛”字。 这个时候,最后一个身影出现了,正是文镇李苦玄,他背负一天星光加持,手中一本江山书卷化作数丈方圆,而那一支如椽巨笔浓缩一天星光精华,悬于书卷之上,当即落下。 这才是四镇准备的最后一手,倘若定君谋不能奏效,就由李苦玄出手,终结那蛮荒小子。 此刻以天运配合社稷之力,口诛笔伐,那蛮荒小子必死。 卢成等人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李苦玄一笔捺下,一股无形的抹杀之力横空出世,不可阻挡。 生死一线,桑北蓦然抬头,神情淡然道:“没有想到,你们如此急切要我去死,既然如此,这副躯壳不要也罢,而你们将和我一起沉入深渊!” 他的口中开始吟唱,一身气势快速膨胀。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嫩生生的声音传来,带着哭音道:“哥哥……不是这样的……这不公平,柔安绝不容许这些卑劣的人欺负哥哥,我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女孩,顿时惊到了众人,那副美丽的容颜,那一身充满异域风情的服饰,他们当真从未见过。 小女孩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卷,她手中擎笔,鲜血顺着笔身源源向下流淌,她开始在她执掌的书卷中竭力写下她的意愿,只是在落下第一个字后,她的生命气息已然如江河奔泻而去,恐怕这句话没有写完,她就会死去。 这一幕同样看呆了上方的李苦玄,他死死盯着女孩手捧着的那本古老书卷,禁不住口喷鲜血,而一个诛字再有两笔就要写完。 一旦写完,一切就结束了。 便在此刻,桑北已然闪到小女孩身后,将小女孩拥在怀里,柔声道:“你已经为哥哥付出了那么多,哥哥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赴险,这一次就让哥哥和你一起完成这一场颠覆命运的战斗吧!” 他握着小女孩鲜血淋漓的手,感觉着对方的脉动和颤抖,骤然间便明白了他该如何做。 鱼,相忘于江湖! 他现在就是一尾鱼,小女孩手中的一尾鱼。 于是,他无拘无束,遨游于天地之间,瞬间借来此间天地之力,融入血脉,进而注入小女孩柔安的笔中,为她提供了强大的助力。 于是乎,小女孩擎着一支蘸血的笔,一气呵成,写下了她的祝愿。 “这不仅仅是柔安的愿望,柔安相信这就是命运的力量,让一切回归正轨!” 小女孩笑着,眼睛笑成了弯月。 与此同时,正写着最后一笔的李苦玄突然不动了,宛若变成了一尊石雕。 上方,漫天星光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退去。 李苦玄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口中喷血,仰天栽倒,却被赶来的其他三人扶住。 “失败了,陛下……对……对不起!” 上官寻幽眼中含泪,口中喃喃,他们已然看到了无数个扑来的身影,但他们既然今夜前来,就没有抱着活着回去的想法。 “我们……尽力了……这……这是天意!”形容枯槁的定君谋轻轻一叹。 在凤舞阁一方修士将要发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的一刻,远空,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那显然是一个重病之人竭力发出的话语:“回来吧……你们不该……如此!” 紧跟着,一道剑光自远天落下,劈开一道长长的时空裂缝,就此吞没了四镇的身影。 眼见得敌人从眼前硬生生消失,卢成等人即便气愤难平也无可奈何。 祝云镜目光异样看着桑北,她没有想到这番注定死局,她的好侄儿依旧能够翻身。 “他身上隐藏的东西不少哦,有点意思!” 嘴角翘起,意味深长,她抬头遥望皇宫方向,口中喃喃道:“四镇不顾一切出手,看来真是急了,那孩子无疑已成为你心上的一根钉子,会让你这不知趣的家伙痛苦一世!女虚北宸,这么多年未见,你是否仍旧如当年那般英武不凡?我很期待和你相见的日子,你会求我么?我当真不明白,一盘棋你如何下到如此田地,公敌的滋味不好受吧?大网已然撒下,你这条绝无仅有的大鱼,是否会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呢?” 做完该做的,虽有桑北倾力帮助,柔安仍旧遭受了重大反噬,不得不再次躲回空间中去疗伤了。 而桑北依旧深深沉浸在与四镇的一战之中,尤其对于上官寻幽通过献祭所发动的星斗大阵印象深刻,他嗫嚅着嘴角,忖思,若非柔安,他决计无法逃过四镇的算计。 “女虚北宸,今生若不能将你一举击败,我桑北何以为人?”桑北望向远空,目光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笔笔血债我们会亲手讨回,这个日子,很快来到,女虚北宸恶贯满盈,报应不爽,好孩子,姨母会倾力帮助你,达成我们共同的心愿!” 面对祝云镜的安慰,桑北没有说话,依旧深深沉浸在对那幅宏大的星空阵图的推演之中。 为应付四镇的攻击,一次次拉开那张巨弓,消耗之大难以想象。 其中还是差了什么? 那张彼岸的底蕴,自己还仅仅发掘出几成而已。 仰望稀疏的星空,桑北颇为期待。 只是对于鬼圣在关键一刻为何替自己挡住那必杀一箭,桑北终究想不明白其中底细。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如此,鬼圣所图究竟为何? “对不起,我被鬼圣所诱,错怪了你,委实不该。”作为一个磊落汉子,作为一个很少求人的男人,向一个后辈说出这句话委实不易。 “这不怪你,经过这一场场战斗,我们才能看清这个世界的真面,才能坚持自己该坚持的,一直走下去!”桑北淡淡一笑。 “你的剑道,我还需时间去逐步逐步领悟,我要去闭关,未来的龙星战,我们再见!” 薛陌行凝视桑北一眼,转身离去。 “回首过往,曾有遗憾,我希望未来,不会再有更多遗憾,做一条真正的鱼,遨游于天地之间,直达无极之地!”桑北默默告诫自己。 第631章 群情 大朝会的日子越来越近。 而龙泽帝君意外身遭重创,一病不起的事情早就被传的人尽皆知。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大多数人都如此认为。 天灾人祸,种种迹象,都指向了这个穷途末路的帝君。 奉劝其主动退位的呼声越来越高。 一间黑暗密室之内,一男一女,对面而坐。 “暗域的所有力量,从龙渊剑阁内解救出的那些修士,将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巨大助力,经历了蓬壶山一战,我们的实力终于获得了您的认可,祐王,我想这才是你最终选择与我方合作的原因!我只是希望,你不会步那女虚北宸的后尘,食言而肥,背信弃义!”女子目光凝视对方的瞳孔,仿佛看穿了对方的内心。 “本王既然选择合作,就绝不会做那些不上台面的勾当,二十年前,你我曾有愉快合作,虽然没有达到预期,却为女虚北宸埋下了长久的祸根,明日,一战功成,本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来日龙星战场,你将会分得一份应有的利益!” “那当真要感激祐王殿下了!”女子一笑,眼眸中意味深长。 二人高举起酒杯,将血色的酒液倾入口中。 第二日,奚京城内全面戒严,所有店铺酒楼及风月场所,一概停止经营。 大街之上,除了不时来往的巡防军队,很少有行人往来。 中央大道,那是一条直通龙渊大殿的宽敞道路,被打扫的焕然一新,铺上了鲜红的地毯。 所有有身份的大家族,带着门内修士,齐齐聚集在这条道上,缓缓朝前推进。 每个人都神色肃然,宛若正在干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们最终来到了龙渊大殿前的广场上,并没有停下,继续向前推进。 而处于风口浪尖的最前沿的那个人,正是一身锦绣华服的祐王女虚弘俨。 在其身后,宰辅大人孙玄策带着他的一干部属,势力最大。 最有实力那十多个大家族,带着他们的精英,各自徐徐跟随。 其中战侯一脉看去很是低调,只跟随在人流的最边缘。 龙渊剑阁祭酒方梦天仅仅带了一个亲随,走在人流之外,看去尤为醒目。 与他相隔不远的两个人,正是女虚永夜和女虚承钧叔侄二人,二人此生本有大好机会登上那座御极的宝座,却遭百般算计,最后沦落成为丧家之犬,东躲西藏,甚至于女虚承钧还被镇压在那座活牢狱之中数十年,受尽了苦楚。 “他当不当皇帝不关我事,抛开家国不谈,我与他之间的仇怨今日必须要算清楚!” “好侄儿,叔叔支持你!”女虚永夜大笑。 在这片人流之中,桑北所率领的队伍独树一帜,与周边保持距离,俨然成为举足轻重的一个庞大势力。 抛开祝云镜的暗域不谈,曾被关在龙渊大阵核心牢狱中的那些人,尤其是成功走出第九重通天阁的那些老怪物,他们意气风发,特立独行,俨然成为周边人瞩目的焦点。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秘辛再度被翻了出来。 “凤族举族所遭受的屈辱,今日便要由那个称为天择之子的青年负责讨还吗?” “天择之子什么来历,居然得多方如此器重?他身上所发生的那一场场战斗当真骇人听闻,此子刚刚在奚京一带出现,便引起了一番腥风血雨,首屈一指的轩辕家族大部俱折损在其手中,至今已然沦落为不入流的家族,据说,前几日,四镇不遗余力欲除掉这个天择之子,显然是要为龙泽帝君消除隐患。” “如此说来,那天择之子之名当真不是白说的啊,他的血脉定然出自龙泽帝君,可笑的是,帝君一夜风流,竟为自己种下了一个大大的祸根和污点,我很期待那位病入膏肓的帝君,看到他意外留下的血脉向他复仇一刻的场景,可惜某不会写书,否则这绝对是一篇惊世传奇!”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想象当年,凤后何等倾世芳华,竟不慎沦落为天下人的笑柄,可叹!这天择之子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今日大朝会,其一退位,其二审判,其三处罚,其四,新帝出炉,最后的结果已然注定了,难怪祐王如此意气风发!” “龙泽帝君造孽无数,百身莫赎!他若是及早选择自戕,应是明智之举!” 周边人议论纷纷,剑阁祭酒方梦天听在耳内,长长叹息,如此困局,绝难解开。 “一个皇帝做到如此地步,几乎没有其他出路了!”方梦天摇头,目光落在桑北身上,情知对方的天赋,天下少有,这命运居然造成如此死结,末法时代,礼崩乐坏,怪事连连,是否暗示着这个国家同样走到了尽头? 近日蓬壶山一战死伤无数,奚京城内风起云涌,各方人物大量出现,尤其四国势力已然明目张胆走到幕前,奚京危矣! 想象数十年前五族裂咸一幕,方梦天不觉有些心颤。 龙渊大殿之前,四镇看去无比憔悴,依旧如四根柱子稳稳立在那里,面对滚滚而来的人流,面无表情。 人流的最前端,祐王从容不迫整理仪容,微微一笑道:“及至今日,民间,朝野,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数日前本王已上书陛下,与群臣商议好,是日举行大朝会,请陛下出面,解决悬而未决的诸多疑难国是,请四镇禀报陛下,出面主持大局!” “陛下为了国家,殚精竭虑,甚至于连内帑都拿了出去,你们为何还要如此苦苦相逼?俗话说主辱臣死,你们……竟是如此回报陛下这么多年的信任的吗?”星镇上官寻幽浑身颤抖,隐隐有哭泣之音。 宰辅大人清了清嗓子,道:“非是我等不体恤陛下,陛下久病不起,究竟还是耽搁了不少国之大事,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今日必须议出个章程,以安民心,以定天下!” “今日鱼龙混杂,便连乌七八糟的贱民都敢聚到这里,煌煌天日在上,尔等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只是,陛下久病不起,你们……分明是要逼死陛下,青史有笔,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个人荣辱事小,苍生福祉事大,请通禀陛下,一切由陛下裁决!”祐王沉声道,他看着惶惶不可终日的四镇,如此局面还要负隅顽抗,不识大体,唯有死路一条。 “国事体大,请陛下出面裁决,以安民心!”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出面主持朝政!” “诸多事宜,非陛下不可决,请陛下力挽狂澜!” “此乃民心,民贵君轻,天意不可违!” 一时间,那些家族势力,诸多朝臣,群情激愤,呼声如潮。 “陛下危在旦夕,尔等如此忤逆,不怕遭受天谴么?”商略怒喝。 一时间乌云低压,转眼间形成了一根巨大的长箭之象,直对着广场上的众人。 那是定君谋释放的道境气象。 祐王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承受的压力当然最为巨大,他素知那定君谋性格火爆,乃是帝君手中一柄不二的利器,若他贸然出手,自己首当其中,危险最大,但,今日不管如何,他必须顶住压力,站在最前面。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走上来,宛若中流砥柱,撑起了一方天空,正是宰辅大人孙玄策。 祐王承受的压力顿时消减了大半,他狠狠蹬了定君谋一眼,喝道:“去禀报吧,天意民心,你拦不住,莫要螳臂当车,沦为笑柄!” “帝君陷入昏厥,非是我等不予禀报,这个时候,就是请出帝君,定然于事无补!”叹息声中,李苦玄强作解释。 便在这时,就听嘎吱吱的门户开启之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就见龙渊大殿那一扇紧闭着的金色高大门户,一点点向两侧打开,紧跟着,就见八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抬着一架四方的金色御榻,缓缓走出了龙渊大殿。 御榻之上,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正斜靠在那里,身着一袭全新的帝君华服,看来是经过精心打扮了一番,饶是如此,那副行将就木之态摇摇欲坠,一张瘦削的脸毫无血色,每费力呼出一口气,额头便有汗珠滚落,守候一旁的一个小巧侍女便及时用巾帕为他擦去。 第632章 冥冥中的见面 刚刚看到龙泽帝君如此模样,便连祐王也吓了一跳,那副形容,俨然病入膏肓,仿佛随时都可能咽气。 祐王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神情,随即一脸悲戚,俯身一拜道:“臣弟该死,浑然不知陛下居然病到如此地步!也是臣弟实在无能,今适逢危急之秋,臣弟束手无策,不得不前来惊扰圣驾,臣弟委实该死!” 他虽如此说,心中却在百般诅咒,既然要死,何不早早禅位于本王,落个体面,偏偏尸位素餐,自作自受! 龙泽帝君的手微微抬起,颤抖着,摆了摆,暗淡的目光环顾周遭,突然间,目光停留在一个青年身上,略呆了呆,便快速收了回来。 他大口喘息,那种震惊是无论如何掩饰不住的。 桑北从那短暂的对视中,觉察到了震惊,愤怒,以及厌恶等等情绪。 他难道见过自己? 自己和他从未见面,他当然并不认识自己,之所以会有此表现,那就是所谓的直觉一类的力量吗?以至于让他在第一时间有所觉察或猜测罢了。 “我的人生,虽然不被待见,但错就是错,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为深深爱我的、甚至于不惜付出生命也要让我周全的可怜的母亲,讨还一个公道!” 桑北神情漠然,第一次远远看着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刨除血脉,他们本毫无瓜葛,明明处于远隔天涯的两个世界,偏偏要在今日展开对决。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冥冥中的命运吧。 “陛下,臣弟与宰辅大人费尽心机,赈济八方,奈何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吾等绞尽脑汁,百思无计,只能前来请罪!” “微臣同样要承担罪责,眼见黎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救治不力,夙夜难安,请陛下责罚!” 说话间,几位内阁要员纷纷上表请命。 女虚北宸目光微扫左右,摆了摆手道:“不要……着……着急,朕会给你们……交代!” 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汗珠不住滚落,那种情形实在不像是装的。 众人眼中未免浮现少许同情,很快就转变为鄙夷之色。 既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还不赶快禅位于祐王,实在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孤家寡人,病入膏肓,还想保有皇位,无非痴人说梦。 更多的大臣神情漠然,走出队列,纷纷上表,慷慨陈词,俨然是为国为民的大忠臣。 “为江山计,为陛下身体计,请陛下禅位于祐王!” “陛下大可退位做太上皇,好好颐养天年,祐王励精图治,乃不二仁君,请陛下禅位!” “多事之秋,强敌环伺,社稷不能再耽搁了!请陛下决断” 人潮沸腾,群情激愤。 宰辅大人清了清嗓子,摆了摆手,笑道:“其实这宰辅之位乃是天下人的眼中钉,多出力不讨好,臣其实早就想辞官归隐,只是那一并事宜,今日必然要清楚交代,一旦事了,微臣情愿白身为民,逍遥林下!” 一席话说的全场再度沸腾。 “宰辅劳苦功高,夙夜忧思,殚精竭虑,社稷不能少了宰辅大人,为苍生计,为天下计,宰辅大人万万不可辞官啊!” “宰辅大人乃社稷柱石,万万不可辞官!” “这劳什子的官位最是累人,除了宰辅大人能够力挽狂澜,谁又能支撑起这片江山社稷!” 龙泽帝君费力摆了摆手,好一会,人群方再度安静下来。。 他微微抬手指向身边的一个小内侍,复看着众人道:“朕患隐疾多……多年,时下已……已难以为继,现由他代……代朕陈述,如朕所言!” 说完话,龙泽帝君闭上眼睛,大口喘息。 那个内侍小中官朝着龙泽帝君恭敬一拜,复转向广场上百官群臣道:“国运凋敝,朕御极多年,夙夜辛劳,奈何天不假年,生有恶疾,精神颓唐已极,及至当下,已难以为继,不得已,朕将朝政托付给祐王,宰辅及群臣,无论如何,当下困局,首罪在朕!这世事向来如此,做的好,朕或许被称赞为有德之君,若做不好,朕即是那头最大的有罪之羊,一应过错,在朕一身,那是自然,只是,有的话,朕必须一一和你们交代!” 说话间,小中官目光清澈看向祐王,以稚嫩的嗓音道:“祐王,其实这个位置并不好做,没有坐上的时候,很多人都想爬上来,一旦坐在上面,必然成为孤家寡人,没有人会设身处地去同情并理解你,祐王,你向来以仁德著称,获得群臣爱戴,时下已是民心所向,这些情况朕当然悉知,是故,这个天下终将交到你的手上,朕病入膏肓,你又何必心急一时?” 祐王听到此言,一颗心怦怦跳动,他目中喷火,巴不得对方立马说出那句期盼已久的话,却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不免大为失望。 祐王踌躇着,突然变了脸色,嚎啕大哭,扑倒在地,道:“这天下素来就是皇兄的天下,臣弟何敢觊觎?无论如何,皇兄必须撑住,为苍生计,为百姓计,请陛下力挽狂澜!” 一时间祐王泪流满面,哭的那叫一个痛心,如丧考妣。 群臣看到祐王如此情形,纷纷掩面抽泣,一时间哭成一片。 女虚永夜叔侄远远看着这场大戏,心中冷笑不已,他们哪里不清楚这祐王一干人都是戏精,背地里巴不得龙泽帝君立刻驾崩才好。 小中官清了清嗓音,继续道:“天下有罪必罚,朕有罪,宰辅孙玄策有罪,而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呢?你们究竟有没有罪?” 小中官的目光忽然落在兵部尚书的身上,道:“兵部尚书庄则仁,向来以清廉自守,数十年如一日,今日大朝会何其难得,朕当着百官之面,且问你一句话,你有罪么?” 听了小中官如此一问,庄则仁如遭雷劈,颤抖着道:“臣……臣委实不知陛下此问何意?” 小中官续道:“你当真不知道么?朕给你机会,若不珍惜,后悔无及!” 此刻,庄则仁颤抖的身子终于恢复了平静,抬起头,神情肃然望着龙泽帝君道:“臣数十年如一日,恪尽职守,任劳任怨,一门清贫,身无长物,陛下即便再三问罪于臣,臣还是两个字——无罪!” “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能保持如此坦然,不愧是大奸若忠之徒,既然你死不改悔,朕便一一将你的这张画皮扒下来!” 小中官目光如水,仿佛一眼看到了庄则仁的心底,令他禁不住一阵心寒。 “奚京城外,有一处锦绣庄园,名唤天赐,表面看去,毫无出奇之处,其实里面满布阵图机关,即便地境修士不慎闯入,也会陷入其中,很难再走出来。据说,这一处庄园乃是河梁大商人的产业,而朕却知道,这座庄园,乃是你庄则仁的私产,你可愿承认?” 庄则仁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额头滚落一滴汗珠,他咬了咬牙,赌咒发誓道:“绝无此事,陛下,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请陛下明察秋毫,还微臣以清白!” 庄则仁眼见龙泽帝君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只需祐王上位,自己的前途必将一片大好,无论如何,也要扛过眼前一关。 小中官白了庄则仁一眼,哼了一声道:“看来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的很,如此,倒添了不少乐趣!左右,将那人带上来!” 很快,就有几个近卫将一个富态的胖子带上来,狠狠推倒在地上。 庄则仁抬眼看到胖子,不禁吓了一跳,额头汗水涔涔,他此刻已然无路可退,只能咬牙硬扛。 “庄则仁,认得这个胖子么?其背后真正身份乃是河梁帝君派来的细作,目的只为蛊惑你这些道貌岸然,贪得无厌的饕餮之徒!这么多年,你吃了他们多少财物?又出卖了我龙泽多少机密?”小中官冷声道。 庄则仁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额头汗水涔涔,就像刚被雨水打湿过一样,硬着头皮道:“我……我绝不认识此人!” 他每每收受河梁细作的贿赂,从不留下任何底细,此刻众目睽睽,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 就见那胖子灵活异常,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庄则仁骂道:“奸贼,你数十年来吃了我河梁多少好处,你以为我没留底细?那一笔笔账我记的很清楚,什么日子,什么天气,你如何出行,到达何处,都备极详实,你又如何抵赖!” 说话间,十多个中官早将那数十本往来账簿分发下去,群臣纷纷翻阅,无不心惊,一边议论,一边纷纷指责。 第633章 瓦解 然而,似乎畏惧到了极点的庄则仁反而平静下来,哈哈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臣的府邸一贫如洗,陛下可以派人去彻查,又何必听信奸佞的栽赃?” 小中官听了他的话,仰天大笑,那笑声仿佛一把刀扎进了庄则仁的心脏,令他无比难受。 小中官拍拍手,就见一个近卫推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走过来,无比胆怯的望了庄则仁一眼,道:“爹,我……” “庄则仁,认得他么?”小中官目光如电。 庄则仁到这里哪里还能撑得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已然六神无主。 “庄则仁,这是你嫡亲的小儿子庄厚,还是孩童一刻,就被你偷偷送往河梁栽培,替你看护财富,可以说,你在河梁的资产富可敌国!你这小儿子庄厚活的如同一个小皇帝,出入千呼百应,穷极奢欲,如今,他在河梁的家眷和财物已然被全数抄回,你一门所有人已然被捉拿在狱,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个时候,那些看着账簿的人越看越是心惊,纷纷咬牙切齿,大骂庄则仁奸贼卖国。 “爹,认了吧,他们答应我,只要我承认并指证你,就饶了我!“ 庄则仁听了庄厚的话,长长一叹,心知报应终于来了,无论如何逃不过去的,只是,只是自己竭力培养的小儿子,竟是一个如此愚蠢的懦夫,当真天亡我也! “庄则仁里通外国,罪大恶极,即日夷三族,所抄获家私一律充公!” 小中官一边说话,一边环顾众人,群臣不觉心寒,纷纷侧目。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多少年不问朝政的病弱昏君,居然在不动声色之中,将庄则仁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这,这还是那个一向昏聩无能的帝君吗? 小中官的目光突然落在户部尚书刘景明的身上,喝道:“刘景明,你可知罪?” 刘景明顿时如遭电击,颤抖着,道:“臣……臣委实不……不知!” “又是一只死鸭子,且将你的光荣事迹传诸众人一看吧!” 小中官一摆手,数十个近卫将一本更厚的账册捧出来,很快分发下去。 刘景明一如先前的庄则仁,吓得跌倒在地,周身冷汗涔涔。 “刘景明,需不需要朕将你的罪证一一拿出来?” 小中官一声断喝,刘景明居然吓得晕了过去,身子底下一股恶臭传来,周边之人纷纷躲远。 此刻,女虚永夜叔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幕,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们没有想到,这位明明病入膏肓的帝君居然能隐忍数十年之久,偏偏在群臣逼宫的一刻,将这些罪证拿出来,一举扳倒了一个个朝廷大鳄,这份心机也太可怕了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一时间,这对叔侄不免有些头大,只觉得仿佛陷入一团迷雾之中,搞不清背后的原因。 不止是他们,此刻同样无比震惊的当然包括一向温文敦厚的祐王,他偷偷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紧闭双眼,仿佛置身事外的龙泽帝君,就像看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还是那个一向昏聩不明的帝君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为何?莫非是在临死之前,为我彻底扫清障碍?如此,我还那般算计他?不对不对,他还没有答应禅位于我,我务必要保持清醒,不可乱了方寸!” 想到这里,祐王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再度看向龙泽帝君,越看仿佛越是陌生,额头汗珠不住滚落。 试想这位帝君既然掌握了那么多大臣的罪证,对自己当然了如指掌,他要对付自己,岂能善了? 只是,随着小中官一声声传唤,一次次点名,转眼之间,六部十多个官员俱被带了下去,他们所犯的罪行,就是杀一百次头都无法充抵。 然而在百官俱惶恐不安的一刻,有一个人却云淡风轻站在那里,俨然置身事外。 这个人正是宰辅大人孙玄策。 孙玄策闭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是在众人看来,六部腐败如此,他如何也脱不开干系,最轻的处罚也要罢官免职。 “这些官员都是陪衬罢了,最重要的,是那些家族势力,孤王已然征得了他们的认可,今日大局不会变!”祐王一番盘算,心中稍定,眼观鼻,鼻观心,稳如泰山。 小中官云淡风轻,两个时辰之内,已处理了十几个大员,可谓快刀斩乱麻。 小中官稍稍平静一下,深深一叹道:“国家腐败如此,朕罪愆深重,但,各部有司毕竟需要有人主持,故而,朕网开一面,给你们机会,倘若在场之人能够将所犯罪行全部交代并退还所有赃物,朕答应你们,既往不咎!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倘若有丝毫侥幸的想法,雷霆落下,玉石俱焚!” 听了小中官的话,所有惴惴不安但官员们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退下吧,三日期限,交代出一切罪行并将赃物全部上交!你们所做的一切,朕如掌上观文,历历在目,莫欺暗室,天网恢恢!” 随着小中官一句话说完,场面顿时嘈杂起来,其中大部官员恨不得插上翅膀,转眼间走的干干净净。 眼见得周边同僚走了大多数,有些模棱两可的官员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祐王和宰辅大人,一咬牙,又走了不少。 最后剩下的那十多个官员可是祐王和宰辅大人的死忠,他们虽然震惊于龙泽帝君这一番雷霆手段,忖思再三,还是决定留下。 祐王的鼻翼上冒出一层细汗,他的最大倚仗,便是孙玄策和那些家族势力,但看到龙泽帝君于轻描淡写中便扭转了局面,不免愈发心慌。 只是今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中官的目光转而落在那数十个家族身上,语气淡淡道:“姚氏家主,你过来!” 这姚氏先前乃是除了奚京城内轩辕氏之外的最大家族,家族子弟遍布朝野和各大宗门,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目今轩辕氏已然衰落,姚氏借机上位,已然成为碾压其他家族的庞大存在。 姚氏家主姚力听了小中官的话,面浮淡淡笑意,作为奚京内最为庞大的一股家族势力,谁都想拉拢,谁都想借助他们的力量。 远远的,姚氏和祐王的目光远远对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姚力走到榻前,恭恭敬敬向形容枯槁的帝君拜了一拜,在小中官的示意下,他微微低下脑袋,听着小中官在他耳畔耳语了一番。 时间不长,这一番耳语就结束了。 然而,在小中官短短的诉说当中,姚力的表情实在太过丰富了,祐王从中窥见了震惊,惶恐,惭愧,感激,甚至于还有悔恨! 如此一幕,带给祐王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他完全不知道小中官说的是什么,但其中的内容绝不亚于处置那六部官员的种种手段。 要知道,自己的耳目遍布朝野,这位身患重疾的皇兄究竟是如何在不知不觉中收集到这些大人物的种种底细的? 不知不觉中,祐王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手段,莫非鬼神? 若这位皇兄存心对付自己,自己哪里还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 姚力听完一席话,站在那里,平息了一会,目光落在其余家族身上道:“陛下宽容,既往不咎,这份恩德,我姚力没齿难报,今日,当着陛下的面,当着你们这些家族和官员的面,我姚力发誓,只要陛下在一天,我姚氏只会听命陛下一人,唯陛下之命是从,若其他家族敢忤逆陛下,我姚氏与之不共戴天,即便拼尽所有,也要将之绳之以法!” 这一番话震惊全场。 第634章 永不相见 其余家族之人呆若木鸡,根本不知小中官说了什么,竟然一举将姚氏说服了。 最震惊的人当然是祐王,要知道他费尽心思,多方刻意拉拢,方让姚力松了口,答应支持自己。 然而这位皇兄只是三言两语,就策反了姚氏,他,难道真的是鬼神么? 偷偷瞄了一眼虚弱躺在榻上的皇兄,祐王感到自己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有点怀疑,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一手将自己带大的皇兄? 祐王再度看了一眼孙玄策,对方的屁股之下绝对不会干净,皇兄既然对百官了如指掌,孙玄策当然也在其中。 看来,自己辛苦造就的大局在那位皇兄面前什么都不是。 在皇兄眼里,自己就是个小丑么? 此时此刻,祐王一颗心已然沉到谷底,惶恐不安,不知道当下局面会演变到何种程度,皇兄是否会向他出手。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蓬壶山那一群人身上,内心那朵按捺住的火苗再度燃烧起来。 “周寅,袁明,你们十多个大家族的家主一起过来,陛下有训话,不便公开,我只能一一向你们传达!”姚力喊话道。 那十多个大家族的家主面露惶恐之色,但姚力的话比那位病入膏肓的陛下要权威得很,他们不得不听。 十多个家主排成队,来到御榻之前,齐齐向着龙泽帝君恭敬行礼。 随后,姚力一个个招呼他们过去,一一耳语一番。 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如先前姚力那般生动,只待传话完毕,十多个家主一脸肃然,面向龙泽帝君齐齐盟誓,一如先前姚力所说。 有了这十多个庞大家族的拥戴,其余那些小家族哪里还敢有不同意见? 一时间,极为被动的逼宫之局,已然被龙泽帝君于轻描淡写之中予以颠覆。 蓬壶山那一队修士之中,为首的那个红裙女子,目中异彩连连,俨然再度看到了往昔那个说一不二的帝君的样子,那才是她祝云镜一向看重的男人啊! “这是你操控的又一幕戏局么?其实这个世界早就变了,你的那一套手段已然过时,不过这样也好,如此辉煌的谢幕,才配的上你的身份!一切才刚刚开始,女虚北宸,你向来霸道蛮横,独断专行,当你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你的那张嘴脸,我很想看一看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你能够坚持到底,不改初心,我可以考虑给你个机会!” 回想当年,所有经历,历历在目。 她就是这般迷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情不自已,无法自拔。 只是,对方偏偏看都不看她一眼,那种轻慢和蔑视,让她一颗骄傲的心被深深刺痛。 她费尽心机,营造机会,设法接近,百般讨好,她做了多少次努力,最后都如水中捞月,两手空空。 于是,在愤怒中,她改变了方式,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报复,只为百般施压,目的只为逼迫对方就范。 然而,那个帝君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就将她打落凡尘,并囚禁在地底孤岛上,熬过了多少个艰难岁月!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我不相信,世间女子,有多少如我这般美貌,你却看都不看一眼,弃之如敝屣,我无法想象,我祝云镜竟是如此招你厌恶,直至那最后一幕,你竟然情愿入局,不惜自污君王威名,也要一亲那贱人的芳泽!一想到这里,我就气的发抖,所以,女虚北宸,你就是要死,那颗心脏我必须挖出来看看,看看你到底有多虚伪!你这荒淫无耻的污名一辈子别想洗干净!” 气息内敛,祝云镜冷若冰山。 女虚永夜深深看了龙泽帝君一眼,易地自处,他绝做不出对方那种翻云覆雨的手段,只是他无论如何猜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何。 “女虚北宸,老夫小瞧了你了!”女虚永夜长叹,对方显然比他更适合做一个皇帝。 饶是如此,当年的仇,不能不报! 血债血偿,所欠的因果必须报偿。 不止他们,战侯和方梦天的内心也不亚于经历了剧烈地震,恍然中,才发现,朝政原来依旧稳稳掌握在这位帝君手中。 这个时候,沉默许久的小中官终于再度说话了,他看向祐王道:“你很努力,也很勤勉,你一直期望,想要君临天下,那朕就如你所愿,定于十日之后,举行禅位大典,正式传位于你!” 终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那句话,祐王却一下子呆住了。 盖因周边发生的一切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如梦似幻,也太不可思议了。 在周边人的提醒之下,祐王慌忙叩拜谢恩,激动的流出了泪水。 小中官居高临下,望着祐王,续道:“只是希望,你在面对乱局之前,能有足够勇气,不畏艰难险阻,拿出担当,为天下人撑起这片天!即日起,朕会下达罪己诏,承担起所有过错,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祐王泪眼婆娑,看着御榻上的那位枯瘦如柴的兄长,他感到了羞愧和悔恨。 小中官环顾惶恐不安的那些官员道:“当日,龙渊大殿你们都敢堂而皇之闯进来,视君权如无物,胆子好大!其实,尔等只是一个个蝼蚁,神会屑于和蝼蚁言论么?大道在上,万物刍狗,你们这些看似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斯文典范,其实连刍狗都不如!” 众官员被骂,内心愈发惶恐。 小中官收回目光,看向宰辅大人道:“玄策,这个世界能够和朕相互了解的人不多,很难得,你算一个。这么多年,你做的很出色,将一方势力经营的尤其壮大,但你却甘于清贫,活的就像一个普通农人,吃的,用的,一切用度都自给自足,不是你的,分毫不取,可谓清廉如水矣!有谁能想象,一个庞大国家的宰辅大人居然如此安于贫困?放眼天下,你孙玄策可谓绝无仅有,恐怕,你身旁的一个杜随,其拥有的财富已然超越了六部官员的贪墨总和!你任由他们腐烂,表面上依旧恪尽职守,辛苦经营,此中苦楚朕已悉知,这也是朕最为看重你的缘故!但,作为上位者,你我都有罪过,都在承受着报应,因你不贪,心思纯正,故朕不会动你,会留着你看到最后!” 小中官清了清嗓子,续道:“国事说完了,现在该说说私事了,凡事有因必有果,朕做错的事情,会全力担当,但,这毕竟是私事,和朝野,也和你们这些家族无关,所以,无关人众,一律回避,朕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你们不相关的每个人,祐王,宰辅,六部,各大家族,龙渊剑阁,等等,全部回避!” 说完话,小中官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祐王张开嘴巴想要说话,终究还是摇摇头,露出苦笑,看向宰辅大人道:“宰相,帝君有旨,我们只得遵从,走吧!” 孙玄策睁开眼睛,目光平静,点了点头,和祐王在前面领头,走向皇城之外。 须臾间,该走的人全部走干净了,包括战侯和方梦天他们。 帝君既然发话,必有他的道理,作为臣子,顺从乃是必然。 小中官做完了该做的,退到一旁,像个置身事外的木头人。 剩下的人,目光齐齐看向躺在榻上的龙泽帝君。 桑北和祝云镜站在最前面,其次是女虚永夜叔侄。 枯瘦如柴的帝君静静躺在御榻之上,他与死人相比,似乎只是多了口气而已。 瞬间,龙泽帝君睁开了一双眼睛,目光何其深邃,仿佛看到了每个人的内心。 “这个世界本和你无关,但你偏偏要来,就要承受后果!朕会给你机会和朕一战,放心,很快!” 一个声音传入桑北识海,就像远隔九天之上的神音,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青年的心即便经历了一次次历练,此刻依旧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痛感,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向御榻上那个形容枯槁的身影,凝视着那一对仿佛吸光了身体精华的幽幽眼瞳,毫不回避,从无畏惧。 “你我本无瓜葛,此间因果了断,永不相见!“ 桑北如此回复。 第635章 国破 女虚北宸置若罔闻,目光转向,看向了女虚永夜和女虚承钧,同样用神识传音道:“朕会给你们一个决战的机会,此战过后,所有恩怨到此为止!” 广场上,红衣女子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这么多年,她自以为自己的一颗心已然历练的坚硬如石,未料一不留神间还是被那个男子轻易挑动了心弦。 他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般自以为是。 只不过,很快了,女虚北宸,顶峰越是辉煌,坠落时便会愈加惨痛! 女子强烈保持着冷静,默默看着对方在表演。 就见女虚承钧无力的摆摆手,周边人物抬着御榻,四大辅臣跟随,就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众人眼前,消失在那扇高大门户的深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过意外,显然是预先安排好的! 祝云镜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居然小像丑一般临阵脱逃。 有意思,有意思。 心中冷笑,好整以暇。 却听一个声音从龙渊大殿中传来:“要报仇的,来,朕等你们!“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然从身旁凭空消失。 “反应好快,这懵懂小子!” 祝云镜口中微微叹息,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身形一闪而逝。 其后,女虚永夜叔侄,桑盟的所其他人,俱不顾一切,冲入了那扇通向至高无上皇权的大门。 转眼间,一片偌大的广场上已空无一人。 一隅虚空扭曲,一个枯瘦的身影从中走出来,摇头叹息。 “一座大阵需要祭奠,这些丰盈血肉正是上佳祭品!” 在女虚北宸发话之时,桑北当即施展斗转星移踏入大殿,他当然知道对方一定会做些手脚,但经历千山万水的磨练,他不会在乎那些魍魉手段。 然而,桑北还是小看了这座龙渊大殿了。 经历了无数次朝会的龙渊大殿,表面看去平平常常,然而这座王朝的底蕴又岂是表面看去那般简单? 便是桑北,瞬间便感觉穿越了无尽时空,直到眼前光影凝固为清晰景象的一刻,才发现已然站在了那片熟悉的土地上。 他炼就一双慧眼,足以看穿一切底细,奇怪的是,眼前那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分明就是真正的螣北的气息。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居然能够聚合地火水风之力,将一个人的意想具化,且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不过,想凭借这个挡住我桑北,还不能够! 一声怒喝,左手剑出,右手剑入,瞬间合璧,横扫出去,就见一座高峰顿时被拦腰斩断! 这一剑荡气回肠,横扫寰宇,但桑北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不仅高兴不起来,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骤然反噬回来,避无可避,灌入体内,桑北禁不住后退两步,口中涌出鲜血,鲜血洒落地表,很快被这个世界的力量所吸纳,以至于,桑北深深感受到了外界的变化,在潜滋暗长中,呼应着自己体内的血运江河,不断接近,发展,壮大。 眼中,那一座被截断的高峰,宛若春日禾苗,快速生长,眼见得已恢复如初。 不好! 桑北脚踏大地,一串雷鸣震惊百里。 一柄赤色巨弓横空出世,他之相化作巨人一把握住,身后虚空,无尽皇者,无尽先灵,齐齐张开手臂,呐喊如潮。 双剑合璧,落于弓上,间不容发,人间道无限展开,桑北终于射出了他所能发出的最强一击! 他之所以如此做,正是要抢在这座大阵完全适应他之前,打开一道缺口,突出重围。 然而,在他射出一击的同时,一股强大的危险感骤然爆发。 一根青竹钓竿从天而降,桑北在生死一线上瞬移而去,堪堪逃脱了那股强大的反噬一击。 饶是如此,他已然被震伤,若非这个世界还没有充分适应他的气息,这一击已足够将他重创。 大地一隅,桑北盘膝而坐。 日光西坠,转眼间已是满天繁星。 桑北仿佛再度变回一个婴儿,躺在爷爷的怀里,睁大眼睛,看着那些神奇的星星,仿佛并不遥远,伸手可得。 外界,奚京。 随着帝君将要禅位于祐王的消息传告四方,祐王凭借百官上缴的海量贪墨,大力赈济天下,安定民心。 一时间仁德之名犹如中天之日,照耀四方。 随着禅位之日一天天临近,一应礼制祭仪都在如火如荼中准备着。 始料未及的是,看似平静的天下,却于一夜之间,风云骤变。 这一连串的打击,犹如道道惊雷,震得祐王一众目瞪口呆。 原因则是,一夜之间,桓越,西商,河梁,北隗,甚至于,还有那位独霸海外的古沧帝君,仿佛约好的一般,突然之间,从各个方向,向龙泽发起了全面进攻。 这也还罢了。 只是那各地各关口的防御,就像是摆设一般,随着敌军号角吹响,防御者居然不战而降。 五方大军于是势不可挡,犹如洪水层层推进。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祐王气的一剑横扫,散落满地。 “这……这个天下居然腐烂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他们毫不抵抗,开门揖盗,他们还是龙泽的臣子么?都该杀,该杀!” 暴躁如雷的祐王连连挥剑,此刻方发现,平素那些足可倚仗的近臣,甚至于自己无比信任的宰辅大人,此刻都托病告假,纷纷远离。 就是南殿北阁,包括战侯那些人,也与自己若即若离。 “这个天下若然亡了,你们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只待孤王登基之时,必将尔等满门抄斩!” 只是,异族军队层层推进,不日就要抵达奚京城下,自己究竟该怎么办?难道一如当初的太咸,被五族分裂,自己做个身负千古骂名的亡国之君? 忽然间,便想到了那位皇兄,忽然间身体一震,额头汗水涔涔。 “莫非......莫非.......” 身体愈发颤抖,慌忙扶住文案,方不至于跌倒。 “好狠的布局,皇兄,你就是如此报复臣弟的么?” 痛恨潮水袭来,他恨所有尸位素餐、虚与委蛇的人,更恨这位虚情假意的皇兄。 他也不想一想,这么多年,这个朝政都是由他来把持的,这个天下凋敝至今,他难道就没有责任? 即便如此,那个皇兄,在病入膏肓的一刻,依旧拿出了内帑所有,并以雷霆之势反戈一击,逼迫百官交出贪墨之物,充塞国库,使得他度过了眼前难关。 祐王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千头万绪,却不知如何入手。 此刻方知,当这个天下真正交到了他的手上,这个皇帝岂是那般好做的? “明日,明日就是禅位大典!皇兄再三推诿不愿见孤,明日大典之时,孤就不相信,他会看着孤当个亡国之君!” “这个皇兄历来喜欢留一手,孤相信,他一定还有后手!” 想到这里,心中稍稍有所安定。 正在此刻,就见一个小黄门急步赶来,手捧数封羽书,双手抖个不停,不敢言语。 祐王一手抄起羽书,将这个小黄门踹倒在地。 小黄门连滚带爬,拼命逃向殿外。 是非之地,焉敢逗留? 祐王看罢羽书,浑身颤抖,原因则是,奚京之前,最大最重要的一座关隘——龙游关,丢了! 龙游关一丢,通往奚京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五方大军一日之内足可抵达奚京。 祐王顿时如遭雷击,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想着明日的禅位大典,风风火火走出殿门,朝着龙渊大殿方位飞速走去。 龙渊大殿紧闭,殿外空无一人,显得前所未有的冷清。 那些内侍,那些禁宫守卫们,都去了哪里? 好大的胆子! 国家还没有亡,他们就敢如此懈怠,该死,都该死! 第636章 夜战 祐王双膝跪地,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嘶声喊道:“外族入侵,社稷危在旦夕!臣弟心乱如麻,不得已求见陛下,恳请陛下指点迷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而绝望。祐王仿佛感到无数双眼睛正漠然注视着他,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狼狈。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当日他率群臣闯宫时,那位帝君的心境。 帝君高居九重,威仪无双,可谁又真正理解他内心的孤苦? 一丝悔意悄然滋生。祐王后悔自己过于咄咄逼人,将矛头全指向帝君,却对朝臣一味怀柔拉拢,纵容他们贪墨无度,蛀空了这万里江山。 他连声呼唤,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龙渊大殿的宫门紧闭着,像一道永不再为他开启的天堑。 祐王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行至广场边缘,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穿透死寂,落入他耳中:“弘俨,你已是至尊!该怎么做,不必朕再教你。明日大典照旧——那本是你心心念念的。记住,纵使天崩地裂,莫失我女虚氏威仪!” “陛下……陛下!您在何处?臣弟百感交集,恳请陛下现身教诲啊!” 然而,那声音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响。 祐王踉跄着离开皇宫,忽地身形一震。隆隆战鼓声撕裂夜幕,伴随着撼天动地的炮响,滚滚而来! “西商战鼓?……魔龙炮?!” 祐王心底剧颤,当日攻破咨都的惨烈景象瞬间浮现眼前。他曾随军冲杀,手中沾染了无数太咸战士的鲜血。难道,那场炼狱要在奚京重演? 鼓声如催命符般迫近。祐王眼前仿佛出现了异族大军张牙舞爪、铁蹄奔流的景象。奚京城,这座雄关,又能抵挡几时? 明日那场加冕大典,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难道,他注定要做个遗臭万年的亡国之君?! --- 奚京城巍峨的城楼上,残阳如血。战侯萧煮雨凭栏而立,身后是寥寥数名亲随。他凝望着天边卷起的遮天蔽日的烟尘。 “五族会盟,谋划已久……可笑祐王竟懵然不知,终酿此滔天大祸!侯爷,我们……守得住吗?”一名副将声音发颤,忧心如焚。 “龙泽人,宁死不降。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萧煮雨握紧手中剑,目光投向血色天际,心神却沉入遥远的追忆——白衣剑帝那开天辟地的最后一剑,曾为他照亮了前路。可惜,他已无缘踏上那条大道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萧煮雨的声音穿透猎猎风声,清晰传入每个亲随耳中,“我萧煮雨,愿以尔等热血,证我之道!” 披风翻卷,他屹立于厚重的雉堞前,如一座沉默的礁石。 --- 大地在异族铁蹄下震颤!尘烟冲天而起。那支恐怖的军队视宽阔的北凌江如无物,汹涌而过。转眼间,奚京城下已布满无数营帐,篝火熊熊燃起。被掳掠来的妖兽发出凄厉哀嚎,旋即被宰杀炙烤,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死寂的夜空。 奚京城内,早已化作人间地狱。 稍有势力的家族早已逃遁无踪。潜伏于黑暗中的魑魅魍魉趁机倾巢而出,烧杀抢掠,鲸吞一切财富。一座座华美的庄园楼阁烈焰冲天,哭喊声、惨叫声、打砸声、狂笑声交织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末日交响。巡城兵马司的士兵,早已不知去向。 夜色深处,几道鬼魅般的身影悬浮于空。其中一人望着城墙上那道孤绝的身影,嗤笑道:“偌大奚京,大敌当前,竟只余区区一个战侯独守?可见今日之龙泽,连当年太咸都不如!萧煮雨,此战毫无意义!为一个腐朽王朝陪葬,不值!吾等敬你是条汉子,无需你投降,更不屑折辱于你。走吧,天地之大,任你逍遥!” 战侯如冰雕般矗立,对那话语置若罔闻。 嗤笑声再起,先前开口之人顿感羞恼——对方分明是彻底无视了他! “战侯既如此轻贱我西商赵央,今夜良机,正好讨教!”赵央怒喝一声,右脚重重踏下! “咚——!”一声巨雷般的轰鸣炸响! 左脚随之踏落,“咚——!”又是一声雷霆,却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 后方几人微微退开,只见两口巨大无朋的战鼓悬于虚空,一上一下,鼓面符文流转。赵央正立于双鼓之间! 他身形一动,双鼓随之嗡鸣,悬空而起,威压城楼!脚步连踏,鼓点如疾风骤雨,天地双鼓共鸣震荡!一方天地骤然被血色光芒点亮,将城外篝火光影尽数吸纳,竟幻化出一片血色山河的虚影,滚滚压下! “此鼓一声索命,二声断魂!生死一念,战侯,小心了!” 鼓点越发急促,磅礴气势如决堤洪流,奔腾咆哮!赵央俯瞰着城头那道萧索身影,深知对方绝非浪得虚名,实力直追帝君,不敢有半分小觑。作为五方联盟中率先出手者,他绝不容堕了西商威名! “吼!”赵央一声狂啸,身形骤然倒悬!脚底狠狠踏向头顶的“天鼓”! 霎时间,乾坤倒转!厚重的夜幕仿佛化作一座无形巨山,裹挟着天崩地裂之势,轰然砸向奚京城头!天地双鼓交叠震荡,毁灭性的音波如怒海狂潮,席卷一切! 后方观战者无不瞪大双眼,只见战侯依旧纹丝不动,竟似引颈待戮! 赵央双脚连环踏击,鼓点密集如暴雨倾盆。他心无旁骛,此战既是证道,亦是对眼前这位传奇人物最高的敬意! 然而,就在赵央的道境气势攀升至巅峰的刹那,一声心跳,突兀地在他耳中炸响! 咚……! 这心跳,并非来自血肉之躯,仿佛源自奚京城下,那片古老厚重的土地深处! “战……!” 一声压抑如梦中呓语的低吼传来。死寂的奚京城仿佛瞬间被唤醒!一声声心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沉重如奔涌的江河,汇聚成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洪流! 轰——! 赵央苦心营造的“血色山河”大势,竟被这源自大地的心跳声浪瞬间击溃!与此同时,一道刺目的血线,猛地从他胸前飙射而出,溅落在鼓面之上! 赵央闷哼一声,身形急转回正,向后连退十步,双脚踏鼓,强行稳住天地双鼓。他胸中气血翻腾如沸,眼中战意却更加炽烈!脚下踏击更快更猛,鼓声愈发悲壮激昂!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剑已然握在掌心,借着那浑厚如潮的鼓势,凝聚全身之力,奋力刺出! “好!”后方几人心中暗赞。赵央被战侯借地脉之力击破,竟能败而不溃,越挫越勇,甚至要反败为胜!这份悍勇与韧性,已然赢得他们的尊重。 城头之上,战侯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他左脚轻轻一踏城墙边缘。 嗤——! 一道凝练至极的剑光,如暗夜流星,自城墙一线骤然掠起,精准无比地撞上赵央刺来的那道磅礴剑气! 剑气应声而碎!赵央胸前再次飙射出一道血线! 但他脸上的狞色却更盛,周身鼓声悲鸣如泣血挽歌!他死死盯着战侯,嘶声喝道:“大势所趋,负隅顽抗,不过螳臂当车!今夜我大势已成,如大江东去,势不可挡!你拿什么挡?!” 鼓声陡然一变,一股源自上古蛮荒的苍凉气息弥漫开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赵央双脚再次闪电般踏击,身形又一次悍然倒悬,手中短剑爆发出刺目光芒,挟带着倒卷山河之势,狠狠斩向大地!剑光所至,仿佛要将奚京城连同那不屈的心跳一同斩断! “后生可畏,有此成就,足可自傲。”战侯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穿透鼓声,“可惜,你只见表象,未窥真实。所以……结束了。” 话音未落,他右脚同样向前轻轻一踏。 嗡! 一缕微弱的剑光,仿佛自虚无中诞生,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空间。 嗤啦——! 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线,骤然撕裂了漆黑的夜空! 赵央那斩落的、足以劈开大地的恐怖剑气,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被城下那片深沉的大地黑暗无声吞没! “呃啊——!”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嚎,赵央的身影连同他那两口巨大的天地战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抽飞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深处。 --- 就在赵央被击飞的瞬间,下方那吞噬了剑气的无边黑暗里,一道冰冷、刁钻、狠戾到极致的刀光,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亮出獠牙!它撕裂夜幕,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精准地捕捉到战侯刚刚出剑、气机转换的微妙间隙,阴毒无比地劈上了城头! 这一刀,时机拿捏得妙至毫巅! 战侯紧闭的眼眸猛然睁开一道缝隙!刀光已至眉睫,避无可避! 他左脚闪电般抬起,裹挟着千钧之力,重重踏下! 轰! 那道阴险的刀光竟被他硬生生踏在脚下,爆散成一片光屑!然而,战侯的身躯也猛地一震,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鲜红的血线——那诡异的刀劲,终究侵入了他的脏腑! 更糟的是,头顶虚空中,那刚刚消失的、沉重如雷的鼓声,竟再次隆隆响起! “痛快!哈哈哈!今夜借战侯之力,终得破境!我赵央——虽败犹荣!” 天空中,天地双鼓的轰鸣如同滚滚劫雷,带着一股新生的、更加狂暴的力量,狠狠震荡而下!战侯脚下,那历经沧桑的坚固城墙,在这双重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颤抖、呻吟,砖石簌簌剥落! 第637章 四帝君至 一道凌厉剑气,裂空而下! 同一刹那,大地阴影中,一抹刀光再度暴起。 “宁淳,何时何地,都少不了你!”战侯一声轻叹,挥袖间,剑光破开天地。 那剑紧贴着赵央斩落之势掠过,穿透天地双鼓的镇压,再度洞穿赵央躯体。 这抹开天辟地的剑光不仅重创赵央,更将蛰伏于大地深处的身影同时击伤。 一道身影自阴影中踉跄而出,干笑道:“好个战侯!好一个战之剑道!此剑滋味,够咱家回味了,谢过!” 话音未落,身影已然消散。 一声闷哼,战侯嘴角再度溢出血丝。 苍穹之上,一道憔悴身影收起战鼓,遥遥拱手,默然退去。 “请战侯赐教,桓越楚洗砚!” 濯足南天外,洗砚秋水中。 剑光起,浑如秋水无痕,倏然裹挟起后方北凌江的浩荡意境,倾天泻下。 黑夜之上,一袭白衣,飘落如沙鸥。 “此剑,值得回味。然今日尔等为敌,我萧煮雨身后便是奚京,便做个煞风景的狂徒罢!” 大地微震,战侯眸光一挑,一剑隔空刺出。空中,那飘逸的白衣身影顿时血染长空。 白衣踉跄后退,口中赞道:“好剑!以血为墨,在这秋水长天间,书写人间!” 一声长啸,血洒夜幕。白衣身影手中剑锋倒转,向下只一刺,便没入浩浩北凌江中。旋即向上一挑,漫天腥风血雨被搅起,每一滴雨,每一缕风,皆融入那宏大剑意道境,如诗如画,更如无形利剑,直透胸臆,洒向人间。 他一生所求,唯在一个“洗”字,剔透清澈,与万物交融,物我无间。 先前观战侯与西商赵央一战,心有所悟,此刻借一江之意,竟欲血洗一城。 此等年纪,此等豪气,当世罕有! 战侯眉梢微扬,叹道:“以一人之力妄图挑动江山?勇气可嘉,不过以卵击石!我为守城之主,尔为犯境之敌,此地轮不到你说话!” 话音未落,一剑穿透百万军阵,直贯云霄。 白衣胸口血花迸溅,飘身疾退。岂料这败退之势中,骤然递出的一剑,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漫天风雨凝于剑尖,败中求胜,直刺战侯心口! 战侯蓦然怒吼,足下重重一踏,硬生生崩碎此剑。然而那剑意渲染的意境余韵未绝,丝丝缕缕渗入他先前所受创伤,鲜血再度涌出。 “此战心服!然吾之剑道,如大江流转,日夜不息,绵绵不绝。战侯珍重,楚洗砚去也!” 白衣抱拳,身影飘然隐退。 下一刻,一道枯瘦身影自黑暗中掠出,一步前跨,不言不语,只轻轻一刺。 当日天尽头下,他划下“天地有缺”,欲以残缺之道诛杀桑北,反被对方绝境窥破玄机,惨遭溃败。万念俱灰,求死跳崖之际,却被桑北所救,一席话点破迷障,终有所悟。此刻现身阵前,这无形无迹的一刺,循着战侯旧伤而入,一剑问道。 “天地本缺,吾毕生求索缺中之韵,不敢稍歇。道无终点而人生有穷,何以自处?此间大势已颓,战侯,凭何独守孤城?” 心已残,剑已断,他如渴求雨露的枯苗,竭力将枯竭如荒漠的道境铺展,向对方发出诘问。 战侯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他竟从对方身上,瞥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只是他的剑,从不回避!敌从何处来,便从何处打回去! 剑出,撕破黑夜。 鲜血飙飞!痛彻心扉! 枯瘦身影抚摸着对方留下的伤痕,反而露出一丝释然笑意。 “我的人生,从无退路。正如你的人生,从无圆满。道无止境,唯日日向前,步步前行。你所见的残缺,此刻,我还赠予你!”战侯的话语遥遥传来。 “谢了,申春雨告辞!” 申春雨身影一闪即逝。后方故国,多少同僚故旧?他蛰伏龙泽多年,魂牵梦萦,只盼重聚欢饮。然此刻他深知,此路已绝。 “这春雨……可惜了。”大地一隅,一道皇者身影浮现,轻声叹息。 同一瞬间,战侯身躯剧震,一口鲜血喷出,嘴角苦笑更浓。对方因感自身残缺而悟道,奋不顾身。而自己的残缺与憾恨,早已凝结为心口一道深疤。 黑暗中,一道高大身影骤然显现,发出苍凉笑声:“战侯,又见面了!” “是,又见面了。” 当日北凌江畔,四族合谋对付太咸剑帝。未料今日,自己也成了他们的目标。 “正是,见面了!” “今夜一战,一为叙旧,一为劝退。我赫连孤坟平生最敬英雄,战侯算一个。故,我只出一拳!” 话音落,一座庞大坟山虚影当空浮现,赫连孤坟周身死气滔天,沉喝一声,拳出! 半空中,一枚如丘峦般巨大的拳影,裹挟万钧之势,狠狠砸向城头。 战侯目光穿透沉沉黑夜,越过万水千山,仿佛看到无数同袍的身影。他们目光灼灼,倾注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跟着他,便有希望。 跟着他,便能杀出绝域,搏出生天! “时移世易……对不住,我……未能带你们归来。但我从未忘却!我倒下之时,便是永恒!” 杀! 一声怒吼,自百万军中爆发,一往无前,从无退却! 剑出!血光迸裂,撕开黑夜,亦将那枚巨硕拳影悍然撕裂! 赫连孤坟连声咳嗽,吐出的却是令人窒息的黑气。 同一刻,夜幕之下,战侯的身影显得无比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载。 北隗萨满这伤己伤敌、防不胜防的一拳,终是落下。 “侯爷!”几名下属欲上前搀扶,却被战侯抬手止住。 远处,四道身影踉跄奔来,至近前,拜伏在地,泣不成声。 “侯爷!属下无能,丢了龙游关,罪该万死!” “侯爷!我等辜负了您!” 看着“江山一梦”四人,战侯轻叹:“非尔等之过,此乃大势。能撑至此刻,已属不易。黑夜将尽,明日厮杀,必是空前惨烈。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城在人在!” “城破人亡!” 四只手,紧紧相握。 远空,传来阵阵肆无忌惮的谈笑声。 “奚京之雄壮,天下无二。然龙泽人之骨气,较之太咸人,差之远矣!可惜当年叶冥苏,不爱江山爱美人,弃亿兆黎庶于不顾,终至身败名裂,中道崩殂!” “莫小觑一朝底蕴。只是,传言女虚北宸沉疴难起,更背负一身污名。与叶冥苏相比,他不过是个笑话。明日得见,朕倒要问问,他究竟图个什么?” 几声大笑传来。虚空之中,桌案已设,四位帝君围坐举杯,指点江山,旁若无人。 “四国相邀,古沧帝君却端得托大,不肯赏脸。这厮鬼祟隐遁多年,一朝覆雨翻云,竟一统大荒魔域,实难想象!故明日一战,更添期待!” “那战侯所托非人,穷途末路,犹为腐朽卖命,不识天时,不通世故,惜哉!惜哉!” 其言其语,清晰传入城楼。“江山一梦”四人目眦欲裂,却被战侯按住。他岂不知那四位皇者是有意为之? “这战侯身经百战,每每绝境逢生,令人叹服。明日以其首级祭我大军,可告慰天下无数亡于其手的英灵!” “四小辈已将其暗疾引发殆尽,明日我北隗无尽披骨军,必第一个踏上城楼!本帝当亲手摘其头颅!” “兄长豪气!申令雏佩服!” 几位帝君推杯换盏,嬉笑怒骂,视若无睹。 城楼之上,战侯淡淡一笑道:“是夜难得,我等久不相聚,且摆下宴席,与诸君同乐!” 一声吩咐,早有军卒布置起来,篝火熊熊,战侯抄起酒坛,一番鲸吞。 周边几人鼓噪歌唱,周边戍守战士遥相呼应,渐成沸腾海洋,一时间战歌雄浑,声震长夜。 远处,围席而坐的四个帝君顿时变色。 这是挑衅! 何其无礼! “不知死活!” 第638章 德不配位 酒席之间,那身形最为魁伟的帝君霍然起身,擎起一柄苍白如雪的巨弓。弓弦响处,尸山血海的幻象瞬间弥漫,一支凝聚着浓烈死气的白骨箭矢撕裂虚空,直射城楼! 轰隆! 华美的筵席应声中裂。 三位帝君早已退避远处,冷眼旁观北隗帝君这一箭之威。 只见那白骨箭凌空扎落,骤然化作一颗硕大无朋的狰狞狼首,獠牙森然,发出裂帛般的咆哮。 城头之上,原本鲜活挺立的甲胄战士,刹那间僵若木偶,随即如骨牌倾倒,由近及远,纷纷栽倒,化作遍地死尸。 江山一梦四人急展阵图,祭出巨笔点向空中。 岂料那白骨箭嗡鸣大作,骤然加速,轰然洞穿阵图!四人鲜血狂喷,齐齐倒飞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布满伤痕的手掌悍然伸出,竟不顾一切,死死攥住了那支死气缭绕的白骨箭! 此刻城头死气浓稠如墨,周遭战士尽殁,唯余苦苦支撑的江山一梦与一位战侯。 “不想北隗竟将‘以死祭生’练至如此境界!” 河梁帝君申令雏心中暗凛。 “北隗死道,后患无穷,断不可小觑!” 桓越帝君楚御朝暗暗切齿。 西商帝君赵宣却嘴角微扬,目光灼灼地锁定萧煮雨——他倒要看看这穷途末路的战侯,如何化解北隗帝君这玄天一击。 此刻,那握箭的战侯身形暴退十步,脚下坚硬基石无不寸寸龟裂。他肉身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形貌已如濒死之人。 江山一梦惊骇欲绝,不顾一切欲上前援救,却被战侯厉声喝止。战侯眉心血光迸射,瞬间凝成一个殷红的“战”字! 血字凝成刹那,战侯浑身气息骤冷,形同槁木死灰。 江山一梦悲恸失声,只道是北隗帝君那一箭夺命。他们不顾一切欲扑上前,却被一丝微弱至极的声音阻住。四人强抑惶恐,警惕环伺,严防敌人趁隙发难。 沉沉夜幕下,那战侯宛如一尊石雕,与身下的城池融为一体。 “北隗帝君神箭!一举重创战侯,震慑敌胆。明日一战,取奚京当如探囊取物!” 河梁帝君扬声赞道,心中却忌惮更深。一箭灭千余精锐,纵使战侯不死,也已元气大伤,明日再无还手之力。“赫连玄空,好手段!申某领教了!” 他面上依旧春风和煦。 另两位帝君亦随声附和。 “区区微末之技,何足挂齿。明日本帝君为诸位贤弟压阵,看尔等大展神威!” 赫连玄空连饮数杯,身影一晃,已杳然无踪。 余下帝君亦各自告辞。 夜色愈深,篝火渐微。一场倾覆之战,即将在黎明时分全面爆发。 鸡鸣紫陌,曙光微寒。金阙晓钟,万户洞开。 宏亮的钟鸣自深宫传来,惊醒亿万黎庶。战战兢兢的百姓这才想起今日是何等重大的日子——龙泽帝君将禅位于佑王殿下。 只是…五方大军压境,这筹备已久的禅位大典,还有进行的必要么?传闻昨夜战侯已遭重创,奚京旦夕可破。龙泽帝君此时禅位,岂非将亡国的沉重包袱甩给了佑王?佑王甫一登基,便要背负亡国之君的千古骂名……龙泽帝君不早不晚选在此时,莫非是精心算计? 若非如此,那便是天意了! 一时间,无数人对佑王生出深深同情,慨叹其时运不济。 一列极尽华美的仪仗集结于龙渊大殿前,钟鼓齐鸣,人流浩荡涌出宫门,迎候未来的皇帝。 一架龙辇停在最前方,于花团锦簇之中,静候于延泽宫外——此乃佑王起居并理政之所。 众人齐齐拜伏。一名中官展开诏书,高声宣读。一时间鼓乐喧天,礼花漫空。 诏书宣罢,几番恭请,却见佑王孤身一人步出殿堂。众人一见,无不大惊失色——佑王竟一身素衣,周身不佩金玉,形同平民! 中官正欲开口,佑王只摆了摆手:“走吧。” 他竟不登龙辇,孤身在前,朝着皇城方向走去。众人不明所以,只得奏起鼓乐,紧紧相随。 但见佑王面如死灰,悲苦之色更甚于丧亲。仅仅一夜,形容便已深深枯槁,苍老许多,细看之下,两鬓已添数缕刺眼的白发。 从延泽宫至龙渊大殿,路途不长,佑王的每一步却走得异常艰辛。他不时仰望天际,复又低头凝视脚下土地,浑似失魂傀儡。 此情此景,与身后锣鼓喧天的华美仪仗,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此乃禅位大典啊,佑王殿下,您怎能如此不顾仪容!” 中官心中哀叹,却不敢进言,只得指挥左右约束仪仗,缓缓前行。 突然! 远空一声霹雳炸响!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杀伐之音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佑王身形剧震,如遭雷击——敌人进攻了! 天亡我也! 他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时运为何如此乖蹇?皇位唾手可得之际,四方强敌却骤然发难,短短数日,便已兵临城下。难道……这亦是那位病入膏肓的皇兄的精心设计?他实不愿相信此念,只能自叹有命无福。 号角、马嘶、妖兽的咆哮、军阵的碾压声、震天的怒吼、兵器的撞击、城墙的坍塌……种种刺耳之音交织传来,宛如为帝国敲响的丧钟! 这段路,走得太过艰难。 佑王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龙渊大殿前的。他望着那座曾无比向往的巍峨宫殿,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末了,竟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直至嘴角溢血。 这一幕,惊呆了身后的中官与宫女。 喧天的礼乐戛然而止。 “皇兄!臣弟弘衍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厚望!” 女虚弘衍涕泪横流,嘶声力竭,“及至今日,臣弟才幡然醒悟,这帝君之位,若无擎天魄力、滔天才智、仁厚德行,断难胜任!臣弟德不配位!多年来主持朝政,竟致六部有司、地方官吏贪墨成风,视律法如无物!终招致外寇入侵,摧枯拉朽,社稷崩颓!如今大兵压境,国祚危如累卵,臣弟五内俱焚,束手无策,实难担此重任!故而……恳请皇兄收回成命,另择贤能,继承大统!一切罪责,皆由臣弟一身承担!是杀是罚,悉听皇兄裁决!” 言至痛处,泣不成声。 一声叹息自殿内传来:“弘衍,外敌入侵,原属常事。其势虽猖獗一时,然我奚京城池,底蕴犹存。只需坚守十日,南殿北阁勤王之师必至,届时内外夹击,或可扭转乾坤。故而,这既定禅位大典,关乎国体,断不可轻忽。朕此言,你愿听否?” “陛下!” 女虚弘衍叩首泣告,“臣弟此刻方寸尽乱,痛彻心扉,深知绝非合格的皇位继任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能!所有罪责与惩处,臣弟甘愿一身背负!此乃臣弟肺腑之言,愿对天盟誓,字字泣血!臣弟……实不敢承此无上尊位!” “你决定了吗?” “是!”女虚弘衍双眸充血,斩金截铁。 “真的不后悔?” “臣弟若然后悔,教臣弟万雷轰顶,不得好死!” 女虚弘衍蓦然抬头,看向眼前那座威严大殿,他时下已然确信,皇兄只是一头替罪羔羊罢了。 只是我女虚弘衍虽然资质平庸,绝不是一个白痴。 “你——去吧,朕明白了。”一声叹息。 女虚弘衍如蒙大赦,急急如漏网之鱼般走了。 一队仪仗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这一场禅位大典已成闹剧,必然要在史书上留下荒唐可笑的一笔。 第639章 城殇 “散了吧!” 帝君话音落下,中官侍女如蒙大赦,四散奔逃。 破城在即,谁不渴求一条生路。 奚京正门承乾门,鏖战正酣。 城头之上,“江山一梦”四人浴血苦战,死死护住中央岿然不动的战侯本尊。 战侯手握一支玄天箭,箭镞深陷胸口,死气弥漫。衣袍已被腐蚀殆尽,裸露的胸膛瘦骨嶙峋,触目惊心。 谁能料到,威名赫赫的战侯,竟已形销骨立至此? 城头,龙泽战士舍生忘死,无不以一当十。他们深知,城破即国亡,唯有死战。 城下,四族联军在重赏驱策下,同样悍不畏死。双方在巍巍城楼之上殊死搏杀,鲜血浸透每一块砖石。 远空,一面巨鼓凭空显现。西商帝君赵宣手持巨槌,身形夭矫翻腾,鼓槌如雷霆般砸落,迸发出撼天动地的轰鸣。 西商军团士气如虹,攻势暴涨。 那如山巨鼓步步逼近,释放出磅礴威压碾向城楼。龙泽战士在重压下纷纷爆体,血雾弥漫。 一袭庞大暗影骤然升空,如乌云般压向城头,狂笑震耳:“西商战鼓,果然不凡!朕乘此长风,便去摘了那颗寄存已久的人头!” 剑光如瀑,倾泻而下。 下方,那枯槁的身影危如累卵。 四大守护奋不顾身迎上。桓越帝君楚御朝轻叹一声,南天剑道幻化无尽云梦,血花飞溅。 一体同心的四大守护,竟挡不住帝君轻描淡写的一击。 “贤弟,战侯这颗头颅,我河梁早已内定,当仁不让了!” 一人顶着张极不真切、毫无血色的面皮,手持森森白骨兵刃,鬼魅般抢至前方,斩向孤立无援的战侯。 楚御朝见申令雏抢功,勃然大怒——战侯生平屠戮桓越精英无数,这笔血债,他誓要亲手讨还!若被申令雏抢先,他何以自处? 云梦气象再起,虚实流转间,一剑破空! 这一剑看似平淡,却欲将申令雏与战侯一并斩绝! 远处观战的赫连玄空与赵宣,既叹且笑。笑的是,真正的大鱼尚在后方,区区战侯算得了什么? 然而,赫连玄空的笑容陡然僵住。 因为他们看到,那任人宰割的战侯,竟猛地拔出了胸口的玄天箭,顺势一刺!目标,赫然是楚御朝、申令雏,是他们两位帝君,更是城下所有攻城的四族军团! 赫连玄空骤然色变。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夜未动的战侯,看似油尽灯枯,实则在积蓄力量,等待黎明决战,发动这石破天惊的反戈一击! 更可怕的是,这一击竟是反噬!不仅将赫连玄空的“以死祭生”尽数奉还,更唤醒了奚京城中无数战死英灵,以他们为祭,将这一击推向了无法想象的恐怖巅峰! 他……如何做到的?! “以死祭生”乃北地萨满不传之秘!此人竟敢堂而皇之施展,简直是打脸! 电光石火间,赫连玄空暴退!赵宣亦同时飞退——这“以死祭生”的恐怖,无人敢撄其锋! 一城底蕴何其厚重?战侯为召唤这股力量,竟隐忍一夜。此刻发动,如天河倒灌,摧枯拉朽! 无形的力量穿透虚空,将楚御朝与申令雏狠狠震飞。那伤害诡异绝伦,不伤皮肉,却如冰雪消融般化去体内生机。 肉眼可见,申、楚二帝君瞬间苍老许多。 咔嚓!申令雏脸上那张怪异面皮寸寸碎裂,露出蜡黄真容,悬停远空,大口喘息。 一旁的楚御朝,再无半分意气风发。一身帝袍如纸糊般,稍一动弹,便破碎成万千死蝶,绝望地飘落大地。 相较四帝的狼狈,大地上的四族军团,付出的则是生命的代价。 成队、成排的精锐战士,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子,大片大片地倒伏在奚京城前的血色大地上。 天地间,一片死寂。 旋即,城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战!战!战!” “杀光仇寇,复我河山!” 为战侯欢呼!为自己欢呼!为这致命的反击欢呼! 一个身影倏忽而至,看着死气缭绕的战侯,叹息道:“杯水车薪,挽不回大局。萧煮雨,你的死期到了!” 形容枯槁的战侯,脸上却浮现释然笑意:“死乃必然,谁人可免?我萧氏以战成名,终以死证道。此乃血脉宿命,天地所赋。若能将之推向极境,死得其所!” “那朕便超度你!” 南天剑道瞬间铺展,无边无际!一道空碧剑影贯穿天地,也同时洞穿了萧煮雨的残躯。 后方,赫连玄空满脸惊愕。 他已看穿,战侯几乎已是死人!之所以未倒,全因印堂间凝聚的那一枚血色“战”字! 那竟是一枚墓志铭! 战侯竟借他的玄天箭之力,以死明志,将自身生机镌刻成铭!更将自己的肉身,铸造成一座墓碑!城为墓,他为碑! 以玄天箭为媒,唤醒奚京无数战灵,以肉身碑体,发动这反戈一击! 他的箭,竟成了对方手中的凶器! 难以置信! 他当真……不怕死! 他分明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登临绝顶、决死一战的机会! 长剑贯体,萧煮雨脸上却绽开愉悦的微笑:“好剑!如此,我的战意……足可再进一步!” 楚御朝大骇,欲抽身而退,却发现身体竟不受控制!一股无坚不摧的战意瞬间灌入胸膛! 咔嚓!肉身断裂!一具崭新的躯体从那副残破躯壳中强行挣脱,在空中接连九次诡异变幻,方勉强停住,形貌狼狈,不人不鬼。 恰在此时,一只手搭上楚御朝后背:“贤弟,你这大仇,兄长替你报了。唯一所求,便是你从旁协助,可愿?” 楚御朝如坠冰窟。他万万想不到,赫连玄空竟在此刻落井下石! “兄长出手相助,楚御朝……欢喜之至!”北隗卑劣手段,楚御朝岂会不知?此刻命门被制,他只得强挤笑容,心中恨意滔天。 “贤弟放心,兄长保你功成!只是其中苦楚难耐,贤弟务必忍耐。事成之后,奚京你我共分!”赫连玄空转向赵宣:“请西商帝君擂鼓助威!” 赵宣乐见二人相争,奋起神威,战鼓再鸣! 鼓声震天,大军如潮,再度涌向城头。 “贤弟小心,兄长开弓了!” 一张巨大的白骨弓撑开天地!楚御朝悲哀地发现,自己竟身不由己,被搭在了这张凶名赫赫的巨弓之上!四周尸山血海翻涌,无尽恶灵凶鬼如潮扑来,疯狂撕咬他的帝躯,贪婪吮吸着那精纯帝血! 说时迟!山呼海啸之中,赫连玄空以身为箭,射出了平生未有的尝试! 先前是以死祭生,此刻则是以生祭死!所祭的,乃是一片桓越江山!因一代帝君身后,正是一国社稷! 楚御朝如堕无间地狱,恶灵如蚁附身,吞噬着海量帝血。 生死一线,退无可退!楚御朝以身化剑,怒吼着射向城头战侯! 战侯蓦然仰首,长发狂舞,同样一声怒吼,将手中那支箭全力掷出!快逾闪电! 这一箭之威超乎想象,裹挟一城战意,扶摇直上! 风驰电掣间,楚御朝眼见此景,心如死灰。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战侯掷出的飞矢,竟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射向了后方! 纵然命悬一线,楚御朝瞬间明悟:并非战侯失手!他早已看破赫连玄空暗藏的杀招!若战侯与楚御朝火并,正中赫连玄空下怀! 此刻,真正致命的一箭——那支饱含赫连玄空力量的惨烈玄天箭,已接踵而至!与战侯甩出的箭矢,于刹那间轰然对撞! 轰——! 撞击点瞬间化作至暗地狱!随即爆发出超新星般炽烈的光芒! 同一时刻,楚御朝那惨烈决绝的一剑,已无可阻挡地再度击中了战侯! 铿锵轰鸣炸响!战侯屹立如山,竟以那战碑之躯,硬生生承受了楚御朝的帝君一剑! 若非他已身合坚城,化身为碑,此刻早已灰飞烟灭。 劫后余生的楚御朝,愣在当场。 第640章 云梦 必死之局竟如此解开,救他的,偏偏是那本该死于己手的仇敌。这命运的嘲弄太过荒谬,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楚御朝心中,羞惭如潮翻涌。 “杀了他!此战首功归你!” 北隗帝君赫连玄空的大笑挟着杀意传来,一支玄天箭撕裂长空,直取战侯与桓越帝君,竟欲将两人一并洞穿! “战!” 剑啸惊空,千里杀意凝于一瞬! 战侯剑光破天,却见一颗狰狞的硕大狼首虚影骤然浮现,悍然咬住那倾世一剑!两者轰然对撞,爆裂成刺目的光团。 赫连玄空攻势不绝,帝袍震碎,胸膛间赫然烙印着一颗咆哮的狼首图腾!血盆巨口怒张,发出震魂嘶吼。 玄天弓再开,皮囊之下,森然骨相毕露! 战侯眸中精光暴涨!他仰天长啸,肉身燃尽最后精元,身后尸山血海、修罗战场的虚影骤然铺展。 “父亲!兄长!时辰已至,煮雨先行一步!” 一剑刺出,整座雄城为之震颤! 激战中的亲随将士瞬间僵住,连敌人刺透身躯也恍若未觉。 数十年,战侯便是他们心中不倒的战旗。 如今,这面旗帜行将倾覆,教他们如何承受! “侯爷慢行!末将来也!”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战!” “食仇寇肉!饮胡虏血!杀!杀!杀!” 一名名战士,一位位宿将,纷纷纵身跃起,引爆周身元力! 连绵不绝的悲壮自爆,硬生生遏止了四族联军的狂潮! 这一刻,战侯凝望血色苍穹,仿佛又见北凌江畔。他口中低喃:“昔日未尽之剑,今朝终得践行……师尊,弟子无悔!” 万念俱空,一剑递出,竟如神助般穿越万水千山,诡异地避过赫连玄空索命之箭,精准刺入其胸膛! 城头之上,战侯依旧如丰碑般挺立。 然而,他已无力避开赫连玄空那致命的反噬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长身而起!怒吼声中,云梦道境轰然展开,生生裹住了那支夺命的玄天箭! 楚御朝强运真元震碎箭矢,虽再添新伤,却也将伤害反噬而回! 鲜血飞溅!北隗帝君披挂的无数骷髅骨珠,发出“咔咔”的贪婪怪笑,疯狂吞噬溅射的气血。旋即,它们竟不甘于此,开始撕咬其主肉身!素来冷酷的赫连玄空也禁不住浑身剧颤,发出一声恶狼般的痛嚎,强行镇压。 “楚御朝!临阵倒戈,资敌叛盟,必遭天谴!”赫连玄空声音发颤。 “天谴何足道哉!今日,你我私怨当先了结!”楚御朝冷声回应,一掌覆于战侯冰凉的后心,磅礴生机注入,堪堪为其吊住最后一丝气息。 正浴血厮杀的桓越军团将士,敏锐地捕捉到战局突变。他们默契地收兵后退,止住厮杀。 这一退,为守城一方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桓越军团唯帝君之命是从。新令未至,他们不再盲目参战,反而刀锋一转,齐齐指向了北隗军团! 谋害帝君之仇,不共戴天! 西商帝君赵宣停下了擂鼓。激战中的西商军团亦迅速后撤,静待帝谕。 “赫连玄空狼子野心,竟不顾同盟之谊,丧心病狂暗算桓越帝君!此獠所图非小,务必严防!”赵宣心中警铃大作。 “楚御朝!你身中朕的玄天狼毒,普天之下唯朕可解!回来吧,方才之战多有误会,实乃情非得已!”赫连玄空稳住身形,如巨狼盘踞,声音冰寒刺骨。 “情非得已?”楚御朝嘴角噙着冷笑,“朕看未必!赫连玄空,你大言不惭,颠倒黑白,竟还敢威胁于朕?今日,你若不俯首认错,赔罪求饶,你我之间必分生死!” “给脸不要,那就去死!”赫连玄空五指凌空一抓,巨大的狼爪之影如山岳般轰然砸落! 楚御朝连出数剑,剑光绞碎爪影,口中鲜血狂喷,踉跄后退数步。一缕蚀骨恶寒如毒刺扎入心脉,他面泛青黑,隐现狼化之相。 “好霸道的玄天狼毒!”他抹去嘴角黑血,瞥见赫连玄空那副胜券在握的嘴脸,怒极反笑。一滴精血随手弹出,瞬间化作一枚玄奥道符! 未料一道漆黑爪影轰然击落,将那符箓击得粉碎!赫连玄空狂笑声中,玄天弓满月,一箭直锁楚御朝咽喉! 只要击杀楚御朝,再合三族之力围歼桓越军团,破奚京,南下之势必将摧枯拉朽,尽收桓越疆土!这才是他北隗帝君关键时刻舍弃楚御朝的真正图谋! 一幅扭曲的云梦道境勉强展开,其中一道裂空的南天巨剑虚影轰然劈出,却与射来的玄天箭猛烈相撞,寸寸崩碎! 楚御朝再次喷血,身形剧震! 那玄天箭余威不减,依旧如电射向楚御朝要害! 就在此刻,异变再生! 鼓声如雷,剑光乍起!西商帝君赵宣骤然发难,目标直指陷入绝境的楚御朝! 同一刹那,后方三族联军,无声地调转兵锋,将桓越军团重重围困! “聪明!朕就欣赏这等识时务者!桓越势微,有何资格与我等共分天下?杀了他,再破奚京,三分寰宇!”赫连玄空纵声狂笑。 河梁帝君申令雏的攻击亦同时袭向楚御朝! 申令雏深知赫连玄空为人,然天下大势分合无常,除去一个对手便少一分争夺。这笔账,他河梁帝君算得明白。 此间,唯利是图,何谈仁义! 楚御朝仰天长叹,万料不到转瞬之间,自己竟已深陷绝境,穷途末路。 他并非未作提防,始终小心谨慎,却终究在防不胜防中,猝然遭此死局。 “罢了!尔等以为如此便能置朕于死地?痴心妄想!” 楚御朝再退一步,面上浮起讥诮,口中急速念动古老咒诀。一股厚重苍茫的云梦气息汹涌而出,于其身前急速聚合,化作一头山岳般庞大的巨兽虚影!巨兽缓缓睁开一对惨白的巨目,张开深渊巨口,发出一声撼动神魂的苍凉悲鸣! “不好!是传说中的妖兽云梦!”申令雏心头剧震,岂不识此凶物?周遭空间瞬间扭曲,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与此同时,西商、北隗、河梁三帝君的联手攻伐之力,竟被那巨兽扭曲、牵引,最终被其张口一吸,尽数吞入腹中! 即便如此,那逸散的残余劲力,依旧震得楚御朝连连吐血。他口中咒诀不停,那召唤出的云梦巨兽愈发膨胀,悲鸣之声撼天动地,直透心魂。 楚御朝一步踏出,扭曲的南天剑道如梦似幻,穿透虚空,连连击伤三帝君,竟于绝境中,渐渐扳回一丝颓势! “此兽名唤云梦!我等已陷其腹中幻境!此地已成楚御朝主场!若不能速战速决,三帝合力杀出血路,待其引动云梦吞噬更多气血,我等再想脱困,难如登天!”赫连玄空的声音急迫传入另二帝耳中。 “盟誓!”申令雏果断提议。 “好!” 三帝君毫不犹豫,立时对天道歃血为盟! 旋即,三股撼天动地的气息爆发!北隗帝君身后,一头凶戾滔天的玄天巨狼虚影显化;西商帝君处,一头背负苍茫的古鼋浮现;河梁帝君身侧,则是一尊庞大诡异的影傀儡巨兽! 三头图腾巨兽齐声咆哮,向那云梦巨兽发起连绵不绝的猛攻! 赫连玄空手握一枚滴血的骷髅头,口中念念有词。狼毒入体,已成跗骨之蛆,他笃信楚御朝绝难久撑! “心入云梦,不求归途……尔等狼心狗肺之徒,便随朕共赴黄泉吧!” 楚御朝周身精血如泉涌出,浸染云梦! 得帝血滋养,云梦巨兽威势暴涨,咆哮连连,竟将三头凶兽的攻势一一震退! “融!”赫连玄空抹去嘴角血迹,厉声咆哮! 玄天巨狼仰天怒嗥,率先跃入虚空!其身后,庞大古鼋躯壳一摆,竟异常灵活地融入巨狼阴影之中。最后,那影傀儡兽幻化出重重虚影,后发先至,倏忽冲至最前! 轰隆——! 第641章 穷途 三头图腾巨兽瞬间融合,化作一头前所未见的恐怖巨怪!它头生异角,非狼非鼋,左半身烈焰焚天,右半身暴雨倾盆,吼声如九天惊雷。 仅仅一个腾挪,便裹挟灭世之威,狠狠撞向庞大的云梦巨兽。 楚御朝面如金纸,纵使他召唤的云梦再强,又如何抵挡三族图腾融合之威? “罢了……心碎——南天!” 心念动处,悲鸣震世!那头庞大的云梦巨兽轰然解体! 与此同时,一柄凝聚着无尽悲愤与决绝的南天巨剑,自爆散的云雾中心破空而出,裹挟隆隆天威,悍然轰向融合巨怪! 一面浮空战鼓,被巨剑瞬间击碎。 其后显现的庞大傀儡假面,亦在楚御朝含恨一击下崩裂。及至最后,一头巨狼张开血盆大口,竟悍然叼住了刺来的南天长剑! 狼嚎声中,一根滴血的狼牙箭骤然撕裂虚空,击碎了楚御朝辛苦布下的结界。 楚御朝面无人色,踉跄几步,几欲跌倒。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上他的后背,令楚御朝心头一震。 惊的是先前赫连玄空的落井下石,而此刻这只手虽冰冷,却分明不带丝毫恶意。 “穷途末路,竟得战侯垂青,楚某……羞愧难当!” 楚御朝一声长啸,下达了进攻命令。 被围困的桓越军团如愤怒困兽,向三族联军发起殊死冲锋。 一场惨烈的攻城战,竟演变为四族内讧! 见此一幕,楚御朝仰天长叹。 四族貌合神离,相互算计日久,毫无信任,但战阵之上骤生此变,仍远超楚御朝预料。 “我楚御朝不识天时,利欲熏心,遭此报应也是活该!只可叹……随我出征的桓越精英!” “天下是非曲直,谁能说清?你我此间联手,除却天意,别无解释!若能尽展胸中未尽之意,萧煮雨此生无憾!来,战!” “战!” 握住萧煮雨冰凉的手,楚御朝恍惚间如握住了一座血迹斑斑的厚重城墙。 纵有万千强敌在前,亦不足为惧! “上天待我不薄!来,除非我楚御朝身死,否则尔等休想逾越此墙!朕的手足、朕的战士,皆化尸骨,他们的血仇,由我楚御朝来报!赫连玄空,来战!” 一声长啸,浩气千秋! 申令雏与赵宣同时色变,万没料到楚御朝气势竟有如此剧变。 话音未落,楚御朝的气息再度转变。申令雏凝神细察,他最清楚——这是傀儡的气息!此刻掌控一代帝君为傀的,正是战侯萧煮雨! 王者之剑,伏尸百万。 以天子本尊为剑,战侯的气势裹挟古城气象,再度蓬勃高涨! 吼! 狼图腾现于虚空,一根玄天箭自血盆巨口中射出,已至眼前! 形如行尸的楚御朝一跃腾空,足尖轻点,那玄天箭竟化作一颗嘶吼的狼首,被他一脚踏碎! 赫连玄空身形一晃,倒退两步,口中鲜血狂喷。 “世人互疑,常戴假面,鲜以真容示人。时日既久,真假难辨!朕亦有一面,楚御朝,你且看看,是真是假?!” 一张巨脸由远及近,急剧膨胀。 楚御朝一步跨出,身形再升,轰然踏碎巨脸!同一刹那,破碎的假面之后,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刺入楚御朝胸膛! 鲜血飙飞!楚御朝食指凌空一点,一道身影立时倒飞而出,正是河梁帝君本尊! 咚! 一声鼓响,惊破天地! 傀儡般的楚御朝身躯剧震,脸上竟恢复一丝血色。 与此同时,他身中奇毒汹涌爆发,冒着黑气的污血自嘴角汩汩涌出。 说时迟,咚!鼓声再震! 楚御朝身躯又是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西商天鼓,果然霸道!” 纵是旁观者申令雏,一颗心也按捺不住怦怦狂跳。 “这天下终是外物,你,能舍吗?” 冰冷的声音传来,如当头棒喝! 楚御朝五内如焚,一世雄心尽化泡影,嘴角苦笑转作释然,神情郑重:“谢战侯今日赠我悟道之机!朕之一切,阁下尽可取用!唯愿此战,能解我心迷茫!” 这一刻,他毅然解开所有禁制,不止敞开肉身,更彻底敞开了道心! “好!” 战侯身化战碑,融合一城气势。此刻借一代帝君悟道之躯,贯穿天地!一股无边无际的气势镇压四方! 楚御朝身影一晃,立于城头,目光空洞,周身释放茫茫白气,幻化出云梦之影,笼罩浴血古城。 “来,战!” 空洞之音响起,非一人之声,乃是煌煌天威,笼罩了对面的三大帝君! “穷途末路,装神弄鬼!” 天鼓震,号角鸣!三族大军已鲸吞桓越军团,整肃完毕,再度如潮水般涌向岌岌可危的奚京城! 城墙多处豁口,如一张张贪婪巨口,将涌入的无数战士咀嚼成血肉盛宴。 三帝君身影参差而立,姿态诡异:西商帝君高踞云端,震动天鼓;河梁帝君如鬼魅闪烁后方;两人皆被一头庞大的巨狼阴影笼罩。巨狼血口怒张,同时张开一张玄天巨弓——箭如雨下! 北隗帝君周身燃烧幽幽鬼火,颗颗斑驳骷髅头骨咔嚓撞击,发出空洞怪笑。 目光茫然的楚御朝一步踏出,虚空破碎!溅落其身的无尽箭雨,瞬间湮灭! 赫连玄空连连咳血,一连串的反噬牵动了沉重内伤。然他行事从不后悔,一个楚御朝,尚不放在眼里! 一声狼嚎震彻天地!同时,他周身十数颗骷髅头骨在凄厉惨嚎中碎裂成粉! 巨大的玄天弓如狼首张开,吞吐尸山血海! 天地骤暗!楚御朝周身燃起暗绿鬼火——那是爆发的狼毒!他探手一抓,长剑在手,向前犀利一刺!射来的玄天箭轰然解体,化作狰狞狼头噬下! 此时,楚御朝一身气势蓦然剧变,俨然化作战侯! 手中南天剑迸发长长虹影——十万军心,千里破贼! 狼头裂!北隗帝君口喷鲜血,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连连开弓! 周身悬挂的骷髅头骨肉眼可见地破碎,一根根强化后的玄天箭,不仅伤身,更欲断魂! 赵宣击鼓,申令雏偷袭,一身破败的桓越帝君已至绝境! 楚御朝脚底一跺,身形恍惚间已化作一座巍峨战碑,矗立天地,身后便是那座不屈坚城! 他任由海量攻击加身,形同未觉——只因他只是一尊傀儡! 咚咚咚! 逆境之中,楚御朝向前连踏三步,连刺三剑! 对面三帝君肉身之上,齐齐血箭飙射! 北隗帝君脸色铁青。身为始作俑者,若不能一举击溃楚御朝,必大挫己方锐气,此局断不可续! “上路吧!此战已无意义!” 一个濒死的战侯,一个穷途末路的帝君,如何挡得住他们的铁蹄?! 一声长啸,撕裂天地! 狼嚎声中,后方的申令雏和赵宣只觉得身体一空,已然被强行夺走大量气血。 好个蛮横卑劣的北隗帝君! 桓越帝君先例在前,河梁和西商二帝君羞怒交加。 然而后悔已然无用,只能期盼尽快击溃敌方。 战侯死,腐败已久的奚京极度衰弱,正是一战功成之时。 一根前所未有的滴血骨箭被凝聚出来,后方的河梁西商二帝君顿觉毛骨悚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箭绝非剥夺气血那般简单,所谓伤人伤己,这厮,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欲拿他们以命换命,何其毒辣。 一股暗绿色的气息笼罩周身,赵宣没有想到那股狼毒已然在无形之中攻入体内,对方已然盟誓,居然毫不在意天道反噬,当真是一个疯子。 狼嚎天地,长箭破空。 楚御朝身形一晃,步步后退,转眼间已退到城楼之上。 第642章 谈不谈? 他探手捉剑,空洞双眸骤然掠过一丝神采,低语如风:“非我所有,终须奉还!赫连玄空,尔等亦然!” 剑出,天地寂然。 周遭厮杀正酣的将士,齐齐僵滞。 那一剑,分明遥隔千里,却势不可挡,直贯赫连玄空胸膛! 鲜血狂喷,赫连玄空踉跄数步。挡不住!那分明是一记决绝的告别之剑! 反噬如怒涛席卷,赫连玄空双耳轰鸣,他目眦欲裂,啪啪捏碎数颗悬于腰间的骷髅头,强行镇压那汹涌反噬。 河梁、西商二帝君目睹此景,亦惊惶如鬼,百感交集。 “二位贤弟休怨!看朕破城斩将!”北隗帝君赫连玄空一声长啸,气势陡涨,玄天弓开,箭出星陨! 赵宣、申令雏默然注视,心知城头二人必死无疑。 然而,一道流星骤然撕裂大地黑暗,裹挟风雷扶摇直上,精准撞向那支玄天之箭!刹那光华,照亮寰宇。 赫连玄空瞳孔骤缩,心头掠过一丝不祥。 数十年间,他遣细作如蚁,渗透奚京,策反百官,收买宫闱,自认对那位缠绵病榻的龙泽帝君了如指掌。一个病夫,岂能隐忍至此?纵容朝堂崩坏,甚至忍下逼宫奇辱?交出宝库秘钥,帝位已是虚设。他……竟还敢现身? 赫连玄空嘴角浮起一丝冷嘲。 此刻,战侯萧煮雨缓缓阖上双目。该做的,已做完,无憾无悔。 倏忽间,一股难以想象的霸道气息蛮横闯入他破败的身躯,竟将残躯强行封印! 萧煮雨双眼蓦然睁开,绽出一粒星芒。 “煮雨,功成岂可身退?这终局,朕定要你亲眼见证!” 萧煮雨嘴角微翘,双眼缓缓闭合,沉沉睡去——有人接手,他心安了。 同时被封住的,还有濒死的桓越帝君楚御朝。 “此战不枉,能悟便好。” 淡淡一语,令楚御朝面颊微烫。他不甘沉眠,想看宵小末路,奈何残躯已至极限,瞬间坠入无边黑暗。 一尊健硕身影飘然落于雉堞之上。 赫连玄空冷眼扫过,寒声道:“区区一人,也想挡我万军?龙泽昏聩无能,声名狼藉,濒死之躯,何值效忠?定君谋,朕惜你之才,归顺吧!朕带你,踏破山河!” “你?不配!” 那抹淡笑,刺耳至极。 漫天狼嚎声中,玄天箭矢如流星连珠! 定君谋亦挽弓如月,箭出惊雷! 霹雳炸响,声震四野。 定君谋甲胄寸碎,连连倒退,脚下城砖崩裂。 “降!最后通牒!”玄天箭尖直指定君谋眉心,生死一息。 赫连玄空脸色剧变——他听到了那个最厌恶的声音: “赫连玄空,朕尚在,岂容你欺朕臣属?” 咳嗽声里,嘎吱作响的车轮碾过城头。一辆简陋木制四轮车被缓缓推来,其上软瘫着一个气息奄奄、憔悴至极的身影。 “赫连玄空,罢战如何?你我坐下,谈谈。”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入对面三位帝君耳中。 “时移世易,罢战休提!女虚北宸,受死!”赫连玄空骤然发难,身后血狼法相咆哮震天! 滴血狼牙箭,洞穿虚空! 女虚北宸(龙泽帝君)端坐不动,宛如待宰。 结局似乎已定。 然而,那支白骨凶矢竟诡异地悬停在他眉睫之前,嗡嗡震颤,不得寸进! 一声轻叹,女虚北宸抬手,轻描淡写地握住箭身,旋即——捏为齑粉! “此乃朕之疆土,尔等说了不算。如何,谈谈?”他拍拍手,竟不屑再看对面三人一眼。这份睥睨,深深刺痛了对方。 “擂鼓!攻城!此战,不死不休!朕必叫这老儿现出原形!”赫连玄空厉喝。 赵宣、申令雏眼中精光一闪。 战鼓轰鸣,号角凄厉!狼嚎声里,大军如潮,涌向城墙豁口,全线猛攻再起! 四镇瞬间结阵,天象骤变!朗朗晴空,顷刻化作星辰瀚海! 上官寻幽法杖挥动,星落如雨!点点星光迎风暴涨,化作朵朵焚世天火,将人潮汹涌之地瞬间清空! “女虚北宸!数十年装神弄鬼,今日便是你毙命之时!”赫连玄空身化血影,当先扑来!河梁、西商二帝紧随其后,天道盟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口巨硕战鼓,裹挟风雷砸向城楼! 一根枯槁手指微抬指天,巨鼓轰然弹飞,没入苍穹! 噗!赵宣胸膛如遭重击,面容扭曲,口鼻溅血! 一张巨大无脸面具紧随其后压下。女虚北宸抬指欲破,面具中却洞穿出一道嘶哑剑光:“残!” 女虚北宸化指为拳,拳纳周天星光,悍然轰出!那残缺一剑应声崩飞! 他面色凝重,猛地吐出一道白气,扶摇直上,裹挟无尽星辉,轰隆一声撞入虚空——与那潜藏至深的最后一箭轰然对撞!空间塌陷,现出幽深黑洞! “玄天之狼!天阴之巅!上古承继!赫连玄空以血为祭,告慰远祖,通达造物!今日屠龙,入主央国!” 星空骤然昏暗,一座皑皑白骨堆砌的古老山岳横空出世!山巅之上,一头血色巨狼圆睁凶瞳,仰天怒嗥!苍凉之景,震慑四方! 一支滴血的狼牙箭搭上弓弦,裹挟玄天之威,破空而出!那山巅巨狼亦同时跃起,与箭矢合二为一,化作灭世凶光,撞向城楼! “弓来!” 女虚北宸一声怒喝,探手虚抓!定君谋手中长弓已落入他掌中。弓弦微张,四镇将士同心怒吼,漫天星辉再度绚烂,汇聚弓上,凝成一条星光巨龙,腾跃而起!龙躯撼地,龙爪裂空! 龙狼相撞! 天地失色!一团比烈日更刺眼的光爆轰然炸开,瞬间吞噬八荒!观者无不闭目! 光爆核心,一道阴毒剑光却窥破间隙,乘虚而下! 四轮车上,女虚北宸不假思索,探手一抓,将那诡异骨箭牢牢攥住!身躯剧震,唇角溢血。 “河梁!西商!北隗!三帝合一!聚此一箭——屠龙!!!” 赫连玄空嘶声咆哮,周身剩余的骷髅头骨齐齐爆碎!一身生气仿佛瞬间抽空,形如枯槁死尸!赵宣、申令雏亦是面无人色。 空中,一头前所未见的灭世巨狼,裂空而下,狰狞巨口狠狠咬合! 生死关头,龙泽帝君依旧端坐,手中弓已然满月——诡异的是,弦上空空如也! 而他身下整段城墙,却如巨龙苏醒,轰然巨震! “煮雨!今日破局,受你启发!朕便以这无尽战魂,破尔北地凶顽!” 弦动! 一道细细血线,自巍巍城墙之上横跨天穹!血线过处,天穹开裂,那狰狞巨狼亦被一分为二! “噗——!”三帝君齐齐喷血,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他们惊骇欲绝!这传闻中病入膏肓、多年未见的龙泽帝君,为何比数十年前更加强横至此? 此乃一局! 一个耗费了数十年光阴、布下的惊天棋局!此等耐性,举世无双! “谈不谈?”龙泽帝君将弓递还定君谋,从容一笑。 “不谈!你以为,你赢了么?” 赫连玄空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他一挥手,长长的号角声从攻城军团的中央传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声更为悠长的号角声从地平线尽头吹响,那分明是一声呼应。 冲天的烟尘弥漫远空,一支前所未见的军队纵马狂奔,潮水奔涌,速度奇快,从天空和大地,驱使妖兽,召唤术法,喷吐火焰,召唤飞石,全方位攻向奚京城头。 “女虚北宸,我们的生力军来了,你的军队已然死伤殆尽,除了投降一途,你无路可走!” 三帝君大笑不已。 “布瘟,行疫,杀奴,献祭!” 大地阴影中,数不清的北地萨满犹如飞蛾掠向空中,念咒施法,向城内播撒腥风血雨。 数不尽的被掳掠来的龙泽百姓,像羊群般被驱赶到场地之上,无数弯刀落下,躯壳中热血喷射如雨,狰狞的萨满们大笑着,口中念咒,通过阵图,发动了献祭,为大军助力。 第643章 手中一把刀 “布瘟!行疫!杀戮!吞噬!” 北地萨满倾力吟唱,状若疯癫。 赵宣与申令雏悍然出手,在城墙上大开杀戒,屠戮负隅顽抗的龙泽战士。 赫连玄空的箭矢却不再锁定城楼,而是不断变换方位,裹挟着烈火、飞矢、陨石与瘟疫,如暴雨般倾泻入城。杀戮无处不在,流民四散奔逃,却寻不到半分庇护。 “尔等以为,凭此便能攻破朕的帝都?赫连玄空,今日若不能杀你献祭,何以慰藉亿万黎民之心?” 此时,端坐四轮车上的龙泽帝君女虚北宸霍然起身,足尖轻点地面。 轰隆! 整个奚京城为之剧震。 大地之下,缕缕血光冲天而起,瞬间于奚京上空凝聚成一头庞然巨兽——鹿角峥嵘,蛇颈蜿蜒,鹰爪森然,牛耳耸立,赫然是一条遮天蔽日的赤血巨龙!狰狞的龙首,正沉沉压在城楼之上。 女虚北宸身影一晃,已立于那硕大的龙首之上,渺小如一点墨痕。 四方祭司齐声念诵,漫天星光垂落,被巨龙周身鳞片尽数吸纳,流转出夺目光华。 高亢龙吟撕裂长空,赤血巨龙昂首振鳞,夭矫腾空! 巨龙后半身隐没于浩渺星光,狰狞的龙首悬垂而下。龙口开合间,传出女虚北宸威严宏大的声音,响彻天地: “赫连玄空!赵宣!申令雏!尔等——可知罪?!” 此情此景,深深震撼了三位帝君。 如此夺天地造化的神物,竟被女虚北宸信手召来!他们终究小觑了奚京的底蕴。 “女虚北宸!昔日五族裂咸,乃天命所归;今日奚京倾覆,亦是天意使然!你若识时务,归顺于我,尚可保全仁君之名,亦能为追随者谋得生路!”赫连玄空厉声道。 “是吗?”女虚北宸声音冰冷,“剑在朕手,由朕不由你!” 话音未落,她手指凌空一弹—— 嗤! 一缕鲜血毫无征兆地从赫连玄空体内飙射而出! 女虚北宸十指连弹,如奏一曲杀伐激越的琴音。与此同时,三帝君体内鲜血连连喷溅,竟无法抗拒,更无力反击,只能狼狈后退。 “这是……莫非是传说中与天同寿的‘万物为剑’之境?他……他究竟如何做到的?!”赫连玄空惊骇欲绝。那无形无迹的杀伤,瞬间自他体内破绽爆发,这岂是人力所能为? “结束了!” 龙首之上,女虚北宸骤然闭目。 一股灭绝万物的杀意,如天倾般轰然降临! 三帝君面色剧变。 战局,已彻底偏离了他们预想的轨迹。 赫连玄空目光急扫天际,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那支奇兵,究竟能带来何等变数? 就在此刻—— 咻! 一道蛇信般的诡谲剑光自天外瞬息而至! 轰!轰!轰!轰! 数十道狂暴雷光当空炸裂! 只见半空中,那硕大的龙首瞬间变得破败不堪——血肉剥离,鲜血如瀑倾泻,一只龙眼更是被某种诡异力量生生刺瞎! 整条龙躯伤痕累累,鲜血狂涌,化作漫天血雨,洒向人间! 饱受重创的北地萨满们,借此血雨为祭,再度爆发出恐怖力量,将更猛烈的诅咒与打击疯狂倾泻向奚京城内! 城中先前侥幸存活的百姓,顷刻间死伤殆尽。 “女虚北宸!你的死敌来了!”赫连玄空狂笑,趁机连发玄天箭。召唤出的巨龙连连受创,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兄长,别来无恙?” 一个数十年未见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女虚北宸对面,脸上挂着故人重逢般的“热切”笑意。 他身后侍立一人,龙泽帝君认得——他万万没想到,那般高傲绝伦的人物,竟也被当年落魄潦倒的古沧王白旭诚收服。 “你……还活着……”女虚北宸惊愕难言。 “兄长尚在,小弟岂敢先亡?”白旭诚微笑环视,“即便兵戎相见,礼数不可废。诸位,上前见礼吧!” 赫连玄空刚欲开口,咽喉骤然一麻,脸色陡变!他万万没想到,这数十年不见的古沧王,其威压竟比方才的女虚北宸更胜一筹! 这世界……竟如此疯狂? 难道自己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 一切谋划,皆已脱轨。 他本与古沧帝君秘密结盟,约定古沧军团作为伏兵在关键时刻杀出。为此,他毫不犹豫牺牲了最弱的桓越帝君——少一个分羹者,利益自然更大。 “不愿行礼者,可自行退去,朕不阻拦。”白旭诚轻描淡写。 三位帝君相视一眼,虽满心不甘,仍一步步踏空走来,向龙泽帝君女虚北宸依次行礼。 “兄长,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如今天时已至,你不必再困守孤城。打破藩篱,共迎大一统盛世,如何?”白旭诚凝视女虚北宸。 “看来你已智珠在握。”女虚北宸眼神锐利,“不过,朕数十年未出宫禁,今日,倒想一试锋芒!” “兄长心气,一如当年!”白旭诚眼中战意升腾,“如此,小弟舍命相陪!” 他手中那柄蛇吻剑幽光一闪,旁侧三帝君面色骤变,急急退避。 赫连玄空那颗争霸之心沉入谷底。本以为一统天下的时机已至,谁知竟是一场幻梦!自己,竟也成了他人棋局中的“楚御朝”? 这后来居上的古沧帝君,带给他前所未有的震撼。 “兄长,请!” 女虚北宸闭目。 天地瞬间失色,无形杀意沛然释放! 白旭诚手中蛇吻剑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刺—— 喀嚓!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劈在龙头之上! 轰! 女虚北宸周身烈焰腾起,筋骨欲裂! “你……你竟真能……破解?!”她难以置信。 看着女虚北宸震惊的面容,白旭诚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畅快。 “此间,朕已无敌手。归顺吧。天下朕第一,你第二!” “是吗?”女虚北宸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可曾听闻,中央正统会向边域蛮夷俯首?” 话音未落,白旭诚脸色骤变! 只见女虚北宸身下那残破龙躯连同她本人,瞬间凭空消失! 嗤! 一道赤血剑光无声无息地刺破虚空,直抵白旭诚咽喉! “若非朕及时突破,此刻已成亡魂!好个女虚北宸!朕要你亲眼目睹王朝倾覆!”白旭诚厉喝。 一轮皎洁明月瞬间浮现在他身后,他的身影急遽融入其中。 噗! 那道致命的赤血剑光,已然深深洞穿了明月的核心! 轰隆! 明月崩碎!周遭世界瞬间堕入无边黑暗! 一点璀璨光华,骤然自穹顶显现,如一根定鼎天地的巨钉,纵贯而下! 天地间的光芒缓缓复苏。无数目光聚焦中天——那柄贯穿天地的血色巨钉,赫然是一柄巨剑! “好一柄龙脊!想不到传说竟是真的!”白旭诚的声音响彻寰宇,“然,是龙又如何?龙已残,天时至!看朕今日——亲手折断此龙脊!” 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横空出世,狠狠抓向龙脊巨剑! 龙脊巨剑猛然一震,骤然分化出九条形态各异的夭矫龙影,从四面八方噬咬向巨手! 巨手一摆,一条吞天巨蛇昂首现身,蛇信吞吐间—— 唰! 无尽光华绽放,竟将扑来的九条龙影同时斩断! 血雨再降!龙泽帝君女虚北宸枯瘦的身形浮现空中。帝服残破,冠冕折断,手中龙脊巨剑震颤不休,几乎脱手。 白旭诚出现在她对面,叹息道:“兄长,朕的道,已凌驾此界。无人是朕敌手。降了吧,你已别无选择。” 女虚北宸面色灰败。她倾尽全力攻出的龙渊九剑,竟未能伤敌分毫。此战,已无意义。 “此间再无旁人,无人知晓你我之言,兄长尽可放心。”白旭诚语气忽转低沉,带着洞悉一切的幽微,“兄长的症结,便是太过优柔。心中明明渴望至极,却困于虚伪礼教,瞻前顾后,迟迟不敢逾界……而这天下,再无比小弟更懂兄长之人!是故,小弟甘愿化身为兄长手中的利刃,替兄长扫除障碍,达成夙愿,去完成你我共同期盼的宏图伟业!其间,小弟虽存私心,权作些许酬劳罢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兄长,你的气运当真逆天!竟诞下那般惊才绝艳的麟儿,一路披荆斩棘,直入月窟真境,夺得无上传承……一举替小弟根除了血脉深处的隐患枷锁,助朕登临此世绝巅!如此说来,朕之成就,兄长居功至伟!”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妒恨,“不过……那倾国倾城的凤后,那朵绝世名花,竟被兄长亲手采撷……其中滋味,想必销魂蚀骨,当真令小弟——艳羡欲狂啊!” () 第644章 魔炎罗刹 “闭嘴!若非你的恶意作祟,朕怎么会遭受种种不堪指责,数十年不得摆脱,终究诱发心疾,难以振作,所有一切,都是拜你这奸贼所赐!“龙泽帝君浑身颤抖,显然气到了极处。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兄长还是作古正经啊!兄长,你以为我猜不透你的心机么?你也是太小看小弟了!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抱恙不出?你为何这么多年任由佑王胡作非为,百官贪腐?恶衰大劫,地境难以逾越的屏障,谁能豁免?兄长坐拥江山,所图甚大,几乎难以度过此劫,唯一机会,就是造就一个绝顶的血脉传人,替自己挡灾,这道理天下人都懂。凤后身负绝品血脉,虽说龙凤两族隔着天然藩篱和禁忌,正因为是禁忌,方有可能诞生出最大的变数,而事实和结果证明了小弟的猜测,龙凤结合,居然意外诞生出了绝品禁忌之子,故而遭受天嫉,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此种情况下,正是小弟排除艰难,带着刚刚出生的禁忌之子,找到大荒九厄巫神,替他逆天改命,成功让其隐藏了本来命格,得以存活下去!继而凭借绝无仅有的血脉,进入月窟真境,拿到了顶级传承,顺便替小弟消去灾厄,终于平安度过恶衰大劫!兄长的功劳,小弟永志不忘!” 古沧帝君一番话说的眉飞色舞。 被对方猜中心思,龙泽帝君的脸色愈发难看,难怪他拼尽全力,终究不是对方对手。 这厮成功度过恶衰大劫,已至地境大圆满,飞升别境,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世事大抵事与愿违,如兄长,如朕,朕失去了亲生儿子,恐怕兄长也大致和朕一般,看似拥有,其实已然失去,他已觉悟,不仅不会帮你,还要寻你复仇!合作吧,兄长,唯有合作,获得朕的帮助,你方可能平安渡劫,这个天下,你我会共同分享,直待大事了却,你我兄弟一起飞升别界,去共同开创一片崭新天地!” 龙泽帝君紧紧握拳,淅沥的鲜血不停落下,那是指甲掐入手掌所致。 二人谈话之时,古沧两大军团已然如潮水般攻上了奚京城头。 偏偏在这个时候,正在拼死抵抗诸族进攻的龙泽军团后方,又一支军队突然杀出,顿时令龙泽军团腹背受敌,情势急转直下。 “结束了,兄长,早做决断,还能为你多保留些力量!”古沧帝君循循善诱道。 龙泽帝君闭目不语。 突然间,远空传来一声得意的大笑,就见一袭红裙袅娜飞掠而来,一双美眸冷笑着看着龙泽帝君道:“我早就说过,你赠予我的,我会十倍百倍偿还!女虚北宸,覆灭在即,你早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你即便想做一个普通人也不可得!我就不明白,那个贱婢有什么好的?你宁可背负天下骂名,也要去与之一夜风流,而我究竟哪一点不如她?” “贱人,你不是早就被朕关在了山河社稷大阵中去了吗?怎么可能从中逃离?” “你不是一向喜欢做游戏吗?我如法炮制,李代桃僵,看来总算骗了你一回!”红裙女子得意大笑。 古沧帝君摸着鼻子看着这两个冤家,但笑不语。 多年前,那一场局,乃是由他和这个凤族女子共同布置,他知道这个女子的蛇蝎心肠和善妒本性。 她之所以愿意配合自己做局,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报复。 但,作为一个妹妹报复自己嫡亲的本无仇怨的姊姊,这一点即便是心性冷酷的古沧王,也难以接受。 那一场风流之局,摧毁了凤族的未来希望,也使得当代帝君背负了一个荒淫无道的骂名。 令当初的古沧王震惊的是,明明是他和这红裙女子在做局,在作壁上观,但当红裙女子看到二人媾和一幕,不仅毫无报复之快感,反而气的差点暴走。 人啊! 古沧帝君内心长叹。 天恩节一幕变故之后,魔炎罗刹名噪天下。 而龙泽帝君之所以背负上一个荒淫无道的骂名,最大的原因,正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这个因妒成狂的女子。 最后,魔炎罗刹被怒不可遏的龙泽帝君残忍囚禁在地底多年,之所以没有杀她,乃是欲让她尝尽种种极端痛苦。 “回头吧,女虚北宸,只要你愿意回头,我仍旧是你的,这万里江山,我祝云镜会倾力支持你重新打造!” 女子目光灼灼看着龙泽帝君,如此不利局面,这个高高在上的帝君除了合作,已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朕的世界,你不会懂,走吧,离开这里,尚能保有最后的体面,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 “是吗?山穷水尽了,还如此自信,那就看看谁会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女子大笑,却忍不住剧烈颤抖,这么多年,他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就是如此招他厌恶么? “得不到的东西,我祝云镜会全部毁去,这个世界,我会成为绝无仅有的女皇,高高在上,将那些污浊男人全部踩在脚下!” 祝云镜疯狂大笑。 “兄长,大局已定,怎么选择,小弟仍旧尊重你的决定!“ 古沧帝君白旭诚云淡风轻看着穷途末路的龙泽帝君,除了合作,对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是朕还想最后搏一把!”龙泽帝君握紧了拳头。 “怎么说?”古沧帝君顿时来了兴趣,猫捉老鼠,越到最后,越是有趣。 “你知道朕筹划已久的龙星战么?” “当然知道!你和四镇筹划了无数年头的周天星辰大阵,据说,其中藏着事关飞升的重大机密!末法之世,那座大阵,朕同样非常期待,朕明白了,你想要以此阵为依托,和朕彻底一战!” “是!”龙泽帝君回答干脆。 “很好,朕会让你心服口服!朕给你时间准备!” 听了二人的对话,一旁的祝云镜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放心,朕答应你的,会一一兑现,不必急在一时,要知道,那座大阵对你同样重要,若能找到契机,你同样可以飞升!” 听了白旭诚的话,祝云镜眸中闪亮,自然心动。 远处,三个帝君站在那里,却听不到三人谈话内容,当真郁闷不已。 “朕收束残兵,退回皇宫内城,负责布置大阵,而后,天下列国,列族,列宗,列门,包括你我,都可以派人参加最初的选拔战,而最终的优胜者,可以进入那座周天星辰大阵,进行最后决战!”女虚北宸一字一句道。 “善!天底下,作为朕最看重的人,朕给你这个机会!同样,朕会亲自主持选拔战,选拔出真正杰出的修士,进入最终战场!” 二位皇者拍板定下方略。 女虚北宸身影一闪,快速掠向帝都黑暗轮廓之中。 “贤妹,天底下,朕最不想欺骗的就是女人,尤其是你这样出类拔萃的奇女子!凤族有眼不识金镶玉,但朕只会亲手推你走上巅峰!不必着急一时,朕会保证那个男人向你臣服!” 祝云镜玩味的看了一眼古沧帝君,天下的男人,她能瞧上的,只有两个。 一个龙泽帝君。 另一个就是这位隐忍了许多年的古沧帝君。 他们俩其实是一类人,可惜古沧帝君不是她的菜。 “诸位帝君,传檄天下,宣告所有有识修士,进京,参与龙星战!龙星战场,藏着重大的飞升隐秘,谁能从中攫取最大利益,各凭实力,各寻造化!” 随着龙泽帝君败退,城内残余的龙泽军团也快速退去,一直退到那座内城之中。 那里已然成为他们的最后防线。 古沧和其余三族军团潮水翻越高大城墙,他们对这座古老的京城垂涎日久,如何会错过这个机会。 烧杀抢夺,奸淫掳掠,血腥屠戮,随处可见。 素来生性残暴的魔域军团,更是如鱼得水。 他们着眼的都是那些大家族的上层女子,因为拥有一个上佳的炉鼎,其一可以拥有转生保命的机会,其二可以极大提升转生后那副躯壳的跟脚,尽快恢复前身实力。 有实力的大家族早就逃出京城,留下的只能任由宰割。 第645章 进行到底 龙渊大殿内,看着眼前两具伤痕累累的躯壳,龙泽帝君轻轻叹息道:“末法之世,恶衰之劫,每个人都在逆天争命,煮雨,你劳苦功高,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堪称晴天玉柱,是故,朕不会任由你白白陨落,朕已然给你留了一个机会,但最后仍要靠你自己去争取。” 说话间,女虚北宸目光落在另一具躯壳上,哼了一声道:“其实你的生死和朕毫无瓜葛,朕之所以最后救了你一命,乃是不舍得这一身帝君修为无端折损,经历这番大起大落,朕相信你一定有所感悟,所以,朕也给你一个机会,进入试炼,发挥余热,倘若能破茧而出,则证明了朕的眼光没错!” 挥手之间,两具躯壳顿时消失不见。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彼此合作多年,时下分手,当真不舍!时也命也,我们都要面对!去吧,机会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能否把握住机会,全在个人努力,但愿我们还有再度合作的机会!” 看着一旁的四镇,女虚北宸长长一叹。 “陛下保重,臣等去了!只要还有一口气,臣等定然奋战到底,不教帝君失望!” 四镇想着那座浩如烟海的大阵,一旦进入,生与死都是未知。 他们与女虚北宸相处多年,君臣相知,生死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突然分手,心中当真万分不舍。 最后,四镇相互看了一眼,各寻一个方位,跳入大阵,消失不见。 看着一座空荡荡的大殿,龙泽帝君沉默不语。 天下之大,只剩一座小小内城暂时寄身。 这就是朕苦心索求的结局? 女虚北宸一声长叹。 突然间,胸中一缕伤痛爆发,令他差点摔倒在地。 “天灾人祸,朕负了他们啊!” 想到奚京之内,无数在异族铁蹄下挣扎的黎庶,女虚北宸如坐针毡。 仰望漆黑上空,他看了好久。 数日之后,经历了一轮轮抢掠和杀戮之后的奚京,终于恢复了平静。 各地商贩开始陆续进入,店铺酒楼重新经营,一点点恢复了往昔的景象。 四族服饰各有特色,如今齐齐涌入奚京,立时为这座古老的都城增添了不曾有过的韵味。 由于天下修士大量涌入,顿时为这座都城注入了强劲的活力。 一座座崭新的店铺犹如雨后春笋树立起来。 丹药,灵石,法器,修炼秘籍,珠玑罗列,应有尽有。 全新律法公布,背后站着最有势力的四大帝君,谁敢触犯? 市面秩序很快稳定,有条不紊。 “这天下,唯能者居之,无论大荒,无论魔域,无论桓越,还是龙泽,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朕不管他有无好的出身,但凭实力说话,而优胜者,将进入最终战!朕唯才是举,若有作奸犯科,蝇营狗苟者,格杀勿论!” 一座座高大擂台,在奚京一处处广场上搭起,一场场激烈的战斗就此展开。 四大帝君各有分工,严格督战,一场场外围选拔战稳步进行。 不说这个。 螣北,熟悉的山川,瘦弱的桑北正沿着一条满布荆棘的山坡,向上艰难攀登。 荆棘划破肌肤,刺的桑北鲜血淋漓,但他全然不顾,只为尽快征服这座山峰。 他相信,只需征服这座山峰,自己就能踏出成为修士的第一步,乃至成为强者,而后带着爷爷,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天天过去,经历了无数次挑战,桑北终于成功登上了这座梦寐以求的山峰。 当他看到了那个如山花般袅娜的身影,他瞬间如遭雷击,呆呆的站在那里,继而,他不顾一切冲过去,想要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松开! 只是,那戴着面具的女孩,翻身一跃,就轻轻跳下了悬崖。 他心中蓦然一痛,奋不顾身跟着跳了下去,他竭力想要抓住对方,只可惜,那女孩就像梦中的影子,越飞越远。 他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呐喊,身不由己,坠入黑暗。 在他再度醒来的一刻,却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山坡之下,再度开始艰难攀爬。 在风吼狼滩,在死沼,在螣荒古城,在鬼门,在魔域锡蓝地下世界,在九重魔境,一幕幕曾历的情形在重复上演,无休无止。 在这一幕幕重复的过程中,他无一例外,都与那梦中的影子失之交臂,一次次让他痛彻心扉,又一次次身不由己,在这一场场痛苦的轮回中熬煎。 虚空之上,一双眼睛漠然看着在阵图世界中痛苦浮沉的一个个身影,看着那些在选拔战中脱颖而出的优胜者,或陨落,或走火入魔,或被彻底化凡,沦为阵图的祭品,哼了一声,道:“连自我的小轮回都走不出去,又有何资格去角逐那一场最终的战斗?这个世界素来弱肉强食,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走到巅峰!” 在这座无比宏大的大阵一隅,一个枯瘦青年平卧在那里,仿佛在睡觉,不知不觉中,一朵朵怪异的火焰钻出来,很快蔓延到周身,将他烧成了一个火人。 那种种火焰颜色不一,相互交织,带来了极其严重的杀伤,使得他的那副肉身,眼看着就要被焚毁。 这个时候,一枚晶石在其眉心间浮现,突然间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华。 青年的身体剧烈震颤,很快,一朵朵火焰在肉眼可见之中萎缩,直至完全消失。 他口中喃喃道:“这是……这是轮回的力量!若非我觉悟出那枚舍利,最终一定会磨灭在大小轮回之中!好厉害的一座阵图,竟然将我的过往模拟的真假难分,那些流水般的泡影,像野草,像藤蔓,死死纠缠着我,其实已不重要,万世千劫,我心不易,我在!” 翻身而起,盘膝入定。 少顷,一朵白莲花盛开在其头顶,一双泛着淡淡金色的眼眸睁开,俯仰天地。 于是,陷落在大阵中的一个个熬煎的身影,无一例外,都落入那双慧眼之内。 “你们的世界,都会成为我的佐证,就让我将这一场场轮回,进行到底!” 一念间,一具具本相走出本尊,徜徉而去。 人间道无限拓展,渗透进一个个轮回小世界之中。 无尽年头,经一代代帝君的苦心经营,不断完善,不断丰满,方使得这座大阵愈见宏大和完美。 而陨落其中的强大修士多不胜数,即便陨落了,他们的血肉和精神已然和大阵充分融合,成为丰厚滋养。 一缕风不知从哪里吹来,撩起桑北的一缕头发,就像撩起了春日河岸上的一根柳丝。 我是我。我非我。我只是我。 一切因我而生,因为我而存在,因我而有所意义。 故,此间万丈轮回,如春风过耳,浑不在意。 桑北口中喃喃,法相庄严。 然而,很快,他就遭遇了一个难题。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在他独有的轮回中,不断浮沉煎熬,虽然屡屡想要挣脱而出,却偏偏越陷越深。 桑北的眉头微微一挑,他当然知道故意介入的后果,但那个人,乃是他认定的朋友,他无法任由对方陨落而置之不理。 食指轻轻一挑,一缕锐利剑芒破空飞去,正中那人眉心,正是一记温故而知新的断魔剑道。 那浑身燃火的布衣青年,突然间浑身一震,睁开一双略显混浊的眼睛。 这个世界,他的朋友很少很少,但如何能忘掉这个曾和他一起共闯魔域、共同完善剑道的朋友呢? “谢……谢谢!其实你不该,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要知道无端干涉他人的后果啊!” 往昔岁月浮现眼前,淡淡的水酒,很普通的几盘菜,两个人之间,淡淡一笑,犹如天光水影,清澈见底。 “很想……很想和你再度携手,再度品茶,这人间,我没有更多的留恋,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能够走出,全是因为对方的介入,而自己却无法帮他什么,只能默默祝福。 第646章 我的天意 一道剑光破空而去,声音飞珠溅玉,算是答复。 其后,这个布衣青年眉眼一翻,当即窥破端倪,一柄回春剑平平一刺,破开虚空,一举飞升而去。 同一时刻,一缕黑色火焰无中生有出现在枯瘦青年的胸口上,很快蔓延全身,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就是反噬啊!” 桑北口中一叹,头顶莲花盘旋,手底剑芒闪烁,宛若在雕刻打磨,和那种反噬的火焰全方位交锋。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擂台赛上获得优胜的修士,全部进入了这座生死大阵。 大阵一隅,桑北在费尽了一番周折之后,终于将那种顽固的火焰一点点镇压了下去。 只是很快,他就深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人间道和这座大阵的融合愈加充分,他对大阵中的感知力愈加敏锐,很快就再度发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本不愿再干涉他人的因果,但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因为那个人,是他今生唯一的兄弟,永不能忘的兄弟。 “穆儿,没有想到,你也来了,我看到你真的很高兴!人生如此,就像我不能忘记过去,也不会忘记你!就让我推你一把,否则,你要走出这一步,注定很难!不要怪我干涉,因为我们是兄弟,换位自处,我相信你会一样选择!” 大阵空间一隅,一个叫做牟宗涛的修士正在浓烈火焰中苦苦挣扎,他想要手刃那个司命和那个头领,为父母报仇,可惜每每求而不得,渐渐越陷越深。 其实他不叫牟宗涛,他叫颜穆,来自大荒,他的身世,除了恩师牟贤,很少有人知道。 他想要成为顶流的强者,而后重返故乡,手刃仇人,并希望找到家人,平安生活。 时移世易,这种执念越来越深,以至于在进入这座大阵之后,被阵图力量推动,很快就濒临入魔。 他身材高大,肌肉虬结,连连拍击胸膛,发泄着胸中压抑很久的愤怒。 他越是愤怒,遭受的反噬则越强。 正在他陷入迷失的一刻,他的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歌声,奇怪的是,那歌声明明很熟悉,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 于是,他忘记了挣扎,只挖空心思,挖掘着深陷在黑暗中的记忆。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专注于这种挖掘,反而让他避免了走火入魔,直至最后,周身燃烧的火焰,终于一点点熄灭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高兴的一跃而起,大叫道:“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我小时候处于失忆阶段的一段记忆啊,那……那是北!” 那个夜晚,无尽大妖林立,瘦弱的北,无惧无畏,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走出了一条血路。 他激动的再度大叫,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见。 “北……是你吗?除了你,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牵挂我,北,真的是你吗?” 他的大大的眼睛中不由得涌出了泪水,一个须眉汉子,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在他终于停止哭泣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空空的,痛苦和烦恼已然消失,而这分明是突破后的征兆! “北,无论如何,谢谢,谢谢点拨,我终于明白,我的根在哪里,我是谁,那种东西,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摧毁!” 他一跃而起,一拳击出,震碎屏障,跳出了阵图束缚。 与此同时,桑北顿时遭受了更为强悍的反噬,然而他却丝毫不会后悔,反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在他全力对抗反噬的一刻,他却变得有些颤抖,忍不住将感知释放了出去,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物,一大一小,一个女子,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女子全身着火,手忙脚乱,小女孩倒没有着火,只是看到她娘处于危险之中,关心则乱,一边惊叫,一边试图出剑,却又担心误伤娘亲,急得哇哇哭泣起来。 “天意,要勇敢,向娘出剑,不要怕伤着娘,倘若你无惧无畏,就会帮助娘斩断魔障,那时候,娘就带着你一起逃出去!” 她即便再三鼓励,女孩毕竟还小,根本没有经历过多少历练,终究不忍出手,手中剑也握不住了,啪的掉在了地上。 “我的天意啊!”女子仰首叹息,转而奋起抗争,剑势愈发凌厉。 只是她越是全力抗拒,未免越陷越深,她几乎要迷失,心中唯一的执念,就是放不下女儿。 她之所以将女儿带在身边,其一是不放心对方一个人独处。 这个世界,她可以信任的人真的很少。 其二是因为,自己能够最终走出那座第九峰,完全是来自于女儿偶然给予的启发。 她明白这就是天意,是上苍赐予她的恩惠,故而,她不顾一切选择将女儿带在身边,两个人一起闯关,已然成为擂台赛上一幕亮丽的风景,最终母女二人一起杀出重围,进入复赛。 梨花带雨的小女孩手足无措,正准备不顾一切扑向她娘亲的一刻,耳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记得我吗?你的剑是我留下的!” 小女孩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她探手一抓,那把剑福至心灵跃入手中,她激动的大叫道:“叔叔,对不起,是娘亲不让……不让的,其实,天意很想和你做朋友的!” “时间紧迫,为了救你娘,你要努力!叔叔会教你怎么做,记住,你要尽可能去领会其中要点,能否救你娘,就看你的表现了!” “天意会努力!” 小丫头神情严肃,握了握拳头。 于是,桑北将那一篇诀要刻入一道剑痕中,隔空打入了小女孩的识海之内。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番操作,宛若轻车熟路,毫无阻碍。 他无暇思考其中原因。 接受了传承的小女孩,盘膝而坐,很快进入入定状态。 让桑北惊愕的是,那座雪雁峰的真传剑道,竟仿佛是为小女孩量身打造一般,她很上道,学的甚至于比当初的桑北还要快,只一个多时辰,已然将这一篇莲心剑道领悟的七七八八。 “她的悟性,要远远超出雪雁峰的神光和卓红杏,太过变态,好一棵绝佳苗子!” 小女孩倏忽间睁开眼睛,笑成了一朵婴儿面茶花,道:“谢谢叔叔,天意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她一跃而起,灵动的如同一只大白兔,不断出剑,她出剑的目的,其一是为了驱离火焰,其二也是在将那篇剑道传授给她娘亲,在她看来,叔叔将剑道传授给她,就是为了救她娘亲,所以将剑道再传授给娘亲,原本不错。 陷入迷失中的女子,倏忽间睁开眼睛,她感受到了识海中涌来的涓涓细流,看着向自己不断出剑的女儿,心中大慰,口中喃喃:“天意……我的天意!” 看着女儿一双澄澈的眼瞳,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瞬间刺出手中的玉骨剑,双剑交会,咔嚓作响!! 一剑,两剑,直至无数剑,由生疏变得熟稔,渐至行云流水。 然而,学习的越多,再想突破却愈发艰难,每每受挫关头,仍旧是女儿果断出手,帮她剔除瑕疵,逐步完善,精益求精。 她很难想象,如此小小年纪,为何能领悟如此精深的剑道,她想不通,便将之归结为天意。 随着对莲心剑道领悟加深,她的修为百尺竿头,终进一步。 再环顾困住自己的这座阵图,瑕疵尽显,不禁哑然失笑。 收了剑,女子抱了抱女儿,道:“乖,我们走。” 只是女儿反而变得怯生生的,这让她不免奇怪。 “娘……娘亲,有件事,天意……还是要告诉您,您能保证不生气吗?” 看着冰雪聪明的女儿,女子一时间柔肠百结,刮了刮她的鼻翼,柔声道:“娘不生气,娘只为我的天意骄傲!” “那我就放心了!” 第647章 会算计的阵图 天意的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笑道:“娘亲最好了,我就知道娘亲不会怪天意,娘亲,天意教给您的剑道,是那位叔叔传授的!” 女子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小女孩顿时吓得呆住了,继而流出了眼泪,不住道:“娘亲说过不会生气的,娘亲骗天意,呜呜……是天意不好,娘亲不要怪天意……” 女子捧着女儿梨花带雨的脸蛋,柔声道:“娘亲不怪天意,我的天意这么厉害,娘亲高兴还来不及了!” “真的吗?娘亲,那真是太好了!” 小女孩的脸变得很快,转眼间又是春光烂漫。 女子仰望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多时,她搀着小女孩越走越远,消失不见了。 大阵一隅,更为严重的反噬爆发了。 桑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去帮助那个女子,他将这个原因归结到对那个小女孩天生中的好感上,就像他当初路过她们家,虽然遭受女子的白眼,依旧忍不住留下了那根粗糙木剑。 看着可爱小女孩手握他的剑,他无论如何也要帮上一把,即便自己经历更多的苦难也不足挂齿。 “那种天才,无论如何,不能让其夭折!只是那女子到底心狠,居然,居然将这么小的女娃娃带进如此凶险之地,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只是很快,桑北就愣住了。 在沧海横流的阵图当中,他看到了更多的熟人,他已然决定不再干涉,偏偏一次次从入定中被惊醒过来。 步焉流,苏墨,叶莫回,齐骁,还有桑盟的那些人,他们都不同程度被阵图的力量拖入魔境,要想从其中挣脱出来,已然很不容易。 他深深皱起了眉头,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自己与这座阵图的交锋或许才刚刚开始,难道它一直在试探自己? 它在逐步深入自己的内心,一步步了解你的执着和不舍,继而在不知不觉中将你一步步拖进去,直至于无法自拔。 一声怒吼,桑北蓦然站起来,向前踏出一步,一步逆转乾坤,破壁而出。 他惊愕的发现,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的深陷了进去,他的人间道已然和这座阵图深深融合在了这一起,这种融合并非纠缠,他原可以从容脱身,只是由于他一次次出手干涉他人的因果,故而让他的道境世界出现破绽,使得阵图的力量得以反向渗透进入,生成无数根须,盘根错节,和他的道境世界死死长合在了一起。 如今,他所看到的那些熟悉的人,多多少少,都与他产生过因果,这些因果的力量,已然成为一根根刺,深深扎入他的道境,既在伤害他,也使得那些人一步步泥足深陷。 可以这样说,正由于自己的不慎,虽属无意,却殃及无辜,在沦陷的同时,也一步步将他们拖了进来。 他并没有杀他们,他们却因为与他之间的因果,被阵图所趁,越陷越深。 这是一条死路,自己若不出手,他们几乎不可能逃出去。 阵图纠缠的力量正在自己体内百般肆虐,若然自己再出手,承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这就是一个死局。 然而让自己就这般看着他们死去,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这不是自己一向所求的道。 好一座阵图,自始至终都在百般算计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战!” 一声怒吼,身后,一棵歪脖子树冉冉升起,扭曲如龙。 这棵歪脖子树已然成为他最强的防御和后盾。 慧眼所瞩,一道剑光穿透虚空而去。 正处于困窘中的步焉流,蓦然抬首,没来由中信手一刺,两道剑光于空中交会,激发出珠玉般的悦耳声响。 “谢谢!” 他明白是谁在拯救自己,一声谢看似语气淡淡,其实深深铭刻在心。 秋湍剑搅起一道飞瀑,步焉流身影一闪而去。 每走一人,便如从体内拔出一根长长的刺,那种痛苦,难以尽言。 他们在他眼前飞升,他则在步步沦陷。 若非那棵歪脖子树的强大抵抗,他很难能撑下来。 饶是如此,他感到阵图的力量正如沧海横流,滚滚而来。 以有限搏无限,他的路决然无法长久。 桑北隐隐觉得其中似乎藏着一个契机,至于是什么,他却一时半会无从把握。 手中剑突然闪烁出一点星光,他凝神看去,正是那一滴晶莹的泪珠。 所有的推测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他想起了曾与四镇间爆发的生死一战。 那晚的星光当真无比灿烂。 而当下的天空却是乌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桑北推测那片星天本就该存在,之所以还没有出现,乃是在等待有缘者去发掘吗? 那一场血与火的战斗,让他对那座星光大阵很熟悉,不止熟悉,更激发出尘封的回忆。 他宛若再度回到了那片死沼,变成了摇篮中的一个婴儿,睁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观察着上方那片神秘莫测的天空。 人间道无限扩展。 识海无限扩展。 一颗颗种星出现在意想的天空,按照他想象中的样子,不断变化,排列组合,直至完全汇聚成为那片记忆状态。 桑北一步向前跨出,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本体撕裂出去,朝着反方向行走而去。 一十八步,一正一反,一在追忆,一在向往,每一步都在破壁,破除既定规则,走出一条全新之路。 慧眼所见,天地所倚,让桑北对眼前的阵图世界理解得愈发全面、透彻,一道道剑光掠起,一个个身影从泥足深陷中拔地而起,飞越生天。 然而,即便桑北和魔凭借他们掌控的天地乾坤与这座阵图勉力对抗,随着被他们拯救的人越来越多,阵图的反噬之力已然攀升到极为可怕的地步,且,那种反噬之力仍旧在不断攀升,使得那棵歪脖子树不断扭曲,发出咔嚓嚓的断裂声。 又一次的生死危机! 桑北明白,这种局面如果不能得到改变,自己最终只有毁灭一条路。 “准备好了吗?若我所猜不错,这应该是唯一的一条解决之道,赌不赌?” “不须问,我的路从无退却的道理!” “你要知道,若我猜错,等待的结果只有一个!” “决断吧。我们没有时间了!“魔果断回应。 而在他们对话的同时,在这座大阵的一隅,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青年同样在苦苦挣扎,他本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一举破开壁障,进入最终战场,但,这座大阵的可怕还是远远超出了预期。 “对不起,我这么做也是无奈,算我欠你,下辈子偿还!” 他说是下辈子,其实有谁知道到底有没有下辈子,即便有又会如何? 他手指探出,当空一拈,便拈住了一枚星光棋子,那是天元位的棋子,而唯有作为天之骄子的他,才配掌控那处至尊的力量。 另一处空域,桑北蓦然变色。 一股前所未有的反噬之力骤然爆发。 他的双眸澄澈如秋水,已然照见一切本来。 他本来还不见得有多少把握,时下已然有了近九成的判断。 桑北一步跨出,此刻,他代表地。 魔同样一步跨出,他代表天。 刹那间,天地逆转,身与魔合,他们足踏天地一线,也正踏在那股滚滚反噬而来的风口浪尖之上。 霹雳一声!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与此同时,桑北与魔,一步破壁。 同一时刻,一柄赤血之弓缓缓拉开,很快与那棵歪脖子树重叠在了一起。 此刻,桑北的两只眼瞳也诡异的重叠在了一起。 彼岸之弓已然拉满,弓弦之上所搭的却是一道奇诡剑痕,那道剑痕,名唤虚无。 同一时刻,魔已然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那道虚无剑痕之中。 这一拉,已然将歪脖子树先前积蓄的力量宣泄一空,不仅如此,桑北周身的气血之力也被消耗了三成之多。 刹那间,弦开,剑破长空,化作一道长长虹影,投射在大地上。 第648章 星位 那射落的位置,正是桑北借助那股强大的反噬,所推测出的天元位。 彼岸发出轰的一声雷鸣,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桑北周身剑芒绽放,瞬间穿上了一件坚固的金刚御剑甲,同一时刻,一股沛莫能御的反噬之力,犹如万钧重锤敲击在他的胸口上。 口中鲜血如雨洒落。 然而他的脸上却毫无颓丧之色,反而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猜对了! 这座阵图为何拥有沧海横流般的不竭力量,却是因为它隐藏着黑暗的一面。 那另一面的阵图世界,处于这座江山社稷大阵的背面,如果说此界为光明,那么,那里就属于黑暗。 所谓阴阳、天地、正反、黑白,世界必然有其对立的一面。 这就是桑北和魔的共同推测。 眼下的结果证明了他们的推测完全正确。 桑北飞掠而去,来到天元位,不再抗拒那股反噬之力,盘膝而坐,物我两忘。 那处龙星战的最终战场,乃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随着一个个修士的身影浮空出现,进入最终战的修士越来越多。 他们并没有四处走动,而是静静等待在那里,等待上位者发布全新的挑战。 这个时候,随着一粒星光点亮远空,最后化作一个俊美的白衣青年模样。 他费尽周折,方才从那座可怕的大阵中逃脱出来。 他环顾左右,看着周边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期待者的踪迹,不禁长长一叹。 那处山河社稷战场已然关闭,纵有通天之能,也决然走不出来了。 “对不起,这里原本应该有你一个位置,或许正是因为我的出手,才让你深陷其中,不过,这样也好,也避免了其后更为惨痛的失败,放心,你的未竟之路,将由我女虚慕容走下去!” 一杯茶出现在手中,女虚慕容轻轻洒落,酹于虚空。 “新晋升的龙星候选修士已然超过了一千之数,你们都是天之骄子,恭喜你们进入龙星战决定战!” 熟悉的声音传来,慕容仰起首,仿佛看到了昔年那张冷峻的面孔,口中喃喃道:“叔父,慕容绝不会叫你失望!” “要想成为真正的龙星,唯有占据那一座座龙星位之后,你们才能升任为货真价实的龙星战士!周天三百六十度,星座三百六十位,每一座星位,都藏着突破的机遇,也隐藏着飞升的契机!” 听到这一席话,在场所有修士无不热血沸腾,踌躇满志。 说话之间,漫空星光闪烁,宛若一枚枚棋子,点缀虚空。 它们或高或低,点缀于东西南北虚空之中,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华。 “每一个星位都在等待占领它的有缘者,一旦获得星位认可,占领者将获得战场庇佑,该星位不能再度被争夺,除非占领者意外死去!在通往一个个星位的路途上,充斥着难以想象的风险,那种种莫测的力量会轻而易举杀死一个个强大的修士,一旦踏上这条征程,你们便不再有退路,除了硬着头皮朝前冲,你们没有出路,戒之,慎之!故而,朕给你们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挑战或退出,你们自己决定!” 说话之时,一扇圆形的传送门浮空出现。 那些等候出战的修士都露出肃然之色,但万里长征已然走到这一步,他们大多心性坚韧不拔,岂有中途退却的道理。 然而,依旧有几十个修士缓缓走出人群,他们朝着左右的人拱了拱手,便朝着那扇传送门飞掠而去。 他们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在没有足够把握之前,退却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只是,在他们步入那扇传送门之后,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被传送到外面,而是被传送到了一片神秘莫测的星空世界。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熟悉的声音响起,漫空星光刹那间交织成为天罗地网,将这些企图退却的修士,转眼间绞杀殆尽。 而他们的一身精血,已然涓滴不留,被这片星空吸纳干净。 龙渊大殿,那座高高宝座之上,一个瘦削的身影孤独的坐在那里,周边空无一人。 “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人生不可重来!” 他清了清嗓子,以秘法传音道:“很好,你们都是最强大,最勇敢,最有智慧的修士,朕宣布,龙星战最终战,开启!” 话音刚落,在那一千余名修士当中,一个修士早就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只是他的身形刚刚掠入那片星光闪烁的空域,无数道剑痕骤然凭空出现,一瞬间就要将他斩成碎片。 这个修士面临困境,手段法宝迭出,竟然从密集的剑网中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拼死突围。 一个星位近在眼前,只需一步,他就可以逃出生天。 他接连破碎两件法宝,甚至于献祭了两具本命分身,终于在覆灭的最后一刻,成功登临了那个星位。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间变了脸色,而后神情木然,一动不动,仿佛泥塑木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后方的观战修士正不明就里,就见那个修士的体内爆发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瞬间就将那具肉身撕成碎片。 观战的修士一脸震惊,不再贸然出击,一个个陷入沉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却不得不发起挑战,因为,他们脚下的安全之地,竟然在肉眼可见之中缩小,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便会失去栖身之地,陷入莫测危险之中。 “大丈夫死则死矣,能够走到这里,其实我已然满足!” 一个壮汉大笑着,高高跃起,撞入那片星光闪烁的天地。 漫空剑芒交织落下,如淋漓的秋光,横扫天地,壮汉挥动手中巨刀,连连斩伐。 转眼间,他已然遍体鳞伤,体力耗尽多半,而距离他最近的一颗星位,分明还有着一段距离。 “好痛快的一战,好犀利星空剑道,能如此死去,我崔大友已然无憾,但你既然赐予我如此多的伤痛,若不能还你一击,何以证道?” 说罢,崔大友口中吟唱,鲜血汩汩涌入手中的战刀,战刀骤然化作一道血色长虹,撕裂虚空,崔大友身影一跃,踏虹飞掠而去,一边连连挥动硕大的拳头,砸出阵阵雷音。 众人眼看着崔大友的身影一步步远去,一步步接近那颗最近的星位,只是他的力量分明被耗尽,高大的身形转眼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一截截削去,直至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侏儒状。 众人不禁骇然,齐齐替他惋惜。 “这是我命,我认!” 侏儒状的崔大友正瞑目待死,岂知在距离他较远的一座星位上,突然投射出一道光华,正中崔大友的本尊,覆灭一刻,崔大友本尊凭空消失。 众人再定睛一看,发现崔大友已然出现在那座星位上。 岂知崔大友虽然登临星位,反而平静异常,他盘膝而坐,默默入定。 “他居然被认可了,天,这也行?” “那是他的缘分,或许唯有经历生死熬煎,才有能有所顿悟!” “努力了,星位有限,时不我与!” 一个个身影争先恐后跃入星空。 战场虚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星光中陨落,绽放为美丽的焰火。 龙渊大殿,皇座之上,那位枯瘦的帝君,看着龙星战场上发生的一幕幕血战,如同造物之神俯瞰尘寰,神情漠然。 对面,虚空开裂,一个身影一马当先走来,一直走到枯瘦帝君对面,方才停下。 “朕不请自来,兄长勿怪!战场刚刚开启,杀戮如火如荼,最终一战就要到来,朕很是期待,期待兄长能够给朕带来更多的惊喜!”古沧帝君大笑。 “惊喜与否,你会知道!这天下,你是少有的明白人,你我间的最终战,便是占据那座中央天元位,你虽志在必得,但朕也会不遗余力!” 古沧帝君颇有玩味的看着他琢磨了很多年的这位兄长,露出莫名的笑意道:“不管兄长是否发自内心,但兄长依旧要好好感激小弟,若无小弟百般周旋,那位天择之子又岂能走到当下这一步?说句实话,他虽不是我亲儿子,却是朕付出心血,精心打造出的丰硕成果!兄长欲以他做替罪羊,小弟如何还不舍得,必须争上一争!”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49章 深远图谋 瞬间,女虚北宸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的站起来,在地表投影出长长的阴影,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吞掉。 古沧帝君面临压力,依旧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兄长不必着急,其实有一点,小弟无论如何是争不过兄长的,原因则是,血脉天生,非人力!不过兄长别以为占据了这一点,就是绝对,要知道,世界上并无绝对的东西,基于这一点,你我间的战斗不如改个方式!” “什么方式?” “你我各指定一个修士,去挑战那座紫微星位,谁指定的修士获得成功,当然就无条件获得胜利!这个挑战,对于兄长只会提高胜算,兄长以为如何?” 白旭诚目光灼灼看着对方,神情十分笃定。 “看来你已有人选?”龙泽帝君目光冷厉。 “是!兄长敢吗?” 龙泽帝君缓缓坐回皇座之上,胸膛急剧起伏。 他在龙渊大殿中布下重重阵图,而对方前来,却如入无人之境,对方所展现的掌控力已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兄长这个样子小弟却是从未见过,兄长不会是装的吧?小弟做事向来干脆,愿不愿意?” “随你!”女虚北宸闭上了眼睛,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爽快!兄长,这么多年你我没有好好聚一聚,不请小弟喝上一杯?” “朕不喝酒,只品茶!这茶味道不好,不是你喜欢的品味。” 龙泽帝君抬手,一杯茶凭空出现,他悠悠酌了一口。 白旭诚大笑,同样一伸手,捉住一杯盛满酒的酒杯,微微喝了一口,目光已然看穿虚空壁障,便看到在那座庞大山河阵图中,一个盘膝入定的枯瘦青年,进而,耳中便听到了咕嘟咕嘟的煮茶声,甚至于还嗅到了一股难以道明的香味,心中不免涌起深深的妒忌,暗道:“朕才是你真正的父亲,你是由朕一手打造,朕虽利用你,却是真正成全你的人,不像这个只想利用你的一个作古正经的虚伪男人!朕的儿子,朕很期待,你能将这个伪善的家伙踩在脚底,让他再无脸苟且在这个世上!” 在奚京一座阴暗的殿堂之内,河梁帝君申令雏看似平静,其实身体中的怒火就像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 “宁淳,你这只腌臜的老狗,你究竟逃到哪里去了?朕不相信,你会一直不露面,只要你稍稍露出马脚,朕就会掐死你!” 申令雏本以为掌握了那个老中官的命门,岂知再三发动召唤,甚至于发动了禁制,对方依旧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他绝不相信那个老阉货会死了,对方一定是掌握了隐遁的法门,并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只是,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有什么秘密会比飞升更大? 这厮……这厮莫非找到了飞升的玄机? 申令雏怦然心动。 那个老阉货的生命力最强大,也最为惜命,如果不是找到了足可倚仗的东西,他怎么敢如此忤逆朕? 更多的河梁高手被派了出去,全力追拿宁淳。 龙星战最终战场,那片群星闪烁的天空,漫空血雨洒落,一个个修士在惨叫中灰飞烟灭。 就见一个身材健壮的汉子,不顾一切,杀向星空深处,他的目的只为变得更强,强到将那些高高在上的虚伪嘴脸全部踩在脚底。 “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出拳如雷,大步前行。 最后一片安全地域仍旧在不断缩小,十多个身影仍旧无视即将降临的危险,他们在默默等待,等待着奇迹能够发生。 白胡子的卢成,心境获得巨大蜕变的女虚承钧,萧惊落,万古云霄一羽毛丁逐羽,以及几个桑盟的誓死追随者。 面对即将降临的杀机,他们看去毫不惊慌。 若没有桑北,他们根本不能发现山河大阵的疏漏,进而突破阵图,来到这里。 “这个世界透露出难以道明的诡异,它背后隐藏的秘密当真难以琢磨啊!”丁逐羽道。 “盟主吉人天相,老夫相信,他一定会突破封印来到这里,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争夺更多的资源,而后帮助盟主,登临紫微位!”卢成目光灼灼,看向天中,那颗最为耀眼的星位。 萧惊落深以为然,道:“距离紫微位最近的那些星位,我们要全力争取,只是那些星位诡异莫测,想要占据,必然要获得其认可,这就很不容易了!” 卢成摇了摇头道:“在老夫看来,这座龙星战场只是刚刚激活了一部分,很难想象,彻底激活的战场会变成什么样子?其实我们已然身不由己落入陷阱,只有血战到底一条路可走了!” 听了卢成的话,女虚承钧的心情变得尤其沉重,他被囚禁这么多年,发觉自己愈发看不明白那位皇座上的人物了。 挥手之间,翻云覆雨,轻松将一众逼宫的臣子予以瓦解,并淡然承诺将禅位于佑王,他所图究竟是什么? 故意示弱,不顾脸面,将桑盟一众轻而易举引入陷阱,心性坚忍,霸道,智计绝伦。 他那副病恹恹的身体绝不是假装的,如此,他的所图便呼之欲出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女虚承钧眸中一亮。 自己被困在山河社稷大阵中不少天了,也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他是否已然实现承诺禅位给了佑王? 周边的修士不少来自天下列国,他们表现出的实力都属于精英中的精英,这场最终战绝对是一场前所未见的天下大比。 女虚北宸将自己等人提前投放到大阵中,如果不幸战死,便是祭品,即便侥幸活着,在以后的战斗,无疑会更难,星位只有360个,那么,其余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女虚北宸却作壁上观,只需在关键时刻杀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好可怕而深远的算计! 这才是女虚北宸! 自己当真不如他啊。 “不过,女虚北宸,我很期待,与你的一战,不管胜负如何,作为一个普通修士,我会让你真正认识我!“ 默默忖思,淡淡一笑,看着那些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女虚承钧的一颗心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忽然看向那片星空深处的一个老者身影,嘴角翘起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叔父,你原来也放下了么?” 他目光转而肃然,环顾众人道:“眼前的血腥只是序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我们没有选择,盟主暂且没有音讯,就让我们冲锋在前,为他杀开一条血路!” 脚下的一片土地在肉眼可见之中回缩,一片莫测的星空世界犹如张开嘴巴的巨兽,吞了过来。 “走!“女虚承钧道境展开,犹如一只飞鸟掠入那片闪烁的星斗之间。 “战!” 与桑北经过了多次切磋,卢成对于阵图的理解获得了长足的进步,他稳稳踏出一步,脚底生出一座小小阵图,托住了他的身体。 星空中的厮杀愈发惨烈。 为了活着,为了占据星位,一个个修士如同一头头恶狼在拼死血战。 死者陨落,生者晋升。 外围星空中的战斗已然无比惨烈,可随着一些修士逐步深入内层星空,他们所遭遇的困境与外围相比,可以说是大巫见小巫。 而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不断向内突破。 断琴在手,女虚承钧面浮淡淡的哀伤和怀念,那架琴虽断,却已然深深铭记在他的血肉之中,每走一步,都在弹奏,无形的弦随着剑光横扫出去,在漫空的杀戮海洋中撕开一条生路,不断前行。 眼前一粒星光投射而来,在肉眼可见之中变得硕大无比,衬托之下,高大的女虚承钧已然变成一只小小飞蛾,他在将要被碾碎的一刻,手中剑深深一划,一道沟壑延伸出去,悍然挡住了那颗硕大的星球。 无形的力量如海潮袭来,女虚承钧的目光中蓄满了浓浓的悲伤感,剑挥,弦奏,惊天动地的霹雳声中,他划下的那道深渊轰然破碎,那颗星球再度放大,一下子就吞没了他的身影。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0章 雪峰狼魂 他的嘴角却于苦涩中泛起一丝笑意,喃喃道:“原来竟是这样么?” 他放下了一切,一切也放过了他。 生与死就如此擦肩而过。 一瞬间,那颗硕大的星球仿佛没有出现过,已然消失不见。 女虚承钧这一刻仿佛穿越了一生的长河,他看到了无数颗星斗,甚至于看到了那颗最中央的紫微,只是,那些已完全和他无关。 天旋地转之中,突然间感到身形一定,温暖的潮汐一下子包裹住了他,定睛一看,自己已然来到了一处光明的星位中央。 “这种选择与被选择当真奇妙!且让我感悟其中玄妙,以充分应付未来的一战!女虚北宸,我在这里等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千余人的挑战者们,只剩下不到一半。 一个个飞蛾般的修士在星空中拼命穿梭,一座座耀眼的星位不断被占据,最后,只剩下中央区域的数十个星位依旧无人问津。 一座紫微,代表着首屈一指的至尊宝座,正等待着最为强大的修士前往征服。 一个身材高大且伤痕累累的修士,依旧在与漫天剑光搏斗,他的形容看起来粗犷豪放,然而随着手中的剑每每刺出,却让他人明显产生了绣花般的精细感,其实他根本不是在出剑,而是在针灸,以身为引,针灸天地。 传自牟贤的随缘渡劫针,随时辰和气血而变,以身窥天,洞悉玄机,每一针都蕴含莫测玄妙,尤其是在经历了山河社稷大阵的历练之后,这个修士已然获得觉悟,在与这漫天星光的战斗中,虽然屡屡受伤,却越挫越强。 “小修士,不错,这样的莫测针法,不去看病,可惜了!” 桀桀怪笑声中,一个满身挂满骷髅头骨的苍老女人凭空出现,她满脸刺满了密密的花纹,一双瞳孔深邃无光,正贪婪看着这个健壮的修士。 “做本座的小跟班吧,本座会将你练成为不生不灭的僵尸傀儡,拥有山海般的莫测力量和不朽躯壳,而后跟着本座,一起飞升,征服更多有趣的世界!“ 她说话间,周身骷髅头骨不断撞击,无数的哭泣声响起,山呼海啸,竟然将漫空袭来的剑光俱皆挡在了外面。 “本座赫连彩霞,乃是北隗第一萨满,赫连玄空见了我本座都要恭恭敬敬,小子,本座给出的机会绝无仅有,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磕头吧!“ 赫连彩霞举起一颗骷髅头,骷髅头的口中涌出殷红的汁液,汩汩流下,溢出嘴角,勾勒出狰狞的弧线,备显血腥残忍。 健壮修士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他依旧在一次次刺出他的剑,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出了不妙,他发现袭来的星空剑芒越来越快,凌厉无比,他手忙脚乱,几乎难以招架。 他骤然明白,不是那些星空剑芒在加快,而是他刺出的剑在变慢,越来越慢。 即便他凭借强大的体魄在苦苦支撑,却已然深陷泥潭,愈见被动。 “小子,覆灭在即,除了归顺本座,没有出路,本座不强求,本座喜欢听话的家伙,一,二……” 她口中数数便如丧钟之音,然而,那个被萨满秘法渐渐制住的修士,却突然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并非向外,而是向内,骤然刺在胸脯之上。 那一剑暗合天时,阴阳,五行,五脏,以及血运流转,看似自伤,却是在以身为剑,刺入星空! 与此同时,赫连彩霞突然发出一声痛呼,她的胸膛中突然喷出一缕血花,全身披挂的骷髅头感受到鲜血气息,齐齐震颤,发出诡异的吸吮声。 “好小子,如果以为这般就能挣脱萨满控制,未免太简单了!” 她口中吟唱出晦涩的歌声,说是吟唱,其实不如说是在哭泣。 正欲向前突破的健壮修士,突然顿住身形,眼中流出了泪水,他转身,看向赫连彩霞,目光中喷出炽烈的光芒,一步步,无所畏惧,朝着赫连彩霞走去。 赫连彩霞口中在呜咽,眸中放亮,探手一捉,一朵怪异的花儿已握在手中,花枝如骨,花瓣如雪,偏偏在花蕊处正长着一颗不断跳动的小小心脏,鲜红欲滴。 她周身的骷髅头骨顿时震颤出沙哑而亢奋的声响,她脸上的纹路则散发出七色交织的魅惑光芒。 这魅惑光芒投影在健壮修士的眸中,使得他的脸部渐渐变得扭曲,变得如同一副狼的面孔。 “雪峰狼魂,诞生于心灵之巅,盛开于冰雪之国,没有人,能够逃脱其召唤,而心甘情愿沦为奴仆!” 她声音颤抖,吟唱加快,一步,两步,只需走出最后一步,这一具上佳的活体就会落入囊中。 然而,面庞扭曲的健壮修士,浑身突然剧烈颤抖,甚至于,他的头顶冒出了一缕缕青烟。 赫连彩霞见状声色俱厉,她怎么能容忍一头看中的猎物逃掉? 修士的一只脚提起,只要落下,这一场祭仪就会圆满结束。 便在这个时候,他的口中突然射出一缕血光,几乎同时,他的周身接二连三,喷射出一缕缕炽热的血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随着血线释放,他的扭曲异化的面孔顿时变得好看了不少,继而,他眸中的复杂色彩散去,露出无比厌恶和痛恨的神情。 也正是那种邪恶的生物,让他变得嗜血,进而入魔,忘记了本来,以至于失去了回去拯救家人的极好时机。 这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他最深的执念,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杀掉这个让他无比痛恨的丑恶女人。 他以随缘渡劫针镇压住血脉中的邪恶力量,不顾一切,刺出了他的剑。 这一剑乃是誓言,也是他赖以证道的根本。 这一剑深入血脉,斩开黑暗,与他生命中的死敌不共戴天。 赫连彩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于扭曲中凭空消失,却将一蓬血雾留在了原地。 “中了本座的雪峰狼魂咒,本座就是毁了你,也不会让你逃走!” 星空中浮现一双血瞳,正无比恶毒的看着那个健壮修士,一道锐利的钩状狼爪不断裂空,鲜血顿时不要命的从健壮修士的体内喷溅出来,他圆睁双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这一生已然被摧残过,他绝不能忍受他人再来践踏他的人生! 一道道剑光掠起,穿透他的身体,掠向长空。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他嘶吼着,不惜以付出生命的代价,予敌以惨烈打击。 隐遁中的女人发出一声声凄厉悲鸣,她没有想到,那个看中的活体居然拥有如此深的执念,甚至于一次次以自残的方式,伤害了她。 不可饶恕! 口中恶毒念咒,袍袖中黑烟滚滚,无尽蝇虫般的小小鬼魂犹如飞蛾扑火,被其胸膛间的那颗最大的骷髅头骨无厌吞噬,空中的天狼爪残影变得更大,也更为凌厉,从那健壮修士的体内攫取出大量热血,在萨满咒语的配合下,健壮修士的双瞳再度变得模糊,他的动作愈发缓慢,他在即将沉入黑暗中的一刻,心中是如何的不舍,口中喃喃道:“师尊,对不起,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在他正准备刺出最后一针的时刻,耳中忽然听到一个女娃娃的悦耳的声音:“娘,那个恶毒的老婆婆正躲在一处星光背后,她正在不断吞噬那个可怜人的血,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女娃娃虽然在祈求她娘,却忍不住刺出了她手中的小小木剑! 她的泉水般的一双动人眼瞳早已看穿了对方的伎俩,这一剑犹如天籁,无声无息间就刺中了那个隐遁中的老女人,使得她发出一声痛呼,瞬间消失不见。 如此,那个健壮修士总算获得了喘息之机。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1章 联手破敌 他一步跨出,来到远处,盘膝而坐,一边释放剑道护住周身,一边行针刺向周身,快速疗伤。 就见一个绝美的女子浮空出现,她颇有责怪的看着娇憨的女儿,轻轻刮了下她的鼻翼,道:“下一次,不准如此蛮横了,记住,我们要保存实力,只为找到属于我们的星位!” 女子带着女儿在这片星空浴血厮杀,辗转奔走,她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然有所领悟,而唯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星位,才能站住脚,获得庇佑,才能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迎接未知的挑战。 “知道了,娘,下一次,您不同意,天意不会再盲目出手的,只是,只是那个丑婆婆当真……当真……” 她的话尚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桀桀怪笑声打断:“小娃娃,你背后如此诋毁婆婆,婆婆会很生气的!” 一双刺满诡异纹路的丑陋面庞浮空出现,看着粉嫩玉雪的女娃娃,禁不住舔了舔猩红的舌头。 她没有想到,原以为那个健壮修士不错,谁知更好的还藏在了后面! “跟婆婆走吧,婆婆有无数各种颜色的美丽糖果,还会讲很多很多好听的故事,大草原上有美丽的星星,洁白的羊羔,温暖的帐篷,走吗?” 小女孩泉水般的美丽眼瞳中浮现出满满的憧憬色彩,禁不住就要走过去,却被她的娘亲硬生生拉了回来。 “北地萨满教主,赫连彩霞,又见面了!”女子冷笑中,连走数步,借着漫空剑芒阻隔,和那个北地萨满拉开了距离。 “是你?本座当真没有想到,一向孤傲的雪峰圣女,居然生出了如此绝顶聪明的一个好女儿!怎么样?二十年前本座曾经邀你加入,被你拒绝,如今龙泽就要覆灭,你并无好的出路,不如加入我北隗,接受萨满神的祝福,享受永生之乐?” 说话间,水蛭般的猩红舌头连连舔舐,让人毛骨悚然。 “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地不宜久留,女子拉着女儿,施展遁术,掠向远空。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片星空变得如同一片沼泽,竟一步步将她吸了进去。 赫连彩霞的身影浮空出现,桀桀笑道:“入了本座的荒原沼泽,你走不掉了!” 说话了,漫空长满了荆棘,无数根锐利的荆棘蠕动着,向她们步步紧逼。 “女娃娃,到婆婆这里来,婆婆有好多好多东西送给你!” “你不骗我吗?同时答应不会伤害我娘吗?” 女娃娃闪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赫连彩霞。 “当然!”赫连彩霞忍俊大笑,她已布下荆棘沼泽,她们逃不掉的! “好的,我信婆婆!” 女娃娃挣脱娘亲的手掌,扑向了萨满教主。 赫连彩霞敞开怀抱,一颗心在狂喜中怦怦跳动。 始料未及的是,女娃娃冷不防间再度刺出了她的剑! 赫连彩霞仰天大笑,笑的是,这女娃娃的剑当真太弱了。 大笑声中,漫空荆棘密密攒集而来,她当真不忍伤害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孩,只是想吓她一吓。 未料,小女孩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而一把寒冰般的剑已然于不可思议中刺向了她的枯瘦的胸膛! 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中,一颗骷髅头骨砰的爆裂,赫连彩霞的身影硬生生向后移开了两尺,就此避开了那女子的凌厉一剑。 然而,女子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在她消失的残影中,一柄木剑势如破竹,准确的命中了赫连彩霞的身体,而那处位置,正是她先前被小女孩刺伤的伤口。 母女二人精妙配合,剑道叠加伤害竟然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一声痛呼,赫连彩霞的身影瞬间遁出十丈之外,洒下了一片淋漓血雨。 她这一次受伤原因有三,其一是轻敌,其二是贪心,其三是完全没有想到那母女配合出的剑道居然如此精妙,实在是生平未见。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惹恼本座了!” 一声怒啸,袍袖飞舞,呼啸声中,一颗颗滴血的骷髅头骨,脱体飞去,裹挟雷音,漫空盘旋,转眼间结成一座庞大阵型,将小女孩母女困在了中央。 蠕动着的蟒蛇般的荆棘漫空穿梭,更兼诡异的天狼爪影神出鬼没,女子为了避免女儿受伤,无不身先士卒挡在前面,连连受伤,一身洁白衣裙上不断点染斑斑红梅。 “娘,娘,你不要管天意,你流血了,受了那么多的伤,天意不要你受伤,天意要你好好的,呜呜……” 哭泣声中,小女孩一次次愤怒出剑,然而,面对这座骷髅大阵,她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根本无法展开有效攻击。 “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婆婆很生气,婆婆会将你关在看不见光的洞窟中,让那些野兽咬你!” 赫连彩霞的恐吓声不时传来,小女孩还处于天真烂漫的年纪,顿时被吓得呜呜哭泣。 骷髅大阵不断收缩,赫连彩霞志得意满,若然将那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孩炼成极品炉鼎,她无疑将拥有第二条性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尚在得意,未料一缕剑光骤然从她的身体中穿透而出,依旧是从先前那个小女孩留下的伤口中攻入进去。 这一剑便如雪上加霜,令赫连彩霞痛入骨髓。 砰砰爆裂声中,天狼爪影接连落下,将那个偷袭者远远击退,那人周身衣物破败,鲜血淋漓。 “本座没有想到,你还敢来,那就去死!“ 凄厉长啸声中,天狼爪影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血虹,眼见得就要穿透了那个偷袭者的身体。 未料,斜刺里,一道剑光掠起,巧巧击中那道天狼爪影,天狼爪影只是稍稍一滞,顿时击飞剑光,继续抓向偷袭者。 然而,那道剑光之中,突然绽放出又一道隐藏的剑光,再度击中天狼爪影。 间不容发,先前那道剑光再度折回,发动了更强的一击,轰然击中天狼爪幻影。 而那道隐藏的剑光也接踵出现,无比犀利的击中了目标。 转眼间,十数剑的攻击落在天狼爪上,那道爪影终究失去自持,轰然崩溃。 赫连彩霞口中喷血,长发披散,要知道那道爪影乃是她精血凝聚,一旦被击碎,反噬的伤害痛入骨髓。 她一直想要生擒这些看中的猎物,故而每每有所保留,未料这些猎物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了她,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婆婆很生气,婆婆会将你埋在坟堆里,将你炼成一只小骷髅!” 赫连彩霞怒视着隐藏在女子背后的小丫头,发出阴冷的恐吓。 一朵雪峰狼魂之花再度出现在她的手中,微微一晃,漫天红光摇曳。 那女子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踉跄后退中依旧将小女孩紧紧搂住,无论如何,她会拼死将女儿送出去,为她求得那一线生机。 她明白,小女孩资质绝佳,一定会闯出一片前所未有的天地。 一根根荆棘呼啸穿梭,锐利的尖刺连连刺伤女子,流血愈多,她的精神愈发恍惚。 幻化出的荒原沼泽既沦陷肉身,也惑乱精神。 “中了本座的雪峰狼魂咒,注定是我的奴仆!” 赫连彩霞连连出手,逐步收缩结界,直待将之封印,便会大功告成。 然而,在她正暗自得意的一刻,突然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悸。 远处,身材高大的健壮汉子突然长身而起,手拈一根细细的银针。 “年月日时,星斗流转,干支五行,就在此刻!” 说话间,银针飞起,刺入自己的胸脯之上! 那一处命穴,正是他经历一番辛苦推算之后,所得出的赫连彩霞的最为软弱之处。 此针合天时地利,以自己的肉身为引,一发中的! 一蓬血花于胸膛间惊艳绽放。 同一时刻,赫连彩霞的胸脯间喷溅出一团更为浓艳的血光。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2章 奎星位 这萨满教主没有想到,自己纵横北疆多年,竟然会被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龙泽修士看破弱点,通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伤害了她,令她的暗疾瞬间发作,周身的骷髅头开始疯狂反噬,拼命撕咬她的血肉。 赫连彩霞发出凄厉嘶吼,身影翻转,转眼间消失不见。 “多谢!” 女子斩开结界,略略答谢,也不啰嗦,拉着女孩掠向远空。 她素来做事果决,个中原因也是因为彼此不熟,何况先前女儿毕竟出手救过对方,双方其实两不相欠。 健壮修士勉强一笑,心情其实还是不错。 他平生最为痛恨恃强凌弱者,时下尤为厌恶这个卑鄙的北地萨满,经历一番苦战,终于寻找到对方弱点,予敌重创。 饶是如此,他的伤情也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必须尽快找到属于他的星位,安全疗伤。 “逃的掉吗?雪峰狼魂,归于天北,以吾热血,献祭长生!” 一身褴褛,乱发披散的赫连彩霞,凭空出现,播撒漫空血雨,而周身悬挂的骷髅已然脱体飞去,变得硕大无比,裹挟重重雷音,漫空穿梭。 一枝花在手,赫连彩霞眸中所见,唯有那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孩,咬牙切齿念咒。 女子浑身颤抖,摇摇欲坠,她一把将女儿推了出去,她决不能容忍女儿落入那个恶毒萨满的手中。 岂知那小女孩哭泣着凌空跃回来,抱着女子就是不撒手。 “天意不会放弃娘亲,那个老爷爷曾告诉天意,要相信自己的剑,它是最好的朋友,它会带着我们一起去寻找幸福!” 吟! 一剑震动虚空,小女孩刺出了她的剑,刺出了一片空明。 仿佛一串天籁,流入心田,女子陷入恍惚的内心顿时恢复了一丝安定。 她俨然看到了那座雪峰,看到了曾经的师尊正目光柔和看着她。 处于癫狂中的赫连彩霞猛然一刷手中的雪峰狼魂之花,虚空开裂,天地流血。 不料,那种令她无比畏惧的痛苦,再度爆发。 她没有想到,那个健壮修士居然还敢落井下石。 一针入胸,那种痛苦几乎和赫连彩霞等同,只因痛恨,只因怜悯弱者,受伤的健壮修士依旧毫不犹豫向自己出手,此法伤己伤敌,也是无奈的选择。 一针过后,健壮修士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与此同时,女子和她的女儿,齐齐出剑,终究撕开一道缺口,掠向远空。 “让你们这些小辈逃掉,本座还是首屈一指的萨满教主吗?” 就见一只滴血的巨爪呼啸追去,越来越快,几乎就要追及了那两个逃跑者。 另一处虚空,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正看着眼前一场恶战,连连摇头,他的周身同样悬挂着一颗颗骷髅头骨,只是他散发出的气息却与那赫连彩霞分明有着极大的不同。 “可惜了,只是我赫连孤坟还是不能向自己的奶奶出手的!” 赫连孤坟正欲隐去行迹,突然张大了嘴巴,因为他看到那片星空突然间变得扭曲,紧跟着,那几乎落入囹圄的母女二人便分别被两道星光缠住,不知拖到哪里去了。 连连受创,赫连彩霞忍住心悸,很快就发现了那母女二人的踪迹。 就见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两个星位上,正站着那两个母女,两处星位盘旋,相互追逐,转个不停。 “那是……那是……” 赫连孤坟一脸激动,这一片星空他非常熟悉,却从没有看见过这两处星位,于此便证明了,那两个星位本就是隐藏着的。 “神秘莫测的子母星座居然选中了她们,当真时也命也!”赫连孤坟感叹。 “逃不掉的,跟本座回去!” 巨大爪影遮天落下。 便在此刻,于星光流转之中,就见两道剑光于子母星座中掠起,刹那间交织出两道深深的剑痕,就此将那道追来的巨大爪影一举切成了碎片。 痛呼声中,赫连彩霞的庞大身影向后快速倒退,顺手间将那个失去反抗力的健壮修士一把抓住,消失不见了。 远处的赫连孤坟连连摇头,环顾周边,却很快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接受北隗帝君指令进入不久,却发现这片龙星战场和他们想象中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原本以为,最先进入的会相互残杀,加上被星空力量洗劫,会给后来者留下更多的机会。 但现实中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无论先来后来,若不能获得星位认可,最终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旦获得认可,便会获得星位庇佑,彼此结为一体,防御力大幅飙升,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予以争夺。 除非占领者自愿放弃,但即便你凑巧拾人牙慧,若然不能得到星位认可,便无法获得庇佑,随时可能丧失星位。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赫连孤坟要去占领的,乃是那些核心的星位,我要通过这些星位,窥得天机,找到飞升之法!” 想到这里,赫连孤坟脚踏一颗硕大的骷髅,双手挥舞,撕裂虚空,向着远空中一处耀眼的星位掠飞而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在那处星位附近,正有一个白衣修士在驻足观望,一边挥剑将漫天剑芒横扫在外。 赫连孤坟只瞥了对方一眼,便一步跨出,掠向那七星中最亮的一颗星。 “欲得奎星,先过我这关!” 白衣修士一声怒喝,手中剑已然搅起一天秋水般的剑痕,其中每一缕剑痕都蕴含着深刻的剑道领悟,组合在一起,化作庞大阵图,铺天盖地,犹如天瀑倾泻而下。 赫连孤坟瞳孔骤缩,周身一颗颗骷髅头骨投射出去,和漫空剑痕轰然相撞,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烟火。 赫连孤坟两颗硕大的拳头上下出击,硬生生敲开那重重剑痕壁障,向着那颗明亮的奎星不断挺进。 “可惜这些还远远不够,就凭这些,你还不足以获得奎星的认可!” 白衣修士悍然挡在前面,叹息声中,漫空飞舞起一片片金黄色的落叶,那是生命的献祭和陨落,而人生最后的辉煌,终将绽放在这片最后的舞台上。 只是这些,并非终点,而是为了在陨落的大地上,再度起飞。 于是,一代一代修士,前赴后继,滚滚不息。 这是他,从当初那个原本看不在眼的少年身上所得到的东西。 如今那少年已远远走在了前面,但,自己又如何肯落后? “人生所遇,我会不断追赶,与你同行,我步焉流幸甚!” 步焉流仿佛再度看到了那个枯瘦的身影,他本可以选择挑战这七星中的每一星,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忍住诱惑,选择了等待。 漫空剑痕呼啸穿梭,一枚枚落叶在耳畔刹那掠过,赫连孤坟开始流血,鲜血漫空洒落,沾染在一枚枚飞舞的落叶之上,使得这片秋色更加绚烂,如火如荼。 那满身悬挂着的一颗颗骷髅头骨,开始剧烈震颤,显得很是兴奋,它们酣畅的吮吸着主体流出的鲜血,主体放任般的宣泄,使得流出的鲜血异乎寻常的甘甜。 “与吾同行,唯有同甘共苦,同心同德,方能至于极境,战!” 一声长啸,全身骷髅头骨震动愈频,赫连孤坟奋起一拳,砸向白衣修士。 一座坟山之象在其身后冉冉升起,他一拳紧似一拳,连绵不绝。 他的一颗热血之心,则在他想象的天地间纵横驰骋。 “其实我们的追求大致一般,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便会带你们一直远行!” 坟山震动,一拳拳撼动虚空,越来越强,白衣修士被震得步步后退,口中开始流血,他无法想象,对方的拳头如此厉害,不仅破坏肉身,还在攻击心神。 死亡的阴影如山笼罩,白衣修士轻轻飘起,坠落,轻的就像一片叶子,被对方的拳力不断波及,不断受伤,看去已然难以为继。 “你不是我的对手,一旦我的道境全部展开,你必死无疑,让开吧!”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3章 四象 “人总难免一死,倘你真的可以成全我,那是我的荣幸!” 白衣修士一笑,不断出剑,秋色已深,落叶将尽,而他就是那最后一片落叶。 形容枯瘦,仅有的生气正在被他的剑意快速燃烧,眼见得他就要坠落在死亡的大地上。 赫连孤坟一脸肃然,对方此举已然引起他的尊重,恍惚间已然看到一路走来,走过无数尸山血海的自己,而死的目的,并非为了埋葬,而是为了尽可能达成心愿。 一拳落下,白衣修士遭受重击,快速下坠,他的嘴角鲜血汩汩涌出,却意外的翘起。 对方所展现的道境很有意思,而这种体验唯有最大限度接近那片陨落的大地,才能充分洞察。 他之所以这么做,却是因为自己的修为遭遇了极大阻力,这让他尤其痛苦,到后来竟感到生不如死。 他不顾一切进入龙星战,直至来到这片最终战场,所求者,只是为了证道。 他先前已然向奎星等星位做出过多次冲击,虽屡屡被阻挡,却让他最终改变了想法。 他如落叶飞速接近大地,他一任生命气息快速宣泄而去,此际形容枯槁,行将就木,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尤其明亮。 轰的一声,他全身着火,燃烧如一枚绚烂的秋叶,他的剑却在无法想象之中刺了出去,剑体上快速凝聚出一层冰晶,而这一层冰晶却是他付出生的代价所换来的蜕变,也使得他对从陵鱼族那里得到的传承,获得了更深刻的理解。 就见一道长长的冰晶般的剑气撕裂虚空。 赫连孤坟瞬间呆滞了。 因为对方这一剑并非攻向他,而是攻向了后方的奎星方位。 赫连孤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对方并非是为了阻止他夺取奎星位,而是为了求道。对方所图的并非一个奎星,而是整个西方七宿。 于是,赫连孤坟不假思索攻出了一拳,他的拳头当然也是攻向了那处奎星位,却在不经意间,以他的至高觉悟,挽救了那白衣修士的生命。 由生向死,再起死回生,这种巨大的落差,深深冲击了步焉流的内心,使得他在这一刻终于撼动了那层突破壁障,并借助萨满的力量,起死回生。 二人不经意间的合作,卷起滚滚洪流,冲向了奎星位。 奎星位爆发出耀眼的光华,其间,一头巨狼身影冉冉升起,一声咆哮,一个扑击,已然将二人击退出去。 “我来助你发起冲击!” 秋湍剑轻轻一划,一道冰晶般的剑气划开虚空。赫连孤坟怒吼着冲向那处星位,不断出拳。 巨狼仰天咆哮,撼动天地,一股无形的气势将赫连孤坟生生挡住,这股力量不仅在阻止他前进,也在阻止他后退。 滔天的气息如山如海冲击而来,赫连孤坟口中喷血,连连怒吼,这一刻,他置之死地,不再保留,周身气血外泄,化火燃烧,与此同时,砰砰爆裂声中,他周身悬挂着的一颗颗骷髅头骨连续爆裂。 一拳拳怒砸而去,虚空破碎,赫连孤坟踏碎虚空,步步逼近那头巨狼。 他凝视着巨狼的眼睛,毫不畏惧,不断出拳。 他周身已无骷髅头骨可以献祭,然而他的力量却如长江大河宣泄而去,滚滚不竭。 他明白他们其实从未离去,从他幡然醒悟开始,已然和他的生命融为一体。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然走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他的所求,将和那些人迥然不同。 “死亡不是终点,我赫连孤坟将站在所有先驱者的尸骨上不断前进!” 一步,两步,距离那头巨狼越来越近。 赫连孤坟凝视着巨狼的血瞳,眸中喷出炽烈的火焰。 刹那间,他奋身一跃,冲了出去。 也就在这一刻,白衣修士出剑。 剑很快,他的身体同样很快,这一刻白衣修士人剑合一,毅然将自己融入了赫连孤坟的道境,并将自己作为一把剑,交了出去。 双方身影瞬间重叠,赫连孤坟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和白衣人一起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犀利如一根狼牙,洞穿虚空。 巨狼幻象蓦地仰天长啸,震动四方。 这一刻无数双眼睛投射过来,看向此处。 同一时刻,另一处虚空,那个浑身挂满骷髅头骨的萨满教主赫连彩霞,突然生出一股失落感,下一刻,不禁深深震惊,差点失声喊了出去,原因则是,她的祭炼了数十年的命根子,那株雪峰狼魂竟然不翼而飞! 要知道这一株奇葩乖戾得很,这么多年,赫连彩霞献祭了大量的鲜活生命,方将之软磨硬施控制在手中,可以说每时每刻都不敢懈怠,谁知这朵奇葩居然在此刻毫不犹豫舍她而去。 感受着那朵奇葩消失的方位,赫连彩霞望向西天,望向西方七宿,她的目力惊人,已然看到奎星位上端坐着的一个身影,对方的气息已然和奎星位浑然一体。 “这小子何德何能,竟能获得雪峰狼魂的青睐,并借助此星位获得突破,达到地境后期!好在肉烂在锅里,倒不急在一时,你获得的越多,对本座帮助越大!当下,真正的四象之争才刚刚开始,且静静等待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彩霞收敛内心的冲动,目光重新看向中天那处最核心的星位——紫微所在之处,她环顾四周,面浮冷笑,视周天袭来的剑光如无物,一点点隐去了形迹。 此刻,进入内部区域的修士越来越多,而东南西北四处的四象星位,当然成了争夺的焦点。 东方,青龙七宿之首,角宿之前,一个一身布衣的青年正站在那里,驻足观望。 他虽身着一件极朴素的布衣,却洗的很干净,即便打着布丁,看去纤尘不染,给人一种不沾尘俗的纯粹感。 他似是一块天生的璞玉,本不该坠落人间,偏偏降临红尘,让人不免心生惋惜。 手中剑轻轻挥动,漫空生机无限,居然将铺天盖地的剑光挡在了外面。 “角宿么?既然你迫不及待,就从你开始吧!” 布衣青年一步迈出,居然毫无阻碍,眼见得就要登临角宿星位。 始料未及的是,一道赤色剑光凭空出现,将他硬生生逼退了回来。 “东方七宿归我,请至别处,勿自取其辱!” 就见一个艳若朝霞的女子,背负一个宽宽的木匣,杏眸朱唇,清丽若天上仙子。 青年静静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面浮一丝为难的笑意,其实他并不愿去争夺那些东西,只是,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那种压力,不是来自周边世界,而是来自他唯一的朋友。 他明白那几乎是解不开的死结。 即便解不开,他会去尽己所能,获得突破,以便在即将到来的一战中,能够帮上对方。 未曾想这女子和他一般,所图甚大,竟至于想囊括东方七宿。 “对不起,为了我朋友的命运,这东方七宿,我不能让给你!” 青年静静看着对方,眼眸澄澈,道:“或许,一起参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不愿意,即便我不愿交手,也会竭力一战!” 眼前无疑是一个自己从未见到过的男人,那种气质,和若春风,女子实在生不起更多的争胜之心,咬了咬朱唇,勉强道:“这青龙七宿和我所修之道拥有极大关联,我志在必得,走吧,勿自取其辱。”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战吧!” 一柄木剑出现在手中,剑锋向后,青年波澜不惊。 女子从那把剑上实在看不出有多出奇之处,轻轻一叹,闭上了一双美眸。 周边虚空,突然间犹如盛开了一片绚烂彩霞,紧跟着,一棵古老杏树,摇曳着一根根虬曲的枝条,突兀出现,转眼间开满了一树绚烂如火的花朵。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4章 木与火 嗖! 一朵杏苞破空飞去,看似很慢,却在瞬间,穿越了青年的身侧,切断了几根头发,顺便在其颊上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伤痕。 这分明是警告。 女子实在不愿伤害这个如珠玉浑然的生命。 青年于不经意中,探手一抓,已然将那朵远逝的杏花捉在手中,口中叹息道:“不曾想,最美好的东西,却成了杀人的利器,其实,你带来的应该是祝福,而非杀戮!” 说话间,他另一只手的木剑微微一晃,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已然在女子粉色的腮上,分明是同一个位置,留下了一道相同的擦伤。 女子眸中一亮,她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和的青年,居然对木系的力量感悟如此精深,而那似乎正是自己亟待补全的东西。 道境展开,一轮赤日飞升,瞬间万点杏蕊投射出去,化作火雨,撕裂虚空,铺天盖地。 因木生火,化作杀戮! 青年轻轻挥起一剑,亿万根春日杨柳,拂过虚空,竟将那漫空火雨轻松扫落。 春日杨柳,看似柔弱,实则生机无限,这是他觉悟出道境。 “生如水,原本乃自然之性,刻意为之,失之远矣!” 他口中喃喃,一剑刺出,便如万剑,轻轻舔舐着那些燃烧如火的美丽气息,眼前不由得一亮。 “你既能挡住我的春日绚烂,便尝尝我的古杏之本、日精之剑!” 挥手之间,那一树万千杏蕊之中,射出一道道赤色剑芒,只在一念间已出现在青年眼前,凝聚为一道如火的剑痕,那股极端的炽烈,令他周身肌肤和毛发顿时变得焦灼。 他后退一步,口中咳嗽一声,一剑落下,春回大地,竟顶住了对方释放的那道灼热剑痕。 于是,火焰的毁灭和绿色的生机,在这道深邃的剑痕上不断蚕食进攻,针锋相对。 女子一声怒喝,剑痕崩溃,就见那青年的胸膛间顿时出现了一片灼烧的痕迹。 同一时刻,那股顽固的生长气息已然无声释放出去,使得那女子禁不住咳嗽一声,粉色的桃腮上浮现出苍白之色。 她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挫败出现丝毫愠色,一双眼眸中春深无限,她双臂张开,后背上,那口宽宽的剑匣发出一声声沉闷轰鸣。 身后的那棵古杏树同时张开了无数条有力的臂膀,与此同时,红杏背后的那一轮赤日,愈发娇艳,春深似火。 轰! 虚空崩塌,就见一道赤色的剑影纵贯而下,已然将青年小小的身影覆盖在了下面。 她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证道,倘若对方不慎死在剑下,那也是修士应有的荣耀,故而,她必尽其力,绝不留手。 一声叹息,青年瞬间远去,他双眸闭合,意守空明,一剑断魔! 这一剑瞬间合入那道射来的赤色剑影中,黯淡了天地,凝固了时空。 瞬间的寂静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长远。 又是一声叹息,虚空中飞起一片片仿佛透明的零碎虚影,那是柳絮,仿佛生来只是为了增加人间愁苦。 就见一片飞絮巧巧落在了那片赤色的剑影上,瞬间化火燃烧起来。 于是,剑影轰隆一声,崩溃成了亿万片轻轻飞絮。 一片片轻柔的飞絮,灵动漂浮在天地之间,其实他们本没有多余的要求,只是为了去往更远更广的天地之间,即便旦夕化灰也勇往直前。 无数片飞絮出现在女子的视界中,倏忽间,凝聚为一道青青剑痕,只是一刺,便刺进了她的心底。 心头一颤,没来由生出一缕软软的痛楚感,但素来禀赋的骄傲,令她瞬间升腾起无穷战意。 “春深似火,唯有无尽燃烧,才能诚于我的道心!” 剑匣开裂,一道光影合入那一轮赤日之中,在一棵古杏树撕裂长空的呼啸声中,射出了她的最强攻击! “祭!” 一声长啸,杜鹃啼血。 那布衣青年骤然色变,他明白,他的回春剑绝挡不住对方的这玉石俱焚的一击。 只是他的心思浑然,如同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偏偏在他的血脉中,却隐藏着那片魔域的阴影。 这是他的伤,他本不愿再揭开,然而为了他的朋友,他却不得不将伤口再度撕裂。 这一刻,他周身的气息快速收敛,使得他本人看去,如同一块万年寒冰,剑意变,人如魔,手中剑则变得滚烫如火,将他的春日世界,瞬间焚毁成为一座地狱。 这是他的朋友留给他的那一幕意象,他燃烧热血,将之复制出来。 如此巨大的一幕变化,顿时看呆了那个美丽女子,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究竟受了多大的刺激,竟然会在一瞬间堕落成为一个魔,毫无人间气息的魔。 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生出一缕尖锐的痛楚。 此刻,青年一剑断佛。 正由于他的心境剔透如玉,故而让这一场切换来的魔化意象蜕变的毫无阻碍,剑断虚空。 于是,女子射出的至强一击,被那一剑断佛,瞬间消弭无踪。 炽烈的一道剑光令女子再度心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不觉眸中有泪,此刻万念俱灰,知道自己必死于此剑之下。 然而,偏偏在这生死一线上,那青年的神情居然再度切换,使得那一剑断佛瞬间替换为一缕春风,也由此挽救了女子的性命。 噗,噗! 两个人同时喷血,齐齐后退。 便在此刻,一阵啪啪的鼓掌之声传来,随即现出数十个修士的身影,为首一人却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瘦子。 这些人身负法器符箓,竟能从容挡住漫天剑雨袭击,不能不让人感叹其手段超绝。 瘦子手中正不停掂着一枚沉甸甸的官印,面浮从容笑意,道:“鄙人杜随,乃宰辅大人手下幕宾,今奉命前来,只为拿下青龙之象,你二人身手不错,悟性也嘉,宰辅大人胸怀天下,海纳百川,你们若能归顺,青龙七宿必有你们一席位置!” 女子拭去嘴角血渍,冷笑道:“我剑门超然物外,岂会与利禄之徒蝇营狗苟?让开,莫挡道路!” 杜随脸上皮笑肉不笑,看向那个布衣青年道:“你呢?也和她一般么?” 青年语气淡淡道:“我姓殷。” 听了他的话,杜随顿时变色,立时想起那个被灭绝多年的古老家族,未曾想,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既如此,与之合作,断无可能。 他率一众手下来到这里,只为占领青龙七宿,以便在即将来到的争霸中取得一席之地,其实其中多半乃是因为他的私心。 杜随于此盘桓多时,也见到了不少修士铩羽而归,他经历多番尝试,屡屡失败,即便他善于算计,仍旧感到无从下手,心性大为挫伤。 至此方才明白相爷昔日所言,那座龙星战场事关天机因果,强求不得。 只是,他心气颇高,势必要在这片末日战场求得至关重要的一个位置,以便获取觉悟的机会。 “既然不能为本大人所用,那就杀了!” 杀一个,便少一个对手,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也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 一挥手,数十个训练有素的修士立时将二人包围,并布下了一座古怪的阵图。 杜随手一摆,其中一个修士犹如鬼魅,冲向那个布衣青年。 那人剑很快,简单,犀利,致命。 只是,青年虽然受伤,出剑却更快! 他心如璞玉,不留瑕疵。 看似平淡无奇的木剑,眼见得就要刺入那个修士的胸膛。 电光火石间,青年却突然后退,只是,另一道剑光却从后方夹击而来,甚至于比那修士先前攻来的一剑更快、更狠! 观战中的杜随面露异色,对手反应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饶是如此,只要落入他的替死剑阵,必死无疑。 间不容发,手中的一枚官印已然丢了出去,瞬间化作一座山丘,从上方稳稳镇压阵图。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5章 还有点价值 同一时刻,那女子也陷入众人的围攻。 阵中修士,乃是杜随祭炼了数十年的一个个死士,心思如一,彼此配合娴熟且残忍,出手不留余地,往往以命换命,关键在于这种换命的方式乃是通过牺牲自己,以为同伴创造出必杀之机,故而青年在几乎击中对方的一刻,果断后退。 尤为不利的是,那口官印被杜随施加了数百道符箓,辅以道境镇压,端的厉害非常。 就见上方愁云惨淡,鬼影幢幢,兼有惑乱精神之效。 岌岌可危之中,青年身影斜斜逸出,轻若柳絮,他所去的方向赫然是那女子的方位。 女子对杜随布置的古怪阵图极不适应,瞻前顾后,投鼠忌器,很快便陷入困境。 此刻,青年终于出剑,刺中了一个修士。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上顿时中了另一个修士的一记替死剑道,即便他早有预估,避开要害,依旧被那狠辣一剑深深刺伤。 要命的是,那口官印镇压在上,令二人行动如陷泥淖,愈发被动。 “跟在我后面,我挡住他们的攻击,你当痛下杀手,绝不可姑息!” 说话之间,青年已毫不犹豫冲了出去,连连出剑。 杜随看到这一幕,面浮冷笑,情知对方在找死。 女子咬牙,一闪而至,顺势展开道境,不顾一切,融入了青年的道境。 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潮水般的气息迎面扑来,那种力量,不仅恢复精力,兼顾修复伤痛。 古杏树获得助力,嗡嗡摇曳,刹那间射出万千剑光,纷纷穿透那些死士的身体。 同一时刻,青年的身体即便恢复力强大,也承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鲜血飘洒,染红了他的春色天地。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却秉持着一颗璞玉之心,一往无前,一剑剑斩断魔心。 女子心中一痛,她却是果决之人,一次次射出燃烧如火的剑痕,给予周边修士巨大杀伤,若非那些死士身负秘术,早就被斩杀当场。 “大阵合圆,即便你是剑门天骄,一样要死在我杜随手中!” 杜随探手一抓,竟然从大阵中每个修士身上汲取来一丝杀气,瞬间凝聚为一道惨淡剑痕,眼见得就要穿透青年的身体。 这一刻,一声长啸传来,就见一道赤色剑影凭空斩落,和杜随发动的一剑交会,在虚空中炸裂出一口深洞。 女子口中喷血,她在生死一刻,毅然将那青年抓取回来,却也因此遭受反噬,受伤不轻。 “我知道,你先前本不愿那么做,但,对付这些家伙,我们并没有更好的手段!” 血雨腥风中,女子叹息道。 “好!” “道境融合,一切交给我!” 此刻,一座大阵已然收缩为铁桶般坚固,杜随怒喝,上空一枚官印再度放大,轰然砸下,便欲将下方的二人直接杀死。 一株古杏树瞬间蓬勃长高,无数枝条,弯曲如弓。 这一刻,青年身若寒冰,已然成魔。 道境融合,女子战力瞬间犹如洪水泛滥,越堤而过,就此冲破了那道困住了她数年的壁障! 身如剑,剑是寒冰。 而手中所握的,却是一柄滚烫如火的木剑! 古杏树瞬间怒啸,开弓! 一个身影扶摇直上,无声划过那一轮鲜红的日轮,犹如一道闪电,向上射去,撞在那一口落下的巨大官印上! 霹雳! 一道闪电之光绽放在官印之上,这口硕大的官印瞬间被击飞出去,化作虚空尽头一个小小黑点。 同时被击飞出去的当然还有杜随。 让杜随尤为震惊的是,注定的死局居然还能被这两条鱼翻身。 他的口中连连吐血,那枚缩小的官印落在手中,看去斑驳残缺,甚至于,当中还出现了数道裂痕。 要知道,那可是他祭炼了无数年头的本命法器啊。 同一时刻,大阵中的数十个死士遭受巨大反噬,已然死伤大半。 “若不能将你们斩杀,以祭炼我的法器,我杜随这一场争霸宁可退出!” 手握破损官印,鲜血汩汩涌入其中,杜随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将那枚官印投射了出去,再度化作一座丘峦大小。 官印轰然一震,与此同时,下方那些残余修士顿时化作了飞灰。 “这原本就是个纸醉金迷的利禄世界,那些贪腐势利之心,当为我杜随所用,翻云覆雨,兴替成败,在我掌中,杀!” 杜随咬牙念诵,就见那口官印上睁开了一双双贪婪狠毒的眼睛,瞬间聚向中央,融合为一道长长的剑光,斩落虚空! 下方,女子和青年适才为了破阵,可以说已然用尽了力量。 只是那道斩落的剑光已然死死锁定了他们。 杜随不惜牺牲了所有死士,只为换来这惊天一击,要的是将二人炼入印中,只需融合那二人的力量,杜随相信就一定会拿到攻占青龙七宿的钥匙。 “我知道你在,也在看着我,心不死,总有希望,这是你教给我的,所以,我将此剑作为怀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柄木剑轻轻一刺! 同一时刻,女子怦然心动。 那一颗剔透如璞玉的心早就打动了她,而她此刻要做的,就是毫无保留,予以足够的信任。 双臂张开,一声长啸,古杏树嗡嗡摇曳,生机无限。 这一刻,生与毁灭的力量,被彼此重叠的道境,糅合在一起,随着那青年轻轻一刺,原本岑寂的青龙七宿,突然爆发出一道道冲天光华,随即,在上方聚合出一条夭矫腾挪的巨大青龙光影。 青龙张开嘴巴,只一吐,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立时灌入那青年刺出的一剑,绽放为一道长长的虹影,击破长空。 如此一幕,令周边观战的修士们目瞪口呆。 同一时刻,杜随苦心孤诣祭炼出的一道剑光,当即被从中击溃。 杜随被远远击飞出去,身体中喷出洒浓烈血雨。 身体受伤还在其次,关键是他一贯要强的心性已然被彻底击败,心中一片苍凉,忖思自己的结局,原来就是这么个小丑般的悲剧么? 我不甘心! 我不服啊! 杜随欲哭无泪,此刻心如死灰,居然任由漫天滚落的剑光将自己吞没。 便在此刻,一张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他,干笑道:“这就认命了吗?这可不是你杜随的作风啊!” 杜随濒死的一颗心骤然停跳,他没有想到,一贯没有朋友的他,居然再度被那个让人恶心的恶魔抓住了。 “我这样的人对于你已然没有价值,杀了我吧,要知道我们原本就是敌人!”杜随叹息。 “杀了你岂非太便宜你了?你业力深重,对于咱家的残道大有裨益,何况你我并无仇怨,咱家的眼光不会错,你这样的人死了,就不会再有了!怎么样,合作一把?” 那张裹着白布的光滑假面,没有嘴巴,却怪异的传出声音。 “看来我杜随还有点价值吗?”杜随苦笑。 “错!你我其实是一类人,我们在这个污浊世间苦心经营,背负万千骂名,却不以为意,只为走得更远!跟咱家合作,或许你还能找到一丝飞升的希望也未可知,信吗?” “信与不信,有区别吗?”杜随麻木道。 “信,重拾信心,和咱家倾力合作,闯出他一片生天!让那些鄙视我们的人看一看,其实,我们远比他们强大!” “要我怎么做?”杜随略作沉吟道。 “咱家对于剑道并不过多涉猎,咱家要你做咱家手中的一把剑,咱家会和你共享探究的大道,并希望通过咱家的助力,将你锻炼成为一柄真正利剑,即便不成功,也要杀他个人仰马翻!” 那张诡异的平滑脸蛋死死盯着杜随的眼睛,等着他回答。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6章 姐弟 “咱家不强求,倘你拒绝,咱家就此告辞,只是可惜了你这一身来之不易的修为了!” 杜随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张诡异的面孔,忽然笑了,转眼间笑容又凝固成为往昔那般冰冷模样,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毫无保留的展示你的道境天地。” “你不怕?也不后悔?“ “只要你真的答应我,就等于给了我一线希望,拼了!” “痛快!实话告诉你,据咱家细心观察,这座大阵的真正内涵或许并非是为了占据那一处处星位,我们的目标当定为那处紫微星域,通过那里,或许我们将能洞悉更多的天机!” 听了对方一席话,杜随怦然心动,与对方相比,自己的所求还是显得太小了。 其实也并非是他甘愿选择小,而是因为他更冷静且务实,那些大的目标岂是那般容易实现的? “同道难求,合作愉快!”怪人仰天大笑,恢复了一贯的公鸭子嗓音。 青龙七宿方位,星光交错之中,一男一女,二人远远相对,盘膝而坐,既在共享道境,也在如饥似渴参悟着这一处时空中释放出的海量气息。 “其实这样,还是很慢,我们的胸怀何妨再大一些,我们需要更多的同道进入我们的阵营,融入我们的体系,唯因如此,我们才有可能尽快吃透这里的奥秘,以便在即将来到的一战中,变得更加主动!” 青年看向女子,平静说道。 “好!” 女子无法拒绝那一份纯净和真诚,先前的一幕幕战斗,让她对这个青年愈加信任,欣然点头应允。 于是,召集令很快被发放了出去,在虚空中苦苦挣扎的那些修士无不怦然心动,继而,纷纷跃起,朝着东方青龙七宿飞驰而去。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召集,顿时搅乱了时局。 西方,白虎七宿。 步焉流望向赫连孤坟,对方当然明白他的心意,慨然道:“如此局面,这么做不失为更好的选择,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被认可的人!” 于是,第二轮召集令再度发出。 南方朱雀七宿,一个高大身影正站在那里,静静审视朱雀七宿第一星——井宿。 他一身火红色的华美刺金长袍,头戴精美冠冕,看去气度雍容。 他出身凤族,自赋血脉纯正,尤其对于火系拥有精深的领悟,谁知每每发起冲击,却屡屡受挫,甚至于引来了周边其他修士的嘲笑。 说什么凤族已然式微,即便拥有正宗火系传承又能如何,还不是跟他们一样,被挡在朱雀七宿之外? 自凤后陨落,凤族分明遭受天忌,人才凋零,后继无人,这祝春泽虽属凤族尚存的一个强大人物,居然连朱雀七宿的边都摸不到,当真贻笑大方。 可惜凤后那般绝伦的人物不在了,否则眼前区区七宿,当唾手可得。 身着华美长袍的中年人气得浑身颤抖,几乎要忍不住要攻向那些挖苦讥讽的人,只是偏偏人家说的乃是事实,自己除非当即拿下七宿中的任一星位,否则又如何为自己正名? 骤然想起往昔一幕幕,自己一次次在那个孽障面前铩羽,甚至于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朱颜,这让他情何以堪? 那个孽障,那个孽障! 他本不该出现,他早就该死! 对方犹如一根钉子深深扎入内心,痛苦与日俱增。 当初几乎差一点就杀死了那小子,偏偏,偏偏那个冥冥中的……居然……居然挽救了他! 每每想起,几乎癫狂。 再度见面,自己早已不是对手。 这些年,无论侧面,还是正面,那小子的传闻越来越多,无论打通通天阁,还是释放了龙渊剑阁核心牢狱中的那些人,以及征服剑门九峰的壮举,那小子俨然成为让他仰望中的存在。 “列祖列宗,我祝春泽对不起你们!” “不就是一条命吗,我祝春泽舍却一条性命,也必然要拿下朱雀七宿中的传承,洗清耻辱,光复凤族!” 想到这里,祝春泽蓦地长啸,一只火凤之影扶摇直上,祝春泽一步跨出,与火凤融合,最终凝聚为一道巨剑光影,斩向朱雀七宿! 周边修士一时间被这股无与伦比的气势惊呆了。 献祭一击! 这厮当真不要命了! 众人死死盯着这一幕,神情极为复杂。 巨剑越来越快,划破长空。 这个时候,虚空深处突然睁开一双火红色的眼瞳,只瞪了那道巨剑一眼,原本达到速度极限的巨剑,突然被无法想象的力量生生禁锢在空中,骤然间,崩溃成为万千道光华,射向四方。 一个浑身是伤的身影被远远击飞出去,在那股反噬之力就要将他击杀的一刻,一只纤纤玉手突然伸出来,拉了祝春泽一把。 实际上,被击溃的一刻,祝春泽已然放弃了抵抗,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笑话,而选择如此终结,一了百了,毫无痛苦。 只是偏偏在最后一刻,一个人出手救了自己。 他回首望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一个他极不愿意见到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多年,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是这么个模样,难怪你冲击朱雀七宿会遭遇失败!你没有想想,这里面究竟是因为什么吗?” 那人正是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裙的女子,她本不愿过早露面,但看到唯一的胞弟面临生死,还是忍不住出手拯救了对方。 “这是我的事,和你并无挂碍,桥归桥,路归路,道不同,不相为谋。”祝春泽语气淡淡。 “这个世界,人们最在意的只是结果,又有谁会在乎过程中的黑暗和勾心斗角?小弟,其实,我们的目的都一般,都是为了复兴凤族,为了争取到那一线的生机!何况,若非是我出手,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在乎你的死活?” “你的恩惠我会寻机偿还,路在脚下,你我各走各的,请便!” 说罢,祝春泽飘然来到一处虚空,盘膝而坐,恢复伤情。 “迂腐,冥顽不灵,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力量!” 女子挥手之间,漫空燃烧起炽烈的火焰,那种极端的力量顿时将附近的修士远远逼退。 祝春泽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他震惊的看着那种极端的力量,他没有想到,她被龙泽帝君囚禁于地底这么多年,修为不仅丝毫没有落下,反而更进一步。 祝春泽的一颗心骤然刺痛起来,他发觉这么多年自己还是太过无能,错过了大把大把的宝贵光阴。 女子一声长啸,就见漫空火焰转眼间凝聚成为一只斑斓的火凤,怒啸着,冲向了朱雀七宿之中。 霹雳! 就见那只庞大的火凤宛若撞在一层无形的壁障之上,爆裂开来,化作了四散而去的烟火流星。 女子双手翼张,身后虚空,又一只斑斓火凤摇曳着身姿,连连发出清啸。 “那是地狱中该有的力量,那并非是我凤族传承的凤灵真火,她,还是走入了歧途,如此,即便她能够获得朱雀七宿认可又能如何?这样的传承,我祝春泽不要也罢!” 祝春泽口中叹息,却兀自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对方无论成功与否,对于自己都将是一场难得的学习机会。 “这个世界,唯有毁灭才是最强大的力量,若你不肯屈服,我宁可将这一方星空彻底抹去!” 说话间,女子身形向上飞升,和那一只火凤之象合而为一。 与此同时,她周身燃烧的火焰越来越耀眼,直至最后,那处空域已然化作一轮赤日一般,喷射出无法直视的光华。 就见一个身披火红色斗篷的男人身影出现在赤日之后,他的双臂同样翼张,转眼间化作一张巨弓之形。 那是女子被囚禁地底多年,从被镇压在熔岩之下的那口巨弓之上,所凝聚出的一张弓之意象,已然和自己的道境融为一体。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7章 你命不该绝 那人仰天咆哮,弓之意象已然被撑到极限。 说时迟,就见一支火之长箭被快速凝聚出来,与此同时,那一轮赤日骤然收缩为一只金色眼眸,刹那间,那支长箭已然从这一只眼眸中射了出去。 这一隅虚空的光芒全部被这一根长箭所吞噬,顿时沉入黑暗。 一声霹雳传来,就见朱雀七宿之中已然被轰开一口深洞。 “向本座臣服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一声长啸,那一只闭合的金色眼眸再度睁开,再发一箭。 那片朱雀七宿之间再度被轰开一口巨大的空洞。 女子却依旧没有感受到朱雀七宿的回应,胸中怒气熊熊燃烧,口中喝道:“火隐,数十年养兵,今日便是建功之时,你我全力出手,击溃这处星域,你我取而代之!莫要让外人笑话了!” 二人齐齐吟唱,炽烈火焰燎天燃烧,连连开弓,竟于一气之间射出七箭之多! 朱雀星域,虚空坍塌,坑洞累累。 女子定睛看去,忽然心头剧震,原因则是,伤痕累累的朱雀星域,竟然在肉眼可见之中开始修复了! 她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此刻得出的唯一猜测就是,先前所遭受的攻击,乃是朱雀星域故意为之,目的则是为了吸纳力量。 想到了那可怕的一幕,女子心中凛然,口中吟唱愈频,不由得想起当日,那口巨弓出世之时,那青年射出的一箭。 那种气息她虽然无法准确理解,却堪可尝试一番。 黯淡的朱雀星域之中,那一双巨大的火红色眼眸再度睁开,所有瞅见这一幕的修士,未免心生胆寒,因为那种力量,仿佛在瞬间就能杀死他们。 那火红衣裙的女子依旧无视这一幕,双眸紧逼,已然在意想天地,继续拉开了那张弓之投影,射出了超越先前的最强一箭! 此箭之快,一闪而逝,直入朱雀星域那两只巨大的眼睛之间,立时皲裂出一道道不规则的伤口,甚至于从中渗透出一滴滴看似金色的血滴。 血滴刚刚落下,已然化作铺天盖地的火势,那种毁灭的力量,比之先前那女子召唤出的火焰,分明厉害了数十倍! 朱雀星位,两只睁开的巨大眼瞳快速向中央合拢,瞅见这一幕的女子心胆欲裂,她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锁定气息,她已然后悔,后悔自己为何忍不住贸然出手,以至于激怒了那片星空中的神秘力量。 退无可退,女子连连长啸,再度连射七箭。 只可惜她的箭虽然给对方带来了伤害,却并没有施加足够的破坏力。 下一刻,那一对巨大的眼瞳骤然重叠!就见一道耀眼的金色光影,从重叠后的金色眼瞳中射出,吸纳了周边的所有光芒,令周边世界陷入一片绝望的黑暗之中。 远空,一双双眼睛从入定中睁开,齐齐看向朱雀七宿的方位,不知道是谁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火隐,不要怪本座心狠,所谓养兵千日,该是到你献身的时候了!” 一声凄厉长啸,后方的火隐全身爆裂,献祭为一道道赤色光影,快速融入那一支召唤出的箭矢之中。 与此同时,女子不惜燃烧周身精血,奋起神威,将这一支箭矢凝聚成为一道耀眼的闪电。 这一刻,一张手突然间搭在她的肩头,输送来滚滚的灼热精元。 男子此刻果断出手,只为报答她先前相救之恩,他本不愿欠她什么,而现在正是偿还之机。 他明明知道这么做的风险,也素来明白她的秉性,最终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只是,他很快就收获了报应,就像当初这女子毫不犹豫向着嫡亲的姊姊出手那般,无所顾忌。 “对不起,小弟,姊姊不得不这么做,放心,在姊姊复兴凤族之后,你将作为最大功臣,被供奉在功德祠中!” 一瞬间,男子只觉得体内真元犹如大江滚滚奔泻而去,只是他的一颗心反而愈发平静了,他明白早就该结束的,这样走了,什么也不欠,也算是一种圆满。 其实这一番操作很快,完全是电光火石之间。 就见那根吸足了精华的闪电箭矢,终于射了出去,和对面射来的那一道金色光影,刹那间撞在了一起! 虚空破碎,一道巨大的裂缝,快速从这片天地间纵贯而过。 抓住难得的一线平静,女子总算长长松了口气,然而,她突然间呆住了,原因则是,对面虚空中,那只金色眼瞳竟再度射出了一道金色光影。 女子瞬间万念俱灰,没有想到这一世居然会终结在这里。 她唯一没有放下的执念就是,还没有向那个可恶的男人讨还血债,还没有让其跪在自己身前忏悔。 “祝云镜,你这么死了,又如何甘心!” 一贯心性坚韧冷酷的她,居然流出了泪水。 只是在这生死一线上,她的目光却再度呆滞了。 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然挡在了她的前方,并拉开了那张传说中的巨弓——彼岸! 她也当即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正是自己先前竭尽全力射出的一箭,和朱雀射出的金色光影相撞,撕开了一道缝隙,从而得以将被困在山河社稷大阵中的那个亲亲的侄儿,释放了出来。 “祝云镜,所谓冥冥之中,必有天意,你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女虚北宸,等着我的报复吧!” 被困在山河社稷大阵中的桑北此刻已然融合了阵图,只是,如何走出此阵还没有理出头绪,倘若用强,或许也能突破出去,但,这并不是他的最终所求。 此阵博大精深,如能占据皇朝气运足可影响到个人命运,其中底蕴颇多回味,倘能有所借助,或许会为自己提供难以想象的助力。 他安下心来,继续入定。 入定之中,青年的一颗心突然砰砰跳动,那种隐藏在身体内部的力量冲出了他的身体,使得他再度感受到了那股久违的温暖和深深的关爱。 “母亲,这是您的召唤么?您的北儿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身影一晃,乾坤颠倒,他已从那道稍纵即逝的缝隙中穿越,进入了这片最后决战的星空战场,并当即拉开了那张彼岸! 他眸中有泪,将所有的力量融为思念,化作祝福,凝聚成一支炽热的长箭。 说时迟,弓弦动,天地崩,那一支祝福之箭已然将那一道射来的金光击溃,余势不衰,瞬间射入了那一只巨大的眼瞳之中。 后方,形容枯槁的祝春泽,眼睁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内心深处已感受到那股山呼海啸般的磅礴力量,与那种力量相比,自己实在太过卑微。 他仿佛再度看到了那个温柔美丽的身影,口中失声,潸然泪下。 “阿姊……”祝春泽失声哭泣。 便在此刻,天地之间再度趋向黯淡。 那只巨大的眼瞳中骤然撕裂开一道道不规则裂缝,轰然崩溃开来。 于是乎,一朵无与伦比的奇葩绽放在朱雀星位之中,花蕊间,一只瑰丽的火凤冲天而起,翩跹起一副绝伦之姿光耀四方。 无数双眼睛无比震惊看着这一幕,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个枯瘦的身影已然如入无人之境,登临朱雀星位之中。 瞬间,四方沸腾,一个个修士的身影犹如离弦之箭,射向朱雀七宿。 始料未及的是,一层无形的壁障依旧将他们死死挡在外面。 由于朱雀星位发生异变,惹得整个战场发生巨大回应,漫天剑雨如山如海涌来,使得那些修士疲于应付,不得不迅速撤离这里。 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为何那青年会毫无阻碍走进去,难道他已然获得了认可? 众人内心又羡又妒,视线中再度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朱雀七宿之首——井星。 只是那人明明无法抵挡漫天落下的剑雨,周身已然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影,任由剑雨穿透其中,一步步向前,终于走入井星位坐了下来。 他们认得他是谁,凤族传人祝春泽。 第658章 舍弃小我 祝春泽明明遭受重创,若能将之擒获,以之为依托,定能乘机进入朱雀七宿。 可惜! 很多人扼腕叹息,后悔不已。 朱雀七宿之外,一个身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双美眸中反射出狡黠的光影,缓缓隐去行迹。 朱雀七宿核心之处,桑北的周身被七座星位投射出的光影所笼罩,那处光影释放出灼热的烈焰,摇曳多姿,很快便凝聚成为一只斑斓朱雀之象,而桑北正坐在它的身体上。 七星闪烁,不断变化,朱雀周身燃烧的烈焰越来越强,温度越来越高,以至于桑北渐渐感受到了威胁。 若不能加以克制,难道要临阵脱逃吗? 桑北蓦地睁眼,周身剑芒绽放,已然形成一层金刚御剑甲,和外面涌来的火焰强行对抗。 这终究不是解决之策。 他的目光看向虚空,记忆在一路回溯。 与祝春泽的一次次战斗,凤城凤舞阁内遭遇的一幕,神秘的火之凤纹在眼前穿梭摇曳,穿越魔域,进入魔境,凡与火系相关一次次战斗,无不清晰呈现在眼前。 最后,所有光影俱皆浓缩在一起,化作一道纤细光滑的凤纹。 “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啊!” 到这里,桑北不得不承认,他对于火之道的认知还是停留在了外层。 那只朱雀之象一次次频繁抖动着翼翅,发出一声声金石撞击般的铿锵丽音,它周身燃烧的火焰愈发细密,且在不断组合进化。 它在尽己所能绽放着火之力量,若不能领悟其中精髓,它便会毫不留情将闯入者化作灰烬。 此时此刻,生死攸关。 不止桑北,处于井星位的祝春泽同样遭遇到了致命的威胁。 即便他无惧生死,已然深深体会到那种让人绝望的窒息感,于无法控制之中,他的身体在疯狂吞噬着那种致命的力量,以前总嫌不足,时下的身体分明已被撑到了极限,此刻若然爆裂,身魂俱灭,便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上苍,我祝春泽不怕死,请多给我留些时间,让我能在最后一刻,多多感悟这无上之境!“ 一声怒吼,身体中残余的力量已然被献祭而出,只为自己多拖延一点时间。 桑北的目光透过重重火焰,看向过往,他的心迹在一路返璞归真,仿佛再度变回那个少年。 他的眼瞳澄澈如水,忽然间,仿佛呆滞。 继而,一道觉雷从眼前倏然落下。 一片孤岛,四方茫茫水域,头顶上,正是那一处星天,南方天幕,朱雀七宿,熠熠生辉。 记忆闸门打开,古老的信息洪水涌出。眉心间裂开,射出一道微光的寸芒,这一缕寸芒微微一颤,虚空碎裂,不断从外界的炽烈火焰中纳来一缕缕金色光影。 身下的朱雀分明感受到了威胁,双翅翩跹,漫天火焰摇曳飞升,从中化作一道道玄奥凤纹不断攻向那一缕寸芒。 寸芒吟吟一震,看去颇为傲娇,已然将周边袭来的凤纹击碎,将其中气息顷刻间吸纳干净。 朱雀再度长啸,身形分明扩大了一倍不止,火焰之中,一缕缕更为强大的凤纹如雨攒射。 桑北目光斜落,便看到了井星位那个岌岌可危的人物,口中一叹,随即将记忆中的那份相关传承传递了过去。 濒死中的祝春泽身躯一震,随即便听到那个让他厌恶的声音:“倘你这般死去,我会瞧不起你!我不是在可怜你,大道面前,人人平等,我之所以会和你共享,只是希望你能拿出足够勇气,在未来和我一战!修士一路逆行,随时会遭遇不测,不管你我谁会倒下,我希望传承不灭!” 祝春泽一颗心怦然震动。 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不记前愆,不仅放过了自己,还顺带着将一份珍贵的传承送给了自己。 那种传承闻所未闻,其中蕴含的规则气息,浩如烟海,令祝春泽瞠目结舌。 要知道,当日凤城之外,自己可是差一点杀了他的啊。 在他心中,对方此刻即便杀了他,也无可厚非。 祝春泽的内心感到了一丝羞愧。 但他很快就端正了心态,神情肃然,予以回复:“传承之恩,没齿难忘!但,倘若能度过这一场杀劫,我还是会去杀你!” “我等着,只是期望,你不要太弱!”桑北淡淡一笑。 一声铿锵的金石撞击之音撼动长空。 那只朱雀之象双翅一震,令天地仿佛为之塌陷。 那一身熊熊燃烧的火焰向中央聚集,凝聚出一道s样的蜿蜒凤纹,如刀斩落。 桑北目光一挑,探手一抓,便握住了眉心间的那枚寸芒,骤然一刺。 而那道斩落的凤纹顿时停在空中。 时空仿佛被封印,万籁无声。 骤然间,一道火红色的雷霆当空劈落,正攻击在那道凤纹之上。 凤纹寸碎,化作万千流光。 桑北的身体随之一震,口鼻中涌出了汩汩鲜血,鲜血未及流下,已然被蒸发为火焰,顿时被那只朱雀源源吸纳。 获得助力,朱雀的体型再度增大,它发出一声声激越的长唳,气势磅礴。 又一道更为强大的凤纹被凝聚出来,如电斩落。桑北奋力一刺,周身衣物瞬间化作了飞灰。 凤纹崩溃,桑北流血,朱雀之象吸纳血中气息,变得更为强大,一次次斩落凤纹,一次次令桑北愈发狼狈。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祝春泽作为一个旁观者,内心不免叹息,设若易地自处,他相信绝做不到那青年的地步。 若不是对方挡在前面,自己早已灰飞烟灭了。 当下端正心态,放弃杂念,只一心一意吸纳周边火之规则。 桑北手握寸芒,一次次刺出,俨然掌握了乾坤之力。 血在流,火焰在飞升,压力越来越大。 然而,桑北的一双眸子却愈发明亮。 他一次次出剑,一次次发出长啸,声势居然渐渐盖过了那只朱雀。 远处旁观的修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心中忖思,那困局中的小子还嫌死的不够快么? 只待那只朱雀吸干了他的周身气息,他必死无疑。 果然在下一刻,那只朱雀的体型再度膨胀,一下子就吸光了周边天地间的光芒,只不过,它庞大的体型在这一刻却骤然缩小,最终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美丽凤纹,浑如一道金色鸟喙,这只鸟喙无声划开天地,斩向那个蝼蚁般的青年。 这一刻,所有修士都屏住了呼吸。 只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那青年轻轻一跃,犹如一根鸿毛融入了那道金色光影中,如剑刺入虚空! 这一刻,桑北毅然抛弃所有,抱合虚空,自当下,一剑回溯过往。 这是他对虚空剑道的最深领悟。 这同样是他对火系力量的精深领悟,火不止是毁灭,乃是于灰烬之中孕育出的希望,足以一次次照亮世界。 牺牲小我,拥抱天地。 这是他从那位伟大的母亲那里获得的传承和感悟,故而能在最后一刻,以无惧无畏的身姿,抱合了那股极致的毁灭气息,升华为祝福之光,并促使那种毁灭力量发生了蜕变,从而逃过了必杀的死局。 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就见一柄奇异的金色长剑,破开一切束缚,刺入无尽广袤虚空。 这一刻,桑北再度变成那个瘦弱的少年,站在螣北死沼一处孤岛之上,仰望星空,目光穿透一切黑暗,穿透那一滴泪珠的光影,终究彻底打开了那一道尘封已久的门户。 上一次偶然打开之时,他还是一个少年。 时下的他,已然阅尽人世沧桑,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青年,并且达到了这个世界上那很少一部分人所能达到的高度。 一道光影从天而降,最终化作一只前所未有的美丽神鸟,包裹住了桑北的身体,此刻的桑北俨然如同初生的襁褓中婴儿,恬淡无邪,嘴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659章 薪火相传 这一幕同样被井星位的祝春泽看在眼里。 即便他内心依旧怀有痛恨,依旧被对方所展现出的风采所触动。 设若换作他,他绝对做不到。 他竟再一次拯救了自己!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望向虚空,口中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正在此刻,就见一个身影,一跃而起,闪电飞驰,扑向朱雀七宿中的柳星位。 此人一边在穿梭,一边看向朱雀之中的那个青年道:“心有所耽,便不能发挥出至强的力量,是你给了我触动和感悟,倘我不慎死去,那也是命数使然!无论如何,谢谢!” 此人看去一路畅通无阻,距离柳星位越来越近。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幕,眼睁睁看着那个修士闯入了柳星位,盘膝坐下,却在一瞬间,浑身被火焰所吞没,转眼间烧成了飞灰。 这些旁观者刚刚喘口气,却见又一个身影飞掠出去,开始了又一轮挑战。 只是他起初还快,随着逼近那座星位,却越来越慢,他不断出剑,剑尖上凝聚着一朵耀眼的火焰,显然是一位精通火系的修士。 随着时间推移,一个个星位陆续被其他修士所占据,留给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少。 倘若不能占据星位,结果可想而知。 他看着那青年的一幕壮举,内心被深深触动,故而鼓起勇气,发起挑战。 “火系的力量就是毁灭,倘若畏惧,你永世不会获得认可!章展,这一刻,你就当你已然死去!” 一剑一剑刺出,越来越快。 他的步伐依旧那么稳健,一步步朝着鬼星位走去。 一步,两步…… 直至最后,他距离鬼星位已然是一步之遥。 他却停住了脚步。 突然间,鬼星位之上射出一朵若有若无的火苗,击中了他的身体,且如入无物一般闯入了他的识海,将他的灵魂瞬间烧成了火人,他的全身开始痉挛,并不断收缩,越来越小。 正在那些旁观者以为他必死的一刻,就见他的身后,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不顾一切,踏上了那座鬼星位。 “好卑鄙!” “此人不知在何时,以秘术隐藏在那个可怜修士的身后,分明在拿对方当替罪羊!”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人叹息。 就听哗啦一声,那个闯入鬼星位的修士全身着火,就像一张易燃的纸片,顷刻间就被烧成了飞灰。 而在这一刻,那个不被看好的修士章展,本自高大的身体已然生生收缩成为一个小小侏儒,这个侏儒全身剧烈颤抖,却在最后一刻,发出一声长啸,不顾一切,跳上了鬼星位。 哗啦一声,他同样全身着火,眼睁睁被烧成了灰烬。 众人正在失望之余,却听一个旁观者道:“不对,好奇怪!” 众人的目光再度转向鬼星位,就见一个淡淡的影子正盘膝坐在那里,已然恢复成为原本的高大模样。 这也行? “果然是一星一缘,我明白了,鬼星位之火最为诡异,倘你不能忍受肉身被焚毁的极端痛苦,即便连灵魂也会被一起毁灭!一星一缘,这一个缘字靠的是自悟,同样需要强大实力予以保证!“ 这个说话的修士双目放光,一步步朝着朱雀星位中的一个走去。 他走了一段距离,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于是盘膝坐下,面对着一处星位开始入定。 周边之人顿时被此人所触动,纷纷靠向其他朱雀星位。 朱雀星位,原本还不太强烈的火焰,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度形成燎天之势,使得那些处于周边的修士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几个修士由于无法抵挡,开始后退。 仍旧有不少修士还在拼死抵抗。 然而很快,他们就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因为不知在何时,漫天火焰已然将他们完全包围了。 整个朱雀星位已然被一片火海所笼罩,而这片火海的形状,正是一只周身覆盖美丽羽毛的庞大朱雀。 这也还罢了,很快,周边炽烈的火焰中凝聚出一道道剑芒,这些火之剑芒犀利无比,如入无物一般,一次次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带来了极端的痛苦。 有的修士起初还能做出反击,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莫测的剑道愈发强悍,随意肆虐。 一个修士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肉身崩溃,化作了飞灰。 “倘若你杀不死我,我终将征服你!” 一个修士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刺出一剑。 只是他的剑根本追不上那些剑芒,只是在做徒劳的攻杀。 他在极端痛苦中拼尽全力,最后几乎麻木了。 在他准备放弃抵抗的一刻,他的眼眸突然亮了一下,紧跟着,他闭上了眼睛,一次次刺出手中的剑。 他的剑并非是在阻挡剑芒的攻入,而是在回忆,回忆这具身体所遭受的每一次伤害,进而循着那一道道伤害的轨迹,开始出剑。 一次,两次,三次,火元素的力量顺着那些伤口自然流出,注入手中之剑,一次次刺入虚空。 无数次的刺杀,精益求精,不厌其烦。 他睁开的一双瞳孔变得明亮无比,那漫空穿梭的剑芒俨然被投影其中,最后凝聚成为一道湛然的剑痕,唰的一声注入手中剑,刺向了那一座梦寐以求的星位。 咔嚓一声,宛若打开了机关,修士一步跨出,终于踏上了那座星位,他拱拱手,朝着不远处的那个枯瘦青年,道了声谢。 若不是对方将那种剑道融入火焰,他这辈子都休想登临朱雀星位。 “不必,大道在前,唯无畏者方能参悟。” 桑北淡淡一笑,他这么做,其实也是在帮助他自己。 有了这些修士的加入,将促进他更快的领悟朱雀规则。 将那柄星沉剑中的传承融入朱雀七宿,不断参悟,不断加深,使得他对于火元素的操控,尤其对于火之剑道的领悟,趋向精深。 “或许在未来一战,自己会获得他们的帮助也未可知,传承并非壁垒,而有缘者将薪火相传,带着先贤的期望,走下去!” 每一处星位都各有特点,随着对于朱雀剑道掌控愈发熟稔,桑北因材施教,将不同剑道融入火焰,攻向靠近各处星位的修士,至于能否理解,就不是他的事了。 凡进入最终战场的修士都拥有活下去的机会和权利,桑北如此理解。 只是,这一次的解封,他仍旧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 星沉剑中承载的传承实在太过浩瀚,使得桑北不免生出望洋兴叹之感。 时间一天天过去。 占领周边星位的修士越来越多,剩下的修士越来越少。 随着朱雀星位的七个位置全部被占据,一股股强大的气息从七个星位中喷涌而出,带给了桑北前所未有的感悟。 星空无限,自己的突破仅仅是一个边角,更多的规则等待自己去逐步发掘。 桑北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长啸,其余几人齐齐呐喊,予以回应。 “星空无限,这里将会是一个新的起点!” 一剑掠起,刺向虚空,就见一只斑斓的朱雀摇曳着绝美的身姿,扶摇直上,直入虚空深处。 “再见!”桑北向七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再见!” “未来一战希望我们能再度携手!” 除了祝春泽,其他几个修士都予以热烈的回应。 桑北离开了朱雀星位,朝着东方挪移而去。 “他显然是要去夺取中央区域剩下的不多的那十多个星位,天择之子就是天择之子!” “我们都或多或少接受了他的恩惠,希望能够在即将到来的一战中,多少帮到他一点!” “祝他好运!” 这些修士由衷祝福。 第660章 青龙试炼 脚底斗转星移,桑北很快就来到了青龙星位附近,他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目光落处,已然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嘴角翘起,远远道:“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也很期待和你的一战,我想知道我当下和你还有多少差距。^@6?1__看d′书?>3网& ^无??错$¨内?|容¨:o”殷白柳笑着道。 另外一个女子,桑北也认识,赤焰峰的卓红杏,自己当初和她也有过一战。 青龙七宿已然被全部占领,殷白柳和卓红杏占据了最前面两个星位,俨然成为青龙七宿的领军人物。 “希望你们拿出全部的力量,和我一战!” 看向青龙七宿的所有修士,桑北发出挑战。 这些修士占据青龙七宿多日,亟待验证新领悟的剑道,对于一个主动挑战者,当然不会拒绝。 “青龙七宿内藏莫测玄机,七宿成阵,其中的力量难以想象,你要小心!”殷白柳好心提醒。 “来吧,希望你们拿出最强战力,而我或许能给你们带来惊喜!” 桑北一笑,抽出那柄星沉剑,剑锋微挑,欲破青天。 “战!” “战!战!” 七个修士齐齐呐喊。 卓红杏道境释放,一棵古杏树遮天蔽日出现,处于第一位的殷白柳微微晃动手中的回春剑,使得那棵古杏树顿时获得强大助力,竟向再度上长高了一小半。 其余几个修士齐齐发力,七宿轰然运转,气势磅礴释放,远远望去,就见一条硕大的青龙横空出世,吞云吐雾。-三^叶¢屋` *无?错~内-容· 古杏树轰鸣,坐拥强大的青龙之力,弯曲如弓,瞬间发射出无尽花雨,最终凝聚成一道强大的木系之剑,射到眼前! “东方的天空,生机无限,就让我放下一切包袱,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拥抱这片带来无限希望的世界!” 桑北的剑刺了出去,他这一剑并非是为了毁灭,而是融入了对方射来的一剑,并任由这道剑光,攻入了自己的肉身。 这一幕完全震惊了青龙星位的所有人。 强大的木系剑道带来的冲击难以想象,他莫非不想活了? 强大的木系力量冲入桑北的身体,犹如洪水泛滥,撕开血肉,鲜血喷涌如泉。 “他想主动融合东方青龙的力量,只是这种尝试也太过冒险了!若任由他眼睁睁死在自己前面,我不会原谅自己!” 看着鲜血淋漓的桑北,殷白柳显得极为纠结。 未料桑北顽强站直身体,不顾周身伤痛,大声道:“求道一途,有进无退,未来一战将无比惨烈,倘若我们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我们或许很难度过即将到来的试炼,殷白柳,大道面前,人人平等,现在将我当作死敌,不要让我小看了你!” 挥手间,体表的伤势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 殷白柳的内心深深震动,他能感受到对方主动张开的道境和一颗至诚之心。 作为青龙七宿的首位,何况天生对于木系就拥有强大的亲和力,他一声长啸,七宿齐震,上方一头青龙昂扬崛起,气势雄浑。~三\叶-屋/ ?已*发_布¨最\新\章^节¨ 卓红杏目光深邃,青龙七宿的力量已然上升到了极限,一棵古杏树再度冉冉升高,漫天花雨呼啸穿梭,凝聚为一道道锐利的剑光,不断攒集在桑北周身。 桑北步步后退,周身破败,看去已呈溃败之势。 然而他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挑衅和轻蔑,这种态度深深刺痛了卓红杏,要知道,她曾经败在桑北手中,如今坐拥青龙七宿的力量,如何也不能接受再度失败的结果。 “你说得对,未来一战谁都没有把握,所以,我卓红杏必尽全力!” 后背那口剑匣炸裂,一道火红色的剑体横空出世,已然将滚滚涌来的木系力量,转化为毁灭的气息,就像无尽绽放的春花,竭力拥抱天地,不求永恒,只求瞬间的辉煌。 长剑犁开虚空,暗淡了天地。 看着桑北的身影就要被吞没,殷白柳一颗心没来由生出一丝痛楚,他死死咬着嘴唇,目光浓烈看着桑北,口中喃喃:“我信你,从你我相识之初就信你!” 此刻的桑北突然定住了身体,竟任由那柄日精之剑击中了自己。 桑北突然不见了。 在他消失的地方,一棵参天大树横空出世,摇曳着无数枝条,发出撼动天地的啸音。 树干上,一颗颗充满魅惑的眼睛倏忽间睁开,正无比挑衅的看着青龙七宿上的每一个修士。 “原来 ,这就是你的底牌么?既然如此,好,就让我竭尽所能,将你送上巅峰!” 心中默念,殷白柳大声道:“融合吧,卓红杏,将我的力量融入你的攻击,全力进攻,这是我们领悟青龙七宿的难得机遇!” 一声长啸,卓红杏长发披散,心念一动,那把回春剑已然合入古杏树之间,顷刻间凝聚出一道长长的剑痕射了出去! 一道道剑道流光,灿烂如生命之火,不断洞穿那棵魔化树木的树身。 树枝折断,叶片漫空凋零,鲜血如泉喷涌,染红了虚空。 眼前这棵树被摧残的惨不忍睹,生命气息在飞速流逝。 桑北的身影终于再度出现了。 “所有的承受,只是为了反击,吃我一剑!” 道境弯曲,星魔古桑剧烈摇晃,滚滚涌来的木之气息迅速凝聚成箭,一支支射了出去。 卓红杏坐拥青龙之利,越战越勇,一道道赤色剑痕漫空攒射,和桑北射来的箭枝不断相撞,爆裂为一朵朵美丽的焰火,看得周边几个修士目瞪口呆。 “木之精,日之华,献祭春天,成吾心愿!“ 此刻的卓红杏已然站在从未到达的峰巅上,而经历了先前的一次次战斗,七个人相互配合,无比熟稔。 卓红杏发出一声长啸,终究射出了她的最强一击! 一声昂吟传来,就见那条硕大的青龙之身,犹如离弦之箭,破碎虚空,轰隆隆冲入了那棵融入桑北生命的星魔古桑。 人树一体,树亡人亡。 殷白柳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眼角不禁有些潮湿。 他不知道,经历如此惨痛的打击,那个人是否还能活着? 他知道希望很渺茫,他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看一看,只是因为被全力爆发的青龙气息所束缚,暂时不得而出。 他瞪大眼睛看着对面,要知道,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朋友。 咔嚓嚓,树身断折,崩溃,坠落。 光影流离之中,殷白柳终于看见了他竭力想要看见的身影,对方周身衣物剥离,伤痕累累,静静盘坐在那里,不知生死。 这一战,对于占据青龙七宿的七人来说,可以说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无论是个人所得,还是彼此间的精妙组阵配合,以及对青龙七宿体系的深度挖掘,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们看着那个发起挑战的人,齐齐行礼,神情中充满了尊重。 朝闻道,夕死可矣,对方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要知道这种挑战完全不对等,对方处于绝对弱势地位,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发起了挑战。 易地自处,他们很难做到这一点。 殷白柳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来到奚京,他看到了很多不平之事,无不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 他听到了天择之子的事,也知道那个天择之子就是桑北,对方的遭遇引起了他的深深同情,他同情对方,也是在同情自己,既然这世道本就不公,那就努力变强,去予以反击。 所以,他毫不犹豫进入了龙星战,从最初的擂台选拔,到挑战那座山河社稷阵图,最终还是由对方施以援手,方来到这里。 第661章 玄武道决 他期待和对方联手,去挑战那未知的命运,只是万万想不到明明是友善的切磋,却导致这样一个结果。 轻轻叹息,殷白柳再度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具仿佛死去的身体,眸中忽然一亮,这一刻,他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回春剑,嘴角微微翘起,喃喃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因为你是桑北,是独一无二天择之子!” “我们无法预测未来,只能一步步,尽己所能,走下去,殷白柳,不必纠结,我们活着,就要努力走的更远,也许我们会倒下,但,总有人会不断向前走!” 卓红杏的话语柔柔传来。 “谢谢,我不会纠结,因为他就是个例外!” 听了殷白柳的话,卓红杏心头一惊,目光转而看向那个仿佛死去的躯壳,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因为她看到,生的力量已然在那具死了的躯壳上出现了。 起初还很微弱,渐而如涓涓细流,转眼之间,就扩散到春日的无边大地上。 “剥极必复,好奇妙的道,他在借助我们的攻击,看似将他的生机摧毁,却也在摧毁的同时,播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这是破而后立,这就是一次重生,他以他的精深剑道,将我们的攻击融入他的身体,以他独有的道,逆转乾坤,起死回生,也由此,他分明拥有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卓红杏怦然心动,时下对那个瘦弱的青年愈加佩服。 不久之后,桑北一跃而起,已然换了一身新衣服,随手间,射出一道流光,击中了殷白柳的印堂。 让卓红杏震惊的是,殷白柳根本没有丝毫躲避,毫不设防,给予了足够的信任。 这种绝对的信任让卓红杏不免有些嫉妒。 殷白柳的身体不由得一震,对方传递来的那份传承实在太过珍贵,那种传承分明比他占据角星位获得的东西更多,也更深奥,若然能够结合当下的青龙星位,他们无论个人还是整体战力,都将会得到更大的提升。 “未来一战,将异常残酷,努力!” “努力!” 两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们一合即分。 因为时间太过珍贵,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倘若稍稍懈怠,别人就会将你远远抛在后面。 漫空中,一座座星位已然被一个个修士占据,点亮的星位犹如漫天繁星,美轮美奂,让桑北不觉产生错觉,就像回到了当年的死沼。 认定北方,桑北如一条独行的狼,矢志不移,不久就来到了北方的玄武七宿之前。 斗宿星位,一个魁伟的身影盘膝而坐,首当其冲。 是他! 当日一战,对方一枪之破坏力令桑北记忆深刻。 斗宿之上,薛陌行骤然睁开了眼睛,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抱以善意的微笑。 若非对方点拨,自己必将堕入魔境,最终身死道消乃是必然结果。 只是,北方玄武七宿已然全部被占领,桑北来的还是太迟了,若要将其中一人击杀,取而代之,极为不易。 要知道这些修士已然全部获得了相应星位的认可,他们融入玄武七宿,已并非单纯一个人,坐拥玄武星阵,七人组合,激发出的攻击力将无比恐惧。 划破手指,一滴血飞出去,演化为一枚道决之符,最终悬浮在薛陌行面前。 “就像当日在蓬壶山上一般,我希望你们能拿出全部战力,和我一战!” 看着桑北,薛陌行瞳孔略缩,他没有想到,对方前来居然是欲向他们发起道决之战,道决的结果很残酷,轻的修为跌落,重的或许会成为废人,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以卵击石?难道他不想活了? “我需要验证心中所得,倘你们有所保留,我很难得到想要的结果,星位剩下不多,未来之战很快将要拉开帷幕,生存的机会很小。所以,没有办法,我需要竭尽全力发起冲击,希望你,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 双瞳中燃起熊熊战火,道境释放,一股浩然之气冲天而去。 薛陌行悚然动容,他不能拒绝,大道在前,唯以诚报之,何况,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希望能够突破极限,到达更远的地方,何况,这也是那个冥冥中的她的心愿。 “惜儿,天殛尚杀,若我不能不断进步,我的心终将会被其吞噬,沦为异类,我不会让这种悲剧再发生,我会不断变强,带着你一起去向那天荒地老之地,永不分离!” 心中默默祈祷,双眸中同样燃烧起战火,薛陌行转而看向其他几个人,道:“最终战即将开启,留给我们的机会很少,眼前一战,希望诸君必尽全力,倘若身死,固然死得其所!” 说话间,薛陌行弹出一滴鲜血,融入了那枚道决之符。 身后六人都是果决之辈,齐声响应,俱皆将一滴滴鲜血弹射出去,融入了那枚道决之符中。 道决之符如飞星掠起,消失于虚空之上。 一座玄武星位,顷刻间爆发出冲天光华,凝聚出两大神兽之象,一龟一蛇,发出声声鸣叫。 玄武动,周天动。 无数双目光齐齐投向这里,猜不出是谁发起了这一场宏大道决。 玄武七宿,薛陌行目视桑北,点了点头。 刹那间,玄武七宿轰然运转,薛陌行手中一杆天殛婉转如蛇,于神秘莫测中,崩碎虚空,刺到桑北眼前。 生命仿佛被一下子扼住了咽喉,那股锐利的气息令桑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闭合起来。 间不容发,桑北脚步连踏,向后闪退,在虚空中留下了一枚枚深深足迹。 只是那杆枪,仿佛毒蛇之信,越来越快,不断缩小彼此间的距离,锐利的力量,已然令桑北流血。 轰隆! 一条独木桥从天而降,桑北的身影顺势合入桥体,轰隆轰隆,天地之锤不断落下,形成了金刚峰传承独有的一座强大防御阵型。 一头玄武连连悲鸣,气势冲天。 在薛陌行的身后,已然幻化出无尽尸山血海幻象,身材高大的薛陌行周身浴血,仿佛魔神,一杆长枪上缭绕无数细密电蛇,随着薛陌行发出一声长啸,那杆天殛轰隆一声,破开壁障,将一个小小身影击飞了出去。 枪身一震,余势不衰,继续追击。 漫空血雨,桑北如一粒弹丸飞射,巨大的枪锋犹如毒蛇之信从上空闪电落下! 好强的攻击。 即便是在四镇合力加持之下,定君谋射出的最强一箭,也有所不如。 只是这最初的一击若不能迎头破解,这一战不要也罢。 眸中两道金色光影浮现,头顶上一朵洁白莲花瞬间开放。 桑北双脚连踏,与此同时,左手剑动,右手剑出,刹那间化作一座从天而降的金刚峰,于一声霹雳中挡住了那道毒蛇般的长枪。 幻光破碎,长枪回撤,却在瞬间再度刺出! 只是,此时此刻,薛陌行却差一点崩溃。 金刚剑劲灌入体内,所带来的痛苦,将他一下子送到了痛苦巅峰之上。 对方于闪电间竟然窥破了他这一枪的瑕疵,一击中的,并让他承受了难以估计量的痛苦打击。 然而薛陌行自接触天殛以来,每时每刻都在与那种邪恶的力量对抗,已然使得他的心性坚韧无比,否则,此刻已被桑北发动的剑劲所击溃。 于无尽痛苦之中,薛陌行一声怒吼,迸发出强势一击,这一击实在太快,比之第一枪更加可怕。 岂知桑北,却不再后退,一步跨出,便冲上了峰巅,左手剑出,针锋相对,和那道袭来的锐利枪锋轰然交会,与此同时,右手剑几乎同时刺在另一侧的枪锋上。 电闪雷鸣之中,一柄长枪被远远弹飞出去。 薛陌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心营造的第二枪,就这般被瓦解了。 不止于此,桑北当仁不让,向前冲去,斩出了长长的一道剑痕! 这一刻,他犹如大江奔流,不断出剑,滚滚不息。 第662章 玉衡 玄武悲鸣,巨大的龟壳犹如一面盾牌,竟然将攻击来的数十道剑光挡住了。“诸君,我等坐拥玄武之力,若不能将之击溃,必成魔障,战!”“战!”“燃我热血,展我壮志,此战必胜!”“退无可退,此战必胜!”鲜血挥洒,玄武张扬,其体型经受精血滋润,越来越大。七位修士心志如一,薛陌行脚底一踏,一杆放大的枪身犹如蛟龙探海,凌空扎下!一声怒吼,在桑北身后,升起一座奇峰,此峰并非一座山峰之象,而是九峰融合之后,化作的一道倚天剑峰。奇峰动,无尽剑痕掠起,不断冲击在刺来的巨大枪锋上。“此枪乃是我等觉悟出的最强一击,无论成败,绝不留遗憾!”一声长啸,和玄武发出的一声声鸣叫遥相呼应,声震长空。说时迟,巨大的枪锋轰然击穿了那座奇峰,一个身影周身浴血,眼见得就要覆灭在巨枪之下,只是那道巨大的枪锋却诡异的,停在了那里。远处,一个有幸旁观的修士惊的呆住了。因为,枪锋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竟然举起手,凭借一副瘦弱的躯壳,生生挡住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桑北的周身虽在流血,却绽放出密密剑芒,已然拼凑成一副无比坚硬的甲胄,挡住了薛陌行发动的锐利一击。“这……就是你们苦心孤诣的最强一击么?既然连我区区一人都打不过,这场最终战已无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轻蔑声传来,令玄武七宿众人俱皆耳赤,心中的愤怒顿时爆棚。“我等之所以没有将他一举击溃,正是因为抱着侥幸想法,欲有所保留,说实话,我等想将实力保留至即将到来的一战,这其实正是一种畏惧的行为,故而,不能放下小小算计,将这场道决当作最终一战,确实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豁出这条命,拼了!”“战,即便死在这里,必不留遗憾,战!”一声声怒吼,一腔腔热血滚滚献祭而出。那头玄武之象的鸣叫愈发苍凉,所有有幸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怀疑在此刻回到了远古时代。玄武七宿之上,一双双眼眸喷射出灼热的火焰,此刻,在生死熬煎的巅峰之上,他们方才觉得,才真正触摸到了玄武七宿蕴含的真正奥秘。巨大的玄武幻象睁开一双血瞳,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撕裂天地的悲鸣。与此同时,他们所凝聚出的最强一击,顿时令天地黯淡,时空崩溃。巨大的枪锋击碎虚空,击碎了桑北精心营造的道境,也同时击碎了他以至高觉悟凝聚出的一身金刚御剑甲。生死,只在刹那之间。偏偏在这一刻,桑北的眼睛亮了,喷射出灼热的光华,远远的,和那头咆哮天地的玄武巨兽遥遥相望。无坚不摧的巨大枪锋重重落下!只是桑北却不见了。闪电之间,挪移天地,咫尺天涯,桑北已然远远退了出去。然而,他的闪退如何逃得过薛陌行的一双眼睛?瞬间,枪锋化作闪电,追击而去。只是此刻,在桑北的身后虚空,突然幻化出一片类似的玄武星空,一声声更为苍凉的悲鸣声中,又一尊巨大的玄武之象横空出世,当即亮瞎了一个个旁观者的眼睛。桑北目光澄澈,望向星空,此刻仿佛变成当日那个单纯的少年,伫立死沼孤岛,敞开怀抱,感受着玄武之象带来的浩瀚冲击。间不容发,一张巨弓出现在手中,只一拉,已如满月,一根长枪也似的箭出现在巨弓之上,随着这头玄武再度发出一声悠长鸣叫,此箭离弦射去,直入玄武七宿之中。那道追击来的巨大枪锋轰然解体。薛陌行已然呆滞。他无法想象,对方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领悟了玄武七宿的真正底蕴,甚至于,比他们的理解更为精深,更为浩瀚。那种力量,远超想象。一叶障目,不见森林。此刻,薛陌行等人心中说不佩服那是假的。败此箭下,不冤!然而,下一刻所发生的一幕再度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就见那股无与伦比的冲击,突然间犹如冰雪消融,就像冬尽吹来的第一缕春风,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生愉悦,沐浴在那股强大气息之中。桑北静静伫立,目光深远。先前青龙一战让他体会良多,冬之肃杀不是为了彻底毁灭,而是为了孕育新生。故而这最终一箭,只是为了改变!改变他人,也改变自己。若无这场道决,桑北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有所领悟,并将自己的觉悟,毫无保留展现了出去。这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了他们。这才是这场道决最终的意义。远远的看了一眼薛陌行,桑北点了点头,身影缓缓远去。“原来,他想的东西,早就远远在我们前面!你既然搭桥,我必远行,最终战必不叫你失望!”薛陌行目光灼热,收敛心神,盘膝入定。此刻,在这片精心布置的星位战场,外层遗留的星位已所剩无几。在这片战场的核心区域,尤其是那座紫微星位,可谓吸引了最多人的眼球。那些人,自来到最终战场之初,就一直潜伏在核心区域边缘,并没有擅动,而他们的目标,当然是核心区域的那些星位。一旦能够占据那些星位,修为提升是其一,窥破天机,发现飞升的机会,才是最终所图。末法杀劫将要降临,这片战场将会是修士最后的机会了。一个个身影从潜伏中暴露出来,道境展开,法器释放,用以对抗周边爆发的恐怖杀阵。每向核心区域挺进一步,付出的代价便越来越大,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但已然没有退路,若然不能在战场杀戮全面爆发之前找到栖身之地,结局可想而知。能够走到步步杀机的核心区域,已然证明了他们的心性和实力已然处于所有试炼修士的前列。核心区域,紫微星所在,接受周天群星朝拜,乃是万象至尊。紫微星周边,首推左辅星位和右弼星位,其下,便是神秘莫测的北斗七星,依次为天枢,天权,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以及摇光。远处,一声怒喝,虚空破碎,就见一个身影不顾周边滚落的剑雨,冲了出去,此刻距离玉衡星位只是一步之遥。只需一步,便会成功。要知道当下,这可是核心区域被占据的第一个星位,对于带动本族冲击核心区域,意义重大。长剑祭出,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痕,这修士不顾全身累累伤痕,咬着牙,终于踏出了最后一步!便在此刻,在其身后,一道剑光犹如毒蛇刺出,分明要将他一剑斩杀。生死刹那,那修士背后虚空,一口法器突然暴露出来,就见那必杀一剑顿时刺在那口圆形法器之上,随即,爆发出一声震天价的轰鸣。那偷袭者被震得口喷鲜血,未及躲闪,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当即洞穿了他的身体,喷射出一道长长的血虹。“河梁卑鄙贼子,你以为我赵白没有洞悉你的卑劣举动么?死吧!“赵白乃是西商皇族,当下就要将那个偷袭者予以斩杀,却见对方毫不惊慌,一张没有眉目的脸蛋露出神秘笑意,道:“赵白,你很聪明,可惜只是聪明过头罢了,我的目的已然达成,所谓伤人伤己,你要杀我,就要有被杀的觉悟!”大笑声中,一道莫测刀光迸发,同样贯穿了赵白的肉身。便在此刻,又一个身影一晃出现,抢在二人僵持的一刻,不顾一切掠向那座玉衡星位。无数目光投射过来,都以为最后出现的人将要得手。未料就听咚的一声,一口硕大的战鼓横空出世,咚的一敲,便将那个最后出现者震飞了出去。赵白大笑道:“河梁奸贼,你以为就你聪明?”说话间,长剑一挥,将那个河梁修士撕成碎片。 第663章 天权的考验 便在那口硕大战鼓再度敲响的一刻,斜刺里,又一个身影犹如鬼魅掠起,闪电冲向玉衡星位。 骤然间,一道剑光横扫虚空,将那个身影当场腰斩。 未料那具断裂的身体中,竟又闪出一个身影,速度更快,眼见得就要登临玉衡星位。 与此同时,那个将对方腰斩的修士周身气息迅速萎靡,转眼间化作了一个枯朽老者。 这枯朽老者慌忙挥剑斩向自身,嗤的一声,一张枯朽人皮脱落飞去,本尊顿时恢复了原本相貌,他看着那个即将登临玉衡位的北隗修士,叹息道:“蛮力不足用,到底是没有开化的种族!天机难测,唯觉者自取!” 他已然放弃了进攻,默默看着那个身怀异术的北隗修士,一个闪身,终于登临玉衡星位。 北隗修士仰天大笑,声音嘶哑,犹如老鸦,只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快速腐朽,最终崩溃开来,漫空洒落。 “北斗注死,其中玄机最为难测,北隗夷狄自以为了悟生死,未曾想只是个笑话!” “西商霍南耕,你有如此认知,当真幼稚肤浅,玉衡星位,我北隗志在必得,你且看看!” 虚空扭曲,一个周身挂满骷髅头的高大身影走出,挥手之间,一具具被控制的死奴已然从不同方位,朝着玉衡星位同时发起冲击。 然而那些死奴更不如那个先前登临的北隗修士,纷纷于中途被莫测的杀戮之力予以分尸。 高大身影面色极为难看,西商霍南耕并没有出言讥讽,只是在冷笑。 高大身影突然面露异色,因为在其耳中,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亲自去,本座在一旁帮你!” 教主驾到,此人便如被打了鸡血,此刻毫无畏惧,一步步踏空走去。 砰砰砰! 一颗颗骷髅头相继粉碎,所带来的反噬,一次次重创了这个北隗修士的身体,只是想到教主大人在后面支撑,依旧咬牙走向玉衡星位。 在他登临的一刻,周身的骷髅头已然全部粉碎,周身衣物剥离,露出骷髅一般的躯壳。 他咬牙坐下,口中默念经文,岂料一股莫测杀机突然爆发,他尚没有来得及向教主大人求援,周身骨节寸寸断裂,化作一堆粉末。 暗中的教主大人看着这一幕,面色冷酷,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这处星位看来与我北隗无缘,不必强求!” 一旁的霍南耕神情肃然,忖思若是自己贸然登临,或许下场也与那些北隗人一般。 当下深吸一口气,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寻声望去,就见一个背剑修士正一步步朝前走去,竟任由漫天剑雨落在身上,他所去的星位却是北斗中的天权。 一步,两步,距离天权越来越近。 “那是西商白云阁范无衣,阻止他,决不能让他登临天权!” 对于列国来说,每一座星位都寸土必争,事关最终的战果。 惊呼声中,漫天剑光斩落,岂知范无衣仿佛没有看到,依旧一步步朝前走去,任由那些强大的攻击落在周身,他的周身衣物寸碎,露出满是疤痕的脊背,新伤旧伤,重重叠叠,血流如注。 他步步踏碎虚空,每一步都是回头无岸。 他这一生,决定了的事,就从不后悔,只为倾尽全力去争取,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是他的道,向死而生,每一步都是生死考验。 这一幕,已然使得周边攻击的修士悚然动容,只是,事关各自利益,岂有姑息的道理? 更为强大的攻击漫天斩落,范无衣的身体剧烈颤抖,看去已然难以为继,只凭借那股强悍的意志在硬撑。 便在此刻,一个身影犹如鬼魅出现在他前方,已然抢先一步,冲向天权位。 只是,那人虽然很快,且几乎就要登上那座星位,只是他的身体突然停住了,瞬间便遭受了千疮百孔般的惨烈打击,他在身死一刻,依旧挣扎着转回头,看着范无衣道:“为……为何……” “这是我的道,挡了我的道,便要承受我的苦难!” 范无衣面无表情,依旧一步步稳稳向前,前方那人已然化作碎片,漫空散落。 天权位已然很近了,只是范无衣每前进一步,都承受着万钧压力。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知道,很多时候,成功和失败都是一步之遥,他此生能够走到这里,已然足够骄傲。 便在此刻,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做我的使徒吧,那样,你可以不死,依旧可以继续修炼,你很不错,碰到本座,本座心情很好,否则,本座不但可以轻松拿下你,且会将你炼成死奴!” 范无衣好像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依旧挣扎着迈出一步。 一声嘶哑的呼号传来,范无衣的身体顿时僵在了那里,此刻,他几乎就要踏上了那座天权位。 一根根荆棘犹如蟒蛇爬出,很快就缠住了范无衣的身体,开始贪婪吮吸他的鲜血。 “赫连彩霞,你一个堂堂教主,如此欺负一个后辈,丢份了吧?” 声若雷鸣,撼动虚空,赫连彩霞闻声回首,果然看到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西商帝君赵宣。 赫连彩霞冷笑道:“凡挡道且不识趣的人,本座当然要将之铲除,即便是你,本座也照做不误!” “好,战!” 一声怒吼,撼动虚空。 赫连彩霞怦然心惊,浑然没有想到这个西商帝君居然修炼到了无鼓的境界,莫非先前在奚京城头一战,他有所保留么? 便在此刻,范无衣僵住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且越来越厉害了。 他的身影动了,跨步迈向天权位。 便在此刻,又一个身影在远空出现了,骤然拉开一柄苍白之弓,射出了一道白骨箭光! 同一时刻,西商帝君连连出拳,震得这片天地连连轰鸣。 赫连彩霞步步后退,她看着赵宣,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 以天地为鼓,这需要多大的魄力? 胸口两颗骷髅接连破碎,赫连彩霞口中喷血,目光死死盯着赵宣。 便在此刻,一个身影无中生有出现在赵宣背后,刺出了诡异莫测的一剑! 赵宣骤然变色,因对方刺来的虽是剑,用的却是针灸之法。 以肉身为媒,针刺天地! 区区穷荒之国,怎么会出现如此精通医道的人物? 他尚在震惊,那射出的一道玄天箭已击中了范无衣的身体。 就见范无衣的身体转眼间化作枯朽之态,已然濒死。 只是他的一双眼眸却显得炯炯有神,手中的剑同步刺出,竟然和透体而过的那道箭光合而为一,刺向前方的天权星位。 这是他的生死大限。 也是这座天权星位给予他的考验。 眼前星光盘旋,范无衣一步跨出,终于登临天权星位,当即坐下,气息全无。 这一幕当即震惊了那个偷袭者——北隗帝君赫连玄空。 他一步跨出已然来到天权星位之前,他要看看,这个不怕死的家伙到底死了没有。 然而,一股危机意识油然而生,他身影一扭,凭空消失。 在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中,随着一道剑光穿透而出,隐遁中的一具身体喷射出一道长长的血光,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凡事有因果,你射我一箭,我便还你一剑!“ 天权星位,范无衣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的赫连玄空,随着他一剑刺出,对方一箭所加于他的死气已然被退还了回去。 他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为原本模样。 此刻只觉得身下的天权星位已然和自己血脉相连,他就像一棵枯朽的老树,已然重获新生。 西商帝君哈哈大笑,连连出拳,逼退赫连彩霞和那个以剑为针的攻击者,道:“这是你们出手在先,我们只是反击,果然,北隗都是未开化的种族,毫无道理可言!” 范无衣抢先登临天权,极大鼓舞了西商修士的斗志。 第664章 天枢位上的死人 几个西商修士不顾一切冲向了北斗七宿的其他星位。 当下,河梁和北隗修士,以及几个剑门修士齐齐加入争夺之中。 北斗七星处于核心区域,乃是紫微星的庇护之星,一旦能从中争夺到更多的星位,一定会对即将到来的最终战带来极大助力。 赫连玄空更不答话,弓拉满月,再度射向天权位的范无衣。 一代帝君被一个别国修士所伤,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不能丢,同时他到底要看看,那个西商人究竟能否坐稳天权星位。 一箭,两箭,三箭,赫连玄空火力全开。 刚刚占据天权位的范无衣,由于先前已然遭受创伤,此刻远远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即便凭借星位的防御加成,依旧被一代帝君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周身血流如注。 赫连彩霞双手连连挥舞,道境极限延伸,当即将沼泽藤蔓召唤出来,铺天盖地攻向西商帝君。 赵宣无比震怒,双脚双拳,连连撼动天地,将周遭缠绕的藤蔓化作了飞灰。 “本座的乖徒儿,回来,躲到本座身后,本座教你如何偷袭!” 那以剑为针不断出击的健壮修士闻言闪身而退,果然躲入赫连彩霞的身后暗影中。 西商帝君暗道不好,他仰天怒吼,一拳击出,此拳并非向外,而是砸向了自己的胸膛! 一声雷鸣凭空落下。 赫连彩霞面色骤变,哇的喷出大口鲜血,只是在那片血光中,一针化作流光,看似简单一刺,西商帝君已然浑身痉挛,踉跄向后退去,只是他所退的方向并非别处,正是天权位。 赫连彩霞连连怒吼,役使躲在身后的修士连连出击,她不惜敞开道境,任由那健壮修士借用以增强伤害,同时施展萨满秘术,连连突袭,令对方手忙脚乱。 赫连彩霞知道,决不能让西商帝君和范无衣会合,否则一定会生出变数。 岂料此刻,北隗帝君的弓却不再打击范无衣,而是对准了狼狈的西商帝君,此刻周身数颗骷髅粉碎,身后冒出的滚滚黑气中,无尽亡灵已然被献祭到那根白骨箭镞之中,说时迟,箭如流星,一箭封喉! 眼见西商帝君即将陨落,赫连玄空面露喜色,若然能除去此劲敌,对于北隗入主中原无疑将扫去一大障碍。 霹雳! 就见一道赤色闪电从天而降,当即劈中了西商帝君的头顶。 砰! 就见那副肉身爆裂为一团浓烈血光,与此同时,赫连玄空和赫连彩霞如遭重击,口中连连喷血。 就见那团血光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大笑道:“朕的天地鼓滋味如何?” 说话间,赵宣身影快速后退,眼见得就要与范无衣汇合。 怒吼声中,赫连玄空背后,一头幻化出的硕大狼体一跃而出,就见那颗狼头上正站着一人,不是赫连彩霞又是谁? 二人战力融合,赫连玄空一声长啸,一根玄天箭闪电射去,与此同时,一头巨狼光影跟着冲了出去。 赵宣先前为抵挡攻击,已然牺牲了一个一等一的本命傀儡,他已然受伤,战力大幅下降,又如何抵挡两大高手的合击? “罢了!” 他正欲出手,冷不防一张手远远伸过来,竟一下子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赵宣身躯一震,只觉得周边七星俱动,犹如一条虬曲长龙飞来,缠绕周身,口中当即喝道:“天地无鼓!” 他一拳击出,生生砸出一口黑洞,顿时将那射来的一箭震碎,同时将一股莫测的力量反噬了回去。 赫连二人齐齐变色,后退十步之外,那周身黑气中出没的大量亡灵,瞬间化作了飞灰。 便在这当儿,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竟然借助天权位的星力发动,窥破了一丝玄机,当即不顾一切,冲上了北斗第一星天枢! 此人登临天枢,禁不住仰天大笑,只是那副公鸭般的嗓音实在太过难听,太过刺耳。 “你们好好打,不要管咱家,若不是你们协助,咱家如何能够轻松登临此星位?” 北隗和西商两方借助喘息之际,终究看到了那个偷袭天枢星位的人,不是河梁中官宁淳还是谁? 此刻最为气愤的当属赫连二人,此刻被西商和河梁占据了两个星位,他们还是一无所得,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西商帝君,你我已然占据先机,当结为犄角之势,如此,那两个卑鄙的家伙恐怕暂时并不敢冒犯我们。” 正说话间,宁淳突然变了脸色,就见那身衣物如同蝉蜕般落下,其中的躯体已然消失不见。 只是在宁淳刚刚消失的一刻,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再度占据了天枢。 “竟是宰辅孙玄策豢养的走狗杜随!”一个修士脱口喊出。 同一时刻,一张手于一处虚空探出,竟然将遁逃中的一个身影轻松捏住,就像擒拿鸡鸭那般容易。 “宁淳,朕找的你好苦,原来你早就潜伏了进来!你,居然就是这般报答朕的么?” 刚刚露面的河梁帝君拿住宁淳,恨不得直接将对方捏死,他最恨叛徒,尤其是最为信任的一个狗奴居然也会背叛他,这么多天让他当真食不甘味,百计思忖要抓住对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帝君,老奴正欲占据天枢位以奉献给您,奈何……奈何,那股力量匪夷所思……老奴……老奴无论如何也镇压不住……” “你既然能占据第一次,就能占据第二次!” 说话间,河梁帝君申令雏提着宁淳,旁若无人,大步朝着天枢位走去。 便在此刻,处身天枢位的杜随全身颤抖,头顶冒出一缕缕黑气,他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咔嚓咔嚓,身后传来一声声惨叫,而那正是他苦心炼化的一个个死奴正在代替他死去。 河梁帝君见状大笑,他手提宁淳,一个飞身凌空踏下! 只是,始料未及的一幕再度出现了。 就见天枢位一侧,一个隐藏了很久的身影突然间出现了,他看去毫无生气,动作犹如傀儡,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比上方的河梁帝君就是快了那么一点点,便抢占了天枢位。 一股无法想象的斥力掀起惊涛骇浪,当即将一脸得意的河梁帝君震飞了出去。 百忙中,河梁帝君看向下方的天枢位,不由得呆住了! 他的怒火再度爆棚,却并非因为那抢占天枢位的人,而是因为他手中提着的那个宁淳,竟不见了! 一道剑光落下,撕开一片血光,惨叫声传来,却依旧看不到那可恶中官的身影。 河梁帝君左顾右盼,便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同时震惊不已的,当然还有西商帝君和北隗帝君他们,因为当下处于天枢位上的那人,他们不仅认得,且对方看起来就是个死人! 此人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全无,正如一具死尸,不是龙泽一国大名鼎鼎的战侯又是谁? 他们也同时猜出了这一番手笔当然出自那位隐居数十年不上朝的帝君。 天枢位,北斗之首,那女虚北宸又如何会让给他人? “普天之下,除了战侯萧煮雨,又有谁更有资格占据天枢?” 一声冷笑传来,几个帝君听见,当即色变。 他们道境展开,左右环顾,却依旧没有发现那出声之人的踪迹。 “祁楚,既然天枢已然被占据,你便去拿下第二位天璇,你的修为尚有隐患,若能把握天璇位的造化,或可将隐患排除,跻身地境圆满!” “多谢帝君提携,祁楚永铭五内!” 一个身影当空落下,朝着远处深深一拜,当即毫不犹豫,朝着天璇位大步走去。 几个帝君,赫连彩霞,还有其他修士,看着那人一步步走上了天璇位,竟然一路顺风顺水,毫无阻碍。 他们都选择沉默,自是不愿得罪那个暗中的大人物。 龙渊大殿,黑暗的虚空中,一座庞大棋局如网覆盖了下方的漆黑虚空。 一粒飞星落下,正处在天元位附近。 喜欢星沉战史请大家收藏:()星沉战史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65章 左辅 庞大棋局的一侧,古沧帝君自斟自饮,口中笑道:“兄长手笔如此宏大,布下一座棋局,算尽天下英雄,只是这冥冥中的力量,谁又能绝对把握?朕这区区一子,兄长以为如何?” “世事如棋,不至终局,难言胜负,朕不会无端干涉,一切但凭天命。” 皇座之上,枯瘦的龙泽帝君看去气息萎靡,目光空洞,失神看着眼前一座棋局。 只是,随着那一子落下,天元附近,一粒棋子无中生有出现,古沧帝君看见这一幕,勃然变色。 拂袖之间,一片云雾弥漫棋局之上。 “不必虚伪托词,这世界只信人力!”古沧帝君讥讽道。 龙星战场,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背剑修士一闪出现,朝着开阳星位大步冲去。 众人目中喷火,愤怒已极。 当下天枢,天璇和天权位已然被占据,北斗星位只剩下天玑,玉衡,开阳,以及摇光。 谁能占据七星更多,事关最后利益的争夺。 只是众人尚未出手,周边虚空炸裂,一具具尤为高大的躯壳从天而降,手握刀剑裹挟风雷,攻向企图占据开阳位的那人。 魔族? 魔族近年从未在奚京现身,时下出现,众人又如何不明白他们为谁所驱使。 几个魔族身高远远超出龙泽人,他们的攻击势大力沉,出手无不是玉石俱焚的杀招,看的周边人目瞪口呆,因那种爆发出的威势分明逼近了地境后期,只是,他们的修为明明还有不足,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当下想起那位神秘莫测的古沧帝君,不禁深深敬畏。 “天地有正气,这天地乃是我龙泽的天地,魔族何敢如此放肆!” 修士一声怒吼,漫空剑光炸裂,纷纷穿透那些魔族的身体,只是这些魔族明明遭受重创,却悍不畏死飞扑而上,纷纷发动自爆,漫空血光扩散,场面尤其惨烈,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那背剑修士一身衣物已成褴褛,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却依旧咬牙朝前走去。 更多的魔族凭空出现,怒吼着从四方包抄过去。 “齐骁啊齐骁,今日看来,你是闯不过去了,但朝闻道,夕死可矣,不将这些异族屠戮一空,妄为我龙泽汉子!长剑倚天,山崩!” 后背上的剑自动出鞘,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光,横扫虚空,当即将周边魔族尽数腰斩。眼前仿佛再度看到当日那个青年身影,露出笑意道:“无论如何,在这片最终战场我要走得更远,起码不能让你轻视!” 盘坐于天璇位的祁楚突然睁开眼睛,就见一根长矛犹如毒蛇掠出,拉伸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齐骁一跃而起,背负一座巨峰幻象,重重向下一踏! 岂知那根长矛只是虚幻,真正的一根长矛此刻已然无中生有穿透了那座巨峰幻象。 齐骁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虹,他明显已遭重创,此刻却于败中出剑,就见一道赤色剑气直取天璇。 岂知天璇位爆裂出一团浓烈光影,居然将那道剑气挡在了外面。 饶是如此,祁楚口中已然喷血,却笑道:“既伤了我,便感受一番我的痛苦吧!” 齐骁闻言变色,只感到一股莫测的力量侵入身体,顿时和体内的力量缠绕在一处。 同一时刻,他的身体开始快速腐烂,脸上一块腐肉当即脱落,那种痛苦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只是他的眼眸中却浮现出一丝亮色,手中剑连连刺出,居然屡屡攻入天璇位之中,令那祁楚连连流血。 然而祁楚越是受伤,看去却愈发愉悦,座下天璇位的光芒愈发耀眼,长矛在手,连连隔空刺出,不断刺伤齐骁。 岂知齐骁一剑断空,挣脱纠缠,大步冲去,此刻距离开阳位已在十步之内。 未料一个周身挂满骷髅的妇人从天而降,挡住了他,口中桀桀怪笑道:“小子,资质不错,你已身中异族诅咒,除了本座,没人救得了你,归顺吧,你别无出路!” 齐骁脚底一跺,骤然出剑。 妇人顿时变色,体内已然喷血。 不止是他,便连天璇位的祁楚也深深震惊,他没有想到,他欲将身体中那股残余的力量转嫁给齐骁,却被对方借机感悟出奥妙,进而撼动星位,并凭借天璇位的力量,震动开阳,获得助力,一剑刺中了妇人。 妇人袍袖一挥,一闪而退,其身后一个高大身影当即冲出,挥剑斩向齐骁。 同一时刻,诸族修士纷纷冲向其余四星,妄图占据星位。 未料七星之位骤然爆发,一道道剑气破空,将一个个修士当场斩杀。 一时间,高大身影和齐骁厮杀在一处,两个身影不断挪移。就见一道剑光爆发,扯出一道长长的血虹,其中一人已然远远飞出去,却不偏不倚,偏偏落在了开阳星位上,正是齐骁。 不可思议的一幕再度发生。 这一幕再度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与此同时,处于龙渊大殿中的古沧帝君拍案而起,大声赞道:“好一座棋局,大到周天布置,小到星位细节,都蕴含着种种莫测玄机,佩服,佩服,原来兄长抱病多年,却一直是在谋划这一座棋局,只是,这座棋局并非人力所为,分明被引入了天地之力,自然而然养成的,好!好!原来不止是人选棋局,更是棋局选人,若然感悟不到其中玄机,当真是痴心妄想,岂能强求?赫连玄空,赵宣,申令雏,这些人在兄长面前,居然全部都是跳梁小丑!兄长,你说小弟猜的对不对啊?” “世事不可言,求仁得仁。”女虚北宸轻轻叹息。 就见古沧帝君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好不容易止住笑,转而神情肃然,看向龙泽帝君道:“说什么天意?谈什么仁义?兄长,你瞒得了别人,须瞒不过小弟,如果小弟猜的不错,这座棋局之下,定然隐藏着一座暗地里的棋局吧?天地,阴阳,昼夜,妙哉!这也是兄长能够轻易将战侯塞进去的原因吧?” “大道自悟,一座棋局摆在那里,看透的自然看透,无需多言。” 古沧帝君哼了一声,道:“朕就在这里盯着你,倘若你动手,朕必然会动手,兄长,你若不守规矩,莫怪小弟不客气哦!” 龙泽帝君似被猜中心思,瞑目不语。 这个时候,龙星战场,在那处紫微星位的左右虚空中,原本没有星位的地方,却突然无中生有冒出了两个星位。 河梁帝君远远看着那两处新出现的星位,怦然心动,第一时间身影不断闪烁,挪移而去。 一声大笑传来,一个高大身影已然挡在他前面,笑道:“左辅右弼出现,那是宰辅之位,定然关乎紫微星的争夺,申令雏,你我一人一个,如何?” “好!” 强敌在前,申令雏当机立断,掠向一侧的左辅星位。 未料一个身影已然抢在他前面,不是西商帝君又是谁? 申令雏恶向胆边生,剑光刺出,虚空破碎,未料西商帝君毫不避让,脚底一踏,雷动天地,一股惊天反噬之力爆发,当即将申令雏震退。 西商帝君连踏数步,漫空剑雨居然为其鼓声召唤,铺天盖地杀向申令雏。 一步,两步,距离那座左辅星位越来越近。 始料未及的是,一道剑光斜斜刺来,那种杀伤力匪夷所思,赵宣心中惊愕,方要躲避,后方一道暗剑后发先至,当即刺入其身体中,喷射出一道浓烈血光。 就见一个身影背手而立,看都不看后方的申令雏,口中喃喃道:“陛下,这是你为老臣所留的么?很有意思的棋局,莫测的天机,老臣当下便如你所愿,入局一观吧!” 第666章 最后两个星位 此人一步跨出,突然变色,两道剑光参差出击,当即将两枚袭来的骷髅头击碎,却也顿时遭受了那股莫测力量的入侵,口中流出鲜血。 “赫连彩霞,这不是你的星位,强求不得!” 此人一声长啸,身影连连闪烁,竟然从赫连彩霞设置的重重封锁中闯了过去。 他浸淫官场数十年,可谓看穿人心,一声低吼,将涌出的鲜血强行咽回肚腹,终于登临那座左辅星位。 同一时刻,右弼星位的争夺愈发惨烈。 便连龙泽宰相都出动了,可见这两座星位何其重要。 赫连彩霞眼见争夺左辅星位无望,一手按着那个高大汉子,冲向右弼星方向,却被一个飘然出尘的身影拦住道:“不是你的东西,莫可强求!” 此人正是龙渊剑阁祭酒大人方梦天。 而北隗帝君连番冲击右弼星位不得,却也不愿被那些忌惮的家伙占据,故而连连射出玄天弓,杀伤无数。 便在此刻,四个身影从天而降,各展手段,竟强行顶住右弼星的反噬,随着当中一人一笔落下,终于第一个登临右弼星之上。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仰面大笑,赞道:“妙,以四人之力占据右弼星位,可谓十拿九稳,普天之下,也只有兄长的四镇配得上这座星位,河梁,北隗,西商,遇此算计,焉能不败?数十年一座棋局,天时地利人和,居然都被兄长算在其中,佩服,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谁能争到这一局的天元,谁才更有话语权,兄长,你看那个紫微宝座到底属于谁呢?”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落入棋局,整座大殿轰然一震。 同一时刻,龙星战场,北斗七宿周边之人俱听到一声威严传音:“天玑归北隗,摇光和玉衡归河梁,违令者,斩!” 赫连玄空闻言默然,先前北隗屡屡争夺玉衡无果,看来那处星位当真不属于北隗。 当下看了赫连彩霞一眼,当即命令手下修士进占天玑。 河梁帝君当即命令几个属下相互配合,务必确保摇光和玉衡星位收入囊中。 西商帝君凭借范无衣占据了天权位,沉默不语,他倒要看看会发生如何变故。 几个桓越修士神情悲怆,帝君遭人暗算,当下群龙无首,内心对如此分配极为不满。 不止他们,几个龙泽修士包括剑阁祭酒大人心中同样愤懑。 奚京被攻破,大家即将沦为亡国奴,便连这最后的希望都要被外族胁迫,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这些人并没有因那句威胁而束手束脚,于不动声色之中,继续向三个无主星位发起冲击。 “当朕的话是儿戏么?” 龙渊大殿之内,古沧帝君俯察棋局,只手按落,大殿再度震动。 与此同时,龙星战场,一道道剑痕撕裂虚空,立时将几个不遵圣裁的进击者,当场斩杀。方梦天瞅见这一幕,内心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这古沧帝君数十年不见,修为居然精进如此,挥手之间,杀地境修士如屠猪狗一般。 未料这一番杀戮方未结束,就见一道道赤色闪电从天而降,几个异族修士猝不及防,顿时被劈成了飞灰。 同一时刻,一道更为粗大的赤色雷霆,凭空出现在龙渊大殿之内,劈向古沧帝君的头顶。 岂料古沧帝君毫不躲避,竟生生承受住了这一道雷击。 一缕缕青烟从其头顶缭绕升起,拂了拂衣袖,不以为意道:“天生地养,数十年聚积果然不可小觑,只是这些许手段就要阻止朕,未免太可笑了!” 当下身形危坐,俯瞰棋局,事无巨细,他要看看到底有谁还敢以身试法。 龙星战场,剑阁祭酒方梦天微微看了看上空,口中喃喃:“这是天意,还是陛下您……” 手中的青林剑微微震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变故。 “银汉如梦入我心,渡心?陛下,这是您给我们留下的一条路吗?青林归梦,一剑在心!” 此刻,漫天星光缭绕,方梦天眼观那一道道雷劫,突然间一步走出,冲向天玑星位。 赫连玄空二人骤然看到方梦天出击,顿时变色,祭酒大名他们如何不知?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拦截,他们倒要看看,那位自以为是的古沧帝君到底能否拦下此人。 龙渊大殿之内,古沧帝君面色冷厉,喝道:“不识时务,兄长莫怪小弟杀此人祭此棋局!“ 只手按落,杀气漫空。 此刻,冲向天玑星位的方梦天身形略顿,已然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剑痕轻易杀伤,洒下一片血雨。 只是他明明中了此剑,却并没有停止步伐,身形一晃斜斜掠出,竟然采取迂回的方式继续掠向那座天玑。 龙渊大殿之内,古沧帝君已然看出端倪,脸色怒气更盛,口中喃喃道:“居然像是在故意吸引本帝出手,胆子好大,很好,杀这样的人更有意思!” 一根短剑跃入手中,犹如蛇信吐出,倏然一刺! 飞掠中的方梦天猝不及防,再度中剑,血如泉涌。 只是他此生一旦决定的事,绝无退缩的道理,咬着牙,继续冲向天玑,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龙渊大殿。 第二次出手居然依旧没有杀掉此人,古沧帝君抬头微微看了一眼对面毫无动静的龙泽帝君,无形之中仿佛挨了一巴掌,脸色微红,一伸手将一道反噬而来的闪电当空扯碎,脚底跟着一踏! 就见一道长长的剑痕当空出现,穿透棋局,直入那处龙星战场。战场周边之人瞳孔收缩,如何感受不出那道剑痕的威力? 中了此剑,必死无疑。 死亡已然锁定了方梦天,他的身影骤然一晃,仿佛梦幻,居然于不可思议中逃过了必杀一剑,不仅如此,他手中的青林剑居然如梦似幻合入那道穿越来的剑痕,刺向前方。 虚空轰然破碎,方梦天窥破虚实,一步穿越,距离那座天玑只是一步之遥。 这一刻,又一道犀利的剑痕凌空扎下,方梦天若然继续前行,必然会被此莫测剑道所斩杀。 始料未及的是,方梦天突然转身,刺出了手中的青林剑。 身后,一座天玑星位突然迸发出一团耀眼的光华。 同一时刻,那道剑痕穿透方梦天的身体,带起一道血虹,灌入那团光华之内,光华骤然爆发,顿时将方梦天吞入其中。 怎么回事?这就算成功了么? 周边几个帝君包括赫连彩霞齐齐变色。 此刻,一声长啸传来,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口中赞道:“果然不愧是我龙泽祭酒大人,竟然借助那外来一剑窥破天机,感悟造化,一举登临天玑,佩服,佩服,大美在前,鄙人不甘落后,就此挑战玉衡!” 一剑出手,正是那柄断琴,那日在凤舞阁前经历生死一战,觉悟颇多,今日窥见方梦天的一番奇迹,情知机会不多,必须放手一搏。 他先前因缘际会,已然被一处星位认可,只是后来才发现,那座星位远远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求,故而挥剑断星,使得自己承受了莫大的伤害,方挣脱束缚,继续向内层战场突破。 如此举措,他乃是龙星战场唯一一个。 同一时刻,又有一人抢先掠出,冲向摇光。 “今日一战,不论生死,绝不能在外族面前低头,战!“ 气血爆发,战意冲天,气势如虹。 几个帝君见了,目眦欲裂,若然再叫龙泽人抢走剩下的最后两个星位,这脸面丢大事小,必关系到下一步的决战争夺。 玄天弓出,天地鼓响,天残剑道撕裂虚空。 赫连彩霞当即召唤出她的藤蔓沼泽,设置重重障碍。 这几个星位他们还看不在眼,但也决不能再叫龙泽人拿去! 几大宗师级的高手出击,那抢占玉衡摇光的二人哪里能够抵挡,被连连击伤,看去已然难以为继。 “国破家亡,天道无情,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说话之间,体内的生气顺着周身伤口,飞速泄去,手中断琴发出一声酸楚的颤音,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尤其有神,只觉得周边的重重杀戮都属外物,与自己本无干系。 第667章 紫微开启 断琴刺出,恍恍惚惚,洞穿阴阳。 此人一步跨出仿佛鬼魅,最后朝着冲击摇光那人道了声再见,已然被一道射来的毒蛇般的剑痕贯穿。 只是,他明明该死,却突然间被一种冥冥中的力量所牵引,居然快速落向玉衡而去。 周边的人顿时呆住了,此刻要想阻拦却来不及了,转而,齐齐愤怒攻向冲击摇光那人。 气血宣泄,战意无穷。 那人口诵战歌,不顾周身遭受的累累创伤,一步步朝着摇光走去。 摇光已然很近,只是他体内的热血已然流尽了。 最后看了一眼天枢位上生死不知的弟弟,面带微笑,缓缓倒了下去。 只是他的身体刚刚倾斜,一道剑痕从天而降,将他的身体骤然劈成两瓣! 间不容发,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居然从那具中分的尸体中冲了过去,手中剑再度一挥,斩开壁障,终于顺势踏上了那最后一个星位——摇光! 此人犹自看了一眼坠入黑暗中的两片尸身,默默祷告道:“天机一线,稍纵即逝,申春雨于前辈身死一刻,窥破玄机,终究侥幸跨越生死一线,得偿所愿,前辈勿怪!” 众人长长慨叹,想那堂堂萧惊落恁般修为,居然抢不到一个北斗星位! 河梁帝君眼中一亮,没有想到自己原以为废了的一个小子,终于在最后给他带来了一丝意外的惊喜。 偷眼看了那个一世强梁的北隗帝君,心中暗笑不已。 此刻,天枢星位,那具仿佛死去的冰冷的身体,眼角处溢出一缕细细的泪痕,其色为红。 赫连玄空郁闷不已,左辅右弼,北斗七宿,偌大北隗居然没有得到一个,这叫他情何以堪?何况,还有幕后的那位暗中协助,如此局面,居然毫无收获,这张老脸当真被打的啪啪响啊。 龙渊大殿。 古沧帝君白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龙泽帝君,自我解嘲一笑道:“好一座棋局,好一场天机造化,这是小弟唐突了,兄长虽然连连得手,但最终战即将开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骤见对面的龙泽帝君动了,一张苍白的手探出来,只是轻轻一按,整个大殿犹如被发动了机关,发出隆隆轰鸣。 古沧帝君瞳孔略缩,情知对紫微星位的争夺战开始了,无论如何,自己必须看死这位龙泽帝君,只要他做出反常举动,自己绝不留手。 龙星战场,于黑暗极远之地,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 所有的星位,齐齐爆发出耀眼的光华,各自投射出一缕星光,齐齐聚集到紫微星位上。 随着天穹之上又一声高亢的龙吟传来,就见一条硕大的龙体,犹如一道闪电,自天穹正中坠落下来,瞬间钻入紫微星位之中消失不见了。就见紫微星位迅速爆发出一团硕大的光团,于群星之中独树一帜,最为醒目。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障被拉开,紫微的气息犹如帝君出现,君临周天,气势超然。 感受着紫微发出的强烈召唤,一座座星位瞬间被莫测的力量贯通,将星位上每一个修士的身体,连接到浩瀚的星空之中,一条条规则江河顺着这一根根通道,再反哺到一个个修士的体内,在浓郁的星空气息冲击之下,一个个修士如痴如醉,当即抓住难得机遇,纷纷入定。 几个帝君将目光投向那座紫微星位,壁障已然打开,最后的争夺战开始了。 只是在那座紫微附近的星空中,杀戮重重,一不留神就会身死道消。 “去吧,替朕探出一条路来,若然成功,朕会放你们自由,并带着你们一起飞升!” 河梁帝君大袖一挥,数十个无脸傀儡身着白色孝服,齐齐点头,转而朝着紫微星飞扑而去。 同一时刻,北隗帝君也放出了死奴。 西商帝君足踏天地,咚咚作响,在外围频频试探。 赫连彩霞却没有动作,她身影一晃,隐入赫连玄空背后暗影之中,二者道境融合,随时准备出击。 然而,转眼之间,那些放出去的一个个死奴和无脸傀儡,突然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下一刻,他们的肉身突然间无声断裂开来,化作无数大小尸块,漫空洒落,转眼间被这片龙星战场所吞噬,化为充裕滋养。 好可怕的杀戮力量! 河梁帝君的一颗心在滴血,要知道那些无脸傀儡乃是他耗费大量心力炼化,损失了,短期之内绝无可能弥补。 虚空中,一片沼泽之象呈现,沼泽之上,无数条藤蔓犹如怪蟒翻身,不断延伸,侵占虚空。 赫连玄空的高大身影犹如铁塔,踩着一根根藤蔓,朝前行去。 一头巨狼之影矗立后方虚空,发出一声声长嚎。 巨狼周边,无尽亡灵如海如潮,蜂拥跟随。 道境撑开,玄天弓拉满,随时准备射出他的白骨之箭。 很快,他的身影便越过了那道看不见的禁区,步入那片莫测之地。 一步,两步,直至数步之后,看去依旧安然无恙。 赫连玄空一双眼睛透露出恶狼般的凶狠,他明白对于紫微的争夺,一定无比凶险,甚至于还有不少敌人潜伏在暗中,企图分一杯羹。 但是,作为一代颇具雄心的有为帝君,他会倾尽全力,将紫微收纳入怀,否则,如何有本钱向龙泽和古沧二帝君叫板。“女虚北宸,白旭诚,你们等着,最后的决战,我赫连玄空未必会输给你们!” 后方,河梁帝君一咬牙,终于越过了那道禁区。 跟着走进去的当然还有西商帝君。 后面剩余的一些修士自觉争夺无望,转身纷纷离去,各寻安身之所去了。 随着这几个人从不同方向不断逼近紫微星位,周边的虚空中,不知不觉中,被镀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 下一刻,杀戮自四方上下弥天爆发,前所未见。 无尽亡灵发出凄厉的嘶吼,纷纷解体,化作一缕缕黑气飘散。 身后阴影之中,赫连彩霞痛的不住痉挛,啪的一声,捏碎了一颗白玉般的骷髅头骨。 而她召唤的藤蔓沼泽仿佛纸糊,顷刻间灰飞烟灭。 一声怒吼,赫连玄空借助两大高手合力撑开的道境,终于射出了至强一箭! 箭光中,一头巨狼飞驰而去,扑向紫微。 西商帝君赵宣步步踏血,不断擂击胸膛,周边天地发出隆隆回应。 他口中不断流血,将一道道逼近的杀戮气息不断震碎。 河梁帝君的遭遇看去比之西商帝君还要凄惨,此刻心中尤为痛恨的还是那个背叛的中官,倘若有他配合,二人相得益彰,自信能够脱颖而出,占据先手。 起初还好,越往前去,杀戮气息愈加浓烈,众人受伤越多,消耗越大,看去紫微似乎不远,却可望不可及。 众人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就见赵宣突然变色,一口鲜血喷出,化作一道剑光,当即将一个飞虫模样的东西击碎。 “蛊虫,这是?” 他尚在犹疑,周边虚空中突然生出浓烈火焰,火焰之中,一道道凤纹如剑掠过,划破肌肤,带来灼热的痛楚感。 他心中愤怒,大吼一声,踏动天地,将更多的蛊虫从隐藏中震出来,孰料一道杀戮光影无声穿透身体,当即喷洒出一道长长血虹。 嘶嘶躁动声中,一只只蛊虫贪婪吮血,快速长大。 一股惊悚感油然而生,西商帝君暗道不好,双手瞬间一合,凝聚出的两口巨大的天地双鼓,轰鸣着,砰的一声,从上下方向骤然合拢在一处,当即将数不清的蛊虫齐齐碾碎。 同一时刻,北隗帝君和河梁帝君齐齐遭遇袭击,被逼迫的手忙脚乱。 只是他们震惊的发现,此刻想要后退却似乎比前进更难,他们宛若陷入泥淖,虽然拼死顽抗,却越陷越深。 第668章 懦夫 远空,一声清脆笑声传来,一缕缕华丽凤纹拖曳着漫空火焰,凝聚出一头硕大的朱雀,连连长鸣,在那只朱雀之上,一个红裙女子双手连动,弹出一缕缕火焰,攻向紫微方位。 “兄长,小妹已掌握了南方朱雀之象的奥秘,你当可于一旁坐镇,助小妹一举占领紫微,那时候永生大道,小妹定与你共享!” 女子立时收到回复,愈发心花怒放。 她已然通过那位小弟,唤起朱雀之象的力量,对于火焰的掌控之力,愈发精微。 当下一不做二不休,以火控虫,不断向几大帝君发起偷袭,令他们愈发狼狈。 “好一场算计!只是,你以为置身紫微攻击之外,就能安然无恙么?种瓜得瓜,本座要你好看!” 处身赫连玄空背后暗影中的赫连彩霞,探手一抓,已然将一只滚烫的蛊虫抓在手心,她口中咬牙切齿念诵,当即将这枚蛊虫拍入一颗骷髅头骨之中,她的念诵声愈见晦涩,愈见沙哑,便在最后一刻,只手一拍,那颗骷髅头骨已然碎如齑粉。 同一时刻,远处的女子胸口一痛,如遭重击,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只是她行事向来果决狠辣,道境张开,一张弓拉如满月,当即将一支火箭射了出去。 赫连玄空蓦然回首,玄天弓开,箭射如电,当即和那女子射来的一箭相撞,炸裂为漫空绚烂焰火。 间不容发,赫连彩霞当即以秘法再度禁锢数枚蛊虫,如法炮制,连连击伤那红裙女子。 眼见情势危急,赫连玄空高声道:“几位贤弟,强攻定然无果,合力杀回去,大家共同商量,拿出妥善之策!” “善!” 天地鼓震,玄天弓开,河梁帝君一马当先,挥剑斩开一道缺口,几个人终于狼狈冲出紫微的攻击范围。 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就见那只硕大的凤鸟一声长唳,拖曳着漫空火焰,冲向紫微而去。 与此同时,龙渊大殿,伫立棋局一侧的古沧帝君挥剑一斩,整座大殿一阵剧烈摇晃。 他暂且不会主动向几个帝君出手,但对于那作为同盟军的女子,却还是愿意助力一把,原因则是为了进一步试探那座紫微星位的虚实。 对面的龙泽帝君依旧无动于衷,仿佛一切和他并无关系。 龙星战场,一道长长的剑痕撕裂虚空,女子大喜,顺着剑痕斩开的路径,掣动火凤呼啸飞去。 此刻,一个面容蜡黄的老者一晃而出,口中讥讽道:“欲这般占据紫微,无非水中捞月!” 就见他一步跨出,不紧不慢,朝着紫微星位走去,他每走一步,口中便吐出一口血,血化剑光,刺破虚空,得以不断前行。 便在此刻,那于空中不断飞翔的女子骤然色变,一个被牢牢控制的高大修士顿时挡在前面,当即被一道倚天剑光斩为飞灰。 与此同时,那只硕大的火凤轰然解体。 女子以控火之法连连瞬移,中途牺牲了几个强大奴仆,方堪堪从禁区逃离出来。 这也还罢了,同一时刻,在龙渊大殿之内,就见一道长长剑痕冲出棋局,斩向古沧帝君。 “一座区区阵图,也敢在朕面前卖弄!” 短剑出,吐如蛇信,当即将这道剑痕斩断。 饶是如此,古沧帝君犹自心惊,因为反噬的力量已然越来越强。 照此发展下去,自己说不定就会陷落进去。 偷眼看了看对面的女虚北宸,古沧帝君露出一丝忌惮之色。 他素来视对方为生平唯一劲敌,自己卧薪尝胆,数十年苦心孤诣,若不能让对方彻底击败,如何甘心? 只是这座棋局越来越不简单,对方筹划多年,定然藏着不少后手,而自己当下绝不可再贸然出手,当以静制动。 目光一转,看向棋局之内,就见一个痨病鬼一般的家伙一边吐血,一边朝着紫微星位走去,他距离那座星位越来越近,只是,先前诸位帝君遭遇的一幕却根本没有发生。 “兄长如此作弊,恐怕不太光彩吧?”古沧帝君面露讥讽之色。 女虚北宸淡淡道:“时间越长,你越能明白此阵的造化,朕即便要作弊,也不会用如此拙劣手段,多说一句吧,那人名唤女虚永夜,乃朕的叔父,当年由于种种原因,没能登临帝位,故而视朕这一脉为仇敌,百计图谋报复,朕为一个将朕恨到骨子里的仇敌作弊,闲的没事么?道法自然,冥冥中自有天数,非人力,朕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不是你的,强求不得!” “看来兄长患了一身重病,还是颇多觉悟,好,朕倒要看看,这出戏究竟会上演到何等地步!” 龙星战场,距离紫微星越来越近的痨病鬼终于停住了脚步。 众人的目光俱为其吸引,不知他为何会被停下。 周边,几位帝君合力逃脱出来,犹自心底发寒。 紫微附近的杀戮气息实在太过恐怖。 也不知究竟是谁,才能拥有莫大气运和手段,最终登临那座紫微。 而一旦登临紫微星位,获得的好处首屈一指,而有关飞升的秘密一定藏在其中。 红裙女子一身狼狈,处身另一片空域,她并不愿与那几个异族帝君多有交集,更不会与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分享内心所得。 她死死看着女虚永夜,心中已然有所决断。 拥有古沧帝君的强大后援都无法抵挡禁区的杀戮,而女虚永夜却平安无事,恰恰说明了一点。 “出来吧!” 一朵火焰凭空出现,很快蔓延为一个人的模样,一个身影撕裂火焰,走了出来,他恓惶看着眼前的世界,当然明白自己到了哪里。 一场雄心,昙花一梦,转眼间已然从一个继承人,沦落为一个阶下囚。 他不知道自己该恨谁,因为实力决定一切,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怪谁也改变不了局面。 他只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笑话,一个被制造出的笑话。 帝位摆在面前,他偏偏没有勇气去接受。 那是一个替罪羊的圈套,他怎么可能去做一只替罪羊,替女虚北宸承担亡国的莫大罪过? 而眼下奚京被四方敌人轻易攻克,已然证明了一切。 偌大奚京,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 若然不能登上那座帝位,他只是一个庸碌之人。 “女虚弘衍,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去登临那座紫微星位,你背负王朝气运,难道还不如女虚永夜那个痨病鬼么?何况,站在我们背后的,还有伟大的古沧帝君,我们可以答应你,你先前的一切富贵荣华和地位都将原封不动,甚至于,只要我们出手点拨,你将获得飞升的机会也未可知,路在脚下,选择在你,若你不愿意,现在仍可自行离去,那只能证明我们看错了人!”女子红唇轻启,娓娓道来。 女虚弘衍周身微微颤抖,他如何不清楚那处地域暗伏的风险。 当初禅位一幕犹自在眼前浮现,他,难道还要再一次退缩吗? 如此,他将一无所有,从此沦落为一个让天下耻笑的懦夫! 他同样看到了远处那些不怀好意看着他的人,若无女子庇佑,他将会立刻被吃的渣都不剩! 拼了! 他握了握拳头,看了女子一眼道:“好,我同意合作,还请你们不要食言而肥!” “那是自然!” 女子一挥手,女虚弘衍的周身立时覆盖上了一层火焰,那是护身符,起码保护他一定的安全。 火焰托起女虚弘衍的身体,缓缓朝着紫微星位飞去。 “懦夫就是懦夫,一万年也改不了那份心性,本座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最大限度激发你的斗志罢了,你这样的人最多就是个傀儡的命,本座相信,女虚北宸早就看穿了你!” 第669章 最后送你一程 女子冷笑,看着女虚弘衍一步步深入禁地,其实她还有更大的倚仗在后面,现在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可亲的侄儿,将会带来更强的冲击。 “女虚北宸,这座大阵无疑是你最终的倚仗,在果实被我们摘走后,你将发现,原来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为人作嫁,助我飞升,在我们飞升一刻,就是你坠入地狱之时,你将带着无的尽悔恨,堕入轮回!” 挥手之间,远处的女虚弘衍周身燃烧的火焰,越来越强,愈发耀眼。 停住脚步的女虚永夜身体微微一动,侧目间便看到了那个后辈的身影,不由得长长一叹,道:“未曾想我女虚氏居然沦落到当下地步,成为被他人利用的傀儡,可悲,可叹!” 他转而凝视那座紫微星位,恶衰降临,大限将近,如果不能奋力一搏,如何甘心? “女虚北宸,即便明知这是你做下的局,老夫仍旧要拼搏一把,不能让你小瞧了!“ 咬牙间,咔嚓一声,终于向前迈出一步,在其身后留下的一个模糊身影,瞬间被莫测的力量击得粉碎。 与此同时,女虚永夜的脸色竟然变得好看了一分,甚至于看去年轻了不少。 他目光睥睨,看向不远处的女虚弘衍喝道:“小辈,既然踏入战场,当置之死地,可敢跟老夫比试一番?” “既然来了,岂有退缩的道理,无论如何,我女虚弘衍还能不如你这穷途末路的老家伙!” 说话间,女虚弘衍甩开大步,朝前走去,很快,他就超越了女虚永夜的身位,他看着前方那座万众瞩目的星位,不禁怦然心动。 “女虚弘衍,这一辈子,或许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切不可再让人瞧不起!” 他大吼一声,热血上涌,喷出口鼻,周边火势获得鲜血滋补,熊熊燃烧。 间不容发,女虚弘衍再进一步! 只是在这一步之后,他却停了下来,眼中浮现浓浓的恐惧之色。 “小子,怎么不走了,再不走,老夫可要超越你了!” 一声讥笑传来,女虚永夜连连碎裂两个分身,倏忽间,强势超越了女虚弘衍。 他的形容看去已然蜕变为一个壮年人模样,周身充满了力量。 “老家伙,你是在饮鸩止渴啊,你当真不怕死?”女虚弘衍颤声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来到龙星战场,老夫就没有想着回去,只是小子,你以为,你还有退路么?放手一搏吧,莫再叫人耻笑!” 说话间,女虚永夜再度碎裂分身,硬生生向前推进两步。 女虚弘衍心惊胆颤,恍惚间,便感到前方正张开一张大口,随时会将自己吃的渣都不剩。 一步,两步,女虚永夜慷慨高歌,距离那座紫微星位越来越近。 他的形容已然化作一个青年模样,慷慨高歌,震惊全场。 “女虚弘衍,你就这般任由对手超越,从而摘走本该属于你的果子吗?” 女子声音传来,女虚弘衍心头一震,只感到周身火焰越烧越旺,甚至于,自己明显感到了肉身的痛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定是那女人搞得手脚,她在逼我就范。 女虚永夜那老家伙说的不错,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不如就放手一搏! 火焰灼烧的痛楚越来越强烈,女虚弘衍怒吼一声,终于壮着胆子迈出了一步。 一瞬间,无形的浪潮如山镇压而来,女虚弘衍本就内心胆怯,顿时被排山倒海的力量拍中,身形一晃,差点被击飞,却被周身燃烧的火焰强行按在原地。 恍然间,感到生命的气息在火焰的灼烧之中,飞速宣泄而去,不经意间,看到自己披散的头发中已然出现不少银丝。 致命的威胁如刀横在脖颈间。 那女子只是在拿他试水,根本不会让他活下去。 往昔,兄长对自己的一幕幕教导不由得涌上心头。 他到时下,总算明白了兄长苦口婆心的道理。 轻轻一叹,目中有泪,道:“皇兄,对不起,是弘衍辜负了您!弘衍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大事,今日索性用这副身体,为兄长蹚开一条血路,定不叫那些蛮夷人笑话!” 说话间,探手一抓,一把剑已出现在手中,他看着这把剑,兄长的殷殷教诲再度浮现。 “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此剑,一旦动用此剑,必然玉石俱焚!” 女虚弘衍眸中充血,转身看着那些人,冷笑道:“国破家亡,我女虚弘衍又何惜区区一身?但你们想要利用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说话间,体内鲜血汩汩涌出,被这把剑源源吸纳,剑体吟吟震颤,女虚弘衍感到好像握住了一座山岳,剑体一挑,划过胸膛,热血挥洒,而周身燃烧的火焰顿时熄灭,手中剑破空斩出一道剑痕,猝不及防间,已然击中了远处的女子,令她的身体爆射出一道长长的血虹。 女子后退数步,柳眉倒竖,犹如玉面罗刹,口中喝道:“一条咸鱼,也敢翻身,如此,留你不得!” 她口中念咒,远处的女虚弘衍胸中一痛,顿时变了脸色,却咬牙笑道:“皇兄说,此剑名为玉碎,乃是在宗庙中供奉千年的圣器,邪祟害我,必然遭受反噬!” 说话间,长剑回撤,竟刺入自己身体,就此将体内那枚蛊虫击碎。 远处的女子口中鲜血狂喷,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一贯看不在眼的小辈,居然如此决绝。 便在此刻,走在最前面的女虚永夜已然化作少年模样,他突然回首,看向女虚弘衍道:“小子,赶快过来,老夫大限逼近,陨落就在眼前,看在你是女虚氏血脉的情况下,老夫最后送你一程,或许你能侥幸登临紫微也未可知!” 远处的众人听他如此说,不禁大惊失色。 女虚弘衍并非愚蠢之人,此刻仗着玉碎的力量,连连斩开壁障,向前快速突破。 很快,他就赶上了女虚永夜,女虚永夜一声怒喝,来到他的身后,居然推着女虚弘衍,强行突破。 一步两步,步步留下血色足迹,而少年样的女虚永夜身影终究一点点淡化,最终彻底消失了。 他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依旧用最后的力量推了女虚弘衍一把,将对方向前送出数步。 女虚弘衍眼中有泪,他哭的不止是对方,也是自己。 原来死亡临近的滋味就是如此么? 一生光影如云烟快速流逝。 “兄长,弘衍真的不想死,弘衍还年轻,弘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到现在终于明白您这些年的遭际,列国灭我之心不死,这一刻,我会倾尽全力拼一把,皇兄,求您助我一臂之力!” 一声长啸,长发漫空披散,玉碎剑裹挟隆隆雷音,斩开壁垒,女虚弘衍向前连连突破。 龙渊大殿,这一幕变化如何能逃过古沧帝君的眼睛,他颇有玩味的看着对面的女虚北宸,只要对方敢动手,他会毫不犹豫予以重击。 站在地境巅峰,突破至天境只是一步之遥,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能够挡他的道,他将在此书写一段不朽传奇。 龙泽帝君一声叹息,双目缓缓闭合。 在古沧帝君眼中,此刻的女虚北宸看去无比憔悴,他似乎耗尽了心力,他的人生将在这里由自己来替他画上结局。 热血燃烧,长剑挥舞,女虚弘衍咬牙前进,光华璀璨的紫微星位近在眼前,一旦能够登临,自己的人生一定可以得到改变! 只是女虚弘衍尙没有发现的是,他的前进和死去的女虚永夜赫然相反,女虚永夜在返老还童,而自己却在不断衰老。 越是接近紫微,距离死亡便越近。 女虚弘衍感到自己体内的精华,已然被那柄长剑吸光了,只是自己早就不能后退,更不能稍稍滞留,那样的结果只会死的更快。 生命的尽头,死亡的峰巅,女虚弘衍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发如雪,两只眼睛深邃如洞,死死盯着数步之后的紫微星位。 那里就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啊! 第670章 再次联手 “兄长,原来这世界上谁也帮不了自己,在你眼中,我或许就是一个好大喜功的胆小之徒,如此,今日小弟就证明给你看看,我女虚氏绝没有孬种!” 说话间,他的口中开始吟唱,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剑在手,宛若握住了万里江山,女虚弘衍一声长啸,周身拖曳道道流光,飞射而去,终于一举登上了那座万众瞩目的紫微星位。 绝峰之上,果然风光无限,女虚弘衍得意大笑,只是他的身体骤然崩溃为万缕萤火之光,向四周弥散而去。 直至最后,剩下的两颗眼眸犹自望向上方的天穹,带着无比的不甘和企盼,轰隆一声,爆裂开来,融入了紫微星位的光芒中。 此时此刻,整个龙星战场,360星位齐齐爆发,将黑暗虚空交织成为一片璀璨星海。 龙渊大殿,一声大笑传来,随后道:“兄长好狠的心思,居然将自己的亲弟弟当作祭品用以激活整个战场,原来,废物要是利用好,还是大有用途的,小弟佩服!” 女虚北宸犹如枯朽老树,一动不动。 他给了对方选择权,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此刻,在龙星战场那几位帝君的眼中,整个星空已然发生巨大蜕变,变得更真实,也更为神秘,浩如烟海,一个人在其中,仿佛尘埃。 他们看向那座紫微星位,顿时心动不已,他们明白,真正的紫微争夺开始了。 先前发生的一切,只是需要以鲜血和生命进行献祭,或许尤以女虚氏的血脉为最佳,用以真正激活紫微星位。 可笑那个女虚弘衍至死都没有明白,在他那位皇兄的眼中,他就是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 由于女虚永夜的半路杀出,使得这一场献祭变得更加完美。 激活后的紫微星位已然圆满,带来的好处不可估量。 要命的是,所有星位之间的距离无形之中,竟被拉伸得更远,尤其是那座紫微,悬垂于中天之上,犹如一尊至高无上的君王,可望而不可即。 “既然来到这里,不争夺一把如何甘心!” 赫连玄空一步跨出已达十丈之外,而作为萨满教的教主,赫连彩霞就像赫连玄空的影子,已然顺势融入北隗帝君的宏大道境之中。 藤蔓沼泽无限延伸出去,不断蚕食周边虚空气息。 西商帝君已然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 他以身体为鼓槌,不断敲击天地,发出阵阵雷鸣。 河梁帝君不甘落后,役使着大批无脸鬼奴,稳稳推进。 祝云镜也深深感受到了周边星空的改变,目光向南天望去,七颗朱雀星熊熊燃烧,为首一人,气势磅礴,显然借机获得了突破,正是胞弟祝春泽。 她口中念诵,火灵焚心蛊早已潜入对方脑际,牢牢控制住了识海。 此刻朱雀七宿就是她最大的倚仗,最重要的,自己身后还站着那位强大的盟友古沧帝君。 “拿下紫微,号令天下,成就千秋大业!” 收到回复,祝云镜一步跨出,万道火焰掠过虚空,凝聚出一只华丽的朱雀,托起她,朝着遥远的中天飞驰而去。 如此张扬的一幕顿时惊动了几位帝君。 “机关算尽,最后谁能成功?只有天意!” 赫连玄空面浮冷笑,突然色变,无尽星光凝聚于前方,转眼间化作一柄巨剑当空斩落。 赫连玄空二人齐齐怒吼,骤然射出一记玄天箭,未料竟被巨剑轻易斩为飞灰。 巨剑余势不减,继续斩落。 危急一刻,后方的赫连彩霞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手中一柄法杖凌空砸落,无尽亡灵潮水涌来,凝聚出一颗虚幻的硕大骷髅头,顿时和那柄巨剑相撞,爆裂出一团耀眼的光影。 二人齐齐后退,虽费尽心力击溃那一道巨剑,付出的消耗却极为巨大。 再看河梁和西商帝君,他们的遭际赫然比自己还要惨烈。 唯有那驾驭朱雀的凤族女子,仿佛获得神助,竟然将一道道袭来的巨剑接连斩碎,不断向紫微星位推进。 “此时此刻,各自为战只能无偿消耗我们的实力,各位贤弟,合作吧,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位大荒帝君看不起我们,集中我们的优势,登临紫微,共享战果!” 河梁和西商帝君对视一眼,面色严峻,终究还是同意了北隗帝君的提议。 三帝君加上宗师级的赫连彩霞终于再度汇合,四大道境叠加融合,使得他们的战力飞速膨胀,最重要的是,借助西商帝君的天地鼓加持,原本极为可怕的星光巨剑竟被四人合力击碎。 四个人毫不犹豫,向着紫微星位飞速推进。 朱雀之上的女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变色,她对紫微星位志在必得,绝不容旁落,这是她和那位古沧帝君先前商定的方略。 一声长啸,遥远的南天,那七颗朱雀星宿再度爆发,星空之力无形之中灌入朱雀体内,令它的体型顿时增大了一倍有余,祝云镜道境撑开,弓射如电,连连破开束缚,长驱直入。 合作的几个帝君如何能够容忍落后,连连发力,紧随而来。 只是,越是突破重重束缚,看似距离那座紫微星位越来越近,他们却愈发感到了可怕。 星空在持续膨胀,他们的力量分明被一点点压制,此消彼长,使得他们不由得深深担心起来。 无形的浪潮冲击而来,凝聚成为一柄庞大的星光巨剑,横空出世,斩落下来。 “此刻唯有众志成城,拼死一搏,稍有露怯,我们必败!诸位贤弟,放下那份芥蒂吧,此际事关列国荣辱,决不能让那个大荒之人看轻!” 河梁和西商帝君感受到致命威胁,说不得将道境全部展开,就见赫连玄空长身而起,口发雷霆,犹如一尊战神,拉开那柄玄天弓,就见一根长长的玄天箭闪电射了出去,和那道星光巨剑轰然相撞。 天地黯淡,瞬间一团耀眼光华爆发,坍塌出一口黑洞。 四人一心,犹如白驹过隙,穿越黑洞而去。 “兄长助我!” 情势危急,女子不得不发出求助。 一道莫测力量从天而降,灌入红衣女子体内,朱雀长唳,一道火焰之箭贯空而过,当即将袭来的两道巨剑予以摧毁。 整个星空轰然一震,与此同时,龙渊大殿之内,端坐着的的古沧帝君再度承受了一记更为可怕的反噬。 古沧帝君禁不住连连咳嗽,深深感受到眼前一座棋局的深邃和可怕。 龙星战场,激战之中,就见远空突然亮起数点星光,那数粒星光转眼间已到眼前,化作六道身影,为首一人,白衣飘飘,面如冠玉,俊美不凡。 几个帝君包括祝云镜看到这一幕,顿时变色,而他们所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天下万剑所宗,剑门还是出手了。 感受着那六人气息宏大,举手投足,牵动周边星空,他们的实力,绝不逊于自己几人。 可惜的是,剑门超然物外,并不干涉世俗人情,否则即便列国联手,想要攻破奚京,可以说难度倍增。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看向女虚北宸,脸浮神秘笑意道:“兄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才是你苦心打造的第一人选么?只是,你的子嗣已然被朕截胡,他的能力之强,早就在当年的鬼门一战中得到证实,并最终拿到了顶级传承,替朕消除了灾厄。朕虽在当年失去骨血亲子,却对这个一手打造的儿子寄托甚大,他已然成为你自以为的污点和敌人,朕要看看,究竟是你选定的第一人厉害,还是朕这个一手培养的儿子厉害!” 大笑声远远回荡,古沧帝君就是要拿此点作为武器,刺激对手。 龙泽帝君分明在竭力克制,身体依旧微微有些颤抖。 可以说在当年的天恩节上,他一直在犹豫,最终却还是禁不住那绝世芳华的诱惑,于患得患失之中,被他人所算,导致最后的结果完全失控,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第671章 五行阵 这个世界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凤后的美丽。 龙泽帝君当然是其中之一。 刹那芳华,绝世姝丽,他无法想象,如此倾城之色,天地之力究竟是如何造出这般完美女子的? 那一夜,他彻底沦陷。 然而事后酒醒,却是追悔莫及。 事态远远脱离掌控,由此导致道心受损,恶疾天生,他不得不隐藏于幕后,苦苦周旋。 龙泽帝君手在颤抖,如果可能,他早就一剑杀了对方。 “兄长,你不必恨我,有得必有失,这是代价!今日这座棋局虽由你亲自布下,但朕依旧有足够信心将你击败,你是朕此生需要战胜的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唯有将你征服,才最有成就感,才能书写出传诸后世的绝世传奇,朕一定会站在顶峰,而你只是朕背后的阴影!” 古沧帝君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动态,他很享受这种乐趣。 当年五族裂咸,可以说是这位龙泽帝君一手策划,阴谋阳谋并行,霸道绝伦,竟然将那位绝伦帝君算的死死的,直至在侥幸归来的一刻,仍旧无奈埋骨北凌江畔,都属于他的莫测手笔。 对方是当世一座奇峰,将这座奇峰踩在脚下,想想都能让周身每个毛孔散发出舒爽感。 “天下一统,这个世界,朕才是唯一至尊!朕知道你不服,是故朕给你机会,最终惨败的机会!” 龙泽帝君的颤抖终于缓缓停歇了,他无力枯坐在那里,显得如此落寞,如此凄凉。 “放心,朕会给你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古沧帝君大笑。 龙星战场,俊美的白衣青年看着周边几个前辈,道:“几位前辈,布阵吧,紫微星位我志在必得,今日但有所成就,定然与剑门共享,直待我掌握权柄,我会保证剑门的强大将再度延续千年以上!“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剑门顶流的存在,分别是金刚峰的默穷君和石中君,钓月峰的弈星子,杨柳坞的牧君,以及倚天峰的负尘子。 几个人步伐交错,身形不断位移,转眼间,一座神秘莫测的五行杀阵赫然成型。 白衣青年自然是这座五行杀阵的核心,他蓦然看向身后,那片绚烂星空,口中喃喃道:“我知道你在,也很同情你的命运,但有的人生来就是棋子,我慕容才是那个下棋的人,抱歉!” 他脚步一踏,五行杀阵转动,竟牵连整个龙星战场发出震颤。 如此一幕令那几个挑战的帝君顿时变色。 青年慕容目光深远,这片龙星战场在他眼里已然化作一座棋局,今天他要堂堂正正完成布局,并将那些入侵的敌人踩在脚下,唯有如此,方不负那位帝君所托。 此刻,青年慕容再度踏出一步,五行杀阵爆发出冲天光华,下一刻,几个身影已然凭空消失。 杀阵再度出现的时候,已处于紫微域战场之内。 如此莫测手段,令几位帝君深深忌惮。 慕容连连踏动步伐,周边布阵五人与他便如一体,在这片空域中连连位移,不断向内突破。 “他是女虚北宸的人,我们不能成功,也决不能让他成功,否则,难保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赫连玄空恨声道。 “不错!此战不仅是我们与女虚北宸间的决战,也是与古沧帝君的竞争,白旭诚想要一统天下,我们岂能让他如愿?”河梁帝君厉声道。 “战!” “战战!” 道境重叠,合而为一,拥有赫连彩霞和赵宣的巨大加成,赫连玄空大显神威,向五行阵所在射出了一道巨大的光影。 慕容双眉上扬,一声断喝,五行阵转,瞬间六人合一,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剑痕,斩破虚空。 他到底要看看,是那几位帝君厉害,还是他们这一阵营更强。 未料那射来的一箭,突然化作一头巨狼,张开血盆大口,竟然将那道剑痕强行吞入肚腹之中。 一头束好的长发漫空炸裂,慕容口绽惊雷,就见那头冲来的巨狼轰然解体,未料漫空凌乱光影中,一支长箭犹如毒蛇,加速射出,已到眼前。 五行阵转,化作一泓深邃漩涡,漩涡中央,一剑飙射而出,犹如摧枯拉朽,将射来的一箭击碎。 未料下一刻,一朵看去其貌不扬的火焰凭空出现,转眼间就将周边烧成一片火海。 六人齐齐怒喝,就见漫空火焰之中,一粒粒隐藏的蛊虫齐齐爆裂。 与此同时,远处立于朱雀幻象上的女子顿遭反噬,口中喷血。 鲜血令漫空火焰越烧越旺,探手间,一柄模拟弓影出现,转眼间拉如满月,射向慕容一方。 同一时刻,帝君阵营再度射出一箭! 一南一北,攻击从两个方向完美闭合。 几个帝君倒要看看,对方如何化解此番合击。 慕容口中冷笑,五行阵轰然运转,再度化作一泓深邃漩涡,就见两道流星也似的箭影,从南北两个方向没入漩涡之中,却在下一刻,各自从漩涡的另一面射了出去,赫然转变为女子和帝君阵营在相互攻击。 可怕的是,那种攻击经五行阵的融合和推动,变得更加厉害,说时迟,两道箭影已至眼前。 几位帝君骤然变色,合力出击,终于将射来的一箭击碎,未料碎裂的长箭化作漫空火雨,依旧将他们烧的狼狈不堪。 同一时刻,女子的脸色一片煞白,她如何不清楚那几位至尊级别的合力一击? 此刻后悔无用,一声长啸,南天之上的朱雀星位发出强烈回应,一只斑斓朱雀抖擞精神,冲天而起,却被那一箭强烈威势轻松击碎,不仅如此,此箭余势不衰,闪电射向女子胸膛。 就见一个高大修士的身影凭空出现,怒吼着冲出去,当即被那射来的一箭击碎,不过此箭精华已尽,随即崩溃消失。 此刻,那一泓漩涡再度恢复为几人模样,慕容几人虽然借助五行阵的力量将两侧攻击转移,但周身上下同样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慕容行事果决,不愿与那几位帝君过多纠缠,带着众人迅速向紫微方位突破。 “是我们大意了!但,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的手段可一不可再,而我们要做的,是寻找合适机会,和他们决战!” 赫连玄空颇为自信,看向远处一身狼狈的女子,默默传音道:“合作吧,唯有合作,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确认?”女子冷笑。 “当然!” “好!” 一只全新的朱雀被召唤出来,女子驱使朱雀,穿越虚空,很快就与几个帝君汇合。 “你的力量很不一般,我们会合力将你推向巅峰,而后发挥出你的最强战力,致敌重创!被本座盯上的人,不会让其逃脱第二次!” 赫连彩霞嗓音沙哑,令女子听来很不舒服,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住了对方那种让她极不舒服的气息,道:“好,战!” 当下赫连彩霞不住念诵,西商帝君踏动天地鼓,河梁帝君则祭出了一张巨大的假面,赫连玄空唤出他的玄天弓,缓缓与女子召唤出的弓影重叠,女子仰天长啸,南方天幕一阵摇晃,几个帝君纷纷露出异色,当下毫不保留,将道境完全撑开。 只是此刻,女子反而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南方朱雀之首,井宿之上,一个闭目的男子骤然睁开眼睛,一声怒吼,群星震动,强大的朱雀气息汇成江河,滚滚奔流而去。 融合了玄天弓之后,那张弓影变得极其庞大,瞬间拉如满月,凝聚着刻骨的仇恨,射向了慕容几人。 箭离弦,瞬间消失,再度出现,已至慕容阵营之前! 第672章 只能留一个 几人齐齐变色。 却见慕容只手一按,手底处已然出现一座棋局。 棋局中一颗颗黑白子星罗棋布,射出一缕缕冲天光华。 同一时刻,整个龙星战场,所有星位齐齐爆发,中天之上,一道星光巨剑顿时凝聚出来,随着慕容的手骤然挥动,虚空开裂,一道无与伦比的剑痕惊天斩落,当即将射来的至强一箭消弭为无形。 正观望中的赫连玄空等人,顿时承受到一股极强反噬,被震的连连吐血。 即便遭受打击,赫连玄空的眼中反而透露出一缕寒光,自语道:“这片战场远非想象之中的样子,朕能深深感受到莫测的命运之力隐藏在后,越是深入其中,遭遇的杀劫越是不可预测,当下要做的,正是要借助那凤族女子的力量,冲击周天,领悟其中规则,而后,与那白衣小子真正决战!” 说话间,赫连玄空看向祝云镜,露出从未有过的热切之光,道:“朱雀只是起点,朕以为,你绝不想止步在那里,若你愿意,我们将为你全方位开启这个世界!” “一旦通过你的力量撕开缺口,本座借助萨满神的引导,不断蚕食这片星空,到时候,你我共享成果,主宰一切!”赫连彩霞循循善诱补充。 祝云镜看着那群人,他们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豺狼,但他们的力量却是她所急需的,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助自己成功,用不好,则会引火烧身。 看着她尚在犹豫,赫连玄空笑道:“四象的力量,朕不会轻视,时下牛刀小试,让你看看我北隗掌控的一部力量!” 说话间,赫连玄空朝向西方天幕发出一声怒吼道:“赫连孤坟!” 就见那白虎七星骤然明亮,渐而浮现出一头庞大的白虎身影,连连咆哮。 “够诚意了吧?火浣城城主,当年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白虎朱雀一旦联手,对于我们开拓这座战场将无往不利,联手吧!” 说话间,四大至尊道境展开,波诡云谲的光影中,一尊尊高大修士浮空出现,他们可以说是列国精英中的精英,跟随帝君潜伏进战场,只为最终决胜,不惜付出生命。 “雪藏于天狼阴脉中的高手?河梁大河域的大河宗修士,还有西商天地门的精英,他们都是久不出世的隐世高手,今日列国和盘托出,这场决战究竟鹿死谁手,当真不好说啊!” 祝云镜喃喃自语。 她的力量还是太过单薄了,若非背后站着那位帝君,他们或许早就向她出手了。 “放心战斗,朕是你的后盾,谁敢擅动,朕定斩不赦!” 古沧帝君的声音幽幽传来,祝云镜终于坚定了信心,点了点头,役使一只斑斓朱雀,破空飞去,悬于联合阵营之上。 此刻,紫微星位的光芒愈发耀眼,周天震动,群星环绕,众人的眼中,只觉得星空变得愈加浩瀚,愈加深邃,一座紫微正如帝君,超然物外,俯瞰众生。 即便展露实力的赫连玄空等人,也深深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制,原本以为,那座紫微已然不远,随着大阵运转,方发现那座紫微依旧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 一个个修士各展手段,向前突破。 便在此刻,就听一声霹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道雷光骤然穿透一个修士的身体,将之劈成了飞灰。 剑如雷,雷成剑,那种杀伐,无中生有,无迹可寻,防不胜防。 周边修士心头一紧,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又有几个修士在猝不及防中被轻易抹杀。 一股没来由的惊悚感爆发,处身朱雀上的祝云镜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一道硕大的雷剑贯穿而下,当即将那只朱雀击碎,化作漫天火雨洒落。 就见那个女子瞬间身披一件火焰斗篷,已出现在列国阵列之中。 “这厮可恶,现在知道我们的好处了!” 周边修士的实力最差的也到了地境后期,那女子依旧视若草芥。 处身最中央的赫连玄空突然间向上击出一拳,同一时刻,河梁西商两位帝君也感受到了威胁,齐齐发力。 就见一头巨狼怒吼着向上冲去,却于中途被一道前所未见的雷剑击中,轰然解体。 赫连彩霞一声怒吼,阵营之中所有人齐齐发力,聚向中央,赫连玄空开弓一射,将那道雷剑击碎。 “生死攸关,不得藏私,否则这样的阵营不要也罢!”赫连玄空喝道。 众人纷纷称是。 赫连玄空集众人之力不断开弓,穿透天地,其一马当先开路,众人潮水般尾随在后。 越是向前突破,一道道更为强大的雷剑,纷纷袭来。 几位帝君即便百般防范,也是手忙脚乱,转眼间,阵营中数人受伤,两人陨落,可谓损失惨重。 “好可怕的一座成长型阵图,它分明在不断适应我们,继而不断攻击我们的弱点,令我们防不胜防!时下后退无路,唯一要做的就是求变,是故这领舵的位置,几位至尊逐一轮替,当主动求变,不断突破,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明白,当下唯有全力配合,方能求得生机。 几位帝君各展手段,不断劈开虚空,向前突破。 赫连玄空偷眼看向剑门那六人阵营,就见他们并不比自己好多少,同样遭受雷剑持续攻击,不得不慢了下来。 相比于阵营一方,那些各自为战的修士,所承受的雷剑攻击要弱小的多,然而欲从危机四伏的虚空中寻找到出路,相比于帝君阵营,显然更难,他们很快就陷入困局,对骤然袭来的雷剑疲于应付,陨落的修士越来越多。 死者俨然成为一个个祭品,被战场快速吞噬,一座紫微被一团血色笼罩,释放出越来越强的威压。 一个修士终于忍耐不住,掉头向后逃去。 瞬间,一道雷剑仿佛从他的身体中生长出来,将他转眼抹杀。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俯瞰棋局,事无巨细,看到那一幕幕惨烈情形,脸上波澜不惊。 “这座阵图,古今无有,朕能想象,女虚北宸为布置这座阵图,可谓耗尽毕生心血!这个人,朕还是有所轻视了,但,最终决战,朕依旧会正面击败你,让你心服口服!” 忖思之间,再度看向棋局,便试图寻找那小子的身影。 “小家伙,隐藏的好深啊,朕很是期待,你能拿出当年进入鬼门,过关斩将的雄姿,将所有人击败!” 他的目光梳篦一般,来来回回巡察多遍,目光忽然停留在西方白虎七宿之上。 “找到你了!” 就见七宿之外,迷离的星光中,一个枯瘦身影缓缓浮现,他看了一眼处身第二位的那个青年,点了点头,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在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处身另一处星空之中。 这种挪移手段,看的局外的古沧帝君心花怒放,这是他此生最寄予厚望的一张牌。 然而枯瘦青年并没有直接向中央的紫微星域挪移而去,而是不断在周边星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他就像一颗孤独的流星,仿佛不走遍眼前所有的星空世界,不会罢休。 处于中央星空正苦苦战斗中的青年慕容,突然间心有所感,回首间望向外围星空,便看到了那一道不断变换着的星光轨迹,手底一座棋局盘旋,嘴角微微翘起。 同一时刻,周边的默穷君,石中君,牧君,负尘子,弈星子几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样一位不世出的青年,依靠自身力量打穿了剑门的俊杰,他的出现,就像一颗天外流星,惊艳绝伦,但愿,但愿他不要消失的那么快,但愿他再度创造出奇迹。 他们的目光不由得看了看阵营中的慕容,未免各自叹息。 他们俩都是天才,只可惜,这样的天才只能保留一个。 第673章 齐心协力 “很可惜,我本不愿与你为敌,但,当年欠下龙泽帝君一份人情,使得我不得不和你全力一战!” 牧君一声叹息,往昔情形浮现,杨柳坞间走过的一个匆匆青年,竟凭只手,挑起了自己和赤尘子之间的道决。 “我在等你一战,只是命运已然注定,对不起,其实本来,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口中喃喃,一座棋局已然踏在脚底,慕容头顶星空,一剑出手,将一道无中生有袭来的雷剑拦腰斩断。 他微微咳嗽,嘴角溅出几点血迹,他并没有因为遭受伤痛而生出丝毫气馁,因为他明白,但凡不能打败他的,都将成为他上升的基石。 赫连玄空阵营,这位帝君目光睥睨,已然觉察到了远处星空中那一道不断改变方向的流星,口中不由得深深叹息,即便他是一个霸道的至尊,也被对方所展现出的力量震惊。 “这就是天才,当真羞煞我们这些老家伙了!意外的惊喜则是,这样的天才却是女虚北宸的对头,造化莫测,却也有趣,以下,有好戏看了!” 环顾周遭,陨落的修士已超三成。 随着不断向紫微突破,能够活下来的修士便越来越少。 “唯有最强的人,才能登临那座独一无二的至尊宝座,他,究竟会是谁?” 口中喃喃,身影瞬移,已然再度来到队伍前沿,一声长啸,箭染精血,射开虚空,一头血狼飞驰而去,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转眼间被深邃的星空转眼吞没不见。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举杯畅饮,忽然道:“虞远辙,朕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其一,留在朕身边看戏,其二,进入龙星战场,放手一搏,只是那样,有可能会死!”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其身后一闪而出,道:“好,我愿意去那里一游!” “朕早就知道如此!“ 大笑声中,古沧帝君摆摆手,一旁的黑衣魔相已然消失不见。 “此人宁可做一条江湖游鱼,也不愿向朕屈服,不过,还有时间,此战,每个人都在证道,而朕所求的道,将远超你们的想象,虞远辙,如你,如女虚北宸,都将臣服在朕的脚下!” 古沧帝君将所有专注力全部投放在当下这座棋局之中,不放过每一丝变化。 “他们都是江湖游鱼,而朕才是操控者!”他志在必得。 龙星战场,星空天地,桑北如流星飞驰,不断变换着轨迹,感受着规则的变化,他看似轻松穿梭在一片片星空,其实只要一步走错,立时就会陷入重重杀机之中。 时空在每一息间隔都在变化,阴阳,五行,干支,卦象,都在变化。 每一颗星都在不断变化,围绕着中央的紫微,共同挪移,保持着每个星位间的距离不变。 全局看似不变,其实却是将万变蕴含在不变之中,浩瀚、纷繁如沧海,却被一种宏大的力量统御为一个整体。 故而,在桑北领悟出四象的规则变化之后,在他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已然全身心投入到这片宏大的星空世界,他看似孤独行走,却是在顺应天时地理的一丝一毫变化,适时调整着本心,如流水自然,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一处处生死杀劫。 只要一步走错,必然前功尽弃。 这一过程就是不断融合的过程。 道法自然,桑北已然忘我,他行走天地,大道在身,呼吸之间,与周边的星空世界不断相融,在融合中,贪婪吮吸这个世界的气息,不断加深领悟。 唯因如此,他才有资格,去挑战那片核心世界。 慕容阵营。 即便拥有五名强者配合,慕容此刻就像闯入了重重罗网之中,不得不停住了继续突破,然而,周边不断降临的雷剑诡异莫测,已然使得他们渐渐疲于应付。 牧君五人全力催动五行阵,展开强大防御,方堪堪挡住了越来越多的雷剑攻击,饶是如此,每个人承受的杀伤越来越多,若然不能改变,必然会被彻底击溃。 五人看着慕容丝毫不在意雷剑的攻击,心中不免疑惑。 慕容站在一方转动的棋局之上,他俯视着光影婆娑的棋局,浮现出神秘的笑容,口中喃喃道:“是这样吗?当日种因,今日得果,你的表现越是出色,我的所得便愈发丰厚,虽看似作弊,但这就是我慕容的道啊,何况这是我的主场!以人为镜,可以观得失,以地为镜,可以窥盛衰,以天为镜,可以悟阴阳化生!” 一念间,脚底棋局中光芒冲天爆发,一剑刺出,已然将斜地里杀出的一道雷剑当场击碎! 周边五人见了,心中震动,试想这青年修为尚不及他们,这一刻所展现的剑道隐隐超越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当真不愧为剑门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们一起进来吧,抓紧融入我的道境,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几人闻言大喜,当下齐齐跳入一座缓缓放大的星光棋局中。 棋局盘旋,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停在了原地,随着慕容不断将冲击而来的雷剑斩断,脚底棋局的转动终于放缓,袭来的雷剑已越来越少。 直至最后,竟然再无一道雷剑出现。 绝处逢生,时不我与,牧君几人抓紧时机,盘膝而坐,参悟个中造化。 如此一幕,当然逃不过几位帝君的眼睛。 随着他们不断挺进,遭遇的危机越来越可怕,身边一个个精英在猝不及防中纷纷陨落,长此以往,结局可想而知。 “女虚北宸,设置的好局,若然以为吃定了我们,为时尚早!几位贤弟,为今之计,必须放下芥蒂,全力助朕布阵,唯因如此,我们才能在下一步的争夺战中取胜!“ 赫连玄空看向一旁的赫连彩霞道:“开始吧,唯有看到希望,他们才能不遗余力帮助我们!” “也罢!” 当下,赫连彩霞和赫连玄空一起开始吟唱,那歌声晦涩沙哑,犹如北地寒风中传来的呜呜狼嚎,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白骨骷髅头出现了,深邃的眼眶中跳动着暗绿色的火焰,口中发出传自地狱的空洞的回声。 骷髅头周边转而升起浓浓的黑色雾气,雾气之中,无尽大小亡灵层叠出现,犹如下起了茫茫雪片,很快被一圈圈变大的骷髅头吞入口中。 盘踞于周边的一个个来自北隗天狼阴脉中的修士,面色肃然,当即和赫连玄空一起吟唱那种晦涩的歌声。 一缕缕黯淡的气息,从他们的头顶上缭绕而起,源源被那颗持续增大的骷髅头所吸纳。 那些修士在肉眼可见之中消瘦下去,直至最后,已然化作枯骨之相,纷纷栽倒,崩溃为飞灰。 赫连玄空唰的一声,抽出那口血红的天狼妖刀,将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大雷剑劈碎,口中不停吟唱,眼角竟然溢出一缕血泪。 “果然都是我北隗的真汉子,轻生死,重大义,随时准备为天狼神献身!你们会一起回归天狼阴脉,受万代飨祭,不朽不灭!”赫连彩霞眼角同样流出一缕漆黑的血线。 周边河梁西商二帝君见了,当即色变。 友方做出如此重大牺牲,不有所表示,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一个个西商和河梁修士齐齐走出,刀剑刺入肉身,鲜血喷涌而出。 感受到来自异族的精血气息,那颗骷髅头顿时嗡嗡震颤,显得愈加兴奋。 一缕缕热血投射而去,被骷髅头无厌吸纳,其形态不断膨胀长大,释放出愈加恐怖的威势。 “赫连孤坟,所谓养兵千日,该是你报效的时候了!” 西方白虎七宿,奎星之上,高大的赫连孤坟的身影骤然一震,他的口中微微一叹,说时迟,拔出一把尖刀,刺入体内,鲜血汩汩涌出,将一座奎星位染的一片血红。 他双臂翼张,仰天长啸。 整个白虎七宿顿时被其撼动,就见一头硕大的白虎浮现而出,发出一声声苍凉的怒吼。 第674章 天狼神的旨意 于是,一股股强大的气息,随着白虎发出的一声声怒吼,被中央区域赫连玄空二人合力召唤出的那颗骷髅头骨,源源吸纳,以至于这颗骷髅头骨竟然长成一座小山模样。 赫连玄空天狼妖刀在手,连连发力,气势如虹,将一道道落下的雷剑,持续斩碎。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看了祝云镜一眼,祝云镜如何不知对方的意思? 她一声清啸,一头朱雀托起她,冉冉升起,连连发出铿锵鸣叫。 只是这头朱雀居然毫不避讳,竟然落在了当中那座小山一般的骷髅头上。 如此一幕,当真看呆了众人。 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她为何反而毫不顾忌去接触,莫非她当真不怕死么? 而处于南方朱雀七宿第一位的那个修士,一如先前的赫连玄空,将长剑刺入了自己的肉身。 朱雀七宿爆发出冲天光华,滚滚精纯气息,顿时被祝云镜身下的那只朱雀吸纳,继而,注入下方的骷髅头之中。 “好好好!诸位如此鼎力,朕当然不会辜负期望!” 赫连玄空和赫连彩霞道境融合,向前大步奔行而去,上方的一颗小山般的骷髅头紧紧跟随,替他们挡住了绝大多数的雷剑攻击。 后方众人当然不会错过如此大好时机,控制住阵型,紧随而去。 如此一幕,看在远处慕容眼里,点了点头,却是叹道:“蛮夷就是蛮夷,如此旁门,虽然一时得势,那也是烈火浇油罢了!” 当下不再关注,只专心致志,领悟棋局之中的奥妙。 此刻,在一处虚空,一个锦衣青年正在与不断降临的雷剑殊死拼杀,周身伤痕累累。 其身后虚空,道境展开,却是一泓清澈潭影,将上方一片星空巨细无遗投影其中。 他在竭力感悟这片天地的力量,然而周边袭来的滚滚杀戮却不会给他机会。 随着他不断前进,遭受的打击越来越重,鲜血泉涌迅疾燃烧为精纯气息,注入手中长剑,划开阻隔,终于再进一步。 他此刻几乎就要力竭,他已然看到了终点,嘴角微微翘起,道:“末法时代,我等没有更好出路,唯有拼死一搏,方不负本心!” 一声霹雳,剑断长空。 他握着半截剑,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虹,叹息道:“苏墨,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啊,死在这里,原本不错!” 他就要放弃的一刻,突然间感受到了什么,身后的道境骤然绽放,一泓清潭已然将天际的一颗流星投影其中! 他不由得呆了一呆,微微仰首,便看到了远空的一个黑点,口中喃喃道:“是他!当年一别,未曾想已然写下了如此多的传奇篇章!” 惊鸿一瞥,划过心田,同时划过了一泓清潭光影,苏墨若有所悟,嘴角微微翘起,一柄断剑已然飞起,犹如流星掠过,当即将一道凭空出现的雷剑精准斩断! 如此一幕,却被那一处阵营之中的两个大人物同时看到了! 星光璀璨,宏大如沧海,细腻如涓涓溪流,注入了锦衣青年的心田。 若有所思间,手中断剑忽然刺出,巧巧击中一道诡异的雷剑。 雷剑之力如洪流爆发,震得青年连连吐血。 只是他的双眸愈发明亮,口中喃喃:“人生,总是如此奇妙,当年屠魔战场,我本欲杀你,今日却是借助你的点拨,脱出困境,世事无常,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么?谢谢!” 一剑,又一剑,青年和袭来的雷剑交锋,不断被震伤,却越挫越勇。 “很有意思的小子!如果纳入朕的阵营,胜算会增加不少!” 赫连玄空双眸微眯,一柄玄天弓已然拉开,一根白骨狼牙箭搭在其上,对准了锦衣青年。 “臣服,或者,死!”语气冰冷,犹如神明。 “我南殿修士一心弘道,决不会同外夷苟且,你要战,那便战!” 青年连看都不看那持弓者一眼,断剑刺出,将一道凌厉的雷剑斩断。 “不能为朕所用,那就死吧!” 箭射如电,黯淡周边虚空。 青年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箭之强,不可阻挡。 只是自己又该如何趋避? 经历多次生死考验,他的心境渐渐返璞归真,身后一泓潭影空明澄澈,映照周天星辰,生死一线,他突然跨出一步,便是这不起眼的一步,生死立判。 一道雷剑刹那间斜穿虚空,竟然巧巧挡在了青年之前,说时迟,一根邪恶的狼牙箭和那道雷剑顿时相撞,未料那根狼牙箭端的厉害,竟然击断了雷剑,余势不衰,继续射向青年。 这发生的一幕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然而青年却凭借他掌控的道境,在那刹那相撞的一刻,有所觉悟。 断剑一挥,脑后道境中星光流转,刹那间迸发出一道美丽的轨迹。 其实此刻青年并没有真正领悟那惊鸿一瞥中的精髓,不假思索中,意与神合,道与天成,不可言,只此一剑,竟将那根射来的狼牙箭,就此击断。 饶是如此,那股死亡的气息犹如洪水奔涌,震得他面色苍白,口中喷血,连退数步。 其间又是两道雷剑爆发,他险之又险闪退抵抗,情势如雪上加霜。 赫连玄空眸射寒光,射出的一箭居然没有击杀那小辈,让他颇为无光。 那小辈于生死一线有所顿悟,可谓天资卓绝,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杀死,早晚必成隐患,何况是龙泽南殿的人! 倏忽间,更强的第二箭已然射出! “天机变了!每一息间都在变化,我不知道能否抓住,但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苏墨无怨无悔!“ 一念间,精血燃烧,其一为抵挡侵入体内的死气,其二则是为了激发出潜力。 生死一线,苏墨再度抬头,又一道划过天幕的流星映入眼帘。 胸膛间的一颗心突然有所停顿,现实中的身体也恰恰慢了一个身位。 断剑刺出,斩碎虚空,激发出一串珠玉撞击的清脆声响。 他的身影犹如白驹过隙,借机掠了过去。 身后,两道雷剑交错落下,再度和袭来的狼牙箭轰然相撞。 拥有巨大加持力的狼牙箭何等厉害,再度将两道雷剑击碎,循着青年的背影闪电追击而去。 天际,又一道流星划过。 同一时刻,福至心灵的青年也划出了手中的剑! 壁障破碎,三道雷剑交织落下,生死之间,只要有过一丝疏漏,便会万劫不复。 偏偏这青年居然再度逃逸,并利用袭来的雷剑,将追击而来的狼牙箭再度消除掉了。 如此一幕,顿时看呆了帝君阵营的不少人。 易地自处,他们相信自己绝对做不到这青年神迹般的手段。 一声叹息,赫连玄空闭目,手中的玄天弓再度射出一箭,口中喃喃:“倘若你逃过这一箭,那便是天狼神的旨意,朕不杀你!” 虚空中,一头巨狼瞪着一对血瞳,死死锁定那青年的身影。 狼牙箭闪电掠过,周边虚空顿时黯淡。 苏墨的眼中浮现一丝遗憾之色,若然给他时间,他一定能从这片战场中洞悉更多的玄机,可惜! 他的眸光转而凌厉,斜睨一眼远空的赫连玄空,哼声道:“尔等蛮夷,屡屡凌犯,若不能施加反击,如何报答心中大道!” 话音未落,他的生机瞬间枯萎,而身后一泓潭影却更为澄澈,照见天地,漫天星光巨细无漏投影其中。 瞬间,他的身影便融入了那一泓潭影之中。 同一时刻,数道雷剑,和一根邪恶的狼牙箭,交错落入潭影之中。 天际,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传来,随即,一根青色钓丝从天而降,将一个身影倏忽间从死局中钓了出来。 第675章 我走我路 同一时刻,那一泓潭影如同一大块琉璃破碎开来。 帝君阵营的修士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和惊悚感,说时迟,眼前虚空扭曲,瞬间化为一口空间黑洞,一物如同死神之眼,闪电射出。 河梁,西商,北隗三帝君齐齐怒吼,一颗硕大如丘的骷髅头嗡的向下一沉,就见那一根狼牙箭,裹挟着一道道闪电,轰隆一声射在一层凝固的屏障上。 刹那间,屏障破碎,这根狼牙箭犹如一道闪电,穿越了帝君阵营而过。 几个猝不及防的修士的神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下一刻,肉身无声崩溃,化作了尘埃。 西商帝君赵宣兀自心底发寒,忖思倘若龙泽人都如此抵挡,他们哪里还有成算? 不曾想那南殿小子不惜付出生命,居然将北隗帝君的至强一击,以莫测手段导引了回来。 “也不知他死了没有,但已足够赢得朕的尊重!”赵宣内心默默感叹。 远天一隅,枯瘦青年收了钓竿,抬手间布下一座精巧小阵,此阵落脚处看似一无所有,却是一座暗藏的星位,他将那锦衣青年投入其中,喃喃道:“你于最后一刻,似乎洞察了生死关,唯因如此,我方出手救下了你,也不枉当初你我曾经联手一战!” 断魔寺与苏墨隔空联手的一幕犹自浮现。 枯瘦青年行走周天,360星位上,他看到了一些熟人,也在虚空中见到了很多垂死挣扎中的修士,当下,这座战场还没有真正开启,一旦开启,对于没有星位庇护的修士,那一定是灭顶之灾。 枯瘦青年望向中央核心那一座紫微星位,不管遭遇多少险阻,他志在必得。 与龙泽帝君的一战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必须尽可能从这片战场上获得更多的东西,方更有把握击败龙泽帝君。 宿命一战,他必须胜,否则,结局或许就是死! “女虚北宸,无论你布下多少阴谋险阻,该来的审判,你逃不掉!“ 桑北心中默念,目光婆娑中,仿佛再度看到了在凤舞阁中现身的那个丽人的身影。 “您赐予了我的生命,也赋予了我的使命,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一定会让您成为世间一位伟大的母亲!” 一根钓线甩入星空,桑北的身影随即凭空消失。 在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了中天紫微星域。 漫空雷剑爆发,防不胜防。 桑北犹如一只飞蛾,就这般巧之又巧的从重重杀戮中掠过,宛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一路之上,他再度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身影。 这些人不惜冒着杀身威胁,来到这片战场,只为找到一条出路。 丹青峰的青凌子,许子钰,倚天峰的陈雨照,陶然峰的林忘书,等等,这些人都在艰难困苦中拼死奋战。 谁都不知会在何时倒下。 相信他们决定来到这里,已然断了自己的后路。 这份舍生忘死的决绝勇气已足可敬佩。 桑北并不会随意干涉那些人的命运。 自从走出那座宏大的山河社稷阵图,他已然深深感受到了这片龙星战场的博大精深。 这座战场虽有人力参与其中,它分明就像一粒种子,以龙泽王朝的山河社稷为依托,合于天道,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一滴,慢慢生长出来,直至形成了眼前这座步步杀机的战场。 每个人的路都不同,都有因果,那并不是当下的自己可以贸然干涉的。 若非自己充分领悟了那座山河社稷阵图,并借由星沉剑中的传承,不断与这座战场碰撞共融,逐步洞悉玄机,他又怎么可能轻易逃脱那些雷剑的围堵? “走好自己的路,足够了!” 左脚生,右脚死,斗转星移,与天同运。 然而,下一刻,桑北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眼前一座巨峰般的阻隔,已悍然拦住了他。 一座硕大的骷髅山峰,诸多修士蚁附其上,绝大多数,桑北并不认识,但巅峰上,一只斑斓朱雀上的女子,桑北却不会忘记。 他不清楚,女子怎么会和那些服饰粗蛮的异族混到了一起。 赫连玄空目光阴沉,他第一时间看到眼前那个枯瘦青年,再度生出邀约之心。 原因则是,对方手段神秘莫测,居然视周边雷剑如无物,趋避闪躲,毫无阻碍。 “兄长,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择之子,他乃凤族凤后和女虚北宸的血脉,昔年的传闻,你应该听说过。”河梁帝君传音道。 “居然会是这样!” 北隗帝君信心大增,他们与龙泽乃是对头,这天择之子与龙泽帝君更是宿命中的冤家,如能拉入阵营,对于争夺那座紫微的掌控权还有谁比他们更强? 他几乎断定,掌控了紫微,便最大限度掌握了主动权,外有那位不可一世的古沧帝君配合,一定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此刻,处于朱雀之上的女子,正陷入一场惨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她之所以选择与这几位帝君合作,只是为了借助这颗硕大的骷髅头骨中蕴含的死气,以淬炼自身掌握的真火。 对于那位曾经的姐姐所能达到的控火境界,她极为不服,数十年被禁锢在地底熔岩之中,她的控火术已然大进,再加上通过那位爱钻牛角尖的弟弟,巧巧掌握了南方朱雀七宿,使得她对于火元素的理解再进一步。 然而,冥冥中,她还是觉得差了点味道。 那是凤族世世代代的永恒追求。 与火共生,不死不灭。 她明白其中的风险。 她相信若然到了危急一刻,那位古沧贤兄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故而,在最后一刻铤而走险,借助北隗萨满力量,淬炼真火,企图获得突破。 然而,起初不招惹还好,一旦稍稍打开缝隙,死亡的气息已然如水银泻地渗透进来,霸道介入她的朱雀真火之中,使得她立时穷于应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她忽视了一个人,北隗萨满教主,赫连彩霞。 赫连彩霞岂能让她轻易成功? 其同样对于凤族的控火术非常觊觎,渴望从中捞到好处。 故而,在祝云镜吸纳死气融入火焰的一刻,已然催动死气,潮水涌入,顿时让祝云镜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 如此一幕,当然逃不过处于局外的古沧帝君的眼睛。 古沧帝君并没有立时选择出手,其一是对于那女子的大胆极为不满,欲给她一个教训。 其二,也想看一看这女子的潜力到底如何。 其三则是被刚刚出现的天择之子,吸引走了注意力。 “吾儿,你是朕一手打造出的天之骄子,刚刚出现,便显露出了与众不同的绝世风采,那几个家伙自以为是一方霸主,就自以为是,朕很想看看,你与他们能够撞击出怎样的火花,朕希望,你能踏着他们的身体,继续上升,而后和朕一起,问鼎巅峰!” 古沧帝君一脸喜色,白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龙泽帝君,几分不屑。 龙泽战场,北隗帝君终于按捺不住兴奋,再度发出邀约:“天择之子,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加入我方阵营吧,为此,你将获得我们的全力协助,大家会共同将你推上那座紫微宝座!” 桑北冷冷看着那些大人物,他们素来习惯以居高临下的眼光俯瞰世人,自以为轻易决人生死,但自己却绝不会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他语气淡淡道:“我走我路,我自承担,若然挡道,斩!” 听了桑北的话,赫连玄空怒极反笑,道:“好狂!越是这般,朕越喜欢,为此,朕要试试你的斤两!” 嗡! 玄天弓出,天地一暗,一根白骨狼牙箭已然离弦射去。 桑北退,一去数十丈之外。 赫连玄空等人见了,不免大笑。 都道天择之子手段惊人,起先口气好狂,转眼间却临阵脱逃,只是被玄天箭锁定,又能逃到哪里? 第676章 我的是祝福 桑北之所以后退,并非是为了逃避,他走入星空,极大限度融入这座战场,正是要借助星空力量,进一步磨练自己的剑道。 刹那间,一座剑峰冲天而起。 桑北忘记了一切,只一心一意沉浸在那一缕韵味之中。 剑道,掌天地之杀,而眼前这片星空,将会极大限度激发出那股杀伐之力。 手中剑轻轻一挑,欲破青天。 一支箭瞬间穿透时空阻隔,已到眼前,却巧巧被桑北的一剑所挑中。 刹那间,数十道雷剑当空落下,将那座剑峰幻象当场击碎。 桑北连退九步,浮空留下九枚足迹,却被衔尾追来的那根白骨箭纷纷击碎。 他口角溢血,看去极为狼狈,不过,那支箭却也被一路之上的阻碍力量生生磨灭。 赫连玄空一箭占优,却并没有露出丝毫高兴之色,相反,他双眉微蹙,原因则是,那小子看去并没有因为箭中爆发出的浓烈的死气而受到影响。 这个情况太过诡异,怎么可能? “对不起了,天择之子,你的路既然是你的选择,朕决定出手一刻,你已走上了不归路!” 一声怒喝,一根狼牙箭的幻影再度出现在玄天弓上,颤动不已。 赫连彩霞一咬牙,胸口一痛,道境天地,大量亡灵陨落成灰。 天地轰鸣,仿佛要瞬间崩溃开来,众人心思恍惚间,胸膛间的一颗心仿佛要离体跳出,破碎开来。 就见一道长长的沟壑撕裂虚空。 细审其中,赫然就看见一根从未见过的长长羽箭,嵌入虚空,锐利的箭镞已至桑北眼前。 若然再仔细看,便会看到那根奇长的羽箭,乃是由十根较短的羽箭拼凑而成,一化为十,十合为一,封闭十方空间,所有退路,是称十方俱灭,乃是赫连玄空一世苦修的必杀技。 十根箭枝层层递进,越来越强,直至击中目标,玉石俱焚。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刹那间,桑北连踏一十八步。 这是他掌控的领域,没有谁能束缚他的自由。 手中剑轻轻一撩,已然挑动了一天星光,就见那传说中的剑门九峰光影,如梦似幻,鱼贯穿梭而来,却在最终一刻,合入桑北的枯瘦身体,也同时合入他手中的那柄剑中,剑当空斩落,正斩在赫连玄空射出的十方俱灭之箭上! 这一幕已然看呆了周边的所有人。 以区区一身对抗那座列国组成的庞大阵营,无非以卵击石。 众人内心无不扼腕叹息,为这个绝伦的天才夭折当下,而感到深深不值。 这个时候,在桑北原本布置的那座小小阵图之中、那个隐藏的星位上,那个仿佛死去的南殿修士身躯一震,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他瞬间感到了这片星空中爆发出的那一道断裂的力量,而那似乎正是自己竭力追求的东西。 只是,只是那个在最后一刻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无疑就要夭折了。 他此刻内心好恨,恨自己为何不具备那种力量,可以帮助对方一把。 眼角顿时溢出一点晶莹。 就在同一刻,在一片浩渺的星空中,正有一明一暗的大小双星,划破虚空,从上方掠过了这里。 她们是这片星空世界最为独特的一对双子星位,她们的星位并不固定,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故而,使得看到她们轨迹的人,便误以为那是颗流星。 此刻,在那座肉眼难以察觉的小星位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赫然看到了那即将要发生的无比惨烈的一幕。 哇的一声,小女孩立时认出了那人是谁,号啕大哭,口中呜咽道:“是……是那个叔叔……叔叔……天意不要……不要你死!” 同一时刻,在两颗双子星的母星位上,那个面容清冷的白衣女子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几乎就要失声喊出,她原本无比痛恨的那个小子,就要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她的一颗心顿时被无形的力量所攥紧,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有的东西,当你在失去的一刻,才知道那有多珍贵! “天,你就是如此戏弄我孙七月的么?” 在众人都断定即将到来的结局的一刻,他们的耳中突然听到了两声无比空明的声响,而后眼前便晃起了一圈圈涟漪,这奇怪的涟漪波及到眼前世界的各个角落,令整个天地都瞬间融合在了这种奇妙的韵律之中。 于是乎,那枯瘦青年的剑,只是轻轻一挑,便挑动了整个星空,将九种韵味合而为一,又一化为九,只在刹那之间,便如梦似幻的击中了那射来的一箭。 就见那一道无坚不摧的十方俱灭,此刻宛若冰消雪融,呼吸之间,已层层崩溃不见。 此时此刻让赫连孤坟无比震惊的是,那融合的十箭中所释放出的潮水般的滚滚死气,居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剑道力量挡住了。 不仅挡住了,还将之反转了回来,令己方阵营的大半修士顿时遭了殃! 赫连玄空连连咳嗽,一部分头发已然化作了白雪,他形容干枯,若非全身披挂那么多的骷髅头骨护身,此刻受到的创伤将极其惨重。 饶是如此,他依旧再度拉开了玄天弓。 作为说一不二的北隗帝君,这笔账必须讨还回来。 然而,始料未及一幕再度发生了。 原因则是,不只是他,对面那个枯瘦青年也拉开了一张血色的巨弓,他听到了一声龙吟,只觉得一身热血已然不受控制,开始沸腾。 “来而不往非礼也,只不过,你射出的是诅咒,而我还给你的则是祝福!” 虚空中,一尊尊孔武有力的皇者身影浮现而出,齐齐呐喊。 赫连玄空的箭将射未射,而桑北的箭已然无视时空阻隔,击穿了他们的阵营,并将上方那颗硕大无比的骷髅头骨,轰然击碎! 一声惨叫,伴随一道血虹射入长空,赫连玄空凭空消失不见。 跟着消失的,还有河梁西商二帝君,以及一些反应超快的修士。 其余之人,已在呼吸之间,被生生蒸发。 “精彩,吾儿!弹指间令一众高手灰飞烟灭,即便那桀骜不驯的北隗帝君,也然落败,朕从来就没有看错过你!”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情不自禁,击节而赞,神采飞扬。 古沧帝君扬眉看向对面的龙泽帝君,淡淡笑道:“这场最终决战很有意思,你不出手,朕也不出手,就由各自认定的代言人展开战斗,而能最终登临那座紫微者,将决定谁是最后的赢家,兄长,你看如何?” 古沧帝君看到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玩味一笑道:“他虽属你的血脉,心却不属于你,他是朕一手打造出的儿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朕已然看到了最终登临的胜利者,兄长,命运如此,不服不行啊!“ 龙泽帝君依旧没有说话,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龙星战场,桑北静静站在原地,目视那片化作乌有的虚空,久久没有离去。 他并非自大的以为可以轻易击败那些帝君级的大人物,他只是在对方自以为决定胜局的一刻,借助星空之力,将九峰之韵融入其中,方巧妙化去了对方射出的十方俱灭。 且在对方震惊的一刻,射出了筹划已久的一箭,那一箭的力量融合自己对萨满力量的深刻理解,融合了自己领悟的剑道精髓,以一双慧眼窥见瑕疵,出乎其料,加上北隗帝君太过自信,故而能够一举击溃了对方辛苦堆砌出的堡垒。 这一刻,随着轰隆隆的轰鸣声从紫微星位传来,放眼望去,整个星空世界看似没有变,其实内部已然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无形之中,如潮汐冲来,桑北的身形瞬间连连闪烁,他于不经意走出的每一步,都在顺应着这个世界变化的节拍,而于沧海横流般的巨大潮汐中,迅速捕捉到那一丝一毫的变化,同时兼顾大局与细节,做出精准判断。 除了桑北,其他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第677章 抢占先机 于是,很多挑战的修士顿时遭遇了灭顶之灾。 危急中,各种手段迭出,却被无形的潮汐力量瞬间击碎。 一个个鲜活的的生命犹如小小飞蛾覆灭其中。 而能够在这一场浩大洗劫中活下来的修士,无疑是强者中的强者。 脚踏一座虚幻棋局,感应着星空战场的纷繁变化,白衣慕容带着剑门五人,在毁灭的潮汐中一路起伏辗转,承受着越来越强大的阻力和考验。 每前进一步都是一场生死较量,越是接近那座紫微,遭遇的压力持续攀升,直至最后,慕容阵营已然无法直接前进,只能在左右盘桓不前。 他们显然遭遇了近乎无解的困局。 百忙之中,慕容看了一眼脚下的棋局,略略思忖之间,放眼望去,终于在沧海横流的乱局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来了! 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天择之子。 “面对如此困局他还在不断前进,不断寻找到破解之法,我不如也!”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意在成全他慕容。 亡国之祸近在眼前,自己绝不能辜负那位至尊的期望。 他必须登临紫微,掌控全局,继而,将那些入侵者尽可能一网打尽! “对不起了,因为紫微星只有一个!” 脚踏棋局,感受着星空变化,五行杀阵盘旋运转,不断将袭来的潮汐之力予以化解。 牧君等人惊愕的发现,随着时间推移,原本难以破解的困局,居然在这白衣青年的带领下,删繁就简,变得容易了不少,他们不再强行对抗,跟着慕容,在混乱的局面中,准确捕捉到一条几乎难以察觉且稍纵即逝的逃生之路。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仅做到了,他做的还越来越好。 洪峰浪巅之上,桑北敞开道境,迎接着战场潮汐的一轮轮洗礼,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弄潮儿,不断迎接着挑战,向紫微星位持续推进。 一路之上,很多修士在陨落,很多修士在挣扎,很多修士陷入绝望。 不能从困境中破壁,便只能在绝望中毁灭。 这便是修真界的残酷规则。 在宏大的潮汐中辗转前行,最终,桑北却不得不停住了步伐。 紫微星位已然在不远的前方,只是前面已然无路。 潮汐在不知不觉中消退下去,终于给了所有挑战者宝贵的喘息之机。 于是,环绕着一座紫微星位,所有的挑战者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一座象征至高无上地位的紫微,看着不远,中间却隔着一道无形的深渊。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从天而降,在紫微星位周边的圆环地,顷刻间被从天而降的闪电织成了一片无法穿越的密林。 那一道道闪电中分明蕴含着无法抗拒的毁灭力量。 众人屏息望着这片充满毁灭气息的闪电之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暂时停在原地。 不久,一口数尺方圆的光圈出现在闪电密林之中,那是一口光影流转的星光漩涡。 在出现第一口漩涡之后,接着便出现了第二口,第三口。 转眼之间,近百口星光漩涡看去并无规律,凌乱分布在闪电密林之中。 那些漩涡的作用不言而喻。 一口漩涡的空间仅仅可以容纳几个人罢了,而原先的帝君阵营显然面临着解体的难题。 所有修士都明白,唯有通过这一口口星光漩涡,才有可能登临紫微。 这是一场最终考验,也是最残酷的考验。 很多修士还在犹豫,下一刻却立时倍感紧张起来,因为,消失的潮汐分明又在卷土重来了。 这座战场在逼迫他们前行,而选择滞留的结果只会是死亡。 第一个修士一咬牙,终于跳上了一口近在咫尺的漩涡。 他尚在惊魂未定之时,身形突然凭空消失。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了前方的另一口漩涡之上。 如此一幕,使得周边另一个修士怦然心动,同样毫不犹豫跨入了先前修士进入的那口漩涡。 他自以为聪明,在刚刚进入漩涡的一刻,整个人突然不动了,如一座雕像。 下一刻,这口漩涡和这个修士突然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众人目瞪口呆。 原来,一口漩涡一旦有人进入之后,便不可以再踏入其中么? 那修士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时不我与,一个个修士不再迟疑,纷纷选择跳入一口口还没有被挑战过的漩涡之中。 果然,在下一刻,他们纷纷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被传送到前方的另一个漩涡之中。 不久,已然被挑战过的漩涡,果然再度消失不见了。 不过,在这些漩涡消失之后,在新的空域,又有新的漩涡诞生了出来。 毁灭的潮汐撼动虚空,不断向那些仍旧选择停留的修士发动冲击。 不久,绝大多数修士都加入了这一场莫测的挑战。 俨然如同大浪淘沙,在漩涡间的不断传输之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好可怕的漩涡! 毫无规律,无法预测,听天由命。 修士并不畏惧正面对抗,而对于抓不住摸不到的东西,往往更会心生恐惧。 “你为什么不去挑战?潮汐的力量分明越来越难以对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桑北已然知道对方是谁,他没有看,口中淡淡说道:“你好,又见面了。” “是的,又见面了,我们既是挑战者,又是竞争者,在剑门,我曾经输给你不少次,这一次,你有把握再度战胜我么?” 青年慕容面带笑意,一边出剑对抗潮汐,显得极为从容。 “你我证道不同,谈这个并无多少意义。” “但目标只有一个,我清楚你志在必得,而我当然也是如此,所以,你我必有一战,虽然我并不愿意选你作为敌人!” “我不能预测结果,就像眼前的一口口光圈,它们看似通往成功的彼岸,或许也正通往地狱!” “这就是你选择等待的原因么?” “我不知道,因为世界每一息都在变化,你的选择将决定以后的每一步,就像每个人的命运都有所不同。” “有意思的回答,我会看着你作何选择。” 慕容好整以暇,连连出剑,他在以巨大的潮汐为压力,砥砺剑道。 桑北目光斜睨,便看到了一个孩童面孔的修士,却生着一副成年人的躯壳。 他当然认识,杨柳坞的牧君。 他抱以淡淡一笑,就像当初杨柳坞吹过的微风。 牧君同样抱以一笑,他此番前来,只是因为一个承诺,其实他并无兴趣挑战那座紫微,更大的意义是,他想作为一个看客,期待能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眼前的漩涡依旧在不断生灭,最前方的一个修士距离那座紫微已然只有两三丈的距离。 只是,一个个处于光圈漩涡上的修士,时下大抵盘膝而坐,居然在如此危局中选择入定,也太过奇怪了。 桑北的目光始终落在眼前一口口不断生灭的漩涡之上,那些漩涡在他眼里,就像一个个空虚的零,也是轮回。 “一切本无有,庸人自扰之,是这样吗?” 他气息内敛,越来越慢,最后已然停止了。 龙星战场,沧海横流,而桑北只是其中的一片小小的羽毛。 不经意中,他一步跨出,落向一口刚刚生成的光圈。 便在这一刻,旁边一个身影,突然一跃而起,浑似白驹过隙,竟抢先跳进了那口被桑北选定的漩涡中。 这人拿捏的可谓恰到好处。 他一直在坐等那个机会,他只堪堪快了那么一点,便抢到了了先机。 作为竞争对手,一步赶不上,则步步赶不上。 然而,他还是猜错了。 一前一后,二人仿佛紧随的身体和影子,几乎同步跨入了那口漩涡之中。 这口漩涡刹那间消失不见,跟着消失的,当然是那个白衣青年。 与此同时,桑北的身形已然凭空坠落。 牧君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那个他看好的青年,就要被无坚不摧的闪电所吞没。 千钧一发,在这口即将消失的漩涡的一侧,又一口新生的漩涡出现了! 其实这口新生的漩涡,才是桑北真正选定的。 桑北的推测果然不错,一口新生的漩涡准时出现。 他要走的路,无人能懂。 第678章 钓鱼局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脚底斗转星移,桑北已踏入了那口新生的漩涡之中。 那是他的人生,对方又怎么可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先前所做,只是和那个刻意为之的家伙玩个游戏罢了。 每个人的路都不同,若然无端介入别人的命运,必然要承受相应的因果。 心有念念,必生回应,这是这座诡异莫测的龙星战场送给每个挑战者的专有考题。 “若不能凭借自身觉悟,寻找机会,并拥有置之死地的勇气,很难通过眼前的筛选,也根本没有资格去挑战那座绝无仅有的至尊星位!” “一口漩涡,一座囚笼,正如困住了每个人的一生有限时光,我们的终点或许都是零,正如这一口口光圈终归要消失!我不在意那个结果,我只是过去和未来之间的一个刹那,正如星空中的一颗流星,来去匆匆,但终归在浩瀚的宇宙中留下了一瞬间的美丽,而那美丽,正是我心,也是你吗?” 恍惚中,那个生着一双美丽眼瞳的女孩,正站在星空彼岸,冲着他,浅浅一笑。 周边,为数不多的几个等待者,正无比震惊的看着桑北,也看着他身下那口尚没有消失的星光漩涡。 为什么别人进入后的漩涡都会消失,而他遇到的为何不一样? 天择之子,这就是你的与众不同之处吗? “大道在前,而觉悟者有几?看来,他真正领悟了其中真谛,我原本并不想踏入这片是非之地,不过现在么?” 牧君面浮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步跨出,踏入一口光圈,当即消失不见。 此刻,处于其中一口漩涡中的青年慕容,身体剧烈一震,露出几分痛苦的表情,一座棋局出现在脚下,托着他的身体转个不停。 棋局转,整个星空也在转动,二者一大一小,同步运转。 不久,慕容的表情终于恢复为平静,口中喃喃:“这不是我的路,所以遭受反噬乃是必然,不过,也正因为我走上了一条错的路,让我更能从中感悟出这片星空战场的宏大世界,如此,这条突如其来的路将变得更有意思,不管你如何艰难凶险,将由我慕容来纠错,拨乱反正!” 棋局转,星光转,360星位尽收一心,慕容开始出剑,起初很慢,也很艰难,渐渐,越来越快。 他身下的一口漩涡开始渐渐变淡,在即将消失的一刻,慕容剑斩秋水,终于将这一口漩涡彻底斩开,瞬间,周边密织的闪电仿佛被定格,慕容一步跨出,神奇般穿越了重重毁灭的闪电之林,竟然闯入了另一口光圈漩涡之中,而这口漩涡中偏偏还有一个盘膝而坐的修士! 犹如慕容的闯入,光圈之内顿生变故,一股巨大的斥力当即爆发,却被慕容凭借脚底一座棋局强行压制,而另一个修士却没有好运气,顿时被推了出去,转眼间被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劈成了飞灰! 边缘地带,潮汐的冲撞越来越大,风口浪尖之上,一个身影正上下起伏,同样在眼前一座棋局中不断落子,不经意间抬头望去,便看到了漩涡中慕容遭遇的一幕,轻轻一叹,道:“道法自然,刻意为之,过犹不及,可惜了啊,这么个绝伦的苗子,不过,却为老夫提供了一场活生生的推演,对不起,慕容,我钓月峰钓的是世心百态,谁在老夫眼中,都是一个样子!” “弈星子,这一口口漩涡,颇为有趣,你真的不准备进入其中瞧瞧?”远处,一个孤独的身影摇了摇头,并没有等对方答复,已然一步迈出,跨入一口漩涡之中。 弈星子环顾周遭,已然空无一人,这个时候的潮汐已然汇聚出前所未有的冲击力,他一边落子,一道道激发出的剑痕斩落周边,已然织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老夫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发生转机的一刻,人不可与天斗,老夫只是在等,等待那人出手!”弈星子叹息,眼前棋局一片光怪陆离,变幻莫测。 便在此刻,两根干枯的手指,正挟着一枚星光,啪的一声,落在弈星子自我对弈的棋局之中,化作一枚邪气凛然的黑子,于是乎一座棋局变得波诡云谲。 弈星子哇的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入棋局,顿时被那颗邪恶黑子全部吸收掉了。 “老夫算来算去,算不清劫数为何,却原来应在北隗帝君身上!帝君被天择之子中途击溃阵营,却能屈能伸,隐忍至此,佩服,佩服!”弈星子看了一眼对方,目光瞬间转回棋局中,似乎毫不在意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萨满气息已然入侵自己的道境天地,丝毫马虎不得。 “朕能够看中的修士不多,你算一个!这一局棋,若无朕加入,你根本撑不下去,虽然朕并不精通棋道,但朕身后矗立的是一国之基,足够配得上你苦心经营的一局棋!” 说话间,根本不经对方同意,北隗帝君再落一子。 他这一手大大违反规则,盖因弈星子还没有做出应手,立时搅动周边风云变幻,滚滚潮汐犹如千军万马合围而至,一道道横竖拉扯而来的闪电,犹如一条条怪蟒撞击而来。 弈星子口中持续吐血,他的生机在肉眼可见中萎缩下去,原本的棋局虽然大势已去,尚可周旋,由于北隗帝君的霸道介入,被生生演变成了一场生死局。 “传言北隗帝君向来我行我素,从不问情由,果然如此,只是此间干系甚大,帝君强行介入,后果难测!” 说话间,弈星子落子如星,终于下在棋局之内! 随着这一子落下,弈星子的形容明显又苍老了几分。 伴随着一子落下,一道凭空生成的闪电已然被生生凝聚为一道剑痕,闪电刺向北隗帝君。 北隗帝君并不抬头,闪电间连下数子,我行我素。 砰的一声! 那道袭来的剑痕已然被无形的力量震碎。 北隗帝君抬起头来,看向弈星子道:“果然是剑门中流砥柱,厉害!朕却不知道,你是在何时注意上朕的,居然对朕所受伤情一览无余,并再次借助此间大势伤了朕!好一座钓鱼局,好一个弈星子,只是,你虽伤了朕,便要承受朕的因果!” 哇的一声,由于牵动旧伤,北隗帝君朝着棋局中喷出一大口鲜血,便如下了一场血雨。 血雨蒸腾,继而化作滚滚黑气弥漫,黑气之中,无数小如蝇虫的亡灵,凄厉嘶吼,漫空乱飞。 一股大恶之意升起,弈星子禁不住再度吐出大口鲜血,立时被无数大小亡灵抢夺干净。 他的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趋向衰老,他的一副身体分明成为吸引亡灵的美食,若非棋局阻隔,他已然被这些邪恶东西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我命!” 弈星子手指一拈,这一处时空仿佛停顿,就见一枚棋子在其手指间生生凝聚出来,其色非黑非白,乃是一枚被鲜血浸透的棋子,棋子缓缓落向棋局,一滴鲜血在其上将滴未滴,在刚要接触棋盘的一刻,突然停在了那里。 同一时刻,周边再度风起云涌。 不过,弈星子宛若化作了一尊雕像,一动不动了。 同一时刻,对面的北隗帝君也不动了。 不是他不能动,而是他不能承受巨大的风险。 他自恃霸道,却已然落入一盘钓鱼局的算计之中,他更没有料到的是,弈星子这厮居然和他不惜以命相搏,强行封印了这一盘没有下完的生死局。 北隗帝君的内心愤怒莫名。 先败于天择之子手中,时下又被剑门修士所算计,不仅和对方捆绑在了一起,还和这座莫测战场捆绑在了一起。 最后的结果难以预料。 不仅如此,无数亡灵吸附在他的身体上,抓紧难得时机,正在贪婪啃食他的血肉。 第679章 合作钓鱼 如此一幕,当然不会逃过处身战场之外的古沧帝君的眼睛,他看向对面的龙泽帝君,幽幽道:“兄长,这就是你苦苦营造的天道大势么?如此枭雄不知不觉中被动入局,佩服!不过,小弟愈发期待了,那最后一战,兄长是否也拥有弈星子的勇气呢?” 龙星战场。 桑北所处的那口旋涡,依旧在缓缓转动。 他盘膝而坐,坐了很长时间,长过了在场的每个人在一口旋涡中所消耗的时间。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口旋涡中爆发的压力已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将他的周身衣物悄然抹去了,露出了一副伤痕累累的躯壳。 任谁看到这副躯壳都会震惊,原因则是,这副躯壳的表面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对方究竟遭遇了何等变故,承受了这么多如此可怕的伤害,还能够活下来! “这是我的第一步,也像是人生的终点,虽然很难,但我必须走出去!” 左手剑出,右手剑入,双剑瞬间合璧。 “人生的每一步都仿佛如一个零,而我走出的只是一个个刹那,心合太虚,一剑归零!” 剑出,如鸣珠玉,旋涡破碎,桑北凭空消失。 另一处漩涡之中,脚踏棋局的慕容微微蹙眉,他感受到了冥冥中的变化,口中喃喃道:“你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末法时代,唯有变,才能脱困并找到出路,很有意思的破局之法,只不过,当前世界,我才是掌控者,你们最终或早或晚,都将成为我上升的阶梯!” 棋局动,周天动,一生时光仿佛一念,慕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火炉,炉上一壶茶已然煮沸,正咕嘟冒泡。 “天地,你我,阴阳,星尘,都在一念间生灭,你的每一步都在我心,很有意思,我将同步!” 一步跨出,一道剑光从棋局中穿透而出,击碎旋涡,同时击破眼前壁障,间不容发,慕容一步跨出,踏入又一口旋涡之中。 一个入定中的修士未及反抗,已然被慕容按住了头顶,身躯一震,便一动不动了。 棋局转,天人合,一壶茶咕嘟烹煮。 手底的修士无声崩溃,化作尘埃,与此同时,一缕精气已然注入棋局之中,棋局中黑白子璀璨,与周天星光相映生辉。 “你们已然被命运圈禁为囚徒,活着既然无望,成为我的祭品是尔等无上荣光,故而我的道就是你们的延伸,我将带着你们的未竟之愿,登临彼岸!” 慕容探手一拈,子落棋局,一道剑光掠起,再破一口旋涡。 随着他破解的旋涡越多,脚底的那座棋局气势持续膨胀,与周天相通的气息加于一身,举手投足,覆雨翻云,莫不如意。 种种庞杂的力量注入棋局未免会产生冲突,却被那一壶煮沸的茶不断化解,一次次从混乱中趋于平衡。 “若非我从他身上汲取来水火既济之道,此际即便能够强行镇压住冲突,也必将走火入魔!好得很,越有挑战性,我慕容越感兴趣!” 同一时刻,处于外围的那座被封印的棋局中,一动不动的弈星子和北隗帝君,在潮汐和闪电的轮番攻击之下,已然面临全局崩溃的危险。 北隗帝君周身火焰缭绕,一个个飞蛾般的亡灵在惨叫中化作了飞灰,如此,为北隗帝君提供了强大保护,随着棋局不断膨胀,压力更多的碾压向一侧的弈星子。 让北隗帝君震惊的是,对方明明濒临绝境,却一次次在毁灭的一刻绝地反弹,使得北隗帝君不断遭遇反噬,周身火焰越烧越旺,痛苦不堪。 “这厮以钓鱼局引朕上钩,不杀了你,朕如何为帝!” “天狼阴脉,绝域狼神,列祖列宗保佑,助朕一战功成!” 他心中默默祷告,冷不防就见漫天杀戮之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斩出一记刀光,竟然劈开棋局封印,走了进来。 那人面裹光滑绸布,不见五官,却能将种种表情呈现出来,实在是诡异至极。 “宁淳,居然是你!”北隗帝君身体不能动,动怒传音。 “正是咱家!好精彩的一座棋局,若然咱家能够融合这座棋局中的要旨,相信一定大有收获,不好意思,鹬蚌相争,咱家得利!” 干笑声中,宁淳一挥手,周边空间仿佛被扭曲,再看棋局两侧的弈星子和北隗帝君,两颗大好头颅已然被洁白的绸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且在不断收紧。 宁淳手中掐诀,口中念咒,便欲以无相傀儡法将二人收服,试想拥有两大高手作为战之傀儡,宁淳不禁心花怒放。 然人不可得意忘形,否则难免有祸。 嗤,嗤! 两声撕裂声传来,就见被绸布紧紧包裹住的两颗头颅中已然浸透出一道凌厉的刀痕,嗤拉一声,终于彻底撕裂开来。 与此同时,中央棋局中一道长长的刀痕破空掠起,快到不可思议,猝不及防间,重重斩入宁淳的身体。 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宁淳一跃而起,凭空消失不见。 下一刻,周边滚滚潮汐之力,已然从破开的封印中灌了进来。 生死一线,不动的弈星子动了。 北隗帝君也动了。 二人伸出的手突然于空中诡异的握在了一起! 生死一线,两大帝君骤然放开芥蒂,选择了合作。 不仅一举重创宁淳,击破傀儡法的束缚,并将破损的封印再度弥合起来。 原本针锋相对、惨烈鏖战的黑白棋局,在这一刻已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在棋局中央已然生成一泓黑白旋涡,俨然为相互追逐中的一对阴阳鱼,形成了诡异的平衡之态。 棋局两侧的两个身影齐齐震动,同时喷出鲜血,然而鲜血喷出之后所带来的,却是意外的快意和舒爽。 北隗帝君蓦地仰首,似乎看见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口中笑道:“很有意思的布局,女虚北宸,朕决然没有想到,在这座战场中居然得到如此大的回报,最后一战,不见不散!” 他看向对面的弈星子道:“朕明白了什么叫不打不成交,只是当下还远远不足,怎么样,搏一把?“ “好!” 二人的手依旧紧紧握在一起,非是他们愿意如此,而是这座蜕变的棋局已然将二人死死绑缚在了一起。 棋局转动骤然加速,就听轰隆一声,近百道雷霆劈落于此,而棋局包括二人已然凭空消失。 再度出现的时候,弈星子二人已然出现在一处光圈旋涡之内。 旋涡中的一个修士来不及反应,已然肉身崩溃,化作精气被吸入棋局之中。 远处一泓旋涡之中,一个鹑衣百结、周身挂满骷髅头骨的身影骤然站立起来,拍了拍身前一个健壮汉子的脑袋道:“于这些旋涡中挪移极为不易,其中种种气息太过驳杂,不得已,本座全力灌输到你的体内,本座在你身上施加了种种禁制,你一定要撑住,不要辜负期望,最后的决战,你是本座的一份极重要的助力!” 健壮汉子木然点头,身影一晃躲入此人身后阴影空间中。 此人环顾周遭,正准备掠向下一个目标,却突然呆住了。 因为她看到一口旋涡中,二人相对而坐,明明是仇敌,双手却诡异的握在了一起。 “赫连教主,朕与此人决战多时,仍旧不能拿下,速来助朕,你我平分战果!此人乃剑门钓月峰峰主弈星子,地境巅峰的一条大鱼,绝不容错过!” 赫连玄空有气无力说着,显然已遭受重创。 赫连彩霞晦暗的瞳孔立时灼灼生辉,她如何瞧不出那座棋局中蕴含的巨大好处? 当即笑道:“你我本属一国,又是亲系,相互帮助理所应当!” 说话间,一颗滴血骷髅头已然握在手中,当即砰捏碎,身影凭空消失。 赫连玄空骤觉周边空间剧烈收缩,未来得及反应,一张枯手已搭在其肩头,道境释放,便如张开嘴巴的巨鲸强势吞噬起来。 “赫连彩霞,这是你先动手,须怪不得朕!一座钓鱼局,果然无尽玄妙,世人利令智昏,难免如过江之鲫纷纷来投!” 大笑声中,棋局中央的黑白旋涡顿时飞速盘旋起来。 第680章 此针法为死 原本正贪婪吞噬中的赫连彩霞身躯一震,只觉体内元力滚滚奔泻而去,根本不能遏制。 她愤怒吼道:“赫连玄空,你敢谋害本教主,须知北隗千万萨满教徒不会放过你!” “教主身先士卒,为国捐躯,你将成为北隗史册上的一座荣耀丰碑!朕将在天狼阴脉为你树立雕像,享无尽生民祭拜,哈哈!” 说话间,不顾一切,强势催转黑白旋涡,肉眼可见之中,赫连彩霞已然化作枯槁之态。 “罢了!” 随着一声凄厉嘶吼,几乎被吸空的一具肉身轰然破碎,与此同时,一个健壮身影已然随着这股巨大的分裂之力,逃了出去,顷刻间来到另一口旋涡之中。 “幸好还有一具上佳傀儡,否则,本座几乎万劫不复!赫连玄空,等着,等着本座的惨烈报复吧!” 健壮身影之后,一团雾状物冉冉升起,很快就聚集到健壮身影的印堂间,逐步淡化,最终全部钻了进去。 健壮身影立时剧烈震颤起来,头顶上冒出一缕缕黑气。 紧跟着,原本一无所有的印堂间,浮现出一枚封印图案,那是他当初在被擒的一刻,为自己施加的一枚封印,旨在保住一丝觉醒的机会。 此刻,遭遇外来者强行夺舍,本体神识终于被触动,他的一双空洞的双眸中突然浮现一丝亮色,探手一拈,已然拈住了一根细细的银针,说时迟,已然将这枚银针抛飞了出去。 银针掠入长空,刹那间犹如一道细细的闪电去而复返,当即巧巧刺在印堂之间,入针处顿时溢出一缕黑血。 随即,一声妇人的惨叫声传入耳中,惊呼道:“住手,你这傀儡小子,难道不怕死?” 她这句威胁的话分明外强中干,透露出极度的虚弱无力。 健者壮淡淡一笑道:“中了我的天外飞针,尚敢大言不惭,时下你已成阶下囚,生杀予夺在我,臣服吧,宣誓成为我的奴仆,否则,我不介意顷刻间灭了你!” “你敢!” 妇人声音颤栗,转眼间念诵萨满控法,却见那健壮者手指轻巧一拈,将那根银针拔出,瞬间于印堂间连刺九针! “啊……不要,求您,本座愿意臣服!” 谁能想到,万人之上不可一世的北隗萨满教主,居然有一天会穷途末路,不得不向一个青年修士臣服。 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健壮修士日日追随在妇人身边,被萨满气息熏陶熬炼,耳濡目染间,得赫连彩霞倾囊相授,可以说对萨满修法已颇多掌控,再结合自身天外飞针,终于在赫连彩霞急于夺舍并处于极端虚弱之时,一举以针法将对方灵魂禁锢住。 “既然臣服,那就宣誓吧!”健壮修士语气冰冷。 人在屋檐下,赫连彩霞不得不低头,咬牙念咒,以萨满秘法宣誓。 宣誓完毕,双方契约已成,修士完全可以于一念间取她性命,故而放开禁锢,道:“将你的全部觉识予以展现,和我共享,不要有所保留,若是有所企图,我不会留手!我要尽快完善自身修为,从现在这一刻,你我便是一体!” “诺,主人!只是,属下希望在未来遭遇那个敌人,主人能够为我报仇!” “只要你忠心不二,我会考虑!” “谢主人!” 此刻的赫连彩霞一心只想复仇,故而将平生所学,无不尽情展现。 这青年修士虽非术士,由于多年来修习牟贤的医道,尤其悟出以针为剑,且可兼修精神,故而在他毫无顾忌敞开识海的一刻,带给了赫连彩霞极大的惊喜,赫连彩霞没有想到一个剑修居然拥有如此精纯的精深修为,此刻如鱼得水,倾力运功,短短一刻,青年周身已然笼罩着一层黑气。 青年禁不住长啸,口中念诵晦涩咒言,使得这一口星光旋涡很快被一团浓浓黑气所吞没,而被遗弃在这片战场中的很多无主游魂,仿佛嗅到了腥味的鱼,纷纷被召唤而来,融入黑气之中。 黑气之中,青年禁不住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终归他所修乃是正统剑道,和北隗邪修之法大为相冲,当即快速将九九八十一式针法齐齐释放,最终用一针九九归一封住印堂。 “主人,你我所修大为冲突,看来急不得了!”赫连彩霞着急道,其实她当真不想停下这个进程,只是担心强行推进,遭受反噬,累及自身。 “不必!我既然答应你,就有把握应付,继续运转功法,我想看看你时下极限的力量!” 青年虽然连连遭受萨满修法的反噬,已然从中洞悉到巨大的潜力,时不我与,这片战场中高手层出不穷,如果不能尽快提升自己,就会在即将来到的战斗中被吃的干干净净。 他不能落后,他发誓要成为强者,他已然从萨满修法中看到一丝希望,他不在乎孰正孰邪,他要掌控更强的力量,再不要受制于人。 不久,被召唤来的亡灵越来越多,死亡的气息被炼入体内,使得青年修士的肉身在肉眼可见之中干枯了下去,直至最后,他看去如同一具干尸。 只是这具干尸的一双眼眸却射出幽幽精光,他的身体开始震颤,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突然爆发一声怒吼,震碎无数亡灵。 他的手中出现两枚银针,一枚光洁剔透,不断刺向虚空,毫无阻碍间,九九八十一针以针为剑,使得一气呵成。 相比于他的右手,左手那枚针上已然凝聚着一缕黑气,左手针缓缓刺出,划开一道长长的虚空缝隙,其间无数亡灵发出恐怖尖叫,顷刻间湮灭不见。 “此针法为死,当以相反之道,推演出相应针法,只是,其中所需祭品极大,而眼前分明远远不足!” 倏忽间,青年起立,双眸深邃如漩涡,瞬间窥破端倪,右手针顷刻出击,划开虚空,他犹如一个幽灵穿越重重闪电之林,于毫无顾忌之中,闯入了另一口旋涡之中。 其中那个修士刚想反击,骤然被其诡异莫测的一针制住。 青年跟随赫连彩霞多日,修习萨满之道,心性不知不觉中变得愈发冷酷残忍,他口中念诵,左手针不断出击,虽看去晦涩不畅,乃是借着这一具鲜活肉身施针,一针一针,所带来的痛苦令此修士惨叫连连。 与此同时,赫连彩霞发动萨满召唤,旋涡再度被浓浓黑气笼罩,大量亡灵如过江之鲫而来,提供了强大助力。 青年不断出针,刺向修士肉身。 一边是大量亡灵湮灭,一边是修士一副肉身中的生气被快速耗尽,最终生生变作一具干尸。 消耗完召唤来的亡灵精华,青年自命名的幽冥戮心针道分明获得极大进步。 他站起身来,撕开封印,再度来到下一个目标旋涡之内。 此时此刻,在紫微周边的闪电密林之内,一场场杀戮正在残酷上演。 每一口旋涡中的滞留时间毕竟有限,若不能最终破壁而出,结果只能随着旋涡崩溃,同归于尽。 与天地斗,与自身斗,与敌人斗。 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最终只能选择向同类出手,疯狂汲取对方的力量,以期突破。 直至最后,活着的修士已然越来越少。 而能够活到当下的,无非都属精英中的精英。 旋涡中一个俊美的白衣青年缓缓站起,他的目光何其锐利,已然透过重重闪电,看到了远处的一个小小身影,口中叹道:“你的步伐太过缓慢,如此,就让我助推一把!” 剑光斩碎周边虚空,一座光影流转的棋局托起他的身体,凭空消失。 棋局重新出现,已然来到那个小小身影一侧的旋涡中,白衣青年看了一眼对方,口中叹息道:“个人之微末命运,其实本不值一提,唯有不顾一切融入时代洪流之中,与时俱进,无论成败,都是辉煌!边角小地实在太过无味,我来助你破局!” 第681章 守株待兔 棋局转,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光,直入对方那口旋涡之中。 未料那凌厉一剑甫一接触旋涡,立时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白衣青年双眉微蹙,随即连连出剑,却依旧波澜不惊。 他饶有兴致看着那口旋涡,双眸熠熠生辉,很快再度出剑,即便毫无建树,依旧不厌其烦,宛若在雕刻。 旋涡中那个枯瘦的身影忽然叹息道:“我的世界,你不会懂,不必强求,因你看到的,只是一阵风罢了!” “是吗?如果你是一阵风,那么我就捕风捉影!” 白衣青年的出剑越来越快,他身下棋局的转动也越来越快,直至最后,已然化作一道扶摇而起的风柱。 刹那间,一剑穿越风柱,仿佛天外流星,如入无物一般,刺中了枯瘦身影,扯起一道长长的血虹。 枯瘦身影眉头深锁,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万物皆有疏漏,你的世界并非超然物外,生于此世,难免被外物左右,如你如我!”白衣青年叹息。 “是这样吗?” 枯瘦身影浮现痛苦神情,突然间,凭空消失。 “走不掉的,我早就成为你的影子!” 下一刻,白衣青年跟着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又来到了枯瘦身影附近,他好整以暇,继续向对方出手。 枯瘦身影则在属于他的空间旋涡中苦苦支撑。 起先还能勉强抵抗,直至最后,已然被对方不断升华的剑道轻松碾压。 一逃一追,二人就像相互追逐的双子星,在这片闪电密林中不断瞬移,不断战斗。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有幸见到的旁观者不免咋舌。 “没有想到,曾经创下一场场传说的天择之子,居然如此不堪一击,那白衣慕容的剑道分明凌驾于其上,且还在不断进步,双方的实力只会越拉越大!” “不愧是龙泽帝君推出的一代翘楚,看来紫微星位非其莫属了!” “难说,不到最后一刻,莫轻易断言,这里高手众多,尤其剑门,尤其那诸位帝君,他们的经验和实力,只是暂时有所保留!” “不说了,你我兄弟难得遇此造化,自当同心协力,努力吧,时间不多了!” 就见一处旋涡之中,两个身影抵背而坐,共同抗拒不断增强的巨大压力。 他们乃是一对双生子,自幼同吃同住,修法相同,彼此心念相通,配合娴熟,故而能长时间不断对抗旋涡中持续增强的力量。 龙渊大殿。 始终瞩目于天择之子的古沧帝君,已然深深皱起眉头,摇头叹息道:“由于兄长乃是布局者,占有地利之便,无异于作弊,竟然将缩微之战场布局融于一局棋中,赠予那白衣青年,数十年苦心孤诣,可以说占尽先机!但,小弟依旧看好吾儿,盖因他每逢绝境,往往有惊人手段!兄长以为,小弟猜的对么?“ “龙星战场,乃天道推动而成,朕不置褒贬!” “希望兄长信守承诺,保证公平!” 古沧帝君道境展开,数日来全力渗透这座龙渊大殿,他有绝对信心在未来一战,一举击败龙泽帝君。 龙星战场,白衣慕容与天择之子间的追逐战愈演愈烈。 随着一口口旋涡被击溃,白衣慕容的气势已然提升到难以想象的高度。 他脚踏天地,宛若此方主宰,口中叹息道:“结局已然注定,命运不可抗争,对不起,为了吾道圆满,我不得不将你予以献祭!” 脚底一踏,天地震动。 一道剑痕瞬间穿越时光长河,斩向那个伤痕累累的身影! 紫微附近,一双双眼睛震惊看着这一幕,设身处地,倘若换作他们,已然注定陨落。 生死一线,枯瘦身影探手一抓,握住一剑,仿佛握住了漫天星辰,他的一身气息在这一刻,已然消融在这片天地之间,就这般若有若无、如梦似幻的刺出了他的剑。 360星位,360双眼睛此刻齐齐睁开,已然被这一剑的气息所牵动,齐齐看向那个枯瘦青年所在的方位。 “我的心无处不在,我的剑只是思念,如水如风流逝,无有终极!” 剑光破空,犹如飞蛾扑火般撞击在那道斩落的剑痕上,瞬间被那道沛莫能御的剑痕击碎,而那个枯瘦身影立时被远远击飞,留下一片淋漓血雨。 “果然不堪一击!” “龙泽帝君推出的代言者果然强大!” “那天择之子即便不死,也一定遭受重创,战力已然不继!” “唉,血脉又如何,一旦成为弃子,不名一文!他的命运自出生一刻,已然注定结局,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错误,倘若他能够有自知之明,主动回避,或许还能堪堪逃过这场可怕的命运!” “恐怕不是如此简单!有的东西,不是你说逃避就能逃避的!” “只是老夫就是不能理解,以龙泽帝君的睿智,明明知道当年的天恩节乃是陷阱,为何还要踏入他人设计的困局?” “唯一的解释就是,不能自拔!那样的倾城绝色,天下又有几人能够不动心?可怜的是,一代凤后就此坠落,而那个本不该诞生的孩子,那分明是带着禁忌之咒降生的,注定了他的悲剧结局!” “不管怎么说,龙泽帝君可谓残忍矣,所谓虎毒不食子,弃而杀之,天下没有比这还要残忍的事了,当日北凌江畔,那气运一剑差一点就将那小子抹杀掉了,我当日在场,当真触目惊心啊!” “这慕容同样是女虚氏的血脉,其天赋卓绝,乃由龙泽帝君一手倾力培养,与那天择之子相比,可谓一天一地!” “如老夫所料不假,那座紫微星位一定落在那位慕容小子身上!但,那些北隗,河梁,西商的帝君们,却不会坐观其成,下一幕的战斗,愈发好看了!” 紫微附近战场,一些修士间默默传音议论。 上方,慕容脚踏棋盘,再度祭出一剑,乘胜追击。 远远看去,枯瘦身影虽然连连发出反击,只是他的剑分明不吃一合,被连连击退。 闪电密林之中,一口口旋涡在不断生灭,一个个修士在其中苦苦挣扎,追击中的两个人不断在一口口旋涡中跳跃,顿时殃及池鱼,一道道剑痕无情斩落,一个个修士顿时化作了飞灰。 死者的一身精华,顷刻间被慕容脚下的一座棋局吸纳,使得其战力获得持续提升。 与之相比,那枯瘦青年看去愈发难以为继,只是偏偏,他依旧能巧妙利用一口口旋涡躲避,就像一颗小小顽石,虽然遭受百般攻击,偏偏就是坚不可摧。 “难怪他能活到当下!这种逃脱手段,即便是我也有所不如,不过,这一路之上,一个个大小祭品被不断收割,使得棋局不断获得加持,当我的道境获得极大完满,他将成为我登临紫微的最后一层台阶!” 慕容嘴角微翘,脚底棋局盘旋,当即闯入那口目标旋涡之中。 孰料一道剑光自斜地里飞起,那股狠辣之意直透胸臆。 一声怒吼,脚底星光爆发,一道剑痕破碎虚空,竟将那道剑光生生斩碎,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力量侵入身体,令慕容身体一震,嘴角溢出一缕血色,显然被那诡异的一剑震伤了。 “河梁残道!有意思,这个机会更不容错过了!” 原来,这口旋涡乃是河梁人早就守株待兔布下的一口陷阱,只等他和天择之子主动撞上门来。 慕容探手一抓,握住一团璀璨星光,聚为一剑,骤然一刺! 未料,一张平滑没有五官的面庞迎面冲来,慕容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只是时下的他已非同往昔,双眸倏忽闭合,剑光炸裂,当即将那张人脸击碎。 人脸之后一个枯瘦身影已然被重重抡起,如剑斩落! 这一招猝不及防的以人御剑,实在大出慕容所料,然而他的应变信手拈来,口中喝道:“江山社稷,天地一心,龙刺!” 一声龙吟迸发,顷刻间拉伸出一道龙形剑芒,只一瞬间,已然犀利穿透了那个身影! 第682章 战场压迫 惨叫传来,那个身影轰然破碎。 只是那个身影早已不是天择之子,而是替换成原本守候在旋涡中的那个饵料——河梁修士。 慕容在出剑一刻已然明白,只是故意为之,乃是要给那幕后人物小小惩戒罢了。 慕容意外的是,明明是死局,明明他已然落入陷阱被控制,却是如何在最后一刻挣脱罗网,李代桃僵的? 他在震惊,然而那个自以为是、藏于幕后操纵全局的河梁帝君更是震惊,他抹掉嘴角血渍,喃喃道:“那小子明明被朕控制住,然而朕只是稍稍分心于那个白衣青年,就被他借机颠倒乾坤,从容遁走,原来他先前呈现出的败象乃是故意,朕不经意间,就落入他的心迹掌控,当真可恶!” “朕藏于幕后,自以为作壁上观,居然被那白衣青年轻易识破,进而被其莫测剑道借机所伤,还是大意了!那白衣青年潜力无限,无疑是争夺紫微的劲敌,倘若有宁淳在,朕有信心将之拿下,可惜!” 当下河梁帝君潜伏一处不起眼的旋涡之内,按下羞恼之心,一边疗伤,一边盘算。 白衣慕容眼光落处,已然发现端倪,棋子在局,无论如何逃不出去。 他脚踏棋局,撕裂虚空,已然来到那处旋涡之中。 他也不答话,剑斩虚空! 只是,在他无比自信发起攻击的一刻,周边其他五口旋涡之内,却骤然爆发出五道攻击,齐齐落向他。 “这是……这是谋划好的陷阱!恐怕不止自己,那个家伙也一并陷落进去了!” 五个修士,以那个处于中央的修士为饵,做出假象,吸引敌人入局,倘若斩杀,彼此可共同瓜分战果。 愤怒已极的慕容,长剑挥动,破碎虚空。 然而那五个修士都是一等一的强手,他们之所以选择联合,自然是要把此局做的严严实实,绝不给敌人丝毫逃脱的机会。 可惜慕容几乎全力专注在枯瘦青年身上,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落入陷阱。 生死一线,他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那人一席话已然传入心中:“这个天地,谁是弈者,谁又是棋子?我的心不在此间,你所以为的,在我看来只是泡影!不过,我不介意与你倾力合作一番,唯一的要求,我要你这一刻成为我手中的一柄剑!” 怦然心动中,胸中一股豪气冲天而起! 于是,枯瘦青年只手一抓,便抓住了那个作为钓饵的修士,宛若握住了一柄倚天长剑,也握住了整个星空。 “只是我并不在意于取你们性命,我是要告诉你们,贪多务得,过犹不及!” 一剑以撼动天地的气势掠起,下一刻便轻轻落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那个作为钓饵的修士尚没有发动自爆,已然被生生抹去。 与此同时,周边五个强手已齐齐中剑,胸口汩汩涌出鲜血。 他们无法想象,世间居然拥有如此诡异莫测剑道,在他们毫无察觉之下,已然如入无物般伤了他们。 倘若对方动了杀心,他们哪里还有命? “谢……谢谢!” “大恩不言……谢!” 五人齐齐行礼。 中央旋涡,慕容无比平静看着枯瘦身影道:“谢谢,桑北,这一战就此结束,但下一战,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身形一跃,凭空消失。 桑北的眼中空无一物,他依旧深深沉浸在适才的神奇一剑中。 这一道抡剑之势分明脱胎于前番河梁帝君抡起他的那一剑,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何其宏大! 再结合慕容的宏大道境,带给桑北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 那一刻,桑北几乎觉得自己已然成为神,绝对掌控了当下一切。 若然真正拥有这般力量,女虚北宸已然不够看! 他气息内敛,仿佛变成了一具死尸。 如此绝境,如此旁若无人,从容不迫,当即震惊了周边几人。 只是他们,不论正邪,不论苗裔,此刻也断然不会再向桑北出手。 对方大道在身,已然引起他们足够敬畏之心。 不说桑北,此刻的慕容已然从适才一战中感触良多,他口中喃喃:“求道的目的不在攫取和杀戮,虽然看似快捷,却过犹不及!” 身影一晃,毫无阻碍闯入一口旋涡,对方愤然出剑,慕容探手一抓,已握住锐利的剑锋,任由鲜血汩汩涌出,口中喝道:“剑已在我手,给你三息,倘若你不能挣脱,唯有——死!” 对方的愤怒瞬间爆棚。 修士可以被杀戮,但,绝不会接受侮辱! 那把剑骤然化作熔岩般滚烫,却在下一刻,怪异的变成了一块万古寒冰。 冰与火的冲击之中,对面修士一声怒吼,口喷血雾。 剑光撕裂,已然渗入慕容的胸衣,剧烈冲击之下,慕容毫无挫伤之色,反而充满了亢奋,赞道:“冰火不容,而你偏偏要让其融合,我做不到,基于这一点,你过关了!” 大笑声中,慕容凭空消失。 而他流出的鲜血已然凝固在对方的剑身上,化作一枚古怪的符文。 看到这枚符文,修士深深已然震惊,继而爆发出狂喜,他不知道,世上居然拥有如此聪慧人物,在极短一刻,已然从他的困局中破局而出,并给予他以启示。 “谢谢!” 他俯身而拜,发乎内心。 便在此刻,在这片战场天地间,突然微微一震,而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顿。 一刹那,仿佛已是一千年。 微微停顿之后,仿佛有无形的的力量注入这座战场,瞬间波及到每个角落。 修士们心中剧震,继而感到这片星空分明在加速运转,紧接着,原本只处于紫微附近的那些抹杀闪电,已然覆盖了整个战场,一个个处于星位之外侥幸活着的修士,立时落入无形的大网,顷刻间灰飞烟灭。 而处于每个星位中的修士则全部安然无恙。 包括暂时处在紫微附近的星光旋涡中的修士,都逃脱了灭顶之灾。 只是在下一刻,处于一口旋涡中的一个修士,突然间面生恐惧之色,随即,一道粗大的雷霆从天而降,将这口旋涡和那个修士齐齐化作了虚无。 恐怖的一幕,正在连番上演。 一口旋涡中,一个干尸样的高大修士分明觉察到了即将到来的杀劫,口中喃喃:“时间不多了,这座战场分明在逼迫我们向那座紫微发起冲击,而不能占据紫微者,或许都将陨落,好残酷的战场,以死者为祭品,吞噬其修为再降下越来越强的杀劫,若不能走出去,只有一死,颜穆,你又能走多远?” 他忽然摇头一笑道:“这个问题其实毫无意义,当下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此压迫的力量,当能极大限度逼迫出潜力,而我的以针驱剑,当能获得巨大突破!” 说话间,一针自左手刺出,是为死。 另一针自右手出,是为生! 刹那间,这口旋涡砰的一声崩溃开来。 偏偏在这一刻,颜穆的眸中射出一道锐光,生死两针于空中交织为一道十字芒星,刹那间击破虚空。 生死一线的感受实在太过刺激,颜穆分明有所不舍,犹自一步跨出,仰首看着从天而降的那道抹杀雷劫,这个时候,他居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想要冲入其中。 雷劫落下,虚空破碎。 此刻的颜穆已安然来到下一口旋涡中。 轰的一声,漫空火焰顷刻间拥抱过来,化作万千细密剑芒,攒集在颜穆周身,那种极度的灼烧之痛,令颜穆禁不住发出呻吟。 “你竟敢闯入本座的禁区,可谓初生牛犊,本座火之剑道大成,正好拿你祭剑!” 就见一个身着红裙的袅娜身影,探出一根葱白手指,凌空一点,火焰聚合在指尖,骤然化作一道金色尖喙,拖曳着一道道由凤纹勾勒的美丽火焰,重重啄向颜穆的额头! 只是,这道锐不可当的一击,却停在了那里,并没有如期击碎这修士的躯壳。 女子凝眸望去,赫然看见一根小小银针挑起,正刺在金色尖喙上。 第683章 扩充的棋局 “不知死活,本座就让你看看究极真火的厉害!” 一声长啸伴随着一声铿锵鸣叫,就见那漫空火焰的色彩由深化浅,直至最后,火焰的色彩已化作灰暗之色,看去弱小了许多,其中蕴含的毁灭气息骤然化为一只亡灵般的朱雀,再度重重啄下! 颜穆干尸般的形体骤然一沉,手中拈着的那枚银针兀自死死顶住了这只死亡朱雀的最强一击。 周身骨节簌簌爆响,眼见得就要被击溃。 只是此刻,他的另一只手却拈住了另一枚银针,不断刺出,刺在那只亡灵朱雀的身体上。 原先手中那根针却在不断震颤,不断从那只亡灵朱雀中汲取气息,如此,一纳一出,居然形成一个诡异循环,就此挡住了这只朱雀的全面进攻,渐渐站直了身体。 红裙女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继而大笑道:“上苍居然给本座送来了这件珍宝,如不能善加利用,当真暴殄天物!” 当下连连掐诀,驱使朱雀发动更为猛烈的进攻。 眼见对方再度被压弯了身体,女子冷笑道:“本座可不希望你当下就死,拿出你的真正实力,让本座看看你的真正底线,若本座高兴,或许会放过你!” 岂知这健壮青年却一点点抬起了头,看向女子漠然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若能觉悟大道,吾死得其所,只是,我不知道,今天是你击败我,还是我击败你?“ 说话间,他强势挺直腰脊,手中银针一挑,就见那只亡灵朱雀翼翅连连扇动,发出苍凉悲鸣。 “大胆!” 杀意生,漫空黯淡火焰继续淡化,跟着淡化的当然还有那只朱雀,朱雀一声长鸣,再度狠狠啄下! 颜穆的身体骤然传出更为强烈的爆裂声,他再度弯下了挺直的腰脊。 “本来想放过你的,只是你这厮太过讨厌,杀了吧!“ 只手按落,那只朱雀终于击破对方防御,轰隆一声冲入了对方的身体中。 女子俯瞰着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看着木乃伊般的惨淡肉身,不知道对方遭受如此重创,却为何还能活着。 木乃伊一动不动,其上摇曳着的一缕缕近乎透明的火焰还在疯狂灼烧,只是烧了好一会,本该化为灰烬的躯壳,还顽强矗立在那里,这让女子好生奇怪。 手指一捺,剑痕破空! 生死刹那,一只手突然伸出去,居然将这道炽烈无比的剑痕捏住了! 这一幕太过意外。 本来应当死去的木乃伊,突然睁开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喃喃道:“这种方生方死的滋味当真太过难受,好在,好在我还是走了过来,而你的手段就这些?” 那种轻蔑的态度令女子怒火中烧,怒极反笑道:“今日不杀你,本座日后如何登临至尊?” 她双臂翼张,漫空火焰密织,化作一对斑斓羽翼,羽翼张开如弓,倏忽间,一根箭镞已然凝聚出来,对准了近在咫尺的颜穆! 万籁俱寂! 颜穆此刻仿佛与死神对视,那种强大的毁灭力量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期,挡不住,又该如何? 左手针出,右手针入,双针骤然于空中合拢,化作一针,发出一串珠玉般的悦耳声响。 此刻宛若天地相合,生死一体。 他的死针分明还有不足,他的生针此刻已然九九归一,双针强行抱合,刺向虚空! 生死一线,他的身影倏忽间一闪,而对方那根索命的长箭几乎射中了他! 这一刻,他的眼睛骤然明亮,似有所悟。 心中所缺的那点东西已然在生死刹那得到了弥补。 福至心灵的颜穆终究刺出了他的生死合一剑道! 冥冥中,他跨越了极为艰难的一步,突破了生的极限,也跨越了死的阻隔,竟意外躲过了对方的必杀一击,且顺势抱合了对方无与伦比的一箭,击碎虚空! 他击碎的又何止是虚空,他击碎的还有这口旋涡! 女子暗道不好! 只是她心神所归,此刻已然无从抉择,一步跨出,紧随那青年之后,冲入了对方斩开的缺口中。 轰隆隆! 数道惊雷落下,惊得周边一个修士目瞪口呆。 而此刻,两个身影已然一前一后冲入了一口看去颇为庞大旋涡中。 漩涡中央,一座棋局星光明灭。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物骤然变色,拈住一枚黑子重重落下! 与此同时,对面一个白衣老者也落下一子。 棋局中顿时激发出一道长长的剑痕,就此将那攻来的一箭击碎。 高大身影咳嗽一声,方未发怒,就见那个抢先到达的青年身影一晃,已然坐到棋局的空闲一侧。 那女子如何不明白其中道理,当即坐在青年对面,颇为玩味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 “小子,居然敢祸水东引,找死不成?”高大身影气不打一处来。 “世间人之遇合固不可言,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为何到这里,只有天知道。”颜穆不卑不亢,淡淡道。 “那朕就杀了你!” 一旁的女子白了那位霸道帝君一眼笑道:“时下局面未知,人都有向生之心,帝君没有发现这口旋涡愈发牢固了么?” “说的不错,当下旋涡已越来越少,前途未卜,如果可以保有这口旋涡,不失为一个极好选择。”白衣老者同样笑道。 “也罢!小子,且留你活下一时!只是小子,你欠了朕的账,这辈子恐怕是还不清了!”高大身影冷笑。 “人生于世,生生死死都搞不清楚,那些身外账务又如何算清?便如我来到这里,我事先并无算定,所以下一步,只有天知道!”颜穆看着那个一身死气萦绕的家伙,此际依旧从容不迫,两根针在手,不时刺入棋局,熠熠生辉。 如此一幕不禁让那白衣老者大为赞赏,这世间能够放下生死的人毕竟不多。 要知道那位帝君平素杀人如麻,乃是不计因果的枭雄,一身死气只要稍稍释放,已然令天下修士远远退避。 “很好的心性,我那徒儿能若如此,倒叫老夫稍稍放心,唉!” 口中一叹,转而将一杯茶水平平送了过去,道:“青年人,喝茶!” 颜穆也不拘束,道了声谢,端起茶,轻轻酌了一口。 那帝君双目微眯,其实在看着那青年手中把玩着的银针,那银针中分明蕴含着一种让其讨厌的气息,若非当下棋局已然重组,他绝不会容忍这样的敌人活着。 漫空雷劫肆虐,毁灭的潮汐如梳篦般往来洗刷,将最后一些在虚空中侥幸余存的修士全部灭杀。 高大帝君环顾周边,除了那些处身星位之内的修士,最后活着的,就是他们这些为数不多的栖身在旋涡中的人了。 周边的旋涡屈指可数,而能够活到当下,将自身的道境充分和旋涡融合,因而得以保存。 侥幸活下来十多个人,那都是当世站在顶峰上的人物。 高大帝君的目光突然呆住了,他的视线斜斜望向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一处虚空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便如无中生有。 那个身影他如何不认得? 那是个注定必死的家伙,他为何还能活着? 高大帝君目视,仿佛看到了那个让他忌惮又厌恶的身影,口中恨恨道:“女虚北宸,这定是你的手笔!你将楚御朝摆在朕的眼前,分明是在嘲讽朕么?大局如此,你我间的账,稍后朕会仔细和你清算!” 他环顾其他三人,哼了一声道:“当下且不问过往,既然已结成阵营,大家当同心协力,努力争夺那处紫微宝座,谁敢不出力,朕代表北隗一国,定会让他后悔!” “不必多言,当下生死境地,谁敢不用力?时不我与,既然来到这里,那处紫微星位必然要争一争,暗域掌舵者,还有这位后进才俊,老夫说的可赞成?”白衣老者看向红裙女子和青年,和声道。 第684章 最后的争夺 红裙女子一笑,道:“既然结成同一阵营,自然同心同德,谁敢生有异心,我祝云镜必不与他干休!” 颜穆还要借助几个高手的力量砥砺剑道,当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 几个人商量已定,方未动作,而周边的情形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原本的毁灭潮汐和漫空抹杀雷劫,竟然在转眼间消失一空。 场面安静的有点可怕。 北隗帝君已然在先前的一轮轮对抗中,找到了推动旋涡挪移之法,然而当下他却犹豫了,因为眼前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紫微星位已然不远,在这一段距离中,定然隐藏着前所未有的风险! 当即,一个小小人偶被北隗帝君丢了出去,人偶缓缓向前漂浮,一息,两息…… 北隗帝君屏息默数,十息之后,小小人偶依旧毫发无损。 这一幕同样被周边一个修士看在眼内。 他经历九死一生闯到这里,可以说耗尽了心力,时不我与,若不能放手一搏,与周边那些强者相比,自己绝不会有一点机会了。 他突然重重一踏,脚下的星光旋涡已然如一朵云向前飘去,数息间隔,距离那座紫微已越来越近。 紫微乃星辰最中,一定隐藏着更多的传承和造化。 一路过关斩将,闯到眼前的修士可以说都有极大收获,对那座紫微更加期待。 就在他们忍不住就要冲出去的一刻,就见那个旋涡中的修士突然间身体变得透明,转眼间,已彻底消失,就像被融化了一般。 好恐怖的杀劫! 杀人于无形,幸亏,幸亏在最后一刻没有动手,否则遭遇一定和那个被抹杀的修士一般无二。 让众人尤为恐惧的是,那种抹杀力量根本无法感知,也看似无法抵挡,究竟该怎么做?难道就在这里空等么? 一个白衣剑修朗声大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愿先动手,就由我剑门陈雨照来抢先领教这最后一道关口吧!” 脚底一踏,那口星光旋涡顿时向前方飘去。 后方,另一处旋涡中,陈雨照的授业恩师,倚天峰峰主负尘子一脸痛惜之色,他本想叫住陈雨照,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 “吾徒,既然来到这里,一切选择都是自身造化驱使,所得结果,不必怨尤!”负尘子内心为陈雨照默默祈祷。 陈雨照脚下旋涡如一朵流云,他并非直直前行,中途连连转折,手中的剑犹如一根指针,不时改变方向,俨然在引导前行。 几经周旋,距离那座紫微已然越来越近。 周边之人屏息看着这一幕,心中患得患失,既期望对方能有所突破,也期望对方最终会失败。 便在此刻,托起陈雨照的突然旋涡消失,他无有依托,站立虚空,骤然连踏数步,此刻距离那座紫微只是一步之遥! 周边人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然而只剩一步的陈雨照却不动了! 他仿佛遭遇了不可想象的阻力,突然间脸色变得煞白,手中剑奋力刺出! 那几乎是他毕生造诣融合出的最强一剑。 此刻,就见一道近乎透明的剑痕斜斜刺下,将陈雨照的剑当场击断。 剑痕如同行云流水,划出一道难以想象的轨迹,当即洞穿了陈雨照的胸膛! 远处的负尘子手抚胸口,仿佛那一剑刺中的正是他自己一般,口中噗的喷出大口鲜血,痛彻心扉。 陈雨照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淡化,只是他的脸上却并无痛苦,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口中喃喃道:“这就是我能达到的巅峰,也是我的终点,我终于明白,这座大阵的可怕之处了,从进入开始,它就在不断适应你,继而根据你的经历,设定出针对你的一条挑战之路,我能走到这里,命也,吾师,我死,无憾也!” 话音未落,陈雨照的身影如同冰雪化去,不留一丝气息。 远处,一处不起眼的旋涡中,剑门另一个青年修士,来自陶然峰的翘楚林忘书却放下了一颗争胜之心,口中喃喃:“人生世间,却要明白自己的能力,可做什么,不可做什么,不必强求,否则,便如陈雨照一般,而慷慨赴死者鲜矣,我不如陈君多矣!” 林忘书盘膝而坐,物我两忘。 “北隗帝君,我们是否也要如那陈雨照一般,慷慨一战呢?”白衣老者面带笑意道。 “不急!这座大阵越来越有意思了,以莫测的命运之力因材考较,我们四人组合,它该如何对付我们?看看再说!” 北隗帝君当仁不让充当舵手,他向来我行我素,霸道蛮横,周边三人只沉默不语。 此刻,又有几个修士加入了这场凶险莫测的挑战。 他们依次是剑门的默穷君,石中君,还有牧君,还有一对俨然是剑门丹青峰组合,青凌子和许子钰。 在北隗帝君眼中,他的两个好兄弟河梁和西商二帝君依旧选择观望。 “滑头,显然是在等朕出手,放心,朕一定让你们满意!只是,剑门精英齐齐出动,有得看了!”北隗帝君冷笑。 此刻,种种剑道绽放虚空,即便北隗帝君乃是见过大世面的至尊级人物,仍旧被深深震动。 每个挑战者的路径都有所不同,大抵都采用迂回战术,便如人生之曲折,鲜有能够直达终点的。 只是在数个时辰之后,那些挑战者却全部停了下来,他们俱盘膝入定,看去分明放弃了挑战。 “未曾想,剑门竟多是胆小怕事之辈!”北隗帝君面露鄙夷之色。 他对面的钓月峰峰主弈星子却不以为意,他知道每个人的选择都有不同,大道殊途同归,最忌的是贪多务得。 弈星子已然被这座棋局套牢,他知道对面的北隗帝君必有阴险谋划,但对方敢出手,他定然会针锋相对。 此刻,在紫微之北,出现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青年。 而在紫微的南侧,同时出现了一个身材枯瘦的青年。 白衣青年看着剑门的那些前辈,毫无轻视之心,他明白,懂得取舍往往才是一个修士的本道。 “放心,我慕容定然不会叫你们失望!” 脚底一踏,一泓旋涡当即崩溃,只余下一座星光婆娑的棋局,承载着他,向紫微缓缓飘去。 远远的,慕容和对面的枯瘦青年对视了一眼,二人齐齐点头。 他手中掐诀,严密计算着阴阳、四柱、五行和八卦的生克变化,结合周天星斗运行,其中计算纷繁复杂,若非他聪明绝顶,早就被一轮轮强大计算耗尽心力。 他还能凭借一座棋局为依托,对面的枯瘦青年则果断选择放弃了那口星光旋涡,他一步步踏空而行,竟然在虚空中镌刻出一枚枚深浅不一的透明足迹。 这一幕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那些修士难以想象,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杀戮之地,他凭何能够在那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留下足迹?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们又哪里明白枯瘦青年走出的一枚枚足迹的深刻内涵? 每一步都是轮回,每一步都是虚无,每一步都是对先前一步的破立,每一步都义无反顾,我行我路,没有退路。 左脚阴,右脚阳。 左脚生,右脚死。 左脚佛,右脚魔。 左脚黑暗,右脚光明。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我心不易,就像那柄剑上的一滴泪珠。 同一时刻,白衣慕容的内心却已掀起惊涛骇浪,脚底一座棋局,宛若一面镜子,将对面那青年所做的一切俱投影其中。 看似虚无,却包含着海量的丰富内涵,这,这是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掌控力么? 但你所提前达到的,无论如何,我慕容一定迎头赶上! 棋局盘旋,海量规则气息潮水涌来。 慕容心潮起伏,每时每刻都在兴奋的峰巅上跳跃不休。 “我背负帝君厚望,承载着历代先辈的遗志,加持着江山社稷之气运,这是我的主场,除了我慕容,无人可以走到那最终一步!” 第685章 转嫁与围攻 脚底棋局不断放大,直至扩展到了数丈方圆,慕容行走其上,踏出一串波光水影,进而凝聚成一道长长剑痕,剑痕的指向,正是那座紫微星位。 他时下走的是直线,即便遭遇任何险阻,他也不会迂回和退缩,他将以无与伦比的蓬勃战力,正面踏上那座紫微。 他的脚步突然停顿,继而重重一踏,隆隆雷声满布周边虚空,口中喝道:“周天星诀,布我杀阵,开!” 无数道剑痕自棋局中纵横斩出,周边虚空中,无形的剑道伤害顿时浮现,两种对立的杀伤不断崩碎、湮灭,释放出一团团耀眼光华。 他的一头长发突然间如同飞瀑滚落,一声怒喝,周身伤口中的精血滚滚涌入手中长剑,长剑斜挑而起,迸发惊雷之音击中上方虚空,便在此刻,所有观者已然屏息,就见上方,一道倚天剑痕浅浅浮现,突然一沉,慕容周身已然喷出一道道血雾。 “往者不可谏,那就舍吧!” 话音未落,那把长剑轰然崩碎,当中一条赤血龙形昂吟一声,呼啸穿透虚空而去。 而那道长长的倚天剑痕,就此被那条龙形击溃! 一头长发漫空披散,慕容双眸充血,看着对面那个枯瘦身影喝道:“桑北,今日你我不如就此道决,谁先登临紫微为胜,敢否?” 桑北目光澄澈,他的眼中已然无物,只有一颗不易之心。 他明白一切尘世纷扰都是泡影,而欲将之化解,必以无上金刚般若,否则必成迷障。 轻启嘴唇,刹那之音已然传出:“可!” 说话间,口中之音已然凝聚出一枚符文,瞬间飞入慕容的身下棋局之中。 慕容露出遗憾的笑意,他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约定既成,向前再踏一步,已然撼动整个战场星空,棋局之间,顿时浮现一枚大大的脚印!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攻击瞬间斩落,逼近其额头。 全身毛孔瞬间闭合,慕容如坠冰窟,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同一时刻,一道长长的星光剑痕已然撕裂虚空,斩向桑北! 转嫁伤害! 周边观者震惊到无以复加,不知那慕容如何做到这一番惊天转变的。 这一剑的转嫁并非仅仅来自慕容当下所遭遇的攻击,这道剑痕乃是慕容以自身觉悟,配合棋局和周天,所凝聚出的一道极强攻击! 此剑宛若当头棒喝,也是二人达成道决后的第一次发难。 那双明亮的眼眸穿透虚空,已然看到过往岁月,那片死沼,那片星空,那份思念! “我的世界,你不会懂,我所求的,不在于挑战,而是能否走出属于我的一个个零,一个个轮回!” 脚步一转,斗转星移,手中的剑轻轻一挑,已然击中了那道星光剑痕! 咔嚓一声,剑痕破碎。 雕像般的慕容骤然喷出一道血虹,却将这道血虹凝聚为一剑,将所承受的伤害予以化解。 慕容的眼中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应该可以再进一步,那种融合并不充分,偏偏被其一眼就能洞悉瑕疵,予以轻松击破,很好,我很期待,你的更加出色的表现!” 一声怒吼,脚踏惊雷! 慕容毫不回避,直取紫微。 “好狂的小子,即便朕也不敢如此冒失,如此,紫微争夺一定无比精彩,若我们不能锦上添花,岂非让那女虚北宸看笑话!” 北隗帝君长身而起,一拳击出,爆发出一串雷鸣,而四人主持的一座棋局竟被他一力驱动,缓缓向紫微星位移动而去。 四方上下,一道道无形攻击落下,周边三人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勉力化解。 在慕容再度踏出一步的同时,一股沛莫能御的攻击如山落下。 “以卵击石,简直是找死!女虚北宸寻找这么个替身,深失朕的期待!”远处,河梁帝君长长叹息。 “不对!这小子看似蛮干,一定是有所倚仗,且拭目以待!”西商帝君持不同观点。 便在此刻,慕容只手向上一顶,竟以区区微薄之身,顶住了泰山压顶般的毁灭一击。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矗立着的,乃是一座河山!女虚北宸分明在作弊,为今之计,我们决不能容忍这小子登临紫微!” “有古沧帝君在暗中策应,倘能将那白衣小子就地斩杀,必将彻底击溃抱有一线希望的女虚北宸,干了!”西商帝君响应了河梁帝君的提议,远远告知北隗帝君,几方已然达成共识。 另一方,牧君,默穷君,石中君,负尘子几人,默默看着周边发生的一切,他们已然看出这座大阵的玄机,若然不能从中窥见规则变化,加以利用,一味蛮干,与大道相违,绝不可取。 只不过,无论休咎,乃是选择,应当尊重。 这是中土和蛮夷的区分。 故而他们尊重慕容的选择,不会干预。 他们几人各展所长,各凭造化,向紫微方位缓缓推进。 他们的目的其实并非为了占据紫微,而是在充分享受一路之上不断破解和收获的乐趣。 这座龙星战场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可谓层出不穷,使得他们已然看到了突破的希望。 不愧是龙泽历代帝君和先贤,穷尽毕生心血所打造出的顶级大阵。 在慕容遭受泰山压顶一击的同时,一道更为强大的攻击再度被转嫁到桑北身上。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个刹那,桑北仿佛已穿越无尽时空,将一枚枚足迹留在了虚空中。 “这是我的轮回,也是我必将化解的迷障!” 口中喃喃,身影连连挪移,而那道如影随形的剑痕却在不断缩短距离,距离他越来越近! 而所有的变化,都是一瞬间的事。 周边人大多数人被当下的慕容所吸引,根本来不及关注桑北的遭遇。 生死立决的一刻,桑北蓦然转身,刺出一剑! 这一剑从过往而来,穿越无尽时空,化作一道道鱼贯穿梭的光影不断冲击在那道追杀的剑痕上,若有人看清,必然会从那些光影上看到剑门的九峰等等熟悉景象。 只不过随着桑北闭上眼睛,所有的光影已浓缩为虚无的一剑,刺中了那难以阻挡的一剑。 这一刻,桑北的身影恰恰同时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看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其实他已然穿越了一座座死亡的地狱。 数十道雷光爆裂在那道剑痕上,剑痕随即破碎,释放出一道道细碎光影,如雪片攒集在桑北周身,却被那一身坚硬无比的金刚御剑甲挡在了外面。 同一时刻,只手擎天的慕容,蓦地激发出一道剑痕,将上方的灭顶之灾予以击溃。 这一次,化解危机的慕容并没有选择继续前进,他闭上眼睛,依旧深深沉浸在那反馈回来的破解一剑上。 周边,几个帝君已然步步逼近,渐渐形成对慕容的合围之势。 一动不动的慕容突然睁开眼睛,环顾周遭,笑道:“看来,奚京城前一战,你们还没有吸取教训,今日来到这里,也是有缘,你们双手沾满鲜血,我不介意替一城被屠者报仇雪恨!” “后生小辈如此狂妄无知,可见龙泽灭亡,无非天意!女虚北宸就在一旁观望,朕当他的面杀你,还是颇有乐趣的!” 北隗帝君大笑,却不知那慕容的恩师弈星子就在自己身侧,因果已然深植。 “杀了他,再杀了那个所谓天择之子,紫微将由我三方帝君共同瓜分!”河梁帝君提议。 “不错,朕也有此意!”西商帝君大笑。 越是接近紫微,陨落的风险便越大,可这三个帝君仗着艺高胆大,一边化解漫空降临的杀戮,一边如老饕看着一头肥羊,不断接近那个白衣青年。 第686章 一路到底 此刻的慕容,仿佛没有看到逼近的危险,向前再度跨出一步! 刹那间,三道剑痕从前方无声斩落,那片地域瞬间坠入一片极端黑暗之中。 “就是当下,动手!” 西商帝君一声怒喝,一脚踏动虚空,一股无形伤害如同重锤,落下慕容所在的方位。 同一时刻,北隗帝君射出了他的玄天箭,而河梁帝君则祭出了他一向善于偷袭的残之剑道。 弈星子看在眼中,深深叹息。 他没有想到这慕容在钓月峰熏陶这么多年,今日为何依旧如此浮躁? 他盘桓大阵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没有看出这座大阵不可强求么? 否则,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人打破这座阵图? “可惜了,老夫也看错了!”他闭上眼睛,不忍看那个毁灭一幕。 便在此刻,一道血色长虹穿透黑暗,也穿透了上方虚空。 紧跟着,一声高亢的龙吟从远空传来,三帝君尚在疑惑,就见一条赤血巨龙瞬间越过了漫长时空,从他们的身边掠了过去,冲向了不远处的桑北。 漫天星光,瞬间浓缩于一双眼眸之中。 一切过往,也在瞬间浓缩于一念之中。 间不容发,桑北连走两步,乾坤颠倒。 剑出,先前在虚空中留下的那一枚枚足迹,齐齐破碎。 桑北一剑划界,就此破壁,向过往告别。 那一剑,竟将一条巨龙从中分开,龙体当即崩溃,释放为漫天血雨。 三帝君齐齐瞪大了眼睛。 弈星子也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慕容手中正握着一把剑,乃是一把让天下人胆寒的剑——龙脊! 女虚北宸身佩的一柄国器。 女虚北宸连那把国器也送给他了! 三个帝君都曾被那把剑伤过,那种力量无可阻挡,竟能由体内向外引发伤害,若非关键时刻古沧帝君横空出世,他们早已被那把恐怖的剑器所击溃。 难怪这白衣小子如此蛮横,如此放肆。 控此剑,天地人,三才合,获胜成算必大幅度提升。 赫连玄空死死盯着那个白衣青年,一身气势释放,冲击而去,顿时激起这片天地回应,漫空杀戮纵横落下。 周边三人慌忙竭力抵挡,赫连玄空却无视周边重重杀戮,玄天弓骤然拉开,一箭射去,直取白衣青年。 “你二人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赫连玄空一声怒喝,竟以一人之力驱动棋局,向紫微星位继续靠拢过去。 每前进一步,遭受的攻击愈发恐怖,周边三人为棋局所挟制,被周边杀戮连连击伤,渐渐陷入困局。 此刻,西商和河梁二帝君同样齐齐向慕容发起了攻击。 慕容大笑,龙脊巨剑横扫,已然轻而易举将三帝君的攻击予以化解,口中森然道:“这笔账先记着,直待我慕容登临紫微,必取尔等狗贼性命!” 当下巨剑在手,向前一斩,划开虚空,再进一步。 “这北隗帝君我行我素,丝毫不顾我等感受,竟如挟持了免费劳力,如此,这座棋局不要也罢!” 弈星子心中愤怒,他并非不能摆脱这座棋局束缚,只是一旦脱离,这里处处杀机,该去哪里安身? 他目光斜睨,恰恰与远处一人相对,脸上一笑,随即探手拈向棋局,竟从中生生拈出一枚棋子!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于棋局之上! 棋局失衡,周边杀戮顿时潮水涌入。 “中土贼子固不足信,那就死吧!” 赫连玄空弦开,一箭直取弈星子要害! 只是拈住一枚棋子的弈星子已然凭空消失。 那射出的一箭几乎同时消失。 远处一泓旋涡中,牧君脸色骤变,一个身影已然来到他身后。 道境释放,一行杨柳意象绵延而去,顿时被那追踪而至的一枚箭矢,扫成飞灰,牧君长身而起,一声怒吼,竟将那枚射来的箭矢一把握住,只是一副强壮肉身已然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枯瘦之态。 一枚丹药早已被塞在口中,弈星子叹息道:“大恩不言谢,此番悟道有得,我弈星子必鼎力相助!” 此刻由于少了一人,那座棋局已然失控,险象环生。 红裙女子身影一晃,已然化作一只朱雀光影掠向远空,当即被一泓旋涡中的一个修士拉了进去。 那修士乃是桑盟中人,冒险至此,正穷于应付,其一是认识祝云镜,其二正欲获得女子助力,故而果断出手将对方拉入。 转眼间走了两个人,赫连玄空宽大袍袖横扫,将周边杀戮勉力挡住,瞪了一眼那个健壮青年,喝道:“人家走了,你为何不走?你不怕本帝杀了你?” 岂知那健壮青年置若罔闻,手中两根银针连连刺出,竟将失衡的棋局一点点拉了回来,口中淡淡一笑道:“帝君所修之道,于我颇有帮助,故而不舍离去!” 赫连玄空心惊,他一身死气弥漫,那小子居然毫不畏惧,还在不断吸纳他的气息,看去形容不改,这厮太过诡异了! 只是现在,首取目标正是那慕容,这小子也还有用,暂时还不到杀的时候。 “全力助朕,背后交给你,若朕功成,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可!”健壮青年爽朗一笑。 棋局驱动,缓缓挪移,赫连玄空瞩目那白衣青年,一张弓缓缓拉开,却并没有射出去。 他在观察弱点,等待时机。 巨剑动,崩碎虚空,青年慕容再进一步。 他并非无视那越来越强的伤害,他欲通过那重重巨大伤害为洗礼,浴火重生。 目光转而看向另一侧的枯瘦青年,自己凭借三才合一堪堪抵挡漫空杀戮,而同时转嫁过去的攻击却是更加厉害,对方周身浴血,步步淋漓,明明看似不支,却偏偏屹立不倒。 种种剑道犹如天籁无形,信手拈来,却分明拿捏得住,不断将转嫁过去的攻击予以化解。 “那种步法如虚如无,那种剑道竟能于困局中屡屡击中瑕疵,只可惜,你流出的血越多,破解的越多,我与此界结合便愈充分,随着我不断成长,你的陨落只是时间问题,我慕容自负天资卓绝,与你相比,还是有所不如,只是这些乃是命中注定,我才是真正的天择之子!” 说话间,龙脊轰隆一声斩落,那道转嫁的攻击同时斩向枯瘦青年。 “天地宇宙,与我何干?我所行者,只是刹那,吾抱虚而生,所守者,唯天地一线,故外物所加,破之不难!” 脚底踏虚,行走如圆,目中所见,手底所刺,便如庖丁解牛,杀伐天地。 剑动,越来越朴实无华,看似轻描淡写,轻如鸿毛,却将那道至强无比的剑痕巧巧击溃。 周边层出不穷之杀戮,在他眼中,竟毫无威胁,他自走自路,周边世界仿佛和他无关,他独立于天地之外,正如道经中所载那条大鱼,逍遥无羁。 而这一幕,已然被剑门一众高手窥见,无不深深震惊于那种莫测剑道,慨叹他又然精进,果然是唯一融合九峰传承之人。 与枯瘦青年相比,慕容明明手持国器,还能凭借一座棋局烛照瑕疵,不断精进,奈何随着他不断向紫微突破,承受的伤害越来越重,屡屡受伤,看去狼狈不堪,再无复往昔那般翩翩风采。 慕容看着愈见从容的枯瘦青年,眸中浮现笑意,他选择的路必然一路到底,这条无比凶险的证道之路,可不是他一人独立支撑。 “你愈强,我的胜算便更大,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如果真的会倒下,那也是我命,如果是那样,倒也不错!” 一声怒吼,气贯长虹,龙脊长吟,击破虚空。 只是,他在一路直行,枯瘦青年却如浮萍,看似在随波逐流,对那座紫微并无兴趣。 牧君等人窥见二人种种表现,不禁大受启发,不断印证,满心欢喜。 第687章 回头 一步,两步,距离紫微越来越近。 慕容长剑在手,浴血奋战,挥斥风云。 当下脚底一座棋局愈发清晰,便如明镜,照见周天星位。 剑斩,再进,突然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明明是在前进,身体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重重推向后面,口中连连喷血,神情无比震惊。 数声大笑传来,慕容听在耳内,耳根不禁泛红。 “都道女虚北宸算无遗策,却送来个银样镴枪头!辛苦半日,徒劳无功,眼见就要被打回原形,可笑至极!”赫连玄空大笑讥讽。 “自以为坐拥天时地利,就可以为所欲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乌鸦就是乌鸦,着一袭白衣又能如何?”河梁帝君助力嘲讽。 “小子,其实你本来的优势很大,可惜自以为是,选错了路,此刻已然无法进取,不如退回来,臣服本帝,本帝保你平安一世!”西商帝君看似好言相劝,其实是在狠狠挖苦。 三言两语,冷嘲热讽,慕容天性骄傲,卓然不群,岂能受此侮辱? “闭嘴!我女虚慕容乃是龙泽正统苗裔,何等高贵,岂不知尔等蛮夷故意激将?很快,你们的死期就要到了!” 慕容不顾一切,一跃而起,斩落长剑! 一声长啸,精血燃烧,气贯长虹。 即便遭受排山倒海般的冲击,他竟凭借一剑之力,生生破开一条出路! 如此一幕,深深震惊三帝君,忖思这小子,莫非不要命了? 一时间雷动天地,白衣慕容掣动长剑,与周天相合,一路爆冲!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紫微越来越近! 三帝君瞠目结舌,忖思,莫非真的要被他一战功成? 另一侧的枯瘦青年,看到这一幕,连连叹息,道:“错就是错,你欲践踏我身得以登顶,只是,这个世界并非表面如此,倘若后退,你还有机会!” “选择了,就不要后悔,此战不是我慕容一战功成,就是你桑北陨落尘埃,斩!” 一柄龙脊巨剑,搅动天地,咔嚓一声,他脚底的一座棋局轰然裂开,就见一条龙形从其中夭矫穿梭而出,生生撞碎前方阻隔。 间不容发,慕容再进一步,距离紫微星位只有十步之遥。 与此同时,桑北口中喷血,已然被那一击的转嫁所伤。 他一步跨出,拉伸出数十个身影,瞬间合为一体,方堪堪将那一剑余威化解,口中依旧叹息:“可惜了,如此出类拔萃一个人物!” 此刻的慕容,面无血色,他感到眼前的天地似乎被瞬间逆转,看似近在咫尺的紫微星位,要想登顶,却是何等艰难。 “吾一生求道,得祖、父辈悉心栽培,必欲挽狂澜于既倒,奈何,一步错,步步错,此时此地,痛彻心扉,即便于此,我慕容必须做出点亮色,方不负此生,虽死犹甘!” 就见他仰天怒吼,一身精血疯狂燃烧,龙脊剑的光影长长延伸出去,化作一龙,被慕容只手按落,斩开虚空! 桑北摇首,道:“你有此心,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要你明白此间真伪!” 脚底一踏,乾坤挪移,对方掌控的那座棋局虽然破损,然而桑北所掌控的才是此间真正的周天星辰,刹那间,九九归一,万象归虚,一剑随心! 如此一击,当即通过那座破损棋局融入慕容所发动的雷霆一击之中,慕容身躯剧震,双眸中绽放灼热光华。 沉闷的坍塌声中,虚空中央裂开一道深深的豁口,间不容发,慕容大步迈出,一步,两步…… 三帝君目眦欲裂,如雨的攻击落向慕容的背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如海如潮。 弈星子等人看在眼里,已然绝望,前后夹击,越陷越深,哪里还有命? 一步,两步,慕容周身血流如注,他就像暴雨中的一片树叶,承受无尽摧残,却依旧矢志不移,步步向前。 众人目瞪口呆。 赫连玄空看在眼内,发出冷笑,忖思,既然要死,那就如你所愿! 一声怒吼,犹如虎啸,与此同时,西方白虎七宿齐齐震动,爆发出耀眼光华,紧跟着,一头白虎横空出世,一声怒吼,俨然在响应赫连玄空发出的长啸。 玄天弓满,光华万道之中,一支箭离弦飞去,包裹着一头巨大的白虎形态,发出声声长啸。 生死一线,慕容依旧毫不在意,继续大步向前。 众人盯着眼前一幕,看看究竟是那慕容身死还是其能于绝境中咸鱼翻身。 刹那间,一声怒吼自九幽地底贯穿云霄。 那是…… 那难道是…… 天地骤暗,瞬间恢复光明,就见一条硕大的龙体扶摇升起,居然将慕容小小的身体完全笼罩其中。 弈星子的眼中透露出满满的欣慰之色,原来,原来他早就算定! 赫连玄空三帝君再度呆滞,此际已然力有未逮,只余叹息。 一声长吟,那条巨大龙体倏忽回转身体,和那头白虎相撞,爆发为一大片雷光云团。 “难怪他有恃无恐,社稷之龙附体,已立于不败之地!” “好个女虚北宸,为了争胜,竟不惜付出如此巨大代价!”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长身而坐,五指戟张。 对面的龙泽帝君目不转睛看着他,目中透露出的乃是满满的嘲讽和得意。 “出手?还是……“ 古沧帝君一时心乱,最终依旧选择沉默。 他选择沉默自然还是对那个青年抱有一线希望,他已然从方方面面对那青年的所有经历了如指掌,对方种种破局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他对那小子不由得不深深信任。 “这一次,不要教朕失望,我的孩子!” 龙星战场,难得空隙,慕容再度向前,口中喃喃:“你的赠予,我不会忘,若不能将之发挥至极致,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他的口中开始吟唱,那是不为世人所知的一段古老歌谣,一身气血扶摇升腾,吞噬着周边残余的社稷龙气,再度凝聚出一头体型稍小的龙体,昂吟一声,夭矫盘旋飞升。 龙脊动,天地震,长剑破空,潜龙升天。 虚空崩裂,现出一条长长的路径,直达紫微星位。 一步,两步,最终,距离那座紫微只有一步之遥! 众人已然木化,只看那登临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龙泽帝君,很快收回目光,待看向龙星战场的一刻,眸中忽然一亮。 与此同时,龙泽帝君的眸子也是一闪,不过那却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就见那慕容明明可以一步登天,却在此刻突然转身,将一柄龙脊狠狠一捅,就此贯穿了那具以秘术潜伏在他身后的一个干瘦身影! 一张没有五官的假面浮现而出,其上满布蛛网般的裂痕,失声道:“你……你居然……居然发现了咱家……原来……原来,只是……只是为何大好时机你……你居然不去……把握!” 说话间,巨剑一震,便要将那人分尸。 假面咔嚓破碎,宁淳居然在毁灭的刀口前生生消失。 “这世间最难的便是回头,经历此番历练,我慕容终于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谢谢你!” 脚底重重一踏,那座破损棋局轰然破碎。 与此同时,慕容剑破虚空,犹如天瀑飞流直下,斩开壁障,斩开一条深深沟壑,倏忽间,跳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噗! 龙渊大殿,一座皇位之上,枯瘦的龙泽帝君禁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不能接受,自己悉心打造的一代青年翘楚,在将要成功的一刻,选择了放弃,选择了背叛! 这一番打击,狠狠击碎了龙泽帝君的一世雄心。 要知道,那可是他耗尽心血打造的继承人啊! 这一幕当然逃不过古沧帝君的眼睛,在他几乎认定自己失败的一刻,剧情却神奇的发生了反转。 第688章 赠予 天意,这就是天意! 古沧帝君内心狂喜。 他尤其愉悦的,乃是看到生平劲敌的那副颓废模样。 这一幕同时惊呆了周边众人。 却听一声惊呼传来,喝道:“好个背主的逆贼,你竟然躲在这里,死吧!” 就见一道残剑光影破空飞去,正斩在那干瘦之人后背之上。 众人慌忙寻声看去,就见距离紫微星位一步之地,在那慕容曾经滞留的原位上,一个干瘦之影踉跄出现,已然抬脚迈向那座万众瞩目的宝座! “宁淳!河梁中官宁淳!” “这厮如此手段,竟能潜伏在那慕容身后,直至最后一刻才被发现,好胆!” “无论如何,不能教其成功,否则,我等必成天下笑柄!” “一起动手,杀了他!” 率先攻击的是河梁帝君,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将那奸贼碎尸万段。 其下,西商,北隗帝君,包括牧君等一众剑门峰主都不约而同发起了攻击。 盖因那宁淳名声太过恶劣,身负累累血债,天下人欲食肉寝皮者多不胜数。 此刻,宁淳明明距离紫微一步之遥,明明已经迈出了脚步,怪异的是,他的动作居然无限放慢,仿佛蜗牛,缓缓移动。 河梁帝君的残剑率先斩落,溅起一片浓烈血花。 破碎的光影织成一片绚烂彩霞,笼罩在宁淳的背影之上,传来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霹雳雷鸣。 咔嚓,咔嚓! 就见宁淳的后背上,一张硕大的假面带着惨笑,破碎开来。 紧跟着,又一张假面浮现,犹如纸糊一般,同样崩溃。 转眼之间,连连破碎五张假面。 前方的宁淳衣衫破碎,不能遮体,周身已然被一道道深浅刀痕覆盖,血流如注,恨声道:“咱家五体不全,一生渴求能够更改此命运,咱家百计思忖突破,可恨这些狼子野心的厉贼偏偏阻碍咱家成功,是故即便粉身碎骨,咱家必须站在那座巅峰之上!” 一声凄厉长啸,宁淳身体剧震,迈出的脚步分明在加快落下,此刻前脚几乎落在了紫微之上! 与此同时,一张最为怪异的假面出现在其后背,在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之后,轰然破碎。 在周边之人几乎认定失败的一刻,一道龙形剑气从天而降,势如破竹,击中了宁淳的身影。 几乎同时,一条巨蛇光影擎天而起,吐出一道蛇信之光,也击中了宁淳! 时光在此刻定格,宁淳惨不忍睹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刹那间,一股震动波及到了八方极远之地。 紫微之处荡漾起一片波光水影,中间已然空无一物。 宁淳就这般消失不见了? 其实,这一幕光影背后所隐藏的真实一面,却没有逃过左辅星位上的一双眼睛。 宰辅大人脱口而出,喃喃道:“居然会是他!他怎么如此甘心为宁淳挡住那致命一击!” 杜随是谁? 一身替死剑道令朝野胆寒,他的眼中唯有名利,无论如何不会做出毫无价值的事情! 宰辅大人百思莫解,而处于生死一线上的杜随,在那一刻当真走到了他这一辈子最难抉择之时。 宁淳给他摆出了一道考题。 对方并没有束缚他的自由,是去是留,任由他选择。 然而在那一刻,杜随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紫微,识海中已然响起一道雷鸣。 他这一生贪多务得之事做的实在太多,便如这座紫微,谁人不想登临? 然而那女虚慕容偏偏在这一刻突然放弃,这一幕深深冲击了杜随的道心。 他骤然明白,他这一生,或许也如慕容一般,需要回头,需要放弃! 倘若执着走下去,他的下场一定无比凄惨。 他的身上已然形成因果死结,而如要解脱,机会只有一个! 这一个,早已被宁淳看见,故而宁淳毫不犹豫,给他自己选择。 “这一劫,你可以走,咱家可以独自担当,但你会错过一个机会,一个万年也不会有的机会!” 宁淳的话犹如惊雷在耳,深深震动了杜随的内心。 那一刻,他的道心在快速蜕变,开始升华。 他和宁淳是一类人,他们忍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误解,他们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他们只执着走自己的路。 路有终点,道无终点。 那一刻,杜随已然放开了束缚,放开了多少年苦心打造的道境,他任由无数的替死傀儡飞扑在身体上撕咬,任由那天外飞来的一道道剑光,劈碎了自己的道境,劈碎了自己的肉身。 “替死不是让他人替自己死,而是放下死亡,走过执着,让我的本心,走向无限!” 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但这一刻他已然无惧无畏。 心境的变化,使得杜随在死亡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也由此替宁淳挡住了必杀的伤害。 众人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相信那个狡猾的宁淳会如此死去,但确实那人已然死去,众人不知道的是,却并非宁淳。 紫微争夺战再度全线拉开。 远处空间一隅,枯瘦青年脚踏着慕容转嫁过来的棋局,感受着其内所包容的一切变化,心潮澎湃。 “明明已一步之遥,他却能放开,这种眼光,这种决断,万中无一,换作其他人,一定会不顾一切拼搏一把,他不仅放开,还将这座棋局赠予了我,既然如此,我桑北必不教你失望!” 脚底一踏,棋局消失,已融入了自己的人间道。 这一刻,他的道境趋向圆满。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于漫空杀戮中,桑北如一只飞蛾在不断穿梭,如此一幕,使得看在眼中的牧君深深折服,换作他,绝对做不到如此表现。 奇怪的是,桑北依旧没有直取那座紫微,而是在星空中迂回穿梭,仿佛在漫游。 “很有意思的小子,朕便与你比上一比,看看究竟是谁能够驾临紫微!” 北隗帝君大笑,脚底一踏棋局,如臂使指驱动棋局前行,心中却对当初那位设局者大为佩服,忖思莫非狼神欲使自己成功,给他送来了这个妙物? 百忙中瞪了那健壮小子一眼,喝道:“好好努力,若给朕发现你有所松懈,朕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帝君向来霸道,但对于有用的人,都会网开一面,我虽是后进,却有自知之明!” 经历了与慕容间的惨烈一战之后,紫微附近相互间的杀戮已暂时停止,一个个修士只专心开悟,在与重重杀戮的对抗中艰难向前推进。 其中尤以三大帝君进境最快,而三大帝君中却以赫连玄空一马当先。 北隗帝君虽然距离紫微最近,却越来越感到难以突破,他到此刻方明白那慕容突破到那一步之遥之地究竟有多难! “无论如何朕会到达那座顶点,否则如何能拥有与古沧、龙泽二帝君争胜的本钱!” 一路之前,无论经历何等艰辛,但与所得相比,都不算什么。 随着距离地境大圆满越来越近,北隗帝君愈发笃定此番加入龙星战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一旦登临紫微,自己一定会获得突破,那么,什么古沧,什么龙泽,全部都要臣服在他脚下,北隗入主中土,成为天下至尊的梦想,将在他赫连玄空手中予以实现!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旁的健壮小子身上,透露出莫测的笑意。 “小子,不必留手,让朕看看你的极限!” “帝君既然不欲保留,小子便舍命相陪,但请帝君一定要全力协助!” “当然!” 左手针出,一枚棋子落下,右手针出,数枚棋子飞起,化作一串焰火。 棋局轰然爆发,北隗帝君何等急智,脚底一踏,一张弓瞬间拉满,一箭射出,虚空破碎,与此同时,棋局腾起的黑色雾气中,无尽亡灵如飞蛾掠起,湮灭无数。 如此,健壮修士连续驱动棋局,赫连玄空连连射箭,不断突破,已然成遥遥领先之势。 河梁西商二帝君看在眼内,又羡又妒,百计思忖该如何拖其后腿。 此刻遭受阻力难以想象,要想更进一步却是万难,冷眼瞅见棋局一侧的健壮青年,赫连玄空探手一抓,便将对方一把提起来。 第689章 死此箭下是你荣耀 猝不及防间,青年显得颇为慌乱,连连道:“北隗帝君,失去我的支持,你恐怕再难前进!” “说的不错,所以,朕改变了主意!” 赫连玄空的笑意愈显狰狞,口中疯狂念咒,周身的一颗颗骷髅头骨在古怪的震颤声中连连缩小,诡异的是,那健壮青年的身体也在跟着一起缩小,转眼间已被硬生生压迫成为一个侏儒状。 “不要试图抗拒,你就当你已死了,唯因如此,你会少受些痛苦,并有希望保有一丝残念!” 赫连玄空恶毒念诵,周边黑雾之中,无尽亡灵嘤嘤哭泣。 黑雾滚滚涌来,完全吞没了侏儒,赫连玄空将这团黑雾向棋局天元处强行按去,转眼之间,这大团黑雾已被天元位完全吞吸了进去。 “只需不断炼化,便能将那小子炼化为傀儡,所谓多一人不如少一事,唯因如此,朕方能将这座棋局完美融合,如臂使指!” 他飞身一跃,已然踏足棋局之上,口中不停念咒,周边大量亡灵如雪片纷纷陨落。 不足半个时辰,赫连玄空只感到那小子气息渐渐泯灭,知道炼化近于完成,心中大喜。 他足踏棋局,只感到自身与天地豁然贯通,便连星空中,那一颗颗棋子,丝毫变化都难以逃过他的感知。 一声长啸,玄天弓拉如满月,连连释放,虚空断裂,赫连玄空高歌猛进,距离那座紫微星位越来越近。 西商河梁二帝君见了,怒火中烧,此刻底牌迭出,强势突破。 然而二者与赫连玄空相比还是差之甚远。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下一刻身影突然侧移,竟将彼此各占据的一口旋涡强行融合。 “自此日起,西商河梁亲如兄弟,来日功成,当共享山河,永不相弃!” “西商河梁亲如一家,同仇敌忾,荣辱与共!” 二帝君连连起誓,其实只是为形势所迫,心中仍旧各有盘算。 西商帝君足踏天地,鼓声隆隆,河梁帝君以之为依托,全无后顾之忧,全力进取,连连获得突破。 赫连玄空看在眼内,点了点头,冷笑道:“也还算懂得点造化,但与本帝君相比,还差的远!” 此刻为了突破,赫连玄空不顾一切,连连发动献祭。 他越是突破,距离紫微越近,遭遇的阻力愈发巨大,渐渐慢了下来。 此刻内心已然生出满满的有心无力之感,忖思那慕容小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早知道一举拿下那小子,或许事半功倍。 正百计思忖间,却见一个身影犹如闲庭信步,在重重杀戮中连连穿越,竟然毫发无损,在兜转之中,已然一马当先,继那慕容之后,成为第二个最接近紫微的挑战者。 这厮,究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突破至此,而他看去竟然不费吹灰之力,这小子一定……一定掌握了破解这片战场的秘密!“ 除了这个,没有其他解释。 愤怒犹如火山爆发,赫连玄空念动咒言,一个个分布在龙星战场中的棋子已然同时接受了召唤。 “申令雏,赵宣,此子已然破解战场机密,我等除了合作,别无他途,若然让那天择之子成功,我等绝无好的结果,为此,大家当不遗余力将之斩杀!” 西商河梁二帝君久经沙场,焉能不知其中要害,短短一刻,三方再度结盟。 “进入朕的棋局吧,能否一战功成,在此一举!” 二帝君先前与赫连玄空已然多次合作过,彼此知根知底,更何况之前已然看到赫连玄空的一连串爆发,即便有所忌惮,还是做出了决断。 当即遗弃原本那口旋涡,几个瞬移之后,终于登临那座神秘棋局。 甫一登临,其中爆发气息已然令他们如痴如醉。 孰料高兴才刚刚开始,棋局突然疯狂转动,二帝君的气息顿时被疯狂吸走,不禁大惊失色,哪里想到这赫连玄空毫无底线,竟无耻到了此等地步,连声道:“赫连玄空,你怎么能屡屡背信弃义,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无耻行径?速速罢手,我等不与你计较!” “二位贤弟,非是本帝君算计你们,而是这座棋局事关生死,朕掌死,你们当然掌生,生死流转,你们主守,朕主攻,不要抗拒,否则棋局反噬,悔之晚矣!放心,一旦成功,一切战果必与你们共享!” 其实这座棋局经历数十次炼化,已然和赫连玄空的道境融为一体,如此说辞,只是暂且糊弄二帝君罢了。 若是此刻二帝君选择鱼死网破,赫连玄空还当真拿他们没有办法,故而选择威逼利诱,诱使他们合作。 赵宣看了一眼申令雏,二人自踏入棋局一刻,彼此的手就没有分开过,正是提防对方会有莫测伎俩。 “且再信你一回,赫连玄空,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世间因果难测,赫连玄空,当自省!” 二帝君正色道。 “那是当然,朕做事,从不后悔!” 足踏棋局,滚滚运转,河梁二帝君体内真元瞬间被海量吸走。 “赵宣,你已至天地无鼓之境,朕要你全力施为,助朕一战成功!” “好!” 虽被吸走大量真元,赵宣还是答应了赫连玄空的请求。 此刻足踏棋局,身形一顿,天地共震。 赫连玄空的身形蓬勃高涨,一声怒吼,拽开长弓,早瞄着那天择之子的方位射了出去! 玄天弓拥有强大的灵魂锁定手段,即便桑北已然对这座战场拥有极大认知,并借助大阵的体系掩盖自身气息,仍旧无法逃脱玄天弓的强大锁定。 一步,两步,转眼间连走一十八步,堪堪回到原位,就像是走了一个轮回。 一剑含虚,抱合天地,已然形成了一个浑然天成的守势。 周身金刚御剑甲强势盘旋,形成一个螺旋状的黑洞。 说时迟,那支锐利骨箭已然破空射来! 那虚空瞬间凹陷,那口黑洞已扩散至数丈方圆,黑洞中央,一口剑平平刺出,堪堪将那支邪恶骨箭铿锵击碎。 光影回复,天择之子一身褴褛,口中血流不止,显然被那个一箭射伤。 “这厮,这厮也太藐视朕等了!” 拥有一座棋局,三帝君合力一击,居然仅仅带来这么点伤害,这让赫连玄空情何以堪? 他又哪里知晓若非这青年借助慕容赠予的棋局,极大程度融合了这座战场,否则已被这合力一击所击溃。 “诸位贤弟,不必留手,素闻这厮乃是女虚北宸的骨血,杀了他,足可震慑那诡计莫测的老鬼,也为我等扫除最后障碍!” “善!” 当日奚京城外一战深深铭记在心,只要能找到打击女虚北宸的地方,三帝君固然不遗余力。 精血献祭,亡灵化灰,棋局轰然运转,赫连玄空气势如虹,此刻毫不留手,悍然祭出那一招十方俱灭! 天地黯淡,虚空坍塌,一根巨箭破空飞去。 一化为十,十合为一,封闭十方空间,要的是将对手一气击杀。 只不过,时下的十方俱灭和赫连玄空上一次施展已不可同日而语。 伴随着不断向紫微突破,每个人的修为都大有精进,更何况,三帝君合力,又获得一座神奇棋局加持,即便是于暗中窥探的古沧帝君也不免咋舌,换作他,也很难逃过此箭的伤害。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天择之子一步踏出,已然断绝过往,挣脱了强大束缚,走了出去。 一十八步,浓缩他一生至今的至高觉悟,破茧而出。 这神奇一步,大出赫连玄空意外,即便如此,他口中冷笑道:“此箭的妙处,非同先前,小辈,死此箭下,乃你一生荣耀!” 一箭既出,赫连玄空的形容大为委顿,看去苍老无比。 第690章 他要干什么 便在此刻,下方棋局中骤然蔓延出滚滚黑雾,黑雾之中突然探出一手,当即抓住赫连玄空的足踝,将之拖入天元位的旋涡之中。 赫连玄空想要挣扎,却想不到此刻棋局居然逆行,先前吞生,时下变为吞死,所吞者正是赫连玄空一身精华。 与此同时,先前被吞噬大量精元的河梁二帝君已然感到滚滚返回的生气,不禁大喜过望,心道,正是天道好轮回。 此刻的天择之子,目光空洞,仿佛非人,举手投足间,天地相随,在那根十方俱灭就要追及他的一刹那,骤然斩开一道长长剑痕,这道剑痕如虚如无,瞬间将那根十方俱灭抱合其中,使得那道剑痕再度暴涨数丈,几乎触及那处紫微位。 间不容发,天择之子突然微微皱眉,他头发披散,仰天高歌,瞬间道境展开,现出一棵虬曲如龙的歪脖子树,树后虚空,一面残破古战旗,猎猎飞舞,无尽英灵随着他一起狂歌,而于其中,当然数那一位位皇者最为出众,此刻与本尊同心同德,引吭起那首如海如潮的战歌。 说时迟,一根近乎透明的灵魂箭枝,已然叮的一声射在了那棵歪脖子树上。 只是在转眼之间,那根箭枝已然冰消雪融,被那棵歪脖子树吸收干净了。 此刻,半截身子被吸入天元旋涡中的赫连玄空当然看到了那神奇一幕,口中喃喃,充满失落道:“居然……居然融合了我北隗萨满的力量,且那种造诣似乎超越于朕等之上,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连我萨满不传之秘都能精通,难道,他,当真是那个天命之子?” 原以为藏在十方俱灭之后的灵魂一射足以抹杀对方,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是这般结局! 棋局轰然转动,天元犹如一张巨口,猛的一吸,一下子将无力抗拒的赫连玄空全部吞了进去。 宛若一块大石从胸口上被移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感传遍周身,两位帝君感觉相当不错! 只是因为这个霸道的北隗帝君带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如果能就此陨落,当真是一了百了。 二帝君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盖因这座棋局还在疯狂运转,如何也猜不出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黑暗中,一双血色的眼瞳骤然睁开,阴森的大笑声传来,喝道:“赫连玄空,认识本座么?” “你……你不是已经……已经……”赫连玄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世事无绝对,多的不谈,赫连玄空,你已落入本座的掌控,还不归顺,更待何时!” 一脸震惊的赫连玄空突然大笑不已,末了道:“一个孤魂野鬼,也敢向朕叫嚣!赫连彩霞,交出掌控,朕会为你寻个上佳炉鼎,你仍可做你的教主!” “死到临头,尚且大言不惭!” 赫连彩霞狂笑,此刻,一根银针突兀出现,只一挑,赫连玄空身体中立时飙射出一缕血线。 赫连玄空震惊的发现,自己居然身不由己,任由宰割。 刹那间,那根银针连连出击,短短一刻,已刺出九九八十一针,终于彻底控制住了那副帝王肉身。 一个恢复原貌的健壮青年一步跨出,飞升而去,甚至看都没看赫连玄空一眼,探手一抓,顺带着将那柄震慑天下的凶器轻松夺走,一闪不见。 赫连玄空张大了嘴巴,原本看不在眼的那个青年,居然咸鱼翻身,凌驾于他之上。 世事多变,当真难以预料啊。 他口中叹息,白了那副灵魂一眼道:“没有想到,何等不可一世的萨满教主,居然会向一个区区莫名屈服,传了出去,丢的可是一国的脸面啊!” “赫连玄空,此时此地,你还跟本座侈谈那些假大空的道理,不急,本座会一步步惩罚你,你的心肠不是一向残酷霸道吗,那就让你尝尝世间最严酷的刑罚吧!” 赫连彩霞咬牙切齿念诵古老咒言,无尽亡灵雪片般飞来,攀附赫连玄空周身,疯狂撕咬。 “但种所因,必得其果,如你如我,难逃大劫!”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如鬼如魈,当下处境皆是拜这个帝君所赐,食肉寝皮都是轻的,赫连彩霞正百计思忖,如何报复对方,却听赫连玄空居然视百鬼缠身于不顾,定定道:“教主,合作吧,世事向来反复,唯有合作,你我方能再度脱困,更重要的是,外面两个家伙作壁上观,随时会出手,不可不防!” 赫连彩霞笑声凄厉,死死瞪着对方道:“没有想到,到了眼下,你还不忘蛊惑,果然是一等一的铁石心肠!只是,本座还会相信你吗?” 得那健壮青年一身针道陶冶,赫连彩霞虽是鬼魂,却获得一座棋局庇佑,当即发动萨满召唤,棋局周边,不断有大量亡灵被召唤而来,提供了不绝力量。 她自觉对这座棋局已然运用熟稔,倘若能长远保持现状,也还不错。 当下驱动两根洁白骨针,上下出击,稳稳控制住棋局运转。 同一时刻,一边役鬼,一边以莫测针法释放在赫连玄空周身,看着对方被折磨的不人不鬼惨状,心中的那股愤怒方有所发泄。 不说他们。 就见一个健壮身影,自天元位冉冉升起,手持一柄玄天弓,便如至尊,睥睨周遭。 河梁西商二帝君只觉得身形一矮,已然被棋局所释放的威势所镇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是那青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今日不同过往,融合一座生死棋局,青年眼界开阔,仰观天象,不觉心头一震! 他无法想象,自踏入这座龙星战场之后,自己的遭遇会如此曲折,直至几乎被棋局吞噬一刻,豁然有悟,使得以针驱剑之道终获大成。 “这命运当真……匪夷所思啊!” 忽然间,目光落在远处那个枯瘦青年的背影上,身体不由得一震。 与那人相比,自己的所遇其实不算什么。 “我不明白命运,我也不相信命运,我只知道做该做的事!” 健壮青年轰然一踏棋局,身影冉冉浮起,一张惨白的玄天弓张开如翼,出现在他下方,在棋局之力加持之下,弓体轻松拉满,一根长长箭枝已搭在弦上,而那青年,此刻正站在箭枝中间,睥睨星空,那股威势,一时无二。 “他要干什么?” “这片战场凶险莫测,他本可以步步为营,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此刻,除了河梁西商二帝君深深关注于这个青年,更多人的目光,依旧被那位天择之子所吸引。 别人看似步步艰难的突破,在他面前就如小儿科一般轻松,他胜似闲庭信步,如风中之叶在险之又险的杀劫中飘飞,一次次从稍纵即逝的关口掠过,不断向紫微星位突破。 “果然是一代天择骄子,不然如何能在如此浩瀚纷繁的杀戮中,一次次觅得生机!我等看来是老了,不过能够一睹当下盛况,此行不虚!” 牧君不知从哪里端起一壶茶,惬意的喝了一口,要知道,那小子当日可是从他的身边走过去的,便如他悉心教授的弟子,他希望他成功,他期待他能够一举登顶,而后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希望! 一步,两步,距离紫微只有数步之遥! 星空璀璨,万众瞩目。 所有人都清楚,那才是最有希望登临紫微的人。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好整以暇看着屡受挫折的女虚北宸,便如看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摇了摇头,这副形容和当年那般风采实在大相径庭,使得他不免有些兴味索然。 第691章 最后的献祭 只不过,下一刻,他已然从中对方混浊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狠厉之色,哼了一声道:“兄长,要守规矩啊,即便是小弟在适才,也终于忍住了,否则,只会在未来的史册上留下耻辱的一笔!更何况,小弟在此,便不容任何人放肆!” 一缕剑光掠起,一举击破重重禁制,击开了那层厚厚的殿脊,当即洒下一道耀眼日光。 龙泽帝君颓然而坐,愈显苍老。 龙星战场。 天择之子看着剩下的数步之遥,定了定神,倏忽间,一步迈出。 整个星天摇曳,已然被他看似淡然的一步所牵动。 只是他的一只脚还在空中,却突然扭首看向后方,一支熟悉的白骨箭破空而至,一股凌厉杀伐之意,将周边虚空层层击溃。 即便承受如此重大杀伐,天择之子的脸上却毫无惊愕之色,反而浮现一缕惊喜,他没有想到,他的穆儿居然也来了,且修为同样大获精进。 异地故友重逢,当一同携手登上巅峰! 此等乐事,夫复何求? 只手一翻一抓,拥有巨大杀伤力的一根白骨箭已然被他握住了。 他并不在意那种极端杀戮,他相信那并非针对他,对方只是为了破壁而进。 “穆儿,能看到你,我真的太高兴了!” “是吗?” 天择之子有些愕然,他不明白他的唯一的故友亦或者是亲人,为何会发出如此冰冷语气。 他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就见他握住的那根箭枝突然破碎,同一时刻,星空盘旋,生死轮替,碎裂的箭枝中央,一根细细银针闪电刺出,无比精准,刺中了他的胸膛! 这一刻,他敞开怀抱,完全没有设防。 其二,也是被对方所刺的一针中所蕴含的宏大道境所震动。 以至于这一针完全长驱直入,深深刺伤了他! “这是我牟宗涛给你上的最后一课,记住,这个世界,谁都不要相信,能够相信的,只有自身实力,还有无上之道!从此刻开始,我会踩着你的身体,走上巅峰!我会向这个世界证明,我牟宗涛才是真正的天择之子!” 大笑声中,一张玄天弓连连射出。 远处,一座融合了几大至尊力量的棋局送来了不竭源泉,使得牟宗涛可以肆无忌惮开弓,不断射出箭枝,破开阻隔,一步两步,轻松迈进,直至最后一刻,距离那座紫微星位,一如当初的慕容,只是一步之遥。 后方的天择之子,已然木化,一缕泪水无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种打击,便如一座山岳重重撞在他的胸膛之上。 “穆儿,穆儿,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变了?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我桑北还能相信谁?” 泪水模糊了眼睛,童年的光影纷至沓来。 桑北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的穆儿,会向他出刀。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置疑。 刀伤身体,更伤在胸膛间的那颗心上。 一瞬间,万籁俱寂,一切仿佛已和自己无关了。 桑北已然变成了一个空心人。 远处,不断位移的子母双星再度出现,而眼前发生的一幕当然也没有逃过处于母星位上的那个白衣女子的眼睛。 她的胸膛间突然一痛。 她无法想象,那个天择之子,居然拥有如此炽热的一颗赤子之心。 如此一颗纯洁的心灵就此伤了。 上苍,您为何要如此虐待那样一颗无瑕的心灵啊! 泪水夺眶而出。 子星上的小女孩也跟着哇的大哭起来。 此刻,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健壮青年所吸引,紫微之前,一步之遥,一步登天,或许一步不慎便会…… 健壮青年深吸一口气,周边也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隐隐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嘤嘤哭泣声。 扬眉望去,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报之温暖一笑,而后一步跨出,走向紫微。 “天回地转,命运让你我二人在最后一刻重逢,也让我明白了使命之所在!这个世界太过黑暗,太过绝望,而你,恰恰代表着我们最后的希望,故而,就让我将黑暗,将死亡,带向地狱,让你踏着我的躯壳,走上巅峰!” 轰隆! 看似轻轻一踏,就见一道古树状的闪电凌空劈落,将一座紫微星位映照的一片通明。 时间仿佛被定格,健壮青年蓦然回首,向桑北露出那副少年时的憨厚笑容,口中喃喃:“北,我总算做了点最有意义的事,记住,这个世界,任何人可以背叛你,但我颜穆永远不会!” 话音未落,他已然毫不犹豫登临了紫微,冲入了那一道古树般的雷霆之中,继而毫不犹豫,敞开了怀抱,拥抱了这片天地,也同时刺出了手中准备已久的一针! 这一针向死,而他留在桑北体内的那一针却是向生。 他在最后一刻,毅然背负了死,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的唯一的兄弟! 他借助弈星子和赫连玄空两大高手所营造的棋局,将自己觉悟的生死针道推向了顶峰,却也由此窥见了这座战场中暗伏的一道杀机。 那一道杀机或许是紫微星位留给挑战者的最后一次考验,这一次考验太过凶险,挑战者很有可能会就此陨落。 在那一刻,他骤然明白,这是命运留给他的一道考题,为了他唯一的兄弟,他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用他的死,为他的兄弟搭起一条生之坦途。 充满毁灭的雷光之中,颜穆用一根细细的银针轻轻一挑,便挑动了天地,挑开一条生之道路,一直延伸到桑北的足下。 与此同时,那一座生死棋局已然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就见一尊高大躯壳怒啸冲出,在身后拖曳着一条滚滚雾气。 与此同时,河梁西商二帝君已被远远击飞出去。 颜穆的灼热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桑北,一副高大躯壳,顷刻间,化作尘烟。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桑北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以他的修为又如何看不出所刺的两针中蕴含的奥妙? “穆儿,你将自己献祭为祭品,执意为我铺上一条坦途,只是,你明知我不会同意,却不顾一切做出决断,付出了生命,你让我桑北此生以后,情何以堪?穆儿,我们是一世的兄弟,你让我孤单活在此间,你何其残忍……” 泪水夺眶而出,一生的光影鱼贯穿梭而来,那座小山,那一处九死一生的狼滩,那处群妖环伺的死沼,自将他托付给牟贤的一刻,他们好不容易才又见面,却瞬间变成天人永隔。 路已铺成,桑北只需走过去,便会毫无所碍,登临紫微。 有赖颜穆生死针道的融入,终于补全了桑北最后一块短板。 只是他却迟迟没有做出选择,就像个木头人,呆呆站立,站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何等孤独,何等怆痛。 突然间,两个身影风驰电掣而来,不顾一切,踏上了那条颜穆以付出生命代价所铺成的道路。 只是他们的身体很快剧烈颤抖起来,头顶上冒出了一缕缕青烟,转眼间,肉身崩溃,化为飞灰。 原来,那条路并非为他们所设,贸然践踏,必死无疑。 于是,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桑北身上,忖思,那天择之子时下六神无主,若然控制住对方,必然可以成功占据紫微。 只是他们刚刚有此心思,一个高大身影已然大笑着,冲了过来,一把便抓住了天择之子,得意道:“人算不如天算,原来,这座紫微当真是为我北隗预留的!”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张冷酷的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恍惚间,眼前的天择之子,已然变成了当初那个健壮青年,生杀予夺已然操在对方手中。 第692章 一切刚刚开始 高大身影耗费了极大的气力,方才放下天择之子,犹如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顷刻间逃走不见了。 如此一幕,使得周边正蠢蠢欲动的几个人顿时熄灭了念头。 只是,随着一声银铃般的大笑传来,就见一个周身拖曳着火焰的红裙女子,已然来到天择之子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侄儿,天使你我二人成功,直待我们占据紫微,我会让天下那些曾经犯下罪孽的小人,统统受到惩罚!” 说话间,她推着仿佛木头人一般的桑北,一步步朝着那座梦寐以求的紫微星位走去。 一步,两步,当真毫无阻碍,火焰蒸腾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朱雀,连连长鸣。 如此一幕,再度看呆了众人。 女子仰首,看向虚空之上,冷笑道:“女虚北宸,人算不如天算,连你苦心经营所推出的替身,都背叛了你,可见,自作孽,不可活,你就等着即将到来的审判吧!” 一步,两步,距离紫微星位只有一步之遥,如傀儡被驱使的桑北却突然停住了,红裙女子连连推动,谁知那小子如泰山一般纹丝不动。 女子大怒,道境展开,周身火焰浓缩于掌间,怒喝一声,全力一推,岂料不仅没有推动对方,反而被一股反震力所击退。 一步之遥,她本可以独自挑战,但先前那健壮汉子的遭遇犹自浮现眼前,让她根本不敢冒险。 女子一声长啸,南天,朱雀七宿立时传来一声铿锵回应,女子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子,就是一个扶不起的贱奴,和你那可恶的娘亲一般,自甘堕落,活该遭受世人践踏!既然如此冥顽不灵,我就送你和你那下贱的娘亲见面!” 她双臂翼张,一张巨弓投影瞬间拉满,一根烈火之箭已然对准了桑北的后背! 只需杀了这小子,以他的肉身铺平道路,这座紫微星位就是她的了! 突然间,木然的身影转回身,一下子就握住了那根烈火之箭,叹息道:“穆儿说的不错,这个世界可以相信的人当真很少很少,其实,当年天恩节的事我已有耳闻,只是,我仍旧不愿相信那是真的,我期待你能亲口向我坦白,我期待你能有所悔悟,我只愿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念想,以作为对我母亲的怀念!可惜,我的期望当下证明就是错误的,这让我很失望,世事往往事与愿违,我没有等到你的告白,却等到了你的变本加厉,魔炎罗刹还是魔炎罗刹!” “可恶,好卑鄙的小子,貌似憨厚,一直包藏祸心,果然和你那可恶的娘一样讨厌,只是,大势已定,你和你娘注定会永世被我魔炎罗刹踩在脚下,本座这就为你超度!” 一声长啸,弓开,箭射! 只是那漫空燃烧的火焰,却在转眼间,已然被敞开道境的桑北吞噬一空,咔嚓一声,那至强的一箭应声而断,与此同时,蕴含生死奥义的双针,裹挟着桑北深深的恨,同时刺入了女子的身体中! 生死熬煎的痛苦触及肉体和灵魂,她所掌控的道境,居然如同决堤的水坝,狂泻而出,以前只恨对死亡的领悟太过不足,当下死亡气息如同水银泻地,顷刻间走遍全身,转眼之间,那副花容月貌已然换作苍老之态,偏偏,虚空中浮现出一泓清潭之影,犹如明镜一般,将那副憔悴的面容纤毫毕显,映照出来,使得那女子全身颤抖,拼命撕扯着花白的头发,不愿接受眼前事实。 她一生尤为注重容颜,处处与她姊姊相比,她欲要得到世间最好的东西,即便是她姐姐,也不能挡道! 只是她姐姐从未对她抱有任何怨念,也不曾施加过一指的伤害,反而竭尽所能,为她铺路。 她却将姐姐的爱视作傲慢和轻视,逐日怨恨,成为执念,越陷越深。 女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一跃而起,凭空消失不见。 桑北的口中轻轻一叹,情知那生死双针将在对方血脉中循环不息,一辈子也别想摆脱。 一对血脉至亲的本无仇无怨的姐妹,因为嫉妒,因为贪欲,竟施加报复到如此惨烈地步。 这魔炎罗刹之名,却是名副其实。 “生九九,死九九,生死不尽,至死方休!我不杀她,这种惩罚对她正合适,母亲,相信冥冥中的您,定不会怪我!” 桑北转过身,看着那座万众瞩目的紫微,轻轻一叹。 “女虚北宸,你是否也如那魔炎罗刹一般,只为一己私欲,执念成魔?” “其实这座紫微,我本不欲占有,但,为了我的母亲,我桑北必须掌握更强的力量,继而让你得到应有果报!” 深吸一口气,桑北一步迈出。 他已做好了应对一切无常的准备。 此刻万籁俱寂。 桑北一脚抬起,缓缓迈向紫微之上。 轰隆隆! 顷刻间万雷爆发,将虚空织成闪电之林。 就见当中一道硕大无比的剑痕自中天斩落,劈向紫微。 与之相比,龙星战场,所有修士,只是蝼蚁。 刹那间,一声怒吼,震彻天地:“无良贼子,敢尔!” 就见又一道剑痕从天而降,后发先至,竟一举斩断了先前那道硕大的剑痕! 间不容发,桑北乘此间隙,终于登上了这座代表至高权柄的紫微。 霹雳,一道扭曲如龙的闪电自中天劈落。 道境天地,鼓乐齐鸣,紫气萦绕,天花乱坠。 这一刻,万象在身边盘旋游走,便如手足,如臂使指,随心驱使。 闭上眼睛的桑北,恍然中,重新变成了一个婴儿,躺在天地摇篮中一个婴儿,无思无邪,无增无减,无欲无求。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天与地会,沧海横流,无欲无求中的婴儿,将他的道境天地自然释放,宛若水乳交融,和整个战场做全方位的融合。 龙渊大殿,龙泽帝君颓然坐回皇座之上,一缕血迹从嘴角处勾勒出来。 只差一点,他就能将那个所谓的天择之子扼杀掉,只差一点啊,便是天壤之别。 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不管有心无心,那是他最初的设想,结果却依旧偏离了他的预设,这让他的旧伤再度复发,口中连连呕血。 那可恶的天择之子像标杆一般矗立在那里,成为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将罪孽放大,让他成为史册上的可耻笑柄。 最可笑的是,他悉心培养的那个青年翘楚,也在最后一个背叛了他! 连番打击,犹如重锤敲击在其胸口上,口中鲜血汩汩涌出,花白而凌乱的头发从额头倾覆下来,污浊的一张脸显得很晦暗,一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看着前方,看着那个始作俑者的仇敌,要知道,那个人,当初根本就不放在他的眼里。 偏偏就是这个瞧不起的人,操控了一切,并颠覆了他的江山! “白旭诚,你……你现在可满意了……”话未说完,大口 鲜血喷出。 “大局已定,兄长你输了!虽然输了,但你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小弟生平仅见,为此,小弟还是给你个机会,共享江山!” 淡淡一笑,万里江山尽在一杯中,白旭诚一饮而尽。 对方已无路可走,现在只是头落水狗,他伸出的鲜花,对方没有不接的道理。 岂知,女虚北宸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是疯狂,近乎失控,他骤然弃了冠冕,扒下一身帝王华服,露出一身看起来极简单的明黄色的文士装扮,身影一晃,已然站在了皇座的最高处。 古沧帝君有些惊愕且带有喜感的看着这一幕,他倒真想看看,这位穷途末路的帝君到底还能折腾出什么东西。 “白旭诚,朕没有想到,有一天,你能平起平坐站在朕的面前,颐指气使,只是,你以为,你赢了吗?”龙泽帝君玩味一笑。 “朕没有赢吗?其实对于一个修士,这江山,这帝位,不算什么,兄长何必较真?” “一切才刚刚开始,白旭诚,朕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至尊的力量!” 女虚北宸探手猛的向下一抓,整个大殿嗡嗡一震,虚空黑暗上方,一声低沉的长吟声中传来,紧跟着,一只巨大的嶙峋龙爪浮空出现,随着女虚北宸的手势同步一抓! 第693章 仙器 那处虚空顿时坍塌出一口黑洞。 同一时刻,剑门之内,那片广阔的饮血湖面,顿时像烧开的沸水,急剧翻腾。 饮血湖畔,苍老的剑卜蓦地抬头,口中喃喃:“开始了吗?” 一道道雷光次第劈落,沸腾的湖水如山壁立,分向两侧,此刻,数十道血色雷光同时击中那一处空间封印,封印咔嚓崩溃,就见两条小小龙体,从中扶摇飞升,盘旋数圈后消失不见。 嗡! 就见一口血色漩涡出现,越转越快,刹那间万道光芒爆发,就见两条从天而降的龙形于周边往复盘旋,中间一物迸发出无法直视的光华,便如一轮赤日。 说时迟,这一轮赤日在双龙护持之下,继续加速盘旋,渐而略略缩小,突然嗡的一声,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一湖水竟然凭空消失不见,暴露出皲裂的湖底。 虽然没了湖水,垂钓的剑卜依旧不曾收了钓竿,一根长长钓线看不到末端,不知连到哪里去了。 龙渊大殿,女虚北宸探手一抓,只是一瞬间的事,便抓住了一轮赤日,照的整座大殿光明一片。 即便遭遇如此强光,对面的古沧帝君依旧没有丝毫眨眼,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口中喃喃:“朕决没有想到,那件传说中的上古宝物居然是真的,如此,和朕的那件,配成一对,天地混元,大势成矣!” 赤日在手,女虚北宸一推一按,那轮赤日仿佛被嵌入机括之中,轰隆一声,撼动整座大殿,也撼动了整个龙星战场。 无形的灼热的光线穿透战场所有角落,所有星位上的修士,已然不受控制,滚滚真元被源源吸走。 “这个天下,朕才是至尊,所有忤逆者,死!” 一声怒吼,女虚北宸掌定乾坤,就见那一轮赤日中投射出一道血色剑痕,贯穿虚空,直入龙星战场而去! 古沧帝君圆睁双目,掣动那柄蛇吻,连斩数剑,不料,竟被那道赤色剑痕连连弹开。 同一时刻,龙星战场,处于紫微星位的桑北蓦然抬首,周身剑芒绽放,骤然浓缩为一剑,微微挑起,欲破青天。 这是天地人三才合一的最佳守势。 剑锋微吐,正击中一道从天而降的赤色剑痕! 万籁俱寂,万众瞩目,此刻,时空凝固。 刹那间,一声霹雳,赤色剑痕蓦地一沉,桑北周身顿时喷出一团浓烈血雾。 龙渊大殿,女虚北宸再度爆发一声怒吼,手底一按,道:“杀!” 龙星战场,赤色剑痕再度一沉,桑北周身,血雾弥漫。 “敢尔!”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暴喝一声,精血滚滚涌入手中蛇吻,就见一道巨蛇光影斩入黑暗。 岂知那道剑痕只是微微一弹,便将古沧帝君的倾力一击,予以化解。 与此同时,处于紫微星位的桑北连连承受难以想象的重击,周身血染,看去已难以为继。 “结束了!” 龙泽帝君目光冷厉,手底一按。 就见那道剑痕略略抬起,瞬间如山斩落。 紫微之上,困顿中的桑北骤然后退一步,深深一踏,整片星空齐齐震动。 一柄剑向上一刺,自螣北走出,经过魔域,穿越整个龙泽山河,自黑暗中掠起,直入云天。 此剑沿时光长河,将一切曾历光影,熔作一道道剑光,鱼贯冲击在那道剑痕上! 空中一隅,牧君已然从那一道道剑光中,看到了一幕幕壮丽的山河景象,他不得不慨叹那青年一生际遇居然如此波澜壮阔,层出不穷。 只是这些,显然远远不够。 “我所有的,只是一腔热血,而你们所求的只是那片无尽虚空长河,一句话,不自由,毋宁死!” 道境敞开,血染天地,此刻,360星位已然镀上一层浓浓血色。 身后,一面古战旗飘扬,无尽先灵齐齐引吭高歌。 剑出,星光流转,仿佛轮回,化作一条滚滚星河,注入手中一剑,骤然一刺,剑破太虚! 此际,周天星位齐齐爆发,与此同时,那道长长的赤色剑痕,已然崩溃,化作漫空血雨,被那360星位源源吸纳。 龙渊大殿,古沧帝君眸中星闪,他适才非不欲尽全力,他乃是要看看那个占据紫微的天择之子,究竟能够发挥出多少潜力,同样,也是为了试探拥有了上古宝物的女虚北宸的实力。 事实证明,他悉心培养的天择之子果然没有教他失望,对方不仅化解了女虚北宸的强势一击,更借助那道赤色剑痕施加的无上威势,淬炼自身,淬炼道境,使得本尊与这片战场间的融合愈发充分。 “螳臂当车,结束了!” 女虚北宸正欲挥手,却见对面的古沧帝君,奋身而起,喝道:“够了!以一件亘古仙器对付一个后辈,你过了!” “白旭诚,你以为,你能阻挡本帝君!” 大笑声中,一缕精血喷洒,那一轮赤日再度爆发,发出阵阵轰鸣。 便在此刻,在古沧帝君的身后虚空,一轮皎洁明月,冉冉升起。 女虚北宸的双眸顿时瞪圆,他没有想到,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同样拥有一件上古仙器。 “月魔荒天镜!” 女虚北宸脱口喊出,神情极度震惊,无法想象那件传说之物也是真的。 “上苍,你莫非是故意来戏弄朕的么?无论如何,朕绝不认输,白旭诚,最终一战,就此开始!” 手指一点,那一轮赤日骤然调转方向,朝着对面,喷射出一道长长的虹影。 “陨日剑道,好!” 古沧帝君脚底一跺,就见那一轮皎洁明月中立时投射出一道银色光华,一赤一银,两道光柱于空中骤然交会,铿锵一声,激发出隆隆金戈铁马之音。 女虚北宸探手一抓,那一轮赤日已然落入手中,喷涌出数十道纵横剑痕,落向古沧帝君。 “世事无常,原如镜花水月,女虚北宸,朕让你看看真正的实力为何,朕要你心服口服!“ 轰隆一声,那一轮明月倏忽间无限放大,就此吞没了古沧帝君的身体。 而女虚北宸倾力释放的陨日剑道,居然如雪泥鸿爪,纷纷落入那片皎洁的世界,转眼间消失无踪。 女虚北宸正欲再度爆发,就见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已深深刺入他胸膛间那道让他痛苦不堪的陈旧伤口中。 女虚北宸的身影远远抛飞,轰的一声,巧巧跌入那张帝王宝座间。 宝座轰然塌陷,一片狼藉。 曾经的一代帝君直如一只丧家之犬,狼狈到了极点。 一片混乱之中,枯瘦的身影缓缓支撑起来,惨笑道:“白旭诚,你以为你赢了吗?这是朕布下的局,这是朕掌控的江山,朕说一就是一!” 说话间,脚下的大地隆隆作响,快速隆起,断裂,从中暴露出一颗硕大的头颅,这颗头颅已然腐烂,血肉不停从其上剥落,皑皑白骨逐步呈现,向外不断喷涌出浓郁的死亡气息。 周边黑气弥漫,托起一棵硕大的头颅升到空中,继而,后方那条腐烂的绵延躯壳稍稍展现,逶迤游动,将这颗硕大的腐烂龙首送到了古沧帝君之前,如山耸立。 古沧帝君在这条召唤出的亡灵龙的尸骨上,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龙泽先灵,每个先灵都是一枚鳞片,一片血肉,在这座龙渊大殿加持之下,聚为一体,此刻万众一心,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入侵的敌人。 可惜,这条亡灵龙的一只眼睛已然瞎了,一片空洞。 它的另一只眼睛殷红如血,光芒浓烈,眼瞳中央,正站着一个枯瘦的小小黑点,不是龙泽帝君又是谁? “兄长,这就是你赖以为傲的最后的底牌么?若然你突破至天境,今日或许还有战胜小弟的希望!收手吧,这点老本留着对你还有点好处,倘若折腾光了,却不好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第694章 一切只为飞升 伫立一轮皎洁月色之中,古沧帝君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列祖列宗,今日北宸不得已出此下策,实在是无奈!所有罪愆乃由北宸一身引起,一切劫难请降在朕一身!” 一只龙眸中突然间迸发出浓浓血色,将周边世界化作一片恐怖地狱。 继而,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晦涩歌谣,从女虚北宸的口中源源道出。 刚刚听到这段歌谣,古沧帝君蓦然变色,他却非不识时务之人,如何不明白时下龙泽帝君所吟唱的却是源自北地萨满的邪恶诅咒——以死祭生! “他分明要以这座龙渊大殿中存在的所有先灵为祭品,和朕决一死战,当真丧心病狂!“ 献祭的歌声中,那一颗血色龙眸已然蜕变,变成空洞的灰白色。 与此同时,那条亡灵龙周身余存的血肉,犹如泥沙溃败分解,无数先灵于其中如雪片般飞起又陨落,很快那条龙身已然全部蜕变为白骨态,一颗白骨龙首蓦然昂起,发出一声苍凉的龙吟声。 说时迟,那颗灰白色的龙眸中,突然射出一道苍白剑痕,使得这座大殿中骤然陷入沉沦。 古沧帝君双臂翼张,身后一轮皎洁月轮愈发明亮,渐而,摇曳出无数道袅娜身影,她们发出一声声令人沉迷的靡靡吟唱,于一瞬间聚为一体,化作一枚滴血的紫色魔字,被那根细细剑体轻轻一挑,犹如飞星,撞在那一道苍白剑痕上! 震天价的一声霹雳中,那枚紫色魔字被轰然击碎,释放为无数凄厉哀婉的哭泣声,苍白剑痕余势不衰,无视阻隔,铿锵一震,已然穿透了那一轮皎洁月色,消失无踪。 大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孤悬着一轮硕大的满月,黯淡照射这个世界。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道:“兄长,若非小弟领悟了月魔天真谛,已然被你的以死祭生击溃!要知道,旁门就是旁门,兄长不惜以旁门和小弟决胜,终究偏离正道,故而,也给了小弟机会!” 话音未落,月轮中央骤然透射出一个小小亮点,瞬间已然化作一道苍白剑痕,直取对面那条亡灵龙而去。 女虚北宸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古沧帝君居然凭借那件上古仙器,将他的攻击几乎完整反弹了回来,怎么可能? 不假思索,女虚北宸口中吟唱加快,一身生气犹如冰消雪融,大量消耗,亡灵龙一声长吟,撼动天地,于是,时空仿佛减缓。 一侧龙眸中,一道更长更粗的剑痕爆射而出,将那道反弹回来的剑痕轻易击断,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中,再度贯入对面那一轮硕大的满月中。 此刻,女虚北宸再不留手,他无惧生死,将一段以死祭生的吟唱完整道出。 轰隆隆,一道道苍白的死亡雷霆不断攒集在亡灵龙的躯壳上,龙体连续由后向前崩溃,无尽亡灵献祭为精纯的气息,全部汇聚到那唯一一只代表死亡的眼眸中。 数十道死亡剑痕鱼贯穿梭而出,宛若合为一剑,最前端已然突入月轮之中。 咔嚓! 一轮硕大的满月轰然破碎开来。 龙渊大殿之中,瞬间沉入黑暗。 忽然,一声幽幽的吟唱声不知在何处传来,紧跟着,一轮紫色满月出现在一侧虚空中,月轮之中,一具姿态曼妙的紫衣魔女袒胸露脐,摇曳着美轮美奂的诱人舞姿,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被一道凭空出现的苍白剑痕,斩为无数碎片,喷溅为一片血雨。 紧随其后,第二轮,第三轮,直至数十个几乎一般模样的满月浮空出现,数十个魔女吟唱着各有特色的歌声,几乎在同时,被漫空爆发的苍白剑痕撕成碎片。 漫空血雨呼啸着向前掠去,最后在那颗硕大的苍白龙首之前,聚合成为一轮最为庞大的血月,血月中央,一个妖艳绝伦的血色魔女出现了,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凌空冲向了硕大的龙首! 独眼龙眸之中,几乎油尽灯枯的女虚北宸,挣扎着发出沙哑嘶吼,一根手指虚空一点,正点在魔女光洁的额头上。 岂知那光洁额头突然塌陷,化作一张长满利齿的嘴巴,只狠狠一咬,便死死衔住了那根手指。 女虚北宸想要收回,却屡屡不得挣脱。 便在此刻,魔女的形象忽然变了,依旧化作波澜不惊的古沧帝君。 “月魔飞天,万物作古,兄长,结束了!” 长长一剑,拖曳着银光,直取油尽灯枯的女虚北宸,女虚北宸双眉倒竖,如何也不能接受被蛮夷征服的命运,他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而身后一颗硕大的龙首顷刻间破碎开来,与此同时,一道死亡光华突兀在手,犹如石破天惊,刺向了古沧帝君。 古沧帝君轻轻一叹,脚步一踏,已然独步万古飘然远离,口中轻轻一叹道:“你自取灭亡,须怪不得朕!” 剑动,盘旋,仿佛逆转了时光,就见一道剑痕贯穿天地而下,无可阻挡击中了那道死亡光华,并顺势击中了龙泽帝君,将其顷刻间埋葬向无尽的黑暗下方。 天地盘旋,越来越快,仿佛在加速。 探手一按,周边盘旋的天地并没有因此缓慢下来,相反,他听到黑暗的地底传来一阵阵隆隆雷音,渐渐愈发高亢,气势吞天。 那股气势,不能抗争。 他变得惊愕,道境释放,便要强势摆脱。 可惜时光的脚步一经启动,便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 他的身体开始下坠,身不由己。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仿佛坠入一口巨大的黑洞,被深深吸入底部。 直到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他的身体方停止了下沉,恢复了自主权。 只是,他惊愕的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困在了一口巨大的阵眼之中。 自从走出鬼门那座阴森大阵之后,古沧帝君便以一位当世唯一的至尊自居,从没有如此惊慌过。 只是当下,他的一颗心却再也无法安静下来,就像他当初抱着那个婴孩,进入了那条绝望的山谷,阴森的山洞,去做一场不得不做的交易那般没有自信。 环顾周遭,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声响。 良久之后,在遥远的黑暗尽头,点亮了一团微光,光芒的中央,赫然端坐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被自己笃定必死的龙泽帝君。 发生了什么? 为何他还没有死? 如果他没有死,那么所有发生的一切,难道…… 尘埋已久的那片阴影再度在心头升起。 他有理由相信,那个曾经的龙泽帝君回来了! 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有变,而一切看起来的变,不过是对方做的一场场戏局罢了。 如此说来,这个龙泽帝君也太……太可怕了! 竟不惜以一国为殉,踏着无尽尸骨,只为一朝飞升而去。 社稷,荣耀,千古圣名,名利得失,在其眼中,只是浮云! 一切只为飞升?他凭何如此自信? 古沧帝君无法接受眼前事实,他是当之无愧的庄家,一切当由他说了算。 为此,他必须倾力一搏! 过往,那一场苦心孤诣,偷天换日的大计,直至当下,居然只是对方局中的一环? 朕不接受! “女虚北宸……你……到底图个什么……这样的飞升,即便成功,也必将损伤道心,损伤根本,你会得不偿失,生不如死!疯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手指颤抖,古沧帝君一时失语。 远处的光影中,那具一如既往的枯瘦身体,依旧一动不动,仿佛置若罔闻。 良久,他的眼皮微微抬了抬,还是没有睁开,以平淡无味的语气道:“其实你已然猜到,朕的目的,只是一个结果。“ “你……”古沧帝君浑身颤抖,有些咬牙切齿,却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恨不起来。 因为,对方所做一切,赫然和自己所做的,一般无二。 “说到底,这座大阵,涵盖了当前所有世界,朕不足以支撑,而唯有依靠拥有那件月魔荒天镜的你,才能真正激活这座大阵!” “你以为,朕会听你摆布!” 古沧帝君近乎怒吼,一念间,便欲召唤那一轮明镜,可惜,再三念诵,那面镜子依旧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好精深的算计,要知道,那件镜子乃是我古沧不传之秘,居然也被你打听备细!” 第695章 激活 龙泽帝君莞尔一笑道:“朕其实也拿不准,你到底是否拥有那件仙器,但,人生要做的事,有时候并非十拿九稳,但,该做的,还是要做!何况……” “何况你还拥有一件龙魂吞日鉴!而当今世上,即便朕并无那件仙器,以朕的实力,也足以撑起这座大阵!女虚北宸,你的卑鄙当真毫无底线,我白旭诚,服了!” “服与不服都无关紧要,唯有飞升,才是我等追求的最终意义!”女虚北宸平静一笑,智珠在握。 “你既然达成心愿,将朕的月魔荒天镜还来!” “暂且还不回来了!因为,此阵两大阵眼,朕身下的龙魂吞日鉴乃是其中之一,而你所立的下方。正是那件月魔荒天镜!此刻两件仙器已然和大阵浑然一体,无论如何,拿不出来!” “即便如此,即便凭借这座大阵,朕不相信,你有十足把握飞升成功!” “你飞升不飞升朕不清楚,但,朕谋划数十年的一件事,必然会成功!”女虚北宸心中得意,表现的还是异常冷静,波澜不惊。 此刻的古沧帝君心乱如麻,种种往事不断在心头浮现,从天恩节事发,凤后意外受孕,他勾结魔炎罗刹,最终盗走那天择之子,遁入大荒,进入末日山谷,接受命运洗礼。 一幕幕,哪一步不是铤而走险? 结果到了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原来只是陪衬,只是对方布下的一枚棋子! 一辈子斗来斗去,最终只为将这个生平唯一承认的劲敌踩在脚下,一步步逼近巅峰,在揭开谜底的一刻,却发现自己从未到达过巅峰,原来一直被置身于谷底! 好大的讽刺! 好大的一场布局! “女虚北宸……你!” 手指龙泽帝君,一句话没有说完,已然口喷鲜血,伏于地上,犹如一条老狗。 恐怕并非是他一人,包括那位不可一世的北隗帝君,河梁,西商,桓越,甚至于连那位绝世无双的太咸剑帝,恐怕都早早在其算计之中。 好个女虚北宸! 当真让我白旭诚不服都不行啊! 噗! 古沧帝君再度喷出一口鲜血,他缓缓抬起被凌乱头发遮盖的张脸,死死看着对方道:“可是,朕还是不服,朕已然达到地境大圆满,朕还要和你比一场,看看到底谁胜谁负!” “重要吗?不过看在你如此执着的情面上,朕定然会给你个机会,让你再多输一次!” 女虚北宸朗声一笑,不以为意。 他的这种态度再度深深刺痛了古沧帝君的内心,那般高傲,那般不可一世! 若不是被禁止约束,他当下便会毫不犹豫和对方决一死战。 那是他一生欲要征服的对象,谁知在登顶的最后一刻,却被无情打入地底。 “一旦你输了,必须向朕俯首称臣!” “放心,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女虚北宸终于放声大笑,将数十年来积郁的压抑一扫而空。 “放下一切,敞开怀抱,你此刻就当你已经死了,否则,周天星斗大阵一旦发动,便会毫不留情碾碎你!” 女虚北宸的声音远远传来,其后,再无声息。 嗡! 大地在震动,虚空在震动。 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小小虫子,随时都会被碾碎。 古沧帝君没有犹豫,当真信了女虚北宸的话,放开了一切,就当自己真的死了。 远处,女虚北宸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切和他预测的果然毫厘不爽,倘若白旭诚就要拼死不配合,他的麻烦当真不小。 好在,古沧帝君的信心已然被击溃,随着大阵完全激活以后,那便是完全属于他的舞台。 龙星战场。 天地间骤然一震,紧跟着,360星位齐齐迸发出不同程度的光华,开始缓缓盘旋,跟随着周天,一起运行。 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从一座座星位中喷涌出来,被一个个占据星位的修士源源吸纳,只觉得一身修为水涨船高,向着地境后期不断攀升。 他们远远没有想到,龙星战场所带来的好处居然如此巨大。 那么,是否可以说,自己距离飞升,不远了? 时不我与,决不能落后! 一个个修士稳稳镇压自身道境,贪婪吮吸这片战场反哺而来的强大气息。 他们此刻只希望这种气息滚滚不绝。 然而,却对即将到来的一场杀劫,一无所知。 相比于他们之所得,处于紫微星位的桑北所获得的,无异于沧海和河流的区别。 若非他所证的乃是混元道境,若非他的肉身修习剑巫之道,一体精血逼近混元,若非他掌握了金刚峰的淬体精髓,更是意外在倚天结界,获得了那棵可以不断进化的歪脖子树,并将之融入道境,他此刻已然被沧海横流般的战场气息,直接击溃。 更为重要的是,他当初在打破那座山河社稷大阵的同时,已然提前看到了这座战场的最大秘密,故而,在他登临紫微的一刻,已然一分为二,他掌佛道于明,而魔则掌魔道于暗,凭借正反七字真言,牢牢掌控乾坤,不断推动阴阳变化,将海潮般的冲击,一次次予以化解,同时使得自身道境剔除瑕疵,一步步趋向圆满。 一柄剑悬于头顶,冉冉转动,光明一面,那颗眼眸,深邃如蔚蓝星空,中间那滴泪水,将滴未滴。 周身360真穴,冉冉转动。 识海,360种星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周天闪烁的360星位,已然和他的肉身,遥遥相对,便如一体,同步运行。 轰轰轰! 无边气势磅礴释放,周天星位沐浴其中,生机无限。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修士和一座座星位的结合愈发紧密,牢不可分。 看着身下仅有的一口就要旋涡消失,看着愈来愈强的漫空杀劫横扫而来,北隗帝君眸中浮现慌乱之色。 对于紫微星位的争夺已然彻底宣告失败,此时此地,自己究竟要到哪里去寻找庇护之所? 更何况,最后一战,自己受伤颇为严重,身上还纠缠着一个索命冤魂,当真如雪上加霜。 便在此刻,远处虚空光芒一闪,就见一口全新的星位浮空出现,北隗帝君大喜,心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就此他刚要赶去争夺的一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然无中生有出现在那座星位中。 “楚御朝?这厮……这厮居然还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看似修为全部恢复,并先他一步,占据了有利的一座星位。 北隗帝君心中当真懊恼万分。 “赫连玄空,你与本座乃是攻守同盟,不要试图想歪,否则,本座并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赫连彩霞咬牙切齿道。 “不必多言,朕明白!” 眼见得脚下旋涡崩溃,北隗帝君斩出一道剑光冲了出去。 他左顾右盼,很快便发现了一处刚刚出现的星位,那其中散发出的气息,和他所证之道竟然大为相似。 穷途末路,无从选择之下,北隗帝君于重重杀劫之中,强行冲出,几个转折间,终于成功登上了那座新生的星位。 即便这座星位乃是女虚北宸设下的一口陷阱,他也认了。 甫一登临星位,一股无法想象想象的浩大气息已然汹涌灌入周身,北隗帝君又惊又喜,不疑有他,立时撑开道境,强行吸纳,快速疗伤。 不止是他,便连依附在其身后阴影中的赫连彩霞也大喜过望,将自己的道境和北隗帝君融为一体,强势召唤星位附近的大量亡灵云集而来,不断炼化,恢复精神。 此刻,不止北隗帝君,河梁,西商二帝君,包括剑门弈星子等人也各自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位,暂时获得了安定。 牧君看着大势既成的星斗大阵,却暗自摇头叹息,其实他本不愿前来,只为还那女虚北宸一个人情罢了。 此刻泥足深陷,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第696章 死城之祭 龙渊大殿之内,一座宏大棋局盘旋,星光纵横。 而在大殿之外,正矗立着刀枪剑戟的密林,无数侍卫,在大雨中肃立,不动分毫。 他们的职责,便是誓死守卫这座龙渊大殿,与这座大殿共存亡。 整个奚京城的上空,密云低压,雷电纵横,那股愈来愈强大的威压释放而下,使得一个个修士惶惶不可终日,终究有人按捺不住,犹如老鼠一般,向城外仓惶逃去。 城头之上,一道血色闪电扭曲落下,当即将这个逃生的高大修士生生劈成碎渣。 如此一幕,已然深深震慑住周边试图逃走的修士,然而他们的内心还是有所怪异,怪异先前那个修士的遭遇只是凑巧而已。 终于,在无人关注的一刻,一个影子施展独有遁术,悄无声息向奚京城外潜行而去。 直到走出了这座恐怖城池,修士方长长松了口气,未料下一刻,他的一张脸顿时呆住了,因为一股从天而降的恐怖气息,已然无声笼罩了他。 “天……这是……这是血祀……”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仿佛冰消雪融,转眼不见了。 如此一幕,正在奚京城的各段城墙上上演。 很快,无与伦比的抹杀气息就震慑住了所有人,再无人敢擅自逃向城外。 此刻,一股悲壮的气息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央冉冉升起,随着一声长吟传来,战战兢兢的修士们寻声望去,便看到一头庞大如山的亡灵生物横空出世,忽然吐出一口云团般的死亡龙息,便将猝不及防的数十个修士化作了灰烬。 “那是龙泽人的祖龙!祖化亡灵,以生祭死,血洗一城,龙殇之劫,传说中的龙殇之劫!” “国破家亡之下,好狠毒的龙泽帝君,居然……居然欲以一城生灵陪葬!” “但凡入城沾有血腥的人,已然中了诅咒,一个也逃不掉!” “奚京就是一口巨大的天坑,女虚北宸分明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是灭族的杀劫,最终无非是要将列国精英一网打尽!” “我等沾满了龙泽人的鲜血,所谓因果报应不爽,当真如此!” “诸位,各寻生路去吧,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 一瞬间,所有企图外逃的列国修士四散而去,各寻逃生之法去了。 只是,他们还是小瞧了那头庞大亡灵祖龙的恐怖力量,祖龙张开嘴巴,连连喷出死亡龙息,将大批不及逃离的修士化作灰烬,进而将死者的一身精华,全部吞入龙腹之中。 低沉而悲壮的龙语声如海如潮,传遍全城。 很多躲在阴暗处惊恐中的修士,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妙。 莫名而恐怖的疾患和瘟疫,已然在无形之中,侵入了他们自以为强大的肉身,呕吐者大口呕吐,鲜血夹杂着腐烂的脏器被疯狂呕吐出来,肉眼可见之中,他们已然吐光了体液,化作一具具干尸。 很多人全身长满了毒疮,疮面溃败,腐烂气息令人作呕,数不尽的蛆虫从中钻出来,转眼间就吃光了他们的一身血肉。 更有甚者,很多修士在不经意中陷入癫狂,他们开始相互残杀,无所不用其极。 北隗的萨满祭司舒展宽大的斗篷,如蝇虫般飞入上空,凄厉嘶吼,召唤血雨,行瘟布疫,最终俱被那头庞大的亡灵生物,予以鲸吞。 在大量血食的献祭之下,亡灵祖龙的躯壳不断膨胀、长高,低沉的龙语声如海如潮,无尽的闪电攒集在那颗白骨化的巨大龙头上,龙头中央,一枚虬曲如龙的庞大字符渐渐浮现,随着这枚字符吸足了雷霆之力,骤然化作一颗黑色的太阳,向周边喷射出密密的死亡射线。 一声怒吼,撼动天地。 大量侥幸余生的列国精英,顷刻间呆若木鸡。 他们已然接到了令旨,正准备向那座禁城发起全面进攻,然而亡灵巨龙的出现,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无力反抗,走投无路,只能被不可抗拒的献祭力量肆意宰割。 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方明白这座奚京就是一口预设好的巨大陷阱,目的只为将所有来犯之敌埋葬。 好可怕的毒计,好残忍的龙泽帝君! 便在此刻,亡灵祖龙开始缓缓飞升。 与此同时,一个个修士便如割倒的麦子,纷纷栽倒,化作遍地白骨。 亡灵祖龙飞升的速度最初很慢,却在数息之间,加速到了极致,最后,整个躯壳已然于半空中化作一枚硕大的龙符,以石破天惊的气势,骤然撞击在天穹中央! 咔嚓嚓! 无尽雷霆攒集在龙符之上,迸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华。 龙符破碎,跟着破碎的还有下方的大地,以及无数倒塌的楼阁。 便在此刻,破碎的龙符中央,一道苍白的闪电怒射而出,再度击中了翻滚的天穹。 若有龙泽修士看见,哪里还认不出那道闪电到底为何物,正是那柄大名鼎鼎的龙脊巨剑。 咔嚓嚓! 万雷怒吼之中,龙脊剑寸碎。 与此同时,天穹中央皲裂出大片树须状的裂痕。 “祭!” 一声低沉的怒吼从地底世界传来,宛若是阎王吹响的索命号角。 原本处于皇宫之内的那些龙泽战士,顿时呐喊着,纷纷跃向空中,化作一道道血光,蒸发不见了。 整座奚京,已然化作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城。 放眼望去,断垣残壁之中,根本看不到一个活物。 轰隆一声,整个内城骤然向下塌陷,很快,最高处的那座龙渊大殿的殿脊,已然和原本的地表齐平了。 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瞬间击中了天穹中央,咔嚓嚓,巨大的树须状的裂痕终于彻底破碎开来。 漫空,顷刻间下起茫茫血雨,而于天中那片破碎的虚空中央,快速凝聚出又一枚血色的龙符,龙符再度破碎,化作一条血龙冲天而起,撞入天中,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在那座龙星战场,周天星斗大阵中央,入定中的桑北蓦地仰首,看向天中,他已然感到自己被一股莫测的力量深深锁定。 而那种力量,不用怀疑,正是道决才有的祭仪气息。 是谁代替他发动了这场道决? 答案不言而喻。 毫无疑问,祭仪已成,他已然被挑在了枪尖上,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 浓浓的阴谋气息再度笼罩了这个青年的心头。 从走入那座末日山谷开始,自己已然入局。 一路曲折,何等艰辛。 直至进入那座莫测的龙渊大殿到当下,每一步,都是阴谋中的一环。 其所谋划,何其深远,何其可怕! “女虚北宸!” 桑北咬牙嘶吼,即便他心性经历无数次历练,即便他此刻修为已然大进,依旧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愤怒。 他原以为到了当下,已然可以拥有足够的力量掌握住自身的命运,谁知,在迷雾拨开的一刻,却发现自己依旧是一枚被玩弄的棋子! “女虚北宸,此次杀劫若我不死,你我不死不休!” 此刻,整个奚京城已然堕入一片黑暗地狱之中。 密云低压,中央天穹,那口裂开的巨大坑洞之中,无尽的天威正在肉眼可见之中从四方聚集而来,俨然要将当前世界,从大地上彻底抹除。 龙星战场,紫微星位,短短一刻,桑北的内心已然思忖出了无数结果。 只可惜,那些结果对于他,都是不利的结果。 “绝不能坐以待毙!我桑北还有心愿未了,如何能让那个始作俑者,安然无恙,置身事外?” 为今之计,只有…… 这一刻,他已然毫无保留,将从星沉剑中所得到的那份传承分享了出去。 每个星位,都是独一无二,都拥有着独到的修炼体系,而桑北要做的,便是通过一座周天星斗大阵,将一份份传承共享出去。 他需要告诫他们的就是,这一战,这一场道决,绝不是他桑北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所有人的战斗,若他失败,覆巢之下,绝无一人可以幸免。 因为这是一个死局。 所有的挑战者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唯有拼死一战,或许才有生的希望。 第697章 十息之间 “利令智昏,利令智昏啊!赫连玄空,你自以为智计无双,岂知在那女虚北宸面前,什么都不是!好大一个局,好大一个诱饵,目的只为将我等引入彀中,替他挡灾!好个女虚北宸,好一记偷天换日,难怪当年的一代帝君叶冥苏也被你算的死死的,至死也没有弄明白来龙去脉!世人都说本帝残忍,其实这世间,最残忍的,就是你女虚北宸啊,这场杀劫,不论你是否度过,已然让天下豪杰为你一起陪葬,更何况,那个代你受过的天择之子,却是你的至亲骨肉!借天下之刀与天一决,厉害,女虚北宸,朕不如你!“ 北隗帝君仰天长叹,感受着从未见过的杀劫气息,他可以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不止是他,河梁,西商帝君,剑门几个峰主级的人物,也默然无声。 所有的说辞,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在这一场即将来到的抹杀级的天劫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而在此刻,周边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中央紫微,那个天择之子脚底一踏,已然撼动了整个周天星斗大阵。 “他要干什么?” “这厮是嫌活的太久了吗?” “厉害啊厉害,便连起初那个女虚慕容都是推出来的幌子,目的只为全力将这个天择之子推向顶峰,替自己挡灾!此刻,我们都已然身不由己,只能期待那个天择之子能够创造出奇迹!” 此刻,天地人,三才合一。 桑北的眼中,中央天穹中的那口深深黑洞,如山的威压,滚滚镇压而下,而这些,不过是刚刚展露的冰山一角,而自己必须赶在天劫降临之前,提前发难,去争一争这一场万一的生机。 说时迟,桑北再踏一步,这一步融合了一十八步,俨然是他此前经历,翻越千山万水,一步破壁,一步踏天! 一剑微挑,刺入天中! 冥冥之中,北凌江畔的一座孤坟映入眼帘。 以此起手,是为纪念,也是誓言。 刹那间,雷声隆隆,惊天动地,是为天威。 以区区草芥之身挑战于天,天地不容,必予诛杀。 作为一代枭雄的北隗帝君心中暗赞,在他眼中,一个修士,便当如此行走世间。 刹那间,剑回,再刺! 诸天之上晃起一层波光水影,随即传来一声叮咚的悦耳之声,所有修士听在耳内,顿感身心俱悦,瞬间烦恼尽去。 天穹中央,一圈圈涟漪不断,骤然间,一座青峰浮空出现,捅入那口黑洞之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360星位上的修士不仅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丝杀伐气息,只觉得那一剑流水自然,浑然天成。 “第一峰,丹青峰,青冥子一生求而不得之物,被他信手拈来,直如天外飞鸿!”牧君感叹。 其实此刻感慨最深的却是青凌子和许子钰二人。 如此情形,如此鲜活,他们如品甘霖,孜孜以求,如痴如醉。 其下,一座座剑峰横空出世,承载周天之力,鱼贯捅入中天。 赤焰,倚天,雪雁,钓月,诸峰景观一一呈现,而那都是在世人眼中传说般的神迹,只为与天争胜。 众修士凝神观望,身心震动不已。 天穹在明暗之中快速变化,一轮轮沉闷的雷音方未爆发,已然胎死腹中。 “此子在干什么?他欲以一身之力独抗天劫,此中难度实在太大,太难!” “天劫越往后面,愈发恐怖,若不得发泄,后面将会提升到何等可怕地步?这小子,分明欲拿我等为他陪葬!” “人力有时穷,又如何对抗煌煌天威?完了!” 360星位上的修士,各有盘算,大多陷入沮丧之中。 东方青龙第一宿,角木蛟之上,那布衣青年仰观天象,口中喃喃:“这一次,更难了,你能度过吗?无论如何,我会和你同行!” 手中一柄回春剑微微一晃,七宿震动,一条青龙光影夭矫昂首,发出一阵阵龙吟。 身后,一株古杏绽放,和对方的道境自然而然融合在了一起,卓红杏默默看着布衣青年,感受着那种蓬勃的力量,她从未见过这般纯粹的人物,看似柔软如风,身体里却透露出比铁石还要强硬的力量。 轻轻一叹,她知道这一战将很难度过,这是她的恶衰,也是她的命,只是冥冥之中,上苍对她还是有所眷顾的啊。 中央紫微,桑北仰望中天,九峰鱼贯冲入中天,如行云流水,其下,他的周身气息突然变了,变得空明无物。 一声声惊雷未及爆发,便被自己以种种道韵裹挟周天之力,强行镇压。 他能感到那股快速崛起的愤怒。 而他时下要做的,便是尽可能推迟它的爆发,而这个目的其一是为了坚定所有人的信心,且是在抓住机会,提前练兵。 间不容发,桑北刺出的下一剑毫不停歇,如入无物,同一时刻,西方白虎七宿骤然迸发出耀眼光华,就见一头白虎咆哮着,风驰电掣而来,撞入中天。 奎星之上,赫连孤坟瞪大眼睛,看着那头消逝的白虎,内心无比震动,他方有些明白,原来,那份传承居然是如此打开的么? 白虎之下,北方玄武七宿跟着爆发,一头玄武横空出世,连连悲鸣。 星位斗木獬之上,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长身而起,喝道:“来的好,战!” 一柄天殛挑入长空,顺势合入那道刺入中天的剑痕,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虹影,当即穿透那一口黑洞,将亟待爆发的一股莫测天威再度予以镇压,以至于那口黑洞向上凹陷了几分,虽无比震怒,却不得不暂且偃旗息鼓。 其下,一股温暖的气息刹那间波及360周天所有角落,众人如沐春风,身心俱悦。 角木蛟星位,一柄木剑无端一刺,划破中天,布衣青年口中喝道:“就让我成为你的剑,捅破这层无道之天!” 剑光落,一条青龙盘旋飞升,瞬间撞入天中,将怒不可遏的一股天劫气息,再度镇压。 转而,一双目光看向南天,朱雀七宿已被点燃,映红了半片天幕。 “母亲,火之真意不为毁灭,乃是祝福,这是您教我的!” 一剑划开天幕,就见一只斑斓朱雀,摇曳着七彩身姿,翩跹飞起,直入中天! 轰隆隆! 一股想要爆发的恐怖天劫,再度被予以镇压。 一双双眼睛震惊看着这一幕,他们从未见过,一个人居然能够一次次将亟待爆发的天劫强行镇压,并持续到眼下地步。 然而,那股莫测天威分明聚积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那么,四象之后,他还能拿出什么手段? 若然不能镇压,他,必死无疑! 不止是他,自己这些人大致也要和他一起覆灭。 无形的天威,犹如屠刀,横亘在每个人的头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如何? 浓浓的沮丧气息弥漫周天星域,很多人大致笃定,下一轮天劫爆发,这天择之子必死! 踏! 中央紫微,桑北猛然一踏。 现实中,那座龙渊大殿跟着轰然一震。 连带着,陷入一片死寂的奚京跟着一起震动,将大片将倒未倒的楼阁屋舍,予以倾覆。 其实,他踏动的又何止是这片京城土地? 他通过脚下关联着的那座山河社稷大阵,已然牵动了整个龙泽山河! 中央戊己土。 此刻桑北不止站在群星中央,也站在了大地中央。 一剑崛起,挑起整个王朝山河。 桑北和身后的魔,一天一地,一阴一阳,掌握乾坤。 就见一条土黄色的巨龙怒吼着,从他背后一跃而起,冲入中天黑洞,将那股累积到无比恐怖地步的天劫气息再度予以镇压。 竟……竟然是这样! 不可置信……不能想象! 他居然又一次镇压了天劫! 其实,从道决之仪结成,从桑北起初出剑,到当下,只是十息之间发生的事,在那些修士看来,漫长的就像过完了一生的距离。 此劫被镇压,下一轮,无法想象! 第698章 玄天之击 一个修士,忍不住缩了缩脖颈。 便在此刻,桑北的剑再度刺出! 此剑起于东方青龙,终于南方朱雀。 “谢谢你给我机会历练,若不能尽展抱负,生不如死!” 布衣青年,一声怒吼,回春剑顺势划出,落入桑北掣出的那道剑痕之中,当即贯穿了朱雀七宿。 轰隆一声,一只前所未有的庞大朱雀,摇曳这斑斓身姿,连连长唳,拖曳着万道光华,轰然撞入中天黑洞! 于是,愤怒到无以复加地步的天劫,又一次胎死腹中。 “我明白了,木生火,青龙朱雀双象交融,居然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难怪,难怪这一轮天劫还是遭遇了强力镇压。他的剑道,分明在步步升级,不,或许他在挑战的初始,就设想到了这一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无畏,如此胆大心细,智计过人,果然,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择之子!”一个修士口中喃喃,眸中有些湿润,一股斗志,不知不觉,昂扬而起。 “时不我与,他在竭力创造机会让我等抓紧时间觉悟,以期在下一刻,和这无道之天,决一死战,我赫连孤坟如何会辜负!” 道境展开,身后一座坟山屹立,目光看去,一剑飞来,当即划开西方天幕,滚滚土之气息涌入西方七宿,一座土黄色的坟山冉冉升起,显得无比高大挺拔,赫连孤坟一跃而起,一拳砸出,土化为金! 一枚硕大的拳头如山砸向中天,最后一刻突然爆裂,化作一头极其庞大的白虎之影,覆盖着一身金色斑斓之纹,背负着隆隆金戈铁马之音,轰隆隆冲入中天黑洞,将气息持续攀升的又一轮天劫,再度镇压。 于是,五行生克,运转一心,桑北不假思索,出剑如行云流水,将生克之法,运转一心,数十剑攒簇梅花,如臂使指,便如浪潮冲击江岸,一浪高过一浪。 如此一轮轮攻杀实在是精彩绝伦。 一个个星位上的修士无不心潮澎湃,此际正是活学活用之时,若不能从中汲取滋养,获得觉悟,争取突破,辜负天择之子事小,又如何在下一步和即将爆发的恐怖天劫决一死战? “大丈夫当如是!” “即便死在其中,唯求与道同行!” “战!” “战!战!” 周天星位吼声如雷。 桑北睥睨周遭,目光最终落处,正是七颗勺状北斗,他口中喃喃,眼角湿润,道:“穆儿,你的赠予,如何能忘?你以你的死,托起了我的生,你的道将由我桑北承继,永世流传!” 探手一抓,那柄出自北隗的玄天弓已然出现在他手中。 远处,北隗帝君骤然看见,再也按捺不住,连连咆哮。 然而,在他看到桑北射出的一箭之后,已然被深深震撼。 一箭甫出,无尽亡灵,已然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原本空无一物的星空中站起,他们虽然目光空洞,却齐齐看向桑北,口中发出一声声呐喊,如海如潮! “那是,那才是……以死祭生!不……不对!其中蕴含的东西,为何……为何让朕如此不舒服?”赫连玄空口中喃喃,一时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比躁动。 其实,那种力量在他看来,便是以死祭生。 在桑北看来,却根本不是。 因为,死并非终结,也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祝福! 带着呓语,桑北眸中已然看到了那个美丽身影,刹那间,一箭穿越北斗七宿,倏忽间一转,轰然射入中天黑洞之中。 这惊天动地的一箭,深深震撼了北隗帝君。 原来萨满的终极力量便是如此么? 这一箭轰然镇压住天劫,其下,一根绿色箭枝已然搭在弓弦之上。 生命,如春风穿越天际,瞬间绿遍天涯,织成五彩缤纷的绚烂春色,燃烧,疯狂的燃烧,万物天地竞自由! 燃烧的最后,终将坠入黑暗的大地,而那一箭已然离弦,化作最后一片落叶,射向南斗六星。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生的过程是燃烧,终点是死,但死却是为了孕育更高的希望! 轰轰轰! 西方白虎,东方青龙,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包括中央厚土,一颗颗星位上,爆发出一缕缕冲天光华。 连带起其他所有星位上,俱皆掠起一缕缕生之气息,被那一枚小小落叶所裹挟,射向南斗六星。 南斗六星骤然如超新星爆发,折射出一道剑痕,斩入中天。 一串沉闷的声响如同坍塌的坑洞连续传来,远远望去,那口中天黑洞在扩大,也在不断内陷,恐怖的力量正在从四方聚合而来,隆隆的天威再度攀升。 他,还能再度将即将爆发的天劫予以镇压吗?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即便他是天择之子,即便他占据有利位置,得天独厚,又怎么可能不断保持上升的力量,与天争胜?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啊! 很多修士内心慨叹,不过仍然期望那个天择之子能够再度创造出奇迹。 “生死无界,我心永恒!穆儿,你我阴阳联手,看看我们究竟能不能托起这一层欲塌的苍天!” 一张惨白的玄天弓咔嚓嚓拉满,也拉动了此间天地,拉动了所有修士的心弦。 桑北口中在不断吟唱。 那座熟悉的雄伟的山脉之影,在赫连玄空眼前不断上升,膨胀,让他禁不住有了膜拜的冲动。 “天,他竟然借由那张玄天弓,唤起了永恒的召唤!” 他五体匍匐,一贯心若冰石,此际也被彻底折服。 漫空,无数个身影如同野草滋生出来,呐喊着,向中央星位潮水涌来。 “由生向死,由死向生,生九九,死九九,九九归一,变化万端,是为轮回。” “穆儿,这一箭超越生死之隔,以身为针,以针化剑,渡世,破劫!” 弓开,弦动,一箭破空,暗淡了天地,最终化作细细一针状,刺入那口硕大的黑洞,犹如戳破了一个庞大的气球,将正欲强势爆发的天劫,就此破除。 仿佛间,悬在脖颈上的一道利刃被暂且拨开,众人顿觉一阵轻松。 然而,他们的耳中却一起听到了中天传来的声音:“今日有缘在此一战,此地已成生死之局,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桑北不会无端抛弃你们,我也希望你们也不要抛弃我,你们已然看到我先前的作为,如愿意信任,我要你们完全忘记自我,或者就当自己暂时死去,由此,才可能真正融为一体,我要将你们变成我桑北的手足,而我也会像爱护自己手足那般爱护你们。选择信任我的,来,战!” 其实桑北一边说话,一边则在不断射箭为针,禀赋阴阳生死之力,针灸天地。 “战!” “战战!” 东方青龙,北方玄武,南方朱雀,西方青龙,响应如潮。 北隗帝君远远看向西方白虎七宿,已然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摇头叹息道:“蠢儿,将自己无端交出去,必为祭品,那还是你自己吗?” 只是他虽如此说,却突然感到一缕无端的心悸,噗,突然控制不住,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这居然是天道反噬!” 这小子分明掌握了通盘的力量,由此殃及池鱼。 同一时刻,西商,河梁,等一些欲置身事外的修士齐齐承受了反噬。 “朕等处身星位360之外,居然也受到了反噬……这是……这分明是因为这座龙星战场的缘故,好个女虚北宸,好一招请君入瓮,可笑我等究竟利令智昏,自以为是,直到作茧自缚,方才醒悟,当真可笑!罢,且姑且信他一回,看看到底如何!” 说话间,北隗帝君手中结印,将道境释放,滚滚融入周边战场。 第699章 战! 情势所迫,其他修士也只能效仿,走一步,算一步。 一箭一箭,间不容发,射入虚空,看似并无惊天动地之音,却在不经意中,将不断膨胀的天劫气息持续化去,显然是大大延长了下一轮天劫的爆发时间。 同一时刻,一根细腻洁白的银针不断在桑北周身穿梭针刺,那是桑北在颜穆陨落一刻,从他那里得到的一根本命银针。 以一张强大的国器玄天弓为媒介——刺天。 当前能够拥有此等气魄的,唯有桑北一人。 在刺天的同时,将种种规则气息反馈觉悟后,再施加到本尊身体上,不断促进自己对颜穆以付出生命所感悟出的生死针道,加以映证,不断突破。 如此,对于金刚御剑诀的掌控,也在同时水涨船高,使得桑北肉身强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针出,箭射,周边大片亡灵如同扑火飞蛾陨落成灰,继而,化作了一缕缕精光,融入了桑北的道境天地。 只是,一箭箭射入天中,虽暂缓了天劫的降临,却使得下一轮将要爆发的天劫,不断膨胀,变得越来越恐怖。 就见那口庞大的黑洞,此刻就像一颗隆起的漆黑眼球,急不可耐就要将天威释放出去。 北隗帝君的身体犹如风中之叶震颤不已,突然禁不住大口呕血,已然从那种忘我的境界中惊醒。 他震惊的看着上方恐怖的天威气息,失声道:“我命休矣!” “既然你急于爆发,我桑北更不容你为祸人间!合体吧!” 阴影中的魔,毫不犹豫,如光影融入本尊。 一呼一吸,万籁俱寂。 360星位宛若奄奄欲灭的烛火,却于将要熄灭一刻,骤然爆发。 与此同时,桑北射出了他的箭。 九九归一,生死一体,不离不弃。 在射入天中的过程中,那根箭在不断蜕变,直至最后已然化作一枚长长的银针。 天人感应,一针破天。 “破!” 桑北双目圆睁,口中喷血,那一根本命银针同时刺入自己的胸膛。 轰隆一声,一道雷劫落下,却于中途崩溃不见。 “结……结束了!” 如此恐怖的一轮天劫,就这般偃旗息鼓了? 北隗帝君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忽然剧烈咳嗽,口中鲜血汩汩涌出。 “原来那小子当真是好意啊!” 他方在感叹,却见上方那口黑洞猛然膨胀了一圈,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正在疯狂聚集,下一轮天劫来了! 这么快! “这贼老天分明想要朕灭亡啊!他奶奶的,朕拼了!小子,不要让朕失望!“ 北隗帝君此刻毅然放开了最后芥蒂,全身心融入了这片战场。 他相信那小子能够创造出奇迹。 “天地不仁,我便成魔!” 桑北的一张脸顷刻间冰冷如雪,周身气息已然归零。 此刻他怀抱如月,如虚如无,一张弓缓缓拉满,云集而来的亡灵几乎全部气化。 一座座星位中,一缕缕星光投射而来,融入周身。 咔嚓一声,弦断,弓崩! 远远看去,桑北并没有射出什么东西。 然而一缕无形无质的气息,已然裹挟着众生无尽的愤怒,穿越了生死界限,最后化作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击破了天中,将那颗硕大鼓起的漆黑眼球,嗤的一声击破,随着一声低沉雷鸣传来,一片茫茫血雨,正洒向人间。 “此刻才刚刚开始,穆儿,看我——破天!” 一身气息蓬勃高涨。 同一时刻,魔再度回到了身后阴影,支撑起他的那片天地。 也在同一时刻,入定中的北隗帝君鲜血狂喷,周身骨节不知断了多少根。 国器破碎,他遭受的反噬最重,而这正是他命中注定的杀劫——恶衰。 他伏在那里,如同死狗,一动不动。 嗖! 一柄星沉剑掠入手中,桑北微微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当初那个极度危险的黑夜,口中喃喃:“你素有抱负,却不得宣泄,今日小子堪堪有所觉悟,当禀赋您的传承,破此无道苍天!” 剑旋,横扫360星位,圈圈涟漪,波光水影。 经历先前一轮轮战斗,桑北显然赢得了多数人的信任。 他的肉身,他的识海,他的道境,已然和这座龙星战场浑然相融。 起手式,剑锋微挑,欲破青天。 东方青龙,第一人,那个布衣青年,骤然一刺,当即引动七宿,挑起一条硕大的光影,怒吼着,融入那道掠过中天的剑痕,斩入那口深邃黑洞之中。 雷声沉闷,透露出无尽愤怒,却依旧不得其门而出。 星沉剑一面,一颗眼眸之中,一滴泪珠犹如点亮天际的一颗最亮的星星,释放出璀璨星辉。 其下,白虎咆哮,朱雀长唳,玄武悲鸣。 挥手处,一道道湛然剑痕,裹挟一天星辉,划开一条条星光大河,向着中天那口黑洞狂泻而去。 桑北举手投足,毁天灭地,宛若神迹。 一轮轮将要爆发的天劫,居然一次次被强行按住。 谁又能相信,如此奇迹居然是一人所为? 且这个人正在以天劫为磨刀石,不断砥砺自己的剑道,同时也在将种种剑道气息毫无保留,共享给一个个星位上的修士。 他明白,这一轮轮强行镇压绝不会持久。 他要抓住每一寸光阴,抓紧练兵,继而,激发出所有人的战力,与天一战! 这是他通过无数次绞尽脑汁思考之后,所得出的唯一的解决之道。 随着最后一剑刺出,桑北终于收剑,抱元守一。 雷声隆隆,天威浩瀚。 桑北双眉微挑,目视上空,他已然做好了充足准备,迎接第一道雷劫的洗礼。 天地骤然无声。 刹那间,一股浩瀚之力突破中央一点,撕裂开一道恐怖的天地裂痕,延伸向下方的紫微星位。 危急之中,嗡的一声,一个小小黑点倏忽间化作一口硕大无比的巨鼎,横空出世。 巨鼎四壁上,一尊尊大妖雕像当即复活,各展手段,呼风唤雨,簇拥起一座乌沉沉的大鼎,轰然放大,兜向中天。 霹雳! 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震惊四方。 一双双眼睛骤然睁开,目视中天,看着那个只手擎天的青年,周身鲜血淋漓,撑着一口巨鼎,正以独力抗天。 一股毁灭气息瞬间波及龙星战场所有角落。 360星位上的修士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紫微星位已然被一团血雾笼罩,遮盖了青年的身影。 霹雳! 更为强大的一道雷劫如怒龙俯冲直下,落入那口大鼎,激发出撕裂耳膜的巨大轰鸣。 一口乌沉沉的大鼎竟被生生压迫数丈,好在最后依旧撑住了。 众人凝神看去,血雾稍稍溃散,暴露出那具惨不忍睹的破败躯壳。 他竟以一具瘦弱之身,顶住了这一道天劫! 一口大鼎四壁,无数妖族先祖形象,看去躯壳破败,骨断筋残,然而那股不屈的战意依旧点燃熊熊烈火,将一口大鼎烧的通红一片。 “他以一身残躯在替我们挡劫,我们难道就这般无动于衷?” “倘若他亡,我们岂能独善其身?” “诸君,战吧!与其坐而待亡,不如拼死一搏,或许就能杀出一片生天!“ “先前是天择之子在施加恩惠,庇护我等,该是回报的的时候了!” “倾尽全力,不必藏私,唯有如此,方得生机!” “战!” “战战!” 怒吼声中,周天星位齐齐爆发,循着那一道道无形的阵图脉络,源源注入中央紫微。 桑北昂起头颅,感受着周天输送而来的滚滚真元,甩飞一头长发,怒吼道:“你们的世界正是这片无边的星空,那是自由,是信仰,是希望,身可灭,志不可夺,即便以卵击石,当以热血染此无道之天!” 吼! 吼吼! 识海中央,灵魂太极之上,一尊鸟首猴身的怪物骤然出现,高举法杖,发出一声凄厉怒吼。 周天360星位之上,一尊尊形态各异的大妖齐齐现身,面向中央紫微,齐齐怒吼,予以响应。 第700章 生死与共 一口大鼎上,诸妖获得源源助力,长身而起,连连怒吼,惊天动地。 真元反哺,鲜血则如星火点燃。 一粒粒星火无中生有出现,将一座座星位点燃成为冲天火焰,摇曳的火光中,一尊尊大妖之形如巨木参天而起,拍击着胸脯,宣泄着无尽的愤怒,已然和一座座星位上的修士结成一体,将更为强大的力量,化作一缕缕星光,汇成长河,源源注入中央紫微。 轰隆! 一口乌沉沉的妖夜鼎骤然释放出磅礴气势,再度膨胀长大,一尊尊大妖之象化为参天巨人,咆哮不已。 天穹之上突然间变得暗无天日。 紧接着,一道无法直视的电光纵贯天地而下,如巨龙入海,撞入那口大鼎之中。 一声怒吼,瘦弱的躯壳只手擎天,竟悍然托住了那口大鼎,不曾向下陷落分毫。 “这还在哪里?这才刚刚开始!我不相信这就是你们的实力,若不能突破桎梏,拥抱无限,生不如死,战!” 一句话正如惊雷劈入一个个修士的耳中,那种轻蔑,那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态度,虽然明知是对方故意激怒,还是按捺不住,纷纷发出怒吼。 只是,他话中所言,那种突破的桎梏是什么? 壁障在哪里?如何才能突破? 若不能突破,岂非正如他所言,生不如死? 很多修士突然间如同振聋发聩,已然想到了什么。 什么是桎梏? 肉身是,习惯的认知是,那层无法突破的壁障也是,敬畏也是,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抛开一切固有枷锁,释放出我们所有的潜力,与天决一死战。 倘若无这种决死之心,结果早已注定! 战,战战! 怒吼声中,他们毅然不顾入魔之危,放开禁制,放开了束缚。 燃烧精血,发动献祭的修士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他们在疯狂毁去来之不易的根基,只为尽可能腾出更多空间,借由那种博大精深的传承,以释放出更多的力量。 一座座星位上的火焰越烧越旺,感受着滚滚奔涌来的真元,桑北分明听到了一颗颗噗噗跳动着的热血之心,他们已然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为今之计,只有释放出更为强大的战力,才是报答。 怒吼声中,桑北脚底一跺,撑起一口庞大如山的巨鼎,强硬挡住了两道更为强大的雷劫,周身腾起一缕缕青烟。 身后虚空,一株古老树木呼啸着,延伸出虬曲的躯干,探入虚空。 它的根系已然深深蔓延到那座山河社稷大阵之中,它的一根根枝干已然蔓延到四面八方,与四象星座,与周天星位,结为一体,在生克变化中,源源接受强大的助力。 一道道愈来愈强的雷劫落下,不断洗劫肉身,旧伤未复,新伤又生。 顶天立地的星魔古桑呼啸摇撼,不断和肆虐的天劫之力全面交锋,如火如荼。 哇的一声,虚空中传来一声女娃的哭泣声。 一个女子则在柔声安慰。 “娘,娘,天意也想帮助叔叔,只是……只是天意却做不到,天意真没用!” “不是天意没用,而是天意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 “娘,您告诉我,什么才是强大的力量?” 女子嘴角微翘,口中哼起了莫名的歌谣,她微笑着看着天意,她知道冰雪聪明的女儿一定能够领悟。 “娘,天意明白了!“ 小女孩于是开始唱歌,那首歌乃是她生平最为喜欢的一首歌,她向来只在最高兴的时候才会唱,然而她现在分明从这片星空天地中感受到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进而将自己的精神,自然而然释放了出去,于是,便神奇的传送到了那个正在浴血奋战中的青年耳中。 桑北微微扭首,远远看着那张春花般绽放的笑脸,报之一笑。 “叔叔,天意会努力,天意会帮助你一起打败那些坏蛋!”小女孩握着拳头,鼓舞道。 一旁的女子微微一瞥,她分明从女儿的歌声中感受到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召唤,故而,玉骨剑动,借由母子双星的独有运转规则,将她的力量,源源输送给了那个青年。 双子星不断闪烁,位移远去。 桑北的口中微微叹息,如此小的充满幻想的年纪,便要接受如此残酷的一场试炼,并且很大可能将会陨落。 “放心,只要叔叔有一口气在,必护你周全!“ 惊天霹雳声中,一道硕大如龙的雷劫劈入妖夜鼎之内,劈得桑北浑身焦灼,劈得那口妖夜鼎轰然向下一沉。 其下,一道赤色雷劫如天瀑倾泻,再度轰隆隆注入妖夜鼎之内。 妖夜鼎再度下沉,距离紫微星位越来越近。 倘若紫微被击破,则意味着整座周天星斗大阵不将复存在,失去大阵庇护,他们便失去了一战之力,只能任由宰割。 赤色雷劫之后,就见一道白色雷劫,看似若有若无,无声劈入妖夜鼎之内。 刹那间,周天腾起茫茫白雾,仿佛被剥离走了精气神,释放出浓浓的苍凉气息。 紫微位,桑北形销骨立,周身血染。 “雷劫在不断变强,变得更为可怕,这一道白色雷劫居然能无形之中生生夺走我等一半力量,那么,其下么……” 他眸中灿若晨星,脚底一踏,一道剑光掠起,已然挑起整个星天。 “来,若有能耐,就一下子覆灭我等,否则,我只能笑你虚有其表,华而不实!” 一缕精血成剑,射入那口黑洞之中。 隆隆雷音爆裂,传遍整个天幕。 天地间,刹那间变得暗无天日。 在中天那口黑洞之中,一道更为黑暗的雷劫,化作一条深渊怒龙,嘶吼着,于一念间撞入那口妖夜鼎之内。 世界在一瞬间坠入极度黑暗的深渊地狱之中。 咔嚓一声! 一道足以让人致盲的耀眼光团,在中天极限释放,已然将众生拉回一到座无限灼烧的地狱中。 一座座星位上,一个个修士形销骨立,衣衫剥尽,正如一具具精华已尽的木乃伊。 而在中央紫微,原本那口庞大如山的妖夜鼎,已然被打回原形,无力悬浮在那青年的头顶之上。 青年双眸紧闭,盘膝而坐,看去身体缩小了很多,分明难以为继。 直待下一轮天劫降临,他或许真的很难度过了! 不过,这都不要紧! 一具具木乃伊的眼睛骤然明亮。 他们热忱的看着桑北,看着这个一手将他们推向峰巅的青年,他们明白,此战到了此刻,才算真正拉开帷幕。 刹那间,一道金色雷霆自中天落下。 这是,抹杀级的雷劫。 但我们如何能够坐以待毙? 刹那间,360星位,万众一心,齐齐出手,万流归海。 小小的一口妖夜鼎嗡的一声腾起,竟主动迎向了那道金色雷劫。 轰隆一声,无形的力量击穿了天地。 那口小小的妖夜鼎已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同一时刻,桑北的七窍之内,各渗出一缕金色的血线,那显然是被伤及了本源的一种征兆。 说时迟,天地间略略变得有些黯淡,紧跟着,一道从未见过的雷劫出现了,灰色的,看去其貌不扬,纤纤细细,浑似泥牛入海,劈入桑北枯瘦的躯壳之内。 一声怒吼,撼动周天。 桑北双眸喷火,脚底重重一踏。 当的一声,宛若钟吕敲响,震彻天地。 其下,一口乌沉沉的大鼎已然兜住桑北的身体,将那股抹杀级的死亡雷劫导入下方,导入一座山河社稷大阵,撼动了整个奚京。 桑北身后一株高大的古桑,已然化作数丈高的一段漆黑木炭。 此刻,伏在那处星位上,仿佛死去已久的一具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微微看了看上方那口莫测的黑洞,他当然明白下一道雷劫究竟有多可怕。 第701章 一闪 然而他偏偏还是有些相信那个看似精华已尽的天择之子。 “这样的人,才是天择之子,比朕强,朕相信你必有后手,即便朕最终会死在这里,但能够看到你此番壮举,也算不枉此生!” 天地间仿佛无形之中微微晃动了一下。 “来了!”北隗帝君双目圆睁,生怕错过每个细节。 只是这一道雷劫居然是无形的。 这才是真正的抹杀劫——空无劫! 这小子到底能不能闯过这个关口? 忐忑之中,便见那青年突然持剑向上一刺,便如绽放了一朵绝世奇葩。 就见无数道细密剑痕,生生攒簇出一朵硕大的剑莲,其中每一道剑痕都穿透向各个方向的虚空,与360星位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朵剑莲又岂止是以星空为基,其下,还有一座厚重的山河社稷大阵。 桑北借助天劫之力,生生将360星位,整片星空锻为一体,他足踏中天,以山河社稷大阵为依托,将此生领悟的金刚御剑道,释放到了顶峰,绽放出一朵当世绝无仅有的奇葩。 天地间突然剧烈一晃,一股无形的力量倒海翻江般砸在了那朵硕大的剑莲中央。 时空凝固。 一双双视线已然被冻结。 下一刻,毁灭的气息惊天爆发。 剑莲被轻易击溃,化作万千破碎光影向四方溃散而去。 然而,所有人没有看到的是,一根细细银针已然在无声无息之中突破阻隔,扶摇直上,只轻轻一戳,便戳中了黑洞中央,戳开了一个流血的巨大创口。 这是桑北在剑莲崩溃的一刻,将部分空无劫的力量反噬回去,融入一针,终于刺伤了那一口黑洞。 这仅仅是他谋划的第一步。 身后虚空,一棵弯曲如龙的歪脖子树呈现,它已然被压迫到了极点,几乎随时都会折断。 若非桑北的道境觉悟已然获得长足进步,歪脖子树早就被天劫的力量摧毁了。 嗡! 天地间骤然被深深撼动。 就见一张赤色巨弓横空出世,快速和那棵歪脖子树融为一体。 倏忽间,一根血色长箭已然被凝聚出来,甫一出现,那口滴血的黑洞竟生生向后退缩回去,仿佛极为畏惧。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呼吸之间。 说时迟,那根复仇之箭已然离弦射去,循着那一针刺破的位置,浑若摧枯拉朽,瞬间穿透过去,在天穹上扩展出一大片树须状的裂痕。 天空仿佛马上就要崩塌。 外界,奚京上空的云层越压越低,化作浓浓的血色,一滴滴雨点霰弹般落下,顷刻间下起漫天血雨,而最后一些侥幸躲在暗地里的生者,顷刻间被无处不在的血雨波及,全身腐烂,在肉眼可见之中被生生融化。 一切的发生都太快太快。 在刚刚射出第一箭的一刻,那张庞大的彼岸瞬间便被再度拉满,说时迟,第二箭已然离弦飞去,直入中天。 “白虎,青龙,朱雀,玄武,还有南北星斗,这传承的力量,经由一轮轮天劫的淬炼,希望能借由我的觉悟一举击破这一层无道之天!” 在一轮轮天劫的淬炼之下,桑北与周天360星位的融合已然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箭光落处,白虎青龙等四象光影已然鱼贯冲入那一口将要破碎的黑洞中。 桑北再接再厉,连射一十八箭。 最后一刻,桑北气息浑然,秉持虚空剑道,骤然射出了学自北隗帝君的十方俱灭。 十根箭枝聚合为一箭,一箭归虚。 此箭落处,十方俱灭。 咔嚓! 断裂之音传来,就见中天之上那口天劫黑洞终于把持不住,彻底破碎开来。 桑北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系列的攻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力量。 他之所以隐忍至此,便是借由那一根飞针击破瑕疵,而后将歪脖子树累积的力量骤然释放出去,将那道天伤放大,进而,凭借周天星辰剑道,加持在一张彼岸之上,一击破敌。 结束了吗? 真的就如此结束了吗? 这一场惊天道决就这般被天择之子击溃了! 在大多数修士还来不及欢呼雀跃之时,仿佛被剥开一层破碎外衣的天穹之上,骤然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威慑气势。 那股气势俨然一尊远离人世的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他眼中,众生只是蝼蚁,根本不屑一顾,而今日,却因为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主动挑衅,使得他不得不第一次走出幕后。 即便如此,对他来说,众生依旧不屑一顾。 无形之中,一股力量轻轻一拂,便波及到了龙星战场所有角落。 所有的修士顿时失魂落魄,只感到生命气息已然快速宣泄而去,他们根本无力抗拒,只能任由宰割。 而这其中,桑北所遭受的攻击最为严重。 他引以为傲的金刚御剑甲,在那尊无形神明之前,浑若纸糊,不堪一击。 鲜血汩汩,从口鼻,从周身伤口中涌出,不流到最后一滴,不会停下来。 在那种力量面前,自己当真太过弱小,弱小到不值一提。 该如何破局? 难道就这般等死么? 自己先前所有的表现,在那尊无形的神明面前都是笑话一般。 如此,这一场道决,注定会是无解的么? 原本满怀希望的北隗帝君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他眼睁睁看着那天择之子奋发有为,一举击溃天劫,未曾想,结果居然会变成这般? 难道我人族就注定任由宰割,毫无出路么? 一生桀骜不驯、我行我素的北隗帝君,将涌出的鲜血生生咽回肚腹,重重砸落一拳。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气势再度爆发。 岂知就在这一刻,那颗被周天气势所镇压的光亮暗弱的北斗第一星——天枢星,突然间闪了一闪。 便是这一闪,却使得那股亟待毁灭众生的力量,突然间顿了一顿。 一具死了很久的躯壳,突然间震动了一下,进而,一双黯淡的眼眸终于用力睁开来,他微微挑眉看了一眼上方的天色,转而将目光看向紫微星位上的那个青年,口中叹息道:“吾师最后一刻送我那一剑,当真超越了我一生的认知,我自信不足发挥其万一,但,却足以以我的身体为媒,期待将那种力量有所展示!” 经历生死大劫,他的心态,他的觉悟已然发生巨大蜕变,目光落处,已然看穿过往,一直看向遥远的北凌江畔,那座庞大的陵山。 现实世界,那座庞大陵山倏忽间剧烈摇晃,而插在墓前的一柄锈迹斑斑的残剑,立时嗡嗡震颤,突然间嗖的一声,掠入长空,视万里间隔如虚无,就此落入那张干枯的手中。 “借我力量,让我倾力一击!” 他的话只是向那一人请求。 北斗注死。 桑北道境汹涌释放,无尽亡灵,一尊尊皇者,齐齐振臂怒吼。 这一刻天地微明。 周天星斗流转,就此逆转了生死秩序。 就见那一柄锈迹斑斑的残剑轻轻端在那人手中,裹挟周天之力,向前平平一刺! “吾师,我不知道能否将此剑的精髓全部发挥,但此剑既出,我已无悔!” 剑出,亟待降临的那股无形的力量再度停滞。 一剑使出,那具肉身俨然精华已尽,如木雕一动不动。 而其手中那柄残剑立时不翼而飞。 下一刻,一道细细的裂痕突然间撕裂中天而过,紧接着,便下起了茫茫血雨。 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弥漫于天地之间。 星沉剑在手,嗡嗡震颤,那股强烈的渴求执念,桑北如何感觉不出? 原来,当日北凌江畔那一剑,不仅是使给战侯看的,也是对于我的馈赠。 可惜我当日修为浅薄,无法领悟那一剑中的真意。 好在亡羊补牢,终究还是留给我一个机会! 吾师! 桑北明白了。 如要突破肉身的束缚,如要突破精神的桎梏,你就要毁去先前掌控的自以为的一切,并以自毁的代价爆发出至强的一击! 第702章 散功 只是,北凌江畔,那最后一击所达到的高度,当真让人向往。 原来,星沉剑的真正打开方式,便是如此么? 天地一晃,无形杀劫降临。 生死轮转,只在一念。 我这一生只是刹那! 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破壁。 但为自由,毁灭又如何! 旧的规则的崩坏,只是为了激发出最强的一击,破开束缚。 崩坏的目的其实并非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优化和重组,促进步步变革的自我走的更高。 这,就是我桑北的人间道。 他在一念,归于刹那! 骤然觉悟的桑北,此刻毫不犹豫,崩坏了他的人间道。 一瞬间的崩坏,激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于刹那间,将之融入一念,融入了手中之剑,融入了那一滴泪水之中。 吾师,谢谢! 一口鲜血化雾喷出。 于是,毁去的人间道,在一片废墟之上,已快速重组。 便如死而复生,迸发出无尽生机。 这一剑的运用,乃是桑北一大步的跨越。 他此刻已然摸到了地境的顶峰。 伫立天地一线之间,一剑飞星,破开云天。 无形的杀劫应声而解,与此同时,天中的那道细细的伤口再度撕裂,而漫空血雨越下越大,茫茫一片。 360星位上的修士目瞪口呆,如痴如醉,瞬间幡然觉悟,敞开道境,利用这难得的间隙,抓紧觉悟。 一切来的太快,快到绝望中的北隗帝君根本来不及思忖,他很快咧开嘴巴,放声大笑,只感到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痛快。 星沉剑再度剧震,犹如游龙,一次次,刺破虚空。 那道伤痕中传递而来的气息,让桑北如痴如醉,而那,就是天地之外的气息么?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那道伤口变得更大! 他已无我,他只是一剑,承载着众生愿望的一剑! 一剑断生,置之死地,其后,又然枯木逢春。 青龙长吟,白虎怒啸,玄武悲鸣,朱雀长唳。 南北星斗生死流转,召唤群星。 一具具躯壳中,一份份相同的信念,涌入星空,化作一条条星光长河,最后全部涌入了那一剑,那一滴泪水之中。 心不死,天地无极,任我遨游! 北凌江畔一剑飞起,刺破青天! 龙星战场,桑北人剑合一,化作一滴泪光,一次次破而后立,以昂扬崛起之姿刺破青天。 传承的封印骤然打开,海量的规则气息潮水奔涌而出。 虚空剑道,无所不纳,一道道剑痕划破长空,使得那道天伤越拉越长,越拉越深。 沐浴着外域涌来的浩瀚气息,360星位上的修士,其觉悟在水涨船高。 一声怒吼,仿佛雷霆,传自天外。 紧跟着,中天之上,一股无形的气息骤然凝聚,倏忽间化作一根白玉手指,只轻轻向下一捺,便封印住了时空。 桑北的周身疼痛欲裂。 那根手指的力量强大到了不可思议。 周身承受的压力瞬间已到极端。 周身血脉沸腾,桑北长身而起,顶天立地。 这一刻,无数皇者于身后齐齐现身,仰天怒吼。 剑颤,愈见剧烈,却依旧刺不出去。 这一刻,白玉手指再度一按,砰,桑北周身喷溅出浓浓血雾。 咔嚓,哗啦,宛若打开了一把锁。 肉身运转顷刻间终于越过了那一道高高堤坝,进入到更为广阔的自由天地。 这一次能够借助天劫带来的无尽威压予以突破,只是因为他早已到了突破的边缘。 同一时刻,他的识海也在白玉手指所施加的压力之下,同样予以突破,成功跻身炼魂修士的第三境——齐物境! 所谓齐物,那种强大感知力远非入微境可以相比,可以说,在此刻,凭借这座星斗大阵,桑北俨然此方主宰,对于每一个星位上发生的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 同样,他对于自身肉身的认知也超越于物的层面,顺势突破了第三层肉身锁的束缚。 倏忽间,一把白骨也似的剑落入左手,凌厉刺出,击中那根白玉手指,立时溢出一串细腻血珠。 与此同时,那道天伤中的血涌出的越来越多,化作苍茫血雨,洒向人间。 我既流血,天岂能独善其身于外乎? 刺血! 以肉身运感天道运,以一腔热血真意,熔之为剑,一剑破天! 右手中,一柄星沉剑迸发璀璨星光,一次次刺入那道天伤之中。 两剑于空中共鸣摩挲,激发出一串串烟火流星。 咔嚓,树须状的伤口波及到白玉手指之上。 白玉手指骤然一顿,一股抹杀级的威势眼见得就要爆发。 “齐物么?身若空,心无界,意无穷,没有什么不可为之用,这才是齐物!” 这一刻,桑北的周身气息再度变了。 他的一副肉身骤然空空如也,唯因空,方能与外自然相融。 两柄剑,于空中刹那融合,顷刻间划过了那根白玉手指,同时深深刺入了那一道天伤之中。 气血之力,精神之运,在这一刻如臂使指,完美融合,绽放出一道长长的美丽焰火,穿越战场束缚,突破天地阻隔,掠向了奚京之外的遥远天尽头。 “这……就击破了生死界限么?好奇妙啊,今日此剑,是为混元,阴阳和合,无始无终!” 咔嚓! 一根蕴含无尽破坏力的白玉手指突然僵住了,下一刻,手指轰然崩溃,血雨骤停,已然化作漫空茫茫白雪。 如此神迹,远远超越想象。 一世枭雄的北隗帝君,大大张开嘴巴,他向来谁都不服,只信奉绝对的力量。 他已然看到了一条从未有过的道路,口中喃喃道:“赫连玄空,那就是你以后要走的路,当你步步前进,总会一步步将他们甩在后面,成就至尊!“ 他尚在呢喃,眼睛却再度瞪圆,露出满满的不可思议之色。 无尽的飞雪于一瞬间凝聚为一体,化作一柄足以抹杀万物的冰雪之剑,倏忽一晃,斩向人间。 “吾命休矣!”一声长叹,上苍明明让他看到希望,却又在瞬间将他埋葬。 天地不公! 北隗帝君手握成拳,渗出汩汩鲜血。 “一念成空,以空幻化,万事万物无不随手成形,杀戮无限!由此,先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了,如此……” 桑北环顾周天之星,一念间已然将心意释放出去。 “生死一线,除了等死,唯有舍命一战!我要你们彻底散功,唯因如此,才能迸发出最强战力,向天索命!信吾者,与吾同行,不信吾者,可独善其身,得失休咎,自择!” 齐物境,一念便是万念。 一刹便如万年。 北隗帝君的身体剧烈颤抖,一瞬间生平遭际滚滚而来。 他素乃果决之辈,当即于万难中做出此生最不可思议的一个选择——散功! 血运瞬间崩坏,修为飞流直下,一瞬百年。 不远处的一个星位中,西商帝君已然呆住了。 他此生与北隗又战又和,打打杀杀数不清多少次了,然而心中却对这北隗帝君愈发敬佩。 “老怪物,朕一直看着你,你敢做,朕便舍命相陪!” 一念间,体内骤然轰鸣,一身真元快速散去。 这一幕当然逃不过河梁帝君的眼睛。 他此生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心中冷笑,忖思,当所有人变成废人,朕便独树一帜,登台一呼,号令天下。 左辅星,宰辅大人睁开一双看似昏沉的眼眸,道:“你既然选择,老夫便陪你走一趟!” 他一念散功,宛若抖落一身尘埃,那般从容。 右辅星上,四镇彼此相看一眼,星镇叹息道:“当日蓬壶山差点害他性命,今日便当是偿还了!” 话音未落,一身修为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 定君谋此生刚正不阿,虽与桑北多次交战,却对此人颇为佩服。 “此生最难的一件事,某做了!” 其下,商略李苦玄二人跟着散功。 东方青龙,殷白柳嘴角泛起恬淡笑意,道:“有意思,这才是春的意味!” 说话间,一身真元已从容散去。 第703章 冰雪 后方,卓红杏的内心当然经历了一番剧烈挣扎,她定定看着前方的殷白柳道:“这就是无所畏惧的信任么?殷白柳,若这个世界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在我卓红杏眼中,你是第一个!” 道境骤然崩溃,一株庞大的斑斑古杏树,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了灰烬。 玄武七宿,第一位,薛陌行的身体剧烈一震,他仿佛瞬间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惜儿,这是你给予我的提示吗?如此,当然不错,同时,希望我能给予他更多的帮助!“ 一根天殛在手,如一根刺楔入肉身,楔入道境,他口中喝道:“你可以让我痛苦,可以让我沉沦,当我彻底放下,你不能阻止!” 一声怒吼,撼动玄武七宿,最好的修为,只在一念间彻底散去。 西方白虎七宿,那气质飘逸青年几乎和前方的高大汉子同时睁开了眼睛,同时做出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南方朱雀第一星井宿,那个身着刺金袍子的中年人身体剧烈一震,额头滚落一粒粒豆大汗珠。 他的突然举措,当即惊动了隐藏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子,女子在先前一战遭遇重创,幸赖控制住了这个唯一亲弟,故而在杀戮丛生的战场侥幸逃生。 她此刻感到那小弟几乎要挣脱掌控,不禁大为震惊,一面竭力安抚控制,一边喝道:“小弟,那天择之子就是个疯子,你一身修为不易,倘若毁去,决不可重来,不要信了那卑贱小子的蛊惑!” 她心中恨透了桑北,更恨女虚北宸,恨她的姊姊,恨所有人,此刻唯一倚仗便是这唯一亲弟,若然失去,下场可想而知。 “祝云镜你决不能死,大仇未报,大业未成,你还有大把韶华等着去享受,你一定要撑到最后!” 岂知在她吐出那卑贱小子几个字的一刻,那男人的眸中骤然喷出浓烈火焰,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呐喊,就此冲开束缚,将一身修为散的干干净净。 女子震惊的目瞪口呆。 如此一幕,正在360星位各处上演。 其实,这种散功并非是彻底破坏,在他们放开自身规则束缚的一刻,一种神奇的力量已然被坐拥大阵的桑北传入那些人的肉身,其后便如冬尽春来,枯木逢春,这就是突破生死阻隔的混元之力! 这就是桑北从叶冥苏的一剑中所升华出的觉悟,以毁灭一剑,击穿生死界限,逆转秩序,蜕变飞升。 大阵如树,星位便是枝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与大阵一体,大阵蜕变,他们当然跟着蜕变。 齐物境,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在桑北的眼中,只是刹那!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瞬间双剑合璧,掣动周天星位,划出一道由浅入深、再由深入浅的剑痕! 这一刻,桑北所掌控的周天世界和他不断蜕变的道,一起予以解体。 而解体一刻所爆发出的极端力量,全部被那混元一剑裹挟而去,和中天落下的那一柄冰雪之剑,刹那相撞! 瞬间的爆发,波及到战场的所有角落,天地欲碎所带来的绝望感,横扫360星位。 诡异的是,所有散功者承受的毁灭打击寥寥无几,不仅如此,随着破碎后的周天星斗大阵一起,在下一刻奇迹般起死回生,一具具凡化的肉身已然在肉眼可见之中枯木逢春,持续恢复生机。 与此同时,那些抱着侥幸没有散功的人,却承受了摧枯拉朽般的致命冲击。 河梁帝君申令雏就像脆弱的纸人,周身骨节折断无数,细密的伤口中,鲜血不要命涌出。 一张张诡异面孔接连破碎,最后一共毁去九张本命脸谱,方堪堪保住性命。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双剑交会,刹那分开,合璧之剑微微掣动,又一道崩溃规则秩序的剑痕划过了那道冰雪之剑。 其下,整座周天星斗大阵已然在不断的崩溃中脱胎换骨,并随着其吸纳了那道天伤中泻出的气息,绽放出从未有过的气势和潜力。 随着一道道剑痕鱼贯斩落,那柄冰雪之剑已然被生生阻止在了空中。 桑北的眉头忽然略皱,扭首看向北方玄武中的那个人,以齐物之心传语道:“我若让你登临紫微,或许会有陨落的风险,但一定存在着莫大机遇,你的枪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毁灭力量,不得宣泄,这就是你之所以陷入痛苦的最大原因,如此,你可愿意?” 薛陌行蓦然抬头,不假思索道:“幸何如之!”他已然从一次次的破而后立中感受到远大希望,又如何肯放弃桑北伸过来的橄榄枝? “好!” 一根钓竿轻轻一甩,掠过中天。 与此同时,紫微星位上的桑北突然不见了,在消失的一瞬间,却替代成为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 有幸看到这一幕的北隗帝君再度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道理啊,居然,居然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么?这是一个人能做的么? “当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一体!” 桑北的传音传来,薛陌行道了声诺,目光睥睨中天,一枪掣动,搅动周天,化作无与伦比的巨椽之态,骤然如电,击中了那柄冰雪之剑。 种种思念,刻骨仇恨,裹挟一腔热血,血溅那柄冰雪之剑。 薛陌行禁不住发出一声咆哮,咆哮声犹如浪潮迅速波及到战场的各个角落。 一声声呐喊从各个角落爆发出来,转眼之间汇聚成沧海横流。 便连正陷入兴奋中的北隗帝君都禁不住再度震惊,因为他掌控的道境世界,那些亡灵居然不能约束,神奇的突破了阻隔,走了出去,涌向紫微方向而去。 “那……那是仇恨的力量!这厮……这厮居然能够点燃他们压抑既久的仇恨,并将这座战场深处极难苏醒的深眠者唤醒,以无尽仇恨祭枪,迸发无穷战力,这厮……那杆枪到底是何物?” 北隗帝君尚在忖思,薛陌行手中的那杆枪已然长出密密麻麻的尖刺,扎入他的周身血肉,蔓延到四肢百骸,继而生长出无数看不见的根须,和一个个陷入极端仇恨中的癫狂亡灵,连为一体。 一声怒吼,巨枪挑起一串长长的血色火焰,迅疾击中那柄冰雪之剑,暗淡了天地。 “诸君,未尽之愿当由我承继,只为破此无道之天!” 刹那间,数十枪如一枪,同时击中了那柄冰雪剑。 冰雪剑中传来一声微弱的断裂声。 与此同时,天幕上已然裂开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痕。 然而,将要崩溃的冰雪之剑嗡嗡一颤,居然再度凝聚住了。 一股亟待复仇的天威意志眼见得就要宣泄出来。 此刻,无数双眼睛俱看着那高大汉子,看看究竟是他能够逆势破天,还是在无尽的天威下化为飞灰。 一生光影瞬间涌来。 枪在手中震颤,牵动周身一根根神经齐齐脉动。 口中鲜血汩汩涌出。 一根无形的长长的刺,从天中纵贯而下,死死的将薛陌行钉在了紫微之上。 “这是……这才是天殛的力量!这杆枪是不应有的存在,这天已然瞅准了我的弱点,通过天殛,反噬灭我,继而,殃及周天,好毒辣的天威!” “还差点什么?我明明摸到了,却又仿佛远在天涯?” 他的双眼骤然明亮,喷出灼热光影,口中喃喃道:“惜儿,我明白了!这根天殛是那冥冥中的无道之天借由挑起仇恨,进而达到掌控众生的一把利器,而我要做的,就是要将之彻底毁去!我不能忘,故而有恨,其实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直都在!” 滚滚真元涌入手掌,一杆巨枪顷刻间烧的一片火红,薛陌行的眸中喷射出灼热的光芒,仿佛看穿了这一层苍茫天幕。 第704章 天闭眼 下一刻,那种决绝真意,迅速将一身修为崩溃,所有的一切俱涌入巨枪之中,迸发出巨龙般的长啸,无声一刺,在极端黑暗中撕裂开一道无法直视的闪电,击中了那柄冰雪之剑。 在巨枪击中冰雪剑的刹那,所有被召唤来的余存亡灵,齐齐气化,江海般浩瀚的气息在一念间俱注入那根天殛之中,再度爆发出一道撕裂的虹影,穿透了冰雪之剑! 咔嚓! 冰雪之剑彻底解体。 那杆令天下人胆寒的天殛也同时解体。 而薛陌行的身体也在不可自控中崩溃,且这种崩溃乃是永恒的破灭。 一个声音平静传到薛陌行耳内:“你做完了该做的,该我了!” 一根青色的光影掠过眼前,刹那间天回地转,生死更替。 定睛一看,发觉自己已然再度回到了玄武七宿之首斗木獬之上。 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体内滋生,很快就扭转了毁灭的进程。 天回地转,日月更替,好奇妙的感觉! 此刻恢复的,不止是肉身,还有那杆彻底崩溃了的天殛。 “那是……那是器灵么?这厮……这厮居然认定了我!” 薛陌行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突然间心头一凛,看向紫微之处,神情转而肃然,因为,新一轮的天劫已然出现。 “和他相比,我能做的,还是有限,尽快提升才是正理!” 当下物我两忘,细细梳理体内不断复生的那股力量。 此刻,就见一道金色光华从天尽头快速传递而来,转眼间,就为整个天幕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随后,漫天金色快速聚向天穹中央,蜕变为一只巨大的闭合的眼睛。 下一刻,这只金色的眼睛开始缓缓睁开。 将开未开的眼皮只是微微蠕动,已然让一个个星位上的修士产生出欲要崩溃的惊悚感。 紫微之上。 “更强了!居然是天开眼,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你胎死腹中,否则,我们将陷入又一轮绝望的命运!” “金么?” 口中呢喃,目光看向南天之上的朱雀七宿,桑北一步跨出,已然和朱雀七宿第一宿上的那个男人实现了互换。 朱雀第一宿——井宿! 与此同时,刚刚从一缕恍惚中醒来的中年男人顿时圆睁双瞳,他万万想象不到,自己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登临了紫微! 同样陷入深深震惊的还有躲在他身后阴影中的那个女子。 以前百计欲登临紫微而不可得,现在居然轻轻松松达成了夙愿,只是,只是那股毁灭的天威气息实在太过可怕,与之相比,自己只是一只小小飞蛾,顷刻间就会化作灰烬。 “可恶的小子,果然和你那可恶的娘亲一样让人痛恨,居然祸水东引,李代桃僵,卑鄙,卑鄙啊,我祝云镜死都不会放过你!” 和她陷入无比震惊之中不同的是,那个中年男人却点了点头,此刻毫不在意生死攸关,只一心一意抓住难得机会,感悟规则变化。 “南明真火意,无坚不摧,着!” 一声怒吼,弓满,就见一道火焰光影,拖曳着一只斑斓的庞大朱雀,瞬间离弦飞去,轰隆一声,就此击中了那只欲睁未睁的眼眸。 岂知金色眼眸受此一击只是微微一僵,便欲再度睁开。 而第二只火焰朱雀却来的更快,更强,犹如石破天惊,轰隆击中了金色眼睛。 金色眼睛俨然震怒,骤然加快了睁开的速度,一缕毁灭的金芒眼见得就要从缝隙间洒向人间。 刹那间,十数道烈火飞矢一箭强似一箭,鱼贯冲击在那颗金色眼睛上,十合为一,十方俱灭! 金色眼皮一僵,明显减缓了睁开的速度。 那十箭蕴含了桑北对火元素的深刻觉悟,每一箭都有不同,每一箭都有提升,十合为一,爆发出巨大的火系毁灭力量,居然也只是让那只金色眼睛稍稍减缓了睁开的速度。 一念归虚,弓合混元。 周身火元素的力量在旋转中注入那张彼岸,最终凝聚成一根金色箭镞,闪电射去,最终化作一道金色鸟喙,凌空啄下! 金色眼皮剧烈抽搐,显现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渗出数滴金色血液,坠落下来。 下方一个首当其冲的修士来不及闪避,被一滴金血击中,一副肉身顷刻间化为灰烬。 只是,那只抽搐中的金色眼睛却于震颤中再度睁开。 桑北双眉略皱,情知寻常手段已不能克制那只眼睛开放。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手中那张彼岸上,双龙之口于中央交会,双龙?这似乎是一个提示。 也正昭示了一个隐藏的禁忌!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所给予我的提示么? 脚底一踏,整个朱雀七宿迸发刺目的光华,一声长唳,聚于彼岸弓的一侧。 与此同时,桑北和魔同时踏落一步,深深撼动了下方那座山河社稷大阵。 无数皇者,现于虚空,齐齐呐喊。 刹那间,一声龙吟似从地底传来,间不容发之中,就见一条巨大的龙形,已然穿越山河社稷大阵飞来,倏忽间,盘于彼岸另一侧弓体上。 一念归虚,弓合混元。 天地扭转,星斗盘旋,众人眼中,那一根从未见过的、不容于世的禁忌之箭,居然在那张传说中的彼岸上被生生凝聚了出来! 众人无比震惊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两种天生敌对的力量居然真的融合在了一起,不由得张开了嘴巴。 这不可能! 却已然成为事实。 说时迟,天中的那种金色眼睛已然开裂,射出一道道金色光华,星斗大阵边缘处的那些被波及的修士,顷刻间蒸发不见。 与此同时,那根禁忌之箭嗡的一声,便吸光了天地间的光华,倏忽间,击中了那道刚刚裂开的眼缝。 就见那颗半开的金色眼睛突然僵住了,瞬间变得黯淡,瞳孔中展露出一口巨大创伤,其内金色血滴如雨落下。 天光盘旋,斗转星移。 桑北一步跨出,再度回到紫微星位。 同一时刻,极度惊悚中的女子已然和中年男人一道回到了朱雀井宿上。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人生大起大落之事实在发生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好卑贱的小子,居然与天相争,本座倒要看看你怎么死的!” 她也不想想,若不是桑北在之前苦苦支撑,她此刻已然被抹杀掉了。 桑北的脸色变得冰冷,他已非他,他已然成魔,彼岸再度拉满,而那柄星沉剑已然被搭在了弓弦之上。 此刻,星沉剑黑暗一面朝上,魔于一念间沉入他的地狱,无尽亡灵嘶声呐喊,如海如潮。 弓满,无尽刻骨仇恨注入一剑,已然将适才薛陌行那倾力一击复制了出来,却以那仇恨一枪为引,激发出星沉剑剧烈的回应,瞬间将一座龙星战场化作黑暗地狱,种种凄惨亡灵之象,幢幢出现,声声怒吼,气势滔天。 顷刻间,一道长长的锐光,撕裂黑暗,直入天穹。 咔嚓! 彻底破碎之音传来,令闻者肝胆欲裂。 其后,天地间陷入一种如死的寂静之中。 很快,一粒紫色光芒点亮天中。 天色渐明,又一颗大大的眼睛出现在了天中,漠然俯瞰众生。 只不过,这颗紫色眼睛却是睁开的。 随后,这只眼睛居然开始缓缓闭合。 “适才天开眼,当下天闭眼,这厮,莫可名状!” “决不能让它闭眼,否则我等必死!” “天择之子,我等愿不顾一切支持你,请你爆发惊天战力,拯救我们!” 呐喊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桑北的脸上却呈现出无比凝重之色。 这只紫色眼眸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 先前那只金色眼眸与之相比,仿佛天壤。 究竟该如何阻止它? 此刻,更为可怕的情况发生了。 一股起初还看似微弱的气息悄然无声潜入了一个个修士的身体。 那种气息起初还如涓涓细流,随着那只紫色眼睛一点点闭合,数息之间,已成奔涌河流,毫不停歇,持续膨胀,根本用不了多少时候,那种气息就会生生将一个个肉身撑爆。 第705章 一缕流光 不止于此,那种气息在膨胀的同时,已然将修士体内的生气和真元不断湮灭,故而表面看上去修士的肉身在膨胀,其实已被渐渐蛀成了空壳。 “好可怕的紫眼劫,不仅要灭杀我们,还要我们尝尽种种痛苦,在无比绝望中死去!” “诸君,不必留手,天欲亡我,我必葬天!” “对,拼了!” “战!” “战战!!” 剑气冲霄,杀气纵横,一道道光芒织成毁灭之网,撞入天中,激发为一片片耀眼光华。 一轮无与伦比的全面攻击转眼间平息,光影消散,那只紫眼依旧完好无损,甚至于带着一丝冰雪般的轻蔑笑意,一点点闭合。 不断膨胀的狂暴气息在一个个修士的体内疯狂肆虐,此消彼长之下,修士们已然陷入了不可逆转的死局。 一双双绝望中的眼睛齐齐望向紫微方向,望向那个一轮轮创造出惊世奇迹的天择之子,此情此景,也唯有他,才能创造出希望,开辟出一条生路吧? 面对那些投射来的灼热的期盼,桑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占据紫微星位,本就要担当更大职责,更何况,这一只紫眼尤其在针对他! 体内的血运正在和那股入侵的气息做全方位交战,即便他成就了混元真血,即便他感悟了混元道境,仍旧不能挡住对方的蚕食,更何况,一旦打开缺口,那种气息已然如洪水奔涌,越来越强。 该怎么做? 一念万念,一眼万年。 刹那之间,晋升齐物境的强大识海正在不断流逝的一个个小小间隔中,做极限推演。 而先前曾经用过的手段,对这种不断膨胀的怪异气息,已然无用。 如果要用准确的词语来评价,那只紫眼拥有的力量,对曾经攻击过的手段,都产生了免疫。 最终,桑北得出了一个可怕的推论,之所以会发生如此怪异的事,乃是因为那只紫眼拥有控制时间的能力。 而这种推断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过想想,举一座江山社稷大阵为基础的一国之力,与天道决,产生出这种怪异杀劫,便可以理解了。 而作为首当其冲的自己,那上方造物必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好一个女虚北宸,好一招李代桃僵,好一场深远谋划,若我桑北此番不死,岂能容你! 倏忽间,目光滑落,望向右辅星方位,刹那间,便和另一双目光交会。 那人的目光中分明蕴含着深深的理解,同情,甚至于还有一丝歉意。 “我需要那件东西!“ “那就拿去!” 定君谋毫不迟疑,将他的那件用鲜血浇灌一生的武器抛了出去。 一张弓划开一道美丽的弧度落向紫微。 这个时候,空中那只正在闭合的紫眼突然僵了一僵,与此同时,那张飞来的弓便停在了空中,紧接着,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上空的紫眼飞去。 这一幕当即看呆了一个个在痛苦中拼命挣扎的修士。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桑北迅疾跨出一步,手中出现的一根钓竿一晃,一根青藤已然穿越虚空,迅速追及了那张弓,轻轻一带,光影一闪,那张弓已然落入手中。 只不过那张手并非属于桑北,而是属于魔的! 此刻的魔正站在属于他的黑暗世界,而桑北则正站在光明的一端。 或许这样描述更为合理,他们此刻正同时站在黑白交汇的天地一线之间。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弓拉满,射出,自当下射向过往。 一弓同样拉满,射出,自当下射向未来。 刹那之间,双箭的最终轨迹,神奇的交会在天地一线之间,交会在过去和未来的刹那之间,绽放在那只正在加速闭合的紫色眼眸上,和滴落的紫色血滴融合,盛开为一朵瑰丽奇葩。 一双双眼睛中,不断闪烁变化的,乃是震惊,怀疑,欣喜,却在很快恢复为惊悚之色,因为,那只受伤的紫色眼眸再度加速了闭合。 毁灭的气息裹卷起肆虐的风暴,正在快速摧残着一具具来之不易的修士肉身,所带来的种种极端痛苦莫可名状。 一切的发生只在刹那,刹那之间,桑北和魔再度射出了他们的箭。 地狱和人间,刹那间在天中那颗紫色眼眸中相会。 一箭一箭起如飞星,不容稍懈。 佛与魔的力量亲吻在那只毁灭的紫眼上。 冰与火的力量冲击在那颗受伤的紫眼上。 生死之力纠缠在已然闭上一半的紫眼上。 颠覆中的天地碾压在正疯狂释放出毁灭气息的紫眼上。 九峰融合后的一缕神韵冲击在那道撕裂的伤痕上。 十方寂灭倾泻在天中的紫眼上。 然而,这一轮轮的打击,虽然加剧了那只紫眼的伤势,却愈发激怒了那只紫眼的凶性,无形的天威横扫整个天幕,紫眼的闭合再度加快。 这一刻,桑北和魔依旧站在他们共同站立的天地一线之间,相背而立,却在一念间神奇融为一体。 “我不知道这最后一射究竟会如何,但我明白,只要活着,便是希望!” 略略俯首,桑北和魔同时吻在了那张合璧的弓上,吻在了他们的天地一线之间。 此刻,天地一线,乃是弓弦,弓弦嗡的一声已然拉满,撑开了整个颓靡世界。 此刻,桑北的双眸诡异的重叠在了一起。 过去和未来重叠在了一起。 天与地合拢在了一起。 生与死相偎在了一起。 仇恨和祝福融合在了一起。 星沉剑和无间剑合璧在了一起,化作箭枝,搭在那张同样合璧的巨弓上。 只是在那颗重合着的眼眸的视线尽头,桑北分明看到了一缕讥讽的笑意,刹那之间,最后剩下的一缕眼缝,就要合拢。 只是,那颗泛着一缕金色弧线的眼眸,依旧穿透了黑暗,既看向过去,也穿透了未来。 一滴泪水之影赫然出现在眼眸深处,它埋葬的是黑暗,祝福的是光明之未来。 此际万象合一,一念归虚。 拖曳着希望光华的一柄神奇长剑,嗡的一声便加速到了极限,射向天中。 同一时刻,在桑北的身后阴影空间,正昏睡中的精灵女孩,怀中所抱的那本古卷中,在一张书页间的一行不起眼的文字中,突然溢出一缕淡淡流光,刹那间,便融入那柄射出去的飞剑之中。 一声呼啸,撕裂虚空! 那只几乎闭合的紫眼顿时浮现出浓浓的震惊和恐惧之色,在它自以为绝对锁定胜局的一刻,战局神奇被逆转,等待它的命运当然只有一个! 石破天惊的一声霹雳中,一道剑光击破壁障,扶摇直上,直入奚京上空那一泓深邃的劫眼之内。 同一时刻,干涸的饮血湖畔,依旧在垂钓的老者蓦地睁开眼睛,钓竿骤然抬起,一根无尽钓线已然甩入天际,倏忽间盘旋绕过了那一泓劫眼,最后转折,飞射而下,再入剑门,最终钓线末端如剑,没入九峰之外,那座天尽头之上的一座长满杂草的土丘中。 顷刻间,一道雷霆之力点燃烈火,将这一根长长的钓线,连带那根钓竿,烧成了飞灰。 垂钓者此刻遭受的反噬很重,哇的喷出大口鲜血,看去愈发苍老了,只是他的脸上却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同一时刻,天尽头之上,一口荒冢突然开裂,一张枯手顿时伸了出来。 他此生的命运本已注定,却因为一根钓线的牵连,和那口天劫产生了关联。 一股起死回生之力神奇滋生。 他一生苦思无果,虽然死去,执念依旧深植体内,骤然感受到九峰融合的希望,顿时借助天劫之力,幡然醒来。 一副枯瘦的身体翻身站起来,一双空洞的眼眸迸发出灼热的光华,望向剑门之外,那口劫眼的方位,一块干涸的心田瞬间变得无比充盈。 他此刻看起来好像起死回生,实质依旧是一个死人,没有丝毫人的情感,之所以苏醒,还是因为那种疯狂的执念。 他一生期望突破极限,走出这个世界的桎梏,而那口劫眼俨然成为他在黑暗中仰望到的最后一线希望。 第706章 缘断魂灭 龙星战场再度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稍后,一缕微光自紫微处撕开,瞬间点亮了整个天地。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体内那股肆虐的力量不仅被彻底清除,肉身在这一轮生死熬炼中也变得更强,修为也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欢呼,雀跃,整个龙星战场一片沸腾。 此际,在左辅星位上,宰辅大人略略睁开一双眼睛,摇头叹息道:“或许真正的杀劫才刚刚开始,下一步的考验,不可想象!” 话音未落,天地一震。 “来了!” 他的目光犹自望了一眼处于天际的一对双星,痛苦的闭上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这个世界一切成功必有代价,只是某些代价实在太过惨烈,惨烈到足以让你变成行尸走肉!这个末法世界,这一场惨烈命运,我们都……身不由己!” 天地再度一震,绝大多数修士在这一刻禁不住口喷鲜血。 无形之中,只感到天地间一矮,自己的身体也仿佛随之被压缩了几分。 天地再震,虚空轰鸣。 随着一片惨淡光芒点亮天穹,就见一张凄惨的面孔自天穹中央浮现,其没有眼睛,代替眼睛的,却是两口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顷刻间,腥风血雨自两口血窟窿中洒向人间。 短短一刻,一股衰败的气息已然无所遗漏波及整个世界。 一种莫可名状的虚弱感犹如瘟疫,扩散在在场的每一个修士身上。 继而,种种原本不值一提的恶疾和瘟疫,已然在一具具原本修炼过的足够强大的躯壳上再现。 肉身犹如一个个千疮百孔的破袋子,实在是缺漏太多,根本难以修补。 生命气息在加速流淌,形容在肉眼可见之中向衰老快速迈进。 这是......这是恶衰! 声声惊呼,脱口而出。 恶衰大劫,人族天敌,原来,居然可怕到了如此地步! 轰隆,天雷怒吼,天穹轰然一沉,跟着下沉的当然还有那张惨淡恐怖的面孔,且这张面孔在持续撑开、长大。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杀劫之力从天而降! 中央紫微,一剑挑起,便挑起了整片星空,也从绝望之中,挑起了整个星斗大阵的士气。 “此劫乃是我等死敌,若无玉石俱焚的决绝,我们毫无希望!战,即便难免一死,也要重创此无道之天,战!” 一声怒吼,紫微星位血光迸发。 无尽星光闪烁,凝聚出一道道细密剑痕,这一道道剑痕齐齐指向天空,拼凑成为一面巨大的盾牌。 盾牌成形一刻,一个个星位上的修士顿感身体一空,差点跌倒。 盾牌嗡的一声飞升而起,便如天地相撞,万道霹雳雷音裹挟着怒啸着的滚滚海潮,全方位冲击在一起。 在这轮天地交战胜负未分之时,中央紫微,一道剑光掠起,聚万物之心如一心,骤然一刺,刺破中天! 无形的杀劫之力就此破除,一个个修士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暂时放了下来。 只是此刻,天中之上,那张惨淡面孔上,那一张紧闭的檀口,缓缓张开,便欲说话。 如若要让那张檀口开口的话,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抹杀。 绝不能让其说话! 一双双灼热的眼睛死死看向中央紫微,他们无比期待那个天择之子能够再度创造出奇迹。 只须彻底击碎这张惨淡面孔,或许这场前所未有的宏大道决便可以宣告结束了。 一旦渡过杀劫,每个人所带来的收获都难以想象。 众人心情复杂,患得患失,只期望那天择之子能够奋起神威,挽狂澜于既倒。 桑北脚踏天地一线,他与魔相背而立,双剑合璧,将刺未刺。 只是这一击,他并无绝对把握。 关键是先前的一轮轮战斗,几乎耗尽了他的力量。 即便欲射出那先前的一击,已然力有未逮。 何况那张檀口将要吐出的杀劫,他闻所未闻,先前所施展的一切,若然故技重施,定然落入那张惨淡面孔预定的圈套之中。 难怪那物如此轻蔑! 难道时下真的到了最后一步了吗? 要知道这里不是一个人,几乎这个世界的强者都集中在这里,若然所有人全部毁灭,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 一念间浮想联翩,一念间只想将之当作一场噩梦,该有多好! 罢了! 口中尚在叹息,在他的身侧,空间骤然开裂,走出一人,周身空空如也,仿佛非人。 甫见此人,桑北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露出满满的不可思议之色。 而周边默穷君牧君几人见状,既惊且喜! 剑疯子,原本以为早就陨落的剑疯子,居然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无视这座战场壁垒和天劫阻隔,直接闯了进来。 不对,他并非活着,只是暂时活着! 牧君的的目光中透露出满满的震惊,他还从未见识过能如此活着的人。 稀松的几缕枯发微微摇曳,剑疯子的目光死死盯着上空那张古怪面孔,看着那张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嘴巴,眸中喷射出灼热的光芒,他探手一抓,便将桑北那把星沉剑轻易夺在手中,便连桑北都没有反应过来。 桑北刹那间略略思忖,终于明白是那柄星沉剑故意让剑疯子抓走的。 感受着此刻星沉剑中溢出的气息,浩如烟海,广如星空,其中底蕴实在太过庞大了。 他却不知道,那剑疯子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虽然有始作俑者,但还是始于冥冥中的感应和召唤。 一步,两步,恍惚之中,剑疯子已然来到了那张就要发声的檀口之前,星沉剑微微一撩,一缕韵味自然而然流出,与此同时,一抹青峰之影如剑一刺,便轻轻刺入了那张檀口之中,使得那句即将道出的神音戛然而止,胎死腹中。 此刻,上方一张惨淡面孔顿时化作狠厉之色,檀口中喷出浓浓的血雨腥风,说时迟,抹杀真言就要发出。 随着剑疯子刺出第一缕道韵,他本自空空的身体明显变得愈加单薄,盖因那一剑既在伤天,也在伤他自己。 间不容发,剑疯子空空如也的身体突然间飙升出磅礴气势,一气之间,再刺八剑,八道流韵如行云流水,泻入那张看去愈发刻薄狠厉的檀口之中。 桑北瞪大眼睛,口中喃喃:“竟然……竟然会是这样!” 这种尝试,在遥远的死沼之中,他就做过,时下心境历练,历久弥新,却在此刻,再度生出无尽踌躇,终究还是得失二字! 檀口一次次欲要开口,却一次次被生生遏制,与此同时,一股无尽天威之怒,正如火山爆发,磅礴高涨。 此刻的剑疯子,犹如一道青烟便要化去,他模糊的脸上泛起一丝纠结,喃喃道:“还差一点,终究是还差一点,若不能触摸极限,如何对得起这一段死而复生之旅?” 一剑脱手飞去,刺向那张恼怒已极的脸庞。 即将消散的身影一晃,已然来到桑北前方。 看了一眼桑北,茫然的眼中依稀记起一丝前尘,口中叹息道:“小子,看好了,这是你我此生最后一缘,缘断魂灭!” 刹那间,那柄星沉剑已然被那张怒脸撞回,如电坠落。 那副残躯单足一踏,冲霄而起,气势石破天惊! 一人一剑刹那间于半空中相撞,撕裂出一道长长的深邃的血色剑痕,剑痕无视时空阻隔,闪电刺入那张开口欲言的血色檀口之中。 以身祭剑,刺破青天! 檀口愤怒如亟待爆发的火山,却再度被强行遏制,无边的愤怒使得那张面孔生生膨胀了一圈。 面孔骤然一沉,虽然失去眼睛,咬牙切齿之态却活灵活现。 雷声隆隆,天威再度攀升,那张面孔获得助力,再度下降,再度变大,犹如大块浮云,泰山压顶而来。 与此同时,那张檀口再度欲言。 就见一剑悬于半空,嗡嗡震颤,无尽电蛇缠绕其上,威势持续膨胀,尤其是那漆黑一面,已然染黑一侧虚空,便如一头深渊怪兽踊跃而起,急欲吞噬周边世界。 第707章 修补 上空那张不断变大的面孔,似乎对那柄剑极为忌惮,无尽天威立时受阻,郁积口中,难以吐露杀伐之音。 同一时刻,奚京上空,那口劫眼中,惊天动地的雷霆声不断传来,而滚滚天威气息已然如一道飞瀑倾泻而下。 我是我,我非我,我只是我。 风旗飞舞,心若静水。 此刻的桑北,一身气息内敛,已然真正和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此刻他就是道的化身,也仿佛一尊无情无欲的神明。 他轻轻一跨,已然来到半空,握住了那柄星沉剑。 此刻万众瞩目,万心如一心。 天枢位,那具僵硬已久的身体,再度睁开眼睛,眼角溢出一滴泪光,口中喃喃:“不疯不成魔,也就是剑疯子啊,以一缕至诚精魂献祭,终于解开了那柄剑器的封印,否则我等恐怕……” 想一想,人族命运居然如同一灯,随时都会熄灭,当真颇为后怕。 此刻的桑北便如坠入一片漆黑无底的深渊之中,即便他此刻俨然成为此方主宰化身,依旧无法看透那柄剑中蕴藏的无尽浩瀚。 剑在手,轻轻一划,划开深渊,划开天穹,也同时划过了周天360星位,一座龙星战场,顷刻间化作沸腾海洋。 就见一条浩气怒龙,从大地深处扶摇直上,轰隆隆撞入那张咬牙切齿的面孔之中。 面孔张口结舌,随即,一张檀口崩溃,化为第三口血窟窿。 凄风苦雨,洒向人间。 就见那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缝,出现在了那张将要崩溃的大脸上。 大脸被无形的力量生生遏制在空中。 只是此刻的龙星战场毫无胜利后的喜悦,反而愈显压抑。 一声咔嚓的碎裂声,宛若种子萌芽,几乎细不可闻,却偏偏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刹那间,心欲碎,魂欲断,胆欲裂。 死亡的气息再度横空出世。 一双双眼睛大大睁开,露出深深震惊之色。 半空中的那张面孔,分明要顷刻间破碎开来。 “这天道太过阴险狡诈,它先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达成最后的目的,那就是与我等同归于尽,完了!” 一个修士仰天长叹。 “绝不能让这张脸破碎,为今之计……“ 北隗帝君忽然看向远处的一个人,不是河梁帝君申令雏又是谁? “你生平最喜欢伪装,不如用你那一张张虚伪假面,替那张行将破碎的天道面孔缝补一下,也算是用得其所!” 申令雏并没有看北隗帝君一眼,目光死死盯着那张将碎未碎的假面,此刻,他的内心当真还生出过那般想法,和北隗帝君不谋而合。 “人生于世,能够见到真实的东西实在太少,故而为了保护自身,人便常常包装出一张张假面,便如这无情天道又何尝不如是?今日我申令雏便亲手来试一试这张天道假面的深浅!” 申令雏扭首看向远处的西商帝君,喝道:“赵宣,击天地鼓,助我一臂之力!” “此战颇为期待,幸何如之!” 赵宣踏动天地,顷刻间鼓声如潮。 一,二,三,申令雏步步登高,转眼间,他已走过一生的高度和长度,来到那张将要崩溃的天道假面之前。 “这第一张伪善,送你了!” 拂袖间,一张生动脸谱从申令雏的脸上剥离而去,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放大,便如一层薄薄胶皮,轻轻粘在了那张天道假面上。 岂料,一股剧烈的呕吐感当即爆发,申令雏五内如焚,他感到自己此刻就像一只被粘在网上的虫子,根本无力挣扎,陷入极度虚弱之中。 一声怒吼,精血飞溅,燃烧天地。 生死之际,他哪还敢留手? 一张张假面连连剥离飞去,鱼贯粘连到天道假面之上。 “天道有缺,我等天生沦为鱼肉,遭受天殛,奈何?残!” 嘶吼声中,申令雏胸膛间喷洒出一串血虹,迅速凝聚为一道剑痕,斩入那道假面之中! 一股无法想象的威势横扫虚空,就见那张天道假面上骤然燃起点点星火,顷刻间化作燎原之势。 与此同时,申令雏已然化作一个火人,却犹自被困在那里,不得离去。 “我来助你!” 一声长啸,就见一头巨大的狼形,怒啸着撞向那张假面。 天地鼓响,不断发起冲击,而一股股巨大反噬,如浪潮冲击在胸膛之上,令赵宣不断吐血,只是他却不得不咬牙硬撑,他知道若然让那张假面破碎开来,所有人俱不得活! 此刻,僻静一隅,久久未动的桓越帝君楚御朝动了,就见一幅云梦图卷,顷刻间成形,撞入天中。 “列位帝君已然不顾陨落风险,冲锋在前,在场所有星位,所有修士,俱不得留手,一起倾注出真元,阻止那张天道假面破碎,否则今日就是我等死期!”赫连玄空嘶声怒吼。 “战,战!” “天无道,困我众生,今日就是决战之时,拼了!” “拼了,战!” 一个个修士热血澎湃,然而此刻的攻击却非先前的攻击,而是倾注真元,只为修补那张行将破裂的天道假面。 东方青龙七宿,布衣青年一声叹息,他知道这是他的时辰来到了。 目光犹自看了一眼伫立中天的那人,道:“再见,来世有缘,我们再会!” 回春剑轻轻一刺,一股磅礴生机已然如大河奔流,涌向中天而去。 身后女子双眸噙泪,默默道:“殷白柳,你不会孤独,黄泉道上,我卓红杏陪你!” 刹那间一棵古杏树绚烂绽放,却在转眼间快速凋零、枯萎。 东方天幕,一条青龙怒吼,何其苍凉,何其愤怒。 此刻,所有的修士都在出手,只为阻止那张假面破碎。 中天,迟迟未动的桑北,终于动了。 一剑掠起,已然攫取起这个世界的生气,强势注入那张假面之中。 他此刻只是道的化身,所取者只是最简洁最有效的方式,只为与那种破碎的气息全面对抗。 一剑,两剑,三剑,仿佛针线,缝缝补补。 那张着火的假面突然间一晃,便裹挟起沧海横流的气势,镇压下来! 狂浪冲击之中,桑北仿佛无动于衷,连连出剑。 只是他的力量哪里能比得过持续膨胀的天威? 无形的天道狂浪一浪高过一浪,持续冲击在那一具枯瘦身体上,震得桑北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终于在最后一击中,被彻底打回那座紫微星位上。 神情一凝,他已然重新恢复为原本的桑北。 手中的星沉剑何其厚重,何其深邃,它亟待爆发,犹如无尽沧海,也如深邃火山,只是,时下的进攻却不是为了爆发,而是为了修复! 这当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看向迅速老去的青龙七宿几人,心中绞尽脑汁,苦思无果。 便在此刻,整个龙星战场倏忽间一震,紧跟着,一声怒吼自遥远的地底传来。 也在此刻,那两颗一直在周天移动的母子双星,终于位移到那张天道假面之下。 子星上的小女孩慌忙用手蒙住眼睛,她根本不敢看那张邪恶的假面,口中呜咽道:“娘,我怕……” “别怕,娘在这里,有娘在,放心!” 女子疑惑的看着那张邪恶的天道假面,心中隐隐觉察到了什么,不觉流下泪来。 她到此刻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为何会进入剑门,继而被寻由驱逐,流落北地,直至来到那片屠魔战场,第一次见到了那个陌生的青年...... 目光掠过紫微,继而看那向那颗左辅星位,堂堂宰辅大人双眸紧闭,泪水泉涌,不敢对视。 她目光如刀,死死看着那位至亲的父亲。 她一生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只是为何,为何要将她唯一的骨血拖入其中,为何?为何! 她目眦欲裂,眼角溢出一缕泪水,其色为红! 她恨天地,恨一切,也恨自己,此刻五内如焚。 第708章 有叔叔在! 她那天生的血脉,正是发动祖龙献祭的灵媒,却由于自己意外诞下了唯一骨血,在进入这片战场之时,自然而然衍生出另一颗本不存在的依附星位——子星! 便在此刻,一声昂吟声传来,下方黑暗之中,一条硕大的龙身扶摇直上,顷刻间来到那张假面之下,稳稳拖住了子母双星。 血光迸发,子母双星已然成为此刻战场中最为耀眼的所在。 “献祭祖龙?国运之力!果然,非如此不能补此无道之天!” 北隗帝君一声狂笑,自嘲道:“好个女虚北宸,做此一场大局,算计了天下,可笑我等居然不得拒绝,罢了!” 北隗帝君口中念咒,就见周身残余的一颗颗骷髅头相继破碎,不仅如此,身后弥漫的浓浓黑雾之中,无尽亡灵飞蛾扑火而来,纷纷化为灰烬,不仅如此,那寄托在身后的一具教主亡灵,此刻不能自控,全身着火,层层崩溃。 同一时刻,一头前所未见的巨大狼体,浮空出现,在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之后,一跃而起,冲入中天,快速融入那条献祭祖龙体内。 与此同时,桓越帝君,河梁帝君,西商帝君,纷纷发动献祭,一头头巨大的社稷图腾光影,相继出现,陆续融入那条献祭祖龙体内。 祖龙发出声声怒吼。 子星上的小女孩呜呜哭泣,她尚在幼年,却在当下偏偏要直面死亡,当真是太过残酷! 母星上的女子方寸皆乱,面颊上血泪蜿蜒。 而在左辅星位上,那个父亲,同样五内如焚,连连呕血。 他此刻生不如死。 世间最残酷之事,莫过于白发人眼睁睁送别黑发人,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向死亡,却无可奈何。 下方世界,黑暗空间,一个身影,长长一叹道:“女虚北宸,你的心肠果然比我白旭诚更加冷酷血腥,难怪你一直不肯归顺于朕,你当真是要还在最后一战中争胜!好,我白旭诚会陪你走到底,只不过这场决战当真极端刺激,也会让朕最有成就感!” 说话间,口中念念有词。 在那黑暗大阵的一处核心,一口仙器当即激活,倏忽间,铿锵一声,向上投射出一道光柱,竟恰恰击中了紫微! 桑北双目圆睁,面对滚滚涌来的大荒气运之力,如何不明白其中道理? 棋子么?原来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补全这一场祭仪中的最关键的一环么? 在自己终究明白的一刻,早就绑定入局,成为身不由己的牺牲品。 且,这不是他桑北个人之战,这是所有人族的一场对天之战。 他无法放弃,他必须做。 所有的设计,只是为了当下么? 桑北,这就是你完完全全的被设计的命运么? 他无法用恰当的言语表达此刻的心情,他目视云天,重重的握了握拳头,已然在内心对着那几个冷血残忍的形象,做出了宣判。 而首先要做的,就是带着更多的人,找到那万一的机会,活下去。 活下去,当真好难! 当断则断,他没有犹豫,口中念念有词,道境释放,头顶上一座硕大的魔法阵出现,在其周边,九尊大荒图腾兽齐齐浮现,向当中喷射出一道道光柱。 光柱交错之中,一尊大荒古老龙兽冉冉成形,随着九大图腾化作流光相继注入其体内,图腾兽连连咆哮,裹挟国运之力,一跃飞升,撞入那条祖龙体内。 祖龙屡屡获得助力,体型持续膨胀,遮天蔽日,势压苍穹。 众人根本猜测不到的是,此刻在遥远的魔域,那座破烂不堪的魔顶大殿之内,曾经的不可一世的魔皇孔照,已然感受到远天的召唤,他强忍住体内的百般痛苦,口中念念有词:“该来的,迟早会来,孔照,即便沉沦恶衰,这是你不能推卸的使命啊!” 手持的那把噬天巨剑层层崩溃,化为一条漆黑魔龙,向上飞升而去,随着这条魔龙持续飞升,体型已然膨胀到了极限,在绕着魔城锡蓝盘旋数圈之后,发出一声苍凉长吟,一头扎入云天不见。 倏忽间,这条魔龙已然跨越千山万水阻隔,出现在这座龙星战场之内,毫不停留,当即合入那条献祭祖龙体内。 这条祖龙得了四方合力,体型无比丰满,气势威压四方,连连发出一声声龙吟。 “混元祖龙,世界之祖!果然,非混元之子不能承担,否则,这场宏大祭仪如何成功!” “今日有幸得见祖龙全态,死也心甘!” “周天360,所有星位,所有修士,当不遗余力,将真元注入这条祖龙,决胜苍穹!”北隗帝君大声疾呼。 “战!” “战战!” 星火点燃,周天沸腾,所有修士,激发出星位的全部力量,汇成一道道星光长河,滚滚注入祖龙庞大的躯壳之内。 此时此刻,个人恩怨荣辱不足提,唯有达成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祭仪才是唯一使命。 此时此刻,小女孩弱弱的呜咽声依旧在间断发出,女子听在耳内,肝肠寸断。 “娘,天意不想死,天意还想做很多很多好玩的事情,娘,呜呜……” 远远的,就见祖龙头角之上,两颗双星,愈发耀眼,向着那颗硕大的龙首缓缓下降,最终竟然像要融入那两颗龙睛之内! 这奇诡的一幕,使得那凝视中的一双双眼睛骤然变得呆滞。 原来,原来竟是这般么? 周边修士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震惊。 原以为那对母女巧巧占据子母双星乃是无上的幸运,原来,那双星却是为了触发这一场宏大的祭仪而设置的么? 母子双星乃是不能忽略的完成闭环祭仪的关键一步,这一场残酷现实摆在眼前,众修士心中当真很是难受,恨不能以身替代,只能扼腕叹息。 哭泣中的小女孩,突然抹了抹眼泪,大大的眼睛看向下方紫微星位,便看到了那个她喜欢的叔叔,她忍不住哭诉道:“叔叔,天意不想死,叔叔,你能……你能救救天意么……呜呜……” 如此小的年龄,如此悲惨的命运,使得桑北感同身受,他的眼角微微有些潮湿,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弱者遭受欺凌,而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已然明了! 他抬头看向梨花带雨的小女孩,脸上浮现春天般的笑意道:“放心,有叔叔在,当然会保你无事的!” 小女孩原本以为对方会有拒绝,听了桑北的话,这个结果当真让她惊喜莫名,她重重点点头,转忧为喜道:“天意相信叔叔,叔叔说的话一定能做到!” 她握了握小拳头,看向娘亲道:“叔叔答应我了,娘,我们可以不用死了!” 女子怔了怔,复摇了摇头,此情此景,还有谁能够逆转这一场木已成舟的宏大祭仪? 紫微星位,桑北略略抬头,清了清嗓子,道:“天道有缺,大家都称我为天择之子,既然如此,就由我桑北来补全这一场天道疏漏!” 说话间,那两颗母子双星依旧不停下降,距离那两颗龙睛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 与周天融合的道境,盘旋奔流。 桑北骤然闭目,心归虚无。 一张弓出现在他头顶,缓缓张开如满月,弓开天地,弦合天地一线。 一柄剑出现在弦上,剑体一侧,一颗美丽眼眸皎皎生辉,眼眸中的一滴泪珠当真如一粒沧海明珠,迸发出耀眼光华,顿时笼罩了整个紫微星位。 “这一剑我要将黑暗全部镇压在下,让光明跃升至这个世界之巅,我们都压抑太久,但心不死,希望一定在,故而此剑,当驱离一切黑暗,化为祝福,绽放于未来!” 顷刻间,紫微星位光华无尽绽放,波及周天各个角落。 东方青龙角宿之上,形容衰老的殷白柳蓦然睁开眼睛,他分明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注入整个青龙七宿之中,干枯的道境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了活力,青春的气息在肉体上强势复苏。 他如何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那人不惜牺牲自我,在发动献祭,企图以自己的混元气息彻底激活那条祖龙,以求补全那张行将破碎的天道假面。 同时,他的目的也为拯救那个无辜的小女孩。 第709章 同时飞升 设若易地自处,他殷白柳也一定会这么做。 这个时候,那一缕足以照亮整个战场的剑光,寄托着无尽的祝福,射入了那条巨龙的体内,以至于那条巨龙连连盘旋,发出一声声怒吼,周身的每一粒鳞片都被点亮,体型再度膨胀,气势如浪潮翻涌,向上强势一冲,稳稳托住那张持续下沉的假面。 那一双黯淡的龙睛,分明明亮了不少,只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下方,桑北目光如炬,他与周天同怀,分明觉察到了什么。 此刻,那两颗母子双星距离那两颗龙睛已然越来越近,已是生死一线。 左辅星位,曾经位高权重的宰辅大人泪痕婆娑,双目紧闭,他实在不忍心看那最后一幕,却又强忍着心里的悲痛竭力睁开眼睛,想要去看那最后一幕,要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们两个了! “其实,子母双星并不是最重要的,那条龙在等我!原来,这就是我桑北的命运么?我早就成为那些人手中默默操控的棋子,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补全今日这最后一环么?他们算定了我最后必然不会拒绝,也无法拒绝!不想我桑北一世竭力与命运相争,最后的结果依旧无法改变!” 生死一线上,不知生死的小丫头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桑北,在不停雀跃鼓掌。 她竟然毫不明白旦夕降临的生死,只因为她无比信任那个叔叔,那个叔叔一定可以将她拯救出去。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桑北的内心再度涌出了一丝温暖,他远远看着她,道:“你会无事,叔叔答应你的!” 便在此刻,桑北敞开了道境,这一次敞开却是最彻底的解放,他敞开了识海,敞开了遮蔽天机的灵魂太极,直至最后,那只不容存世的生灵形象,终于第二次出现。 此刻,那些历练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修士,已然被这一幕瑰丽光影深深震惊,齐齐失声。 “龙雀!” “居然是龙雀!” “那只传说中的圣灵居然是真的!龙雀生来不容于天,与天死战到底,天,老夫明白了,他之所以成为天择之子,乃是他的命格决定!” “那幕后暗伏的原因当真要好好捋一下!” “女虚北宸,我赫连玄空生平未曾服人,今日算服了你了!” 滚滚雷音骤然从天幕深处万马奔腾而来。 那是天怒。 子星上的小女孩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巴。 只是她的一双大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那只美丽生物形象,她不清楚那个叔叔如何能够变出那么美丽的一只鸟儿。 冲着那小女孩勉力一笑,桑北终于射出了他的本命一箭! 就见这只斑斓的龙雀,带着凄厉的啼鸣,迸发出七彩流光,化作一道虹影,冲入了那条祖龙体内。 刹那间,两颗硕大的龙睛迸发出两道冲天的光华,一股冲天威势已然将子母双星一下子推了出去。 巨龙连连怒吼,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滔天愤怒,它的身形骤然盘旋数圈,化作一条星光长河,轰然冲入了那一张虚伪的假面之中。 这一刻,龙星战场再度变得安静下来。 就连上空传来的滚滚雷音也变得弱小了不少。 整个天劫,仿佛出现了消退的迹象。 然而这一幕在赫连玄空眼中,却只是假象,他的内心犹自狐疑,突然瞪大了眼睛,脱口喊出:“不对,竟然是......” 龙星战场之下,那座黑暗中的棋局之内,龙泽帝君豁然站起来,朝着对面的古沧帝君冷笑道:“白旭诚,朕先行一步,不劳相送!” “没有朕的允许,你哪里也去不了!” 一声怒吼,手中的蛇吻剑毫无保留刺出,必欲重创那个一直让他忌惮的家伙。 岂知龙泽帝君手指轻轻一弹,一股无形的力量已然将那把剑远远击飞。 “你……你竟然……”古沧帝君失声,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手的修为竟然隐隐比他高了那么一点。 一切的一切,都是局,可笑自己一直自以为是,直到最后才看到唯一真相。 一口老血禁不住喷了出来,这种打击实在太大,太过让他伤心了! “做个游戏罢了,不必当真!” 龙泽帝君轻蔑看了对方一眼,脚步一踏,棋局中央一条龙形扶摇飞升,已然托起他的身体,冲上云天。 龙泽帝君扶摇直上,一眼万年,他将一道降临的雷光轻轻扫灭,目光冷漠看向紫微星位,看着那个木然不动的天择之子道:“有的人生来,只是棋子,只为成就上位者走的更高罢了,再见……哦,错了,你已被天劫锁定,那就是无法再见了,至于想要复仇,下辈子吧!” 说话间,一人一龙撞入天穹,眼见得就要成功脱困飞升。 同一时刻,远在大荒,那处绝域山谷之中,那一口阴森山洞深处,那座古井之中,一个相貌丑恶的身影一晃而出,已至半空,他口中念咒,手中掐诀,天罡地煞阵盘顷刻间运转至巅峰。 九大图腾兽环绕着他齐齐出现,将色彩不一的光柱喷射在他的身体上,这一刻,他的丑恶身体开始快速蜕变,一头大荒龙兽的光影,重叠在他的身体外围。 他早早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股前所未有的献祭气息,当然明白最后一刻到了。 “数百年苦心熬煎,只为此刻,今日桀蛇成龙,我九厄巫神成功脱困,飞升!” 他周身裹卷璀璨光华,目光倏忽间望向远空,已然在同一时刻,依稀看到了在异域的另一个飞升的身影,口中冷笑道:“就让你我来争一争,谁是第一!未来,本座非常期待,在异世界和你见面,无论如何,为本座自己,也为我那苦命的徒儿,讨还一个公道!” 龙星战场,在飞升的最后一刻,女虚北宸仿佛有所感应,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头,下一刻,成功破壁飞升而去。 是日,龙泽帝君女虚北宸,第一个成功飞升。 其实,还有一人,几乎和他同时飞升,那便是远在大荒的九厄巫神。 在女虚北宸刚刚飞升成功的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发出公鸭般的嘶哑笑声道:“当初受了那女虚北宸的至强一剑,咱家的残道总算堪堪获得大成,咱家今日狗尾续貂,便借着女虚北宸的东风,飞升吧!” 一刀划开天穹,那个熟悉的身影,紧随龙泽帝君之后,竟任由两道雷光劈中身体,置之不理,成功飞升。 严格来讲,他的飞升并非一个人,还有一个以亡灵形体依附在他肉身上的人,正是杜随。 骤然看到这一幕,下方河梁帝君目眦欲裂,实在是恨到了极点,他暗暗发誓,此生不斩宁淳绝不罢休。 河梁帝君到了当下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宁淳先前欲要登临紫微星位,只是个幌子,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当世所有强者齐齐向他出手,以帮他圆满道境。 此中风险,九死一生。 无疑,他做到了。 在几乎必死的一刻,他借助了另一个人的替死剑道,逃出生天。 而那个替死之人正是宰辅孙玄策的亲随——杜随。 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杜随也在几乎必死的一刻,毅然舍弃了肉身,并成功悟道,从而以魂体依附宁淳,成为第三个成功飞升的人物,已然将诸帝抛在了后面,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历史。 此刻,一动不动的天择之子,他的身体猛的剧烈一颤,头顶上冒起了一缕缕青烟。 青龙七宿第一,角宿之上,殷白柳目眦欲裂,他从未有过如此愤怒,愤怒之中,他的眼角止不住流出了泪水,泪水涓涓,渐渐化作红色,他已伤心,乃是极端的伤心,他的身体剧烈震颤,和桑北一般冒起了缕缕青烟,只是那一张脸变得极度苍白,透露出寒冰般的冷酷。 第710章 胜似吾儿 周边几人齐齐失声,却无法阻止,因为,这是那人主动入魔,且是斩断一切枷锁,彻底入魔,这是一条不归路。 剑门,干涸的饮血湖畔,一个枯瘦身影骤然站起来,望了一眼奚京之上的那口深邃的劫眼,口中微微一叹。 他身影一晃,已然来到那口深邃的劫眼之下。 时不我与,一世苦修,只为今朝! 一脚抬起,方要落下,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捉住了脚踝。 枯瘦老者定睛一看,脱口道:“明玉子……你竟然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转而震惊道:“你不是明玉子,你是六如子……还是不对!” 老者盯着这个满脸痴傻的人物,摇头叹息,他其实对六如子二人与天择之子的一战一直有所关注,最终由天择之子胜出后,那二人便杳无音讯了,不曾想今日居然追到了这里。 剑卜也不生气,感受着从四方聚集而来的浓浓的天劫气息,他明白那是一个十死无生的死局,最终一刻,天择之子发动献祭,将自己的本命绑定祖龙,从而暂时止住了那张天道假面的崩坏,给所有人争取来了一线生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老者端详着那张流着口水的脸庞,道:“跟老夫走,会很危险,你真的想好了吗?” 痴傻之人也不知是否听懂了老者话中含义,重重的连连点头。 “祸福在天,既然你愿意,老夫便带着你闯一闯这一道鬼门关!” 再度望了一眼下方的世界,叹息道:“天择之子,老夫沾了你的光,今日算是欠你的了!” 他当即脚点虚空,如行云流水,转眼勾勒出一枚剑符,剑符绽放,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痕,当即将自己和那个痴傻人物托住,扶摇直上,直入上方的劫眼之中。 此刻的天择之子已然极大限度吸引了天劫的注意,能否飞升,在此一搏! 刹那间,无尽电蛇漫空缠绕而来,老者竟然视若无睹,任由那些电蛇缠绕周身,只全力催动剑痕,越来越快。 数十道电蛇同时缠绕在痴傻者身上,电得痴傻者全身痉挛,手舞足蹈,口中憨笑道:“好啊,来啊,这是好东西,来的多一点,我全要!” 大笑声中,他开始疯狂吞噬电蛇的力量,一副身体便如吹涨的气球,越来越大。 老者摇头叹息,脚底一踏,剑痕破碎,化作数十道大小剑痕,包裹住身体,迎着一道硕大的雷霆,撞了上去。 一道道剑痕轰然炸裂,化作漫空飞舞的大小剑痕,继续向上飙升而去。 “天机一线,老夫总算感受到了!” 他的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华,骤然抽出一根刻满符文的符剑,劈开虚空,一闪而去。 而那把他一生熬炼的本命符剑,则被无数道硕大的闪电生生撕碎。 此刻,剑门掌舵者剑卜,飞升成功。 与此同时,龙星战场紫微星位,天择之子再度遭受无形反噬,口中噗的喷出鲜血。 每成功飞升一人,他必承担一定天劫反噬,谁叫他与祖龙绑定?谁又叫他占据了紫微,融合了星斗大阵? 可以说,此间只要有谁飞升成功,都要欠他一份人情。 天择之子单膝跪地,挥拳重重砸在紫微星位上,口中连连吐血。 他虽心有不甘,但大局已成,无可奈何。 滚滚天劫如山镇压在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外界,那口深邃的劫眼之内,看着老者飞升而去,痴傻者大声呼喊:“带我走!”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滚滚劈落的雷霆。 他探手捉住一道扭曲的闪电,怒吼着将之扯断,未料又一道闪电当空劈落,轰然击中了他的头顶,直劈得他七窍流血。 他的一张面孔在扭曲中变形,其中隐藏的一张面孔挣扎欲出,大声道:“我六如子不该如此结局,那是我辛苦布置的大局,怎么最后却成全了那个小鬼?” “老夫不服,不服!” 那张面孔连连怒吼,却被又一张模糊的面孔渐渐压制下去,最后又恢复成为明玉子的模样,明玉子的面孔愈显狰狞,喝道:“六如子,不要内讧,此间之局,乃是那小子掌控,老夫已然觅得一线生机,只需你我齐心协力,定然能够将天劫威胁转嫁给那小子,我们当可破开虚空,共登逍遥!” “我明白了,我原来是六如子!明玉子,虽然老夫极端痛恨你,但你的提议,不啻是个极好的解决办法!我为主,你为辅,就这么定了!” “不,老夫为主,要知道,这副肉体乃是老夫的,当然由老夫说了算!” “你这厮还想蛊惑,无论如何,这一次轮到我六如子了!” 就见两副面孔谁都不服谁,拼命纠缠厮打,说时迟,就见一道巨龙般的闪电泰山压顶劈落下来,当即将那副肉身劈成了飞灰。 这一轮飞升,明玉子或六如子,飞升失败。 其实他们本来有极大机会飞升成功,却限于互不信任,终于被天劫抹杀。 这一幕,被处身龙星战场之下,那座黑暗棋局中的古沧帝君全无疏漏看在眼里,他已然看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后果,若然飞升失败,最终结果必然会和那天择之子共赴黄泉,这绝不是他所要的。 他想要一统天下,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 只是…… 他恨恨的望了望愈显恐怖的苍穹,他没有想到女虚北宸在成功飞升之后,还是坑了他。 他已然被那座黑暗棋局锁定,若然不能飞升成功,结局必死无疑。 飞升乃是必然,他没有选择。 “可恶!只是吾儿,朕对不起你了,你要恨,就去恨那女虚北宸,他才是罪魁祸首!” 正恨恨之时,突然间在视线尽头看到一条不断向上游动的大鱼之影,又如何不知那是谁? 那条大鱼虽然被无数道闪电击中,却始终沉浸在无我无物的逍遥之境,最终在岌岌可危之中,冲破罗网,得以飞升。 此刻,黑衣魔相虞远辙飞升成功。 “这厮居然也敢在朕面前卖弄,来日相遇,朕饶不了他!” 古沧帝君脚底一踏,由于那口龙魂吞日鉴已然被龙泽帝君带走,故而,那件月魔荒天镜冲来束缚,终于呼啸飞来,化作一轮明月,托起他向上快速飞升而去。 他神情冷漠,睥睨苍穹,看都没看下方众人一眼,一柄蛇吻在手,舞出漫天剑痕,将无数道闪电绞成碎片,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由他悉心培养出的天择之子,终究还是心有戚戚,默默传音道:“吾儿,当年你尚在襁褓之内,便是朕亲手抱着你,深入大荒,深入那座岌岌可危的洞窟,帮助你逆天改命,否则,你焉能活到当下!其次,在那座月窟之内,朕不惜牺牲亲生儿子,只为掩护你走到最后一步!可以说,你能有当下成就,全是拜朕所赐,你虽非朕的亲生,却胜似亲生!可惜死局铸成,便连朕也无法拯救你,痛哉!吾儿,放心,你与女虚北宸之间的仇怨,由朕替你办了!” 说话间,身形一闪,古沧帝君飞升成功。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反噬之力,再度从天而降,降临到了天择之子身上。 桑北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将一口热血强行咽回肚腹,他的结局已然注定,不过,他还是要与这个贼老天争上一争,为周边那些人争取到一个机会。 他一剑穿空,骤然一刺,当即斩断万重魔念,将那个布衣青年生生拉了回来。 “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路很长,敌人很强,你要努力,合璧吧,让我们最后一次合作,破此无道苍天!” 殷白柳的眼中再度有泪,他重重的点点头,刺出了他的回春剑。 第711章 接连出手 天籁无声,桑北刺出了他的星沉剑。 一剑断魔,一剑断佛,双剑与上空交会,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殷白柳毫不犹豫,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剑痕,破天而去。 “我发誓,我殷白柳会付出整个生命,去达成你的未竟心愿,再见!” 他希望能够诞生奇迹,他希望彼此能够在异域再度并肩作战。 他发出最后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战场。 他发誓要好好活着,为他,也为他的朋友! 这一幕,同样没有逃过虚空一隅,那个处在母子双星间的白衣女子眼中。 自那一刻开始,她眼中的泪水就没有停过。 她原以为自己的命运有过太多不幸,可是与那青年相比,似乎完全不算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究竟是陪对方在这里等死,还是借机飞升? 她不愿再让对方承受一点天劫的反噬,故而仍旧在犹豫着。 “娘……叔叔会死吗?天意不想叔叔死,天意要叔叔好好活着,呜呜……” 女子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正在她方寸皆乱的时候,耳中突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带她走,这里由我一人承受足够,没必要牺牲太多的人,何况,她不能没有母亲!” 话音未落,一剑破空,九峰融合,正是一道天意。 那道剑痕何其霸道,竟将母子双星上的二人一时间裹挟其中,扶摇飞升。 这一幕再度看呆了众人,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行为再度撼动了他们的内心,也让他们深深嫉妒。 要知道能够让天择之子不顾反噬出手相助,此间的飞升已然不算什么难事。 此刻,小女孩的啼哭声犹自从上空传来:“呜呜,叔叔,天意不想离开你,天意不想你死!” “叔叔不会死,记住,下一次见到你,叔叔希望你能变得更强!” “叔叔答应天意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小女孩破涕为笑,一旁的女子却已肝肠寸断,她抹了抹泪水,大声道:“天意,他不是叔叔,他是你爸爸,快,和爸爸说再见!” 一句话说的女儿顿时怔住,突然间又哇的大哭起来,她不明白叔叔为何会突然变成爸爸,只是母亲突然间叫她喊爸爸,似乎预示着她此生已然最后一次看见爸爸了,这让她的小小心灵如何能够承受? 转眼间,女子二人已然破开苍穹,飞升不见。 而女子的话已然被不少修士听见,他们方才恍然大悟,终究明白天择之子为何会出手相助了。 一缕含泪的笑容已然僵在桑北脸上,他不明白孙七月为何会让那小女孩喊他爸爸,隐隐中,他猜测到了有些不对之处,依旧不能确定。 哇! 一口鲜血止不住喷了出去,这一轮飞升成功,他遭受的反噬越来越重了。 局是女虚北宸设置的。 锅由他背。 一切已然注定,不可更改。 他有很多的心愿想要去完成,只是已然不可能了。 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睥睨。 来吧,我桑北等着你! 他已化作一块万古寒冰,他在等待最终一战。 雷音隆隆,惊天动地。 由于那张假面被祖龙的强大气息予以修补,使得上空那种无形的天威愈发愤怒,外界奚京上空已然织成密密的闪电之林,此起彼落,雷声如潮。 云层越压越低,中央那口劫眼深不见底,原本漆黑如深渊,不知在何时被染上了浓浓的血色。 于是,天空中下起了茫茫血雨,血雨之中,一道道赤色闪电此起彼落。 大地上的生机已然被彻底摧毁,整个奚京城已然变成一座死城。 一道道愈发恐怖的闪电劈落在大地上,大地皲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地底熔岩怒吼着喷涌而出,将大地上残余的建筑予以摧毁。 整个奚京化作一座焦灼地狱。 八方云动,如万马奔腾,云集而来,所有的力量都在向着那口中央劫眼中聚集,血色劫眼向下方持续低压,恨不得要将无尽的愤怒瞬间全部倾泻出去,只为将那个逆天的生灵尽快铲除。 奈何,那张假面已然被这个世界能够发动的最强献祭力量予以暂时修复,要想击溃那张假面,还要积蓄更强的天威。 龙星战场,左辅星位,看去颇为憔悴的孙玄策,凝神看了一眼紫微间的那个青年,他感谢他,发自内心,再无丝毫仇怨。 只可惜,他无法给予他帮助,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剑动,刺向上空。 时不我与,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明剑在上,暗剑追随,参差二剑,萦绕周身,将一道道袭来的闪电尽行斩断。 若无那个青年顶住了大部天劫之威,给他们营造出万年不遇的飞升良机,可以说,他此生不会有机会成功飞升。 “对不起,算老夫欠你,再见!” 参差双剑骤然融合,斩开一道深邃的剑痕直破苍穹。 孙玄策飞升成功。 毫无例外,中央紫微,桑北再遭重大反噬。 北隗帝君双眸充血,他此刻内心何其懊恼。 自进入龙星战场之后,所做的一切毫无成效,那些忌惮的敌人一个个飞升而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可惜,可惜的是,那把玄天弓不在了,否则,凭借与赫连彩霞融合的道境,当能轻松找到一条飞升的途径。 骤然间,耳中突然听到一声怒吼,寻声望去,就见西方白虎奎宿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怒吼着,一步跨出,向上空冲去。 啪啪,周身悬挂的一颗颗骷髅头骨相继破碎,袍袖间黑气弥漫,无数亡灵嘶吼着,不顾被从天而降的闪电摧毁,发起潮水冲锋,纷纷湮灭。 这一幕,再度震惊了北隗帝君。 那种力量,还叫萨满么? 霸道,威慑,气吞苍穹,我们狼神的苗裔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了? 空中,赫连孤坟道境展开,一口巨大坟墓如山矗立,他连连出拳,将一道道袭来的闪电强行击碎。 须臾间,周身骷髅头骨已所剩无几,周身衣物已然被闪电生生剥离,露出苦行僧般的一副巨大骨架。 身后那座孤坟形象几乎崩塌。 此刻,可以说赫连孤坟已然站在生死边缘。 “难了!这小子野心不小,但,即便有那天择之子挡在正面,要想飞升谈何容易?” 北隗帝君连连摇头,其实内心还是希望这个后辈能够创造出奇迹。 “今日要么死在这里,要么飞升成功,我赫连孤坟绝不苟且!” 一声怒吼,身后那座坟墓幻象已然彻底爆裂,一道拳影硕大如山,砸向天中。 北隗帝君瞅见这一幕,摇了摇头,知那小子已然失败。 孰料,便在此刻,一道剑光,扶摇直上,竟然融入了那道硕大的拳影之中,拳头获得莫大助力,轰隆一声,终于击破壁障。 间不容发,赫连孤坟一步跨出,成功飞升,末了将一句话甩给了下方那个出手者道:“我今日欠你,必有所报!” 紫微,桑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忖思,或许他也算一个朋友吧。 他最见不得朋友遭受挫折,更何况,他对他知根知底,若不出手,对方必死,至于报答,那已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桑北,他不能躲避,只能忍受。 这一幕,再度出乎了北隗帝君的所料。 所谓飞升之道,一人一命,若然干涉,其中因果纠缠,一世难以化解。 他无法想象,一个外族,居然会出手拯救。 “小子,很有意思,虽然你的命运已然注定,但,朕不得不佩服你,可惜了!” 说话间,北隗帝君一步跨出,步步登高,周身骨节毕剥作响,一颗颗洁白头骨无形之中接连崩溃,纷纷化作齑粉。 他越走越快,气势如虹。 他不相信,那些人能够飞升,偏偏他一个霸道绝伦的天才,会夭折于此。 转眼间,这个高大的身影已然掠上了天穹。 第712章 成败 中央那张假面,已然发出簌簌的爆裂声,无尽闪电攒集其上,轰鸣声接连不断。 北隗帝君看着那张吸引了大量天劫威力的假面,感受着其中的浩瀚天威,心中不禁对成功飞升的女虚北宸佩服万分。 无论如何,这种耗时数十年之久的深远谋划,算计了整个天下,他赫连玄空做不出来。 饶是如此,作为一代帝君,要想突破阻隔,予以飞升,自然比其他人难了太多。 间不容发,北隗帝君连连出拳,无形的壁障间传来滚滚雷音,巨大的反噬震得北隗帝君连连吐血。 只是此刻箭在弦上,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一拳,两拳,无尽亡灵化为飞灰。 北隗帝君耳中已然听到那层壁障的碎裂声,不由得大喜过望,只需奋力一击,必然一步飞升。 然而,偏偏在这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的身侧如电掠过,手中剑骤然一刺,就见一头云梦奇兽的身影怒啸冲出,轰隆隆撞碎了那层已然出现裂痕的壁障。 那人身化流光,从裂隙之中一掠而过,口中冷笑道:“算计他人的滋味当真不错,赫连玄空,谢了!” 那人于成功飞升一刻,突然反手一剑,刺向北隗帝君,北隗帝君随手化解掉这一剑攻击,身形未免滞了一滞。 “楚御朝,你这厮居然敢……” 话音未落,鼻中忽然嗅到一股异香,他强忍着脑袋内爆发的晕眩感,瞪大眼睛,已然看到那朵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奇葩——雪峰狼魂! 就见一个个淡淡的影子飞掠而起,步步高升,只是她飞升的每一步,都是建立在那位帝君坠落的代价之上的。 北隗帝君身重如山,向下堕落,越来越快。 “赫连彩霞,你居然还没......没有死!你怎么敢如此算计朕?” “彼此彼此,若无这朵奇葩,本座要想算计你,大为不易,何况,又有楚御朝巧巧帮助,必然功成,认命吧!” 口中念诵,那朵奇葩光芒爆发,将周边染的一片血红。 偏偏在这一刻,急速下坠中的北隗帝君突然止住颓势,身形一晃,已然超越了赫连彩霞的灵体化身,他脚步重重一踏,赫连彩霞只感到自己的魂魄几乎要破碎了。 她嘶吼着拼命念咒,却发现那朵雪峰狼魂居然不听她的召唤了,不仅如此,那朵狼魂反而在快速吞噬她的魂魄。 赫连彩霞心胆欲裂,她瞪大眼睛向上看去,就见北隗帝君手中正托着一团洁白的柔光,光团之中,赫然是一头胖胖的小狼崽子模样,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依旧在贪婪酣睡。 “天阴狼灵!你,你居然得到了天阴狼灵!怎么可能?” 天阴狼灵乃天地生成的极品灵物,生成的条件极为苛刻,最重要的一点,它乃是雪峰狼魂的伴生之灵。 不过,它的孕育条件比雪峰狼魂之花还要苛刻,即便是诞生雪峰狼魂的地方,也不见得就会诞生天阴狼灵。 重要的是,赫连彩霞找到的这一朵奇葩也是极品中的极品,奇葩诞生一刻,已然在它的花苞中央孕育了一只天阴狼灵。 “不可能,绝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要知道,那朵雪峰狼魂乃是朕首先发现的,朕本来想要据为己有,只是最后还是改变了初衷,只是取走了狼灵。” 赫连彩霞仰天惨笑,缓缓止住笑声道:“好恶毒的算计,让本座一世为你免费打工,只在关键时刻,图穷匕见,好个赫连玄空,果然是当世第一枭雄,不过,本座今日纵死,也会让你遭受报应……“ “你敢!” 北隗帝君啪的捏碎了那只狼灵,与此同时,与狼灵本命相连的那朵奇葩,跟着破碎了。 碎裂的当然还有赫连彩霞的魂魄。 只不过,在那团破碎的光影中,突然掠起一道血痕,于不可阻挡,射中了北隗帝君的印堂,凝聚为一枚邪异的咒印! 北隗帝君如遭重击,此刻却也顾不上,脚底重重一踏,借助狼灵和奇葩双双毁灭一刻的爆发,骤然撞破壁障,成功飞升。 天地一暗,紫微之上,桑北的周身绽放璀璨剑芒,已然覆盖上一层坚不可摧的甲胄。 饶是如此,那股反噬的天威仍旧重重击伤了他的本体。 要知道,两位国君连连飞升,所引发的反噬,何其沉重! 一棵婆娑古桑树现于身后虚空,树干上一只只蓝色眼眸连连闪烁,将强大的生之气息不断导入本尊体内,替他强势疗伤。 北斗七星之首——天枢。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经历了由生向死又起死回生的痛苦熬炼,继而经历了一次次与天劫对抗的艰难历程,他的境界已然逼近地境巅峰。 “多谢!我不知道,我的恶衰居然是如此度过的,若非你的成全,或许我已经死在了奚京城头之上!作为回报,我萧煮雨会追随着你的脚步——飞升!” 说话间,目光望向外部几处星位,已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江山一梦四人,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啊! “飞升事关个人悟性,天时地利如何把控全在个人,我帮不了你们,若有缘,异域,我们再见!” 传音已毕,又看了一眼紫微方向,口中一声叹息,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语,脚底重重一踏,磅礴战意冲天而起,就见一道锐利剑痕已然刺入中天。 桑北抬头望去,便再度看到了北凌江畔那一剑风华,知道对方以此剑作别,算是致意,大抵后会无期。 一剑破天,轻车熟路,此刻,战侯萧煮雨飞升成功。 右辅星位,四镇看到一个个强者陆续飞升,时不我待,相互对视一眼,已然借助当下的周天星斗大阵,充分展开道境,齐齐向上空飞升而去。 星镇上官寻幽一笔点空,扯起一道山河浩气,四人道境融合,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兼具,竟然轻轻松松破开那层无形壁障,一起飞升。 飞升最后一刻,定君谋犹自看了一眼紫微方向,默默祈祷:“那张此间我并没有发掘出其深厚底蕴,似是为你量身打造,便算物归原主吧!我不知道天意如何,也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祝你好运,再见!” 眼见连四镇都轻松飞升而去,河梁和西商二帝君对视一眼,各展修为,冲天而去。 岂知他们身担一国之因果,干系重大,飞升难度比之四镇要大了十倍不止。 何况,四镇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凭借帝君飞升一刻留下的启示,故而,准确把握住了机会,一举脱困飞升。 一口巨鼓在手,西商帝君赵宣连连敲响鼓音,步步升高。 岂知无形杀劫犹如浪潮连番冲击,震得他连连吐血。 此刻只能再接再厉,逆流冲锋,否则一旦被天劫击破,不仅功亏一篑,一身修为更会遭受折损。 漫空中,一道道闪电犹如巨蟒翻滚,乘着天威滚滚落下,赵宣一身帝王冠服尽成褴褛,周身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一声怒吼,精血化火燃烧,赵宣发出一声声怒吼,不断敲响那口巨鼓,与重压而来的天劫不断对抗。 他的上升速度明显在放缓,越来越艰难。 他几乎触摸到了那一层突破的壁障,此刻断无后退的道理。 一声怒吼,一拳重击,伴随着一声隆隆霹雳,就见那口硕大的战鼓已然生生被他击破,同一时刻,虚空破碎,赵宣胸膛内一道血虹喷射,扶摇飞升。 只是在下一刻,他宛若撞在一面千仞绝壁之上,直撞得头破血流,生生被遏制在那里。 此刻若然后退,定然会被天劫乘虚而入,不死也残。 如此局面,当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些修士当然希望能从西商帝君的飞升之中吸取教训,以便在自己飞升一刻,能够找到机会。 声声怒吼,冲破云天,众人凝神看去,就见西商帝君长发披散,不惜以卵击石,居然凭借一副肉身,强行撞向那一层飞升壁障。 咚! 咚咚! 战鼓如雷,震动整个龙星战场。 此刻的赵宣宛若从血海中爬出,一次次高高跃起,撞向上空。 第713章 再见货郎 远处正在同时奋战的桓越帝君如何不明白其中真意? “这厮也是拼了,以一副肉身为鼓槌,以那层壁障为鼓面,不是以卵击石之败,就是石破天惊之胜,好胆!如此构思,不错不错,只是,如此有利机会,我申令雏如何错过!” 他剑光犀利,切碎虚空,一张张木然面孔连连破碎,突破阻隔,不断前进。 天雷滚滚,天威如山,在一次次不惜玉石俱焚的冲击之下,西商帝君看去周身破败,惨不忍睹。 “我以一国之运,搏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周身精血一时沸腾,西商帝君立时撑满气势,再度撞向上空。 未料,正在冲击之时,他的一条足踝却被一张冰冷的手巧巧握住了! “赵宣,既然你不想活了,不如成全我申令雏,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更有价值!” 大笑声中,毕剥破碎之声接连不断,这一刻,河梁帝君申令雏竟然于一气之间,碎裂十数张假面,毅然抡起西商帝君的一副肉身,以肉身为鼓槌,敲击天地! “残!” 此刻,残之剑道迸发出一道长长的虹影,已然和西商帝君肉身迸发的惊天一击,融合在了一起。 霹雳! 就见无尽雷光攒集于一处,那一层无形壁障,顿时破碎成为一片细碎琉璃。 河梁帝君大喜,正欲一步跨出,飞升而去。 突然之间顿觉天旋地转,方未松开的一只手,已然牵动他的身体,化作一颗流星,射向下方而去。 “你不请自来,须怪不得我赵宣,我使出这一番苦肉计实属无奈,若然不能借助你的力量,此次飞升定无希望,再见了!” 大笑声中,西商帝君足踏天地,震动隆隆鼓声,成功飞升而去。 而遭受赵宣的天地一踏坠落下来的申令雏,已然被气的连连呕血。 对方一举飞升,却将那一刻涌来的天劫反噬送给了他,使得他遭受重创,要想再次飞升,谈何容易? 怪就怪自己还是轻信了。 怪就怪那赵宣上演的一场戏太过真实,不由他不动心! 这个世界,眼睛看到的,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天下帝君,差不多都飞升成功了,只差他一个申令雏。 想到此处,申令雏再度呕出一口老血。 便在此刻,奚京废墟之上,一个庞大的虚影犹如鬼魅飞升而起,他早已看到了龙星战场中发生的一幕,淡淡笑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申令雏,昔日之仇,赵宣算是替我报了!我今飞升而去,看你坠入地狱,当真欢喜的紧啊!” 说话间,庞大鬼影闪电飞升,末了一刻看穿虚空壁障,已然看到了处身紫微的那个苦苦自保的身影,叹息道:“蓬壶山,本座替你挡了必杀一击,今日便算是你的报答了,再见!” 就见一道硕大雷霆古树从天而降,劈向鬼圣。 即便早有预估,鬼圣依旧心生寒意。 突然间,下方一片焦灼大地爆发出阵阵轰鸣,于是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已然涌入鬼圣落幽的体内。 上空那道硕大的闪电就此分叉,一根依旧劈入落幽体内,更大的一根则劈入了那座死气沉沉的大殿之中。 落幽内心说不出的欢畅,他挣脱闪电,一步冲破束缚,正欲飞升而去,却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皇者身影,竟抢在他之前,先一步飞升。 “冶皇西门子楚?未曾想这厮谋划的居然比本座还要深远,呵呵,我们异域再决雌雄!” 话音未落,鬼圣落幽一晃不见。 龙星战场,天雷滚滚,巨大反噬如沧海横流冲击而来。 紫微星位,桑北连连吐血,若非他觉悟金刚御剑道,肉身炼成金刚霸体,此刻已然被这一轮反噬,直接杀死。 饶是如此,若非他与整个周天星斗大阵融合,并凭借那棵星魔古桑吸纳中央戊己气息,他还是会被天劫击溃。 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双眼婆娑,依稀看到那一抹丽人身影,口中喃喃:“母亲,我桑北的要求并不多,奈何这人间将我算计到如此地步,倘我今日不死,那一笔笔所欠的,我桑北定然要亲手讨回!” 忽然间,不禁想到远在天涯的那一个苍老的身影,再度流下泪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走到今天一步,居然如此失败,如此不堪。 虚空一隅,于颓丧中愤然站起来的河梁帝君,仰首看向上空,咬牙道:“你们一个个虫子虽然侥幸得以飞升,但我申令雏,绝不会就此沉沦,我的力量还没有尽兴释放,这区区天劫,挡不住我!” 狂笑声中,申令雏犹如鬼魅穿越而去,竟然无视一座星位壁垒阻隔,探手间将其中一个修士抓在手中,惨笑道:“世人都想看看朕的一张真面,今日你运气不错,便让你看第一眼!” 说罢猛地抹去伪装,将那张无法想象的面孔展现在那个修士的眼前。 修士张口结舌,他无法想象世间居然还有如此一张诡异面孔,胸中一股大恶止不住涌起,哇的一声,大口呕吐起来,这一场呕吐当真一泻千里,竟然将鲜血和五脏六腑一并呕吐了出来,不仅如此,他的一双眼睛,突然凹陷腐烂,涌出汩汩黑血,就此瞎了。 申令雏稍稍用力,已然将对方吸成了一具干尸。 他此刻无所顾忌,丝毫不在意会遭受反噬,一张面孔连连显露,但凡看到其模样的修士,无不在其手底化为枯骨。 一阵博朗博朗的声响传来,刚刚吸空一个修士的申令雏禁不住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穿五彩衣的货郎,一手不停摇着拨浪鼓,一步步朝着上空走去。 “这卖货的贱流也敢在朕面前现世,杀了!” 一步跨出,已然欺近货郎,伸手便扼向对方脖颈。 未料货郎身影一晃,轻松脱离而去,口中叹息道:“我足踏阴阳,行走天地,此间人物与我无干,岂能伤我?” 手中拨浪鼓连连摇晃,申令雏只感到周边天地也变得扭曲起来,心中觉得怪异,口中依旧喝道:“小小货郎也敢于朕面前卖弄,不杀了你,今日如何证道?” 心中忖思,只需那货郎看一眼他的那张真面,必然就此拿下。 此刻吸纳了数十个修士的真元,体内气息爆棚正无处释放,一步跨出,再度追及货郎,迎面抓去,无论如何也要这货郎看看他的一张真面。 岂知货郎对他那张恶心的面孔视若无睹,他的身体也是略略滑移了一个身位,就逃过了申令雏志在必得的一抓。 间不容发,申令雏只手遮天,再度抓去。 未料货郎再度硬生生挪移了一个身位,口中禁不住喷出鲜血,他忍住对方释放的巨大冲击,身影一晃继续后退。 申令雏恶向胆边生,此际当着天下修士的面,竟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货郎都拿不住,实在是太丢份了。 申令雏道境撑开,掌影遮天,连连袭向货郎。 货郎宛若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连连震伤,偏偏一次次从对方手底逃脱了出去。 此刻,处于紫微的桑北突然睁开一双眼睛,同时看到了对方那一副熟悉的面容,心头一动,原来是一位故人! 当初走出小小螣北,那人是恶非善,偏偏是自己第一个引路人。 此人一路不显山露水,竟悄然进入了龙星战场,背后所图,当然是为了飞升。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算是一个熟人,时过境迁,不知此人修为及心境竟然历练到了如此地步,最后一刻被河梁帝君纠缠,也是命中注定。 第714章 生死秤盘 “一路缘分,当善始善终,世间因果,原来如此奇妙!我阮竹当真是无法想象,当年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竟成长到了如此地步!今日吾道初成,只是欲称量这一国之君,当真力有未逮,虽然如此,我阮竹依旧想和你合作一把,此中颇有善意,望你不要以往昔成见看我!” 传音既毕,阮竹脚底一踏,道境展开,就见一杆大秤横架天地之间,正追击而来的申令雏脚底一陷,向下落去,待定住身形,却发现自己正困在一口硕大的秤盘之中。 一侧的阮竹,脚踏虚空,正悬于一根长长的秤杆之下。 他是在以区区一身为砣,欲称量这位一国之君。 好胆! 桑北禁不住心中称赞,暗道这阮竹多年不见,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申令雏暴怒,残剑呼啸斩出,惊天动地,眼见得阮竹辛苦经营出的道境就要破碎。 阮竹口中念诵,脚底连连踏动,他左脚阴,右脚阳,左脚生,右脚死,一生感悟,尽在脚底。 与此同时,那张困住申令雏的硕大秤盘之中,一道道光圈呈现,其间干支五行八卦奇门符文如道道溪流奔涌。 阮竹修炼这么多年,道境不断完善,只差一步,便可大成,他情知那张天道假面就要破碎,时不我与,倘若不倾力争上一争,绝无活路。 是故壮着胆子,将申令雏圈入其中,只是不知那天择之子是否会出手帮上一帮。 只是不管对方出手与否,他必须尽力一争,即便身死道消,也然甘心。 “小小一个货郎,也敢称量本帝君,找死!” 脚底一踏,那一张奇形怪状的丑恶面孔远远的瞪了阮竹一眼,一股恶感再也按捺不住,阮竹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虹,眼见得受伤不轻。 始料未及的是,即便遭遇身死道消的风险,阮竹毅然发动了献祭,凭借阴阳秤生死盘强行拖住了急欲脱困的申令雏。 那张假面眼见得就要炸裂,飞升乃是最后的生机,申令雏如何不急。 身后虚空,一头图腾兽出现,微微一吼,撼动天地! 阮竹面无人色,心道我命休矣! 未料,却听一个声音笑道:“很有意思的一杆大秤,称天地,量人心,阮竹,你既然铺开舞台,我桑北如何不能成人之美!” 朝闻道,夕死可矣。 阮竹所呈现的道境当真很有意思,桑北占据紫微,号令周天,若能将对方道境加成进去,对于自己,有益无害。 当下道境磅礴展开,竟如轻车熟路,将阮竹的道境包容了进去,也就此将他从鬼门关之前拉了回来。 这一幕变故当真震惊了申令雏。 那天择之子本命呈现,已然被天道锁定,自己与他贸然牵扯,当真是嫌命太长了。 就见那一张天底下最丑恶的面孔上,爬出了一条条蜈蚣样的怪虫,转眼间纠缠在一起,竟然生成一副人脸样的符咒,说时迟,符咒裹挟重重雷音,直奔阮竹撞去。 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击杀阮竹,脱困而去,抓紧时间吞噬周边修士精元,尽快飞升而去。 未料骤变天地一暗,一道剑光无中生有出现,竟将那张人脸符咒击碎。 同一时刻,桑北遭受巨大反噬,再度吐血。 只不过,他脚踏天地,颠倒阴阳,已然将申令雏的怪异攻击纳入那架巨秤之中,转眼间消化干净。 申令雏目眦欲裂,连连怒吼,发动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 岂知对方看去愈加适应,竟然将他的攻击一轮轮导入无形之中。 此刻的阮竹就像找到了一个极佳的平衡点,盘膝而坐,闭目入定。 申令雏看到这一幕,直欲喷血。 “修士飞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阁下如此急怒攻心,贪多务得,却如南辕北辙,缘木求鱼,若按此下去,绝无飞升之可能!” 一席话传来,申令雏心头剧震,转首看向天择之子,不知那个陷入死局的笼中鸟能够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其实天地原本就是一个囚笼,你以为我在局中,岂知有多少人能够真正逃出局外?即便那些暂时逃出局外的,就能得到自由了么?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能够觉悟才是正理,我这话,你愿听则听,不愿听则弃!阁下心思取巧,贪多务得,急于求成,故而不能于局中窥破天机,得以飞升。时下大势已成,你,看明白了什么?” 听见对方一席话,申令雏心中再度震惊,道境展开,向外看了一眼,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远远道了声谢,却是发乎内心。 原来,自己处身一座秤盘之中,便如身入囚笼无疑。 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择之子竟然将那货郎道境融入自身体系,将一座紫微位变成了第二个秤盘,两两之间,阴阳平衡,是故他即便攻击再强,也一定会被这座战场吸收融合掉。 如此,是否说自己已然身入死局,飞升无望? 当下万丈雄心,化作秋后一梦,不禁心灰意冷,盘膝而坐,默默不语。 三人于中央区域入定,看似视即将到来的杀劫如无物,顿成一幕独有风景。 西方白虎七宿第二位——娄宿,其上一人倏忽间站立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紫微方向,俨然看到当初古城初遇,其后一路纠缠,直至鬼门之下,经历九死一生,眼中所见,当初少年竟然在肉眼可见之中崛起,今日只能远远望其项背。 “我步焉流原本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与你相比,才发觉自己究竟是多么荒唐可笑!可惜你天不假年,命运构陷如此,当真让我痛彻心扉!只不过,我的道,就是你的道,我们都在向死而生,今日一别,倘若能够破茧,则是我对你的由衷祝福!” 说话间,秋湍剑凌空一划,步焉流的身影已然投射了出去,他就像一片死了的树叶,化火燃烧,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粒小小星火,波的一声,撞破一层无形壁障,消失不见了。 桑北蓦然抬头,便看到了那一点消失的光影,口中喃喃,嘴角微翘。 滚滚天劫,如山镇压,越来越沉重。 那一张假面上,一道道裂痕再度扩大,留给众人的时间不多了。 若非吸纳桑北了阮竹的道境,巧巧和河梁帝君结成生死二盘,达成平衡,此刻已然很难维持大局,不知有多少人要当即陨落。 “贼老天,你算计我桑北一生,若不能报之以最强一击,何以为人?” 一声怒吼,震动虚空。 滚滚天威如沧海横流,镇压在在场每一个修士心头。 南方朱雀,井宿,身着刺金长袍的中年人霍然站起,他心有戚戚看向紫微方向,看向那个深陷死局,且数年前差一点被他杀了的青年,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此时此刻,原本的那种耻辱感痛恨感已然淡淡化去。 在一轮轮与天劫的决战中,他对于朱雀规则的掌控愈发精微,这得到的一切,首先要感谢那青年的成全。 他神情凝重,长长叹息,时下天机已至,一剑在手,正欲刺出,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张手,按住了,那个声音略显嘶哑,道:“祝春泽,我知道你感悟到了什么,带我一起走!” 中年人面浮苦笑,摇了摇头道:“到了时下,你还不明白吗?祝云镜,你该醒醒了!” “你们一个个都成功飞升而去,休想放下我,否则……” “否则你便玉石俱焚吗?那好,我祝春泽等着!” 祝春泽一步跨出,剑刺中天! “是你逼我的!” 祝云镜柳眉倒竖,目露凶光,当即念动咒言,便要发动深入对方识海的那一只蛊虫。 然而此刻的祝春泽,早已无所畏惧,拖曳着周身烈焰,宛若一只浴火重生的凤鸟,顷刻间冲向天穹,撞破结界,飞升而去。 祝云镜呆住了,她无法想象,那一只蛊虫应该立时自爆的,为何毫无反应? 她又哪里明白,那男人已然觉悟火中真谛,早就将识海中那枚蛊虫视若无物,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炼化。 第715章 噬主 她正欲再度念咒,顷刻间,一道巨大的反噬之力,犹如利剑,刺入心中,她本就受到重创,此刻便如雪上加霜,连连吐血。 祝云镜仰望苍穹,连连狂笑,状若疯癫,大声道:“凤族,唯有我祝云镜才是最强的,谁都不能挡我道路,杀!” 顷刻间,弓撑如月,祝云镜以身为箭,骤然将自己射了出去,犹如一只亮丽火鸟,撞入天穹! 始料未及的是,一道雷劫凭空出现,宛若索命一般,将那只火鸟劈成了飞灰。 上空,一张鲜血淋漓的假面狰狞俯瞰众生,上空天劫的聚积已然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无形天威正如横在每个修士脖颈间的一把刀,令他们不由得发出颤栗,感受越来越近的威胁,一个个修士无不发动最强战力,冲击上空那层无形的壁障,在天幕上点燃了一幕幕灿烂的焰火光影。 一个个修士被天劫劈中,陨落成灰。 其中侥幸飞升成功者,十不足一。 由此可见飞升何其艰难,尤其还是在中央紫微,那个天择之子承受了大部分压力的情况下,极大提升了飞升的成功率,可惜其中大部修士,依旧铩羽而归,百年梦幻,只是泡影。 “未曾想我阮竹只是一枚小小秤砣,今日居然在这座凶险莫测的龙星战场,大放异彩,天择之子,感谢你的成全,无论如何,我阮竹欠你一个人情,今生无法报答,唯求来世,再见!” 阮竹面浮苦笑,此刻借助桑北撑开的宏大道境,轻轻一荡,已然飞上云霄,巧巧撞破壁障飞升而去。 这一幕当然不会逃过河梁帝君申令雏的眼睛。 “便连这不知来历的小小货郎都能飞升,申令雏啊申令雏,你当真白活了一世啊!” 冷眼瞅见天劫威胁之下,正苦苦支撑的天择之子,不由得感同身受,苦笑道:“申令雏啊申令雏,这就是你的果报,恶衰大劫,又有谁能轻易逃过?” 阵阵反噬浪潮涌来,申令雏口中连连吐血,生平遭际纷至沓来,俱化为索命绳索,缠绕周身,令其在痛苦中越陷越深。 那货郎飞升一幕,被偏远处一座星位上的两个人物中的一个看在眼内,说是两个人物,其中一人高大魁伟,一身魔气滔天,却是一个来自魔域的人物,不知其名,人唤拓跋老鬼。 古沧帝君率军攻破奚京,故而给了他混入战场的机会。 他身侧那人,说是人,不如说是一条狗,是他亲自喂药异化成的一条忠犬。 此犬原本也是一个显赫人物,正是丹魔左迟,当初从螣荒古城一路追踪天择之子,妄图将对方掌控在手,岂知他一路追随,那天择之子居然一路上参悟造化,修为后来居上,他眼睁睁看在对方不断成长,心中又嫉又恨,自以为对方原本所得的造化都该属于他,故而一直纠结,心有不甘。 却在不慎间,被拓跋老鬼所擒拿,不得已卖身为狗投靠在其麾下,苟且偷生。 想想这辈子居然混成一条狗,左迟便悲愤欲死。 “左迟,想飞升吗?”拓跋老鬼冷笑。 左迟汪汪两声,将一颗硕大的狗脑袋匍匐在拓跋老鬼的脚面上,舔了又舔,呜呜道:“汪汪……主人,左迟希望主人一举飞升成功,属下也好跟着鸡犬升天!” “说得好,本魔今日便带你一起飞升!” 拓跋老鬼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座星位上的一个身影,冷笑道:“萧闲,此日飞升,万年不遇,若不搏上一搏如何甘心?怎么样,你我比上一比,看看究竟是谁能够成功!” 魔仙萧闲大笑道:“时不我与,若要比,现在就开始!” 话音未落,萧闲一步跨出,闪电冲向天穹。 “你以为你先出招就能赢么?最起码,老夫有一头上佳的忠犬,大不了最后一刻,杀犬飞升!” 说话间一提狗链,大步跨出,随后追去。 犬化的左迟犹自不甘心看了紫微处一眼,想想连当初不如自己的阮竹都能成功飞升,那天择之子究竟欠他一些因果,今日拼死一搏,不成功,便永堕地狱。 偷眼恨恨看了拓跋老鬼一眼,对方已然动了杀心,分明是欲让他做个替死鬼,既然如此,新仇旧恨,便怪不得他左迟了! 一颗极品丹药早就被他含在舌下,只待关键时刻吞服,拼死一搏。 这当儿,魔仙萧闲已然被数道雷劫劈中,浑身化作焦黑色。 “萧闲,老夫看你今日飞升无望,不如助老夫一臂之力,成全老夫一人,也为你留下成人之美的好名声!”拓跋老鬼大笑,一刀横扫,霹雳一声,将一道雷劫拦腰斩断,只觉周身酥麻,方感到飞升如此艰难,若无那天择之子挡住正面,以他这样的修为,岂能有机会? 当下连连服下数十枚丹药,又祭起数件法器,挡住不断劈落的雷劫,怒吼一声,步步登高,向上冲去。 一旁的萧闲看到这一幕,摇头叹息,竟任由一道雷劫劈入体内,口中叹息道:“所谓种瓜得瓜,报应不爽,修士能否飞升成功,既靠努力,也看天数,萧闲啊萧闲,你平时总想投机取巧,今日难了!” 眼中看见周边一个个修士陨落成灰,萧闲不免萌生退意,岂料此刻,拓跋老鬼连连向上冲击不成,骤然看到失魂落魄的萧闲,突然射出一把嗜血魔刀,正中萧闲。 拓跋老鬼飞速赶来,三两下将魔仙本体封住,狂笑道:“这副肉身,与其让天劫劈碎,不如成全老夫,也算用得其所!” “天道有感,强求不得,拓跋,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今日折在你手,是我命数使然,因果在前,当敬畏之!” 说完话,萧闲不再说话,分明在闭目等死。 “迂腐之道!难怪你一世不能出人头地,今日成全我,也算你一场功德!” 说话间,喝道:“左迟,吞了他的一身精血,老夫带你一起飞升!” 左迟闻言,连连狂吠,他生平杀人无数,尤其心狠手辣,当下一口咬住萧闲脖颈,便开始疯狂吞噬对方的精血。 一旁的拓跋一边抵抗天劫,一边将一道道符咒打入左迟体内,他的目的乃是要将对方炼成一头凶煞狂犬,用以对抗天劫。 由于吞噬大量精血,左迟的一双狗眼变得愈发血红,体型持续膨胀,转眼间长得如同一头牛犊子大小。 拓跋见他气势爆棚,不由得狂喜。 转眼间吸空了萧闲一身精血,随着一道雷霆落下,萧闲已然化作了飞灰。 “左迟,跟着老夫一起冲!“ 拓跋怒吼,率先向那层壁障发起冲锋。 他又哪里看到那一双狗眼中暗藏着的杀机? 越是接近壁障,雷劫接二连三,越来越密集。 拓跋连遭雷击,渐渐难以为继。 突然间,他一手捉住左迟脖颈,举在空中,狂吼道:“今日不成真魔,就成厉鬼,左迟,老夫再助你一臂之力,彻底狂化,与天决战!“ 当下毅然将一条手臂伸入左迟血淋淋的口中,左迟来者不拒,机不可失,疯狂吞噬。 拓跋但觉一身精元犹如大河奔流而去,起先还在狂喜,突然间,竟感到愈发约束不住,大量真元狂泻而出,不免心惊,断然喝停左迟。 岂知左迟置若罔闻,吞噬得愈加疯狂。 “这条养不熟的狗贼,罢了!” 拓跋挣脱不了左迟的疯狂吞噬,口中当即念诵口诀,岂知左迟竟置若罔闻,他口中疯狂一咬,竟然将拓跋的一条手臂咬了下来。 拓跋没有想到这条狗居然癫狂到如此地步,不由得大为震惊,突然间只看到一头硕大黑影扑来,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正咬在他的脖颈之上,急怒攻心之下竟忘了反应。 第716章 飞升又如何 他又哪里知晓,这左迟追随多年,耳濡目染一些魔功,又结合自身修习的犬道,暗自糅合成一种霸道魔功——噬主,加上吞了那一枚极品魔丹,已然狂化,便连那篇口诀都不管用了。 转眼间,那只狂化巨犬竟将拓跋一副高大肉身尽皆吞入腹内。 于此看出,这左迟对这老鬼究竟痛恨到何等地步。 拓跋老鬼一世强梁,没有想到最终被自己所养一犬反噬,最终葬身犬腹,实在是惨到了极点。 如此血腥一幕,看的周边修士目瞪口呆。 当然,坐镇紫微位的桑北,也看到了这一幕,并且很快便认出了那头巨犬的本来面目。 “左迟!不曾想,他竟然异化成犬,这人间世当真变幻莫测,何等离奇之事也能发生!” 桑北看到那头巨犬连连向天狂吠,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雷劫抹去。 却见左迟一次次高高跃起,连连撞向那层无形的壁障,传来一阵阵轰轰然的雷鸣之音。 这一幕当真吸足了周边人的眼球,便连下方置身囹圄的河梁帝君也禁不住称奇。 轰隆隆! 狂化的左迟一次次发起惨烈冲击,直撞得全身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做人太苦,下一世,我左迟绝不愿再做人,为今之计,唯有殊死一搏,方不负我左迟平生杀人如麻的本色!” 左迟强忍周身痛楚,一次次向那层壁障发起冲击,突然之间,一道雷霆劈落,在左迟听来,便如一声当头棒喝。 倏忽间,便想到自己适才所说的一句话,不愿再做人! 既然不做人,那我左迟就做一条纯粹恶犬! 一瞬间,左迟终究放开了最后一点理智,彻底狂化,体型再度膨胀,力量再度突破极限。 这一刻,他感悟的犬道竟神奇的实现了圆满。 轰隆隆! 一次,两次,三次…… 很多旁观者禁不住将一颗心提到了脖颈间,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是,内心竟然多是期望那头异犬,能够成功飞升。 又是一声霹雳传来。 那条周身鲜血淋漓的狂犬,突然纵身一跃,消失不见了。 很多修士并没有看的仔细,不知道那头狂犬是否飞升成功,还是灰飞烟灭了。 下方,端坐于一座秤盘中的河梁帝君面带一丝惊艳之色,他同样没有想到,那头狂化之犬,竟然会在最后一刻获得顿悟,一举飞升。 “它都能顿悟,那么,朕的顿悟又在哪里?” 河梁帝君转首看向桑北,此刻已然放下内心那座江山重担,显得轻松不已,淡淡一笑道:“天择之子,天劫旦夕降临,这最后一程,你我能够携手,当传为佳话!” 桑北看着那张惑乱众生的丑恶面庞,他忖思那种功法当真邪恶无比,将众生相和种种执念纳入本体,竟使得一张本相极度扭曲,可以说修炼这种功法的人,一世都行走在生死边缘,在佛与魔营造的种种幻境中挣扎,难怪河梁皇族都修炼那种极端的残之剑道,只为的是将那种种恶念尽可能宣泄出去,以求得暂时的平衡。 难怪他们从不愿将一张假面示人,因为邪恶和丑陋足以影响皇族的声誉,进而便会波及社稷安稳。 他当下愿意露出真面,其一是欲凭借那种邪恶功法吞噬他人真元,壮大自身。 其二是因为,若然飞升成功了,便不会影响到本界,若然飞升失败,所有隐患也会被天劫抹杀干净。 只是在最后,听了桑北的一席话,如同大梦初醒,前尘往事仿佛云烟,不禁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之时,不觉放下了内心万钧重担,只觉得轻松无比,虽然此生已然接近终点,但若能在最后一刻倾力一战,映证平生所得,可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代帝君相陪末程,幸何如之!”桑北大笑。 河梁帝君感受到上空持续膨胀的天威,忖思那张假面若然破碎,释放出的天劫,他们根本无法面对,又如何倾力一战? 他看着那张假面,忽然心思一动,向上刺出一剑。 那是一种释然的领悟,也是解封。 岂知他刚刚解封一张假面,立时打破了平衡,体内的乱流犹如冲破堤坝的河流,撞得他头晕目眩。 处于紫微的桑北立时感受到这种剧烈变化,当下踏动周天,运转星斗阵图,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呈现,手中剑已然应心刺出! 于是乎,河梁帝君所在秤盘中传来的躁动,被桑北借由阴阳变化之道,徐徐化解。 原以为解开一道封印,自己必然遭受反噬,岂知竟然收获了一份欢喜。 河梁帝君看了桑北一眼,继续出剑,解封。 二人此刻便如相互喂招,再以上方的那张假面为镜,可以说河梁帝君从中获得的好处并不亚于桑北。 天威不断释放,在那张假面周边的天穹之上,一道道闪电持续落下,早已织成了密林。 一个个修士在生死熬煎中不断向上冲击,大抵陨落成灰。 只有少数修为和智慧超绝的幸运儿,得以窥破天机,飞升别界。 重重反噬,织成重重枷锁,牢牢锁定了紫微,也锁定了桑北。 若非祖龙堪堪修复了那张天道假面,挡住了大部分天威杀戮,若非他坐拥一座星斗大阵,脚踏一座山河社稷阵图,在一轮轮与天劫的抗争中,彼此间充分融合,他早就被生生磨灭。 只不过在巨大的天地磨盘间每每抗争,桑北得到的好处无可估量,他的金刚御剑诀可以说已臻于化境,肉身经历千锤百炼,坚若铁石。 苦苦挣扎之中,他看到了数不清的修士在眼前陨落,而自己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因而,那种执念,那种仇恨也变淡了不少,心头的包袱渐渐放下,此刻心中所想,唯有证道而已。 “无论如何,爷爷,北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本心,很快,很快北儿就来和您团聚了!” 耳畔声声怒吼犹如千军万马,大地崩裂般的冲击声,接连不断,上空,那张硕大的假面上再度裂开一道道丑陋的裂痕,距离崩溃只在一线之间。 此刻,在北斗七宿之中的摇光星位上,一个青年蓦地站起来,远远看了一眼那张巨大秤盘中的河梁帝君,平静传音道:“人间有缺,烛照本心,陛下,申春雨已有所悟,深感您的提携之恩,余话不提,再见了!” 河梁帝君看了一眼那个青年,发觉他已然返璞归真,一张面孔澄澈如秋水,将那种邪恶功法气息,完全驱离干净了,不禁老怀甚慰,笑道:“去吧,无论休咎,走到这里,已是荣光!” 天崩地裂之音接连不断,申春雨最后看了一眼紫微处的桑北,眸中浮现一丝怜悯,此刻更不答话,一剑刺出,以心镜破天瑕,巧巧切开一道缝隙,一步飞升而去。 申春雨刚刚飞升完毕,在北斗的玉衡星位上,又站起一人,正是女虚承钧。 他此刻已至地境圆满,之所以坚持到最后没有飞升,只是为了在天劫的巨大压迫之下,更多感悟出其中规则变化。 “谢谢你,承钧拥有今日成就,少不了你的一份帮助!其实,这个世界,飞升又如何,陨落又如何,人生不过昙花一现,我原本是想陪你一起共度劫难,只是因为,那张假面太过虚幻,若不能将之彻底剥离,总有点意犹未甘,故而,你的心愿,当由我女虚承钧承继,放心,再见!” 他侃侃而言,最后朝着桑北一笑,心中弦断,手中剑出,就见一道长长的剑痕直破天际,女虚承钧身化流光,倏忽不见。 桑北环顾战场,就见360星位上剩余之人已寥寥无几,最后剩下的那些人,只因为飞升无望,选择等死罢了。 浓浓的绝望气息充斥了整个星空战场。 第717章 陪你最后一程 上方的崩裂之音越来越大,桑北明显看到了那张行将崩溃的假面上,所流露出的狰狞和残酷之色。 他此刻的心情却格外平静,从未有过如此平静。 生何如,死何如,心不易,即是永恒。 此生所爱,唯是她! 而爱我者,仅有那么几个,或许很快,自己和他们将永远在一起了! 突然间,一阵大笑声犹如洪钟,远远传来。 一个老者身影只一晃,竟无视大阵阻隔,直接来到桑北面前,笑道:“别以为这个世界俱皆是冷酷,这最后一程,老哥哥陪你走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阵法师卢成。 桑北略略一看,便知道此人经历了一轮轮天劫洗礼,阵法造诣,已至巅峰。 若然对方要飞升,借由大阵窥破天机,应该不难,即便稍有差池,自己大可助他一臂之力,当可轻松飞升。 “老哥,你要走,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已被卢成劝止,卢成慨然道:“老哥哥活了一辈子,已然深知命数,即便苟延残喘,已无多少意义!何况,这个世界崩坏如此,据此而见,那上界,会有多好?我看也未见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个世界,我卢成看中的人很少,桑北,你算一个,我老头子也是活够了,这最后一程,老哥哥陪你走了,无需多言,来,喝酒!” 拳拳真意,如泉流涌入心田,令桑北顿感温暖,接过抛来的酒葫芦,略略一碰,双方引颈痛饮。 远处的河梁帝君不由得大感意外,心情颇为复杂,忖思他人苦求飞升不得,此人居然轻易抛弃了这个机会,选择慷慨赴死,若在旁日,他不会相信,今日亲眼所见,当真对他的道心产生了莫大的冲击。 一边喝酒,卢成敞开衣襟,禁不住高歌,他阵法大成,藉由阵法传递歌声,震彻整个战场。 咔嚓嚓,一声响过一声的雷音从天而降,上方那张假面愈发狰狞,其上撕裂开的一道道的裂缝,宛若一张张嘲笑的嘴巴,急欲将无尽愤怒发泄出来。 “来了,贤弟全力施为,老哥哥做你后盾!” 卢成脚底一跺,自身道境全力融入桑北的道境,他已然置之死地,不留退路。 桑北心中一暖,双眉略挑,睥睨苍穹。 霹雳! 就见一道硕大无比的金色雷霆,在天地间撕裂开一道道狰狞伤口,俯冲直下! 霹雳!轰隆! 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横扫宇宙。 那张狰狞假面终于一举挣脱这个世界的祖龙所施加的封印,彻底破碎。 不过,也就在那张假面欲碎未碎的一刻,桑北脚底一踏,刺出了一剑!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一念沧海,一眼万年。 这一刻,桑北化魔,眉心间一道血痕尤其深刻,当即融入手中的星沉剑,融入星沉剑那一面黑暗深渊之中。 长剑微挑,直破苍穹! 看似刺出一剑,其实却是八十一剑,取九九归一之意。 星沉剑中的那一道黑暗深渊,发出一声声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已然将桑北的生平遭际,将桑北所有的剑道感悟,尽兴发泄而出,却以混元剑道,一念归虚,合为一剑,牵动整个星斗大阵,更有老阵法师卢成的倾力配合,可以说将星沉剑中的潜力极大发掘出来,已然达到生平最强。 一声昂吟,就见一条漆黑的深渊巨龙扶摇直上,从那张破碎的假面中倏忽穿越,竟然一口气鲸吞了那一道硕大的抹杀雷霆! 若然有人细看,便可以看到那条深渊巨龙体内分明分裂开了八十一条分身,和那道金色雷霆全方位纠缠撕咬在一起,相互湮灭,爆发出声声轰鸣。 说时迟,上空一道更为粗大的金色雷霆,接踵而至。 只是桑北的反应却远远超越在它前面。 桑北和魔,相背而立,一持彼岸,一持此间,二者身魂合拢,脚踏天地一线,将星斗大阵和山河社稷大阵融合为一,一柄星沉剑已然落在弦上,刹那间,便射了出去! 怒吼的星沉剑,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剑痕,将那道刚刚从天而降的硕大金色雷霆,再度撕碎! 只不过,桑北虽然倾力发出两记重击,他遭受的巨大反噬,依旧深深震伤了他,若非他挡在前面,并凭借双重大阵的抵挡,此刻的卢成早就被抹杀了。 “痛快,他奶奶的,有此一战,不枉此生,此战,若不能尽展胸中抱负,生不如死!” 间不容发,卢成毅然燃烧精血,也献祭了灵魂,他欲将他的力量推向极限,以为桑北提供最强助力。 桑北的眼中一时有泪。 他为此生能够结识如此重情重义的老哥哥,感到欣慰,感到无比幸运。 一念间,已是一生,一念间,瞩目于未来。 就见两道箭光,一南一北,划过天穹,于中央交会融合,将一道更为强大的雷劫生生遏制。 桑北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可叹的是,一旁的卢成已然被绝世天劫之力生生抹去了一切。 处身另一座秤盘中的河梁帝君,其所承受,比之桑北也好不了多少,他在凭借法器和剩余死奴苦苦支撑。 然而,他已然用尽了所能用的手段,下一道天劫落下,或许便是终点了。 “老哥哥慢行,桑北替你复仇!” 面目狰狞的桑北再度开弓。 几乎同一时刻,又一道金色雷劫从天而降。 “抹杀劫!他早就暴露了他的本命,龙雀命格为天地所不容,他,必死无疑,而我申令雏也将同归!”此刻,无所谓君王,无所谓江山名利,他申令雏甚至于还比不上一个普通人,他已然绝望,他不知道以区区一人之力,该如何对抗如此强大的煌煌天威。 刹那间,申令雏却突然感到笼罩于自身的那层枷锁已然被打开,他感到周边世界在无形之中,飘然欲飞,而那种气息他如何不知道,那是献祭,以这座周天星斗大阵来献祭! 如此胆魄,如此宏大构思,不惜玉石俱焚,与天道决! 无形的浪潮横扫龙星战场,所有星位,包括桑北身下的那座紫微,在同一时刻齐齐化灰。 重新搭在弦上的那柄星沉剑,释放出从未有过的激愤,铿锵作鸣。 这一刻,星辰灭,万象归虚,桑北发动了他统领周天的帝君般的召唤,射出了超越先前的至强一剑,一剑星辰灭! 无尽的黑暗冲上云天,迅速鲸吞了那道愤怒已极的金色雷霆,将世界化作一片黑暗深渊。 瞬息之间,中央空域,释放出一轮超新星的光芒,穿透了周边壁障,迅速覆盖了整个帝京。 奚京上空,间不容发,那一轮深邃的劫眼迅速收缩,迅疾释放出超越先前的一道硕大的雷霆,如重拳砸在帝京中央,将那片万楼簇拥的雄伟大殿,全部化作灰烬。 却在同时,灰烬尘埃之中,一条剑道长河,滚滚奔流而上,竟再度将那条磅礴雷霆予以鲸吞。 废墟般的龙星战场中央,申令雏的嘴巴张开老大,他无法相信,却不能不信。 他看到无尽的先灵,潮水般涌出黑暗,而那一尊尊魁伟的皇者正站在最前沿,振臂怒吼,吟唱着申令雏从未听过的一首战歌,那首战歌,乃是龙裔独有。 体内久已冷却血脉,瞬间唤醒,让他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引吭高歌,直至泪流满面。 同一时刻,申令雏听到了一声来自地底的怒吼声,宛若地龙翻身,撕裂大地,也撕裂了这一片广袤的江山社稷。 这是地裂,不,这是山河裂! 无尽的星光,寄托在那柄星沉剑之上,撕裂黑暗,直上天穹。 这一刻,那把剑所爆发的正是它光明的一面,献祭所有,化为祝福,点亮未来! 申令雏禁不住颤抖,似乎在他体内,正潜伏着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 我申令雏幸何如之,今生竟能够得见如此惊世、如此热血、如此一往无前的与天道决,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长生不朽,统统都不足一提。 第718章 最后一缕劫气 然而,他还没有从一腔沸腾的热血中清醒过来,却在瞬间,再度坠入万丈冰窟。 原因则是,那股天威必欲在最短时间置那个逆天命格者于死地,故而,强势聚合这片天地间的所有力量,再度降下了一道不可想象的恐怖天劫! 上空的劫眼,已迅速收缩为一枚小小眼瞳大小,且那只眼瞳并非金色,而是迷离的紫色,其所释放的横空出世的气息,代表的是无上天威,无上法则,和无上统治。 其劫名谓太一紫意混沌劫,其劫出世,足可抹杀万物。 然而,此刻在废墟般的战场中央,申令雏再度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那个枯瘦的青年,看着那张七窍流血的惨烈模样,看着生机见底的破损躯壳,更看着他身后如巨龙般扭曲的一棵歪脖子树,倾听着歪脖子树内传出的一声声撼动心弦的断裂声,那显然是由于吸纳的力量到达了极限的毁灭之音。 此刻,天地人合一,三弓合一,如那棵歪脖子树也算弓的话。 万象归元,心归刹那,外物本空,唯心永恒! 这一刻,天地相撞! 大地之力涌起的巅峰,和苍穹落下的最强一拳,在半空中无声相撞,却在瞬间,将毁灭的气息无限扩展了出去。 申令雏却不在乎那种刺目的光影,他瞪大眼睛看着层层湮灭的两大浩瀚气息的对决,看着天与地如此亲密的接触在一起,却在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原因则是,那天择之子当真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忍受着滚滚天威的无情摧残,借由那棵歪脖子树不断吞噬先前的一道道天劫气息,他早就无惧生死,放开了一切,故而使得那棵歪脖子树远远超出了吞噬极限,可谓吸足了天劫气息,却无比精准的在此刻骤然释放,可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再度创造出了一幕人定胜天的奇迹。 霹雳! 咔嚓! 那棵歪脖子树终究在这一场惊天道决中彻底断裂开来,也算完成了它此生中最后一个使命。 与此同时,桑北的一颗心也仿佛碎裂了。 他看到了无数先灵陨落成灰。 他们和自己一般,只为寻得自由而生,却最终一无所有。 “放心,我桑北与你们同归!” 同一时刻,申令雏兀自感叹。 “我申令雏绝对做不到,我不如他,难怪他是天择之子,既然名唤天择,上苍为何要不遗余力抹杀他?其实,他应该叫做天殛之子啊!” 他尚在短暂联想,岂知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隔空抓去,竟然如箭一般搭在了那柄恐怖的巨弓上,间不容发,上空中两股对决力量尚在不断湮灭之中,他就这般,被惊心动魄的射了出去,顷刻间直上云霄! “你我相见,也是一缘,我不知道你能否飞升出去,却依旧将这个机会留给你,无论成败,不必怨尤,再见!” 话语声传来,申令雏禁不住流泪,他乃是一代铁血枭雄,此刻已然禁不住落泪!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天择之子在最终一刻还想到了他,并赐给了他如此良机! 上方的天威潮水涌来,申令雏感到他的身体仿佛被无限撕裂了出去,往昔,一张张被辛苦凝聚出来的假面,如一片片纸页被轻易毁去,体内的力量如同被刺破的气球,快速宣泄出去,肉眼可见之中,申令雏开始快速化凡,蜕变为一个普通人。 只不过,他的身体虽然在快速失去力量,却再度感受到一股极端的毁灭力量冲击而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从身侧快速掠过的一道太一紫意混沌劫,他能够感受到这一道劫分明不如先前那道雷劫,但应该是那股天威所能调动的最后的力量了。 “可惜了,天择之子,你被那么多人算计,最后的结局如此凄惨,你这样的人生来只是为了成全那么多人飞升,而你连坠入地狱的机会也不会有了,我欠你的,也永世无法报偿了!” 最后一刻,申令雏身体一轻,冲破壁障,以区区一介凡躯,成功飞升。 与此同时,桑北遭遇了此生威胁最大的一道死劫。 原因则是,他已无余力,对抗这最后一道抹杀雷劫。 脚底一空,他如同一枚落叶,坠向无底黑暗之中。 即便如此,那一道抹杀紫意雷劫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 它必须眼睁睁看着他彻底化灰,方才甘心。 生死刹那,一道紫意雷劫犹如怒龙,当空咬向桑北。 嗖! 那柄星沉剑昂吟一声穿越了上去,它早已与桑北血脉相融,故而第一时间主动发动,迎上天劫。 震彻天宇的一声怒吼骤然爆发,那柄星沉剑顿时不知被击飞到哪里去了。 下一刻,一口进化到极强状态的妖夜鼎,化作一座奇峰横空出世,其上,万妖怒吼,发泄着无尽的不甘和愤恨。 一尊鸟首猴身的皇者矗立其中,偕同万妖,齐齐怒吼! 惊天动地的霹雳声中,一口硕大的妖夜鼎,顿时被击飞不见。 也正因为星沉剑和妖夜鼎的两度拦截,为桑北争取到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机会,由于天劫施压,他的下坠速度骤然加快,就像一颗子弹,穿透了重重黑暗。 间不容发,那道雷劫如影随形而至。 一道光影,迅速从本体中撕裂出去,迎向天劫。 这一刻,所有的本相,所有的识海周天星相,全部放开芥蒂,真真切切融合为一体,化作一尊近乎完美的本相,奋不顾身,撞向天劫,却于瞬间被击得粉碎。 又是生死刹那,处于桑北后背上,那枚心心相印的印记,突然发光发热,发动了它诞生后的最后一次召唤,已然唤起破碎的山河社稷大阵中的残余气息,化作一条破败祖龙光影,怒吼着,从黑暗中扶摇直上,和那道紫意雷劫顽强相撞,却如冰消雪融一般,崩溃开来。 此刻,那道雷劫虽被削弱了不少,依旧如一根毒刺,闪电刺向桑北! 刹那间,一物凭空出现,化作一丈方圆,却原来是一本古老的书卷,挡在了桑北的前面。 嘶吼的雷劫,犹如毒刺,迅疾穿透了那本古老书卷,也同时击碎了躺在桑北身后阴影空间中的那个美丽精灵的本体,只余一点灵光,倏忽间钻入了那本书卷之中。 最后一缕天劫气息,犹自怒不可遏,迅疾追向那具失去生命气息的本体。 铮! 一柄星沉剑犹如一尊不屈的王者傲然出现,骤然唤起这具本体中潜藏的最后一部分力量,唰的一声,为本体覆盖上一层至刚的金刚御剑甲,在那道天劫的余威降临一刻,绽放出一团夺目的光华,其后,犹如一朵盛开的烟花,坠向黑暗深渊之中。 无人看到的是,最后一刻奇迹,乃是由那青年的丹田之内,一条银色小蛇所创造,刹那间,它于崩溃的光影中一跃而起,将最后一丝劫气吞入肚腹之中,而后游回巢穴,开始了漫长的休眠。 此刻,本体已死。 奚京之上,那一口缩小如眼瞳般的劫眼,犹自恨恨看了看下方世界,而后,缓缓散开,消失不见。 深渊的虚空之中,那具死了的躯壳犹如一片枯叶,缓缓向下坠落而去。 渐而,周边亮起一粒粒微光,紧接着,近百个黑白飞蛾般的身影出现了。 说是黑白飞蛾,乃是因为其中一部分身着庞大的黑暗斗篷,另一部分却是近乎透明的游魂状的怪人。 这些怪人如同黄蜂一般簇拥过来,托住了那一具死了的躯壳。 呜呜悲戚之音响起,那些怪人如丧考妣,痛哭流涕。 第719章 候选人 “伊洛兹的伊普尔斯,主人死了,真的死了,我感觉不到这具身体中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呜呜,主人死了,我们就像失去依托的无根之草,很快就会灰飞烟灭,呜呜……” “阿尔卡缪的荷鲁,哭解决不了问题,带主人去原始神殿遗址,或许在那里,我们能够找到解决的答案,我伊普尔斯绝不相信主人会死!当初,他是那般英武,甚至于经历了原始神殿中的重重考验,所以,我笃定,那里会有惊喜等着我们!” “呜呜,没用的,自主人当初走出之后,那座神殿已然消失不见了,呜呜……” “不要哭,一起去!” 伊普尔斯怒吼,镇住左右,而后,所有两族余众,一起托着他们的主人,向着微光的黑暗尽头飞去。 渐渐,一座巨大的平台出现在他们的下方。 一众人托着那副死了的躯壳,缓缓降落在平台中央,而后将那个死人放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阿尔卡缪人和伊洛兹人翘首而立,眼巴巴看着上空,无比期盼那一扇神奇门户会再度出现。 然而,他们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到那扇门户出现。 “我早就说过,神殿已然消失,主人已经陨落,我们,没有希望了,呜呜……” 荷鲁痛哭,所有的阿尔卡缪人也跟着嘤嘤哭泣起来。 伊普尔斯怒吼着一拳重重砸在坚硬的地表,甚至于传来一声咔嚓的断裂声,鲜血汩汩涌出,他却毫不在意。 他曾亲眼在这里见证奇迹,见证救世主的降临,这是祖辈相传的神谕中的启示,主人怎么可能会弃他们而去? 所有的哭泣声渐渐低微,这些流浪者们终究安静下来,一个个犹自虔诚的膝跪在地,齐齐朝向他们的主人,默默祈祷,仿佛一尊尊石雕,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候,平躺在地的那具死尸,在他的胸口上再度出现了那本古旧书卷,在书卷上的那道贯穿的创口中,突然溢出淡淡的流光,流光如水扩散,直至完全包裹住了那具躯壳,而后,托起躯壳,向上空缓缓飞升而去。 上空,那一张曾经出现的黑洞般的大口,再度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一声惊呼惊醒众人:“我就知道奇迹会出现的,我就知道主人一定不会死,神殿出现,主人一定有救了!” 伊普尔斯喜极而泣,所有的阿尔卡缪人和伊洛兹人一起欢呼雀跃,载歌载舞,他们目送着那一团光芒包裹住主人,进入了那张巨口之后,再度安静下来,他们翘首以盼,看着空中那扇门户,等待着他们的主人再度回归。 此刻,光影包裹着那具死尸,最终来到虚无神殿尽头,将死尸轻轻放在那张猩红色的宝座之上。 远远看去,死尸就像熟睡的王者,背靠在王座之上,双目紧闭。 咔嚓! 一声指针转动之声传来,上空,一个巨大的钟表浮空出现,指针归0。 0代表着结局,也正孕育着希望的起点。 废土般的奚京,自遭遇那场从未有过的杀劫之后,已然成为绝地。 偌大一座京都,几乎被生生夷为平地,看不到一个活者的影子,便连,百里之外,所有过客都望而生畏,远远绕道,不敢越雷池一步。 天下群雄围困,共同瓜分这座古老帝都,而在最后,却根本无人从那里走出来。 是故,天下人不约而同,便将这一年称为龙殇。 龙既死,诸族殉葬。 其后过去二年,百劫丛生,瘟疫,疾病,洪水,干旱,地裂,火山喷涌,风暴,海啸,等等灾患,遍布天下。 往往是一灾刚过,又一灾已然无端横生。 天下黎庶流离失所,死伤无数,饿殍遍野。 龙泽大陆,魔域,大荒,俱不能幸免。 凡民往往死于疾病灾厄,而那些侥幸余存的修士则遭遇了他们此生最大的灾厄——恶衰!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口,在疯狂吞噬着他们的体内精元,修为再在肉眼可见之中持续下滑,由地境后期,跌落至地境中期,再跌落到地境初期,直至跌破地境,回到身劫境,继而由身劫境巅峰,跌至破玉,再至洗髓,最终跌回血运境。 数不清的修士,因为境界跌落,导致寿元耗空,在绝望中死去。 而能于血运境侥幸余存者,十不足一。 这一场末法时代的天降杀劫,已然从全方位,洗劫了整个生灵界,无论人族,还是妖兽,魔族,无一可以幸免。 魔域,魔都锡蓝,那座到处漏风的原本的魔顶大殿之内,那座斑驳破损的皇座之上,那个被画地为牢的原本的大人物——魔皇孔照,突然间睁开了一双清冷的眼睛,他的周身从内到外,无处不痛,却也由于那白衣剑帝滞留在他体内的剑道力量,将他的修为硬生生阻止在了地境初期,避免了遭遇其他修士那种可怕的跌落,从而侥幸保住了性命。 “朕不知是应该哭,还是笑?朕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那命运转折的一刻,而命运早就注定了它的轨迹,无论如何,朕会竭力坚持,朕不会让那些飞升者嘲笑自己,因为,真正的真理,掌握在朕的手里!” “朕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成为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至尊,可笑,荒唐,天意何其弄人,而朕奋斗一世,最不屑一顾的,就是天意!叶冥苏,朕其实和你是一类人,我们都只相信自己!” 说完话,这一座四处漏风的魔顶大殿再度安静下来,偶尔的风声吹过,如呜咽哭泣。 这一场全方位的杀劫,一直延续了大致五年的光阴,五年之后,千疮百孔的世界,终究开始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零星的破败的村庄,陆续冒起了一道道人间烟火气。 荒废已久的田园被重新开垦,种上了零星的庄稼。 奚京,那一片绝望已久的废土之上,穷风呜咽,刮起了一圈圈相互追逐的旋风,宛若一个个无聊的小鬼在相互嬉戏打闹。 而在那处原本被夷为平地的龙渊大殿的遗址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紧跟着,大地向左右分开,露出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甬道,黑暗尽头,甬道连接的地底世界,一队队甲胄鲜明的战士,排着队列,迈着齐整的步伐,鱼贯走出甬道,不久便来到地表世界,按一个个方阵,整齐排列,肃然而立。 直至数万甲兵整顿完毕,就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来到阵列的对面,环顾所有战士,大声道:“龙泽的同袍,龙泽的手足们,建功立业、重新书写历史的机遇来到了!有赖帝君的精心谋划,他为我们的帝国保留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我们此刻已然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之上,即日开始,我女虚慕容会分派极少一部,负责重建奚京,其余所有将士,则跟着我一起征战四方,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一统天下,以不负帝君的一番苦心谋划!” “战战!跟随新一代帝君,一统天下,开万世不朽之基业!” “跟随帝君,一统天下!” “万岁,万岁,万岁!” 此刻的白衣青年浮想联翩,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会是如此。 原本应该由他去登临紫微,控制住整个龙星战场的,没有想到,那里就是一处死劫,乃是天择之子命定的埋骨之地,而自己的出手争夺,只是一个幌子,只为了哄骗天下人罢了! 自己的使命,虽然早就被那位伟大的帝君安排好了,却也是自己在最后一刻的选择。 最后一刻,他幡然醒悟,终究明白,那座紫微,根本不属于他,若然强求,无非寻死。 要知道那可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登临的紫微宝座啊,最后一刻的割舍,让他无比痛心,却毅然急流勇退,果断将之赠予了这个天底下,他最欣赏的那个青年。 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当初的选择,可谓命悬一线,倘若选错,他或许已不存在了。 他的额头微微渗出一层冷汗。 原来,他和女虚弘衍都是候选人。 第720章 顺路来看看 所有的选择,都一直摆在自己眼前,帝君并没有试图左右他们,他将选择权留给了我们,如何抉择,都靠个人悟性。 “陛下,您放心,慕容绝不负您的期望,会在最短时间内,一统天下!其后,即便这个世界灵气枯竭,万物凋敝,慕容即便付出任何代价,也会争取飞升,去赶上您的步伐!” 慕容之所以会如此肯定,乃是因为,这一支精兵被雪藏在地底阵图之内,得到了大阵的庇护,从而极大削弱了末法杀劫施加的危害性,使得境界的下跌比之外界修士,要小的多,比如是他慕容,他的境界堪堪保持在地境初期,相信自己当下这个修为,已然稳稳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之上。 “龙泽的同袍们,随我出击,一统天下!” 一声怒吼,一杆杆大旗迎风招展,一副副甲胄向日绽放,步伐齐整,战歌怒吼,浩浩荡荡杀出奚京废土。 仅仅用了一年多时间,慕容便摧枯拉朽般统一了整个龙泽大陆,其后又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强势征服了魔域,令所有魔族俯首称臣。 继而,杀入大荒,将大荒诸族逐一平定,将所有世界的版图全部纳入龙泽帝国的统治之下。 其后一年,慕容创建龙盛皇朝,登基称帝,史称龙武帝君,建年号正元。 天下一统,四方来拜,海晏河清,政通人和。 然而,此刻正端坐在帝君宝座上的龙武帝君,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看起来愁容满面。 原因则是,他倾天下之力,收集来灵宝无数,欲提升个人修为,却发现修为的提升太过缓慢,突破的希望更是遥遥无期。 他到时下才明白,这就是自己的选择,也是付出的代价。 选择了,就没有了后悔药。 成为空前的一统天下的帝君,足以彪炳千秋,同时,也放弃了长生求道的希望。 原因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然发生了本质变化,他时下的修为,已然是处于巅峰之上,不可能再获得突破。 他隐隐感到那一层突破的壁障,已然成为此界禁忌,冥冥中的天道根本不允许人族突破这一层禁忌。 极大的空虚感犹如重锤敲击在慕容的胸膛上,令他感到无比的绝望。 他万念俱灰,他感到时下生不如死,无比痛苦。 作为修士,一世突破无望,生不如死。 慕容,你早已被俗禄所玷污,你早已不配称为修士。 你远远不如那个陨落的天择之子,他以死殉道,并拯救了那么多的修士,那样的作为,才是这个世界最可贵的精神! 一拳砸下,将宝座上的一块龙雕砸得粉碎,拳头鲜血淋漓,惊得周边的宫女内宦慌忙要过来看护,却被慕容冷声喝退。 这个时候,慕容忽然呆住了,因为他看见一个人,一身布衣,看起来平凡到了极点,一副清瘦皮囊空空如也,仿佛枯朽草木,脆不可当,却无视那些周边的一个个孔武守卫,一步步走来。 周边的守卫犹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他们呆呆看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想要动,却偏偏不能动。 慕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遭受一丝一毫外力压迫,却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禁锢在那里。 “这是……这是强大的精神力量!只是,什么样的精神力,能够做到春风化雨般自然,能够做到阳光普照般无所阻挡无所抗拒,就那样的穿透了一切,令万物不由得心生钦服!” 慕容口中喃喃,最终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一身粗糙布衣的来客,淡淡一笑道:“一个过路人,一个去过地狱又侥幸重返的普通人,你做到了我一生本来打算要做到的事,很不错,心愿达成,你应该很高兴,为何会感到如此痛苦?” “因为,我选错了路,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帝君慕容发现自己在此人面前拿不上一点帝君的架子,反而更像一个后辈,极度渴求能从对方身上找到慰藉。 “你的初心是什么?长生不死,飞升仙域?只是,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长生不死的仙人呢?北冥有鱼,涸辙之鲋,小大之辨也,重点在于,你的眼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世无恒物,总归尘埃!” 其人一笑,一抬手,已然端着一杯茶,这杯茶原本在远处的桌案上,就这样如同活物被召唤在手中,轻轻酌了一口,又叹息道:“茶不错,只可惜,由于后期操作不当,失去了本真!” 他转身离去,一步跨出,已然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并甩下一句尾音:“顺路来看看,好好做一个帝君,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那也是一种养生!” 此时此刻,慕容的一颗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的口中几乎要跳出那三个字——叶……冥苏! 他快速跳起来,飞也似的冲出大殿,却发现已然感受不到对方一点气息,那个人就像从这个世界里被生生摘离了出去,俨然从未出现过。 慕容无比后悔,后悔为何不早点反应过来,错过了何等天赐良机! 下一刻,他长叹一口气,缓缓走回大殿之内,他明白了一件事,那人只是来看看,他不愿意,自己即便早一点认出,也是无用。 叶冥苏没有死,叶冥苏竟然没有死! 天下传闻,他当年明明是死在战侯的剑下的,为何会死而复生,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方的境界明显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他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一种何等境界,令他高山仰止,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是,对方为何没有遭受那种禁忌规则的反噬? 一身布衣的叶冥苏走过了千山万水,走回了那一处故国,走进了那一片普通的农庄,他看着周边那些来来往往的游客,看着他们指指点点这片庄园中的一草一木,讲述着当年白衣剑帝和魔域公主孔星茹的点点滴滴往事,感叹着两个人的幸福和不幸,想象着白衣剑帝的风采,俨然将这里当成了一处名胜古迹。 抚摸着一棵棵杨柳,轻轻踩踏着脚底的纤纤芳草,想象着当初二人之间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仿佛只隔着淡淡的雾气,却已然远隔此生。 没有谁认识他。 没有人知道这个普通不过的男人就是当年那位剑压天下的帝君。 抚摸着篱笆,摩挲着一根根农具,轻轻擦拭着桌凳,最后,他情不自禁躺下来,躺到了那张床榻上,他多想自己就此睡去,待睡醒一刻,已然回到了那时的韶华时节。 “大胆,帝君故物,居然敢如此亵渎,找死!” “拿下了!” 十多个守卫很快出现,将那人团团围住。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曾经就是我曾经的家啊!” 叶冥苏翻身坐起,视周边欺近脖颈的一柄柄剑器如无物,身影一晃,已风一般走了出去,转眼不见。 咣郎一声,一个守卫的剑突然落在地上,他激动的语无伦次,甚至于眼中流出了热泪,哽咽道:“我就知道,他……他老人家不会死的,永远不!“ 周边同伙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摇摇头大步离去。 “你是不朽的神话,我只是一棵普通的草罢了,虽然如此,我今日见到你,当真是太开心了!” 守卫知道自己的判断绝无错误,但他会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其后会用尽一生时光看护好这里。 叶冥苏离开故土,顺着北凌江一路南下,继而转折向东,他用了最短的时间,穿越了大片贫瘠的土地,最后来到魔域,来到了那座被摧毁后又重新按照龙泽的风格建造起来的锡蓝古城。 第721章 赋予 魔顶广场之上,那座原本千疮百孔的魔顶大殿,依旧保持着原状,破漏处如一张张丑陋的嘴巴,在风声呜呜悲鸣。 叶冥苏的目光穿透壁障,已然看到了那个被画地为牢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身影,他只看了一眼,便已然无视了一切,一步跨出,便穿越了近边死山,进入了约萨神殿。 魔顶大殿之内,枯坐中的孔照突然抬起头,他分明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但那股气息瞬间出现,便瞬间消失了。 “是他……我能感到是他!他居然……居然还活着!没有想到,我在他眼中居然如此不屑,如此丑陋!” 嘴角溢出了鲜血,这样的打击比之世间任何伤害来的还要惨重,孔照心欲碎,魂欲裂,最终缓缓松了口气,叹息道:“无人知我,也不需人知,我走我路,如此足够!” 魔境,往者天梯,一座荒山,一处墓冢,叶冥苏席地而坐,酹了一杯酒,他看着墓冢,已然看到了那个温柔美丽的倩影,淡淡一笑道:“我回来了,只不过,我很快就要重新踏上征程,我时下的目的,不为长生,只为找到拉你回来的方法,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我身遭那约萨邪神的诅咒,既然我还活着,就一定能够找到办法,我坚信,心茹,等我!” 叶冥苏目光穿透黑暗的阴霾,已然想起当初为了征服这条往者天梯,不惜发动了献祭,将自己献祭给了那个所谓的邪神,用以激发出最强力量。 不过,也正因如此,受了那种诅咒之力的保护,经历北凌江一战方得以不死。 只不过,那种邪恶的诅咒实在太过强大,犹如盘根错节的一条条毒蛇,缠住了他的肉身,也缠住了他的灵魂。 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蓦然站起来,身材瘦削的叶冥苏,目光犹如一道阳光穿透阴霾,便仿佛看到了那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阴影,口中喃喃道:“你我间的决战,从这里开始!” 一柄残剑简单一划,已然如阳光穿透云层那般已自然,划开了一道穿越天地的剑痕,剑在,人在,叶冥苏的身影凭空消失,已然抢在那股禁忌天威发作之前,穿越那层禁忌壁障而去。 他乃是末法杀劫之后,这个世界成功飞升的第一人。 一道古树般巨大的闪电撕裂天地落下,伴随着振聋发聩的滚滚雷音,瞬间穿透了废墟般的魔境,震得那座约萨神殿嗡嗡作响,发泄着愤怒已极的怒吼,却终究无法搜索到那个触犯禁忌者的丝毫气息,最终偃旗息鼓。 再次感受着那股无可估量的天威,魔顶大殿那座腐朽的皇座之上,那个生不如死的身影,突然间便觉察到一股没来由的轻松感,他知道那个人走了,已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只不过他的剑道气息还在,虽然被削弱,却仍旧如牢固的枷锁,死死缠住他木乃伊般的肉身。 魔顶大殿已然被圈禁,乃是禁区。 擅入者死! 这是那位龙盛皇朝的帝君特意颁布的圣旨。 “我的恶衰居然是如此漫长,这是我应有的惩罚,我认!我坚信,我会等!”魔皇孔照口中喃喃。 “我会和你一起等,曾经伟大的说一不二的魔皇,你的心中所想或许和我的不谋而合,经历了重重杀劫,尤其有幸领悟了地巫夜澜留下的传承,使得曾经迷惘的我,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个希望,当然寄托在魔皇大人身上!” 魔皇骤然抬头,便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禁不住脱口道:“贝俨?不,你不是他,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夺舍朕的手下!”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还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魔皇吗?时也,命也,使我颠簸到此异域,受尽恶衰之苦,终有所悟,只不过,还是安静些好,倘若和我动手,牵动你的内伤,就不好了!”成功夺舍大祭司贝俨本尊,修为已然大成,他稍稍显露些气息,修为隐隐压了魔皇一头。 “我已濒死,守着我,没有好处,你看错人了!”魔皇无奈叹息。 “错不错在我,无需多言,无恶意,或许老夫能助你一把力也未可知!”仇穷大笑,笑毕,旁若无人走到魔皇身后的暗影中,盘膝而坐,少时已隐入魔皇气息之内,藏的严严实实。 “从此刻开始,老夫就是你的影子,千山万水,你我相随!” 魔皇一脸苦笑,他没有想到此刻的锡蓝城之中,还藏着一个能看穿他心意的人。 一声叹息,不再说话。 奚京地底深处,那一面悬空的巨大平台之上,所有的伊洛兹和阿尔卡缪人都在虔诚祈祷,他们已然等待了很长的时间,却一步不愿离去,他们坚信,伟大的救世主大人一定会醒来,带着他们重返故乡。 虚无神殿之内,那一面一动不动的虚无钟表之下,那一张王座之上,那一具枯木般的腐朽躯壳,一动不动,正如死去千年的尸骸。 在这里,时间仿佛停顿,周边一切都一动不动,绝望的毫无一丝希望。 便在此刻,放置在尸体胸膛间的那本古旧书卷,突然释放出一团柔和的光华,紧跟着,一个透明的身影凌空站在王座对面,看着那具死了多年的躯壳,这个时光精灵一族的女孩灵魂终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咽道:“不会是这样的……桑北哥哥怎么会死?他还有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做,他还要带着柔安走遍天涯海角,完成上苍交付与我们的使命,将这本往者之书编纂完成!呜呜,为何柔安感受不到他体内的一丝生气,柔安不允许,柔安要哥哥重新活回来!” 当初,在天劫将要抹杀桑北的最后一刻,睡梦中的柔安毅然发动了她仅有的力量,替桑北挡住了必杀一击,却也累及自己的肉身灰飞烟灭。 不过,也正因为天劫的力量击穿了这本书卷,使得柔安的灵魂,进入其中,和这本古老书卷融为一体,不至于魂飞魄散。 灵魂状态的柔安,想要再度激发这本书卷的力量,奈何她的灵魂太过脆弱,何况激活书卷代价极大,她根本做不到。 如此,柔安禁不住再度呜呜哭泣起来。 她无法做更多的事,于是乎,索性驱使自己的灵魂,缓缓靠近这具冰冷的躯壳,二者渐渐融为一体。 柔安设想着自己正躺在温暖的怀中,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渐渐睡去。 岂知睡去的她,依旧在吟唱,这种吟唱的方式,奇妙的引起了周边发生了变化。 就见那本古老书卷,释放出柔和的星辉,包裹住了整个虚无王座,星辉向上缭绕飞升,最终触及了悬挂于虚空之上的那盏钟表,于是乎,仿佛冰封了万年的一片大地中,终于传来一声种子萌芽般的清脆声响。 于是,整座神殿顿时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变化,这种变化顿时被守候在外界平台上的两族人感受到,使得他们欢呼雀跃,高兴的流出了眼泪。 “伊普尔斯,我终于感受到希望的召唤,这一刻乃是重启的开始,救世主大人一定很快就会醒来的!” “时间在召唤,故园在召唤,大人,您当初是何等英明神武,以区区一身,便通过了虚无神殿的重重考验,如今,神殿的力量在召唤,请您尽快苏醒吧,并带着我们,重返故园!” 所有人喜极而泣,然而最后,他们还是极为失望,自从救世主大人获得神殿认可之后,作为依附者,他们的生命已然和救世主大人结成了奇妙的联系。 只是到现在,他们依旧感受不到救世主大人的一丝气息,这让等待已久的他们实在是揪心,再度患得患失起来。 其实,时下的桑北真的已经死了。 即便虚无神殿引发了重启,依旧不能将他从死亡的黑暗中拉回来。 若非那位伟大得母亲,用其生命所凝聚成的祝福和赋予,遭受天劫重创,他无论如何难以重生。 一种由灰烬中萌发出的强大力量,正如一颗种子在缓缓孕育,而这种力量,正是凤凰涅槃,它是由一位母亲,以残酷的献祭方式,赋予在她唯一的孩子身上,已然深深融入了那个孩子的命格之中。 时光如水,不觉中,一年过去了。 第722章 为普照天地的荣光 伊洛兹和阿尔卡缪人实在是熬光了心力,他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离开那座平台,以至于其中不少人,相继死去。 伊普尔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某一天,他在绝望之中微微抬头,望向那张虚无的大口,却突然间,莫名其妙感到了一丝心动。 他屏住呼吸,在终于确认之后,一跃而起,狠狠抱住了那个他一直很好讨厌的家伙荷鲁,喜极而泣道:“荷鲁,主人回来了,我感受到了他的一丝生机,虽然很微弱,但已经在持续生长,一定会越来越强!” 这一刻,两族人再度沸腾。 虚无神殿之内,那张宝座之上,那具枯朽的身体之内,生命的种子已然萌芽,起初还很微弱,却在一点点蚕食这具身体中的腐朽死气,一点点改造着这具原本极其强悍的肉身。 还没有恢复意识的桑北并不知道,他此刻因祸得福,顺利的度过了他此生最大的死劫——恶衰! 要知道,一个混元修士要想渡过恶衰大劫该有多难!几乎没有渡过的机会。 更何况,桑北的命格乃是一只龙雀,更是增加了恶衰之劫的难度。 道决天劫已然彻底摧毁了他体内的生机,他原本根本没有复生的希望。 却由于她的母亲,以凤颂所赠予他的祝福,终于在灰烬中,浴火重生! 一点灵火此刻正点燃在他的印堂间,正是一只不断振翅的小小龙雀模样。 若然在外界,他定然会被冥冥中的天意发现,当即就会降下杀劫,将他抹杀。 由于处身虚无神殿,他的气息早已被严严实实掩盖起来。 他此刻获得的好处,不可想象。 天劫气息虽然摧毁了他的生机,却将这具看似腐朽的形体打磨的近乎完美,看似空空如也,实则无所不纳。 在凤凰涅槃的力量起死回生改造之下,他俨然再度经历了一场强大的天劫洗礼,只不过这一场天劫,并非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新生! 新生的气息起初如泉水,涓涓流淌,很快就形成了河流,汇成了江湖,最终聚成为一片浩瀚的海洋,从周身经脉,从三千毛孔,从血肉骨骼,沛莫能御的潮汐,不断发起冲击,生死人而肉白骨,使得复生后的躯壳,不断被改造,焕发出不可估量的巨大生机。 被改造的,不止是肉身,还有灵魂识海。 一颗颗种星被相继点亮,浴火重生的每一颗种星,看起来都那般完美,剔透如一颗颗宝石。 一幕灵魂太极再度盘旋于识海中央,蔓延出千丝万缕的气息,渗透到识海的各个角落。 虚无王座之后,一棵新生的星魔古桑正在茁壮成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然在难以置信中长成为一棵顶天立地的婆娑巨树,一根根枝条已然延伸到神殿之内的大部空域。 龙渊大殿之内,案牍文书堆积如山。 帝君慕容正襟危坐,仔仔细细审阅着一份份奏章,他很专注,一丝不苟。 他发觉恰到好处的批复每一份奏章都很不容易。 每一份奏章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真理,那同样是天地间的道,三千大道,道道虽不同,却殊途同归。 慕容眼中一亮,似乎看到了一条非同寻常的道路。 他忽然抬起头,便看到远处的宫门口,日光照耀之下,正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道身影仿佛并非真实,他站在那里,他就是那片天地,与天同体。 慕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高山,平原,海洋,星辰,万事万物。 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的叶冥苏,叶冥苏带给他的感觉乃是流水般的自然,而此人看去毫无特点,他就像一粒尘埃,漂浮于天地之间,不增不减,不垢不净,无物无我。 他是谁? 慕容隐隐有些期待,却无论如何看不清对方的真容。 虚光一闪,那人已至眼前,他的形容如阳光普照,却瞬间令慕容惊呆了,接着便是十万分的惊喜。 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对方居然还活着,且修为已然达到了那种无法琢磨的境界。 “你……” 慕容激动的手足颤抖,说不出话来。 “只是路过,做好每件事,都是道,既然你已明悟,就一直走下去,再见!” 话音未落,对方已然消融在天地之间,无影无迹,却如阳光,无处不在。 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瞬间从血脉中复苏,犹如一根针,深深扎入内心,令他痛楚,令他兴奋,他口中喃喃:“桑北,你还是那般模样,枯瘦如柴,正如病中的……帝君!但愿……但愿……” 他说不出话,他明白对方会如何做,但,那已是他无法干涉的事情了。 他的神情转而变得平淡,徐徐道:“其实我一直在追你,却一直没有追上你,但,时间还有,我慕容不会再本末倒置,我会走我的路,而不是去舍本逐末,争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意气之事!谢谢你能来,如此,足够!” 下一刻,慕容体内的修士气息在肉眼可见之中趋向枯竭,他看起来俨然成为一个普通人,稀松平常,融入人间烟火,与岁月同行,当下仔仔细细投入到奏本的批复之中。 枯瘦青年正是桑北,他一念间走出龙渊大殿,走出奚京,毫无留恋,因为这里本就和他无关。 脚底斗转星移,跨越万水千山,已然来到凤城之外,那座荒丘上的破庙中。 庙宇俨然,那尊塑像依旧,仿佛昨日,灰尘,杂草,雀巢,增添了荒芜气息,已然久无人至。 桑北亲自动手,从内到外,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 最后,他躺在地上,躺在那个想象中的温柔怀抱中,嘴角浮现一丝婴儿般的笑意,俨然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当第一缕日光落在他的脸上,他自然醒来,整肃一下衣衫,而后恭恭敬敬给塑像磕了几个头,他带着阳光般的笑意,看着塑像,道:“我走后,可能会很久无法回来看您,但请放心,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磨灭,我会按照你所期待的道路,走下去,走成您期待的模样!为普照天地的荣光而战,为自由,也为期待!” 说罢,他便转身,头也不回走去。 大地,河山,荒原,村落,在桑北的眼中如白驹过隙而去。 走过断魔寺的废墟,走过那片曾经的杀戮战场,走入锡蓝古城,他视周边去无物,如风行天下,穿越魔顶广场,甚至与那座腐朽皇座上的魔皇擦身而过,魔皇竟然在麻木中毫无反应。 恍惚中,魔皇骤然抬首,他终于捕捉到了什么,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脏,瞬间咚咚跳动起来。 来了! 甚至于,隐藏于后方的那人,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一跃而起,来到前方,目不转睛看着孔照,咧开嘴巴,笑了,道:“时辰到了么?同行吧!” 一如当初的叶冥苏,桑北穿越近边死山,进入约萨神殿,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至来到当初那道黑暗深渊之上。 当初的惊怖孤岛早已消失不见。 深渊中的杀劫感受到有人闯入,已然卷起毁灭潮汐,滚滚袭来。 然而这些东西,对于当下的桑北早已无关紧要。 他疯狂的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游走,直至潜入那道黑暗沟壑之下的无尽黑暗之中,他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却还是搜索不到那女孩的一丝气息。 这让他既痛苦又绝望。 他的心情实在是坏到了极点,他不承认也绝不愿接受那个事实,却找不到一点佐证。 目光落处,潜伏在深渊中的几个身影,立时感到了恐惧,身体发出了颤抖。 第723章 地狱和星空 他们借助深渊中的力量逃脱了末法杀劫,在这里苟延残喘,只为等待一个机会。 他们当然认得那个枯瘦青年是谁,他们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却骤然发现,那些让他们痛苦不堪的深渊杀劫,对那小子居然毫无用处,他,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他们硬生生止住了冲动,却也由此暂时保住了性命。 在时下桑北的眼中,他们只是蝼蚁,巨人眼中的蝼蚁。 此刻,在这一道深渊沟壑更深的黑暗中,在被毁灭气息轮番碾压的一个角落里,那副僵尸般的冰冷躯壳,凭借独有的放债秘法,将自己掩盖的严严实实,一动都不敢动。 在那青年第一时间赶到的一刻,他便感受到了并最快认出了对方,他看不出对方的丝毫虚实,似乎毫无修为,却为何在重重杀劫中如履平地? 他生生抑制住了试探的冲动,直觉告诉他那青年已然成为不能触碰的禁忌。 他同样在那青年身上施加过秘术,却在近期好像被清零了,他无法想象那种彻底的抹除,无痕无迹,并导致他承受了不小的反噬,这才是他在最后一刻选择果断收手的重要原因。 何况,他欠债,欠那青年的债。 要知道当初在月窟秘境,沈西池可是折在他手里,沈西池于那天择之子有恩,一旦发现他还没有死,天择之子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魔神保佑!”他默默祈祷,终究凭借深渊的巨大掩盖力,逃过了那青年的搜索。 其实他根本没有逃过那青年的感知,原因则是他身上正模拟着另一个人的气息,当初与那人生死一战,几乎崩溃,却也由此轻松模拟出对方的气息,当作一种伪装。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一种预警策略,提防那地巫回来寻仇,却也因此保住了他的卿卿性命。 是故青年将他误以为是别人。 桑北看了一眼那里,轻轻一叹,选择了放过对方,原因则是,他之所以进入魔境,直至闯到第九层,确实有对方的一点功劳,虽然那妇人算计过他。 重要的一点,她是女人,更是一个饱经摧残的女人,一个女人能不顾一切奋斗到当下地步,值得尊重,他终究选择放过。 桑北终于回到了深渊之上。 那些魔修终于暂且放下心来,目光齐齐仰视着上空,他们不知道天择之子为何会来这里,却立时猜测到对方的到来一定和那道深渊之墙有关。 莫非…… 难道! 一颗颗心脏止不住怦怦跳动,这么多年,他们无不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在深渊杀劫的连番蹂躏之下,生不如死,死撑活挨,所求者,只为等到那奇迹的发生! “天择之子,你是来拯救我们的吗?” “末法杀劫,民生凋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天择之子,你既然名唤天择,就一定要承担救世主的职责,拯救我们于苦海!” “魔神保佑!” 一个个修士在祈祷,一双双目光无比热望的看着上空,期盼着那个青年能够发挥出超越当年的力量,破开那道阻挡住他们前进的壁障。 浮空而立,桑北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在等待一个时间节点。 这是他翻阅了过往记忆,总结了过去曾经发生的那一场战斗之后,所得出的一个准确推断。 子时之初,混沌初分,将合未合,将分未分。 “准备好了吗?” 桑北似在自言自语,他其实是在和魔说话。 “好!” “开始吧!” “开始!” 一弓拉开,乃是此间。 一弓拉开,乃是彼岸。 此刻子时驾临,双弓重叠,合于混沌。 天地人三才相合。 此间,深渊,和彼岸相合。 桑北和魔相合。 他们脚踏天地一线,弓开如月,而一柄星沉剑已然搭在弓弦之上。 一面璀璨,迸发出无尽星辉。 一面深渊,已然和下方这道深深沟壑融为一体。 子时驾临一刻,精准的不差分毫。 一柄星沉剑拖曳着万重雷霆怒吼,射向了那一道高高的深渊之墙,射向了当初留下的那一道裂痕。 虽然经历了岁月的洗礼,那道裂痕已然得到极大的修复,但其内部的断裂依旧没有得到彻底的弥补。 故而,这射出的一剑,便如迟来的宿命,准确命中了那道曾经的裂痕。 刹那间,下方的深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上方,一道古树般的巨大闪电凌空劈落,正劈在深渊之墙的那道暗伤之上。 九重魔境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那座高高的约萨神殿在这一刻,倒塌大半,掀起了冲天的烟尘。 一道巨大的地峡,犹如巨大的撕裂伤口,将近边死山地域撕裂成了两半,并一直延伸向遥远的锡蓝古城,从而导致一座古城从中被腰斩,也同时斩开了那座破败的魔顶大殿。 一个身影骤然跃起,发出一声压抑既久的怒吼,他全然不顾画地为牢的巨大束缚,朝着近边死山方向大步行去。 同一时刻,另一个身影紧随其后,一步不离,同步前进。 剑帝留在其体内的剑道力量瞬间全面爆发,他每前进一步,都在付出沉重的代价,肉身寸寸磨灭的代价。 魔皇强忍着巨大的痛楚,此刻毫不犹豫发动了献祭。 他要与时间争锋,他要赶在陨落前一刻,进入那个期盼已久的世界。 那是他孔照早就认定的方向,相比于龙泽修士的成功飞升,孔照丝毫看不在眼。 他的信仰,在那一道深渊之墙后面。 脚,足踝,小腿,一寸寸持续湮灭,与此同时,他周身所遭受的剑道肆虐,让其发出一声声不能自控的怒吼。 之所以会怒吼,并非是因为痛苦,而是藉由痛苦,将这么多年的压抑尽情宣泄,并化作强劲动力,助他越来越快向前飞奔。 看着如同置身炼狱的孔照,即便心性冷酷的那人,也不免浮现同情之色,转而大声鼓励道:“努力,魔皇,要知道你曾经是不可一世的魔皇,你要努力,每前进一步,都距离最后的成功更近一步,我支持你,会陪你一路同行!” 他隐隐猜到孔照会去哪里,但毕竟不了解那里的状况,为了稳妥起见,跟着孔照总归不错。 第九重魔境废墟,随着那道硕大的闪电劈落在那一道黑暗的高墙之上,下方深渊发动的冲击犹如无形的狂浪连连潮涌而来。 然而桑北却如中流砥柱,稳稳站在那里,看着城墙中央那一道被深深劈开的裂缝,感受着高墙之后的内里世界疯狂宣泄出来的冰冷气息,他明白,那是魔的世界,也是他们今日前来斩开这一道天堑壁障的最终原因。 此刻,一双双目光死死盯着那一道裂开的巨大缝隙,一颗颗心脏已然跳动到了极限,但每个人都没有动,也不敢动,场面显得很是诡异。 “决定了吗?” “是!此日,我向地狱,向黑暗而去,所求者和你一般,只为自由,只为将一切不平踩在脚下!” “正如手中的这柄剑么?你既然选择黑暗,我便选择那片无尽星空,我们的目的都为达到极限,心无间,意无穷,一切的一切,我们会无私共享,只为摧毁一切敌人而无所不用其极!当我们再度重逢之日,整个世界将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再见!” “再见!” 看着一身黑衣的魔一步步远去,桑北终究还是说出了他的愿望:“若看到她,替……替我照顾她……谢谢!” “放心,你我一体,不分彼此!” 刹那间,魔身影一晃,已然走入了那一道高墙裂缝之中。 桑北同样没有停留,脚底斗转星移,凭空消失。 在他们刚刚消失的一刻,这个世界,瞬间沸腾。 第724章 再见卓兰 一个个潜伏在此的身影,立时施展全身解数,闪电般冲向了那一道高墙裂缝。 时不我与,谁也不清楚那一道阻碍了修士无尽岁月的高墙,会在何时再度合拢起来。 在这些修士都竭尽全力,冲向裂缝的一刻,就见一张飞毯模样的物件已然抢在所有人之前,一马当先冲向了那道裂缝,在他几乎就要冲入其中的一刻,一个沙哑的女声冷笑道:“魔镰,当年一战你我差点同时陨落,却让本座更深的领悟到了你的力量,呵呵,先行一步,这一次,是我夜澜赢了!” 说话间,那张飞毯之上嗤的撕裂出一道浓浓血光,掠出一个诡异的身影,骤然加速,风一般掠过了那道裂缝。 当年一战,夜澜几乎陨落,却在陨落的一刻,凭借从当初那棵魔魇邪龙树上获得的秘法,侥幸活了下来。 时移世易,凭着知根知底,她隐藏在魔镰附近,既想复仇,也为了一争长短。 接近成功最近的一刻,魔镰骤遭重击,禁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过,他也是异常果决之人,是非之地,当断则断! 他此刻不惜发动血祭,激发出强大力量,顶住了对面陌生世界冲击来的狂风,终究继夜澜之后,成功闯入那片异世界。 其后,一个个修士如同过江之鲫,奋不顾身,冲向裂缝。 所有的人都激发出最强力量,顶住压力,一个个如同漏网之鱼,成功闯入了裂缝后的世界。 随着一个个修士相继消失之后,这一条漆黑深渊不断发出怒吼,那道城墙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无数道闪电轮番落下,而那道被破开的裂缝顿时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强势推向中央,一点点开始合拢。 也就在那道裂缝将要彻底弥合的一刻,两个不速之客终究来到了这里。 其中一人,一副肉身几乎被献祭的火焰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颗头颅,犹自发出怒吼,在熊熊火焰的灼烧之中,射向了那一道正在弥合的裂缝之中。 旁边一人,一步不离,紧随而行。 终于在接近裂缝的最后一刻,那颗头颅被彻底燃烧成为灰烬,紧跟着,一个半透明的灵魂之身站了起来,怒吼着,冲入裂缝。 未料,那个灵魂之身骤然被旁边那人拘在手中,大笑道:“孔照,你的选择原本不错,为了稳妥起见,现在你归我仇穷掌控,你我主仆同往那异世界一游!” 那魔皇的一身修为乃是一座宝库,若能控制在手中,当带来极大助力,这才是仇穷选择跟随孔照同行的真正原因。 一股巨大的力量当空爆发,当即将一人一魂吸入裂缝之中,而后,就听轰隆一声,裂开的高墙再度合拢在了一起。 锡蓝城外,一个枯瘦的身影缓缓前行,此人当然是桑北。 追溯着过往,桑北如一条鱼,一路回游。 走过鬼门的废墟,走过盘肠鬼道,走回大荒,直至回到了已然化作废墟的螣荒古城。 甚至于还走进了三光阁的遗址。 继而,走入同样化作一片荒芜的山鬼族世界,顺着那条早已枯竭的乌琳澜河,一路向上游走去。 女孩仿佛还躺在自己后背上,从未离开过。 多想依旧是一场梦,梦醒一刻,两个人依旧不离不弃。 就这般,他一路向上,走过同样化作废墟的山鬼族的聚居地,来到了那座已然塌陷的荒神殿之前,穿过荒神殿,来到后方,没有想到那片庞大的空地上居然建起了几间草舍,还开垦出一大块种植的苗圃。 突然间,一声低沉的怒吼传来,就见一头瘦骨嶙峋的大家伙,瘸着一条腿,仍旧如一道黑色流光,扑向桑北。 桑北微微抬首,已然按住了这头经历末法杀劫洗劫过的黑豹,将自己的气息稍稍释放,黑豹一双混浊的眼睛骤然一亮,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桑北的身体。 桑北的手掌再度一按,强大的木之气息如同汩汩泉流涌入了黑豹的身体,于是,这头黑豹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了青春和活力,曾经因末法杀劫带来的疾患转眼间获得了痊愈。 黑豹发出一声声悠长的低吼,绕着桑北不停盘桓,显得异常兴奋。 这个时候,草舍中传来一声无力的咳嗽声,随即,走出一个女子,口中唤道:“黑球儿,不……不要……” 在她看到黑豹和那人如此亲密的一刻,不禁呆住了,记忆回溯,依稀从对方的形容中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模样,不禁失声道:“是……是你么?曾经拯救我们山鬼族的恩人,桑北,是你么?” 女子顿时喜极而泣,掩面止不住痛哭起来。 物是人非,族人大抵在瘟疫中死去,侥幸活着的也选择背井离乡而去,而她却不愿离开祖地,在这里苟延残喘,最终依旧没有逃过瘟疫的折磨,虽然侥幸痊愈,一身修为几乎损耗殆尽,当下只是一个形销骨立的普通妇人。 “是我,卓兰!” 桑北一步步走向对方,卓兰飞身扑入桑北怀中,又是一通哭泣。 “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能回来,果然是荒神庇佑啊!” 卓兰如竹筒倒豆子,将该说的话一次性讲完,继而,她拿出了仅有的吃食,摆满了桌案,又给桑北倒上一碗酒,就迫不及待询问桑北这么多年的经历。 桑北只好挑重点,说了一些有趣的事,随手之间,将那棵庞大的星魔古桑法相释放出来,置身古桑的巨大生气之下,卓兰如同那只黑豹一般,在肉眼可见之中恢复了往昔的青春容貌。 “我相信,桑北,你能回到这里,一定是带着复兴我族的使命而来!这第一杯酒,我敬你,也敬荒神!” 桑北一饮而尽,叹息道:“我其实……只是路过,我们要想改变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会努力,相信未来一天,这里仍旧可以恢复成为往昔的模样!” “你回来了,那她……” 一边说,卓兰有种不好的直觉,突然掩住了嘴巴。 但她还是期望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她希望他能幸福,有些期待的望着桑北,默默不语。 “当初渡过那条独木桥之后,她获得了拯救,但我们根本无法摆脱那冥冥中的命运,我们一路颠簸,历尽艰险,可惜的是,在一场战斗之后,她不见了,我不知道,也找不到她,我今生将会用尽所有办法,去找到她,而后带她回家!” 卓兰的脸色笼罩上一片阴云,她能设想当初的少年男女会有何等遭际,会经历何种难以想象的不幸,她不能给予过多的安慰,只是勉强笑道:“荒神保佑,桑北,祝你早日找到她,带她回家!” “你要好好活着,在这里等我回来,当我掌握足够的力量,我会亲手恢复当初的山鬼世界!” “我信你,我会一直等!” 卓兰用充满信任的目光看着桑北,桑北突然挥手,弹出一缕流光,消失在卓兰的印堂间。 卓兰身体一震,已然得到了一套完整的修法,她能感受到那种功法的强大,目光中既是感激,又是崇拜,之所以崇拜,是因为桑北乃是获得认可的荒神传人,他的许诺,便是上苍的昭示。 其后,桑北亲手在荒神殿之后布置了一座精巧阵图,既能挡住外敌入侵,又能从周边天地间吸纳灵气,可尽快帮助卓兰提升修为。 “再见!” “再见,我会努力修习你赠予的功法,活到你回来的一天!”卓兰手抚胸膛,闭目祈祷。 原先的那条独木桥早就不存在了,往昔那场战斗的全过程,至今桑北犹自清晰记得,若非拥有战巫一族巫常赐予的杀戮烙印,他可以暂时发动剑意攻击,否则这条独木桥他根本走不过去。 犹自想起最后一刻,那邪恶的仇穷追来,还是三光阁的步焉流替他暂且挡住了对方。 步焉流时下早就飞升别界,也不知怎么样了。 他身影一晃,已然越过了这片广阔的虚空,来到了当初和老者荒空相遇的地方。 对方传与自己的那颗荒天之心已然彻底融入了自己的生命,他能感受到那种力量在不断壮大,只是荒空所说的那种开辟世界的能力,自己还没有达到。 第725章 煞 “但,我一定会达到,不辜负您和巫常前辈的期望!” 当下施展斗转星移,出了山鬼地域,依旧循着当初那条来时的道路一路往回走。 那时就是他背着昏迷的洛辞,一路辗转而来,吃尽了多少辛苦。 “洛辞,你究竟在哪里?” 在天劫将要抹杀他的时候,后背上突然爆发的灼热的符印,替他挡住了相当一部分伤害,若非洛辞留下的那枚符印,自己或许已经被生生抹去了。 “世界上的事总有因果,洛辞,我知道这冥冥中的力量肯定是你,放心,虽然时间或许漫长,但最终,我们一定会重逢!” 桑北甚至想象,洛辞是否遭遇了奇迹,而后悄然回到他们当初相遇的地方,在那里等他回去。 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但他仍旧抱着万一的侥幸,也便加快了脚步。 突然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那一尊圣级的大妖,或许能给自己一些启迪。 他循着记忆中路径,行走在如同滚滚飞逝的大地上,很快就进入了当初曾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的蛇罐。 当初可以说九死一生,即便强大如阮竹和左迟,差一点都陷落在了里面。 岂知此后,不动声色间,二人俱机缘巧合,进入了最终的龙星战,且全部成功飞升而去。 尤其是丹魔左迟,最后竟然舍身成犬,竟在最后一刻,成功飞升。 想象二人俱是杀人如麻之徒,偏偏都能抗住因果反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脱困路径,不能不说创造了不可能的奇迹。 阴暗的蛇罐中,已然成为绝地,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大致是因为当初那个驼背老妇发动了献祭的结果,再加上此后经历末法杀劫,故而成为绝地。 神识外放,洞穿此间天地,桑北依旧没有寻找到潜藏在此的任何妖物。 “前辈,当初的那个少年回来了!今日叨扰,只想向尊驾询问些事由,请前辈现身一见!” 桑北连喊数声,都没有等到回复。 他不知那妇人是否还活着,倘若活着一定会听见他的召唤。 或许...... 他叹了口气,转身默默离去。 一路回溯,他很快回到了螣北。 时下的螣北更是荒凉,绝无人烟。 经历了黑芒军的洗劫,再经历末法杀劫,很难有人再活下来。 骤然想到当初古沧帝君飞升之前所说的一席话,自己此生所有遭际无非来自两大帝君的合谋,而于挑战雪雁峰一刻,在时光长河中看到的一幕,更加证实了古沧帝君的话完全是真实的。 “你们,都等着我!” 目视苍天,桑北双眸冰冷。 结庐而居,他在螣北的土地上盘桓多日,他多希望能够发现些许迹象,而后能够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亲人! 只是,当初在挑战雪雁峰的时候,为何竟然看不到爷爷的一点影子? “爷爷,您在哪里?您知不知道,您的北儿回来了,且成为您所期待的强者,北儿想重新躺在您的怀里,听您说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爷爷......”无语哽咽。 他平躺在大地上,望着苍茫的天空,他多希望回到过去,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从未见过的生身母亲,便只有爷爷最疼他,最爱他,绝不会丝毫欺瞒他! 还有,霓珍婶娘,还有穆儿! 眸中泪如泉涌,直至最后,已然化作红色。 他仿佛看到了那两张极度邪恶的嘴脸,他的所有痛苦都是拜他们所赐,而所有的惩罚,将从这里开始! 或许是感受到了鲜血的力量,远处,一物破开山壁,只一晃,已然来到了桑北眼前。 那邪物可是拥有天生的空间瞬移的能力,桑北只是一抓,便轻而易举将那物捏在手中,正要捏碎的一刻,那物骤然发出嘤嘤哭泣之声。 那物之所以被桑北轻松抓住的另一个原因,同样是由于经历了末法杀劫,力量被严重削弱所致。 桑北认出了那物是什么,乃是当初在孤岛历练中遭遇的那个婴煞,如今虽只剩下一颗头颅,但那种邪恶气息原本不错。 末法杀劫降临,婴煞无处可去,只凭着模糊的记忆,回到了这里,藏在山壁中苟延残喘。 看着这颗已然虚弱到极点的小小头颅,若然得不到及时救治,很快就会消亡,只是自己还从未尝试过救治亡灵生物,桑北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乃是他从颜穆那里得到的生死针法。 颜穆被赫连彩霞所掳掠,得到了萨满修法,并藉由自己的阵法,悟出了左手针法——幽冥戮心针道。 当下将那颗头颅禁锢在空中,一根银针突兀出现,连连刺入其中。 岂知那婴煞遭受针刺,居然毫无痛苦,反而发出连连的尖叫,看去极为舒服,也极为兴奋。 随着桑北不断出针,他的本尊已然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枯涅之态,身下土地中的生气,同样在快速枯竭,转眼间,方圆十丈之内已然化作一片绝地。 只待最后一针刺出,婴煞发出一声长长嘶鸣,骤然挣脱束缚,化作一道流光撞向远处的绝壁,就听轰隆一声,那处山壁已然被撞出一口大洞。 好厉害的力量! 没有想到一颗刚刚还濒临死亡的小小头颅,居然能有如此爆发,桑北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此刻婴煞飞来,绕着他转了数圈,最终安静落在他手心,缓缓旋转,竟然吐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掌,显然是在讨好。 桑北凝视婴煞,神识外放,藉由彼此间重新建立的连接,已然深入到那颗小小头颅内部的邪恶世界。 就见一道黯淡的闪电突然出现,正劈在那颗小小头颅之上。 随着这道闪电劈落,桑北的眼前,便如同劈开了一道门户,门户之后,一个初见雏形的小小空间世界终于展现在桑北眼前。 黯淡的天空,焦灼的大地,死亡的风呜呜吹送,展现出浓浓的绝望景象。 “这是……” 桑北顿时明白,这是那颗小小婴煞所诞生的识海世界! 他绝没有想到,原来婴煞也能诞生识海。 他俨然就像看到了一片新大陆,便放开婴煞,任由它到处玩耍。 自己盘膝而坐,以婴煞诞生出的那片死亡识海为依托,开始一点点推演。 经历混沌紫意杀劫洗礼,他的精神天地,已然达到齐物境巅峰,距离突破到无为境,已然不远。 一念间封印周边方圆空间,只一心一意,在识海中推演那片类似于婴煞识海的世界。 然而,他很快就遭遇了难点,原因则是,那片亡灵世界,太过黑暗,太过暴力,太过无序,充斥着仇恨和毁灭的气息,根本无法用常理去介入,进而模拟出那种混乱的空间天地。 或许,称之为识海是错误的,而用煞这个词才能更准确表达婴煞脑袋里的空间世界。 就是煞! 桑北眸光一亮,再度陷入沉思,最终,他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尝试。 当初为了突破第八重魔境,为了翻越那座妇人身体形态的庞大亡灵之山,他可以说与白衣剑帝二人经历了一场极度困难的战斗。 藉由婴煞雏形识海为视角,桑北分明看到了另一片宏大的天地,可以说,时下桑北对那座尸山,有了全新的认识。 生与死,阴与阳,那是亘古不变的对立法则。 借助强大的精神感知,桑北很快就复原了那座尸山的投影,进而借助颜穆创造出的幽冥针道,一点点将煞的规则气息引入进去。 只是在煞的规则气息刚刚引入其中,尸山立时发生了崩溃。 而在这个时候,颜穆的生死针道便发挥出了威力。 一棵巨大的星魔古桑矗立在桑北身后,为他提供了不竭的生气。 左手针为生,右手针为死,负阴载阳,轮回生死,其间要的就是一个平衡。 第726章 在这里飞升 借由平衡之力,桑北一点点将充满毁灭气息的煞压制了下来,继而,一点点引入,再一点点压制和塑造。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于生死针道的觉悟也在水涨船高。 可以这样说,煞并非无本之木,那座尸山仿佛是它的源头,煞就是从尸山上生出的邪恶化身,藉由尸山提供的强大支持,藉由进化版幽冥针道的释放,那种极端的破坏力不可想象。 这便是桑北从那颗小小头颅上获得的启迪,进而推演出更具破坏力的左手幽冥针道,同样是剑道。 “穆儿,这就是冥冥中的你,所赠予我的礼物么?” 口中喃喃,桑北再度落泪。 凄惨的童年,桑北没有更多的朋友,颜穆是唯一的一个。 并且还是这个朋友,在他将要登临紫微的一刻,替他挡住了那道致命杀劫。 “为何你们,最终都离我而去,上苍,你对我桑北何其残忍?既然你如此无道,那么,我桑北发誓,一定会杀你成道!” 一声怒吼,左手针道九九归一,撕裂开一道巨大的死亡剑痕,竟然将远处那座山峰直接劈开。 轰隆隆,一声雷霆自天际传来。 混沌识海盘旋,桑北收敛气息,他暂时还不愿与那种力量直接挑战。 识海中灵魂太极盘旋,一种莫测的规则力量已然将他推演出的左手幽冥针道共享了出去。 在那个世界,这种以针为剑的剑道才是绝配,若然发展到极致,那种破坏力会达到何等可怕地步?而他本身修习的就是魔道,因魔成煞,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绝不是自己希望! 识海盘旋,灵魂太极中传递来一声隐隐雷音,那是回应,也是让他放心的。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暗,我就是明,你是死,我为生,让我们齐头并进,突破重关,到达巅峰!” 桑北此刻已然清楚认识到,他们是一体两面,必须保持住平衡,若然一方打破平衡,一定会带来不可预测的结果。 这无疑是一个难点,也是挑战。 抬头看向远处近乎枯竭的死沼,那里的封印还在,桑北于是有了决断。 他一步跨出,已然走入死沼,婴煞嗖的一声盘旋追来,寸步不离。 桑北顺手间将一道简化版的左手幽冥针道的烙印,打入婴煞的煞海中,借助死沼中遗留的大量妖物尸骨,或许在未来,婴煞剑道大成一刻,它便可以重塑一副肉身。 目光落处,他已然穿透壁障,看到了那个一向胆小的盲龙,借助核心岛屿的大阵庇护,它虽然遭受到一定的末法杀劫影响,跌落了一个多境界,还是保住了性命。 “不要走出这个世界,好好在此修炼,有朝一日,我会回来!” 桑北叮嘱一声婴煞,嗖的一声,射出一道传承剑痕。 那盲龙尚在睡梦之中,突然被惊醒,连连发出怒吼,渐而转惊为喜,它灵智颇高,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底细。 死沼中的妖物几乎死绝,它根本没有朋友,如果有,便是二十多年前离开的那个人类少年。 “是你……么?” 盲龙尝试着用神识发问。 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它一跃而起,冲出秘境,转瞬来到桑北身边,擎起一颗丑陋的大脑袋看着桑北,瞎眼中汩汩涌出了泪水,依稀看出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我要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朝一日,我会回来!” 先前在储物戒中遗留的一些灵草和丹药,桑北几乎全部留给了盲龙,盲龙感激得呜呜哭泣,他多么希望对方能够留下来,但知道这不现实。 盲龙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当然一定远远超越了自己,这个世界留不住他的! “我的朋友,我不能给予你多少帮助,但我会在内心,将最虔诚的祝福送给你!” 婴煞知道它的主人就要离去,急得在左右不停打转。 它知道若无主人拯救,它必死无疑,它想追随在主人身边,却明白并不现实。 辞别了一妖一煞,桑北再度回到了螣北。 恭恭敬敬给一座新起的墓冢磕了几个头。 他最后看了看这片废墟,转而向东,循着在雪雁峰时看到的一幕景象,跟随着那条大蛇的足迹,一路穿越了风吼狼滩,穿越了那片穷荒沙漠,最后来到那一条末日山谷之前。 “当年,就是白旭诚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走入这道山谷,让我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试炼!若无这场逆天改命,或许自己早就死了,虽然如此,天恩节的一幕,鬼门一战的精心算计,还有死去的沈西池,这个仇,必须由我桑北亲自去洗刷!” 在桑北默默发誓的一刻,在异域一处宗门之内,一个入定中的修士突然间没来由打了个寒战,便觉得一阵心虚。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明白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按下不提。 桑北一步步走入山谷,走入洞窟深处,直至走上那座庞大的坟山,一路之上,看不到一个活着的东西,这一口洞窟同样成为一处绝地。 枯井还在,那口污浊不堪的血池还在,只是那个为自己逆天改命的怪人却不见了。 看着洞窟上空一道被穿透的剑道痕迹,以桑北当下的眼界,已然轻松看透了来龙去脉。 “那人已然成功飞升,天罡地煞阵盘精华已尽,直接废弃了,想我桑北当初在这里经受人生的第一道杀劫,直至今日,可谓完满,那么,我既然获得了你的传承,便从这里飞升吧!” 道境稍稍释放,已然感受到禁锢此界的那一层牢固壁障,桑北一声怒吼,道境极限展开,周身热血沸腾。 一杆破败大旗现于身后虚空,近百皇者,无尽先灵身影,齐齐出现,怒视苍穹,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滚滚雷音爆发,四方云层如潮汇聚而来,一泓劫眼徐徐成形。 只是,随着一道剑光划开桑北的胸膛,刹那刺入天中,那个身影已然轻松穿越而去。 雷声隆隆,几多愤怒,几多无奈。 稍后,已然下起漫空茫茫血雨。 有幸见到这一幕的此界修士,便看到一道锐利剑痕贯穿了劫眼,宛若一道深深的伤疤,楔入天的躯壳之中,竟赶在天劫来不及发动之前,提前飞升而去。 何人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修为,竟然能逃脱天道洞察,在这个经历了末法杀劫的世界轻松飞升而去? 是日,那一道天伤已然成为传说。 时下天下一统,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几多修士到此一游,希望能够找到突破的佐证。 然而那道天伤已然随着天劫的消散,化作乌有,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遗留气息。 如此,不免让那些修士大为失望,进而绝望。 便连当今皇帝都突破无望,何况他们? 初靖天,捷阳,一座中型州城。 城内有一个同样为中等的宗派,名字和地名相同,也叫捷阳宗。 据说,这个捷阳宗和皇族甚有渊源,不然,也不可能将一座化生池据为己有。 修士世界强者为尊,尤其对资源争夺向来你死我活。 当初,很多宗派前来捷阳,只为争夺到那口化生池的占有权。 只是,后来,京都一道圣旨从天而降,将这口化生池赐予了现在的捷阳宗。 这个世界,帝君旨意还是具有极大的威慑力的,故而众多宗门不得不怏怏而退。 据说,一座座化生池乃是天地机缘生成,可自然而然吸纳天地灵气,供宗门修士修炼,可以说,拥有一座化生池,便拥有了一口天造地设的强大资源。 更何况,化生池的另一个妙用就是,它乃是一个通道,随时可以接纳下界飞升者通过其中,进入此界。 而其中一些资质上佳的,往往会被宗门当即吸纳,以壮大宗门力量。 所以,拥有一座化生池,宗门便会愈发强大,进而逐步扩充实力,越来越强。 帝君另有圣旨,捷阳宗,以宗立州,既署理日常行政,也兼顾当地修士界修炼一应事宜。 在帝君的扶持之下,捷阳宗经历数十年发展,隐隐有了大宗迹象。 第727章 测试 此刻,在捷阳宗之内,那一处核心的园林之中,流水潺潺,杂花生树,禽鸟和鸣,往来不绝。 在那一处白玉围栏环抱的一处高台之上,中央一口碧池,不时升起一缕缕紫气,池中灵气化液,波光水影,缓缓流动。 一个个内门真传弟子,各取地势,盘膝而坐,各凭修为,将化生池内散发出的灵气,汲取炼化,神情专注肃穆。 白玉栏杆之内,布有厉害杀阵,但凡有擅越者,杀无赦。 此刻,唯有一个看去衣衫破旧的老人,在栏杆之内走来走去,不时以术法清洗周边一切,看去一丝不苟。 他口中喃喃道:“流年不利啊,连续几个月,这座化生池没有接收到一个飞升者,而附近州城的雾隐宗据说一日之内,连续接纳九名飞升者,其中还有一个据说直接达到了凌星境,且达到了七品资质,雾隐宗宗主乐的合不拢嘴,连连发函邀请左近宗门前去会晤,可谓小人得志,我宗宗主何其郁闷,何况,数月之后,乾州挹星台大比即将开始,我宗后继不足,奈何?” 老人连连摇头,周边的一草一木,一盆一石,他反复洗涤了好多遍,依旧不厌其烦。 正在此刻,他好像感到了什么变化,便将目光投射到化生池中,仔细审视,不放过其中任何细节。 未料等了好久,却根本没有看到飞升者的影子。 他长长叹息,便欲转身离去。 正在这个时候,化生池中突然冒出了半个身子,此人睁开眼睛,犹自懵懂的看了看周边的陌生世界。 老人缓缓转过头,看着这个毫无动静的穿越者,不知道对方如何能够做到无声无息就成功穿越到了此界。 一个枯瘦青年,周身气息明显很弱小,也就刚刚达到破虚境初期的水平。 老仆仔细看了好一会,确认对方只是一个根骨平凡的修士,不禁大失所望。 “新来的,你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可滞留在化生池中吸纳灵气,机会只有一次,你可以在此时间内尽可能多的汲取池内的灵气,能够吸纳多少,看你的自身造化,记住,不得勉强,否则,一旦引起灵气反噬,轻则重创,重则爆体,自求多福吧!” 老仆说完,就近盘膝而坐,不再说话。 他是一个接引者,能够做的就是这些。 枯瘦青年拱拱手,同样于池内盘膝而坐,开始全心全意汲取池内浓郁灵气。 飞升之前,遭遇混沌紫意雷劫的全方位洗礼,体内经脉经受了破而后立,已然被拓宽到了极限。 时下刚刚飞升到此界,体内看似空空如也,亟待吸纳此界灵气,以改造本体。 随着他成功飞升,他终于由炼魂修士的齐物境巅峰,突破到了无为境,此际抱元守一,自然而然,将道境融入周边天地,一边自然而然汲取池内浓郁的灵气,一边如饥似渴感受着周边天地间的规则气息。 表面看去,他依旧波澜不惊,身体犹自空空如也,看去似乎毫无变化,也没有引起丝毫过激的反应。 然而,那老人没有看到的是,池内的灵液已然在肉眼可见之中下降,直至老人感到有所不妙的一刻,灵液已生生耗去了一半不止,而现在仅仅才过去大致半个时辰。 老人惊的一跃而起,一把便将枯瘦青年扯出化生池,上上下下仔细看了数遍,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 对方身体依旧空空如也,就像一个盛不了东西的漏斗。 那么,那些灵气哪里去了? 这枯瘦青年依旧是破虚境初期的修为,看去毫无变化。 化生池耗去一半灵液的消息必须尽快上报,这个责任他区区一个接引者可负担不起。 “走吧,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飞升者,必须接受接引殿几大长老甄别,而后择优委派,你自求多福吧!” 老人颇有些怜悯的看着枯瘦青年,他的资质极为普通,下场可想而知。 此刻,接引殿中的几大长老已然济济一堂,坐等那个近期绝无仅有的飞升者前来。 “上一次的飞升者全部被你们几个不知羞的老家伙抢走,这一次,无论如何该轮到我翠微殿了!” “于长老,话可不能这么说,各殿选拔,一凭实力,二要飞升者自愿,你想要擅自更改规矩,请先去向宗主大人申请!” “翠微殿管理不善,人才凋敝,不提也罢,这一次,我松云殿是志在必得!” 大半年没有等到飞升者,几大殿主看在眼内,急在心上。 “别吵了,各殿但凭机缘,那飞升者选择谁,自有天数!”听风殿殿主摆手劝停。 几个殿主互相不服的对视了几眼,而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只默默等待那个绝无仅有的飞升者前来。 不一会,就见那个接引老人带着一个枯瘦青年进入接引殿内。 几个殿主刚刚打量一番那个飞升者的气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原因则是,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弱的飞升者,体质太过普通,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根骨实在差到了极点,也不知这样的修士是怎么能够逃脱天劫锁定,成功飞升的。 众人种种嫌弃已然挂在脸上。 听风殿主摆摆手,笑道:“翠微殿主,你请!” “是的,翠微殿久无人才补充,您先来!” 翠微殿主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一阵气结,想他翠微殿虽然人才凋零,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于长老不以为然咳嗽一声道:“开始测评吧,无论如何,不能废了规矩!” “说的也是!” “接引曲老,带他先去测试吧!”松云殿主摆摆手,显得颇不耐烦。 曲老微微叹息,招呼枯瘦青年走到大殿中的一块斑驳晶石旁,道:“将手放上去,测测你的真元如何。” 枯瘦青年闻言果然伸出手,轻轻放在晶石上。 未料过了十息后,这块晶石依旧毫无动静。 几个殿主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他们还从未见过一点都不能点亮晶石的飞升者,这样的修士简直是太弱了,宗门甚至可以直接将之驱逐出去。 就在几大殿主齐齐摇头一刻,就听松云殿主脱口道:“亮了,居然亮了,不可思议!” 众人闻言齐齐转首看去,就见那块原本毫无动静的晶石,终于点亮了最下面的一层,可惜,也仅仅是点亮了薄薄的一层,而后,就迫不及待,彻底熄灭了。 这样的测试结果,也就堪堪达到外宗弟子的入门标准。 各殿殿主甚至于连这个飞升者的姓名都懒得问。 其下还有两道测试,一是考察悟性,一是测力量。 测悟性的过程,是观摩一幅画,据说那是捷阳宗一代祖师飞升前留下的遗作。 桑北面对那幅遗作盘膝而坐,看了一会,忽然双眉微皱,显得有些苦恼。 看到他这般表现,老人提醒道:“不要强求,但有不适,速速停止,否则必遭反噬!” 其实这幅画的测试有两个重要标准,其一,便是看测试者能够在画前坚持多久。 其二便是看他能否在这幅画中看出些东西来。 要知道,据说这幅祖师爷的遗作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若能破解这个秘密,理所应当成为捷阳宗的功臣,好处自不必说。 可惜历代宗主,无数门人,处心积虑观摩此画,最终依旧一无所得。 老人也是善意提醒,担心枯瘦青年懵懂无知,一旦遭受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未料枯瘦青年的眉头随后缓缓舒展,恢复了正常神色,他居然一口气在这幅画前,观摩了一个多时辰。 老人几次想要提醒,见他如此专注,心有不忍,只好耐心等待。 第728章 最后的遗憾 岂知这个时候,几大殿主早就失去了耐心,责令老人将枯瘦青年领回去询问。 谁知反反复复审查多遍,那青年依旧一无所知。 几位殿主不禁大失所望,确认此人不仅根骨奇差,而且心性痴愚,不堪造就。 最后一项测试,他们已然失去兴趣,纷纷不告而去。 老人颇为怜悯看着青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继续领着青年前往第三个测试点。 其实这样的测试已无必要,几大殿主分明已然放弃了这个青年。 “也算带他去见识一番罢了!” 几经转折,二人前后来到一处绝壁之前。 耸入云端的千仞绝壁,表面光滑如镜,萦绕着淡淡的雾气。 就见这一面光滑如镜的绝壁之间,一道由粗入细的长长剑痕斜穿而过,末端仿佛突破绝壁束缚,一直延伸到虚空之中。 此刻青年和绝壁之间还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他睁开眼睛站在悬崖边上。 枯瘦青年甫一看到这一面绝壁,已然被深深吸引,目光专注,只是表面看去,他依旧是那副憨傻之态,使得老人见了,免不得想笑。 “你,试着朝着那一道剑痕攻出一剑,或许会有感应也未可知。” 老人说道。 听了老人的话,青年当真拔出了一把剑,只是这把剑如同那青年一般,看去其貌不扬,就像破铜烂铁一般。 老仆又是长长叹息,忖思,若然当真无人收留,被驱逐出宗门,到了外边,失去庇佑,想要顺利活下来都不易 只是这样的凡俗资质,恐怕那些盘踞各处的势力,也会失去兴趣。 此刻,青年持剑,缓缓刺出,他刺的很慢,中途突然改变了方向,变刺为撩。 老人只觉得眼前光芒一晃,对面的那块绝壁似乎跟着晃动了一下。 随后,青年已收剑,一切如常,毫无动静。 “测试结束了,走吧!” 青年闻言跟随在老人身后,他也不问是去哪里,神情木然,无动于衷。 二人先后回到了一处简陋的庭院中,老人简单收拾了几个菜,取出一壶酒,二人对面而坐。 “以后有什么打算?”老人叹息。 “打算?” 青年挠挠头,露出疑惑神情。 老人情知他还不知道所要面临的结果,一旦无人愿意收留,他唯一的选择便是离开宗门。 “其实,捷阳宗也没有什么好,天下之大,总有去处,不必担心。” 青年总算明白了老人言下之意,他已然被捷阳宗放弃了! 看着青年有些失落的样子,老仆也不知道该怎么如何安慰对方,只好倒满酒,二人对饮了一杯。 稍后,老人便为青年介绍这个世界的一些背景和掌故,以及捷阳城一带分布着哪些宗门,各有什么背景和底蕴。 第二日,青年已然先于老人起来,将一座庭院打扫的焕然一新。 又给一块苗圃锄了草,浇了水。 最后朝着老人的休息处躬身一拜,便转身离去。 其实这一幕已然被老人看在眼里,他有心挽留,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人微言轻,他可不愿因为收留这个被放弃的飞升者,而吃罪几大殿主。 一路之上,青年朝着宗门出处而去。 遇到的一些宗门弟子纷纷对他指指点点。 青年当然明白他们是在嘲笑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个被宗门直接遗弃的飞升者。 只是在他的一只脚刚刚踏出那座白玉牌坊的山门之时,一件事突如其来发生了。 就见原先那道绝壁上空,一时间风云变色,数十道闪电次第落下,雷声隆隆,如同万马嘶吼。 在喧闹至极的一刻,天地间骤然一暗,就见一尊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凭空出现,手持一剑,只轻轻一划,便破开了青天! 雷霆雨露从天而降,一座绝峰沐浴在一片浩瀚如海的气息中,看去气势磅礴,镇压周边一切。 这一幕,赫然被端坐在绝壁之上的一个身影所看到,被惊的目瞪口呆,浑然不知一代开派祖师为何会突然展现神迹。 那一剑中所释放的浩瀚的剑道气息,令他如痴如醉。 怎么回事? 是谁解开了这一面绝壁中的底蕴? 诸殿殿主早早闻讯而来,完全不明白那一面久无征兆的碧落岩,为何会在今日突然爆发。 而一切的来龙去脉很快被查出来。 今日来碧落岩参悟的人只有一个,一个根骨平凡的飞升者。 “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素来眼高于顶,明明是美质良才,却视而不见,当真都是些睁眼瞎子,白瞎了宗门对你们的栽培!” 面对宗门内性格最为乖张的碧落子的一番狗血淋头的责骂,几个殿主唯唯诺诺,不敢置辩。 可以说,捷阳宗除了宗主之外,这碧落子天不怕地不怕,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几个殿主可是都在其手下吃过不少瓜落的。 碧落子鼻子不是眼也不是的骂了一会,瞪着几个殿主喝道:“那飞升者姓甚名谁?有何相貌特征?特长是什么?” 一句话问的周边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看着这几个自以为是的殿主,碧落子气极反笑道:“难怪捷阳宗这么多年愈发衰落,有你们这些不争气的子孙在,岂有强盛的道理?那飞升者定有秘法,足以掩盖自身修为,他一定是对我们捷阳宗甚为失望,才故意这么做的!” 听风殿主暗自有些不服,忖思你不也是捷阳宗的子孙么? “骂了你们这些无能的家伙,量你们也不服气,你们不知道的是,碧落岩那道剑痕中封印着祖师爷飞升之前的最后一缕遗憾,他曾留话,若有谁能将这一道遗憾破除,便算是他的隔世弟子,那份相应的传承也会被同时传授给那个破解者!” 听了碧落子的话,诸位殿主不禁大惊失色,不动声色间,便取走了祖师传承,难道,难道先前那个木讷小子真的是在故意藏拙? “派人,将那小子找回来,否则,你们这个殿主也不要做了!” 于是乎,捷阳宗弟子倾巢出动,描影画形,深入捷阳州城各个角落,全力搜寻那个飞升者。 此刻,作为始作俑者的枯瘦青年,也就是桑北,依旧深深沉浸在他于接引殿中所观摩过的那一幅画卷中。 那一幅纷繁复杂的云水图,一旦入眼,涉猎其中,便会被种种幻境所扰,引起体内真元暴走,无法持久。 这场测试的目的只是以之为一面镜子,借以观照出自身不足罢了。 可惜的是,其他修士大抵沉入其中意象,舍本逐末,误会了祖师的一番苦心。 这幅画的意象早就被桑北拓印到道境之内,成为提升自身的给养。 重点在于那一道剑痕,青年从剑痕中感受到了一代开派祖师,在濒临飞升一刻的痛苦,他本不愿飞升,却被天道所挟,不得不飞升。 原本在龙泽大陆,天下修士渴求飞升而不可得,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拒绝飞升这样的事情? 相信初靖天的绝大多数修士依旧渴求飞升而不可得,这位捷阳宗的祖师为何如此抗拒飞升?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辛秘? 不管如何,他以那幅云水图为镜,烛照那一道剑痕,因而得以窥见捷阳宗开派祖师捷阳子的心迹,以刚刚抵达破虚境的修为,破开了那一剑,堪堪拿到了捷阳子留下的传承——捷阳剑道。 此事若然被捷阳宗弟子知晓岂能与他干休? 桑北当断则断,用最短的时间走出捷阳城,一路不停,赶往下一个州城。 一路之上,他敞开道境,呼吸天地,继续吸纳周边天地间的灵气,不断提升。 跻身无为之境,他毫不费力,融入天地,可轻松吸纳周边灵气。 虽然他的修为不如此界修士,但他的精神历练已然走在了很多人之前,所带来的好处,不可估量。 第729章 服不服 沿途就见一个个背剑修士策马狂奔,不时向路人问询,分明是在找他。 更多的修士从远处奔驰而来,搜寻圈子越来越小,自己若再不做出调整,被擒是早晚的事。 当初,在测试之时如此表现,只是不愿意加入这样一个规矩迂腐的宗门罢了。 他之所图乃是整个初靖天,而不是一个两个区区宗门。 向前的道路越走越窄,捷阳宗弟子的吆喝声远远传来,人数越来越多。 恐怕自己得到捷阳子传承一事已然泄露,他们不可能放了自己,即便自己交出传承,也一定会被押回宗门,轻则软禁,重则废除修为,或者更严重的,便是处决。 原本的斗转星移在这个世界还颇不适应,无法尽兴施展,是故他即便竭力奔行,也快不过那些御剑骑乘的捷阳宗弟子。 包围圈越缩越小,青年很快被逼迫到一条狭窄的山路上,除了不断向上攀登,已无别的路可走。 “看到他了!” “那可恶小子朝山上去了,抓住他,碧落子师叔重重有赏!” “大家一起上,别叫那小子跑了!” 眼见就要追上那个漏网之鱼,这个时候,在这个小小的山顶,偏偏出现了一座小小的破庙,枯瘦青年仅仅快了一步,抢先逃入那座破庙中。 一众捷阳宗弟子将破庙团团围住,早有弟子飞马去上报。 工夫不长,几大殿主已然齐齐来到,他们吃了碧落子狠狠一顿数落,加上为追踪那个区区飞升者好半天,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只想尽快抓住那人好好教训一番。 “你去,叫他出来,跟我们回宗门!”松云殿主命令一个弟子道。 那弟子如何会在意一个刚刚飞升的小小破虚境? 他大摇大摆走入庙门,未料身影突然跌飞出去,抛射出一道长长的血光。 这一幕顿时让几个殿主吃了一惊,以区区破虚境就能轻松击伤一个凌星境之上的修士,莫非奇才? 被如此戏弄,他们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你去吧,小心!”松云殿主吩咐道。 那是他的亲传弟子,修为已然跻身凌星境后期,相信拿下那个飞升者不在话下。 亲传弟子显得很是谨慎,他一步一步,稳稳踏入庙门。 便在此刻,亲传弟子的耳中仿佛听到了万重雷霆轰鸣,周边天地在短短一刻化作一片血色,一声怒吼仿佛传自大地深处。 同一时刻,一道剑光诡异掠起,亲传弟子根本没有做出反应,一身气血逆流,一道血光自胸膛间迸发出去,身体说不得和前一个弟子一般,不受控制跌飞了出来。 松云殿主看到这一幕,双目圆睁,内心的愤怒已然爆棚,忖思这个区区飞升者何其狂妄,居然还敢负隅顽抗,不可饶恕。 他一步跨出,已然来到庙门之前,目光直视那个枯瘦青年,对方正端坐在庙内的空地上,身后是一座破旧的失修雕像,日光自上方一道缺口中射出,将那青年投影在雕像的庞大阴影之中。 松云殿主略略审视左右,已然看破端倪,知道这青年已然在短短一刻,布置出一座阵图,他凭借阵图之力,于猝不及防间击败两个弟子,这样出色的阵法师更不容错过了。 “是走出来,还是由老夫请你出来。”松云殿主面浮讥笑。 “这是我的道,我行我路,与他人无干,无端干涉,固非所愿!”枯瘦青年不卑不亢道。 松云殿主一时气结,如何不明白,当初此人表现,只是故意,大致是并没有瞧上捷阳宗,只是,今日这小子若不能归顺捷阳宗,只能是一个结果。 “好得很,老夫便来试试你这一座阵图!” 松云殿主一步踏入庙中,未料脚底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纹炸开,其中无尽剑芒爆发,一身气血顿时趋向紊乱,便连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顿时明白适才两个弟子为何会落败。 “巫?居然是巫道!难怪!” 一声怒喝,踏月境修为释放,大地之上顿时承受了一记无形威压,尘埃四溢。 不远处,青年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几乎在喷血的同时,只手撑地,缺损的大地阵图被快速补全,借助无为境的强大感知,人阵融合,目视前方。 松云殿主向前再跨一步,竟凭借踏月境的巨大威势将一座阵图轻松踏碎。 反噬入体,枯瘦青年再度喷血。 他犹自只手撑地,强行撑起又一座阵图。 “好的很,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啪啪! 崩坏之音不绝于耳,松云殿主步步紧逼,一身气势磅礴释放。 “服不服?” 他如同俯视蝼蚁,上位者的气势尽数释放。 “巫,独立于天地,从不屈服于谁,你要战,那便战!” 倏忽间,青年已然站起身来,挺直如标杆。 恍惚中,松云殿主便看到整个天地横陈于眼前,他无法想象,这青年是如何在即将溃败一刻再度恢复的。 一指凌空捺下,一道深邃的剑痕无声劈开虚空。 他还是要逼迫对方屈服,如果这小子依旧负隅顽抗,那杀便杀了! 这就是松云殿主发动一剑的初衷。 一声怒吼,迸发于天地之间,弹指间,一道剑芒回撤,刺入胸膛,与此同时,一道莫名的伤害袭入松云殿主肉身,令他疼痛莫名。 间不容发,青年后退一步,一只脚已然深深陷入地表,他的口中再度爆发一声怒吼,胸膛间血光爆裂,攒簇成为无尽剑芒,就此挡住了松云殿主捺下的一道剑痕。 他还是低估了那道剑痕的威力,身形说不得再退一步,再度吐血。 他已然没有几步可退。 后方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雕像。 这座雕像年头已然很长,颓败,皲裂,满布污浊。 不过,踏月境发动的至强一剑,也随着他的后退,被堪堪化解了。 这一幕情形落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已然令松云殿主耳赤。 便连一个区区破虚境也不能拿下?这张老脸当真是无处搁放了。 其他几个殿主也是乐见松云殿主出糗,顺便想看一看那小子究竟能撑到几时,还有没有底牌? 松云殿主面色一沉,再进一步。 一道剑痕已然随着他的身影下沉,发挥出生平七成战力。 枯瘦青年身形一晃,再退一步。 其实他后退的又岂止是一步? 那是他浓缩的人生,于刹那之间,将一十八步融为一步,一只脚陷入地表已达半尺。 浓浓血气喷涌而出,竟于头顶之上凝聚出一颗硕大的龙首,说时迟,在那道剑痕将要落下的一刻,那条赤血之龙昂吟一声,扶摇直上。 青年食指向上一点,一道赤色剑痕凌厉一刺,正中那道长长的剑痕! 嗡! 无形重压从天而降,青年的身影再度被生生按低了半尺。 只是他的腰脊依旧挺直,毫不弯曲。 一缕冲天气息掠入上空,松云殿主胸中再度一痛,恍惚中,他看到一个赤露胸脯的巨人,顶天立地,连连怒吼。 巫道,又是可恶的巫道! 咔嚓一声,大地破碎,青年的身体再度深陷。 同时破碎的,还有松云殿主斩落的一道剑痕。 一股反噬之力袭入胸脯,松云殿主口中一甜,溢出一缕细细血线。 不能再拖了,拖一分都是耻辱! 松云殿主一脚离地,左臂弯曲,右手掐诀,一幅道韵气象释放,正是他毕生苦心孤诣的松云凌虚剑图。 天地一暗,剑痕裂空。 其他几个殿主见此一幕,不禁叹息,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唯一要做的,就是编好理由,去搪塞碧落子。 然而,众人始料未及的是,一幅云水气象突然在对面升起,松云殿主原本十拿九稳的一击,突然间就像是陷入茫茫云海,失去了方向。 是云水图! 竟是那幅用来测试的云水图! 其中意象万千,毫无头绪,即便以几大殿主的修为,一旦陷落其中,要想脱困,殊为不易。 第730章 三次出手机会 只是那小子究竟是如何将那幅意象繁复的云水图完整模拟出来的? 这,绝不可能! 松云殿主目眦欲裂,这一击若不能拿下这小子,他此后很难在捷阳宗立足,是故那小子必死。 一声怒吼,道韵气象释放,一道剑痕裹挟雷霆之音,斩向那幅云水图。 生死立判的一刻,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一道近乎相同的剑痕掠出那幅云水图,迎向了松云殿主的倾力一击。 松云殿主大吃一惊。 他无法想象对方究竟是如何凝聚出自己的独有剑道的。 即便震惊,他依旧不顾一切,催动道韵气象,喷薄释放。 未料那道一模一样的剑痕浑如纸糊,顷刻崩溃。 松云殿主心神略开,而一缕剑道气息就此趁虚而入,竟破开了他的防御,扯起一道艳丽的血虹。 到了此时,那些旁观者如何看不出这一幕的实质? 那幅云水图,那一道模拟出的剑痕只是幌子,只是为了惑乱对手心神,最终目的只为掩盖自己的真正攻击,饶是如此,那种诡异巫道当真不可小觑,居然,再度伤害到了松云殿主。 即便如此,松云殿主发动的一击还是太过强大,青年倒退一步,周身剑芒炸裂,以区区一剑横于胸前,堪堪凭借一副肉身,受了对方一击,口中已然喷血。 就见身后那一尊斑驳雕像上,一道剑痕斜切而过,雕像嗡嗡作响。 眼见得那青年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就见他手中剑微微挑起,松云殿主见了,不觉有些心悸,然而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正准备再出一击。 就见几个身影一晃而入,正是几大殿主,为首一人,乃是听风殿主。 听风殿主看了一眼那枯瘦青年,叹道:“最后一个机会,跟我们回宗门,否则,你知道!” 事情发展到当下,绝无回旋余地,已不仅仅是松云殿主一个人出糗的事了。 “某,虽然出身卑微,但从无回头的选择。”青年语气平淡,即便面临生死抉择,依旧态度从容。 那些旁观的弟子们纷纷摇头,从未见过如此愚昧执拗的家伙。 “好吧,既然选择,就不要后悔!” 话音未落,他已拔剑刺出。 同时出击的还有其他几个殿主,他们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 数剑齐出,每一剑都封死了对方的一条退路。 转眼间死局已成,那青年必死无疑。 青年脚底一跺,天地一暗,化作一片浓浓血色,周边怪石嶙峋耸立,北风怒啸,如海如潮。 “小小幻象也想惑乱我等心神,不必留手,杀了!” 长剑参差,虚空断裂。 便在此刻,一声凄厉的狼吼传来,众人听见,即便明知是幻象,也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此刻的青年,宛若再次回到少年时的那座风吼狼滩,而他正矗立在怪石林立的大阵中央,那口翻涌的血泉之中。 那口血泉,本为聚灵之阵,却被青年反其道而行,借助先前和松云殿主一战,借助自身热血灌溉,借助剑巫之道,终究推演成一座血泉杀阵,不知不觉,将几大殿主囊括其中,已然成为有力臂助。 剑落,阵裂,天惊! 阵法师以大地为凭,天空为倚,偏偏,他还是一个剑道高手,且是一个精通剑巫之道的修士。 这便为他与这个世界初遇的几大高手之战,提供了堪堪周旋的余地。 饶是如此,他虽然在不断借助阵图的力量顽强抵抗,可惜对手每一次发动的攻击,他都必然会承受一道反噬,使得他不断受伤,不断吐血。 “居然是魔阵?歪门邪道,更不能留了!”听风殿主杀气释放,进攻愈发猛烈。 青年的身影在破庙内的方寸之地间不断挪移,动如鬼魅,体表不时溅射出一道道血虹。 即便受伤,他依旧在不时出击,看似不起眼的一道道剑光,却使得几大殿主心生忌惮,深知若不能尽快破局,一旦被种种宣泄的魔念影响到道心,后果不堪设想。 几大殿主彼此对望一眼,尽展生平所学,全力出击。 一道道剑痕纵横破空,一座小小破庙顷刻间变得千疮百孔。 几大殿主步步紧逼,突然间身影向中央重叠为一线,合力斩出一剑! 大地开裂,虚空坍塌,那座阵图顷刻间犹如纸糊,层层崩溃。 伫立中央的青年连退数步,却已然无路可退,他的后背已然贴在了那一尊雕像上。 生死一线,脚底一踏,一泓血泉之象轰然破碎。 与此同时,一剑回刺,没入胸脯。 血光迸发,就见一尊巨人光影脱体冲去,一个前冲,已悍然抓住那道袭来的剑痕,仰天连连咆哮,当即炸裂为一团血雾,洒下一片血雨。 同一时刻,几大殿主已然被深深震惊,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刚刚飞升者,居然能凭借巫道,破了他们的一记合击。 其实,这却是拜他们所赐。 青年凭借血泉阵图,不断吸纳他们的力量,冲击此方天地,终于引起此方天地发出回应,幻化出一尊大巫之形,堪堪将他们的倾力合击予以化解。 “杀了,此子绝不可留!” 四人合力,剑痕破空! 未料那青年只手一按,血雾周身喷发,就见又一尊庞然身影冉冉升起,手持一剑,斜斜刺向天外! “祖师!” “居然是祖师现形,怎么可能?” “这厮亵渎祖师,罪不可恕,杀了!” 几大殿主齐齐怒吼,剑痕撕裂,绽放。 未料那祖师刺来的一剑宛若由他们心底生发,的的确确是宗门真传无疑。 心惊一刻,那祖师手中一剑骤然化作血色,撕开天地,直透胸臆之间。 直至此刻,青年久滞的剑巫之道终于获得突破。 “巫无愧于天地,唯凭一颗无私之心,烛照世间,刺心!” 几大殿主一时露怯,被剑巫一道乘虚而入,胸脯间纷纷喷血。 而那道合力攻出的剑痕,也随着那尊祖师化身崩溃,破碎开来。 “够了,还不嫌丢人么?” 一个身着浅浅碧色衣衫的身影,踏空走来,缓缓落下,目光直视青年,道:“果然是祖师的隔世传人,难得良才,可惜这班尸位素餐的家伙有眼无珠,当真气煞我也!” 几大殿主此刻哪里还敢吱声,低着头,默默退出了这座小庙。 “是投降,还是让我亲手抓你回去?” 此人似笑非笑,上下打量,越是满意。 “我的道回头无岸,我所求的乃是整个天地,所以,不自由,毋宁死!”青年语气淡淡,他此刻深深沉浸在无为境的宏大感悟之中。 与几大殿主一战,所得太过丰厚。 “出手吧,你有三次出手的机会,其后,我会抓你回宗门面壁,若然能够破壁,你可以自行离去!”此人语气淡淡。 青年目视对方,知道这三次机会颇为难得,自己先前的作为已然无效,若不能推陈出新,必败无疑。 气息内敛,一腔热血就此平息,一瞬间,整个人仿佛消失了,其实已然合入身后那尊残破雕像的阴影中。 在他双眸骤然睁开的一刻,两道金光自瞳孔间绽放,而那无瑕一剑,已然自心底发出,向过往而去。 这一剑看去平淡无奇,对方眼中突然一亮,已看出些许端倪。 “境界虽然不足,但其悟性已远远超出我过往所见者之上,包括我自己!有意思,我很期待!”他的修为久久不能突破,这初见的青年却为他打开了一片从未见过的天地。 这一剑之神奇,已然洞穿时空壁障,流光回溯,照见本来。 白鹭宗,一个很弱小的宗门,周边强敌环伺,被步步蚕食欺压,已一年不如一年。 门内资源紧缺,灵气枯竭,修炼日渐艰难。 很多修士见到修行无望,纷纷自行脱离宗门而去。 于是,宗门实力愈见式微。 在这么个弱肉强食的局面中,白鹭宗苦苦经营,左支右绌,眼见得就要被吞并,偏偏半死不活的撑到了当下。 年老的宗主看着日渐凋敝的宗门,自己突破无望,宗门后继无人,已然成为他最大的心病。 第731章 第二句话 忽有一日,年老宗主不见了。 此后接连数月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宗门剩下的十多个修士惶惶不可终日,周边几大宗门已然接连派人前来试探,施压,最终着十多个修士又逃走了近半。 正在大多数人以为白鹭宗必亡的一刻,那个年老宗主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奇怪的是,周边各大蠢蠢欲动的势力,看到宗主回归,竟不约而同收回了吞并之心。 从回到宗门第一天开始,老宗主便和那个男孩同吃同住,一起做功课,一起清理宗门内的杂务。 男孩也在宗主的悉心教导下,开始了艰难的修行生涯。 说也奇怪,不管功法还是秘诀,亦或是身体力行的剑道,老宗主最多教他一遍,男孩就能准确领悟,学的像模像样。 光阴似箭,转眼间男孩已长大到了十五岁。 这一天,老宗主单独将他叫到厢房内,神情严肃道:“白凌虚,你可知道明明我们宗门绝非周边那些大宗门的对手,对方一口就能将我们吃的渣都不剩,只是,他们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白凌虚年龄虽小,心思却极为聪颖,他很快给出了很多答案,结果老宗主只是摇头,但笑不语。 白凌虚无奈的承认自己猜不到了,眼巴巴看着师父,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其实,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一本不存在的白鹭真经!“ 白凌虚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我宗的开派祖师号称白鹭,这位白鹭祖师天资卓越,十岁已然出宗游历,方圆千里之内竟无对手,那时宗门如日中天,来投修士浑如过江之鲫!” “可惜这位祖师飞升太早,也并没有留下什么传承,他只留下一句话,说,我宗门名唤白鹭,取无拘无束,蓬勃向上之意,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人如一苗,天地四季赐予相同,所求者在于因善自悟,发乎本心,感悟天道,如此而已!” 老宗主说着看了白凌虚一眼,叹息道:“祖师留下这句话,已然自行飞升,周边宗门可是对他这句话嗤之以鼻,哪里会相信?宗门秘传,不足为外人道也,这祖师大为可笑,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而,这些宗门自祖师飞升之后,无所不用其极,奸细,美色,重金,拉拢,希图能够得到祖师的传承,可惜,大抵枉费心机,水中捞月!他们又哪里知晓,祖师的话完全就是真的!不止他们不信,宗门内那些弟子也不信!他们里里外外,寻遍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仍旧不可得!” “几代下来,修士们大多失意灰心离去,而周边宗门之所以不敢图穷匕见,还是因为冥冥中的祖师传承,何况,数代以来,他们不断蚕食我宗,做下无数恶行,心中有亏,担心遭受果报,是故不敢将事情做绝!” “只是,这个局面若然不能得到改变,顶多再有一代之后,我白鹭宗必亡!”白凌虚叹息摇头道。 老宗主郑重凝视白凌虚的眼睛,道:“所以,如何扭转千年颓势,光大宗门,在你身上!” 无形中仿佛有一座山骤然压在肩头,白凌虚神情凝重,即便他天资聪颖,也觉得这件事靠他个人,断然不能达成,心中却又不愿扫师父的兴,故而沉默。 老宗主爱怜的看了白凌虚一眼,自责道:“是师父无能,偏偏将你拉进这一场困局,只是因为你的天分很高,师父隐隐觉得,自白鹭祖师之后,你已是我宗天分第一人!” “师父,凌虚没觉得自己有何特别之处,只想跟随师父,安心修道。” 老宗主摸了摸白凌虚的脑袋道:“师父已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了,能教你的,只有天意!“ 白凌虚大大瞪着眼睛,他不明白师父话里的含义,天意又是什么? 老宗主又叹息道:“其实,白鹭祖师在飞升之前,还留下一句话!” 宗主的话再度引起了白凌虚的兴趣,他明白宗主之所以今天才告诉他,其中必有关键。 “跟我来!” 于是,老宗主带着白凌虚出了门,很快便来到了白鹭宗最高处,那一处不起眼的绝崖尽头。 老宗主看着苍茫云海,叹息道:“白鹭祖师留下的第二句话就是,若悟性不足,便不能洞察此间天地之妙,若悟性够,心性不足,则无异于自寻死路,后世若有比肩于吾,或能超越者,便可来此间自悟,得失休咎,乃天地赐予,勿怪!” “其实这第二句话,每一代宗主都深藏于心,他们非是不信,而是自觉修为尚可,如何能放弃这个机会!可惜的是,历代宗主,包括老夫,数十年穷尽春夏秋冬,于此绝崖入定,却一无所得,最后大抵心结不得开解,郁郁而终,是故,我宗自白鹭祖师飞升之后,一代不如一代,直至当下!” 其实,白鹭宗上下内外,不止宗门弟子,其他宗门派来细作,早就仔仔细细打探了不知多少次,最终俱一无所获。 老宗主目光炯炯看着白凌虚道:“为师希望你能继祖师之后,创造出奇迹,一扫尘埋,光大宗门!吾徒,你可有信心?“ 白凌虚目光直视云海,神情凝重道:“自入门以来,我白凌虚便是白鹭宗的人,此生别无所求,所求者,唯道!” 老宗主满满的欣慰之色,他在濒死之年,能够得遇这个徒儿,当真是天幸! 此日之后,白凌虚宛若一个苦行僧,在这一处普普通通的绝崖上入定,他长时间不吃不喝,身体枯瘦如柴,自入定开始,便寸步不离,若不能有所觉悟,他发誓此生绝不离开这一座绝崖。 那一日,大雪纷飞,朔风呼啸,绝崖上一具枯瘦身影已然被大雪掩埋,最终化作一尊冰雕。 远空,隐隐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音。 那尊冰雕突然间剧烈一颤,冰块脱落,露出两口深深的黑孔,那分明是眼睛的位置。 黑孔中,泪水汩汩涌出,到后来,已然变成红色。 入定中的白凌虚知道,那个最疼他的人,离开了! 果然不久,几个宗门弟子已然赶来,向他传达这一噩耗,希望他能回去主持丧仪。 然而,那一尊冰雕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几个弟子最后无奈怏怏离去,将死去的老宗主草草下葬。 又过了两年,除了白凌虚之外,整个宗门只剩下一个伤残的老仆,以及一个突破无望的老年修士。 这一日,周边几大宗门齐聚,不由分说,拟定条款,一起瓜分了这一个近乎荒废的宗门。 只是,在遭受如此剧变的一刻,绝崖上入定的白凌虚仿佛死了一般,他的周身衣物已然和泥土杂草纠缠在一起,甚至于,在其头顶上,还筑起了一个鸟巢。 几大宗门看着那个入定了很多年的痴傻者,纷纷露出讥讽的笑容,已然对这个不吃不喝的家伙毫无兴趣,便听之任之。 又过了几年,几个宗门相约大比,巧的是,大比选址居然定在了原本白鹭宗的地盘上。 那一日,各门英杰迭出,场面如火如荼,极其热闹。 最后一日,乃是决出最终名次之争,场面更是激烈血腥。 决出第一名的最终战开始了,两名宗门翘楚无所不用其极,纷纷展现最强修为。 便在这一刻,天空中骤然落下一道惊雷,偏偏那道惊雷正劈落在绝崖之上,如此一幕,深深震惊了在场众人。 悬崖崩,天地开。 一个身影当空出现,周身褴褛,一身尘土杂草,看去何其落魄潦倒,偏偏就是他,正站在两个决战者的中央,竟凭借一副枯瘦躯壳,挡住了两个人的进攻。 第732章 心之所求 “宗门决战,擅入者,死!” “来者,诸宗比斗,速速退去,否则,杀无赦!” “不要啰嗦,拿下了!” 一众修士齐齐上前,包围住了那个乞丐般的身影。 那人仰天叹息道:“这是我白鹭宗的地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作古正经的家伙指手画脚了?” 说话间,其人身影连连晃动,顷刻间便将一众围攻者打下了擂台。 继而,他的目光冷冷看着周边天地,眼中已然无物,淡淡道:“走吧,一炷香的时间,全部退出白鹭宗,否则,杀!” 一声杀,听的周边几大宗主心惊肉跳,也认出了那人是谁——白凌虚! 他们内心已然深深懊悔,懊悔没有及早斩草除根,留下了后患。 原以为只是个疯子,不值一提。 谁知道这个疯子居然咸鱼翻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却也证明了那个多年的猜测是真的! 白鹭祖师留下了传承。 这个白凌虚一定得到了传承! 一双双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几大宗主对视一眼,突然暴起,齐齐出手,他们想要在这个白凌虚不及反应一刻,将之拿下,进而盘问出白鹭祖师的无上传承。 “人间有道,唯我自取,传承只在天地间,拿到拿不到,只凭悟性和因缘!” 一声叹息,就见一片暗影如鹤,一跃飞升。 无形之中,几大宗主纷纷中剑,远远跌出,血洒虚空。 随着几大宗主落败,其余修士以极快的速度退走。 数日之内,他们不仅退还了白鹭宗原本的地盘,甚至于将先前无端占有的大片土地,纷纷归还,以为示好。 一抔枯坟之前,白凌虚恭恭敬敬给早已埋骨多年的师父磕了几个头,道:“师父,放心,答应你的事,凌虚一定办到,只是,祖师留下的这条路并不好走,放心,无论如何,我会走下去!” 当日那一场大雪,那片天地,濒死一刻,白凌虚的心神已然深深融入了这个世界。 天崩地塌,惊雷滚滚,身下一座山峰仿佛活化,就此化作一只翩翩白鹭,犹如一道白色闪电,冲上云霄。 只是在最后,在那片无人得见的云霄之上,数十道雷霆齐齐释放,攒集于那只硕大的白鹭之身,白鹭转眼之间,已化作了飞灰。 白鹭祖师,飞升失败。 此事,数百年,竟无人知晓。 “原来……祖师早就知晓,他的所求已遭天殛,故而大致不得成功,而第二句话,只是留给后人选择,究竟是逆,还是顺,但凭自己选择!” “而我所求,当追祖师遗风而去,心不自由,毋宁死!” 他却不知道,在他击败几大宗门的一刻,一场更大的阴谋已然在酝酿。 白凌虚轻易击败几大宗门的消息不胫而走,据说他已经完整继承了白鹭祖师留下的传承,故而能够数十年不出,只为专心参悟,而甫一出手,已然震惊天下。 更有好事者像模像样传言道,白凌虚当日击败几大宗门后,仰天长叹,道,偌大天下,竟无人能挡吾之区区一剑,时无英雄,独余吾寂寞当下,悲乎! 这个消息,一时间愈演愈烈,传的沸沸扬扬。 白凌虚对此不以为意,他完全沉浸在白鹭祖师遗留的道韵气象之中,孜孜以求,废寝忘食。 随着消息传出,以前背弃宗门而去的修士,慕名而来的修士,更多末学后进之辈,以及很多散修,如过江之鲫而来。 依附的世俗势力,祈求保护的弱小宗门,送钱送物,络绎不绝。 短短数日之内,白鹭宗不仅恢复了往昔的繁荣景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投者越来越多,白鹭宗的地盘自然而然向周边快速扩张,周边宗门不约而同收缩势力范围,竟主动让出了更多地盘。 是故,白鹭宗的名声如日中天,已然隐隐现出当世一流大宗的气象。 “世俗锱铢非我求,我心只在白鹭身!” 白凌虚口中叹息,他的心智其实依旧如同一个未经世故的懵懂少年,他并不太清楚这一幅烈火烹油的假象后面的危机,依旧一心一意求索心中大道,一日不辍,宗门时务自然而然落到了那些世俗小人的手中。 于是乎,借助宗门威望,巧取豪夺,欺行霸市,独断专行之事,比比皆是。 时日不久,已然弄得周边怨声载道。 这些负面消息却被封的严严实实,独坐于悬崖上的白凌虚一无所知。 一封战书不期而至。 书上说,白鹭宗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盛名之下,令人高山仰止,是故天下宗门无不慕名如来,欲向白鹭宗主讨教一二,此战不求有功,只为证道! 看着这封突如其来的战书,白凌虚还没有发觉其后隐藏的巨大危机,他如饥似渴,推演所得,正需要和各方修士映证所得,这封战书在他看来,正如久旱甘霖,当即欣然应允。 他却不知道当年白鹭祖师飞升之前,约战天下,得罪了几多宗门! 决战之日转眼到来。 那一日白鹭宗盛况空前,花团锦簇,酒肉横陈,丝竹管弦,美姬丽人,将一座宗门营造的如同一片神仙福地。 中央决战擂台,铺着大红地毯,鲜艳夺目。 白凌虚好整以暇,看着对面一个不起眼的修士,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甫一出手,便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是以命搏命。 然而他却不愿杀人。 在他看来,人活着,当求仁,求诚,求道。 在他将对手击倒在地的一刻,仍旧非常奇怪,奇怪对方为何迫不及待要杀死他。 “你我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为何要步步置我于死地?” 那人双眸圆睁,变得血红,突然如同一头野兽和身后扑上,怒吼道:“我就是要你死,要整个白鹭宗除名!” 轰隆一声,那人毅然发动自爆,将一座擂台炸开一口大洞。 衣衫褴褛的白凌虚深锁双眉,他终于感受到了步步袭来的巨大阴影。 然而,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于大道面前,他无私无畏,唯凭一片至诚。 他看着周边那些影影绰绰,或明或暗的敌人,淡淡道:“我的道不求杀人,但求自渡,若有凌吾道者,斩!” 这份气度,一如往昔的白鹭祖师,令那些敌人、那些觊觎者,无不怒火中烧。 一个个挑战者迫不及待跳上擂台,他们身负血海之仇,大抵选择以命搏命,虽然最终身死,却带给了白凌虚或多或少的伤害。 随着擂台赛的不断推进,登台挑战者的实力也在不断提升,这些挑战者以有心算无心,已然占据了一定便宜。 白凌虚虽然顽强撑住,顶住了一轮轮愈见疯狂的进攻,但人力有时穷,他绝不可能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持续对战数十名天下高手。 到这一刻,却无人替他说话。 他的那些平素甜言蜜语、蝇营狗苟的手下,早就悄然退去,他们早就看出今日这一战乃是决死之斗,已然裹卷财物逃走。 “祖师,朝闻道,夕死可矣,凌虚今日终于明白,当日你为何不顾一切选择飞升!我白凌虚只恨,不能亲聆您的教诲!” 有所悟的白凌虚,剑道突然变了,他已然变成天地间的一把剑,不在意那些泛起沉渣,不在意那些黑暗阴霾,心之所至,唯剑是决!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白凌虚眼前化作一堆堆肉块,而他的身上,遭受的创伤已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他之所以还能站在那里,只凭借一腔赤诚。 暗中窥伺的那些宗门人物,心中无比激动,只待白凌虚落败,他们便可将他治住,逼问出那份难得的传承。 “死吧,来生,做个明白人!” 一个修士持剑,化作一道暗影,破碎虚空。 他知道对方精华已尽,而斩杀白凌虚的威名将给他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他将踏着对方的尸骨,一战成名。 第733章 有空回来看看 然而,濒死的白凌虚,突然间,气势变了,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白鹭祖师。 剑出,碎心,命陨。 一具具肉身栽倒,化为永恒。 一身气象光环,仿佛仙人降世,弹指间让那些敌人灰飞烟灭。 “是白鹭祖师,怎么可能?” “白鹭祖师复活,这个由头足以让白鹭宗重新兴盛,远超往昔!万万想不到,这一战,我们失败了,天不佑我啊!” “白鹭祖师借尸还魂,必不能持久,我不相信,血海深仇必须清洗,我要杀了他,为我宗门先辈复仇!“ 无数个修士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纷纷跃上擂台,以命搏命,妄图与白凌虚同归于尽。 “蝼蚁之争,岂知天乎!” 一声叹息,那些尚来不及发动自爆的修士已然一个个倒下,失去了生命。 “吾心向道,世俗之心,只是尘埃!“ 一身淋漓的白凌虚孤单站在那里,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何等寂寞,何等萧索。 “这才是我要寻找的白鹭宗!今日杀尔证道,我荆黍离足可飞升!” 一个身影踏空而来,一步步走向白凌虚,一步步展现了他的剑。 先前荆黍离没有动手,是因为对方还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他以杀证道,杀了白凌虚,他的道必然大成。 他的剑犹如一道闪电刺向白凌虚的胸膛,他倒要看看白凌虚如何逃过自己的必杀一击! 只是在下一刻,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身淋漓的白凌虚宛若一个空心人,静静站在那里,无所抵挡,竟任由对方的一把杀人剑,穿透了自己的胸膛,也同时绞碎了自己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 荆黍离持剑静静站在那里,他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无法理解对方为何毫不抵抗,竟任由自己杀了他。 为什么? 为何我毫无击杀后的喜悦,为何丝毫没有获得杀戮后的那种觉悟和收获?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重锤敲击在荆黍离的胸膛上,令他摇摇欲坠。 突然间,一双黯淡的眸子如同日光爆发,令荆黍离的周身都沐浴在那种异样的温暖中。 他听到了一句话:“谢谢你终于让我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继而,荆黍离看到一道剑光犹如天外神迹,穿透了自己的肉身,对方本可轻易杀了他,却不知为何,仿佛流水穿越万山而去,无牵无挂。 一道惊雷,骤然凭空出现,振聋发聩。 此刻的白凌虚已然如同一片落叶轻轻坠向大地,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解脱的微笑,他明白了他这一生的使命究竟为何,他既为解开白鹭祖师的执念而来,也为找到突破的路径而生,经历了此生一场场浴血重生般的厮杀,他终究明白了一个真正的道理。 自由只在本心,心在人在,心灭物灭。 即便千重杀劫加身,不改其志,不囿其心。 世无永恒,唯有刹那间的一只白鹭,才是意义。 唳! 就见一只硕大的白鹭光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荆黍离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他膝跪在地,抱着白凌虚的尸身,泣不成声。 “吾师,我错了!大道在前,我浑然不知,竟然亲手将之扼杀,实在罪该万死!” 他轻轻放下白凌虚的尸身,环顾周遭,冷声道:“你们都该死,你们以讹传讹,蛊惑人心,招摇撞市,毁了我的求道机会,并玷污了如此圣洁宝地,唯有彻底洗刷,方能稍安吾心!” 荆黍离拔出地上一把长剑,却将先前沾有白凌虚鲜血的剑小心翼翼收藏起来,他俨然如同一个死神,无声穿越出去,将所有参与者顷刻间绞杀殆尽,并唤来一场雨水,将污秽清洗的干干净净。 荆黍离就地立碑,碑文刻上——擅入者,死! 白凌虚那样的人,如天然璞玉,那些世俗腥臭之徒如何能够亵渎? 立碑之后,再起一座庙宇,他按照白凌虚的形容雕刻一座雕像,终身不离,亲身侍奉。 一剑莲心,让桑北看穿过往。 剑尚在空中,突然间回撤,桑北身影一闪,已然融入那一尊雕像之中,剑在手,他刺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当然包含那尊雕像。 那一剑,赫然是对当日荆黍离出剑的复制,也是对白凌虚最后觉悟出的一剑的神奇模拟。 此刻已无桑北,他既是荆黍离,也是白凌虚,也是这一方朗朗天地。 莲心一剑,穿心而过,以无厚入有间,虽没有刺伤自己的心脏,却让他同时感受到了当日荆黍离的痛苦,和白凌虚在最后一刻的断然顿悟。 同一时刻,碧落子仿佛心碎,一股痛楚难以遏制,令他周身冷汗涔涔。 然而碧落子的神情却愈发坚毅,这样的人才,天下太少,他必须将对方带回宗门。 “你这一剑已然足够我一生回味,它更坚定了我的信心,你还有一剑!” 碧落子直视对方,他有足够把握将对方直接拿下。 桑北的口中轻轻叹息,他所展露的,本觉得可以劝退对方,却反而增加了对方的执念。 即便他尚不足以完全展现那种超越于一切之上的道韵气象,这最后一剑他必须发出,他既得到了,就必须用生命去捍卫。 天光骤然一暗,此间天地仿佛消散,只余一人,还有一弓。 弦动,弓满,虚空血染。 碧落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已然感受到了那张弓的快速成长,那一定不是此间的宝器,倘若得到此间天地的充分祭炼,他无法想象那张弓究竟会成长到何等地步。 刹那间,弦开,一只白鹭惊唳一声,便扑入眼帘,穿透了他的灵魂。 这一刻生死似乎不重要了,他分明看到一个孤独的灵魂,不断扶摇飞升,飞奔,一直飞奔到他所能到达的尽头,即便化灰,他所绽放过的光,却从不会在这个宇宙中消失。 “我不会回头,就像那个崇尚自由的灵魂,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束缚住他,而他已然融入了我的血脉,融入了我的精神,我将向终点而去,就像风,周边繁华和我无关。” 淡淡的话语传来,碧落子的口中发出一声叹息,他已尽力做出过努力,这就够了。 “缘就是缘,一旦走过,已无法挽回,但,我依旧送你一句话,毕竟,你是从捷阳宗走出去的,这里有你的足迹,有空,回来看看!” 话音未落,一团血雾爆发,碧落子的口中跟着涌血,伤在身,他的脸上却露出满足的笑意,因为那道伤害,乃是一个不世出的先辈,赠送给他的印记,足够他回味。 同时,那青年也将他于捷阳宗内得到的东西,顺势还给了他。 碧落子走后,一团光芒快速释放,破庙内已然恢复了平常的光亮。 桑北身体一空,无力坐下。 自飞升一刻,发生的一切变故,完全措手不及,若非他觉悟了莲心剑道,巧巧来到这座破庙中,并看到了过往发生的一切,凭借自己的混元道境有所顿悟,他已然成为阶下囚,一定会被关进捷阳宗。 那并非他所愿,会影响他的道,他要想挣脱,并使自己安心应该很不容易。 “谢谢!” 这声谢乃是向身后的雕像,也是陨落的白凌虚发出的,更是向那一只飞升在天地之间的白鹭发出的。 道境自然敞开,自然而然,融入了那尊残破雕像,融进了此间天地,一声清唳自大地深处瞬间穿透云天。 桑北还没有察觉的是,他的道已然悄悄变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渗透其中,注入了无限的生机。 他接连入定了七天七夜,就像当日的白凌虚一般不眠不休。 当天际的第一缕亮色映照在桑北的印堂间的一刻,丹田之内,那条银色小蛇倏忽间动了,张开嘴巴,贪婪的吮吸到了它初临此界的第一口美妙滋味。 第734章 畸零之园 也就在此刻,一个不期而至的身影走入破庙,拱拱手,笑道:“叨扰了,自我介绍一下,地灵宗隋刑,忝为鄙宗招贤长老,今日前来,特为邀请尊驾加入我宗!尊驾先不必拒绝,可随吾一行,看看我宗气象如何,再决定去留,如何?“他看去言辞诚恳,其实志在必得。 当日捷阳宗闹出的动静不小,地灵宗乃是捷阳宗的对头,如何能不关注? 是故隋刑一路悄然尾随,所发生的一幕已然看到,虽然了解不尽详实,早就将桑北圈定为一个必须招揽的人。 让亲自赶来的碧落子都主动退却,这样的人必有其独到的价值。 凡对捷阳宗不利的,他必须争取。 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能够逃脱他隋刑的手掌的。 他眼底的阴翳隐藏的很巧妙,脸上一直带着平和的笑意,续道:“捷阳宗有眼不识金镶玉,自高自大,徒有其名罢了,你一旦加入我宗,我宗将不遗余力,捧你上位,即将到来的挹星台一战,你一定会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说话间,他已取出一个储物袋,储物袋中盛放着数十枚三品以上的聚灵丹,相信足够能将对方的修为提升到凌星境,所谓财帛动人心,对方没有不上钩的道理。 “这只是区区见面礼,一旦加入本宗,丰厚的报酬还在后面!”隋刑循循善诱。 桑北没有回话,他如一阵风飘然而去,瞬间出了庙门。 隋刑也不相问,紧随其后而去。 数十个埋伏在破庙附近的身影,已然在短短一刻,簇拥而来,将桑北紧紧包围在中央。 在他们走后不久,那座破败雕像,连同那座小小破庙,一起轰然倒塌。 “前方左拐,过桥,穿过那片树林,便到了我宗山门!” 一路之上,隋刑不厌其烦,对周边景致如数家珍点评,一张脸始终挂着副暖暖的笑容,让人见了顿生好感。 一贯鲜活美好的景物在左右不断出现,然而在转入一处山谷的时候,突然转换成为一片阴翳的景象。 左右看不见任何草木,一片死寂。 隋刑依旧笑容可掬,热情推介。 只是在走入山门之后,他的一脸和煦的笑容瞬间收去,一张脸变得尤其严肃,而那个本来准备送出去储物袋,早就被他揣进怀里。 眼前出现一块石碑,殷红如血的石碑。 一枚枚指纹印记般镌刻在石碑表面,深深浅浅,凹凹凸凸,血迹斑斑。 看见这块石碑,桑北当即明白了这座石碑的来历。 其实这块石碑本来是白的,只是因为吸足了很多修士的精血,天长日久,便变成了红色。 这是一块契约碑,是卖身契,也是一口囚笼。 桑北能从中嗅到那股让人厌恶的气息,微微看了一眼远处影影绰绰的楼阁,浑似张牙舞爪的鬼物,有些迫不及待。 “这是一块记事碑,伸出食指,贴在上面,也算是你没白来一趟!” 隋刑的话不容置疑。 他已然觉察到新来者可能反抗,早暗示周边一众高手围拢而来,一旦对方不从,那就用强。 没有想到的是,桑北并没有丝毫抗拒,自然而然伸出食指,贴在石碑表面。 当! 远处的钟声骤然敲响,同一时刻,一道细细光芒突然从石碑表面刺出,刺中了桑北的身体,却激发出如击腐木的沉闷声响。 桑北的手指抽了回来,看着隋刑道:“可以了么?“ 隋刑紧绷着的一张脸稍稍放松,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因为他并没有如期看到流出的鲜血,以及一枚新出现的指纹烙印。 “将手指重新放上去,时间长一会!”他这已然是命令。 桑北态度依旧谦和,按对方意思将食指贴在石碑上。 钟声再起,一道光芒同时掠出石碑表面,依旧传来一声如击腐木的声响。 隋刑瞳孔略缩,眸中一片阴冷,这种小把戏他可是见得多了,用来蒙混他隋刑,可见活的不耐烦了! 也不用他说话,几个修士已然簇拥上来,拿腰锁臂,擒住桑北的手掌,将一整张手狠狠按在了石碑上。 当当! 钟声接连敲响,石碑上掠起一道道光芒,桑北依旧面不改色,再看拿住他的那些人已然惨叫着,缩回鲜血淋漓的手掌,纷纷退了出去。 这一幕大出隋刑意外,他不由得深深看了桑北一眼。 桑北不以为意,一步迈出,绕着这块石碑转了数圈。 “罢了,这一项测试先暂停,你跟我去进行下一项测试!“ 桑北跟随其后,走向了一座阴森森的测试大殿。 一只老鸦发出数声沙哑啼叫,哗啦啦落在了隋刑的肩头,不怀好意的盯着桑北看了好多眼。 大殿内,一座乌沉沉的石像,瞪着一双无瞳的眼睛,死死看着来者。 石像的一张手伸出来,看似很友善。 “握手!”隋刑命令。 桑北不疑有他,握住了石像伸出来的手。 大殿之内轰然一震,下一刻已然变得阴冷如地狱。 隋刑的一颗心跟着下沉,他还是在十多年前见过此番情形,当下石像的反应甚至于比那一次还要厉害。 大殿在发出一声轰鸣之后,陷入一片绝对死寂之中,隋刑只感到仿佛经历了一生那般漫长。 他咬牙坚持,忖思这小子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还不脱手,难道要这尊神像将之吸成人干么? 寒冷的气息潮水涌来,周边几个修士被冻的直打寒颤,却慑于隋刑的淫威,不敢发声。 “好了!” 隋刑话音刚落,桑北已然收回手掌,阴暗的大殿顿时恢复了既有光明。 隋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桑北一眼,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怪事! 这件事一定要上报! 两番测试,两番无果,那小子难道是一块顽石么? 隋刑眼珠子转了转,道:“随我来!” 走过几座楼阁,绕过几条崎岖小道,转而来到一座苍藤古木缠绕的园林之内。 园林内怪石嶙峋,参差错落,可怕的是,那些怪石的孔洞或杂草间,不时暴露出零星枯骨,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一条条粗大的古藤犹如怪蟒缠身,看似不动,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邪恶压迫感。 隋刑推了桑北一下,已然远远退开。 他对这座畸零之园向来心有余悸。 这几年,若非他表现出众,为宗门引入大批新鲜血液,他的下场或许早就如眼前这个傻小子,很快就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过不识抬举,而你的表现也太过出格,畸零之园同样需要鲜活供给,你这样的怪胎,便献祭给那些老鬼吧!” 这些年,一旦进了畸零之园,还从没有成功从中走出的,那是一条不归路。 身后得园门轰然关闭,已然消失无踪。 “这里原来只进不出么?” 站在那些耸入云霄的高大树木之前,一条条巨蟒般的古藤穿梭缠绕,不见首尾,与之相比,桑北只是一个小小蝼蚁。 那股威势,排山倒海,突然间犹如雷霆镇压下来。 桑北一动不动,他这样的小白点,看去气息孱弱,实在不够那些大家伙塞牙缝的。 桑北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漠视感。 他只是砧上鱼肉,随时任由宰割。 突然间,一根细细藤蔓,嗖的破土而出,短短一刻,已然死死缠住了桑北的身体。 藤蔓上生有无数根细细尖刺,骤然竖直起来,企图刺破肌肤,进而吸血。 未料那副肉身浑似一段朽木,看去脆而不坚,其实坚硬无比。 那根藤蔓缠住桑北好长时间,原以为可以获得进食,孰料一无所获。 第735章 破解烙印 急切之中,藤蔓剧烈震颤,发出嘶嘶鸣叫,周边大地骤然发出天翻地覆般的颤动,就见无数根巨蟒般的藤蔓漫空袭来,转眼间就将桑北小小的身体包裹在内,缠绕成了一个大大的球体。 一道道土黄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纷纷劈落在球体之上,使得那个球体开始发光,发热,雷声隆隆,球体轰鸣,这一番全方位攻击,一直持续一盏茶的工夫。 最终,一根根藤蔓缩回,球体解除,再看中央,那个枯瘦身影依旧安然无恙站在那里,周身衣物则荡然无存。 “咦?” 一声疑惑之音传来,大地再度发出震颤,转而隆起一个巨大的土丘,土丘很快长出一张人脸,土黄色的一双眼瞳死死盯着那副小小身体,反复打量,张开一张大嘴吐出浓浓的腐臭之气道:“小东西,你完全吸引了本座的关注,作为回报,你将被赐予吸髓之刑!” 他口中念动咒言,就见周边杂草藤蔓之间,一具具破败骸骨之中,爬出一根根血色蛇状物,向前无限延伸,最后聚集在一起,融合成为一根略粗的血色藤蔓,藤蔓前端尖尖,只轻轻一刺,便轻易刺入了桑北的胸脯间,奇怪的是,桑北竟然不能抵抗,眼睁睁看着那物侵入了自己的身体。 嗅到了一股前所未见的鲜血滋味,血色藤蔓嘶嘶鸣叫,剧烈震颤,疯狂吮吸。 这种局面若不能得到改变,桑北很快就会被吸成一具干尸。 落入困境,桑北桑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在那张大脸的看来完全是因为被吓傻了,他吞噬的修士太多了,司空见惯。 大脸咧开嘴巴,嘿嘿大笑,颇为得意。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的体内居然蕴含着一座宝库,那种精血滋味何等美妙,完全超越了他的先前所遇。 他甚至还设想一旦炼化那些精血,自己或许能够一举挣脱牢笼,逃离这里。 他高兴的差点笑出声来,却强行忍住喜悦,担心引起其他大家伙的注意。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个原本不动的青年,手中突然拈住了一根细细银针,银针闪电刺出,立时带给这张大脸一阵酥麻感,就像被毒蜂扎了一下那般感受。 大脸目露凶光,瞬间召唤来又一根血色藤蔓,嗤的刺入了桑北的身体。 桑北仿佛没有感受,继续出针,越来越快,每一针落下,都扯起一缕细细刺痛感,大脸起初还能忍受,未料对方行针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那一缕缕痛楚深入骨髓,直入本心,痛得他想要遁走,却又如何不舍得那一身异样精血,只能咬牙忍耐。 一针一针,绵绵密密,持续不断。 右手生之针法配合道境运用,愈见熟稔。 不仅如此,他体内蛰伏已久的血线终究觉醒过来,开始疯狂缠住了那一根根攻入本体的血藤,藉由血藤为桥梁,从外界源源吸入那股阴邪的精元。 这一幕令那张大脸顿时有些骇然,转而变为狞笑,要知道,那是他在漫长岁月中炼成的邪恶精元,何等暴戾,岂是那般好吸纳的? 用不了多久,必然引起对方体内精元反噬,一旦走火入魔,便只能任由他宰割了。 想到此处,大脸不以为意,反而将本体精元滚滚放出,妄图凭借强势灌输,将对方击溃。 处境愈发窘困,桑北依旧没有慌张,一针一针刺出,有条不紊,完全沉浸在自我的宏大感悟之中。 冥冥之中,同一时刻,在异世界,一片昏黄黯淡的大地之上,初入异世界的魔,也遭遇了一场重大考验。 他的面前,正立着一尊巨魔,巨魔周身宛若岩石坚硬,久攻不破,连连发出反击,震得魔步步后退,口中接连喷血。 血腥味显然吸引了更多的魔类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天空中飞翔的恐魔和惰魔,不时将冰雹和闪电投射下来,大地上的土魔,血魔,以及炎魔,召唤出飞溅的熔岩,射出了毒箭,土黄色的重拳连连落下。 魔能够盘桓的空间越来越小,即便如此,他依旧在竭力应对。 一双深邃的眼眸中突然精光一闪,便感应到了冥冥中的变化,探手一拈,一根细细的漆黑针体已然落在手中,当空一刺,正中一头血魔的胸膛,血魔如遭雷击,捂着胸膛,发出痛苦咆哮,不可控的向后退了一步。 “生与死,其间玄妙当真无穷!” 死针在手,掣动一道道闪电落下,纷纷击中周边疯狂进攻的魔物,那些魔物力大无穷,本来无惧无畏,却慑于那根针所带来得剧烈痛楚,不停后退。 魔疾步赶去,一针刺中一头土魔印堂,土魔张口结舌,呆若木鸡,魔一跃而起,手按土魔头顶,短短一刻,已然将对方吸成可一堆碎渣。 初靖天,地灵宗,畸零之园。 看着那人类双眸充血,显然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大脸得意大笑,若不是忌惮对方手中那根银针,他早就迫不及待将之吞噬了。 然而,濒临失控的桑北依旧一次次出针,每一针必挑起一缕血线,射入长空,发出一缕缕清脆的啸音。 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眸中金光不时掠过,已然照见那一针针的玄妙,化去戾气,回归本原。 随着桑北的针道不断获得精进,体内血线的吞噬也越来越快。 那张大脸终于感受到了不妙,怒吼着,唤起漫空藤蔓再度出击,再度将桑北包裹成为一个巨大球体。 一缕缕光芒透射而出,一根根粗大藤蔓剧烈震颤,痉挛,转眼之间收缩回去,逃之夭夭。 此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具骸骨之间,缓缓爬起一个透明的身体,他睁开一双懵懂的眼睛,略略打量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桑北身上,拱拱手道:“阁下解脱我于此牢狱,感激不尽,所谓大恩不言谢,而我之一番遇合,当与阁下共享!” 手中一弹,一缕流光落在桑北的印堂间,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那具透明身体化作流光,掠入虚空消失了。 此刻的大脸顿时露出无比惊恐之色,他没有想到,一旦走入地灵宗,签订指纹契约,再遭遇了邪神之握,一旦陷入畸零之园,除非灵魂溃散,否则绝不可能获得解脱的,那小子,竟然,竟然凭借一根针,就破开了重重封印,他,难道是神? 不仅如此,体内精血起初还如涓涓细流外泄,此刻已然化作滚滚波涛,根本不可控制,疯狂外泄而去,照这样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完全吸干。 看那枯瘦小子模样,居然能够将邪恶精元源源炼化,转换为本体纯正精元,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大脸已然萌生退意,冷不防,就见一针隔空刺来,正中他的印堂之间。 同一时刻,在异世界,魔一针刺出,浑如天外流星,刺中了一具体型最为庞大的异魔。 两道闪电落下,一道在异世界,另一道则在畸零之园。 大脸全身酥麻,已然失去反抗之力。 他却认得那是一道觉雷。 那……那小子居然……居然突破了! “我不杀你,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会留你一命!” 大脸张大嘴巴,惊恐的望着对方,他感到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透明人,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若对方全力一击,自己或许…… 他胆怯的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一贯杀人如麻的他,今天会变成一只弱鸡。 一针一针,挑破虚空,刺入大脸所在的那一堆土丘之中。 滚滚精元被吸走,大脸只感到生不如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园林各处,一具具骸骨之中,一个个灵魂之身相继爬起来,飞升而去。 如此,借由那些灵魂的馈赠,生死针道不断推演,持续进步。 同一时刻,地灵宗的弟子没有发现的是,那一块血迹斑斑的指纹碑上,一枚又一枚指纹烙印缓缓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了。 只不过,其上的指纹烙印实在太多,桑北所破解的,还是极少一部分。 第736章 吞噬和炼化 很快,那张大脸已变成面瘫状,看去气息奄奄,口鼻中流出大量腥臭的汁水。 手中一针撤回,再看周边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藤蔓,俱呈萎靡之态。 “尊主,我的道行相对于这座畸零之园还是太过弱小,只不过那里的人很不好惹,小人平常也是躲得远远的。”大脸一脸谄媚道,他只觉得对方手中那根针,神鬼莫测,甚至隐隐威胁到他的生存,心中百计思忖,该如何摆脱。 “路怎么走?” “尊主还是不去为好,他们的脾气都很坏。”大脸貌似善意道。 “说吧,说好了,我可以放过你。” “好吧!” 大脸一咬牙,好似做出了一个极艰难的决定,道:“去那里的路径,在小人的嘴巴里。” “你没骗我?”桑北似笑非笑。 “小人岂敢!” 大脸看去很惶恐,他战战兢兢,张大了嘴巴,露出山洞般的嗓门。 桑北目光凝视,明白那里确实是一个路径,但一旦深入其中,大抵凶险莫测。 不过,这座畸零之园已然没有回头路,除了前进,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大脸眼巴巴看着桑北,冷不防间,眼前那人已然消失不见,他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用神识审视一番,不由得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神情变得异常惊悚,因为在他前方正悬浮着一个一尺高小人,正讥讽般看着他。 “使者大……大人,我……“ “你的心已然有污点,所以,结束了!” 小人的一根小手指轻轻一点,正点在大脸印堂间,就听一声沉闷坍塌传来,大脸轰然崩溃,化作一堆无用泥渣。 由于瞬间失去了压制,园林中的藤蔓古木顿时一阵骚动,进而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小人面露鄙夷之色,探手从大地中抓起一把土,吐口唾沫,开始揉捏,他很快就将之揉捏成比自己还小的一个小人,继而捉住一根藤蔓,喝道:“进去!” 就见那根粗大的藤蔓瞬间变细,快速钻入那个小小人的体内,小小人落在地上,转眼间长得数丈之高,他有些懵懂看着周边,将信将疑,且惊且喜。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层的灵引,好好做,别学那张大脸,我会看着你!” 巨人轰隆一声趴在地上,连连叩头,撞得地动山摇。 小人目视远空,口中喃喃,道:“这一个,却是异类,竟然炼化掉我一层畸零园的多半邪气,到现在没有落入我的掌控,但,既然吃了我的供品,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小人一晃消失不见了。 此刻,走入大脸那口腥臭的大嗓门之中,桑北一路飞速坠落,耳畔阴风呼啸,幢幢鬼影如同一道道巨岩迎面扑来,带来了极大的惊悚感。 他尚在惊疑之中,冷不防脚底猛然一撞,已然落在实地之上。 再看周边,全部是累累的巨大骸骨,这些显然是庞大妖兽死后的遗骸,虽然身死千年,白骨中依旧释放出巨大的威势。 脚底大地皲裂,无形压力如山镇压,桑北依旧一点点挺直身体,看去云淡风轻,他明白,他的心境绝不可有丝毫动摇,否则那一股股强大的精神威慑,瞬间就会以摧枯拉朽都气势将他击溃。 一瞬间,桑北已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近边死山,只不过与那里的规模相比,这里显然更为庞大。 突然间,虚空尽头,一双硕大的无瞳眼睛睁开来,紧跟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冲击骤然释放。 间不容发,桑北重重一踏地表,跟着爆发出一声巨大轰鸣,就见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挡在了前方。 砰! 天崩地裂的撞击声中,大鼎已被击飞,桑北遭受重击,口中喷血。 血滴喷溅在周边那些巨大骸骨上,那些骸骨顿时开始活动,轰隆隆爬起来,扬起冲天灰尘。 此时此刻,桑北已然被包围在中央,他只是一个小白点,周边全部是复活的骸骨。 那些庞大妖物生前各具神通,此刻已然嗅到期待已久的鲜血气息,早就按捺不住,齐齐发动了攻击。 神通之力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即便不如过往,却在死气的滋润之下,变成了另一种极具伤害的攻击。 生死刹那,无为境的精神海瞬间释放,繁星满天,一尊尊大妖形象森然罗列,齐齐怒吼。 在桑北身后,一尊魁伟光影呈现,鸟首猿身,头生角,手举法杖,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怒吼。 一口更为庞大的鼎,现于周边,而桑北此刻已然与那尊魁伟光影合体,立于大鼎正中央,此刻战力蓬勃释放,气势冲天而起,竟明显超越了周边大妖的气势。 不仅如此,一点熔炼后的混元真火现于大鼎底部,转眼间化作熊熊火势,燎天燃烧。 大鼎四周,一尊尊大妖长身而起,纷纷咆哮,怒视着周边那些发动攻击的大妖骸骨。 轰隆隆,遭受四方冲击的大鼎连连轰鸣,大鼎中央,桑北被震得口角流血,不过,他还算侥幸挡住了亡灵大妖的第一轮冲击。 然而,如果仅仅是如此防御,他很快就会被击溃。 长发披散,桑北仰天长啸,无为境的精神识海已然被释放到了极限。 那尊魁伟光影,再度快速长高,连带着一口大鼎同时膨胀,轰隆隆的轰鸣声中,大鼎冉冉转动,越转越快,俨然化作一口无底洞,开始强行吞噬周边的气息。 只不过那种气息,非为生,而是死。 上空一隅,一双眼睛冷冷看着这一幕,冷笑道:“贪多务得,也不怕撑死,结束了,原以为会带来些许惊喜,不过依旧是肥料罢了!” “这一场烹煮,我很期待,虽然有好大之嫌,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桑北叹息,一脉心香释放,运转水火既济之道,开始试图炼化滚滚涌来的死气。 他的身体很快化作木乃伊之态,看去毫无生气。 周边骸骨大妖的攻击愈发强烈,一浪高过一浪。 大鼎之底,火光摇曳,渐渐趋向委顿。 一根银针已然出现在桑北手中,不仅如此,他的左手同时拈住了一根漆黑魔针,一进一出,一正一反,一针一针挑开虚空,间不容发间,一尊大妖骸骨中针,顿时僵了一下。 便是这略略的僵持,已然被那座巨人化的魁伟光影瞅见,他长身而起,竟乘那大妖僵持之中,一把将巨大骸骨抓起来,于肉眼可见之中缩小,掷入身下大鼎之内。 生死针道配合水火既济,不断炼化,就见那具落入大鼎内的骸骨即便拼命挣扎,也是徒劳,渐渐被炼化干净。 于是乎,藉由诡异莫测针道,桑北与那尊魁伟光影相互配合,以针道麻痹妖物,再由魁伟光影凭借周天星辰之道攫取进来,快速炼化。 由于获得极大补充,大鼎隆隆转动,源源膨胀,四壁上的大妖战力获得长足进步,竟渐渐挡住了周边亡灵妖物的一轮轮攻击。 “咦?” 无尽虚空之上,一双无瞳之眼再度睁开,露出一丝惊疑之色,他转而再度冷笑道:“到底还是人心不足,勇气可嘉,只是太过愚蠢,你既敢吞,我这就成全于你!” 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大地震动,传来海啸般的怒吼。 周边泥土隆起如山,一尊尊久已沉寂的大妖骸骨从沉睡中被召唤起来,向着桑北所在狂奔而来。 异世界,魔一脚踏碎一头巨魔的头颅,仰首望向灰暗的苍穹,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压抑和危机。 目光转而望向地平线尽头,那里正盘踞着一尊如山的巨魔,那巨魔周身烈火蔓延,一道道电蛇缭绕飞舞,威势滔天。 “就是你了!” 脚底斗转星移,转眼间来到座那土丘顶端,一口弓轰然拉满,一道漆黑之箭搭在弦上,说时迟,已然射了出去,正中巨魔的一只黑洞般的眼睛。 第737章 天地欲合 巨魔拍击胸脯,绽放雷音,它口吐一条灼热火龙,将周边大量魔怪化作了灰烬。 负痛之余,已然瞧见那个始作俑者者,顿时一跃而起,如一座巨峰轰然落下,欲将魔直接踩死。 同一时刻,畸零之园第二层,一头同样庞大的巨妖已然扑腾着遮天蔽日的翼翅,落向那口巨鼎。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此刻桑北再度面临难题。 然而,一切的发生仿佛天意,桑北如同福至心灵。 他口中骤然念诵七字真言。 昂、蛮、摩、涅、亨、芭、崩! 同一时刻,魔的口中俨然道出逆诵的七字真言——崩、芭、亨、涅、摩、蛮、昂! 下一刻乾坤仿佛逆转,不止如此,时光的长河也仿佛跟着逆转了。 于是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尊不可一世的亡灵大妖面前,竟然出现了一头庞大如山巨魔的影子。 同一时刻,在异世界,那头巨魔的面前也出现了一只遮天大妖的幻影。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那尊遮天大妖顿时呆了一呆,间不容发,桑北已然刺出了他的神奇一针! 上空,大妖身体顿时陷入僵持。 一道剑光刺破胸脯,鲜血喷涌。 获得血光沐浴,与桑北合体的魁伟光影顿时再度膨胀长高,一张庞大手掌释放开来,那遮天大妖未及反应,已然被一把抓住,掷入鼎中。 此刻,大鼎的旋转越来越快,周边略小的妖物已然失去自控,被强势吸入其中。 异世界,魔开弓搭剑,连连击中那头巨魔。 脚底挪移,天地盘旋,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瞳中,两针盘旋,洞察天地细微。 在桑北那里是莲心烛照,在他这里则是魔踪寻溯,生死在脚底,阴阳变化在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在手中一张此间之中,弦开,剑出,正是一记应劫而出的断佛! 庞大的巨魔看似身躯臃肿笨拙,反应速度却一点不慢,举手投足间,天地摇晃,移山填海。 然而在魔眼中,却还是太慢。 天地在身侧盘旋,魔行走一线,穿行刹那。 他在巨魔的巨大身体周边不停行走,射出一记记断佛,魔在生死边缘不断游走,不断觉悟,随着时间得推移,巨魔在魔的眼中已然破绽百出。 他收了弓,持剑在手,斜斜撩起,掠过巨魔庞大身体,劈开了苍茫的天空。 一剑过后,庞大的巨魔身体仿佛石化,一动不动。 魔身影一晃,已出现在巨魔的庞大脑袋上,身体内部已然生成一口黑洞,转眼间,已吸空巨魔的身体。 咔嚓碎裂声中,巨魔的身体崩溃为一堆废渣。 魔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升高,长大,原本周边出现的种种魔物,在他眼中,已然变得和自己一般高下。 他并没有急着向周边进攻,如同一尊石雕,久久伫立。 他忽然伸出右手,手掌间,幻化出一座座青峰投影,最终九峰合一,凝聚为一座充满韵味的绝峰。 “道韵么?而我需要的却是无尽的杀戮气息,那是煞,魔煞!” 左手伸出,掌心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尸山,那是一具肚开肠烂的庞大妇人尸体,周身上下爬满了无数蛆虫般的亡灵,其间怨气冲天,万年不绝。 “就从这里开始吧!我需要更多的杀戮,更强的力量,我要碾碎一切,成为至高无上的皇!” 他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究竟会如何,他相信在他万年冰雪般的真魔意志镇压之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煞,是这个世界上无坚不摧的破坏力,收割,从这里开始吧!” 魔突然间一步跨出,犹如一颗飞射的流星,轰隆隆击穿了一具血魔的胸膛,将对方的血肉魔魂快速吞噬干净。 精元归体,魔魂则被炼入那座魔煞气象之山。 随着他杀戮越多,他的体型不断膨胀长高,周边原本那些魔物,渐渐变成了一个个侏儒状,此刻慑于魔的强大气势,纷纷膝跪在地,表示臣服。 魔则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向前掠去,将这些臣服者无厌吞噬,他不需要下属,他唯求最强的力量。 畸零之园第二层。 桑北蓦地感应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变化,他明白魔的成长在加速,他当然不会落后。 突然间,一头更为庞大的三首六翼亡灵妖物如山扑来,那个小小人类在它眼中,不值一提。 便在此刻,一股无法想象的气势磅礴飞升,那口大鼎转眼间变得更为庞大,桑北和那尊魁伟光影合体化形,已然长成巨峰大小,一张幻化出的巨掌骤然出击,已然将那三颗桀骜不驯的脑袋一起扼住,强势扯入妖夜鼎内的巨大旋涡之中。 这一尊亡灵大妖已然因震惊陷入呆滞,它无法想象,对方的气息在转眼之间居然膨胀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且那并非妖物应有的气息,而是如魔一般的存在。 它在无法理解之中不能抗拒,很快就被妖夜鼎炼化成为养料。 暗中窥伺的那一双无瞳之眼漠然看着一尊尊原本寄予希望的亡灵大妖纷纷消亡,却不以为意,因为即便如他,在长久的岁月中都很难将那种邪恶力量据为己有,这小子的结局已然注定。 “很好,当你失控解体的一刻,你所有的吞噬,将化作我的滋补!” 妖夜鼎裹挟风雷,不停盘旋。 在魁伟身影的心脏部位,桑北盘膝而坐,左手针出,右手针入,不时挑起一道道星辉。 周边亡灵妖物慑于妖夜鼎的恐怖气息,纷纷后退。 突然间,就见大鼎之上那尊魁伟身影骤然怒吼,其实那不是怒吼,而是在高歌。 不仅如此,就见一杆褴褛大旗瞬间迎风猎猎飘飞,数不尽的皇者,和亡灵身影层层叠叠出现,一起高歌。 那首歌的力量并非是在鼓舞士气,而是在召唤。 失去的记忆在一尊尊亡灵大妖的废弃已久的识海中一点点萌生,燃烧着亡灵火焰的硕大的眼瞳中,渐渐有了些不一样的色彩,它们禁不住发出一声声苍凉的悲鸣,而后如潮水般从四方汇聚而来,围绕着那座妖夜鼎,齐齐朝拜。 “他居然拥有控制亡灵的力量,这却是始料未及的,有意思,那个结果,我更期待了!” 无瞳之眼看了一眼之后,再度隐去。 妖夜鼎四壁,一尊尊大妖之形长身而出,发出一声声嘶吼,他们的实力随着妖夜鼎不断蜕变而增强,与妖夜鼎相得益彰,相互促进。 桑北凭借生死双针在不断炼化那种邪恶气息,破虚境的修为在肉眼可见之中水涨船高。 只是他的进步,相对于此界一般修士还是太慢,原因则是,他是一名混元修者,他的每一次进步,相比较其他修士,难度都会增加数十倍。 一尊尊亡灵大妖的身形陆续飞入妖夜鼎中,方未落入大鼎之内,便化作了飞灰。 不断炼化,不断进步,不断变强。 到后来,偌大的第二层世界已然变的空空荡荡。 桑北的体内精元获得了长足进步,但要想突破到凌星境依旧还有很长的距离。 一双无瞳之眼在远空倏然睁开,它原本期待的一幕并没有发生,这让他不禁愈发好奇,他无法想象那么多的大妖邪念,对方究竟是如何将之炼化的。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下沉,其实下沉的并非天空,而是一张和天地一般广阔的手掌。 手掌在下沉,下方的大地则在上升。 如此,合拢的速度显得奇快无比。 桑北已然看到了手掌间越来越近纹路,这些纹路,已然化作一道道深邃的沟壑,急于将他吞噬进去。 剑出如针,欲破青天! 庞大的手掌间,一缕血花飙射而出。 第738章 蝴蝶 然而相对于那张庞大的手掌,这一道伤害便如疥廯之疾,完全不足为虑。 天与地合,万象归虚。 处于绝境,桑北仿佛没有放在心上,依旧一剑剑刺出,不厌其烦。 天与地在不断合拢,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即便覆灭在即,他依旧在不断砥砺剑道,烛照本心。 庞大的手掌之间,不断掠起的血花,就像一缕缕不起眼的流萤,虽然微末,都是难得的智慧觉悟。 其实,桑北的剑很快。 一个刹那,已然被拉伸为仿佛一生的距离。 天与地合拢的速度越来越快。 无瞳之眼露出讽刺的笑意,释放出笑声道:“若在我的结界合拢刚刚开始之前,你若全力一击,或许该有点机会,其实,那个机会也是渺茫的,以你们这些被流放者的觉悟,怎么可能理解主宰者的莫大意志!”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对方已刺出最后一剑。 这一剑万象归虚。 这一剑只是一念,念生念灭,念归刹那! 一剑刺血,天地皆伤! 同一时刻,地灵宗那座指纹碑上,出现了一道斜斜的剑痕,仿佛铭文,记载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 也在同一时刻,第二层世界,漫空落下的那一道庞大的手掌间,突然裂开一道长长的伤痕,顷刻间便下起了一片茫茫血雨。 一声由于刺痛带来的惊呼传来,桑北的眼中骤然明亮,手中钓竿扬起,扯起一根钓线,已然将一扇隐藏在一隅的门户拉开,脚底一踏,挪移天地,桑北已消失不见。 落下的那张手掌倏忽间消失,一个一尺长的小小身形浮空出现,他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掌,心中愤愤难平,他当真无法想象,那个万一的机会,居然真的被那个不起眼的家伙抓住了。 一定是在那个受伤的瞬间,自己稍露心迹,居然被他发现了! “这个狡猾的小东西,你以为,你逃到第三层,就逃出了生天了么?我很期待,第三层那些老狐狸究竟会如何对付你!” 说话间,小人一晃不见。 此时此刻,那座指纹碑上所发生的变化,也同时被一个强大存在所感知。 他口中喃喃:“指纹碑乃是本座的大道孕育而成,那一道伤害的出现,却无疑提醒了本座其中疏漏,本座必须尽快弥补!” 他拂袖间,地灵宗囚牢内,一具具被封印的鲜活身体,突然间被一道道血光撕裂,纷纷化作两片尸体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献祭的气息很快聚拢到那座指纹碑上,在肉眼可见之中修复着那道剑痕。 黑暗的大地深处,一具木然的冰冷的躯壳突然动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几分讥讽,几分残酷。 此刻,桑北的身体凌空落下,已然来到了一片青山绿水的世界。 哗啦啦的清溪边,一个白发老叟在静静垂钓,即便桑北一步步走近,他依旧置若罔闻。 桑北也不搭话,于溪畔盘膝而坐,摊开右掌,腾起一朵小小火焰,火焰之上,一口乌黑的小鼎浮空出现,在火焰灼烧之下,很快传出咕嘟咕嘟都冒泡声。 桑北没有看到的是,那白发老叟的一双眼睛竟是空的,其中萦绕着雾气一样看不清的东西。 不久,他手中的钓竿动了一下,紧跟着,颤动的愈发厉害了。 老叟骤然提起钓竿,一根漆黑的丝线被带起来,甩上了半空,只不过丝线末端仿佛无穷无尽,即便钓竿高高提起,仍看不见末端被钓到的东西。 老叟索性弃了钓竿,双手抓住钓线,连连扯拉,他越扯越长,扯出的漆黑丝线一圈圈堆积起来,转眼间已然堆成了一座高高的漆黑土丘,土丘中间便如一口深井,将他吞没其中,越陷越深。 就听轰隆一声,深井坍塌下来,周边已然化作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桑北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本来无动于衷,他并不愿主动干预这个莫测的世界,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无边的黑暗,就像陷入一口泥潭,不能动作,俨然只能任由宰割。 远空一片漆黑之中,突然点亮一点星星之火,那点小小火光,在肉眼可见之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倏忽间变成一张庞大嘴巴,只一吸,已然将桑北吞入一片无底深渊之中。 坠落中的桑北,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沉迷,一点点流失,直至最后,他已然忘记了一切东西,就像一条一无所知的鱼儿,在茫然中游来游去,没有方向。 突然间口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鱼儿尚且不知何故,已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扯上了青天。 他不能挣扎,只能任由宰割,光芒一闪,他突然变成了一只斑斓蝴蝶,蝴蝶翩然飞舞,已然出现在一片五彩缤纷的花园中,他无从选择,实在无法抵挡那股诱人的花香,便随意选择了一朵硕大的花儿,扑在其中,大口吮吸起甜美的花蜜来。 硕大的花苞瞬间合拢,将蝴蝶一下子关在了里面。 蝴蝶拼命睁大了眼睛,周边情形已然变了。 手臂上立时传来啪的一声击打,火辣辣的疼,他揉了揉手臂,这才看到一个中年人正一脸严肃看着他,喝道:“将剑端平,端正,今日一万次刺杀,每一次都必须达到精准,否则,没有饭吃!” 他点点头,知道对方一定是对他好的。 于是,他将剑持正持平,一次次不厌其烦的练习着,一丝不苟。 他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行下去的,只觉得那两条手臂似乎不是自己的了,毫无知觉。 时光就这般在一场场单调的练习中流逝过去了,他不觉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 他的剑道已然大有精进,看去朴实无华,却威力无穷。 其间,他向他的老师,由浅入深的学习了种种剑道,已然成为宗门内一个出类拔萃的弟子。 岁月不断流逝,他打败了不少竞争者和敌人,俨然成为说一不二的强者。 最后,他成了至高无上的宗主。 他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名利,高高在上,言出法随。 只可惜,他仍旧无法抵挡岁月的力量,转眼间垂垂老去。 这一天,他看着手下一个最信任的弟子,微笑着,突然间将一把剑送入了他的胸膛。 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个弟子冷笑道:“你挡住了多少人上升的道路,你早该死,你不明白,很多人都在盼着你死,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走吧,人贵有自知之明,早死早超生!” 他缓缓倒下,化作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周边世界的婆娑光影在转眼间散去,现出了一个一脸茫然的中年人的模样,他踢了踢那具冰冷的尸体,露出几分嫌弃的神情,叹息道:“抽取的力量实在太少,无法让我真正突破,并离开这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需要寻找更多的办法,或许那具尸体上应该有些没有挖掘的秘密,对,是这样!” 他露出兴奋之色,一把抓向那具尸体,岂知突然抓了个空,那具尸体已然不翼而飞。 绚烂如春的花园中,那朵原本闭合着的硕大的花苞,突然间开放起来,而原本那只斑斓的蝴蝶终于脱困飞出。 蝴蝶依旧无法逃脱千丝万缕的花香诱惑,再度落入下一朵花苞,继而被关闭,再度进入了一场莫测的轮回之中。 虚空之上,一双无瞳之眼再度出现,已然将想要看到的情形尽收眼底,他口中啧啧叹道:“未曾想,这个家伙的精神世界便如那座花园一般纷繁斑斓,这却要多费一番手脚了,不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入了蜃楼,最终只是一枚洗尽铅华的种子罢了!只不过,这个世界困着不少老鬼,定不能让他们苏醒,否则定然生出事端!” 第739章 镜像 大千世界,人心百变,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从当初坠落黑暗开始,他便在这一个个无尽子世界中轮回,要命的是,那些世界,都蕴含着种种规则体系,那种种剥离,却是一种根源上的盘剥。 或者可以这么说,从进入轮回一刻开始,他已然无从回归。 那只蝴蝶在那片花园中,在一个个子世界中不断历练,不断沉沦,不断迷失。 在他几乎游历完了所有的花朵都一刻,此刻的蝴蝶已然变成一只无瑕的白蝴蝶。 白蝴蝶看着眼前一朵最为硕大的花儿,他已然嗅不到任何魅惑的香味,他没有记忆,显得无所适从。 冥冥中,依旧有一种源自天性中的东西在驱使着他,缓缓落向那朵硕大的花苞。 花苞骤然张开,变成一张庞大的奇丑的脸蛋,他咧开嘴巴,露出污浊不堪的大黄牙,嘿嘿笑着,一口便将蝴蝶吞进了嘴巴。 花苞合拢,突然间向上飞去,落入了一个小人的手中。 小人拈着花,深深嗅了一口若有若无的花香,叹息道:“这些奇葩长了不少年了,只可惜还不到收割的时候,否则我一定可以走出这里,进行下一步重要计划!” 他尚在叹息,未料手中的花苞突然快速膨胀,骤然间将他吸入其中,进而花瓣快速闭合。 小人无比震惊。 他乃是至高无上的使者,怎么可能被手下的囚徒所反噬? 他竭力想要反抗,却止不住越陷越深,直至最后,已然身不由己,完全沦陷了进去。 随着一缕缕记忆被抽取掉,小人的实力在持续下滑,他一如先前都桑北,身不由己陷入了一个个轮回,无法自拔。 虚空之上,一声叹息传来,紧跟着,一张手臂破碎虚空而出,从那一个镜像世界中,将茫然不知所措的小人一把抓了出来,丢在一边。 小人如梦初醒,连连磕头请罪。 “有意思的小子,居然在进入第三层的一刻,便开始模拟一片镜像世界,甚至于连本座手下的小厮也没有察觉,很不错,只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你已然彻底迷失,沦为那些怪物的口粮,本座不知道,你还能逃出来么?” 手臂快速缩了回去,传音道:“去第四层,若他真是个有料的,本座倒期望他能有更好的表现!” 三层世界恢复了安静,安静的可怕,表面看去是一片花团锦簇的世界,却分明是一座埋葬的坟地,毫无生气。 异世界,巨人化的魔突然间变了脸色,他一步跨到一座高山之上,盘膝而坐。 嗖的一声,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掠过了他的印堂,留下了一道血色剑痕。 他的神情变得木然,越来越冷。 他的高大的躯壳,就像遭遇一次次脱壳,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变成原本的模样。 他的脸色越来越干净,纯净的就像出生的婴孩。 只是胸膛间那一道血色剑痕,如此深刻,仿佛已穿透了三生。 第三层畸零之园,那条河边,白发老叟依旧在木然垂钓。 而不远处那个托着小鼎的青年,俨然变成了一个空壳,右手间的火焰已然熄灭,他的眼睛已然闭合,唯有眉心间浮现的一道血色剑痕犹自鲜明无比。 其实,那垂钓中的老叟也是一个空壳,或者说,是一个死人,他的精神已然全部融入了那根漆黑钓线后的世界,他只是行尸走肉,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漆黑钓线看似没入水中,其实不如说是没入上方的无尽虚空。 随着时间的推移,镜像与现实,已然在不知不觉中,通过一根漆黑钓线,融为一体。 眉心间的一道血色剑痕突然绽放出一道剑光。 同一时刻,在那莫测的冥冥中的异世界,另一道同根同源的剑痕,同时绽放。 两道剑痕突破时空阻隔,在虚幻和现实之间的一块镜面上骤然交会、合璧! 同一时刻,老叟手中那根漆黑的钓线剧烈抖动起来,拉动了钓竿,也拉动了白发老叟的身体,老叟微微张开嘴巴,空洞的双眸其实看不到任何东西,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根钓线扯飞了出去,飞上了九霄,飞进了那片神秘莫测的镜像世界。 随后,第三层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溪畔一隅,光芒一闪,那个白发老叟重新出现,依旧盘坐着。 只是,那一对空空的眼眶内,一双早已失去了的眼睛,已无中生有长了出来,他微微扭首,看了一眼一旁的年轻人,不置可否道:“倒是一个大胆的,你不知道的是,你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老夫即便无动于衷,也是正常不过的!不过,你赌对了,若不能与那里幕后人物放手一战,如何甘心!” 手中钓竿出现,突然间向上一提,便牵动了整个第三层世界。 身体内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老叟的脸色变了,他没有想到这副身体便如身外之物,竟然不受控制。 一声怒喝,体内乾坤运转,再度撼动了第三层世界,所有流逝的东西,宛若百川归海,奔涌而来。 感受到力量的蓬勃高涨,他抬起了手,正欲按下,突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然和第三层世界牢牢结合在了一起,此刻的他已然变成了其中一部分,准确的说,像个门户,或者不如说,是一只看门狗。 无法想象,自踏入这里开始,自己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浑浑噩噩,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只一味沉浸在一个个虚幻世界中浮沉,自以为有所得,岂知只是对方手中的一个玩偶罢了。 他无力的抬头望向莫测的虚空,苦笑道:“原以为已然梦醒,却不知已是终结,无论如何,应该留下点什么,而,这就是你指出的道路吗?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这就是冥冥中的选择!” 话音未落,他已然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此生的世界。 第三层世界,突然爆发出一声波及到所有角落的声响,其后,便恢复了安静。 不知名的角落,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人力有时穷,贪多务得乃是大忌,所以,成为看门狗,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你放弃了选择,那就让你彻底成为傀儡!” 无形的力量瞬间击中了老叟的身体,腾起一缕缕灰尘,一双无瞳之眼再度睁开,握着那根钓竿,继续钓鱼。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老叟的体表渐渐长出一枚绿色的胚芽,胚芽继续生长,长成一根细细的藤蔓,顺着手臂延伸,一直延伸到钓竿上,直至最后,已然和那根漆黑的钓线连在了一起,延伸向莫测的水中。 它在向水中延伸,其实也正在向另一个方向不断攀爬,而那正是莫测高深的天空。 地灵宗,山门牌楼之后,七十七丈之后的道路尽头,那座血迹斑斑的指纹碑静静矗立,指纹碑之后,层叠堆砌的楼阁林木,赫然就是一座座墓冢,在这座碑体衬托之下,愈见阴森恐怖。 石碑上,那一枚枚指纹就像身体上的疥廯,何其顽固,无法清除。 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人看到的是,石碑上,一枚枚指纹,居然开始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了。 这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蚕在吃桑叶一般,看似很慢,转眼之间,已成规模。 如此,使得这座血迹斑斑的石碑,显得斑斑驳驳,终于露出了一些本来的面目。 古木森森,阴云笼罩的地灵宗上空,没来由的裂开一道缝隙,射入了一缕难得的日光。 在第三层的溪畔,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相隔还有段距离的两具身体,在大地上滋生出的一层薄薄的苔藓的推动下,缓缓移动,缓缓靠近,直至最后,两具接触的身体居然一点点融合,最后变成了一具完整的身体。 第740章 交会于未来 周边的苔藓,此刻居然如水一般开始绕着身体转动起来,渐渐形成了一泓绿色的旋涡,开始疯狂吸纳周边充沛的灵气。 直至后来,旋涡的规模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周边的灵气潮水涌来,海量注入其中。 突然间,上空原本的晴空变得阴云密布,紧跟着,一道道扭曲的闪电接连落下,攒集在那具身体之上。 下方,无尽黑暗深处,蓦地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怒吼,与此同时,上空劈落的闪电变得越来越恐怖、粗大,嘶吼着从天而降,笼罩了那具身体。 那具身体即便再强,也无法抵挡持续的雷劫攻伐。 便在此刻,在这具身体的后方,一座鲜血淋漓的石碑冉冉升起,越来越高,就此将那具身体挡在下方,承受了越来越强的雷劫攻击。 在那片百花争艳的花园里,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硕大的花苞,在肉眼可见之中,开始枯萎,凋零。 俨然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秋之肃杀,一片生机盎然的世界被剥去了一张华丽假面,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具具木乃伊般的身体终究暴露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衣不蔽体,嘴角犹自带着笑意,沉浸在一个个虚幻世界之中。 天空中,一道道细细电蛇次第落下,接连劈落在一颗颗头颅之上,一张张面孔开始扭曲,变得狰狞,他们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因为沉沦太久,深陷在一个个虚幻世界之中,难以自拔。 “虚幻的世界原本就是短暂的,虚假的,你们早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你们看一看本来是什么!”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一座血色石碑从天而降,落在了这片尸骸堆积的世界之中。 石碑如镜,在一道道电光的映照之下,将一具具木然的身影投影其中。 一双双迷茫中的眼睛竭力蠕动着,用尽了所有气力,终于缓缓睁开了。 那曾经是烛照世界的一双双眼睛啊,可惜灰暗的眼眶内依旧没有眼瞳,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颗颗瞳仁缓缓浮现,终于一点点看到了刺目的光线下的世界,以及那个沉沦了无数岁月的自己。 在石碑的投影中,他们纷纷看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脸色由原本的空洞,迷茫,转而变得震惊,变得愤怒。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更不能接受当初编造出的甜言蜜语的欺骗。 他们纷纷想要动作,想要反抗,却悲哀的发现,那副木然的身体俨然不属于自己,自己只是暂时通过这具腐朽的身体,看到了真实的一面罢了。 溪畔,天地之间变得无比黯淡,血色闪电鱼贯落下,妄图将那具身体彻底摧毁。 墓冢般的幻境,一块血淋淋的墓碑,正昭示着修真界真正残酷的那一面。 呼啦啦,一面褴褛大旗铺展开来,猎猎飘飞。 低沉的歌声自遥远的天地间传来,像是号角,也是召唤。 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瞳中,出现了湿润,继而浮现出一幕幕回忆之光。 当初,其实从踏入第三层世界开始,他们已然走向了死亡。 之所以还没有真正死去,乃是因为幕后人物还需要利用他们的那副肉身罢了。 “倘你不愿,其实无人可以主宰你们的自由!大道在天,心无疆,道无涯!” 无尽皇者,无尽先灵,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齐齐引吭高歌。 路在脚下,走不走,靠他们自己。 而要想挣脱枷锁,所需要的不止是勇气,还有牺牲! 咔嚓! 断裂声传来,就见一具躯壳的印堂间已然开裂,一只蝴蝶光影从裂缝间翩翩逸出,已然随着那冥冥中的召唤,扑在那座石碑上,融入了石碑之中。 转眼间,无数只蝴蝶纷纷摆脱了躯壳的束缚,扑闪着翼翅,纷纷撞入石碑消失不见。 溪水之畔,那具不动的躯壳胸膛间,骤然撕裂开一道剑痕,从中飞出一只最为庞大的白蝴蝶,竟丝毫不惧那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闪电,飞上了高空。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击中蝴蝶,将之化作了灰烬。 然而第二只,第三只蝴蝶,层出不穷,不知从哪里飞来,将虚空中化作白茫茫的一片,如雪,如海。 “这是囚牢,这是绝望的世界,本座说无,便不可以有!” 漠然的声音传来,浮光掠过,漫空的白色蝴蝶便全部消失不见了。 溪畔不动的那具身体之后,一座血色石碑上,无数指纹向中央汇聚,最后化作了一只大大的血色蝴蝶。 血色蝴蝶振翅欲飞,却于瞬间破碎开来,化作了斑斑血泪。 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力量骤然劈入天穹。 “既入此间,便是囚徒,一切反抗,毫无意义!” 言出法随,一道前所未见的惊雷落下,正中那座高高的石碑。 咔嚓嚓! 石碑发出一连串的断裂之音,大片皲裂,大片剥落,直至最后,已然化作一堆碎渣。 “臣服吧,本座可以给你自主之权,否则,杀!” 天空狂风呼啸,厚重的阴云如同潮水盘旋,一泓深邃的劫眼正死死盯着下方一具身体,随时准备一击必杀。 然而这一击必杀的代价却是无比沉重的。 那便是拼却毁去第三层的代价,将之抹杀。 不到万不得已,那幕后人物不会如此去做。 只是,他已然感到了一股冥冥中的威胁,他争斗多年,不可能容忍眼里一粒沙的危害,何况那家伙居然模拟出了那座石碑之形。 只是在下一刻,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就见一张前所未见的巨弓骤然撑开,发出一阵阵虎啸龙吟,只是,那张弓上无箭,所对的方向也并非上空的劫眼,这让他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却隐隐感到有一种极不好的意味。 当断则断,他决定不再保留。 就在此刻,那张无箭之弓嗡的一声,便射了出去,撼动了整个天地。 同一时刻,异世界,魔同时张开了他的那张无箭之弓。 箭在心里,乃是希望。 双箭齐出,交会于未来,绽放为美丽的焰火。 一只只蝴蝶不知从哪里飞来,再度弥漫了整个天地。 只是那些蝴蝶,不再为纯白色,而是五彩斑斓,各有特色,那是天性,也是它们本有的样子。 轰隆一声,雷劫罚落,世界已坠入死亡的黑暗中。 当一缕微光撕开了黑暗的帷幕,这个世界已然空空如也。 作为上位者,他很快便将这个世界细细梳理了一遍,已然找不到任何存活之物了。 时下的第三层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一切被毁灭的还需要重建。 只是他的内心,没来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目光离开第三层,很快来到了第四层,再度细细搜索了好多遍,依旧一无所获。 想想,那厮当真是死了,有点可惜! 收回神识,再度陷入漫长的入定之中。 却不知在时下的第三层世界,一粒种子正在发芽。 春风雨露,光阴如梭。 不知不觉,这粒种子发芽,长大,抽叶,结苞,开花。 花开一刻,一个小小的人儿自花心间一步走出,已然来到当初那条清溪边上,恢复为原本的模样。 毁灭一刻,他通过冥冥中的觉悟,和魔一起,在生与死之间,开辟出了一个小小空间,得以侥幸存身。 他口中喃喃:“这个世界的修炼过程自破虚境开始,其下凌星,其下踏月,其下揽日,这就是我们以前在龙泽大陆所传言的天境修为体系么?” “若要从破虚境突破至凌星境,其一要不断吸纳灵气,使得自身和这个世界实现更大的亲和,其二便是要不断领悟此界宏大的规则体系,两者相互促进,缺一不可!” 第741章 向下 若身体就是一个大大的堤坝,桑北到时下已然吸纳了不少的灵气,第三层世界已然被他吞噬了七七八八,不过相对于他的身体来说,也就仅仅三成而已。 回忆起和捷阳宗诸殿主之战,他们的力量掌控远在自己之上,若非自己在入宗测试之时,领悟了那幅画和那道剑痕,他必败无疑。 更重要的是,在与碧落子交手一刻,若不是巧巧借助莲心剑道回溯过往,和白凌虚的雕像实现了融合,借用了天地间的力量,并堪堪发动了白鹭剑道,要想战胜碧落子,只是一个笑话。 念动处,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微微发热,随着体内灵气运转,只感到自己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比之先前增强了不止数倍,于是,对于突破到凌星境更是期待。 “或许那个幕后掌控并不清楚自己还活着,如此,正好悄悄潜入第四层,尽量拖延隐藏的时间。” 伸手处,一座小小石碑幻影悬于掌心,冉冉转动,随着破解的指纹枷锁越多,他的这座石碑的 掌控便愈发完善。 一座石碑,一座囚笼,整个地灵宗正是一座庞大的炼狱。 “这座石碑其实不该如此运用,当我能够完全破解,未来,它应当能发挥出更大战力!” 前方的挑战将越来越艰难,但桑北无从选择,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一根钓线从天而降,只一带,便轻轻钩住了他,将他提上了青天。 然而在桑北刚刚踏入第四层的一刻,他却呆住了。 他看到自己已然出现在一座宏大的殿堂之内,四壁上重重叠叠,端坐着数不尽的人物,从上到下,他们释放出的气息分明由强到弱,修为是在逐层递减的。 可怕的是,整座大殿看去就像一个庞大的沙漏,在缓缓转动,向下方挤压。 在这座大殿的最下部,也是最中央,风沙漫卷之中,一泓隐隐释放雷音的旋涡,就像一张大口,在疯狂吞噬着大殿内修士的生命。 所以,为保住原有地位,为避免被旋涡逐步吞噬,这些修士既要和旋涡的吞噬对抗,也在用尽一切手段,镇压下方的修士,其一在防止对方反扑,其二则是要将那些弱于自己的修士,尽可能推向下方,同时从弱者身上获得助力,以便向上位者挑战,期待突破到高层,进而彻底摆脱旋涡的吞噬,脱离此界。 好残酷的世界! 每个人都在用力,都折磨的筋疲力竭,只为能够更长远的活着。 一旦堕落一个身位,便会遭受此界更大压制,修为境界被生生降低,要想恢复原有地位,难上加难。 这里无疑是一个无比凶残的熬炼体系。 而桑北作为一个破虚境前期的修士,他已然被这个世界的规则,认定为一个弱者,立时被投放到这个沙漏的底部,靠近旋涡边缘的位置。 “新来的,让我吞了你,继而以你的尸骨作为垫脚石,向上突破!” 上方,一个红口白牙的修士桀桀怪笑,蒲扇般的大手凌空抓向桑北。 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在即将被那张大手抓住的一刻,桑北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 红口白牙的修士愣了一下,却见桑北已然和下方一个修士实现了位置互换,那个被替换的修士尚自懵懵懂懂,突然间被大手抓住,吸成了一具干尸,他摇摇头露出极为嫌弃的神情,白了一眼侥幸逃生的桑北冷笑道:“一层一片天,小子,你这种自甘堕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修士本方迎难而上,你临阵脱逃,死期不远!” 桑北并没有在意那修士的嘲讽,他身上承受的压力明显增加了一倍不止,旋涡的力量正在死死牵引着他向下方坠落。 这个时候,一张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足踝,向他哀求道:“救……救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那是一个几乎失去反抗力的修士,一身精华丧失殆尽,几乎就是一具枯骨。 “没有人能救你,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不过,或许我能为你指明另一条道路!” 枯骨样的修士瞪着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瞳,完全不相信对方的话,骤然间,便看见一根银针掠来,嗤的一声,便刺中了自己的印堂。 进而,幻光中,他便看到了一座高大的血色石碑,禁不住口中嗫嚅,如何不认得那座在进入宗门一刻就要签订契约的指纹碑。 碑如镜,他从中看到了一片血海地狱,他当初意外踏入此宗,已然由天堂坠入地狱。 往事仿佛一梦,耳畔忽然听到一声惊雷之音,他口中喃喃:“与其无谓死去,不如将一缕残魂托付于他,或许,他在未来能够创造出奇迹也未可知!” 一念间,一副枯骨轰然解体,一点灵光已然没入那一座石碑之中。 于是乎,桑北在一个个上位者无比震惊的眼中,踏着一具具不断解体的肉身,缓缓向下方沉沦而去。 “这厮,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居然会有如此愚蠢的一个家伙,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混进畸零之园第四层的?” “老夫做局,赌那小子两个时辰之内必死,谁敢押注?注约一赔十!买卖公平,愿赌服输!” “老鬼,你又想骗人?不过,我愿意舍命一搏,但必须对天道起誓!” 周边一个修士哂然一笑,二人当即起誓订约。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关键是一赔十的赌约当真拥有不小的诱惑力。 不少修士虽然并不看好那个自甘堕落的青年修士,不免有所心动,纷纷以灵宝灵丹下注在青年身上,期待他能多支撑一会,或许就能创造出奇迹,让他们赢得赌约。 随着身位逐步下移,桑北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口鼻中鲜血汩汩涌出,显然已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其他人没有看到的是,一路之上,随着一具具躯壳纷纷解体,那座石碑幻象中已然吸纳了近百修士的灵魂。 眼前只需一步,桑北便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生与死,只是一线。 无为境极限释放,自然而然,海量吸纳这个世界的规则气息。 他的身体正被旋涡的吞噬力疯狂拽向下方,即便处于如此绝境,桑北的双脚依旧在不断迈进,看似在原地踏步。 上方修士看到这一幕,不时发出一阵阵讥笑声。 他们却不知道桑北在这短短的数息之间,已然走出了何等远的距离。 他承受着越来越大的重压,若非桑北修炼了巫道,且身体经历百般锤炼,此刻已然和那一个个修士一般,被直接碾成了碎渣。 人力有时穷。 极限的一刻最终降临。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瘦弱的身影,两个时辰的赌约已然接近终点,究竟是输是赢,马上就要揭晓。 只是他们的心中却暗暗生出一缕钦佩之意思,明明对方早就陷入绝境,却仍旧在不断挣扎,居然拖到了当下。 希望就在眼前! 撑住,一定要撑住! 两个时辰就要到了,那是自己压上的全部身家,时间已然不足百息,撑住啊! 若然获得报酬,就可以借机向上突破一个或数个身位,跟着突破的当然还有境界。 众人正在患得患失之中,骤闻一声惊雷炸裂,就见上方虚空破碎,一道赤色剑痕已然如电射落,目标当然是下方的枯瘦小子。 “不当人子,素闻那老小子狡诈不堪,只是我还是利令智昏,栽了进去!” “畜类啊,这厮毫无赌品,只是我明知有诈,还是不自觉跳了进去!” “罢了,那份灵石,就当是喂狗了!” 众人纷纷咒骂,那开局者完全不当回事,眼见得那小子就要死于剑下,当真心中舒爽不已。 未料,那必中的一剑竟然斩空了。 出手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却见那枯瘦小子骤然一步迈出,竟然来到了那一泓旋涡的最中央,他本应该坠入万丈深渊之中,却被一口乌沉沉的大鼎托住了。 第742章 谁敢要 同一时刻,出手之人的攻击,由于那小子的移位被意外引向了旋涡。 由于其主动攻击旋涡,当即遭受第四层规则体系的反噬,周身瞬间如遭雷击,却被下方一个修士借机拉扯,二人顿时互换了位置。 这一次互换可谓一天一地,下位者修为获得突破,上位者堕落沉沦,心道受损,当即口中连连吐血。 出手之人死死盯着旋涡当中那个枯瘦青年,因为赌约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十息,十息还有希望,他绝不能输,否则,自己就是万劫不复。 他哪里有那么多东西赔给别人? “那小子绝对顶不住,第四层世界何其恐怖,陨落只在瞬间!”出手之人自我安慰。 第四层空间世界轰然震动。 一道闪电凭空劈落,却被巨鼎四周的群妖拼死挡住。 天地一暗,世界沉沦。 众人死死盯着眼前一幕,知那小子必死无疑。 未料,一物凭空出现在那青年脚底,将即将坠落深渊的青年再度托住。 这也还罢了,就见一张赤色的巨弓浮空出现,缓缓拉开。 一瞬间,桑北连踏一十八步,步步破壁,步步跨越生死,一十八步最终聚如一步,回头无岸! 他口中喷血,仰天怒吼,一张弓终于拉满。 龙星战场一战,那棵歪脖子树虽然断折,但其强大的规则力量和无尽执念,已然深深融入桑北的道境,直至被他炼入那张彼岸弓之中。 是故,那走出的一十八步,正是在疯狂吸纳这个世界的强大反噬攻击。 霹雳! 惊雷落下,桑北再度重重一踏,脚底石碑幻影之上,一只硕大的白蝴蝶飞起,再度将坠落的他,托住了! 十,九,八…… 众人心中默念,知那最后一刻就要来到,心中更为期盼。 那设置赌局者往昔恶行满满,他们之所以愿意押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赌那人倒霉。 一声狂笑传来,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就见那个下降一个身位的庄家鄙夷的看了看周边,哼声道:“谁输我天虐道人也不会输,你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迟死早死都是死,唯有像老夫这样的人,才能把握住那万中无一的机会!” 众人正揣测他的话意,就见天虐道人突然一跃而出,就此脱离了阶位阵营,如同一只大鸟,闪电扑向那个枯瘦小子。 一切的发生实在太快,快到众人根本来不及判断。 “小子,要怪只能怪你入了老夫的局,死吧,你的东西归老夫了!” 天虐道人一眼就瞅见那张弓的厉害,那小子能够撑到现在,无非是因为那张弓。 那张弓一旦落入他手中,将发挥出何等恐怖的力量,足以让他扭转败局。 其实他已然无路可走,唯有铤而走险,才有最后的生机。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天虐道人如同一片阴云笼罩住了那枯瘦小子。 天地仿佛被瞬间逆转,原本那天虐道人在上,诡异的是,他突然和那枯瘦青年互换了身位,变成了他在下,而那青年已站在了他的上方。 怎么回事?是何道理! 天虐道人目眦欲裂,震惊,绝望,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无法想象,在刚刚的一瞬间,他骤然被那张弓的力量生生遏制,以至于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之中,继而身不由己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所颠覆。 怪只怪他太过轻信,太过自大,太过自以为是。 “我正不知道最后一步怎么走,你来了,局便破了!” 说话间脚底再度一踏,一张弓再度拉满,将射未射,已然为他提供了强大助力,再度逆转乾坤,斗转星移。 天虐道人冲出阵营,却也留下了空缺和疏漏,奈何这一切发生太快,电光火石,那下位之人此刻尚处于无所适从的呆滞状态。 天回地转,宛若空间之神在做个游戏,那枯瘦青年此刻已神奇的处身天虐道人空出的那个身位,而天虐道人则承受了第四层世界的一记重击,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下方的巨大旋涡吞没不见。 有赖桑北的补缺,填满了缺陷,第四层世界再度恢复了稳定的秩序。 周边之人看着桑北,分明气不打一处来。 “小子,你既然代替了天虐道人,老夫也不多要,那份押注,退回来!“ “说的不错,冤有头债有主,老夫的那份押注,也还回来,否则,你知道!” “还有我的!“ “我的!” 众多押注者纷纷摊开手,伸向了桑北。 他们所觊觎的,正是那青年所展示的宝物,尤其那种可以不断进阶的宝物,实在是太罕见了,若能据为己有,就有希望走出眼前的困局。 而在此刻,最为激动的,则是下方那个身位上的一个中年修士。 他被镇压在此多年,不得寸进,心中倍感绝望,非常痛苦。 此刻那块镇压的石头被搬开,心中的压抑一扫而空,他长身而起,伸手便抓向上方的青年。 骤见一道箭镞正对准他,心底一寒,而一根银针已然乘隙攻入,正中他的印堂。 其实那并非一针,生死针法一经发动,已然九九合一,一气呵成。 刹那间银针撤回,针尖上挑起一滴血珠,已然落入道境内的那一座石碑幻象上。 同一时刻,山门内的那座指纹碑上,一枚指纹枷锁顿时破碎。 中年修士顿觉识海内一轻,只觉得困扰多年的威胁一时去除,心中好不痛快。 只是,这人生,有时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在盯着上面的,岂知他下方的修士也正在盯着他。 间不容发,一张手闪电将他拉了下去,一个身影大笑着,已然乘机上位。 这一切发生实在太快太快。 身位下跌,伴随着的便是第四层世界反噬,导致境界迅速跌落。 中年修士惊魂未定之时,更下方的又一张手骤然伸出,将中年修士迅速扯落,借机上位。 当下变故便如连锁反应,一个个修士纷纷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也就是转眼间的事,中年修士已被生生推向这座漏斗世界的最底层,距离那口死亡旋涡只是一步之遥。 看似契约枷锁破解,却正是他心道失守之时,所以说,人不能太过得意。 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又惊又怒,口中喷血,身上早挨了一脚,惨叫着,落入那口旋涡之中。 周边修士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纷纷保持警惕,心有余悸。 他们不明白一个破虚境的小子究竟是如何将一个凌星境的修士瞬间打倒的,当下对那张巨弓不免生出极大忌惮。 “我只有区区一命,谁敢要,来拿!” 青年淡淡一笑,人畜无害。 众人哑然,默默收回手,不再说话。 先鉴在前,不由他们不谨慎。 “小伙子,不错啊,连虐两个高手,你的弓很好啊,能否拿来看看?”下方,刚刚上位的一个修士,皮笑肉不笑道。 “你真想要?”桑北目光直视。 那人心底不由得一寒,缩了缩脖子,摆摆手道:“你忙,你忙,开个玩笑!” 那人警惕瞅了瞅下方一个盯着他的修士,忖思还是暂且安稳为好,等有了机会,那便果断出手。 两根针出现在桑北手中,一银一黑,不断刺向虚空。 那个下位修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因为他看到那个枯瘦青年的身体起初还正常,转眼间已变成半枯半荣之态,一半丰润,一半如同干尸。 随着两根针不断穿梭,枯荣的两侧身体开始交融渗透,宛若敌对大军在生死鏖战。 随着最后一针收回,光影一闪间,那青年已然恢复了原貌。 桑北白了那人一眼道:“我对下面的不感兴趣,所以,再见了!” 第743章 黑衣修士 他骤然站起,只一晃间,已然和上面一个修士互换了身位。 那个被置换身位的修士张大了嘴巴,只感到心脏已然被一根尖刺顶住,除了服从,别无出路。 提升一位的桑北再度盘膝而坐,继续出针。 每提升一个身位,第四层世界便会将一股强大的气息强行灌入身体。 这种提升并非真正的境界提升,只是这个世界暂时赋予他强大的能力,不过,若能够吃透其中玄机,将会对未来真正突破,带来莫大的好处。 每提升一个身位,便相应得到当下世界所暂时赋予的规则设定层次,以维护其既定规则秩序。 每个身位的规则层次,都会被赐予不同的规则感悟,机会尤为难得。 诱惑和危机并存,逼迫修士不遗余力向上突破,以获得感悟机会,突破境界,继而逃离这个险境。 周边修士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个破虚境的小修士,恨不得立刻出手捏死他,只是在那小子将那股气势稍稍释放之后,又有天虐道人覆辙在前,只能忍下心思,看着这个小子一步步李代桃僵,向上突破。 “这小子身上隐藏的秘密太过重要,不如联手将他制住,严刑逼供,好处均分,否则,难道看着他一步步高升,扬长而去?” “可惜人心不齐,若然能够精诚合作,放弃成见,拿下他应该有机会。”另一个声音默默回应。 “不能坐看机会流失,老夫干了,你们接着串联,加入者越多越好,要紧的是,必须向天道盟誓!” “说的不错,那小子的力量毕竟有限,岂能挡住我等群策群力的攻击?” “干了!” 一帮老家伙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形成联合阵营,定下了外层负责防卫,由内层联合制住那枯瘦小子的方略。 岂知他们的进攻刚刚准备发动,天地轰鸣,一道赤色雷霆当空落下,一座古碑已然浮现而出,犹如一尊巨人屹立,周身宛若长满了一颗颗血瞳,死死盯住了他们。 这些积年老家伙心底一寒,不敢动了。 宗门那座真正的指纹碑带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太过庞大,他们的命其实都不属于自己,而是被那位从未见过的宗主捏在手中。 即便当下此碑只是幻象,仍旧让他们心寒不已,未免胡思乱想,不知道这小子如何能够掌握那座古碑的秘密。 自踏入地灵宗的一刻,他们已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们依旧有些怀疑,那块石碑上的指纹烙印多不胜数,每一枚中所蕴含的规则力量都难以勘破,何况那么多?且,他们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枚? 众人之中,那个始作俑的发起者正在咬牙,骤觉天地一暗,便看到一道炽烈的白色箭光映入眼帘,他感到已被第四层世界锁定,无处遁逃,于无从反应之时,那道白色箭光已然化作一只庞大的白鹭光影,穿越了他的身体,也带走了他的生命! 他的身体层层崩溃,转眼间化作了飞灰。 那个位置何等难得,后继者乘势而上,转眼间填补了空缺。 “是白鹭祖师,竟然是白鹭祖师的传人!” “一箭穿越,化为白鹭,那种恐怖气息,一万年老夫也不能忘!“ “他既然是白鹭祖师的传人,便暂且收手吧!“ 那恐怖一射的威慑力,当即唬退了众人。 四周鸦雀无声。 一张巨弓之影再度缓缓拉开。 桑北漠然看着周边,如视无物。 先前在旋涡之上积蓄的一击,几乎耗空,否则也不能射出那恐怖一箭,一举震慑住那些老狐狸。 桑北明白这个时间不会延续太长,因为越往上突破,遭遇的对手便愈发强大,他们不会任由一个破虚境在这里胡闹。 桑北再度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 “作为一个前辈,晚辈还是愿意给你一分薄面,你我悄然互换位置,旁人或许并不会过多在意,同时,我会将你的灵魂烙印从那块古碑上抠出来,如此,你将有极大机会,在第四层中发挥潜力,尽兴参悟,前辈以为如何?” 一针在手,星芒绽放,上面那人心中一寒,适才的恐怖一箭实在太强,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却还是不相信对方能够将他从古碑锁定中拯救出来。 弱肉强食,我认了! 他尚在犹疑,突然间感到天旋地转,待定神一刻,却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下方。 这一手空间置换再度震惊了他,只不过下一刻,他突然大喜,因为,冥冥中的那种威胁感真的消失了。 他深深看了桑北一眼,盘膝而坐,默默不语。 若那小子再度置换身位的一刻,他应当毫不犹豫抓住机遇,将那个陷入震惊中的家伙拉下来。 每上移一个身位,沧海横流般的规则气息所带来的冲击,愈发巨大,可惜桑北却无更多的时间去领悟。 在桑北正准备出针的一刻,上方入定的一个黑衣修士突然睁开眼睛,只白了桑北一眼,已然让他生出浓浓的不安。 “小子,你以为你掌握了那座指纹碑的秘密了吗?自踏入地灵宗的一刻,你其实已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个世界远超你的想象,自求多福吧!” 黑衣修士哂笑,恍惚中,桑北便感到正面对一座铁壁,仿佛无懈可击。 即便如此,他却丝毫不会退缩,天下有道,当予取予携。 这一次,桑北入定了很长时间。 黑衣修士如一座高峰,牢牢镇压在上方,让他生出无从入手之感。 那种镇压之力显然在一点点削弱他的力量,长此以往,他必然会被下面的人所替代。 若非他拥有那张巨弓在手,很多人早就向他出手,杀人夺宝。 目光转而俯视下方,一座指纹碑冉冉升起,既是威慑,也是防御。 物我两忘之际,他骤然有所觉悟。 第四层世界,无疑是一座宏大的阵图设构,每一个人都是其中的一环,都被阵图所左右,虽苦苦挣扎,却在时间流逝中越陷越深。 无解啊! 是故那个黑衣修士看似强大,也不过是其中一环,一个略显强大的家伙罢了。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逐步观阵破解,领悟规则,强大自身,以期突破。 一通百通。 无为境的感知力无限释放出去,那座指纹碑幻象嗖的一声,飞到了那处旋涡之上,如一面镜子,将周边的一个个修士烛照其中。 嗡! 心思的变化,宏大的感知释放,那张巨弓冉冉拉满,对准上方,释放隐隐雷声,桑北可不会抱有丝毫的侥幸,否则立时就会被这些积年的老家伙吃的渣都不剩。 黑衣修士看着枯瘦青年,心中隐隐为对方点了个赞,他此刻已至突破的瓶颈,寿元将至,死亡的阴影如刀横亘在脖颈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故意施压,希望能够在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后来者身上,找到佐证,找到启发,而后突破,逃出生天。 桑北坐在那里,俯视下方一个个修士,神情漠然,一次次出针。 指纹碑上,每一枚指纹都蕴含一缕规则奥妙,桑北观人观碑,相互映照,便如沙里淘金,最终寻找到目标,左手死,右手生,颠倒阴阳,出入不断。 嗤! 一缕血光自下方一个修士头顶掠起,那修士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得一时间身轻体健,舒爽不已。 “他们只感到了威胁,感到了束缚,却不知道处身规则之内,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失去了规则保护,似乎轻松一时,而威胁早晚到来,那时候已是寸步难行!若仅仅只是一味盘剥索取,地灵宗绝难以延续到当下!”黑衣修士口中叹息,到他这种修为境界,对规则束缚,已然有所看淡,唯有在规则之内突破,才是真正强者。 即便如此,他对下方那个枯瘦青年还是颇为欣赏,作为一个敢于连连破解规则的人,虽属异类,但也会吸引上面的足够重视,被当成另一类目标加以培养。 是非祸福,那就是命了。 一缕缕血光飙升,一个个修士因为解脱束缚而兴奋高呼。 然而,果然如那黑衣修士所言,该来的惩罚,还是来了。 此界上空,转眼间阴云密布,一道道闪电次第落下,转眼间织成密林,纷纷劈落在一个个修士身上。 第744章 如法炮制 差异已然出现,作为拥有指纹烙印的修士,那种劈落的闪电正如补品,而失去烙印锁定的修士,那一道道闪电则是穷凶极恶的敌人,若然被劈中,则会大大消耗体内的生机,也会露出破绽,继而被下方的修士乘虚而入,顷刻间便会持续堕落,直至一败涂地。 闪电的出现,乃是此界本有的规则维护,那些失去指纹碑庇护的修士,最终结局大致一般。 随着第四层出现了诸多空位,下位者在奋力争夺,新的替代者也同时降临,很快,便填满了空位。 桑北左手针出,右手针入,体内血运已然形成一个庞大旋涡,不断将吸入的闪电之力予以炼化,这种破坏极大的闪电不仅没有成为威胁,反而成为滋补。 他以针为剑,不断捺下,捺出了一道道闪电,捺在了那块石碑幻象上。 虚空中的闪电之林,投影在他的双瞳天地,每一道闪电,与其说是闪电,不如说是规则,也是一种剑道。 印堂中央,一道血色剑痕浮现,绽放毫光,汲取着漫空闪电中的规则气息。 又持续了一会,漫空落下的闪电终于偃旗息鼓。 就见那最后一道闪电刹那落下! 这道闪电并非源自第四层世界的规则攻击,而是由桑北攻出了手中的双针,融合为一,所感应出的一道觉雷,并藉由那张弓的力量,释放了出去。 “好!” 黑衣修士道了声赞,闪电出手。 只不过他的攻击并非指向桑北,而是指向了上方的一个修士。 那修士镇压了他无尽年头,已然成为笼罩在黑衣修士心头的一片巨大阴影。 他长久突破无望,已然有些心灰意冷。 只不过在看到桑北引发出觉雷的一刻,一颗冰冷的心突然间恢复了应有活力。 他以桑北为镜,烛照自身,恰恰在桑北领悟的时刻,骤然间福至心灵,剑出,直指上位者的要害! 一切都发生,只在弹指之间。 “老把戏了,还玩!” “当然,这么多年积蓄的一击,若不能发出,如何甘心?”黑衣修士笑着回应。 上方修士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对方的一击并非是为了对付他,而是为了祸水东引。 被那一剑所感,桑北激发出的那道雷光,顿时转向,破空而至,让上方修士一阵心慌,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爆发出至强一击。 然而他还是错了,这祸水东引的一击旨在让他露出破绽,说时迟,一张大手已然抓住了他,将他迅速扯向了下方。 闪电之间,黑衣修士凭借突如其来的灵感,李代桃僵,成功上位。 而由于黑衣修士的掺和,上方修士可是实实在在承受了桑北精心凝聚的一击,顷刻间再度感到了天旋地转,待定睛一看,已然又落下一个身位,正是被那个枯瘦青年所替代。 “罢了!” 他的口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神情一僵,一副肉身骤然腐朽,崩溃成了一堆碎渣。 瞬间被降低两个身位,他原本修为处在踏月境之初,顿时遭受了此界规则反噬,心道受损,生生黜落到了凌星境后期,跟着降低的还有寿元,死亡也就顺理成章降临了。 怪只怪,他正处在踏月境之初,被此界规则影响,导致了大境界的黜落,直接引发了死亡。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弱肉强食。 获得上位,桑北再度入定,感悟。 手中的针一次次刺出,裹挟风雷,分明越来越强。 黑衣修士看在眼中,已然感受到了威胁。 这个身位来之不易,如何也要保住,否则,一旦黜落,他难免将步那个死亡者的后尘。 为今之计,便当如此! 他果断出手,裹挟上位后的威势,凌空拍向桑北! 就见桑北微微抬头,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他当然认识。 不可能! 他的内心深深震惊。 他没有想到报应居然来的这么快。 原因则是,那个死了的修士,已然在最后一刻,将毕生所学,全部赠予了桑北。 其中当然包括对他的所学和所有弱点的详尽描述。 “无论如何,我如何会败在一个破虚境的后生手中!” 黑衣修士口绽惊雷,奋起神威。 然而,他看到眼前的枯瘦青年再度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对方轻轻松松拉开一张弓,气势已然凌驾于踏月境之上。 一声清唳,震彻周边。 就见一只硕大的白鹭光影,好似摧枯拉朽,冲入了黑衣修士的身体。 黑衣修士无法想象,他原本看不在眼的破虚境小子,很快就对他实施了颠覆。 “其实在我刚刚突破的一刻,你若及早动手,我或许无法抵挡,可惜了!” 天旋地转,黑衣修士在上升不久之后,再度被黜落。 “枷锁是死的,看似暂时带来保护,最终依旧是绝望,而要想一步步打破,唯有,彻底击破规则束缚。” 一席话传来,黑衣修士如遭雷击。 这个时候,他的眼中已然见到那个下方修士正在蠢蠢欲动。 黑衣修士收敛心神,无论如何,先稳住地位要紧。 气势释放,那个蠢蠢欲动的下位者也算识趣,淡淡一笑,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衣,怎么样,合作一把?”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黑衣修士微微抬首,便看到处于桑北更上方的一个干瘦白面的修士。 “怎么合作?”不甘心之中,黑衣修士咬咬牙,默默回应。 “你我合作击杀这个小子,其后,你可以重返那个位置,而我只要那张弓,那小子身上定然还有其他不少宝物,全部归你,敢不敢?” 一句敢不敢深深刺痛了黑衣修士的内心。 睚眦必报乃是修士本色,只是这黑衣修士却没有从桑北先前的种种表现中汲取足够教训,分明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当下,黑衣修士身形骤起,抢先一步攻向了桑北。 与此同时,上方的白面修士也展现出了更为强大的实力,一掌罩下。 腹背受敌,桑北立刻处于困境之中。 上下两个修士要的是迅速击杀桑北,是故他们出手毫不犹豫,已尽全力。 然而,始料未及的一幕再度出现。 弦动,拉满的弓骤然射出。 天地一暗,上方的白面修士已然变色,盖因那股宏大的气场似乎囊括了整个第四层世界,那小小破虚境修士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同一时刻,桑北目光斜睨,一道剑光绽放,依旧化作一轮白鹭光影冲向了黑衣修士。 心底的弱点再度被对方窥见,这叫黑衣修士如何不惊? 即便如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的全力一击,几乎击中了桑北! 便在此刻,一张突然到来的大手乘虚而入,抓住了他的后背,将他强行拉了下去。 这一拉,黑衣修士如坠深渊。 他没有想到,他能与别人算计桑北,桑北为何不能算计他? 黑衣修士转眼间再度黜落,攻击仍旧落在了桑北身上。 而上方白面修士的攻击也同时杀到。 脚底一踏,一座乌沉沉的大鼎从天而降,随着两股巨力夹击,顿时爆发出一轮震天价的轰鸣。 刹那间,万妖怒吼,如海如潮,替桑北挡住绝大部分的攻击,饶是如此,他依旧连连呕血,受伤不轻。 “臣服吧,臣服于老夫,你可以活,而老夫也可以罩着你!” 白面修士掌出如山,招降令既出,不从即杀。 对方已呈败象,走投无路,没有不投降的道理。 然而下一刻,他却发现,那小子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还没有从惊喜中回味过来的那个修士,也正是他配合桑北,颠覆了黑衣修士的身位。 这个修士立时生生受了白面修士的沉重一击,口中鲜血狂喷。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了么?” 白面修士无比震怒,轰隆隆,一张大手连连击穿身位壁障,抓向了桑北。 桑北的修为本身就是破虚境,即便遭受四层世界压制,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强敌在后,旦夕杀到,不假思索间,身影一晃,他再度降低一个身位,将下方的黑衣修士再度置换了上来。 黑衣修士无端承受一击,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若让你逃了,老夫这张脸如何搁?” 第745章 阵中阵 一声咆哮,震惊左右,庞大的手掌再度落下,强势破开又一层壁障,闪击桑北。 桑北的眼中骤然明亮,他分明从白面修士的接连暴击中看出了什么。 他身影飞掠而起,此刻并非向下,而是向右掠去。 一脚踏出,回头无岸,第四层世界齐齐一震。 那张大手再度落空,耳中分明听到一个谢字,白面修士一张惨白的脸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小子竟然从自己的一连串暴击中,觉悟出了破壁之法,甚至于比自己的所为更巧妙,仿佛牵动了整个第四层世界,巧巧一击,破壁而去。 “老夫会在这里等你,你这只兔子跑不了!” 白面修士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原以为的志在必得,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右侧一个修士尚在无从反应之中,已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了出去,就此置换了一个位置。 这两个身位并非上下关系,而是属于左右,且彼此间的距离更远,要想实现置换,难度可想而知。 一股宏大的反噬之力汹涌袭来,桑北面色苍白,看去摇摇欲坠。 即便如此,一张弓缓缓拉开,所指者,正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 桑北明白,即便对方有所忌惮,但这个局面不会太长。 宝物在手,谁不觊觎?重要的是,自己还掌握了第四层阵图挪移的秘密。 “合作吗?”附近一个修士皮笑肉不笑,分明不怀好意。 却不知,桑北咧开嘴巴一笑,道了声,好啊,随即,那张弓已然对准了对方。 那修士吓了一跳,当即撑开防御,谁知桑北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凝聚出一道箭光当即射出! 他脚踏天地,斗转星移,再度和附近一个修士实现了位置互换。 眼前一幕再度深深震惊了那些修士。 这一次挪移,桑北所受到的反噬显然比上一次小了很多。 天下阵图,都有其规则,唯有看破规则,才能利用规则。 重要的是,他拥有那座指纹碑。 这才是自己能够参悟出其中规则的最大倚仗。 随着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变长,桑北已然将第四层世界拓印了下来。 一座指纹碑悬于道韵天地。 其上,一枚枚指纹如同星光闪烁,明灭不定,即便旁人看到,也无法觉悟其中底细,只不过在桑北眼中,整个阵图的变化已然无比清晰投影其中。 就是现在! 在旁边一个修士终究按捺不住发起袭击的一刻,桑北的箭再度射了出去,身影跟着消失不见。 每一次的挪移,强大的灵气反噬如影随形而来,随着桑北对整个阵图的理解不断加深,道韵天地牵动周身灵穴,已然在丹田中生成一泓黑洞般的旋涡,这一泓旋涡蕴含生死针道,将无尽灵气强势吞噬进来,疯狂炼化,转换成属于自身的精元。 箭出,虚空破碎,桑北俨然成为一个规则破坏者,在阵图中不断挪移,不断吞噬炼化。 那张弓所释放的气息分明在持续水涨船高,到后来桑北只需要稍稍释放一点气息,便可以巧巧破开壁障。 然而他绝不会满足于现状,他的目标乃是向上,不断征服,不断突破。 箭出,虚空开裂! 上方一个修士在无比震惊之中,已然身不由己,被一股宏大的力量所左右,被生生置换了出来。 “那小子的修为分明远低于自己,却为何能够操控阵图的力量,轻易将老夫踩在脚下?“ 这修士无法理解,战战兢兢。 此刻的桑北已然不能满足于一个身位的置换,眼下的阵图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他如法炮制,愈加熟稔,箭破虚空,当即响起一道惊雷,而远隔两个身位的一个修士,顿时被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轻轻送了下来。 秉持阵图加持,桑北对此界灵气的炼化也越来越快。 那张巨弓所释放出的如山威势,已然深深震慑住了周边修士。 桑北微微抬首,眸中金光掠过,此刻再不保留,骤然拉至圆满,弦开,天破,他一步跨出,已然越过数个身位,来到了目标身位之处。 一个身影无中生有出现,仰天大笑道:“若不是我们几个老鬼知根知底,精诚团结,在第四层联合开辟出一个阵中阵,想要拿下你,殊为不易!” 那是一个白发修士,他凭借阵中阵,将桑北瞬间抓入自己所在的阵图。 当下生杀予夺,一切操控在手,未免连连大笑。 “老鬼,勿要得意,抓紧问出缘由,省得夜长梦多!“附近一个修士提醒。 “阵中阵的时间不宜过长,否则遭受反噬,够我们喝一壶的,快!” “一个小小蚂蚱实在讨厌,抓紧盘问,捏死算了!” “一切尽在掌握,放心!” 白发修士摆摆手,面色和蔼看向桑北道:“说出来,交出来,老夫很心善,不会杀你!“ 他的话看似和善,却透出一股狠辣,不容置疑。 倘若对方稍露异状,他便会毫不犹豫出手。 “其实,这一整块阵图的拼凑,就少了你们这块,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座牢狱既然敢进来,就不怕你们!” 白发修士蓦地变色,未及发动,桑北已然刺出了他的针! 他的境界虽然不如对方,但灵魂修为却远超周边修士之上,当即挣脱束缚,只轻轻一刺,就听嗤的一声,便如刺破了一口气囊! “鼠辈敢尔!“ 怒吼声中,一掌拍落! 他却不知道,此刻内外阵图已然被瞬间击穿,道韵天地牵动整个世界,桑北颠倒乾坤,一脚踏下,已然踏住对方头顶,将白发修士镇压得不能动弹。 “杀了他!” “这厮就是个祸端,杀了!“ “他奶奶,还看走眼了,杀!” 阵中阵骤然爆发,桑北顷刻间落入风口浪尖之中,岌岌可危。 然而他既然敢来,分明早有决断。 一张弓拉开,一箭如针极限绽放,不能目视。 意想天地,一座指纹碑巍然屹立,其上一枚枚指纹闪烁,明灭不定。 箭射,十方俱灭! 此十方俱灭和当日施展的十方俱灭却有极大不同,此中不仅蕴含生死针道,而且秉持那座指纹碑的加持,被赋予了巫的力量! 一缕心悸,伴随着一缕刺痛,刹那间飙射出一缕缕鲜血。 十合为一,一化为十,秉持这座沙漏大阵的加持,瞬间击破那些老鬼的心防,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杀伤。 一双双眼眸中透露出震惊、恼怒,还有不安。 “杀了,这厮辱我,绝不能留!” “杀,绝不能让其成长下去,否则必然威胁我等生存!” “可惜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该杀!” 由于十方俱灭的释放而中止的进攻,再度如山如海爆发。 桑北再度陷身绝境。 他的口中微微叹息,他要做的却不是坐以待毙,而是—— 脚底一踏,天地震动。 同一时刻,处于异世界的魔也重重落下了他的脚! 目光遥望天地尽头,两双目光在冥冥中交会,已然窥破端倪,逆转乾坤。 一剑刺出,破开苍穹。 一剑如针,刺破气囊。 一股隆隆的坍塌声传来,令周边攻击的老怪物们齐齐震惊。 无法想象,他们的合力围攻,居然被那小子以神奇手段所裹挟,一举刺破了这一层世界无法想象到的壁垒。 万物轮回,人生如圆。 起初射出的一道十方俱灭,旨在生成回归路径,在这些老鬼们齐齐发动攻击的一刻,已然落入桑北划下的窠臼,十合为一,融入了自身谋划中的一击之中。 即便如此,诸多高手的攻击还是深深震伤了桑北,好在,他的恢复力太过惊人,甫一受伤,体内的木之精华已然在强势修复。 第746章 肥厚的大脸 “那……那究竟是……是什么?” “原来……原来竟是……竟是这个样子!” “可笑我等平素作威作福惯了,却不知竟是一个玩偶!” “那小子拼却受伤,却是为了给我们争取一个机会!” 环顾周遭,桑北一无所惧,他的修为远不如他们,但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咔嚓嚓! 一道道扭曲的电蛇次第落下,当中,一张肥厚油腻的大脸拨开云雾出现,一双死鱼眼微微睁开,暼了一眼那些看不在眼的蝼蚁,转而将目光投射在桑北身上,喝道:“蝼蚁,你惊动了本座的睡眠,还破坏了本座精心布置的结界,该杀!” 天空一暗,飞速下沉! 其实那下沉中的正是一张遮天大手。 适才围攻桑北的那些老鬼悲愤欲死,原以为自己已然是站在塔尖上的人物,原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摆脱而去,岂知,在那幕后人物眼中,自己只是个蝼蚁罢了! “来,战!” 弓弦开,天地动,一箭快速成形。 “罢了,如今都在砧板之上,与其成为鱼肉,不如玉石俱焚!” “战,我等身为玩偶无尽年头,浑浑噩噩而不知,当真可笑,若不能倾力一击,何以报答地灵宗那三个字!” “战,那些下阶的,生死之际,不可留手,随吾倾力一战!” “可惜了,那小子我越来越看好,只是没有机会看到他的未来了!那些人,谁敢不尽力,老夫绝不饶恕!” 这些老鬼混迹第四层世界无尽年头,乃是顶流的存在,知根知底,此刻道韵气象全部释放,撼动整个大阵,将滚滚灵气向桑北所在倾泻而去,转眼间便生成一口庞大旋涡,其中电闪雷鸣。 遮天手掌落下,越来越快! 天地间黯淡如地狱。 刹那间,一道耀眼白光撕裂天穹而去。 第四界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倾力一击,十方俱灭! 十合为一,一化为十,闪电穿透了那张遮天大手。 痛呼声中,漫空顷刻间下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遮天手掌顷刻间收回,又在闪电之间落下。 所有人不得不逃。 只是,第四层身位间的壁垒又是那般好穿越的么? 不过,幸好,他们还有一个领路人,那正是桑北。 此刻桑北已非桑北,他是白凌虚。 灵修无为境的强大精神觉悟,已然让他轻松模拟成为当日的白凌虚,何况,他背后还跟着无数的修士,还倚仗一座第四层的阵图。 足踏天地,斗转星移,桑北穿越一道道空间壁障,在第四层阵图中不停挪移。 那张肥厚的大手拍碎虚空,接连落下,一个个修士费尽心力所造就的一身修为,顷刻间化作南柯泡影。 他们就像一个个灌满血液的气泡,转眼间被拍碎成一团团血光。 桑北不得不逃,他每每经过的地方,转眼间已化作一片片修罗杀场。 “小子,你可是对这座阵图颇有研究,难道,难道就这般任由宰割?”一个尾随在后的修士禁不住发问。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不免有所耳赤,他的资历,他的实力,都在对方之上,现在却偏偏要向一个后生小子发问。 他其实是看到了对方的潜力,当下更是看到了对方超越自己的那股气势,他不知道这小子是如何在转眼之间强行提升修为的,他已然断定这小子就是个变数,是冥冥中的力量派来改变这个世界的。 “小子,不必留手,今日,我们这些老鬼的身家,全部交给你了,即便旦夕身死,也要叫他好看!” “退无可退,玉石俱焚,战,小子,我们全部都是你的后盾!” 只是桑北仿佛置若罔闻,脚踏生死,挪移乾坤。 天空中那张肥脸再度浮现,他连连出手间,依旧让那个小小蝼蚁逃之夭夭,气的咬牙切齿,当下无所不用其极,将下方的阵图连连拍碎,口中不停咒骂。 后方的修士越聚越多,他们不得不如此,如果不选择追随,他们很快就会被那张大手拍死。 只是桑北依旧无动于衷,不免让所有人深深失望。 他们此刻陷入深深失落,自进入地灵宗,自被一朝黜落于畸零之园后,他们已然不见天日,越陷越深,最终浑浑噩噩而不自知,若不是这小子来到,他们还将长久懵懂下去,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出第四层世界。 脚踏大阵,仰观天地,桑北不停行走,却在暗暗观察那张大手的攻击规律。 弓满,弦开,在白凌虚的模拟境界加持之下,在身后所有修士的助力之下,桑北终于射出了那早就熟识的一箭! 自过去掠起,射向未来! 众人禁不住怦然心动,他们此刻看到的并非是射出去的一箭,而是一条硕大的青龙! 天地震动,一条青龙扶摇直上,撞破天穹。 大手淋漓,再度缩回,当即又然洒下一片血雨。 那是什么传承剑道,博大精深,他们为何……为何从未见过? 那分明来自于天外的力量! 为何……为何这堪堪跻身破虚境前期的小子,竟然能够获得如此无上传承? 不止如此,那种气象之强大,当真达到了揽日境之上的实力! 惊呼声中,天空骤暗,一掌无声落下,无数身影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即便如此,间不容发之际,桑北已然凭借他的宏大感悟,射出了下一箭——白虎! 白虎主杀,第四层世界,金之气息被滚滚裹挟而去,再度击伤那张疯狂到了极端的大手。 大手收回,洒下血雨腥风,闪电间再度落下。 这一次,桑北射出的箭却更快,一道华丽的婆娑光影,裹挟周身斑斓火焰,发出一声铿锵鸣叫,直上云天。 血雨纷飞,追随在桑北身后的修士越来越少了。 他在生死边缘不停挪移,那种极境的追杀当真太过刺激,周身每个毛孔都在震颤,周身血流不止。 如此极端碾压,激发出这青年躯壳内更大的潜力,他的修为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增长。 一声悲鸣震彻天宇,就见一头硕大的玄武巨兽横空出世,张开血盆大口连连怒吼,而那条蛇形已然化作一枪,裹挟第四层世界中积压的无尽愤怒和仇恨,射中了那张追击而来的大手! 漫空血雨茫茫。 那张肥脸已然变形,双瞳充血,此刻不顾受伤,伴随一声霹雳,再度落下! 桑北身后,生者已然寥寥无几。 此刻的他却决然做出了选择。 脚步一跨,已然冲向了中央那一泓硕大的死亡旋涡之中。 空中大脸见了,禁不住连连发出狂笑,他嘲笑的是,对方选什么不好,偏偏选择了一条死路。 “这是最后一刻到了么?小子,老夫跟随你一路辗转,此刻已然心服口服!战,杀了他!” 说话间,这修士轰然解体,一点灵光自然而然投射到桑北道境天地中那一座指纹碑上。 其他几个幸存者默默对视一眼,纷纷做出了相同选择。 此刻的桑北,已然成为孤家寡人。 天空中的大脸见了,再度发出狂笑,一张大手犹如泰山落下! “你们的牺牲,让我桑北如何释怀?只恨,只恨自己无力保护,徒余遗憾,但这最后一战,就是复仇!” 双眸充血,一张彼岸咔嚓嚓拉开,拉动了大阵,拉开了天地。 上方的肥脸不由得生出一丝悸动,还以为是产生了错觉。 同一时刻,这座第四层世界,便如雨后春笋一般,瞬间站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都是先后死在这里的修士,却被大阵所镇压,而不得进入轮回。 桑北口中高歌,一面大旗猎猎展开,更多的先灵之影,层层叠叠,如山如海。 一箭成形,倏忽间射出,十方俱灭。 此十方俱灭却非原本十方俱灭那般简单,其中还蕴含着以死祭生! 这以死祭生,在最后一刻,竟催生出不可阻挡的祝福之力,蜕变出一只硕大的白鹭,扶摇直上,一举击破天穹。 第747章 死局 此刻的桑北是桑北,是白凌虚,也是久已陨落的白鹭祖师。 那张遮天大手被瞬间洞穿。 同一时刻,那张恶心的肥脸上也被击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大脸咧开嘴巴,呜呜大哭,天空中顿时下起茫茫大雨。 “所有人都是注定的祭品,都该死,呜呜……蝼蚁,最后的时间到了!” 大脸骤然变色,变得异常冷酷,就像换了一个人,这一次,他不再出手,而是咬牙切齿,一张肥脸轰隆隆砸下来,顿时暗淡了天地。 旋涡之上,桑北一脚重重踏下,这一刻,他掌控的世界骤然逆转,他的身形也跟着颠倒过来,变成头下脚上。 如此,当下的秩序已然变成他头顶旋涡,足踏那张恶心的肥脸。 “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了么?你视别人为玩偶,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玩偶,觉悟在心,沉沦已久的你何尝会明白?” 桑北口中喃喃,周身气血一时间沸腾如海,弓弦动,眉心间一道血色剑痕绽放,周身混元真血中凝聚出一缕精纯的巫道气息,刹那间投射出去,洞穿苍穹! 轰隆隆! 随着一道赤色闪电落下,桑北看到的世界骤然变了。 周边空空荡荡,天地之间只有一堆如坟墓的土丘,土丘顶端,一个周身肥腻得淌油的胖子,正抓着土丘上的泥土,一把把朝着嘴里塞,他一边吃,一边呕吐,以至于身体渐渐被掩埋,直至大半个身体被埋进了土丘中。 他朝着桑北咧开嘴巴傻笑,另一只手摊开来,露出一枚土黄色的果子。 “给你……吃……吃!” 他右手不停掘土吞咽,左手竭力高高举起,将那枚仅有的果实递给桑北。 轰隆隆,土丘不停向下坍塌,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整个土丘几乎消失了,只剩下那张左手拼命举起一枚果实,呈送在桑北面前。 一股无法想象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其实桑北此刻已然做出了无数种推算。 答案只有一个。 他必须吃掉那枚果实,否则他必死。 然而吃掉之后的后果会如何,他完全无从得知。 他没有选择,最后一刻,他一把抓住了那枚果实,直接吞入了肚腹中。 下一刻,时间停顿。 桑北已然彻底坠入了一个无知无觉的世界,就像彻底死去一般。 异世界,魔经历了无数次的厮杀,他吞噬了数不尽的大大小小魔物,俨然长成为一尊参天巨人。 他目视远空,地平线的尽头,一道长长的暗影渐渐升高,那里显然横亘着一座未知的城池。 他迈开脚步,朝着城池大步走去。 一切经过之物,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突然间,魔的脸色变了,就像覆盖上了一层严霜,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感笼罩心头,他行事向来果决,当即盘膝而坐,神识骤然沉入了那片死海底。 刹那间,一道闪电光影从天而降,掠过了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道血色剑痕,并以这道剑痕,将自己彻底封印。 只是他在封印的前一刻,已然将一股充满诱惑的精元气息作为钓饵,释放了出去。 此刻,魔的手中正握着一根长长的钓竿,钓竿末端,一根长长的钓线纵贯天地之间。 垂钓中的魔,已然化作一尊冰冷的雕像,一动不动,盘膝坐在异世界的荒原之上。 根本不用多少时间,一头头血魔,恐魔,飞魔,土魔,各类异魔,已然铺天盖地,潮水涌来。 纯正的精元气息对于这些家伙拥有致命的诱惑,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唯有拥有更强的力量,否则,只会沦为其他魔类的口粮。 一头巨魔终于按捺不住,当先壮着胆子,朝着一动不动的魔出手了。 只是在他刚刚接触魔的身体的一刻,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一动不动。 周边一头血魔也忍受不住诱惑,跟着出手。 结果,它的遭遇和先前的巨魔一个样,也跟着不动了。 魔类天性贪婪且凶残,美食在前,岂有不取的道理? 转眼间,便如发生连锁反应,一个个相互接触的魔物,就像被万古寒冰冻住了,一动不动呆在了那里。 这就像瘟疫一般,一传十,十传百,随着魔物越聚越多,那股诱饵的气息便愈发浓重,于是乎,吸引了更多的魔物潮水涌来,根本没用一个时辰的工夫,已然在此地聚集了一支极为庞大的魔军。 远处,土丘之上,两个身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潮水涌去的越来越多的魔类,其中一人发出叹息道:“老夫也想拥有无穷无尽的吞噬力,只是魔元聚集越多,越难以镇压控制,最终心魔暴动,崩坏的结果乃是身魂俱灭,那小子显然遭遇了极大危机,他不得不在最后一刻封印了自己,却偏偏放出钓饵,吸引更多的魔物坠入陷阱,被他所吞噬,长此以往,即便容器再大,必然会盛满,可惜了啊!” “我们能够来到这里,还是拜他所赐,仇穷,你也是一路追随他而来,想必心中对他还是又爱又恨,你,难道甘心看到他自我毁灭吗?” “魔皇,莫要挑事,其实你的心中何尝不是如我一般心痒难耐,那小子隐藏的秘密太多,若然能够解开,对于我们将带来不可估量的帮助!“ “呵呵,说的也是,只是我这副新夺舍的身体还是不太适应,我必须尽快将之炼化,否则,这一处流浪荒原的杀劫就要到来,我们很难度过去!”魔皇孔照叹息。 “这不是重点,老夫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如何能够混入那座城中,一旦滞留在这里时日变长,修为下降还是其次,逃不过杀劫乃是必然!” “噤声!有人来了!” 二人很快隐去行迹。 远空,一张庞大的飞毯正在凌空飞行。 最终飞毯翻卷,飘落在地,化作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肩扛一柄极为夸张的收割巨镰的人。 地上一枚石子嗖的一声掠入他的手中,当即被他投掷出去,正击中一个一动不动不动的巨魔。 咔嚓一声,崩碎的声响传来,巨魔庞大的身体顿时化作一堆碎渣,紧跟着,周边大批不动的魔物宛若推倒的骨牌,纷纷栽倒在地,崩溃成渣。 即便出现如此惨状,那些魔类依旧从四方层出不穷而来,就像地狱饿鬼,前仆后继。 “愚昧无知的东西,即便是流浪荒原的杀劫也不能将之抹杀干净,要的是其繁殖力惊人,生生不息,杀戮无穷,无尽的血食和杀戮,或许正是为了供养那座古怪不堪的坠落之城么?若无那小子打开异世界的大门,本座也无法来到这里,只是那小子已然结成死局,恐怕很难解开了!” 此人的目光转而望向空无一物之地,咧开嘴巴嘲笑道:“这种术法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本座最擅长的就是放债,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孔照,你这条大鱼,本座要好好养肥啊!” 说话间,他的庞大斗篷之下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小侏儒,被其人一脚踢飞出去,喝道:“探不来好消息,就不用回来了!” 侏儒带着哭腔,在空中连翻好几个跟头,最后落在一个不动的血魔脑袋上,身体突然一颤,发出一声怒吼,咔嚓一声挣脱出去,就此跳到第二个魔物身上,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随着他距离魔越来越近,他的动作变得愈发僵硬,显得极为不灵活。 只是他没有退路,只能咬牙前进,最后一刻,他终于搭上了魔的身体,动作和表情顿时僵住了。 后方,黑色斗篷的脸色很难看,他万万想不到,他所得到的结果居然会是这样。 不止如此,那股反噬之力已然在他身体内生根发芽,短短一刻,他的体表已然结出了一层寒霜。 第748章 灵渡子 此举,当然被孔照和仇穷二人看在眼内。 因为那人手段邪恶无比,两个人暂且在远处偷偷观察,等待时机。 初靖天,地灵宗,畸零之园,一座极为神秘的园林之内,正长着一株参天的庞然古树。 这棵古树枝干虬曲,无数根枝条犹如一条条蟒蛇般,逶迤游向天空,一片片肥硕的叶片将整棵树装扮的郁郁葱葱,微风吹过,叶片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叶片之间,一枚枚肥硕的果实沉甸甸悬挂下来,说是果实,看去显然是一个个肥嘟嘟的小人,每个果实小人的内心都生着一枚烙印,若然走近细看,你便会看到那一枚枚烙印正是一个个缩微的修士身影。 此刻,在这一株神秘之树的下方,出现了一个一尺来高的小人,小人目光穿透诸多叶片,已然看到了一颗新生出的尤其肥大的果实,冷笑道:“既吃了愚果也是无奈的选择,小子,你即便再折腾,又如何能逃脱我的手掌?小子,你这样的种子我没有见过,非常特别,非常强大,似乎拥有着吞噬无限的可能,这是我需要的,为此,我会倾力培育你,只待将你的灵魂烙印彻底化去,一定会结成一枚完美的智果,当我吃了它,就可以进入地灵宗最秘密的禁地,将那条河全部占为己有!” 挥手之间,风吹,雨落,大地之中,顷刻间钻出一条条长着人脑袋的虫子,不停给这颗果树松土施肥。 一张椅子出现在身后,小人顺势躺下,踮着腿,将一枚果实扔进嘴里,显得极为自在。 不知不觉,小人睡着了,打起了沉沉的鼾声,他的鼾声似乎拥有着非同寻常的魔力,周边那些虫子干起活来变得更加卖力,也更有斗志。 他的梦做的越深,眼前世界便变得更具活力,无法想象的灵气潮水涌来,那棵树赫然是吸纳潮水的核心。 虫子们将土地一遍遍翻开,一遍遍施肥,不厌其烦,干的越来越精细,一丝不苟。 细雨,微风,将潮水般充沛的灵气,注入大地,顺着根须,流入树干和枝叶。 树身一天天变得更高,枝叶变得愈发繁茂。 小人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甚至于流出了口水,他梦见一枚最大的果实从天而降,落入他的怀里,他张开嘴巴狠狠一咬,甜蜜的汁水流入口中,让他的形体瞬间长高,长成为一个参天巨人。 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无人能限制他的自由,即便是那个幕后的家伙也不能。 这是他独自开辟出的秘密空间世界,除了他,没有人了解,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这是他最大的本钱和私心。 以梦的力量所开辟出的世界,想想,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树上,随着其中一枚果实不断长大,原本那些硕大的果实,竟然一颗颗开始缩小,枯萎,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了。 于是,满树只剩下那一枚最为庞大的一枚果实。 不觉中,悠扬的乐声如潮水此起彼伏,渐渐融入了小人的鼾声,于是,小人的梦做的愈发深了,到后来,他的身体上已然长出数不清的触须,向左右蔓延,融入大地,直至和那棵树的触须完全纠缠在了一起。 触须一点点拖着小人,向那棵树不断靠近,直至最后,小人的身体一点点融入了树身,在他只剩下一颗脑袋留在外面的时候,他似乎发觉到了什么,竭力挣扎,想要睁开眼睛,只是那变态的乐声已然生成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他再度沉睡,以至于完全失去了知觉,脑袋终于一点点沦陷进去,直至完全消失了。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以梦为马所开辟出的神奇世界中,一个身影一点点从透明的虚空中浮现出来,他的口中发出一声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你这小家伙当真太过警觉,老夫不能稍作窥探,否则一定会被发现。若非后来出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放逐者,引起了小家伙的疯狂兴趣,让他的戒心稍稍放松,老夫也不会拥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的梦境和他的梦境完美融合,并最终超度他融入了他孕育的那棵树中,唯有如此,才能孕育出一枚绝无仅有的果实!” 说话间,他仰首看向那棵树上一枚绝无仅有的果实,赞道:“一个混元修者,万中无一,以此为种,种入那梦妖开辟出的完美世界,唯有如此,方至顶峰,妙!” 他双臂翼张,更多的灵气潮水涌来,疯狂注入树身,那枚果实获得助力,源源长大。 此人恨不得果实现在就成熟,而后被他吞下。 他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 因为卧榻之畔,还有一个他非常忌惮的人物。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事当真邪门的紧,往往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此人原本以为处在这个秘密世界,一定就会无人知晓,岂料突然间一阵天摇地动,就见半空中,一张大手突然伸出,进而一把抓向那棵果树。 此人目眦欲裂,只手一指,一道剑痕凌空出现,当即和那张大手交锋了数十次之多。 双方剑拔弩张,针锋相对,都志在必得。 由此,顿时波及了那棵果树,以至于满树枝叶纷纷坠落,岌岌可危。 “奸贼,你是如何知晓这里的?只是,有老夫在这里,绝不让你得逞!“ “地灵宗之内,没有本座不知道的事,包括你心中所想,日间所思,本座了如指掌!” “老夫的东西,不是你想抢就能抢的,这个世界我做主,滚出去!” 说话间,周边世界极度扭曲,一道剑光撕裂天地,将那张大手劈得粉碎。 岂料转眼间,又一张大手出现,继续抓向那棵果树。 此人脚步一踏,已然咫尺天涯一般,将那张大手远远推了出去,进而来到那枚硕果之前,做出要摘下的手势,口中喝道:“灵渡子,老夫即便毁了这枚果实,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畸迟,不要狐假虎威,那枚果实在没有成熟之前,绝不能碰触,否则,你转眼就会变成一个白痴!” 畸迟上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连这个底细都知道,恐怕这么多年,灵渡子看似放任自流,其实无时无刻都在监视自己,这个奸贼! “老夫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老夫宁可毁去,也绝不会让你奸计得逞!”畸迟上人疯狂怒吼。 “你舍得吗?梦妖数百年的孕育,畸零之园那么多修士精魂的献祭,方孕育出那棵绝无仅有的古木,谁不动心?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畸迟,谈一谈吧!” 说话间,大手消失,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浮空出现,他一脸阴鸷,眸光深沉。 “你这样的人,背后捉着一把把杀人刀,和你谈,死都不知怎么死的!”畸迟上人看似如此说,其实心思已然有所松动,关键是这枚果实,他实在太想要了。 “地灵宗,一条黄泉阴脉,可以说是这个世界孕育成的至邪之物,若能加以运用,足可以在这个世界横着走!然而,黄泉阴脉实在太过邪恶,即便远远窥视,都随时可能走火入魔,更遑论加以利用了!而要想占有那种邪恶力量,唯有吃掉并炼化一枚完美智果,方有可能达成,这是本座想了一辈子的心病!” 说话间,灵渡子缓了缓,看了一眼畸迟续道:“畸迟,你我的目的相同,说实话,那枚果实中蕴藏的力量凭借你一个人,或者我一个人都很难将之完全吸纳,而唯一可取的,便是将之放置在一个专门炼制的法器之内,而后将之完美封印,凭借此法器,再将那条黄泉阴脉据为己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灵渡子的一席话说的畸迟上人怦然心动,略想想,当真颇有些道理,突然间,他暴喝一声道:“老夫差一点就又中了你这奸贼的伎俩,休要再说,若敢用强,老夫便彻底毁了它!” 第749章 智果 灵渡子哑然一笑,挥手之间,一根虬曲的法杖凭空出现,杖头上一座阵图投影婆娑呈现,看的畸迟再度怦然心动,突然间却暴喝一声,口中喷血,他面目狰狞,再度欲抓向那枚果实,怒吼道:“巧舌如簧,勿要再说!” 灵渡子摇头叹息,突然间一手抓住那根精心炼制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就见一条黄泉阴脉如龙从脚底窜出,很快缠绕在那根法杖之上,略略挥动,天地震撼。 稍稍显露力量,灵渡子摇头叹息,转身离去,顷刻间,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畸迟上人内心当真七上八下,适才灵渡子的展示他可是信了近八成,设若换作他,也绝做不到对方那种完美掌控。 岂知他心思稍稍变化的一刻,心中突然一阵慌乱,再看那棵古树顷刻间已然出现在数十丈之外,他心中大急,慌忙追去,谁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啸声传来,就见一条大河犹如天河倒泻,横空出世,转眼间将他与那棵果树隔开。 无法想象,这条大河的气息何等邪恶,何等狂放,他的心念稍稍松动,已然如遭雷击,口中鲜血狂喷。 然而畸迟上人却是个积年的老狐狸,转而面浮冷笑,挥手之间,一切光影俱皆消失,再看那灵渡子已然出现在那株果树近前,正在施法想要将这棵树从这个世界中生生移走。 “奸贼,这是老夫掌控的世界,老夫说了算!” 挥手之间,灵气狂浪漫空怒卷,撞向灵渡子。 灵渡子面色骤变,挥动法杖连连落下,却被震得步步后退,口中连连喷血。 要知道,这里毕竟是畸迟的主场。 即便如此,道韵气象呈现,一条黄泉阴脉犹如怒龙穿梭,连连向畸迟发动了攻击。 那条黄泉阴脉并非是灵渡子亲自到地底世界观摩觉悟出的,他暂时可没有那种本事。 历代地灵宗宗主穷极一生都没有达成的心愿,在这个灵气衰落的年代,灵渡子更不容易做到。 他发誓要起历代之衰,完成这个最有难度的挑战,重新让地灵宗成为当世一流大宗。 那种道韵气象,乃是他从地灵宗历代宗主口述描绘中再加上个人意想所推演出来的,饶是如此,也可以从中看出灵渡子的绝顶天资和聪明才智。 但凡前往地底秘境观摩的地灵宗历代先辈,从没有回来过的。 那里乃是不可言的绝地。 二人之战,惊天动地,一时间那棵果树受到牵扯,连连摇晃,树叶漫空飘落,那枚硕果摇摇欲坠。 眼见此景,二人不由得收剑气息,暂时停止了战斗,因为毁灭这枚果实委实不是他们愿意做的事。 双方怒眉横目,一时间谁都拿谁没有办法。 让畸迟上人惊愕的是,其一,那枚果实已然缓缓生成越来越强的斥力,他想要接近已然越来越难。 其二,灵渡子已然开始全方位渗透这个世界,要想将对方驱逐出去,几乎已不可能。 看来对方早就注意到梦妖所开辟出的空间,自己还是轻视了灵渡子的能力。 这棵智木虽然是梦妖孕育出的,却同样灌注了他的毕生心血,没有他暗中为之输送大量精元,梦妖不可能这么快就获得成功。 对于那个想要不劳而获的灵渡子,他实在是痛恨到了极点,这厮在暗中窥伺,显然利用了自己和梦妖,最终想要白白摘走果实,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如果老夫得不到,一定会在最后一刻将之毁灭,灵渡子,别以为老夫看不出你的险恶用心,老夫不会再给你机会,老夫于一念间就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畸迟上人目光凶狠瞪着对方。 “你,舍得吗?” 灵渡子淡淡一笑,何其轻描淡写,他的这种态度再度引爆了畸迟上人的怒火。 然而畸迟上人又如何肯毁灭自己的心血成果,是故急火攻心之下,他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手中法杖摆动,灵渡子不动声色,内心却暗嘲对方的愚蠢。 潮水般的灵气在法杖的召唤之下涌向了那株智木,智木发出愉悦的啸音,将养分源源注入那枚智果之内,散发出令人迷醉的光芒。 “本座不会强求,本座知道再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故而,愿意对着天道发下誓言,绝不会将意志强加于那棵智木,我们可以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那枚智果,倘若果实选择了你,那本座只会心甘情愿祝福你成功!” 看着灵渡子一脸无欲无求的表情,畸迟上人如何也不能相信对方会这么好心。 只不过,在他亲自听到灵渡子对着天道发誓之后,这却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了。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灵渡子显然瞧出了其中的秘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绞尽脑汁,仍旧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忖思不管真假,那自己便当仁不让。 当下道韵气象全力释放,潮水一般涌入这个空间世界的每一寸空间,他要全力将之改造,而后将灵渡子一举驱逐出去。 他一步步接近智木,深嗅着这棵智木释放出的气息,不禁如痴如醉。 再看一旁的灵渡子,已然一步步被远远推了出去,用不了多少时候,他就可以将对方赶走。 只不过拥有了灵渡子这个强大助力,全力调动了地灵宗内的灵气,向着这里疯狂涌入,那棵智木酣畅淋漓的吸纳着灵气,再化作养分源源输送到那枚智果之内。 每时每刻,畸迟上人都感受着那枚果实的成长,一点一点趋向圆满,距离成熟已然不远了。 未来一刻,畸迟上人微微瞅了一眼已然处于这个空间边界上的灵渡子,食指一捺,当空一划,就见一道空间沟壑出现,刹那间,便将灵渡子远远推了出去。 畸迟上人见状大喜,心道终于除掉了这个致命的威胁。 他没有看到的是,那枚智果之上,一道光华突然闪过,此刻的自己,居然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远远推了出去,眼见得,就要被完全驱逐出了这个世界。 他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再看那个灵渡子,却在不知不觉中代替了他的身位,愈发接近那棵智木,那枚智果唾手可及! 他千算万算,还是想不到自己如何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对方的道。 “天意的选择,不可强求!大道本在,若生私心,必然落了下乘!” 灵渡子喃喃自语,看似自说自话,听在畸迟耳中,再度使得他怒火中烧。 未料他不发火还罢了,一旦心中邪念出现,已然被那枚智果捕捉到,当即一股伟力爆发,顷刻间便要将他彻底驱离出去。 一旦被驱离,再想进来已不可能。 “灵渡子,老夫毁了也不会让你得逞!“ 一声怒吼,毁灭气息全方位爆发,天地骤然被撕裂开来,一道裂缝如刀,向着那棵智木快速延伸而去。 此刻的灵渡子虽然觉悟了那棵智木的部分规则,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那枚智果被毁灭? 手中的法杖重重插入地表,已然生成一道铜墙铁壁,企图将那股毁灭的力量挡在外面。 然而那棵智木何等乖巧,察觉到异心存在,当即生出一股宏大斥力,便要将灵渡子送出去。 成功近在眼前,却失之交臂,这同样让灵渡子怒火中烧。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对天道发誓,自是觉悟了一旦生出占有之心,必然会被这枚智果所排斥,故而明白占不占有那枚智果都不重要,只要能从中领悟大道即可。 而在畸迟想要毁灭智果的一刻,他还是失了方寸,故而被智果觉察到,同样将他排斥了出去。 第750章 蜕变的古碑 一旦被驱逐出去,此生这样的机会绝不会再有。 是故他一面抵挡畸迟的攻击,一面强势冲向智果,欲将之强行占为己有。 畸迟上人见状更是怒火满腔,此刻再无顾忌,将这个空间世界全面引爆。 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迅速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 就见那棵高大的智木迅速坠落其中,转眼消失不见。 灵渡子回头狠狠瞪了畸迟一眼,此刻开弓没有回头箭,也不管一旦踏入那个世界没有回头路的古训,一步跨出,同样坠入黑暗裂缝之中。 畸迟上人看到对方如此决绝,当下也毫不犹豫,紧随其后,跳入黑暗的裂缝之中。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会争取,何况,他绝不能让那个死敌独占本属于他的东西。 灵渡子在黑暗中快速下沉,突然间,一股从未有过的邪念在内心爆发,紧跟着,一股山呼海啸般的伟力已然从上空扑来,欲将他一举吞没。 他到此刻总算见识了那条黄泉阴脉到底有多可怕。 他口中喷血,已然处于心魔暴动的边缘。 生死一线,忽而想到那枚智果对于人心的敏锐洞察力,忖思,这条黄泉阴脉或许也是如此,那么,就让我以一颗赤诚之心来面对吧。 瞬间,一道惊雷在耳畔炸裂,灵渡子只感到周身一轻,仿佛卸下了一个无比沉重的包袱。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那股沧海横流般的毁灭气息,一瞬间,周身的骨头不知被撞碎了几根,口中鲜血狂喷。 又一次的生死考验,逼出了他体内的潜力,竟让处身绝境的灵渡子提升了感悟。 黄泉阴脉,没有回头路,此言不虚。 没有回头路又如何? 无论如何,我灵渡子毕竟已经来过,这一刻,就当我已然彻底死去,让我在大道的潮汐中毁灭,如此,死得其所。 这一刻,他毅然敞开了一切,就当自己死去了。 黄泉阴脉掀起的毁灭潮汐眼看就要将之吞没,远处的黑暗中,突然间爆发出一团耀眼的光华,便如在黑暗世界点亮了一盏明灯。 仿佛垂死之前的一只小小飞蛾,灵渡子体内残余的真元全面爆发,将他巧巧送了出去,避免了彻底毁灭的结果。 这一幕,正被从上空落下的畸迟上人看在眼里,他看着灵渡子远远飞向了那棵智木,当即不顾一切冲了过去,却瞬间被一股至阴至邪的气息所吞没,转眼间灰飞烟灭,便连一点渣都不剩了。 地底黑暗世界,一条逶迤的黄泉阴脉犹如毒龙肆虐,昂起一颗硕大的头颅,凶悍扑向刚刚扎根于一处河岸上的高大智木。 无数叶片顷刻间化为飞灰。 在智木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一刻,就见一座高大的古碑从天而降,古碑表面,无数指纹闪烁,已然生成一股强大的防御之力,就像一面盾牌,勉强将这条黄泉阴脉的第一轮强攻挡住了。 黄泉阴脉仿佛被彻底激怒,掀起了又一轮更为可怕的惊涛骇浪,当空扑来。 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中,那一座古碑幻象上已然出现一道道裂纹,眼见得就要彻底崩溃。 便在此刻,这座古碑幻象之下,正盘坐着一个已然忘记一切的人物,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地灵宗宗主灵渡子。 仿佛冥冥中有感,也正因为那座古碑幻象吸纳到了一些灵渡子的鲜血,已然让那具无欲无求的破败躯壳,生出一股召唤之力。 同一时刻,风云变色的地灵宗之内,那座高大山门之后,那一座矗立了无尽年头的指纹碑,突然间剧烈震颤,在爆发出一团耀眼光华之后,突然不翼而飞。 如此一幕,使得那些负责巡狩的修士,顿时大吃一惊,兹事体大,他们迅速赶去上报。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宗主此刻已陷身于绝境之内。 地底世界,一条毒龙怒吼,掀起冲天狂浪,轰轰然扑向那座即将破碎的古碑幻象,只需将古碑击溃,便能将那株充满诱惑气息的智木,一口吞掉。 便在此刻,霹雳一声传来,一道光影从天而降,就此和那座古碑幻象重合在了一起,二者严丝合缝,分毫不差,正如灵与肉的结合,嗡的一声,爆发出冲天光华,就此将那条黄泉毒龙号令的千军万马,强势挡在了外面。 美食在前,却不可得,黄泉阴脉咆哮而起,化作一条更为庞大的毒龙暗影,扑向了这一座传承了无数年头的古碑。 顷刻间,便如天地相撞,毁灭的气息在那座古碑上瞬间引爆。 一枚枚璀璨爆发中的指纹枷锁,在那条黄泉阴脉的强势冲击之下,明灭不定,趋向崩溃的边缘。 于是乎,在同一时刻,地灵宗之内,一个个修士顿时遭受反噬,只觉得肉身和灵魂便要同时破碎开来,口中吐血不止,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座指纹碑自入门一刻,便牢牢镇压住他们的灵魂,除非宗主特赦,否则一辈子也休想摆脱束缚。 地灵宗并没有遭受外敌入侵,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宗主大人一定遭遇了变故。 他们派人去打探,却找不到任何消息。 自被拐骗入宗一刻,他们就在担心有一天会被收割,而当下,难道…… 地灵宗内一个个修士如丧考妣,六神无主,然而人为刀俎,除了等死又能如何? 不说他们,单说黄泉阴脉之畔,在遭受又一轮更为强悍的冲击之后,一座古碑已然变得暗淡无比,裂痕满布石碑表面,那一枚枚指纹烙印眼见得就要崩溃开来。 这种暴力的破解,将会导致地灵宗内每一个修士同时遭受沉重反噬,修为下降事小,遭此重创,此生已然再无进阶的可能了。 就在黄泉阴脉裹挟无穷威势欲再度爆发的一刻,在那座石碑之后,那棵智木之上硕果仅存的一枚沉甸甸的果实间,突然掠过一道灿烂光华,光华投射在那个失去知觉的宗主身上,宗主骤然睁开眼睛,身影飞掠而起,手中已然拈着一枚银针,在石碑表面闪电游走,转眼间,便将一枚枚指纹枷锁迎刃破解。 那些枷锁原本就是由他设置,智果作用于他,如驱使傀儡,无不轻车熟路。 同一时刻,地灵宗之内,一个个如丧考妣的修士突然间呆住了,渐而,一个个修士雀跃而起,欣喜若狂。 他们便以为是宗主开恩,为他们打开了枷锁,纷纷伏地而拜,连连叩首。 黄泉阴脉之畔,闪电之间,行尸走肉般的灵渡子一气呵成,已然将那块石碑上的所有枷锁彻底打开。 他身影一闪,回归本位,闭上眼睛,宛若睡去,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此刻的古碑骤然释放出一道道冲天光华,仿佛脱胎换骨,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势,就此将这一轮惊涛骇浪挡下了。 一声怒吼自九幽地底爆发,瞬间传遍了整个地灵宗。 刚刚被解放的那些修士,再度惊呆了。 那种前所未见的恐怖爆发,太过可怕,他们绝非敌手,为今之计,唯有尽快逃走才是上策。 只可惜,往昔一幕幕惨烈教训如走马灯浮现,一个个未得到宗门许可而私自脱逃或背叛的修士,在刚刚走出山门一刻,或疯癫,或自戕,或肉身腐烂,恶疾缠身,最终在极端痛苦中死去。 是故,虽然他们的指纹烙印已被解除,焉知又不是宗主大人故意发起的一场考验? 是故宗门之内,根本没有一人有勇气主动逃走。 当下,只能寄希望宗主大人能够挽狂澜于既倒,再度拯救他们。 天空阴云翻滚,一道道扭曲的雷电次第落下,传来一阵阵振聋发聩般的巨大轰鸣。 一个个修士纷纷站立不住,不得不伏在地上,战战兢兢。 第751章 呜咽的黄泉 岂知传自地底的巨大冲击,犹如一轮轮海潮连绵释放,让他们根本喘不过气来。 正在绝望中的一个个修士,突然间纷纷扬起头颅看向远方,他们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宏大的召唤,那并非强迫,而是一种发乎天性中的自然,如大河奔流,无拘无束,一泻千里,只为追求无限,从而再不受那种枷锁胁迫。 他们的眼中禁不住流出了泪水,他们在宗门中日日朝不保夕而活,每天都在担心被强者掠夺,不得不委曲求全,屈辱而活,那不是他们该要的东西,他们当下正应该如那种召唤预示,倾尽一切而战,只为致敌死命,只为一朝永获自由! 战! 战战! 一个个修士,血脉贲张,吼声如潮,将他们的所有力量,倾泻了出去,他们不知道为何,只明白那里才是归宿,才是方向。 于是乎,在黑暗的地底世界,在咆哮的黄泉阴脉的河岸一隅,处于绝境中的那座古碑,再度极限爆发,将黄泉阴脉召唤出的大军,再度挡在了自己的铁壁之下。 黑暗中的黄泉阴脉所化身的一条庞然毒龙,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座拦路古碑,其实是在觊觎那棵智木上的硕果,它盘踞地底多年,可谓力量无限,所有的阻挡力量,在它的极限爆发之前,都不够看! 滚滚雷音,声声怒吼,犹如海啸。 那条毒龙瞬间跃升至无尽虚空之上,进而俯冲直下,如天河倒泻,倾泻在那座古碑之上。 顷刻间,一枚枚消失的指纹再度呈现,转眼间已化身为一只只大小蝴蝶,翩跹而起,于中央,聚合为一只硕大无朋的白蝴蝶,它的庞大翼翅略扇一扇,已然如沧海横流一般,将地灵宗内所有修士的力量聚于一身,进而,无所畏惧冲在了最前面,和那颗硕大的龙首,犹如天地相撞。 外界,乌云翻滚的天中,顷刻间,劈落一道古树般的闪电,直入大地。 很多猝不及防的修士,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同一时刻,大地开裂,自山门之前,穿越宗门而过,一直延伸向地灵宗的后山禁地,直至将一座高高的后山从中劈开。 幸存的修士无力的看着这一幕恐怖景象,他们已然被抽空了力量,只能绝望看着如此恐怖天罚,不知何时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地底阴暗世界,一条黄泉阴脉越战越勇,对于所有想要阻挡它意志的敌人,唯有彻底毁灭,才是道理。 天地间,时明时暗,宛若有一记记无形的重拳,一次次轰击在那座古碑之上。 古碑不断皲裂,脱落,表面斑驳不堪,俨然如一个遭受凌迟的犯人,在承受着残酷的刑罚。 无数道暗绿色的闪电,就像一条条毒蛇落下,不停撕咬着那座斑驳不堪的古碑。 表面看去,古碑变得越来越瘦小了,看去已难以支撑,偏偏一次次顽强挡住了黄泉阴脉的攻击。 黑暗尽头的黄泉阴脉,死死看着那块不足为奇的小小石碑,它疯狂的一吸,已然夺走了此间世界的精华,刹那间跃升至无限高的虚空之上,再度化作一条飞流直下九万里的瀑布,轰隆隆撞击在那块石碑之上。 下一刹那,周边世界已沉入绝望的黑暗地狱之中。 只不过这个间隔很短很短。 顷刻间,石破天惊。 一团超新星之光迅疾爆发,照亮了整个黑暗世界。 咔嚓嚓的断裂声不停传来。 古碑彻底碎裂。 黄泉阴脉发出一声得意的咆哮,正欲无所顾忌扑向那棵智木。 孰料在那一堆碎裂的残渣中央,一座表面极不规则的嶙峋之物,已然冉冉升起,再度挡住了它的去路。 那物明明正对着阴脉毒龙,却让那条毒龙禁不住产生错觉,觉得眼前的世界歪了,斜了,总之,一切看上去都不正。 它显然出现了茫然,只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 它的目标只是那枚智果,敢于挡道的,杀! 黄泉阴脉一跃三万丈,挥起重拳狠狠砸向那块奇丑的斑驳石块上。 未料,它的不可一世的重击,分明就像砸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东西上,不仅没有伤及对方分毫,大部分的力量甚至被反弹了回来,导致它顿时遭受了一记从没有过的重击。 只是,那枚果实的香气实在勾住了阴脉毒龙的欲望,只要能够吞噬掉那枚智果,它的力量一定可以突飞猛进,并有可能实现化形,进而脱离这个世界,去拥抱属于它的更为宏大的天空。 黄泉阴脉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它将所有的攻击全部聚焦在那块小小的斑驳物事之上,激发出一轮轮石破天惊般的雷霆之音。 外界,很多宗门不知地灵宗发生了什么变故,纷纷赶到附近观望,目的只有一个,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若有好机会,肯定要落井下石,顺便攫取到更多的好处。 若然他们洞悉地灵宗内发生的一系列惨烈变故,此刻早已冲进去,大肆烧杀抢夺了。 地底世界,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轮的冲击,那条黄泉阴脉终究偃旗息鼓,即便一万个不甘心,仍旧缓缓缩回黑暗深处。 大地之中,智木延展出数不尽的根须,缠绕向那座斑驳奇丑的物事。 它在不断吸纳和融合那物事内的气息,试图将之炼化。 一道道明暗的电蛇不断在那物事表面游走。 仔细看去,正有两枚细细的针在那物上游走,拖曳着一银一黑的电蛇,不断碰撞,激发出一串串灿烂星辉。 在那条狂浪层叠的黄泉阴脉之中,正蔓延出一缕缕肉眼无法看见的细细气息,这些细线般的气息,分明在响应着召唤,向着河流之外不停延伸,最后纷纷缠绕在那座斑驳嶙峋的石碑上。 说它是碑,远远看去,依旧拥有模糊的碑的外形,它就像大地延伸出的无穷意志所化,矗立在道路的最尽头,激励着来者继续前进,不断开拓。 它也如同一根标枪,目的只为征服那上方无尽的天空。 此刻,肉眼不可见的丝线,已然顺着这座奇丑碑体表面的纹路,生长了进去,就像找到泥土的种子,彼此亲密无间,结为一体。 远处,黑暗中的黄泉阴脉立时发现了不妥,它发出一声声桀骜不驯的怒吼,裹挟起万重狂浪,向着那座其貌不扬的石碑,发起了疯狂冲击。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挣脱束缚,重获自由。 最终,它几乎使出了全部解数,虽然将很多细线挣断,然而更多的细线早已不受控制,密密麻麻蔓延出去,更为疯狂的和那座石碑相互融合。 隆隆的雷鸣声不断落下,一枚枚无形的重拳不停落在那座石碑上,石碑俨然如中流砥柱,纹丝不动。 这一轮的攻击最终偃旗息鼓。 毒龙已然被严重挫伤,它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已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钉住了,更何况,它能够盘桓的空间,只是在一隅地底,很小很小。 地灵宗历代宗主早就在外缘布置下重重禁制,将它牢牢困在了这里。 于是乎,黄泉阴脉第一次发出了呜咽的悲鸣,它不能接受,也无法想象它的最终命运居然会如此悲惨。 同一时刻,那棵智木蔓延出的无数根须,已然通过石碑的力量,将黄泉阴脉中充满毁灭的力量不断炼化,最终生成自己需要的养分,被源源送入那枚持续长大的智果之中。 一缕缕智慧之光,不停在智果表面闪烁,照亮了死寂阴暗的地底世界。 异世界,坠落之城之外,那座荒原之上,已然形成了一大片尸骸之地。 那些尸骸,当然是大批魔物的遗骨,它们纷纷被那股浓烈气息吸引而来,最终被中央那具封印的躯壳吸光了所有,变成了无用的骨骸。 第752章 紫色魔蛋 一天一天,堆砌的尸骸越来越多,而处于中央的魔,躯壳上渐渐镀上了一层极具魅惑的紫色,远远看去,已然形成一枚巨蛋放置在那里,吸引了更多的魔类飞蛾扑火而来,俱无一例外成为祭品。 “魔皇,这片流浪荒原上的底细我们所知甚少,必须尽快去弄清楚来龙去脉,否则,我们很难找到进入坠落之城的办法。” 由于很长时间不动,仇穷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不敢动作太大,以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发现没有,那小子当初或许黔驴技穷,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已将自己封印,然而,一天天过去,那小子体内生成的吞噬之力在持续攀升,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彻底崩溃,可惜了!” “是啊,能够撑到这么多天,已见他的不凡,换作老夫绝做不到,可惜了!” 说话间,仇穷不断放出一个个傀儡,他融合了大祭司贝俨的修为,对于傀儡术的掌控如臂使指,期待能够在这片流浪荒原上有所发现。 “噤声!有强手来了!”魔皇提醒。 远空,赤色电光不断掠过,突然间厚重的云层被一双巨手撕开,从中跳出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却在轰然坠地一刻,化作一丈有余的模样,其目光如炬看向周边,探手便拿住一头血魔,转眼间将之吸成一堆废渣。 此人行走如电,或隔空擒拿,或一脚踏碎,落拳处地动山摇,大批魔类齐齐被震碎。 “吃惯了这些东西,到底倒胃口!” 此人目光环顾,鼻翼颤动,已然嗅到了一股久未遇见的气息,不觉狂喜。 他突然伸向一堆骸骨之中,便将一个隐藏在其中的魔修,如同捉拿鸡鸭提起来,桀桀狂笑道:“异族人?那确实我极为喜欢的美食!” 正欲将那个拼命挣扎的魔修啖入口中,却见一条长长的血舌如同赤色闪电掠过,竟将那个猎物卷走了。 此人狂怒,正欲追击,却看见是一个认识的,冷笑道:“格伦,你这厮向来没有规矩,却不知抢了我的东西必有代价么?” 格伦咧开污浊大嘴,笑道:“不要生气,霍京,我闭关多日,今日刚刚嗅到异族人的气息,无论如何按捺不住,吃了你一个,还你双份,很快!” 当下格伦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掠入一片地域,果然很快就抓住了几个异族人,抛了两个给霍京。 二人便如吃人的猛兽,转眼间,将那些可怜的魔修生吞活剥干净。 “我们快走!” 仇穷示警,魔皇当然明白此刻危机,二人使出浑身解数逃向远处。 格伦正欲追击,却被霍京喝住道:“此地异变,已然生出一处魔煞之源,那里或许藏着进入坠落之城的契机,至关重要!那些虫子逃不掉,杀劫降临,他们活不下去!” 格伦拍拍大脑袋道:“说的不错,那魔煞之源即便吞噬力再强,也有穷尽的时候,只是其中气息太过古怪,不得靠近,且等上数日,那物必然崩溃!” 二人商议已定,便在尸骸地的边缘地带逡巡。 随着时间的推移,异魔高手越来越多,他们彼此相互忌惮,目标都是中央那一处魔煞,故而,强行按住体内的凶性,只专注于那处中央魔煞的丝毫变化。 怒吼声中,一张大手啪的拍向地表,直接拍出了一口深坑。 四散的烟尘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飘然浮出,环顾周边一尊尊强大魔物,竟然丝毫不惧。 “漏网之鱼!”格伦口中溢出泉水般的口涎,恨不得立时扑上去,却忌惮周边那一个个大家伙,生怕不慎间会陷入群攻,故而强行按住贪婪之心。 “你们这些魔物们就这个胆子么?本座不怕死,只可惜本座的肉很香,只为献给流浪荒原上最强的战士享用,你们是吗?“ 一席话顿时点燃了一个个流浪之魔内心的怒火,他们纷纷瞪着同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不要上了那异族人的当!这厮只为挑起战火,想要乘机溜走,不过有我智者卡琴在此,他,只是囊中物罢了!” 空中,卡琴扇动一对庞大的肉翼,白了一眼下方小白点般的黑色斗篷,续道:“由我出手先拿住他,最后的归宿,只留给能够征服魔煞的最强者,大家以为如何?” “卡琴的建议很好,我赞成!” “我也赞成!“ 周边纷纷响应。 卡琴转而看向黑色斗篷道:“投降吧,异族人只是我们眼中的肉鸡!” “肉鸡么?其实在本座眼中,你们都是些没有头脑的蠢货,你这厮自诩为智者,就以为能够拿住我了?” 卡琴哑然失笑,一对肉翼扇动,扩展如阴云稳稳罩住周边,其他异魔纷纷大笑,知那异族人已然逃不掉了。 岂知那黑色斗篷竟向卡琴勾了勾手指,挑衅意味实在太过嚣张了。 卡琴怒极反笑,只手一探,几乎抓住了那异族人。 未料黑色斗篷转身就走,他所选的方向,赫然是通往魔煞的位置。 众异魔不由得呆住了。 卡琴也一下子僵在了空中。 未料即便身入绝地,黑色斗篷依旧转过身,鄙夷的看着那些蠢物,冷笑道:“你们这些蠢货,有胆子,来抓本座啊!” 所有的异魔高手,竟然没有动,愤怒与畏惧在那一尊尊充满暴力气息的躯壳中,诡异的达成了平衡。 黑色斗篷摇摇头,道:“难怪是一些陷身流浪荒原无尽年头的蠢货,就你们这般智慧,配进入那座伟大的坠落之城么?” 咔嚓咔嚓,黑色斗篷步步远去,他周身的气息分明在快速衰减,却兀自一步不停,朝前走去。 “气死我了,这厮可恶,归我了!” 一尊异魔一步飞跨,快速抓向黑色斗篷。 时间在此刻俨然被无限拉长,相对于黑色斗篷,那追击者明显还要快一点,眼见得就要抓住了对方。 突然间,黑色斗篷转过身,他的那张脸几乎贴在了一道粗大的钩状手指上,却啧啧叹息道:“就差那么一点,可惜了!“ 他再度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一物轰然落地,已然毫无动静。 黑色斗篷就这般在一众异魔惊恐的目光中远去,他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不知死活。 时间一天天过去。 更多的异魔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拥有智慧的异魔强者都大致选择停留在了外围,而由于无法克制那股美味气息的诱惑,更多的异魔纷纷沦为祭品,所有的力量全部被中央那枚紫色魔蛋所吞噬。 “霍京,你看,那厮还能支撑几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格伦喋喋抱怨。 “很快,很快,即便是流浪荒原上顶级的皇者,也无法支撑如此源源不断的吞噬,何况,那个异族人心智复杂,早晚必然走火入魔!“ 想到一旦能够从中攫取到那种精纯的力量,霍京便激动的发抖,他在流浪荒原滞留时间实在太过漫长,其间目睹了无数异魔高手陨落,自己每日东躲西藏,一步步侥幸余存,终究活到当下,成为一流强者,当真来之不易。 忽然想到即将来到的清洗杀劫,霍京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因为,谁都没有把握渡过那种无处不在的杀劫,原因则是,每一度的杀劫都越来越诡异,往往和先前发生过的大为不同,大致可以用无孔不入和匪夷所思来形容,根本猜不到究竟会如何发生。 算算当下这些时日,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但这些异魔强者对那枚经由魔煞之力所结成的蛋,实在是难以割舍,或许很快,那枚蛋就会破碎,由此释放出大量高纯度的魔元,对于突破自身境界,寻求到难得的感悟,大有裨益,或许,能够找到进入坠落之城的方法,也未可知。 他们实在太过厌恶这片贫瘠而绝望的土地,唯有进入坠落之城,方能得到解脱。 第753章 天降魔丹 然而从无人自那座神秘之城中回来过,故而对于如何进入一概无从得知。 他们从未看到那座城池打开过,也从未看到进入的门户。 一天,两天,时间的流淌仿佛变得越来越慢。 那些异魔强者已然忘记了等待了多少时间,他们的内心极度焦灼,他们恨不得立时冲过去,亲手摘走那枚依旧在持续长大的魔蛋,却慑于无数异魔被抹杀的遭遇,不敢越雷池半步。 魔蛋在一天天长大,表面的光泽光怪陆离,使得那些异魔强者见到后愈发心痒难耐。 强大的诱惑力随着巨蛋长大而变得越来越强,四方,数不清的异魔潮水涌来,前仆后继,最终无一例外化为祭品。 等待了漫长日子的异魔强者,此刻已后退到更远的地方,因为那枚魔蛋的恐怖诱惑力实在太过惊人,他们担心自己不知不觉陷入幻觉而沦陷,不得不后退。 只是,那枚魔蛋为何还不破碎? “看,魔蛋变小了,或许,很快它就要破碎了!” 格伦禁不住指着魔蛋大叫。 众异魔强者顿时变得异常兴奋,俱目不转睛看向魔蛋,看着那枚魔蛋缓缓缩小。 在他们看来,这完全就是一种将要破碎的征兆,如此,这么多天的等待总算没有白白付出。 咔嚓一声! 宛若天籁之音,异魔强者无不瞪大眼睛,欣喜若狂。 下一刻,很多异魔强者拔足狂奔,纷纷冲向那枚魔蛋。 格伦差一点就要跟着一起冲出去,却骤然被一张大手拉住,扭首一看,正是霍京,就见霍京不停摇头道:“没道理啊,那枚魔蛋此刻不应该破碎啊,糟了!” 脑袋内一股强烈的欲望如烈火焚烧,他怒吼一声,拉住格伦快速后退,瞬间退出数十丈的距离,方堪堪停下来。 格伦正要责问,却听霍京道:“你再看看那枚魔蛋!” 格伦转身望去,就见那枚魔蛋分明好好的矗立在那里,根本没有破碎,只不过看起来又瘦了一圈。 格伦看了一眼霍京,露出感激的目光,若非霍京阻止,他将和那些争夺者一般,也成为了祭品。 “不对,那枚魔蛋明明变得更强了,刚才的一幕幻觉竟然是它故意做的把戏,目的只为吞噬更多的魔元,只是,它变得如此坚硬,怎么可能还会破碎?如此……” 他尚在忖思,就见一道血光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在大地上砸出一口深坑。 即便此人落在坑底,竟然比格伦二人还要高出一个脑袋。 “魔煞之果,好东西啊,我辈能否突破,正应在此物身上!” 那人看都不看格伦二人,竟迈开大步,不顾危险,朝着那枚魔蛋走去。 “这……这是王境的魔,天,不能想象,格伦,这么多年,不能想象,我们身边竟然藏着这种大人物,可笑我们竟然自以为是,看来,这片流浪荒原我们该重新认识了!” 王境异魔居然能够硬抗那枚巨蛋的威胁,越走越近,最后,终于在一个较近的位置停下来,做了个怪异的倒立姿态,那是那个王者异魔专有的入定方式。 格伦和霍京还在战战兢兢中观望,转眼间,一个个王境强者无中生有出现,他们一如先前那个来到的王境异魔,从不同方向,朝着那枚魔蛋走去。 即便是王境,修为依旧参差不齐,这从他们与那枚魔蛋间的距离可以看出。 转眼之间,这些不期而至的王境强者已然将那枚魔蛋团团围住,每个人都在以极其怪异的姿态入定,各有特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一点点向前突破,距离那枚魔蛋越来越近。 “这里,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走吧!” 霍京拉着格伦便走,二人方未走出几步,骤见天空中呼啦啦的声音大范围传来,二人仰首看去,就见天空下起了茫茫大雨,只是那一滴滴雨水分明有形有质,且带着五颜六色的色彩,待仔细看看那些落在周边的东西,却是一枚枚散发出极端诱人气息的魔丹。 格伦贪欲爆发,一把抓住十多枚丹药就要大快朵颐,却被霍京一拳打飞,喝道:“杀劫来了,那些魔丹绝不能吃!“ 一语点醒梦中人,二人正欲大步逃离,谁知双腿就像灌了铅,无论如何,迈不出去。 体内的魔元此刻仿佛烈火着油一般,快速蒸发,若然魔元耗尽,他们必死无疑。 只是,一旦吃了那些气息强大的魔丹,结果定然更为不妙。 二人的强悍躯壳在肉眼可见之中干瘪下去,此刻除了拼死忍耐,别无他法。 不止他们,此刻那些王境的强者由于距离那枚魔蛋更近,既要对抗魔蛋的力量,还要对抗天降魔丹的诱惑,当真进退两难。 吃了魔丹死的更快。 不吃魔丹依旧难逃厄运。 这一次的杀劫来的毫无征兆,尤其凶险,看似无解。 “天欲亡我,不如搏上一把!” 就见一个王境强者快速挣脱入定姿态,他丝毫不顾那些魔丹打得他鼻青脸肿,竟一步步朝着那枚魔蛋走去,越走越快。 周边王者见了,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纷纷各展手段扑向那枚魔蛋。 噗! 就见一根弯曲的刺状物从一个王者的后背上快速生长出来,先前仅仅是一根,接着,数十根尖刺陆续长出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刺猬。 每一根尖刺的诞生都耗费了大量的魔元,王者饥渴欲死,哪里还能忍住,抓起一把魔丹便送到嘴里。 岂知一旦吃了魔丹,他的高大的身体就像冰雪一般快速融化了,到后来只剩下一颗硕大的脑袋,眼见得就要跌落在地,却被一张枯手抓住,送到嘴边深深一嗅,就见一缕黑气已然顺着他的口鼻钻了进去。 此人身披一件黑色斗篷,口中啧啧叹息道:“也算废物利用,这王者的灵魂气息虽然芜杂,却足够强大,这杀劫来的正是时候,否则我魔镰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收割一个王者,魔镰当即隐藏行迹,他能够在这里活下来,自然凭借一门异术。 他的道从表面看是放债,背后所隐藏的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则是典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发动典当,因为一旦发出典当,能否收回典当物却是未知。 此际面临绝境,他没得选择,便将自己这条命打包典当了出去,典当的一方,正是那枚魔蛋。 他不知道能否达成契约,生死之际,便索性豪赌一把,赌错了,死,赌对了,活,虽然这种活有可能永远沦落为傀儡,永远不会回归本我,但活着,总还有一星半点希望。 二人之前曾有过合作,魔镰破罐破摔,却是误打误撞,侥幸救了他一条性命。 “天择之子,从当下开始,我魔镰就彻底沦为你的跟班了!” 他口中叹息,目光搜索,期冀抓住一个落单者,吸了对方的灵魂气息,以抵挡不断降临的杀劫。 不过,也正因为他放贷了自己,因而获得了那枚魔蛋的庇护,得以不死。 周边,一个个王者此刻就像坠入炼狱,承受着种种难以名状的酷刑,他们体内的真元消耗的实在太快,又不得补充,饥渴欲死。 就见一个王者怒吼一声,一拳砸开束缚,朝着那枚魔蛋冲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抢先抓住那枚魔蛋,就见他仰天大笑,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渐而化作极为恐惧的表情。 随后,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枯瘦下去,直至崩溃解体。 那枚蛋竟然还是不能碰么? 如此,除了等死,又能如何? 拼了! 即便是死,不如铤而走险,或许能闯出一片生天。 “砸开魔蛋,或许是我们的唯一生机!” “对,一起进攻,击碎魔蛋,我们一起瓜分其内精华!” 刀,剑,石块,魔法,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攻向那枚魔蛋。 这些王者此番前来,自然是针对那枚魔蛋,此番落入绝境,那枚魔蛋显然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不管有没有用,且拼上一把。 第754章 卖身投靠 便在此刻,一声高亢的龙吟声从中央传来,随即就见一条漆黑的龙身,从那枚魔蛋中窜出,盘旋不定,倏忽间张开大口,居然开始吞噬漫空洒落的丹雨,怪异的是,魔丹入体,在他人明明是毒药,在这条黑龙却成为补品,黑龙往复盘旋,越转越快,快速生成一泓强劲旋风,就此将周边袭来的漫天攻击,全部弹飞了出去。 随着黑龙吞噬的魔丹越来越多,它的形体在肉眼可见之中持续膨胀,使得旋风的规模持续扩张,周边一个个王者猝不及防,顿时被旋风裹挟其中,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好可惜啊!” 望着那些强大的王者纷纷陨落,魔镰不觉扼腕,有赖反应机敏,他并没有重蹈那些王者的覆辙,被吞噬掉。 “有意思!不曾想这天择之子居然能够召唤出此等阴邪之物,便连滚滚杀劫都能成为补品,此等造化,太过古怪,可惜不能为我掌控,惜哉!” 他正在叹息,突然吓得匍匐在地表,心中不停祈祷,不要被发现。 远空,一双血红的眼眸缓缓睁开,略略向下一扫,便看到了那条桀骜的黑龙,发出叹息道:“好像是黄泉的气息?本座还从没见过有人能够利用那种极端暴戾的力量作为武器,那外来的家伙,不简单,居然生生凝聚出一枚魔煞之果,钓我流浪荒原一众高手为食物,可叹我流浪荒原无数生灵,居然成为他的祭品!且他吞噬了海量魔元,为何到现在还不崩溃?这里面有点学问!” 他正在叹息,口中咦了一声,随即,无形的力量化作手指状,将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家伙提上了半空。 一双血瞳死死盯着这个不起眼的蝼蚁般的家伙,疑惑道:“又一个异族蝼蚁?居然能够在这场杀劫中活到现在,甚至于还能够对抗魔煞之果的力量,有点意思,说吧,蝼蚁,你是如何做到的?” 黑色斗篷面对如此恐怖的庞然大物,脸上看去并不惊慌,其实也是强作镇定,他心中百计盘算,以当下的力量悬殊,想要逃脱绝不可能,故而脸上淡淡一笑道:“很简单,我将自己典当给了那个魔蛋中的家伙,如此而已。” “典当,这是什么鬼?蝼蚁,你要明白,欺骗本皇的下场!给你个机会,证明吧,证明不了,你死!” 一股毁灭的威压从天而降,黑色斗篷周身骨节簌簌爆响,脸色煞白,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依旧浮现淡淡的笑容,道:“在你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欺骗意味着找死,我当然明白,其实,证明不难,却需要尊驾略作配合。” 大人物强忍着心中难耐,哼了一声,道:“怎么配合?” “我需要您的一滴血,很普通的一滴血,说出这样的话,我知道犯了忌讳,但,我可不敢说谎,因为在伟大的您面前,唯有坦诚,才是活路。” 血瞳盯着黑色斗篷看了一会,突然间消失不见,黑色斗篷立时消除了束缚,他不由得看向远空,就见一个高高的血色身影正站在那里,随即向他弹出一滴鲜血。 黑色斗篷小心翼翼将血滴兜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 同一时刻,血色身影终于感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意味,口中喃喃道:“以血为媒,以灵魂为引,居然能自然生成奇妙的契约,有点意思!” 刹那间,就见一道钩状手指凭空出现,当即在黑色斗篷印堂间划下一道血痕,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凭借强大的掌控力,逆向施展,等于是强行将对方典当给了自己。 果然,强大就是道理。 他沉吟一会,终于感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契约气息,血色身影大笑道:“蝼蚁,你现在已经典当给了本皇,生杀予夺,在本皇一念,本皇派你一件事,去那魔蛋中取一滴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你明白!” 说话间,一抹血光凭空出现,嗖的飞到了黑色斗篷手中,却原来是一柄血色匕首,尖端弯弯,一股刺痛感瞬间从掌心一直延伸到心脏中,令黑色斗篷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伟大的皇,能够为您办事,乃是无上的荣光,只是,您也看到了,我的力量太过弱小,恐怕没等我走到魔蛋之前,已然灰飞烟灭,求伟大的皇赐我力量,让我能够完成这一项光荣使命!”黑色斗篷一脸虔诚道。 “赐你力量?蝼蚁,异族人的体格太过弱小,本皇的力量稍稍入体,就会彻底撕碎了你!快去,不要啰嗦!” “皇,其实我所说的,只是一个小小要求,我想,想和他们那些大人物订立契约,如此就能得到他们的灵魂庇佑,而后,或许就能更有把握获得魔蛋中那人的鲜血!”黑色斗篷眼中浮现出恐惧,依旧壮着胆子说出了他的要求。 “你要他们的血?” 远空中的血色身影略作沉吟,下一刻已然发出雷鸣般的传音,同一时刻,在周边活动的异魔王者们便接到了指令,流浪荒原强者为尊,他们根本不敢忤逆皇的命令,当即将一滴滴鲜血投射了出去。 黑色斗篷顷刻间获得了一众王者的鲜血,当即一一完成了那种祭仪,他朝着皇者点点头,转过身,一步步朝着那枚魔蛋走去。 随着黑色斗篷一步步艰难接近那枚紫色魔蛋,周边的王者们立时感受到一种触及灵魂的痛苦,越是接近,这种痛苦便逐步加深,这让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能解脱,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 然而,有皇者坐镇,他们无论如何不敢临阵脱逃。 这种痛苦的力量同样波及到了皇,只不过由于皇充当的是典当行的角色,故而,便能将那种痛苦从容抵挡回去。 于是,黑色斗篷愈发痛苦不堪,只是他当下已然没有回头路,尤其手握的那柄滚烫的血色匕首,便如附骨之疽,已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距离魔蛋越来越近,他遭受的那股毁灭的冲击俨然如重重狂浪,一次次将他推向了生死边缘,好在他放出的债还有不少,再加上与周边的王者们新订立的契约,终于堪堪挡住了一次次极具毁灭的冲击。 他越走越慢,每一步都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好在他是一个当品,终究逃过了魔蛋所释放的大量的冲击。 咔嚓,咔嚓,黑色斗篷踩着凌乱骨骸,艰难前进,在接近魔蛋的过程中,他终于将那数十份契约掌控至熟稔,故而,在他迈出新一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就见一个王者手抚胸膛,栽倒在地。 顷刻间,一身精元已被盘踞在魔蛋上的那条黑龙吸空。 “欠债的总要还!”魔镰嘴角浮现残忍的笑意。 “为本皇办事,是尔等无上荣光!这个死了的家伙,大抵因为修炼不精,也是活该!”皇大笑,声若雷鸣。 他此刻所有的专注力俱关注在那个蝼蚁身上,只要对方有丝毫异动,他便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何况,对方手中还握着一柄血屠之刀,那是在尸山血海中锻造出的一把凶器,只需接近那枚魔蛋,他便会激发处血屠中的力量,破开魔蛋。 其后,只要能吞噬掉魔蛋内精纯的力量,必然能够赶在恐怖杀劫来到之前,找到进入坠落之城的方法。 是故,周边那些王者,在他眼中,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垃圾。 一步,两步,惨叫声连连。 更多的王者陨落当场,一身精元无不被那条贪婪的黑龙吞噬干净。 黑色斗篷此刻距离魔蛋只有一丈距离,他感到自己已然达到了极限,他死死盯着那枚巨蛋,口中喃喃道:“小子,自当年鬼门秘境一遇,及至当下,这命运当真匪夷所思,我原本想彻底控制你,最终却不得不委身于你得以活命,这命运即便我魔镰再不接受,又能如何?时下,周边那些王者都大抵被我献祭给了你,这便算我卖身于你的投名状吧,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成功,即便我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获得什么结果!” 第755章 树人 话音未毕,他终于迈出了极为艰难的一步,他已然感受到生命被生生遏制住,故而,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做出了最终选择,完整缔约,将自己完完全全,典当了出去。 顷刻间,一股痛楚自识海内爆发,他便失去了知觉。 后方,血色身影看到黑色斗篷一动不动,不禁大怒,口中念念有词,就见那个不动的身影,骤然握着一柄血屠,冲了出去,刺向那枚紫色魔蛋。 如此一幕,当然被被盘踞在魔蛋上方的一条黑龙察觉,就见黑龙张开巨口,俯冲下来,末了口中吐出一剑,正中那柄血屠! 一股无形的冲击渗透进血色身影的胸膛,此刻机会何其难得,血色身影仰天咆哮,牢牢操控住黑色斗篷的身体,连刺数十刀,却无一例外被黑龙口吐的那柄长剑挡住,激发出一串串惊天动地的铿锵轰鸣。 然而,越是和那柄白骨似的长剑交锋,皇的心中却没来由生出一股愈发浓重的失落感,仿佛自己已然被那柄剑所看透,越来越觉得没有把握。 便在此刻,黑龙身影向上骤然提升,突然间口吐一道赤色闪电,竟与那柄长剑融合,向下强势一击! 一声霹雳从天而降! 再看那柄血屠已然被击得粉碎。 同一时刻,远处的皇,突然感到内心一股刺痛,进而,一缕血虹不由自主,从体内飙射而出。 这一刻,他辛苦凝聚出的魔道气象竟然出现了裂痕。 皇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自己在如此远的距离上,竟然会被一种诡异莫测的剑道所伤。 刹那间,又一道血色闪电从天而降,正中他的头顶! 这却是杀劫的力量。 于是乎,皇体内的鲜血,顺着那道伤口,不要命喷射出来。 上空的杀劫接连落下,乘虚而入。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遍四方,皇一跃而起,正欲逃走,冷不防间,一张冰冷大手探出,竟将他的身体死死握住,口中冷笑道:“佛林斯,你欲从异族人身上找到突破口,想法不错,但太过急躁了,目下你魔身被破,时日无多,要知道那枚魔蛋已成混元之势,作为最后的价值,我便将你献祭出去,助那枚魔蛋成熟罢了!” 说话间,大手顿时将皇者佛林斯投射出去,早就被那条虎视眈眈的魔龙注意到,当即腾身而起,只一口,便将佛林斯啖入肚腹之中。 大地上,一个身着刺金长袍的身影出现了,他看着那枚光影婆娑的魔蛋,口中喃喃道:“这种奇迹前所未有,若能有更多皇者献祭,兴许这枚蛋可以提前成熟,那,会是何等景象?” 他抬头望向诡异莫测的天空,转而看向那座神秘无比的坚城,他不知道这一次能否找到进入的办法。 无数异魔先辈穷尽一生,都没有找到进入坠落之城的办法,他也将步入他们后尘吗? 绝不! 他咬牙握拳,最终死死看了那枚魔蛋一眼。 很快,便隐去了形迹。 魔蛋周边危机重重,他可不愿主动涉足其中,佛林斯覆辙在前,他可不愿成为第二个。 渐渐,五彩缤纷的丹雨终于停了下来。 大地之上宛若覆盖了一层大大小小的五色琉璃珠。 突然间,那些一动不动的各色魔丹开始动了,就像拥有了生命,很快,爆豆般的破裂声此起彼伏,就见那一枚枚魔丹就像一枚枚种子,长出了一根根纤细嫩芽。 嫩芽的生长看似很慢,其实却一刻不停,也不知从哪里吸纳来的养分,帮助它们一点点生长,转眼间已变了样子。 中央区域,那枚魔蛋突然间剧烈一震,一根钓竿虚影出现,末端的一根钓线,一端没入泥土,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了。 另一端,则向着上空无限延伸,直至扎入厚厚的云层之中。 便在这一刻,钓竿轻轻一提,仿佛牵动了整个天地。 下一刻,天际传来海潮般的怒吼,无数个高高大大的异魔身影,拔足狂奔而来,他们已然被杀劫逼迫的几乎疯癫,此刻感受到美食的召唤,哪里还能忍得住? 纷纷拼尽全力,朝着魔蛋所在的方位狂奔而来。 随着这枚魔蛋在不断成长,它放出的钓饵气息越来越强,吸引了更多的异魔汇聚而来。 被杀劫耗去大量生机,饥渴欲死的异魔们,纷纷用尽全力,只为争取到那一线生机。 然而在他们汇聚到魔蛋周边地域的一刻,却突然间停住了脚步,一个个犹如泥塑木偶,一动不动。 他们的肉身在肉眼可见之中干瘪下去,而一侧大地上的那些刚刚破壳的魔芽,骤然疯狂生长,纷纷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一边是肉身的快速腐朽,一边却是魔芽在茁壮成长,一死一生的奇景,让人叹为观止。 很快,这些魔芽长成藤蔓,在大地上匍匐爬行,藉由越来越多的异魔悍不畏死前来,为它们提供了源源不竭的养分,很快就长成了一条条蟒蛇般的躯干。 进而,它们为了争夺战利品,彼此之间开始了你死我活的疯狂战斗。 弱小的很快被强者吞噬占有,强者继续发展壮大,为了变得更强,再度爆发了更为惨烈的战斗。 这种你死我活的绞杀,将数不清的异魔肉身纠缠在其中,碾成碎渣,喷射出漫天血雨,场面何其血腥。 这一场场战斗持续了数天数夜,直至最后,所有的藤蔓都灰飞烟灭,只剩下唯一一个强者,它看去已然长成为一棵高大的树人,在大地上挪移着躯壳,最终的目标赫然指向了那枚魔蛋。 若非忌惮魔蛋内的那种邪恶气息,它早就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它如同一尊巨人,挥舞着一条条蟒蛇般的触须,死死盯着那枚魔蛋,突然间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魔蛋之上,一条黑龙昂扬而起,无所畏惧迎向了那一根根粗大的藤蔓。 每一根藤蔓中都蕴含着各不相同的种种破坏力量,这些力量显然来自于此界业已崩坏的地火水风中重组出的暴力气息,是故甫一交手,那条黑龙便落了下风,很快就被那些蟒蛇般的藤蔓抽的遍体鳞伤。 黑龙无法抵抗,节节败退。 树人则趁机加大了攻击,步步紧逼。 最终这条黑龙放弃了主动防御,整个身体全部龟缩到那枚魔蛋上,上下缠绕,织成一层厚厚的茧壳,将魔蛋保护在当中。 刹那间,一条条巨大的鞭影裹挟着极具破坏的规则之力,连番抽打在茧壳之上,血肉一层层溃烂,直至被完全剥离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犹自顽固缠绕在魔蛋表面。 高大的树人发出声声咆哮,挥舞着长长的手臂,裹挟着此间天地的愤怒,连绵不断抽击在那一层白骨茧壳上,它欲用最短的时间,将阻碍剥离,独占这枚魔蛋。 然而,即便它发动了越来越疯狂的攻击,也仅仅是在白骨茧壳的表面,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裂痕罢了。 树人怒火中烧,它瞬间收回了所有的藤蔓,凝聚成为一条强壮手臂,重重一挥间,已然引起天摇地动,就见一枚硕大如丘的拳头从天而降,眼见得就要落在那枚魔蛋上。 刹那间,就见那副皑皑龙骨,一跃而起,竟化作一条亡灵巨龙,扶摇直上,二者轰然相撞,激发出一串天崩地裂的雷音。 光团爆发之中,那条亡灵龙已然彻底破碎,只不过那枚硕大的拳头也因此遭受了伤害,暂时撤了回去。 树人正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就见魔蛋周边,天地一暗,下一刻,一张巨弓冉冉浮现,弓弦骤然拉如满月,再看弓弦上,一物很快凝聚出来,正是一条漆黑的龙身。 第756章 庇护 树人发出狂啸,一跃而起,整个身体犹如一座巨峰,从上而下,砸向魔蛋。 天地再度一暗,就见一条漆黑龙形犹如闪电射去,正中树人的胸膛! 树人的身体在空中一僵,下一刻,轰然坠地,在其胸膛间出现了一片漆黑的创伤,创伤中蕴含着截然不同的力量,和树人的本体力量,殊死交锋,双方水火不容,互相蚕食攻击,由此便带给了树人极大的痛苦。 树人再度一跃而起,它乃是天生之物,必须完成天赋使命。 只不过,那张让它极为忌惮的弓,却改变了攻击方式,射出了一根根细细的漆黑箭矢,与其说是箭矢,倒不如说是一根根放大的针! 那些针来的太快,犹如狂风骤雨波及树人的周身,树人快速飞掠的身体此刻就像放慢了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失去控制,轰隆一声砸在地表。 它起初还试图做一些动作,只不过在那张弓发出的持续打击之下,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僵在了那里。 树人的身体在剧烈震颤,显然是试图挣脱束缚。 只不过,那张弓的攻击显然在不断提升,变得越来越精准,造成了越来越强的伤害,最终,树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它瞪着光怪陆离的一双大眼,不可思议看着魔蛋,要知道它的背后正站着此界的造物,对方如何能够超越于此界的意志之上,将它强行束缚住? 那张弓发出的攻击不厌其烦,波及树人周身。 一根根漆黑飞针不断在树人周身穿越,带给了树人莫可名状的痛苦。 树人想到了死,它越来越渴望死,只可惜,它现在却是求死不能。 它终于明白,对方之所以让它陷入种种痛苦,只是为了弄明白自己身体的秘密。 它于是陷入了极端的愤怒之中,进而,口中念起了古怪的咒声。 只不过,身体还来不及发生变化,它便看到一条巨大的生物横空出世,最终张开一张黑洞般的嘴巴,将它一口就吞入了肚腹之中。 于是乎,这片经历了重重杀劫的大地,终于恢复了安静。 这一场洪水泛滥般的杀劫,也在不知不觉中缓缓退去。 漆黑巨龙吞噬了最大的猎物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一枚魔蛋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之上,表面流光溢彩,若细细审视,在其中正在生灭着数以万计的古怪符文。 突然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个高大身影从天而降,继而一步步朝着那枚魔蛋走去。 他尚在行走中,又有十多个身影从天而降,从不同方向,朝着魔蛋包围过去。 他们一个个看去衣着精美华丽,气度超绝,显然都想占有那枚魔蛋。 他们都早早达到了皇的层级,却被困在此界漫长年头,心心念念之中,只是想尽快进入那座城池,以摆脱这个带来越来越多痛苦的世界。 “我提议,大家别想着独占那枚魔蛋,我们的目的,只是要从中找到提示,以进入那座城池罢了!” “说的不错,那枚魔蛋中蕴含着匪夷所思的气息,恐怕欲要将之炼化,很难很难!” “我的建议是,大家一起群策群力,布下一座牢不可破的束缚阵图,而我们便可以自由观摩,以期找到玄机,彻底走出这个该死的地方!” “这座大阵必须能够施加足够的压力,既要能够激发出种种征兆,最后若能将之炼化,再好不过!“ “赞成!“ 意见很快达成一致。 这些皇级大能手段超绝,转眼间,联手布置出一座玄奥阵图,将一枚枚顶级魔晶放置在大小阵眼之内,激活一刻,顿时释放出一道道冲天光华。 他们每个人都是控制者,各展所长,调动风霜雨雪,不断攻击在魔蛋表面。 起初还是试探,当他们发现那枚魔蛋实在坚硬无比,很快加强了攻击力度。 “这枚魔蛋中分明寄居着一个异族人,他的气息分明连一个王者还远远不如,只是因为那股阴邪气息太过霸道,方让我等投鼠忌器,多年未曾遭遇如此奇物,但愿不要让我们失望!” “诸位,一起发力,所谓夜长梦多,小心变故!” “好!” 诸多皇者气势释放,这座封闭大阵轰然运转,渐至顶峰。 在这些皇者联手针对那枚魔蛋的一刻,在远处的一座土丘之后,正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看着他们。 此人身穿刺金长袍,正是先前收割了佛林斯的那个皇者。 “俗言利令智昏,果然不假,那枚钓饵太大,竟钓来这么多的皇级高手,只是那枚魔蛋不是好炼化的,那可是一枚混元之蛋啊,恐怕你们所有家伙加起来,也不抵那枚蛋的价值,只是我该如何做呢?” 他目光阴冷看着那些皇者,咬牙盘算。 “这一轮的收割太过惨烈,异魔一族损失惨重,搞不明白,这一轮杀劫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仰首看着阴沉的天幕,不觉打了个冷战,隐隐间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并得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判断。 “难以想象,此次杀劫居然如此可怕,若我的猜测不错,梅因,这似乎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皇者梅因的身体一点点融入了身边的土丘中,他感受着那种虚无般的渗透力,就像春风吹过,根本不能抗拒,故而发动了最强的力量,将自己和这座土丘封印在了一起。 魔蛋周边,那些皇者在发动一轮轮的碾压攻击之后,渐渐变得狂躁起来。 “这枚魔蛋的坚固超出了想象,不仅如此,它还在不断吸纳我们的攻击,变得更强,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改变,绝不能再无谓消耗下去,拿出全部力量,倾力一击,或许此蛋破损之时,能够带来惊喜!” “不错,我同样以为,若不能打破此蛋,我们最终很可能一无所获!” “攻击吧,成败在此一举!” 诸位皇级异魔很快达成一致,此刻各展所长,将真元滚滚注入身下阵图,这座大阵疯狂运转,爆发出一轮轮冲天的光华,最后一刻,光华中凝聚出一柄漆黑魔刀,于嗡嗡震颤之中,居然将那枚魔蛋周边的光亮吞噬一空,宛若将那处地域变成了一口黑洞。 说时迟,黑夜当中撕裂出一道深邃刀痕,快速劈落在魔蛋之上。 顷刻间,这枚魔蛋爆发出冲天光华,就见其表面攒簇着数以万计的细密剑芒,宛若为自己披上了一层坚固甲胄。 饶是如此,在众皇者的倾力一击之下,那一层剑芒甲胄已然出现了崩溃迹象。 “异族剑道!那是我等的克星,如此,更不能留了!” “杀了,一起瓜分其中的魔煞源泉!” “谈起异族剑道,老夫尤其痛恨,杀了!” 众皇者同仇敌忾,齐齐怒吼,漆黑魔刀连连落下,顷刻间,那一层剑芒外壳就要崩溃开来。 “最后一击!” 众皇者纷纷发动血祭,自身力量突破极限,就见那柄漆黑魔刀上已然镀上了一抹鲜艳的红色,刀光骤然撕裂天地,凌厉劈向那枚魔蛋。 可惜这枚魔蛋还没有成熟,眼见得就要被这柄魔刀劈碎。 便在此刻,天地间突然坠入无边黑暗,带来的无尽惊悚感令众位皇者禁不住缩了缩脖颈。 刹那间,一道赤色闪电如怒龙俯冲下来,竟然和那柄魔刀重合在了一起,劈中了魔蛋。 众皇者此刻如坠深渊,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一轮的杀劫居然如此诡异,竟然还没有结束。 想想后果,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众皇者立时萌生退意,当下还是保住性命要紧,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一念间,一团耀眼光华自中央极限爆发,光华之内,肉眼无法见到的是,那柄魔刀竟然被一股无上伟力生生蒸发干净。 不止于此,一股反噬之力已然无孔不入而来,当即震得一个个皇者纷纷吐血。 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是,那柄魔刀被生生击碎,但那柄魔蛋却依旧安然无恙。 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的解释则是,那一道天威杀劫并非是针对那枚魔蛋而来,而是为了挡住他们的最强一击,庇护那枚魔蛋。 第757章 破壳 如此,那冥冥中的造物,难道看中了那枚魔蛋?如此…… 退! 一个个皇者各展所长便欲逃走,只是,他们的身体就见一枚枚钉子,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们亲自布下的封锁大阵磅礴运转,众皇者体内充沛的精血,顿时被无形的力量抽吸出去,源源注入那枚魔蛋之内。 众皇者欲哭无泪,他们本为吞噬这枚魔蛋而来,谁知道却早已被冥冥中的造物盯上,在不知不觉中作茧自缚,成为祭品。 生与死,只是转眼间的事。 那些称霸此间的众多皇者,很快就被吸空了体内精华,腐朽的身体崩溃成一地废渣。 吸足了皇者生命精华,那枚魔蛋散发出的光芒愈发湛然,缓缓转动,表面的符文海洋明灭蜕变,美轮美奂。 不久,远处的那座土丘轰然解体,身着刺金长袍的最后一个皇者从中走出,看着那枚美丽的魔蛋,深吸一口气,露出几分陶醉神情。 神识外放,这一次,他有十足把握断定这一轮杀劫终究结束了,不过他依旧非常谨慎,步步为营,缓缓向那枚魔蛋靠近。 一步,两步,距离魔蛋越来越近,那股浓郁的气息令他如痴如醉,心动不已。 只要吞噬了魔蛋之内的精华,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进入坠落之城的办法。 便在此刻,一个干瘦的身影无中生有一般站立起来,随即,一股渗入骨髓的锐利刀光横空出世,令皇者梅因瞬间感到一股惊悚感,仿佛自己的头颅随时会被摘走。 一柄金色短刀出现,当的一声挡住了那一弯极具夸张的收割巨刃,梅因连退两步,看着那个原以为必死的弱鸡,不由得张了张嘴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对方为何能在这一轮轮杀劫中活下来。 “有意思!” 梅因身化流光激进,金色短刀瞬间连连斩出,和那柄收割巨刃交锋数十次之多。 越是战斗,他愈发震惊,因为他分明从对方体内感受到了先前那些王者的气息,不止他们,先前陨落的一个个皇者竟然也被对方汲取到了部分力量,以至于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战胜此人,似乎并不容易。 “停手吧,我有个提议,你的目的和我一般,只是为了进入那座坠落之城,这枚魔蛋,由你我同时瓜分,如何?” 作为一个异魔皇者,他的姿态摆的够低,且充满了诚意,对方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谁知听了他的话,那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干瘦家伙,依旧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手持一柄极具夸张的收割巨镰,不断逡巡,要紧的是,那一弯刀刃上承载的气息依旧在不停演化,已然出现进一步蜕变的迹象。 “这厮丢了魂?或许已然中了魔蛋的魅惑,罢了,费点手脚,杀了!” 金色短刀再度挥出,这一次梅因再不留手,决定倾力扫除这最后一块绊脚石。 金色刀光撕裂虚空落下,轰隆一声,将黑色斗篷远远击退。 黑色斗篷口中喷血,周身骨节断裂声接连不断,俨然受了极重的伤,然而他依旧悍不畏死,持续冲击,牢牢挡住梅因的去路。 梅因已然极不耐烦,一声怒喝,人刀融合,斩出一道极具夸张的刀痕。 这一次,黑色斗篷被远远击飞,梅因断定对方即便不死,也已失去战斗力。 巧巧的是,黑色斗篷居然砰的一声撞在了那枚魔蛋上,一团浓郁的紫色光华顿时将那具残破的身体包裹住,短短一刻,一股神奇力量便强势修复了那具破败的肉身。 最终光华收回,黑色斗篷满血复活,他扛着一柄收割巨镰,继续往复逡巡,牢牢看护在魔蛋周边。 梅因一时气结。 若然如此,要想杀掉黑色斗篷却极为不易了。 他眸中血光浮现,一步迈出,朝着黑色斗篷走去。 大地上顿时浮现出一枚枚血色足迹,足迹内血水荡漾,魔符浮现。 黑色斗篷果然鬼魅一般游走而来,挥动巨镰,斩出一道道收割弧光。 双方交手数次,黑色斗篷脚底果然不慎踩中了一枚血色脚印。 一下子,十多枚血色脚印串联成为一体,化作一道血色裂痕,瞬间拉宽为一道无底深渊,一下子便要将黑色斗篷吞噬进去。 危急一刻,嗖的一声,一道漆黑箭矢当空掠过,这一道深渊裂痕仿佛被冻结,黑色斗篷反应机敏,当即逃逸了出去。 远远望见魔蛋之上浮现的一柄巨弓之影,梅因顿时气结。 环顾周边,一个个身影由远接近而来,却非异魔,乃是异族人。 这让他内心既震惊又愤怒,为何此番杀劫,异魔一族死伤殆尽,而这些新来的异族却得以保存? 一怒之下,梅因瞬间展现魔道气象,就见一尊挥舞着千手幻影的巨人从天而降,和梅因同步,一大一小,同步走向那枚魔蛋。 每一步都踏出一口巨大深坑,顿时令周边那些魔修止步。 黑色斗篷悍然飞扑,早被那尊巨人一脚踢飞了。 周边之人目瞪口呆看着那尊皇者走向魔蛋,却哪里有能力阻止对方? 便在此刻,一声霹雳传来,众人凝神看去,正看到一条闪电之龙从天而降,恰恰劈落在魔蛋之上。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便连不可一世的梅因也停止了脚步,对于造物罚下的雷霆,他可不敢擅自冒犯,一个个皇者陨落的情形犹自浮现眼前。 死寂之中,众人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而那显然是一头孵化的生物破壳一刻的声响。 咔嚓嚓! 接二连三的断裂声传来,就见那枚魔蛋之上,裂开了一道道树须状的裂缝。 随即,一张人类才有的手从其中缓缓探出,下一刻手掌落下,彻底撕裂蛋壳,从中走出一条干瘦修长的躯壳,四周破碎蛋壳化作皎洁流光,快速没入其体内。 他看都不看周边人物,包括那位尤其觊觎他的异魔之皇,一步一步,朝着远处的那座坠落之城走去。 “本座当年果然没有看错,最终还是托这小子的福,将本座带到了这个心心念念的世界!” 一张苍老的妇人面孔远远看着那个走出蛋壳的魔,无法想象对方的身上竟然毫无一点人间烟火气息。 “冷酷,漠然,高高在上,邪气凛然,无视一切,如神如魔,这一次,他还会带来多大的惊喜!” 妇人环顾周遭,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尤其看到那个如影子跟随在那小子身后的家伙,气便不打一处来。 只是,那个追随的傀儡般的家伙,俨然丢了魂,就像是一个空壳,不知对方遭遇了什么,定然是报应无疑。 “这个世界,和本座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极端的恶劣,极端的残酷,本座根本看不到希望,难道,这里当真是一条绝路吗?连大名鼎鼎得魔镰也成了傀儡,本座也不妨作壁上观,走一步算一步!” 妇人收敛气息,远远观望。 欲要阻止的异魔之皇终究忍住了冲动,对方的境界不如自己,但,那种邪恶气息,尤其是那张弓,他到底还是没有把握应对,于是,便如周边那些人一般,暂且默默观望。 一步,两步,瘦削的身影越走越远,在苍茫的天地之间留下了两行长长的足迹。 “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在不断碰撞,不断融合,果然是不世出的混元真魔,所图远超想象!不对,他当真好胆,他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挑战,挑战最强,妄图驾凌造物之上,踏天而行!那造物是……” 沉吟中的妇人,目光落在那一道高高的城墙之上,她在这里盘桓了好多日子,那座城墙明明矗立在那里,却可望而不可即,不像是真实的存在之物,而那,便是此间造物的意志么? 第758章 魔煞之碑 城墙之内,便是神秘的坠落之城,需要经历何等的考验,才能进去入其中,进入心心念念中的王国? 而眼前世界,在刚刚结束的杀劫中,陨落了何其多的异魔! 那些异魔明明在这个世界存在了无尽年头,却仍旧不得其门而入,由此可见,进入坠落之城是何其艰难! 妇人尚在思忖,突然间生出莫大的惊悚感,便看到周边,不知在何时,已然云集了不少异魔,他们显然是为美食的气息所诱惑而来,当下不可力敌,唯一的举措便是…… 妇人一展广袖,翼飞而去,身后数十个异魔怒吼着尾随追击。 更多的魔修慌不择路,所取者,正是那个魔去往的方向。 他们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正是拜那个混元真魔所赐,在场的,无疑那个真魔最强,不管对方是否能援手,跟上总归不错。 其实他们能够活到当下,最要感谢的,正是前不久那场杀劫,那场杀劫主要针对的,赫然是异魔一族,而对于他们这些新来的,杀伤要轻的多,便给了他们脱逃的机会。 他们明白,杀劫过后,异魔便会卷土重来,大量吞噬杀戮,以便恢复修为。 生存的空间会越来越少,如何进入坠落之城,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越来越多的异魔潮水涌来,骤然听到一声断喝,顿时齐齐止住脚步。 皇者的气息如海如潮,他们岂敢冒犯? 异魔们纷纷止步,远远看着那个硕果仅存的皇者,不敢越雷池一步。 此刻,皇者梅因距离那个枯瘦身影最近,左近的魔修纷纷保持释放距离,不敢稍稍靠近。 那皇者委实太强,杀他们如杀鸡鸭,好在总算在那皇者的威慑之下,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那一道城墙越来越近,越来越高,无法翻越的绝峰气势释放,与天同齐,压迫的周边之人喘不过气来。 枯瘦身影终究停下了脚步,非是他主动,而是他已然无法前进。 无形的威压,压迫的他的身形层层下降,最后,他一半的身体已然陷入泥土之中。 与他相比,皇者梅因并没有感到自身承受了多少压力,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分明是对方在主动搦战,不止搦战那般简单,他在与此方主宰发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道决! “好胆!那仿佛是万年之前才有的传说,一个接近帝级修为的皇者,悍然向此间造化发动道决,最终惨烈陨落,此后,异魔一族再无人敢如此犯禁!这异族的小子,当真不想活了么?” 皇者梅因感叹,他只是希望对方不要牺牲的太过无谓,最起码,能提供些佐证和启发。 无论如何,这一场挑战太多难得,换作他梅因,绝无如此胆量。 梅因深吸一口气,神识外放,牢牢锁定对方,他可不愿放弃任一细节变化。 一声怒喝,天地震动,就见那个枯瘦身影,从泥土中挣脱而出,强势向前踏出一步,同一时刻,一柄白骨也似的剑,只轻轻一刺,便挑开了壁障。 间不容发,魔向前再进一步。 追随的魔修当中,一双眼睛冷冷看着这一幕,如何不明白魔前进这一步有多艰难! 一步踏出,身后留下的两行长长足迹,已然在瞬间被生生抹去,全部融入了那万象混元的一剑! 此剑之强,远超想象。 “此剑,本皇绝做不到,要命的是,那种魔煞气息太过邪恶,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那种极端的力量,配上那邪恶一剑,产生的效果不能想象,他究竟是如何化去那种致命威胁的?” 说时迟,一道电光从天而降,那种级别,已然接近抹杀。 电光撕裂虚空,摧枯拉朽。 便在此刻,一座邪气凛然的山峦横空出世,其上无尽野草般的恶灵,齐齐嘶吼,声震长空。 电光劈落在那座山峦之上,短短一刻,恶灵被抹杀无数。 魔口中喷血,血融入剑,裹挟一幅魔道气象,扶摇而上,顿时和那道劈落的闪电相撞,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灭世之光。 刹那间,数十剑如一剑,终于将那道降临的雷劫消弭干净。 他周身浴血,战意却在不断飙升。 正在魔欲要再进一步之时,就见一道扭曲如龙的雷劫,破开云天,俯冲直下。 皇者梅因见了,惊骇不已,换作他,要想挡住这道雷劫,恐怕也要使出浑身解数,即便能够渡过,下一步也只有任由宰割的份了。 “这厮胆大妄为,我不如也!”梅因长叹。 魔再度仰天怒吼,魔道气象淋漓释放,冲入云天。 距离最近的梅因,只感到周身气血完全失去控制,竟妄图破开身体束缚,融入魔发动的气象之中。 不止梅因,在场的所有魔修,俱有如此感受。 说时迟,就见一条气血巨龙扶摇直上,刹那间和那道雷劫于半空相撞,顿时坍塌出一口空间黑洞。 梅因瞪大了眼睛,他活了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对方所展现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巫,那分明是来自于异族中的巫的力量,以气血成龙,以龙化剑,破此苍穹!我明白了,他当初以魔煞成泉,凝聚出一枚魔蛋,最终吸纳了此界高手七七八八的精元,最终达成混元之势,此刻以混元之血,激发巫道力量,越阶而战,可谓化腐朽为神奇!” “既有魔道,亦有巫道,还有剑道,融此间天地混元之势,越阶而战,这小子,强!难怪他敢于向造物挑战,原来竟有此倚仗!” 梅因啧啧感叹。 其实此中的变化,当然还有梅因看不透的。 以极阴魔煞,以一柄邪恶无间,驱使巫道气息,融入断佛剑道,所产生出的杀伤力,已然令皇者梅因心生畏惧。 又一道雷劫被魔强行化解。 魔乘机再进一步,却蓦地变色。 他微挑双眉,睥睨天空,已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降临。 说时迟,一张巨弓现于魔道气象之中,瞬间拉满,对准了天中。 霹雳! 隆隆雷音爆发,就见近百道雷劫同时劈落,却在瞬间聚向中天,融无尽雷劫之力,转眼间凝聚出一枚巨大的手指。 手指无声间,向下重重一捺,天地欲碎! 同一时刻,周边魔修包括皇者梅因,如丧考妣,魂不守舍。 也在同一时刻,魔射出了他的至强一箭——混元箭! 就见一道道流光后发先至,持续不断,撞击在那一根巨大的手指之上。 奇怪的是,每射出一箭,魔便后退一步,转眼间,他连退九步,同时射出九箭,合九九归一之数。 九步退出,退无可退。 最后一剑,已然接踵而至。 就见一柄无间,撕裂虚空,当即刺在那根粗大的手指上。 到了此刻,魔总算将那一捺之力化解。 手指瞬间向上一提,下一捺便要再度释放! 皇者梅因的一颗心再度沉入谷底,换作是他,在那一捺之下,必死。 那小子究竟如何化解此番绝境的? 妇人,魔皇孔照,仇穷,等一众追随而来的魔修,感同身受,此刻内心无比绝望。 若然连魔这般天赋都于中道铩羽,他们又如何创造出奇迹,进入那座坠落之城? 在众人无比颓丧之时,就见魔只手向下一按,他身后的魔道气象变了,聚向中央,最后生生凝聚为一座高高碑体。 碑体之上,无尽恶灵已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炼化为一枚枚邪恶符文,符文翻飞,汇聚如潮,竟然裹挟起下方大地中的力量,轰隆一声,悍然挡住了那枚手指的重重一捺! 众人目光瞬间呆滞,如何也认不出那座邪恶古碑到底是何物。 只不过此古碑,却并非地灵宗地底绝境中的那座古碑,它乃是以那面古碑为镜,以那座尸山气象为肉骨,所锻造出的一座魔煞之碑。 只是这座碑蕴含的气息太过邪恶狂暴,本不可能凝聚成功,却依旧一点点被魔的冷酷意志催生出来。 第759章 复仇的巨指 地灵宗地底,那条黄泉阴脉之畔,行尸走肉般的灵渡子,木然挥动着手臂,左手针出,右手针入,一次次从黄泉阴脉中挑出一缕缕气息,源源注入那座古碑之中。 一座斑驳陆离的邪恶古碑高高耸立,它海量吸纳着那一条黄泉阴脉中的气息,自身不断发生蜕变,正步步显现出它的应有面目。 涛声呜咽,仿佛是黄泉阴脉在哭泣,它乃是一条强大的毒龙,本应该主宰一切,毁灭一切,它乃是令一切生灵极度畏惧的存在,为何却奈何不了那个看似渺小的人类? 它是如此不甘,在时光流逝之中,被那座邪恶古碑抽丝剥茧一般,吸走了海量精华。 远远看去,那座不断蜕变的古碑就像一道耸入虚空的绝崖,表面坑坑洼洼,斑驳丑陋,它的根深深扎入大地深处,它乃是黑暗的死亡中长出的存在,它是大地的不死执念孕育出的一座丰碑,它也是痛苦嘶吼的大地,拼命伸出的一条经历无尽劫火煅烧过的手臂,它的意义乃是作为一道路标,只为指向未来。 两座碑,分属两个世界,在彼此不断映照中,蜕变、长成。 坠落之城上空,那根巨指俨然被激怒,突然间重重一捺。 刚刚成形的魔碑当即承受了一记天崩地裂的暴击,然而它的根乃是大地深处的无尽黑暗,无人能够击退,也无人能够将之彻底消灭。 光影散乱,黑气蒸腾,魔碑分明趋向崩溃。 魔与此碑一体,同时承受一记暴击,口中鲜血狂喷,这却要感谢这座古碑代替他承受了极大部分伤害,否则他已然陨落。 “那究竟是一种何等坚固的防御力量,便连那毁灭一指都不能将之击溃!奈何,下一击爆发,那小子必死!” 梅因此刻如遭雷击,震惊不已,换作是他,早已被这一指直接击杀。 与此同时,一道道血色雷电接连劈落在魔碑之上,使得魔碑上的气息愈加混乱。 间不容发,魔不顾自身伤痛,开始不断出剑,其实是在出针。 他左右手各拈着一根针,左手针出,右手针入,不断刺入本体,激发出一缕缕血光,不断冲击在那座魔碑表面。 说来也是奇怪,近乎分崩离析的魔碑,在这种相辅相成的剑道加持之下,竟然快速凝聚、重组,就像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其中蕴含的规则秩序被不断注入新鲜血液,它在不断蜕变,那股气势在肉眼可见之中快速膨胀。 不止古碑在变,影子一般追随左右的黑色斗篷也在变,他在不断出刀,刀光掠过古碑表面,映照出一道道电光没入肉身,使得他的气息也在不断增强。 那种变化在皇者梅因眼中如同化腐朽为神奇,实在不可想象。 “好厉害!那座气象之碑竟然在借力打力,通过吸纳那一指之力,不断淬炼自身,也在打通碑体与这片天地间的规则通道,使得自身不断变化,变强,难怪!” 不止梅因,所有人都在深深震惊。 “不愧是不世出的天择之子,若非他,本皇和那些人根本到不了这个世界,当然,也看不到当前这一幕幕以弱胜强的奇迹!” 魔皇孔照内心暗赞。 咔嚓嚓! 无尽雷光当空落下,织成闪电之林,当空劈落。 雷光炸裂之中,那根巨指显然被深深激怒,它再度向下一捺,当即暗淡了天地。 当中一点耀光刹那间爆发,顿时亮瞎了周边观者的眼睛。 一声嘶吼,声震长空,就见一道血虹当即喷溅在那座摇摇欲坠的魔碑之上,魔头颅昂起,一头长发披散,一缕缕锐光不断掠出指尖,穿越肉身,投射在那座古碑之上。 无数闪电坠落,脚底大地怒吼,魔口绽惊雷,喝道:“来,战!” 他还敢主动挑衅造物! 皇者梅因内心连连震动,与魔相比,他感觉到过去经历的岁月简直是白活了。 “天锤地砧,妙啊,易地自处,即便本皇处于巅峰之时,也不可能做到!他在主动挑衅,更是渴求那一指之力激发出更为猛烈的打击,以帮助他将这座雏态的碑体成形,好小子,不在劫火中毁灭,便浴火重生!” 往昔一幕幕情形在眼前不断浮现,孔照不能想象,当初那个本看不在眼的小家伙,居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同一时刻,黄泉阴脉之畔,傀儡动作中的灵渡子,突然发出一声怒吼,长长的剑光划向那条黄泉阴脉,竟挑起一条巨蟒般的阴邪之气,轰隆隆冲击在那座古碑之上,震得自己口中连连喷血。 “每一步,都在跨越生死界限,每一步,不是飞升就是陨落,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凡不能打倒我们的,终将被踏在脚下!” 灵渡子如是说着话,那口气却和他的习惯截然不同,俨然就像被夺舍了一般。 汪洋奔流的规则气息通过那座古碑,继而顺着一条条根须,被源源导入那棵智木之中,最终的位置当然是那枚智果。 智果上,一缕缕规则之光不断闪烁,看去神奥无比。 原本,这枚智果要想完美长成根本不可能,原因则是,它需要的能量实在太多太多。 若非灵渡子本身就熟悉那座古碑,若非被操控如傀儡的他使出那种生死针道,也根本不可能藉由那座古碑,将黄泉阴脉的阴邪狂暴气息源源炼化。 坠落之城之前,那根巨指开始疯狂爆发,一次次捺碎天地,一次次欲要将那个忤逆者毁灭。 然而魔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块礁石,即便经历千万次打击,依旧一次次逆势崛起,变得更强。 下一刻,那根巨指突然间缩了回去,一直缩回到了遥远的坠落之城之上,就像要彻底消失一般。 周边顿时黑暗如地狱,不见微光。 “糟了!” 魔皇孔照内心惶惶,他明白终结一刻到了。 他的手却被另一只手刹那间握住了,那人正是仇穷。 仇穷的内心可谓异常复杂,当初那个小不点般的小子,就是在他的一路追赶之下,于不可思议中一次次崛起,直至当下。 他感到就像自己的孩子遭遇了生死考验,一颗心深深纠结。 若可以,他恨不得上前帮上一把。 或许都是来自大荒的缘故,不知不觉,仇穷已然将这小子纳入自己的子辈行列。 只是这即将爆发的一道力量,实在太让他绝望了。 便在此刻,在死寂的黑暗中,突然唱响了一段雄浑的歌声。 这歌声瞬间让仇穷热血沸腾。 这歌声当然出自那心如铁石的冷酷小子口中,如此高亢,充满了战之欲望,就像地底熔岩,咆哮而出,肆虐天地! “这是……这是召唤,也……也是献祭!” 仇穷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比他更震惊当然还有魔皇孔照。 他顿时想起了龙泽北地一族的独有召唤之法,萨满的力量——以死祭生! 他无法相信,那种力量,这冷酷小子竟然也会! 刹那间,大地上掠起了无数萤火之光,转眼间汇成大片光之海洋,无数条灵魂躯壳在茫然中爬起来,空洞的眼睛齐齐望向那首歌声的源头,一时间拔足狂奔,如激流汪洋,澎湃无限。 那些灵魂,不止来自异魔,也有很多来自人族和魔族,他们身死无尽年头,此刻已然被与天地相融的歌声所召唤,汇成一条条洪流,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疯狂涌入那座矗立天地的魔碑之中。 霹雳! 天地撕裂,一道毁灭之光从天而降,化为一根巨指重重捺向那座魔碑。 同一时刻,那首歌声的强度已至巅峰,魔已开弓,以死祭生的滚滚伟力,凝聚成一根复仇的箭矢,闪电射去,自过去射向未来,和那根巨指轰然相撞! 第760章 生死决断 一团耀眼的光华顷刻间爆发开来,淹没了整个世界。 时间很短,然而魔皇却感觉像是经历了三生三世。 当周边的一切恢复为原状的一刻,众人看到一身淋漓的魔,正盘膝坐在那座漆黑魔碑之前,声息皆无,仿佛死去。 而那根不可一世的巨指也消失不见了。 倘若再来一度打击,那小子如何也挡不住了! 魔皇孔照白了一眼仇穷,已然看透他内心的想法,淡淡一笑道:“那种攻击暂时耗空了此间天地的精华,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了!” 魔皇一边说话,不由得将目光落在那异魔皇者梅因身上,梅因冷冷一瞥,双方目光隔空相撞,已然令魔皇极为忌惮。 魔皇拉着仇穷,二人斜斜一掠,便欲逃去,岂料一张大手遮天抓来,眼见得魔皇二人就要被当场擒拿。 岂知一道闪电斜斜掠过,竟将那张大手逼退回去。 手持收割巨镰的黑色斗篷往复逡巡,一招逼退梅因的追袭,巨镰当空一翻,继续斩向魔皇二人。 在黑色斗篷眼中,守护魔和古碑乃是他天生职责,谁敢冒犯,必然会遭受他的倾力打击。 剑光破空,魔皇和仇穷二人不得不联手,方堪堪挡住黑色斗篷的两记攻击。 魔皇没有想到,那座古碑在持续蜕变,化为傀儡的黑色斗篷居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一场造化当真是天降奇缘。 “傀儡么?” 魔皇口中喃喃,身影稍稍偏离那座魔碑,未料那张大手再度如影随形袭来,伴随一声冷笑道:“可一不可再,归顺,做我的奴仆,或者——死!” “你虽强,但还不值得我追随,要想抓我,还不能够!” 魔皇身影骤然飞掠,冲向了那座魔碑。 就见一道快到不可思议的刀光当头落下,魔皇毫不避让,居然直直撞向了那一抹锐利刀锋! 这一幕看呆了梅因,也深深震惊了仇穷。 生死刹那,说来也是奇怪,就见那一道极其夸张的收割巨镰,几乎贴在了魔皇的脑袋上,却没有劈下去。 扑通一声,魔皇的身体失控摔落在地,如同一具死尸。 “假死之术!”仇穷脱口而出。 只是魔皇能以假死骗过黑色斗篷,他又能如何? “看似聪明,实则愚蠢!” 梅因冷笑,一根钩状手指凌空一划,虚空断裂,一记刀痕闪电落向扑倒在地的魔皇。 众人心有戚戚看向黑色斗篷,不知对方会否阻挡。 手持巨镰的黑色斗篷,自顾自逡巡周边,竟对这一道攻击视而不见。 众人顿时明白,只要不进入黑色斗篷逡巡范围,他就不会发动攻击。 眼见得那魔皇就要被分尸,突然间,那具身体突然动了,木然向旁边一翻,竟意外躲过了梅因的必杀一击,当即爬起来,如同傀儡朝着魔碑的方向走去。 “傀儡驱使术!”一人脱口而出。 梅因面色愠怒,眼见得一条咸鱼居然在他眼前翻身,阴冷的目光看向左右,随即落在仇穷身上。 不由分说,只手凌空一抓,周边时空仿佛被封印,仇穷眼见就要落入魔掌。 “大荒人到哪里也不是任由宰割的!” 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缺口斧头,一身气血奔涌外放,凝聚为一尊巨人,巨人同样手握巨斧,当空一劈,竟意外劈开梅因施加的空间封印,一步冲了出去。 当即,黑色斗篷手持巨镰攻了上来。 一股疯狂魔念骤然从体内窜出,融入那柄斧头,砰的一声,震耳欲聋,却见仇穷口中喷血,强行顶住黑色斗篷数记攻杀,口中喝道:“想活的,一起来,唯有靠近那座魔碑,我等才有活路!” 一句话点醒旁观者,在异魔眼中,他们都是美食,即便能够逃过这异魔之皇追杀,又如何逃过外围那些精英异魔的围攻? 短短一刻,来自大荒的这些魔修,齐齐拔足冲锋,开始对黑色斗篷群起而攻之。 黑色斗篷手持的那柄巨镰实在太过锋利,每一次攻击必然掠起数道血花,带来沉重杀伤。 然而,面临生死威胁,众人敢不拼命? 他们手段迭出,拖曳着风雷光影,居然悍不畏死顶住了黑色斗篷一轮轮致命攻击。 黑色斗篷飘逸一退,巨镰突然间掠过那座魔碑表面,擦出一道亮丽火花。 他一去即返,速度竟然飙升了数倍,就见一道血光划破云空,一颗大好头颅已然飞了起来。 “这厮居然变得更强了!” “莫非那座魔碑拥有巨大力量?” “我明白了!” 当即,所有围攻者,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立时悍不畏死冲向了那座魔碑,竟然置黑色斗篷的攻击于不顾。 巨镰如道道闪电划破虚空,将一具具肉身顷刻间撕碎,血雨漫空洒落。 岂知在这一刻,一个身影竟然抢在众人之前,借助众人和那黑色斗篷纠缠之际,来到魔碑之前,探出一根钩状手指,闪电点向了那座仿佛凝实的魔碑。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就在钩状手指几乎触碰到魔碑的一刻,周边天地在这一刻仿佛扭曲,那座魔碑顷刻间变得歪斜,与此同时,在魔碑表面骤然刺出一道斜斜的剑光,后发先至,无可阻挡间中犀利刺入了梅因的胸膛,令他顿时痛不欲生。 梅因的身体拖曳着一道长长的血光,瞬间拉伸至十丈之外,他手抚胸膛,惊愕的看着那座由歪斜中恢复为原貌的魔碑,难以想象那座魔碑竟如活人一般,在闪电中就洞悉了他的弱点,将他一击而退。 目光落在魔碑前端坐着的魔身上,看着对方空空如也的身体,仿佛人畜无害。 只是那一道人族的剑道依旧贯穿在他身体中,产生了莫可名状的痛苦,他咳嗽一声,痛的想要坐下,最后依旧笔直站立,和那座魔碑遥遥相望。 此刻的战局已经到了白热化。 巨镰掠过,一具具尸身断裂倒下。 “倘若连眼前这道关口都不能过,我等还闯什么异世? “大丈夫死则死矣,证于道途,死得其所!” “拼了!” “老夫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希望一腔热血能够为诸君取得佐证!” 一老者怒吼,直直冲向闪电落下的巨镰,突然间奋起一拳! 他的拳头并没有如期击中目标,他的一条手臂早已脱体飞去。 然而他却借助断臂产生的爆发,强势冲了出去,此刻距离那座魔碑,只是咫尺之遥。 一道凌厉的弧光刹那间落在了他的脖颈后,却意外停住了。 他目中有泪,颤抖着伸出一条独臂,轻轻触摸在了那座魔碑上,身体宛若雕像,一动不动了。 这一幕完全惊呆了周边之人,包括远处的梅因。 刹那间,黑色斗篷的攻击化作道道闪电掠起。 一个身影点了点头,目光顿时变得空洞,视劈来的巨镰如无物,大步走向魔碑。 必杀的一击意外旁落。 那个身影走到魔碑一侧,木然坐下,无声无息。 巨镰的收割犹如寒风肆虐,一缕缕血花飙飞,点缀虚空。 一具具断裂的尸骸栽倒,瞪大眼睛,即便到死,也猜不出那黑色斗篷为何会放过先前两个人。 “断的是执念,断的是贪多务得,而我断的又是什么?” 一个魔修口中喃喃,眸中一道弧光越来越近,越来越长,他的口中依旧在喃喃自语:“天地断,生死断,唯凭一颗魔心,量此天地!” 一念明,他无惧无畏,向前走去,竟然在必杀的一线上,跨越了那道生死桥,飘然走到石碑之后,盘膝坐下。 没有人看到的是,那道巨镰在掠过对方脖颈外的一刻,竟从那具身体中裹挟走了一缕莫可名状的气息。 第761章 雕刻 于是乎,黑色斗篷手持巨镰继续收割,而最终,依旧有十多个幸存者逃过了这一番杀劫,安然走到了那座魔碑之侧。 异魔皇者远远看到恢复平静的战场,内心的痛楚,倏忽间仿佛消失了,只是他的高大的身体却在不停颤抖,甚至于,额头上落下了一串串汗滴。 要知道那是人类才有的卑微的情感啊,要知道他此刻是站在这片荒原上唯一的皇,怎么会,怎么会?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的身体终于从颤抖中恢复了安静,而后,他便在身后无尽异魔惊恐的目光中,一步步笔直向前,走向了那座高高耸立的魔碑。 中途停下,他突然发出一声撕裂天地的怒吼,而那,分明是发起总攻的号角。 “我不知道谁在成全谁,我渴求走出这个世界,与其无谓活着,毋宁死!” 连连的怒吼声中,后方集结的异魔大军顿时潮水涌来,向那座魔碑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持续冲锋。 黑色斗篷周身浴血,在一轮轮疯狂杀戮中强势崛起,他的巨镰一轮轮掠过那座魔碑,一次次突破极限,到后来,手中的巨镰竟然拉伸出近十丈的锋芒,所过之处,无尽异魔化作碎尸散落。 这一轮疯狂的杀戮总算停了下来。 尸骸纵横的荒原上,依旧有数十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那里。 梅因明白,那些人乃是刚刚获得突破的王者,显然是这片天地在恢复既有秩序的结果。 “魔道,并非一味寻求蛮力,本皇不知你们是否有所体悟,愿意再度发起冲击的,便和本皇一起出击,否则,本皇给你们离开的权利。” 一席话便是解禁的指令,数十个王者彼此看了一眼,转而,其中大多数,向后拔足狂奔而去。 不过,依旧有七个身影选择留了下来。 “很好,你们的选择,让本皇总算有所慰藉!” 话音未落,异魔之皇再度向前走去,他这一次不再停留,每一步都留下一枚深深足迹,直直指向那座魔碑。 选择留下的那七个初晋的王者,目光凝视他们的皇,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发起冲击,乃是想要从皇的身上能够发现一些想要的东西。 一道弧光断天斩落! 同一时刻,在梅因的体内,掠出一道血光,鲜血成刀。 双刀于空中交会湮灭,同一时刻,在魔皇的身体中,再度喷射出一道长长的血虹。 黑色斗篷的身形在持续膨胀,他的刀变得愈加犀利和迅捷,一刀比一刀更快,更强,不断斩向梅因。 梅因脚步不停,每走出一步,他的体内必然迸发出一道强劲刀光,却无一例外被黑色斗篷击碎。 他的周身衣物早已化作破碎褴褛,遍体鳞伤,却一步不停朝前走去,表面看去,他在不断前进,却将强大的黑色斗篷逼得持续后退。 明眼人却看到梅因付出了何等代价。 在后方的观战的七个王者眼中,梅因的气息一直在不停萎缩,他的高大的身体在持续矮化,他的皇的气息已然不存在了! 于是,七个王的眼中浮现出贪婪之色,这才是他们留下来的目的。 周身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鲜血越流越少,到后来近乎枯竭了。 然而魔皇就像一把矢志不移的刀,一步步前进,一步步将逼近脖颈的刀挡了回去。 他的身形到此刻已然矮化到近乎一个普通人类的高度,他突然在此刻伸出手,竟然握住了那一道劈来的巨镰。 身体中,最后的气血精华,凝聚出最强一击,他以身体为刀,和巨镰撞在了一起! 这一刻,万籁俱寂。 稍后,黑色斗篷身影一晃退去,继续执行他逡巡守卫的工作。 七个王者站在原地,观察了好一会,最终确认那个皇死了。 这个世界没有皇,就必须有新的皇诞生。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而后各自选择一个方向离去。 他们必须去尽快吞噬更多的弱者,搜寻那些漏网之鱼,以为食品,尽快获得晋升。 由于失去了皇级的强者,这一方造物必然会很快造出新的皇,作为仅有的王者,他们的机会很大,成为顶峰上的皇乃是他们渴求了很久的愿望。 六个人飘然远去。 仅有的最后一个王者并没有离去,他一步步朝着那座魔碑走去,一直走到黑色斗篷守护的边缘地带,而后坐了下来,面朝着那个死去的皇的破败躯壳。 大地被鲜血浸透,尸骨凌乱遗弃,浓烈的杀戮气息令这个世界的生灵根本不敢稍稍接近。 一座魔碑怪异的矗立在那里,它分明是笔直树立的,偏偏又像是歪斜的,它就像一根路标,指向未知的远方。 一道接着一道剑光,不断在魔碑表面生灭,那就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剑,在以这块魔碑为石料,一剑一剑,不停雕琢,一缕缕电光不断从魔碑之上逸散出去,吟吟嘶鸣,陆续溃灭。 剑光在不停雕琢魔碑,在这片更为广阔的天地之间,这座魔碑宛若伸出去的一条长长的手臂,在不停搅动风云。 长空中,一道道蜿蜒的闪电被召唤而来,在中央凝聚成为一道长长的雷之剑痕,于是,这道雷之剑痕开始不断出击,不断劈碎天地虚空。 下方,一道道剑光在雕刻魔碑,上方一道长长的雷之剑痕则在雕刻这一方天地,二者一大一小,竟然同步。 边缘地带,那个异魔王者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内心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时间缓缓流逝,同一时刻,在地灵宗的地底世界,那条黄泉阴脉之畔,那一具傀儡依旧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孜孜以求,操控他的剑,从那条黄泉阴脉中挑起一一条条阴邪的气息,不断冲击在那座嶙峋古碑上。 他的另一只手正拈着一根针,他以针为剑,不断刺出一道道细细剑痕,在那座古碑上激发出一道道流光轨迹。 剑光击碎一枚枚指纹枷锁,刻画出一道道深邃的脉络。 经古碑炼化出的气息,通过那些智木的根须,被不断输送到树体中,继而回溯到那枚不断成长的智果内。 然而这棵智木显然不满足于当下的吞噬进程,它全力搅动地底世界,激发出强劲的旋涡,旋涡的规模不断扩大,不断增强。 同一时刻,天象骤变,在这片地域的正上方,地灵宗的上空一隅,同时生成了一泓强大的吞噬旋涡。 于是乎,地灵宗内,聚集了无数年头的灵气,犹如百川汇海而来,源源注入其中,最终被导引到地底世界,那株智木之内。 这一幕诡异景象早已惊动了地灵宗内的一众高手,他们不清楚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想要吞噬整个地灵宗的灵气,也不怕撑死。 如此强大的灵气灌输,即便是揽日境的高手一时间也支撑不住,最终的结果只会爆体身亡。 另一个致命的原因便是,即便逃过爆体威胁,倘若境界不足,灵气得不到妥善控制,也必将导致走火入魔发生。 然而,他们的判断还是错了。 这一场吞噬竟持续了数日之久,到后来,致使整个地灵宗灵气近乎枯竭,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些高手欲哭无泪,却因为苦寻不到宗主下落,一时间手无足措,最为畏惧的则是,一旦问责下来,那种残酷惩罚,谁又能承受得住? 未来一日,地底的那条黄泉阴脉近乎枯竭。 河岸上,那一座古碑森然矗立,只不过古碑的原有形态已然发生巨大改变,它的前后周身,就像缠绕着一条漆黑的龙身,这条龙深陷碑体之中,已然和这座古碑融为了一体。 整个地底世界安静无比。 唯一的光源处,正悬着一枚硕大的果实,黄澄澄的,色泽湛然,显然已接近成熟。 第762章 一线之间 一缕无法形容的诱人气息,缓缓缭绕到一动不动的灵渡子鼻孔中,他的身体突然就像打了个寒战,而后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看着眼前的情形,无法想象,不能相信,口中喃喃道:“这是……这居然是历代宗主传说中的至宝——地斜碑!至宝在前,可笑我等都是睁眼瞎,而地斜碑的打开,居然会和这条无法接近的黄泉阴脉牵连在了一起,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突然间惊的站了起来,他感到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平常人,体内空空如也。 “不对,本座的肉身显然是被彻底改造了,那些纠缠了本座无数年头的隐患居然……居然消失不见了!“ 这一轮惊喜来的太突然,灵渡子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突然间,他脸色微变,转过身来,便看到了那棵近乎腐朽的智木,和那一枚硕果仅存的智果。 智果晶莹澄澈,色泽欲滴,使得他忍不住就想去采摘,只不过最后,他还是停住了动作。 因为那枚智果已然从枝梢上脱落,在其脱落的一刻,整棵智木突然间蒸发成了飞灰,就像从未存在过。 智果缓缓降落,最终落在灵渡子的正前方,缓缓转动。 灵渡子长长一叹,道:“世间事果然强求不得,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说话间,就听哗啦一声,那枚色泽皎洁的智果已消失不见,代替它的,正是一个身形枯瘦的青年。 这一刻,灵渡子居然又生出了想要将这个青年一口吞了的冲动,但他还是放弃了,原因则是,一切早已和他毫无关系。 一座炼化了整天黄泉阴脉的地斜碑,该能释放出何等强大的战斗力? 青年双眸倏忽睁开,目光湛然如神,他只是眨了眨眼睛,那座地斜碑已然呼啸飞来,化作适合的大小形态,悬浮在青年的身后虚空。 青年念头一动,随即换了一身崭新衣物,他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就像被深埋在地底,暗无天日,好在终于一点点从中挣脱,并顺势操控了失去知觉的灵渡子,完成了一系列近乎鬼神般的操作。 “一饮一啄,我已经将你体内的邪念完全消弭干净,来日前景一片大好!“ 正说话间,青年突然皱了皱眉头,一步迈出,已然来到一处险峻的河岸边上,他的目光远望黑暗的远空,已然感受到了什么。 灵渡子完全不明白对方要干什么,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要和这个青年说。 “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我有一种预感,一旦踏上那条路,极大可能,会是一条不归路,或许会影响到你!” “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当初既然选择,那条路,你我就一定要走下去!”青年回应。 “既然如此,那就发动吧!“ “好!” 陡峭的河岸上,一柄巨弓裹挟雷音,嗡的一声拉至满月,只是,弓弦上并没有箭。 同一时刻,在那座地斜碑的加持下,桑北的人间道无限展开,一面战旗猎猎,一尊尊皇者,无数先灵,如海如潮,此刻不约而同,和青年一起,开始吟唱那首古老的歌曲, 同一时刻,在青年的头顶虚空之上,无数星辰环绕之中,一座乌沉沉的大鼎横空出世,四壁上一尊尊大妖顷刻间活转,发出一声雄浑的咆哮,应和着那首古老的歌曲。 那座地斜碑再度膨胀长高,其上一条缠绕黑龙已然活转,绕着一座古碑,盘旋不停,发出一声声愤怒的长吟。 “三才?三才具,天地人浑然一体,这射出的一箭当真令人期盼,只是,只是为何,为何那张奇弓之上,竟然没有箭?” 灵渡子张大嘴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他实在猜不出那青年欲要如何。 便在此刻,天地一暗,三才合一,弦开,那股无法形容的震撼力当即穿透了大地,只是,灵渡子依旧没有看到有一支箭射出去。 同一时刻,异世界,那座坠落之城之前,魔站在那座魔碑之前,也射出了他的不射之射。 以这片流浪荒原为祭,以死祭生。 天际,升起一道美丽的弧度,穿越长空,已然和汇合而来的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合二为一,裹卷着一道瑰丽的光华,射落在那座莫测的坠落之城之中。 “我不管你是谁,我明白你在按你的喜好挑选适合者,而我为何要如你的意?天地有缺,我心不死,当然会找到我要的路径!” 望向那座没有门户的坠落之城,魔口中喃喃。 这穿越时空的一箭并非为了暴力,它将来自两个世界的祝福融合为一,期待能够找到那座神秘之城的破绽。 下一刻,天地间略略一暗,就见一道细细的光线从中天笔直落下,将眼前的世界均分为二,当然也包括那座神秘的城池。 光线的细细的缝隙中,一股喷薄欲出的气息,令在场每个人都禁不住血脉贲张。 莫非,那道光线就是进入那座城池的门户? 魔一脚跨出,斗转星移,已然来到了那道将世界中分的细细缝隙之前。 缝隙中溢出的气息瞬间让他感受到了生命之短暂和脆弱,只是,为了找到这一道进入的门户,何等不易,他必须前行,这是他的使命。 这一刻,他不再迟疑,向前蓦地踏出一步,这一步为死。 间不容发,他接着踏出第二步,这一步当然为生。 过去和未来之间,那是刹那。 其实这两步不分先后,没有高低,所支撑起的就是一枚大大的人字! 与此同时,魔刺出了他的剑,一剑合璧,穿越生死,穿越天地,嗤的一声,在他的眉心间留下了一道细细的剑痕。 这一道剑痕和那道黑色的缝隙完全重叠,随即,他的身体便消失不见了。 紧随其后,黑色斗篷如影随形,冲入了缝隙之中。 他依附于魔,魔到哪里,他便身不由己,跟到哪里。 在魔消失后不久,原本那具被六个异魔王者判定死了的躯壳,突然动了一下。 他口中喃喃道:“梅因,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么?你原本自以是主宰流浪荒原的说一不二的皇,随着你身体内所欠的因果被一次次拔除,你才发现,自己原本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凡夫,梅因,你其实就是一个人啊,你在这里堕落,茹毛饮血,直至迷失了心智,以身为异魔之皇而不可一世,这样的活着,被那冥冥中的造物随意摆弄,哪里有出路?” 说话间,他空空如也的身体犹如一粒尘埃漂浮起来,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仅有的王者,淡淡一笑,道了声再见。 随即,他化作一道流光,快到不可思议,波的一声,便消失在了那一道黑色缝隙之中。 那王者已然全程看到了梅因身上所发生的变化,直至看到梅因脱去所有戾气,仿佛成为凡夫,这一切对他所产生的冲击,当真太过巨大。 不过,他的记忆开始快速回溯,他的周身气势在肉眼可见之中不停膨胀,转眼之间,他便如脱胎换骨,已然晋升为一个真正的皇。 “这是你的赠予,还是遗产?无论如何,我会成为你的影子,一步不停,追随到底!” 于是,这个新晋的皇,放弃了可以在流浪荒原称王称霸的机会,和梅因一般,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那一道天地缝隙之中。 “机会难得,仇穷,你准备好了吗?那一步走出,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或许留在这里,也是一个选择。” 复苏的魔皇孔照,淡淡一笑,他知道迟则生变,境界全开,风驰电掣一般冲入了缝隙。 “这是一个绝望的世界,也许当下同样是一个绝望的选择,只是,老夫流浪了一辈子,居无定所,这是宿命!” 说话间,仇穷跟在孔照之后,走入了那一道令人窒息的缝隙中。 “很让人厌恶的气息,那似乎是比死亡还让人恐惧的东西,只是,本座对那小子很有兴趣,有他在前导引,便同行吧!” 妇人一笑,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周边剩下的人大多数做出了相同选择,陆续步入了那一道生死莫测的门户。 第763章 糖果盛宴 直至最后,大地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魔修,他望着那座绝望之城摇了摇头,口中叹息道:“既然看不到希望,不如就留在这里,和那可恶的杀劫决战到底,人如何,魔又如何,重点是要活着!” 他和那个有心的王者一般,自始至终将皇者梅因周身的变化熟记在心,此刻周身血运颠倒,魔念如潮,整个身体已然快速异化。 然而他还是小瞧了异魔功法的霸道,短短一刻,身体急遽膨胀,所觉悟的魔境天翻地覆,已然处在生死边缘。 便在此刻,旁边的大地中突然探出一张手,轻轻捏住了这一具就要爆裂的身体,叹息道:“看在你和老夫志趣相投的份上,便让你暂且活吧,毕竟,这个世界,懂得做出正确选择的人太少了!” 魔修的身体被拉入泥土,地表转眼弥合,大地上恢复了平静。 杀劫过后,流浪荒原便进入了新一轮的轮回。 在踏入那道缝隙空间内的一刻,魔就像落入了一个极其混乱的万花筒之中,只不过那些斑驳凌乱的层叠色彩,并非幻光,而是一张张做出各种怪异笑容的卡通面具。 他在无穷无尽的卡通面具的嘲笑的目光中,飞速坠落,而他的记忆,他的智慧,已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抽丝剥茧而去,直至在他坠落在地表的一刻,就像一个初生的娃娃,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地面光怪陆离,五色缤纷,看起来毫无规律。 表面看起来,魔的相貌和原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却换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看起来有点像马戏团中的小丑。 他的一双眼眸显得极其空洞和茫然,呆呆的看着周边,看着无数和他穿着一般衣服的人,俱木然站在那里,纷纷张开嘴巴,看起来又傻又可笑。 他们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如玩偶和摆设,若没有人摆弄,他们根本不会动。 也不知过了多长,地表突然剧烈一颤,紧接着,原本一无所有的斑斓地面上,突然间就像爆米花一般向外井喷出无数色彩缤纷的糖果,这些糖果释放出诱人的香气和极具魅惑的光泽,使得那些一动不动的玩偶,突然间开始了疯狂动作,他们就像变成了一头头猪,伏下身体,开始吭哧吭哧贪婪进食。 他们就像一个个无知的婴儿,根本不能抵御那形形色色的糖果所带来的致命诱惑,他们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吞咽,只恨少生了一张嘴巴。 魔当然无法拒绝如此致命的诱惑,他猛的抓起一把糖果,就要往嘴里塞。 只是,另一只手突然出现,快速从他手中搜刮走那把糖果,忙不迭塞入自己口中,吃得毕剥作响。 此人的衣物一如往昔,并没有和魔一样变得花花绿绿,依旧是那一身死寂的黑色,肩上还扛着一把极其夸张的收割巨镰,奇怪的是,他视遍地糖果如无物,只要魔一旦想要开始进食,他必然千方百计夺走魔的糖果。 是故魔做出了一次次尝试,甚至于扑倒在地上,只是他嘴边的糖果,毫无例外,被黑色斗篷一个不剩夺走了。 吃了彩色糖果的黑色斗篷,他的身体内的力量明显发生了变化,吃得越多,力量越强,他的掌控力自然变得更为强大,他牢牢看护着魔,坚决杜绝魔吃到任一粒糖果。 奇怪的是,黑色斗篷对周边的糖果并无过多的欲望,他每一次吃到的,都是从魔手里或嘴边抢来的,对于其他的糖果,完全视若无睹。 这一轮的疯狂进餐很快就结束了。 场面很快恢复了安静。 一个个人形玩偶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张开嘴巴,无所事事。 突然间,一张大手凭空出现,快速落下来,准确拈住了玩偶大军中的一个,就像夹住了一块美食,随即送入半空中的一张贪婪肥厚的嘴巴里,大口咀嚼起来,喷射出一道道血雾。 这张手并非饥不择食,它再度落下来的时候,在玩偶大军中逡巡了好一会,方才选中了第二个猎物。 收获了两个猎物之后,这张大手便没有再度出现。 然而,原本安静的场面,很快出现了大范围的骚动,就见无数安静的玩偶们,突然了疯了一般朝着魔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他们其实并非冲向魔,而是冲向了黑色斗篷。 原因则是黑色斗篷无意走动了一下,却将脚底所踩着的几颗糖果暴露了出来。 一把锐利巨镰横扫虚空,数不尽的玩偶顿时化作碎尸坠落下来。 然而,后面的玩偶们却显得更加疯狂,原因当然是因为糖果中蕴含的致命的诱惑力。 刀光横飞,血雨飘洒,黑色斗篷周身浴血,仿佛死神。 只不过在鲜血喷入他口鼻中的一刻,他的身体突然剧烈一颤,眼眸中明显有了种不一样的色彩。 地上的几枚仅有的糖果很快被搜刮一空,场面终于再度安静下来。 极度饥饿的魔,和周边那些争抢的玩偶相比,显然是个弱者,原因可能是由于没有吃到糖果陷入极度饥饿所致。 黑人斗篷空洞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微光,他于茫然中舔了舔舌头。 鲜血中的滋味相比于那些糖果,显然更加美味。 于是乎,这一刻黑色斗篷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他也不再发动杀戮,一把抓住一个玩偶,一口便咬在了对方脖颈间。 他吸了几口血,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放开这个玩偶,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玩偶们根本感觉不出痛苦,毫无反应,任由处置。 随着他品尝过的玩偶越来越多,他变得越来越挑剔,有时候浅尝辄止,一旦找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对象,他便开始一番疯狂鲸吞,几乎将对方吸成了一具干尸才罢手。 然而,即便被吸走了大量的鲜血,那些玩偶依旧没有死去,木然站在那里,他们显然在等待布施,等待下一轮糖果盛宴的到来。 在又一轮糖果盛宴到来的一刻,失踪了的黑色斗篷已然飞一般返回魔的身边,开始了他又一轮的守护使命。 于是,魔眼睁睁看着遍地糖果美食,近在咫尺,偏偏一颗也吃不到嘴里。 原因则是,吞噬了大量玩偶鲜血的黑色斗篷,实力已然变得更加强大,使得他的守护丝毫不爽。 一直吃不到糖果的魔,被饥饿折磨的近乎癫狂,他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四处游走,企图找到一点食物,最终的结果无疑是一无所获。 于是,在这片光怪陆离的大地上,在不计其数的玩具丛林中,只有两个家伙在不停游走,一个是被饥饿几乎折磨疯了的魔,另一个当然是严格守护的黑色斗篷。 他们几乎走遍了当下的世界,相对于魔,黑色斗篷的嗜血欲望已然变得平淡,原因则是,周边那些玩偶对于他来说,已毫无新鲜感。 黑色斗篷再度变成了魔的影子,一步不离,逡巡左右。 然而在未来一天,厄运终究降临,原因则是,那个陷入极度虚弱中的魔,竟然被那冥冥中的力量盯上了。 那张大手从天而降,快速抓向了魔。 这显然触碰到了黑色斗篷的禁忌,他毫不犹豫出手。 锐利的刀光凌空斩向那张袭来的大手,那张大手看似庞大,却灵活无比,略略一弹,已然将黑色斗篷的刀弹飞了。 只不过在大手又要抓向无动于衷的魔的一刻,黑色斗篷又风驰电掣而至,拉着魔逃向远处。 大手显然被激怒,连连出击,将一个个玩偶碰得东倒西歪。 每每在将要抓住两个猎物的一刻,都被黑色斗篷利用周边玩偶作阻碍,一次次堪堪逃离。 大手愤怒了,若非那些玩偶都是他精心养殖的食物,他早就将那些东西一并毁灭了。 大手凌空一晃,瞬间化出数十个分身,开始对那两个不停逃窜的老鼠实施全方位围剿。 第764章 巨熊 于是,黑色斗篷和魔很快就被逼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数十张大手从周边合拢而来,重叠如一朵庞大的莲花。 黑色斗篷却在这一刻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周边的一个个玩偶在这一刻齐齐转动身体,一双双空洞的目光同时看向中央一隅。 黑色斗篷受万众瞩目,巨镰一晃,本能中的召唤强势发动,天地骤暗,刀光星飞,一缕璀璨光华犁开大地,间不容发,黑色斗篷拉着魔便跳了进去。 血液乃是媒介,契约受本能驱动,自然生成,所以,黑色斗篷能够聚所有傀儡之力,一举斩开壁障。 一声怒吼如惊雷从后方传来,瞬间远去,竟像是间隔了一个世纪。 扑通,扑通。 两声闷响过后,两个狼狈的身影先后栽倒在地。 黑色斗篷一跃而起,空洞的目光看向前方。 脚下是一条由不规则石头铺成的街道,地表极其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十丈之外极为朦胧,看不真切。 街道的一侧,每间隔数丈,便矗立着一根街灯,灯杆上污浊不堪,散发出无比腥臭的气息,顶端投射出的惨绿色微光的灯,赫然是一颗鲜血未干的骷髅头,张开空洞的嘴巴,两个眼膛内,有气无力跳动着两朵脆弱的魔火。 街道周边,一座座鬼影般的高低建筑,正不怀好意的瞅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魔已然爬起来,他由于极度饥饿,以至于刚刚站直了身体,又差一点栽倒在地。 吱吱! 尖叫声中,就见一头庞然的动物突然从一侧雾气中窜出来,瞪着一对血红色的眼睛,无比贪婪的瞅着两个人,无疑对脆弱不堪的魔更有兴趣。 这个动物,赫然是一只大老鼠,长的像小牛犊子一般的大老鼠。 说时迟,大老鼠怪叫一声,一跃而起,扑向了魔,一道血舌当空卷来。 嗤! 刀光掠过,大老鼠已然被分尸。 两片尸体栽倒,鲜血汩汩涌出,向周边流淌。 一时间,整个街道剧烈一震,就像一下子活转了过来。 无数噪音在大地中传来,窸窸窣窣,躁动不安。 黑色斗篷对危险的感观何其敏锐,立时拉着魔,向前方掠去。 而后方,那只死老鼠的位置,已然被数以万计的虫海淹没了。 只是一只死老鼠根本不能满足这些邪恶虫子的胃口,嗅到了生灵的气息,它们顿时以惊人的速度追踪而来。 前方,一个个近乎透明的亡灵般的白色生物弥漫虚空,潮水涌来。 更多的庞大的吸血蝙蝠,振动着肥厚的肉翼,已然抢先一步冲向了两个人。 前后堵截,两个人顿时陷入绝境。 磨牙吮血之声如阵阵潮汐传来,透露出饥饿已久的强烈欲望。 长长的巨镰之光漫空挥舞,数不尽的异世界生物被纷纷分尸,顿时沦为其他生物口中的美食。 绝境中,黑色斗篷一手拉着虚弱的魔,一手挥刀,夺路而逃。 只是,苏醒的街道,如同一头饥饿的怪兽,颤动着,开始了全面封堵。 在远近的幢幢楼阁间,升起了一个个巨人般的身影,他们怒吼着,激发出漫空耀眼火花,迈开轰隆隆的大步,朝着这条街道冲来。 顷刻间,四面八方被完全围堵,二人已无路可去。 黑色斗篷拉着魔,二人慌不择路,已然循着一个唯一的出口,冲了进去。 那是一扇门,一扇开着的门。 在这条街道上,这分明是唯一一扇开着的门,透露出极为诡异的气息。 门后的世界说不定更加危险,然而黑色斗篷和魔,完全没得选择。 刚刚进入门户,二人一脚踏空,再度坠落。 这一次的坠落,带来了强烈的晕眩感,让他们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 只不过痛苦瞬间已然消失,周边幻光消失,二人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一座古怪的大房子里,房子里满布着一件件大小钟表,这些钟表都在属于自己的时间体系中,不停转动着。 钟表的海洋,淹没了他们周边的空域。 二人木然而立,一动不动。 非是他们不想动,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目的为何,只能茫然站在那里。 不过,魔因为极度饥饿,下意识走出了一步。 光芒一闪,魔凭空消失,黑色斗篷下意识想要抓住魔,还是慢了一拍。 很快,他就跟着消失了。 咣当,咣当,两个人如同两个器物被胡乱投掷到地上,耳畔,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钟表走动声,看似不紧不慢,却如同丧钟之音,步步紧逼,敲击在心坎上。 很快,一头庞大的阴影出现了,它如同一头巨熊,踏动天地,狂奔而来。 对手所展现的力量,实在强大到匪夷所思,一道巨大的掌印轰然砸下,即便黑色斗篷反应很快,依旧被掌印带动的风掀飞了出去。 巨熊阴影毫不笨拙,发起了接二连三的攻击,必欲将二人一口气击杀。 一次一次,差之毫厘,一次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黑色斗篷根本无法反击,因为双方力量实在太悬殊了。 拉着魔一次次极限逃生,巨熊阴影在后面直线追杀,完全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或许还是本能,黑色斗篷即便毫无情欲,依旧从走动的钟表之音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 其实,自他们进入这个空间的一刻,已然开始了倒计时。 时间到,即便他们没有被巨熊阴影所击杀,也会被那种神秘的力量,直接抹杀。 黑色斗篷不知道畏惧死亡,他只是想要保护他的守护者,故而在他的守护者面临死亡一刻,便会激发出他的潜力,一次次怒吼着,拉着魔,堪堪逃离巨熊阴影的魔爪。 其实逃亡者和追击者之间的距离一直在缩小,就像那一声声传来的丧钟之音,正在步步接近终点。 噗! 魔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滴鲜血落在黑色斗篷的嘴角,使得他下意识舔了一舔,恍然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故而,在如此紧张的追杀中,黑色斗篷毫不犹豫划开了自己的手臂,并将手臂伸进了魔的口中。 茫然中的魔,便如一个婴儿,开始大口吮吸起来。 随着鲜血入腹,那种强烈的饥饿感终于有所减轻,此刻,在魔的印堂间,当初留下的那一道细细剑痕,突然间开始绽放光芒,于是,魔茫然的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光华。 那并非是因为记忆的恢复,而是因为本能中固有智慧的释放。 便在这一刻,那一声声步步紧逼的丧钟之音终于走到了终点。 也就在这一刻,魔闪电刺出了他的剑! 这一剑跨越生死,万象归虚,就像画了一个0字,0如圆,正是轮回。 这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魔和黑色斗篷并没有因为丧钟走到终点被抹杀,而是因为这一处空间的时间仿佛发生了重置,以至于那一头巨熊阴影居然一步步倒退了回去。 下一刻,倒计时的钟声又开始一声声传来,同样,巨熊阴影出现,开始了二次追杀。 二人拼命逃跑,一如先前。 饥饿袭来,这一次不用黑色斗篷主动,魔已然抓住黑色斗篷的手臂贪婪吮吸起来。 渐渐,他的双眸中闪烁着两道金色的纹路,他的另一只手则在不断出剑,他刺出的并非是先前那一记超越生死的一剑,他刺出的乃是另一种剑道,只不过那种剑道源自佛系,此刻被失去记忆的魔信手拈来,透露出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莲心剑道,不在争胜,而在于追本溯源,看见本来。 于是,在一道道追索的剑光中,魔凭借他的一双慧眼,开始抽丝剥茧,追本溯源,目的只为看见那头巨熊阴影的真正面目。 第765章 解锁 一次次丧钟清零,一次次游戏重启。 魔不厌其烦,在逃跑中不断窥探巨熊阴影的攻击规律,只为寻找到击败巨熊阴影的办法。 在绝对碾压的力量面前,魔的反击显得太过孱弱无力,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从起初的绝对被动逃亡中,每持续十息,仅仅能发出一次无关紧要的试探攻击,在巨熊爆发出的巨大罡风面前,便连皮毛都不能沾上。 原因则是,他仍旧无法从那种极度饥饿的状态中扭转过来,而黑色斗篷则在全力逃亡,倘若黑色斗篷稍稍有所松懈,他们便会立刻葬身在巨熊的厚重爪子之下。 黑色斗篷的血起初还能稍稍抵挡些饥饿,到后来,魔在吮吸之后,发觉已经起不到效果。 他的眼瞳中盘旋起深邃的旋涡。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他的记忆已经丧失,身体中仅仅保留一种本能习惯,那就是饥饿。 完全被黑暗所吞没的识海中,一种与生俱来的推演能力,在这一刻,正在一点点复苏。 这种推演能力仿佛与生俱来,已然超越于本能之上,不带一丝人间气息,如岩石坚硬,深邃如渊,只为穷究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 最后一刻,他们几乎葬身在巨熊的爪下,生死一线,丧钟到达终点,魔同时刺出了他的归零一剑。 咔嚓! 此刻,魔的沉寂已久的识海中,也同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的身体突然僵直,若非黑色斗篷拉住他,他已经扑倒在地。 这一刻,魔断了他的一切本能,此刻,他就像一个机械傀儡。 下一刻,庞大的巨熊阴影已然在虚空尽头升起,张牙舞爪扑来。 未料,魔一挥手,已然轻轻摆脱黑色斗篷的掌控,脚底一踏,大地仿佛弯曲,身影已在数丈之外。 黑色斗篷只愣了一下,便冲着巨熊阴影杀了过去。 巨熊阴影轻轻拍飞黑色斗篷,完全不当回事,朝着魔的方向直线追杀而去。 魔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有覆没的风险,怪异的是,他总能在最后一刻,逃逸出去。 获得解脱的黑色斗篷,就像一只蚊蝇,开始不厌其烦围绕着巨熊攻击,只可惜,便连一点火花都没有擦出。 无数次的攻击,无数次的无果,无数次的周旋与逃亡。 魔的眼中,巨熊的攻击近乎完美,没有破绽。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局。 魔虽然逃过了巨熊的攻击,却难免被攻击气浪所波及,被震得连连吐血。 遭受的创伤全然被他所忽视,他的所有目的,只为如何破掉这个局。 最后一刻,他身影一转,竟然朝着巨熊冲去,他的身形匍匐,剑与地平,所刺者,赫然是巨熊的一只巨大的脚掌。 同一时刻,被巨熊无视的黑色斗篷的攻击也到了,他的攻击,竟和魔的攻击形成合击,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随即,一声愤怒已极的咆哮传来,在生与死的边缘上,丧钟终结,巨熊消失,然而,那飞溅出的一串血雨却诡异的留在了空中。 魔鱼跃而起,张开嘴巴,将那一串鲜血尽数吸入肚腹。 他一番推演,总算有所收获,同样,他吞噬鲜血,并非是因为饥饿,而是为了破解巨熊的秘密。 鲜血中蕴含的气息完全颠覆了魔原先的认知,他眸中一闪,已然有所觉悟,进而,丹田内的旋涡磅礴运转,开始依照巨熊鲜血中蕴含的气息,改造这副身体中原本的运行架构。 于是,在此刻魔的眼中,一场场追杀和逃亡变得毫无意义,所有的等待,只为在重启一刻发出那最为有效的一记攻击。 体内的真元在一点点被改造,吸入体内的巨熊鲜血,同样被一点点炼化吸收,魔的力量在持续增长,毋庸置疑,巨熊由于失血,力量被一点点削弱。 此消彼长,追杀的局面一点点被拉向平衡。 终于,魔不再逃亡,他开始与巨熊展开对攻。 随着魔的力量获得增长,黑色斗篷的攻击力同样水涨船高,双方形成合击,顿时占据上风。 巨熊的一只跛脚受伤愈发严重,它的身形踉踉跄跄,无法站立,愈发被动。 最后,它怒吼一声,一跃而起,发出了它的最强一击。 魔眸中一闪,一道剑光自大地间掠起,从巨熊的跛足间扯起一道血虹,向上纵贯巨熊的整个身体,一泻千里,一气呵成。 魔一跃而起,一气鲸吞掉鲜血,涓滴不弃。 虚空尽头,出现了一头小小的熊体,它朝着魔拱了拱手,当即化作一道光影没入上空。 魔知道对方在感激自己解脱了它。 那最后一击之所以酣畅淋漓,乃是因为巨熊略略觉醒了一点记忆,主动配合的缘故。 它在这里被囚禁了无尽年头,浑浑噩噩,麻木不仁,创伤的刺激,使得它略略醒悟,进而愤怒爆发,主动迎合魔,撕裂开这一具沉睡了无尽年头的肉身。 在巨熊陨落一刻,魔的耳中忽然听到一连串的咔嚓咔嚓转动之声。 随即,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周身,魔已然身不由己,被纳入一种不断推进的改造之中。 魔并没有试图挣脱这种这种诡异的改造之力,其一,他是想深入其中,了解始末。 其二,是他根本无法反抗这种绝对的控制力,就像他刚刚进入这个封闭空间,无法摆脱那头巨熊一般。 在一连串咔嚓咔嚓的转动声中,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锁合之音传来,魔完全失去了自由。 黑色斗篷则如一个无主游魂,在左右不断逡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黑色斗篷突然停止了动作,那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然发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进而开始了一连串的锁合改造。 这种改造和魔之前的遭遇类似,却并非是由于外力介入造成的被动,而是身体内部的一种主动配合。 始作俑者,当然是一动不动的魔。 先前,魔已然做过了无数次的尝试,奈何那种锁合的力量太过强大,最终只能暂且放下。 幸好,它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黑色斗篷,无疑是一个活着的实验对象。 随着最后一声合拢之音传来,黑色斗篷完全失去了自由。 关锁容易,开锁难。 即便,这一切过程都是魔在实施,要想逆向解脱,还是很难很难。 只不过,万事万物总有疏漏,总有破解之道。 在经过无数次尝试之后,随着一声天籁般的声响在黑色斗篷体内传来,黑色斗篷的一侧眼皮,出现了微微蠕动。 宛若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后的一系列破解迎刃而解。 重新获得自由的黑色斗篷,周身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泽,他的逡巡速度越来越快,在魔的周边形成了一圈旋风,一道道弧光闪电不断从其中激发出来,无一例外,攻击在魔的周身。 这是又一轮无休无止的艰难尝试,表面看去操控的是黑色斗篷,而背后主导者当然是魔。 这一刻,他就是一尊超越了世俗和本能之上的魔神,故而摆脱了这个世界意志的绝对锁定,否则他的下场无疑和当初的巨熊一般无二。 在经历无数次尝试之后,环绕周身的旋风突然消失,黑色斗篷化作一道漆黑闪电,倏忽间消失在了远空。 世界瞬间沉入黑暗,于中央一线,骤然撕裂开一道锐利闪电,掠过魔的头顶,直入大地。 咔嚓一声脆响传来,魔僵直的身体上,一根手指微微动了动,紧跟着,宛若发生骨牌效应,一连串的机括声连绵不绝。 最后一刻,宛若有一座无形的规则大厦在魔的眼前轰然倒塌,万道游蛇光芒从废墟中向上升起,在中央相互缠绕,蜕变,最后形成了一枚魔从未见过的诡异符文。 那才是魔最终想要的东西。 第766章 潜城 目光所瞩,那枚符文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眉心间那一道血色剑痕之内。 咔嚓咔嚓,漫空指针转动之声接连不断,魔再度回到了那处满布各类钟表的大屋之内。 下一场挑战即将开始。 魔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但,他没有选择。 脚步迈出,身影已然消失。 此刻,在这座满布诡异钟表的大屋之外,原本那条沸腾的街道已然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雾气漂浮,暗绿色的街灯闪烁着魅惑的鬼眼,周边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到可怕。 其实,在这一条不知其所长的街道之外,在整个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一层一层,正纵横交错着无数条街道,形成了无数个空间网格,织成了一座无法想象的巨大蜂巢,牢牢锁死了这个神秘世界。 这个世界太大,魔小得如一粒尘埃。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只是此刻,魔再度不能动了,他就像一块石头,被严丝合缝镶嵌在一堵墙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完全失去了动作能力,便连眨眼都不能,那种绝对封闭的力量将他的周身毛孔都压迫得闭合了起来。 令人恐惧的是,这一堵墙并非是用一块块石头堆砌而成,而是以一具具人的身体拼凑起来,每一具尸体的动作和表情看起来都极其惊恐,他们分明是看到了生平最为恐惧的东西,故而在进入这里之初,各种表情就被生生凝固在了这堵人墙之中。 这堵墙的另一个可怕之处在于,从上往下,自左向右,完全看不到边际,且,这堵墙并非是死的,而是活的,只不过你的肉眼很难发现它是活的,其实它每时每刻都在移动,从上往下,从左向右,如沙漏中的沙粒一点点流逝,越接近下层,一个个人的躯壳就会被一点点压迫变小,使得那一张张面孔看起来便愈发惊悚。 向下望去,无穷无尽的躯壳最后被压迫得如同一颗颗砂砾那般大小,可以想象,这一堵流动的墙体中到底禁锢了多少个人类躯壳! 魔的耳中,在他被镶嵌在这堵恐怖之墙内的一刻,便听到了一滴一滴水滴之音,起初很轻微,很缓慢,随着时间的推移,滴漏之音明显在加快,声响也变得越来越大。 魔身不由己随着这一面墙的活动而活动,即便他拥有无与伦比的推演能力,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只不过他的表情毫无凡俗人类的情感特征,他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冷酷无情,如此,就显得他与这堵墙中的每一个躯壳都格格不入,而这堵墙中的种种负面情绪,一时间潮水涌来,对魔施加了强大的精神威慑。 只不过这种精神攻击,对于魔,毫无用处。 这个时候,黑色斗篷出现了,他悬浮在魔的对面虚空,空洞的眼神呆呆看着魔,渐而,一无所有的眼瞳中,渐渐有了些色彩。 其实,这是魔在通过黑色斗篷的视角,第一次仔细审视这一堵诡异的墙面。 唰! 黑色斗篷突然出刀,他看似在攻击墙面,不如说是在攻击虚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宛若在雕刻一件作品,愈发细致入微。 起初还有刀光,到后来,就见黑色斗篷一次次挥动他的刀,没有刀光,也没有声音,看去枯燥而无聊。 滴答,滴答,滴漏之音,犹如丧钟。 魔必须尽快找到破解之法,否则,他将会彻底沦陷在这面浩瀚的墙体中,直至被碾碎成为一粒尘埃。 初靖天,地灵宗,地底。 干涸都黄泉之畔,桑北转身看了灵渡子一眼,一脚跨出,已消失不见。 “融合了智果的力量,并获得了完整态的地斜碑,此子前途无量,有赖他,我却走上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这天地造化,不可想象!” 灵渡子尚且在感叹,在他的前方,一个影子缓缓升起。 “谁!” 灵渡子骤然出剑,始料未及的是,那人眼光只是看了他一眼,灵渡子如坠冰窟。 “我一旦出剑,你死!” “你是谁……” 此刻心境获得巨大蜕变的灵渡子,仍旧感到一种死亡气息不可阻挡,渗入骨髓。 “我是影子,也是九幽的迷惘之魂,是那青年唤醒了我,故而,我将成为他的影子!” 说话间,影子已凭空消失。 此刻的灵渡子如坠冰窟,他不能想象世间居然存在这般强者,视整个地灵宗如无物,甚至于,便连地底这一条黄泉阴脉也无法阻止他的进入。 他,究竟是谁? 倘若对方想要颠覆整个地灵宗,可以说轻而易举。 灵渡子的后背不觉冷汗涔涔,一颗本欲再度崛起的雄心快速冷却,经历这一场际遇,他需要好好梳理一番。 地灵宗山门之后,那座指纹碑消失的地方,桑北凭空出现,一步步朝着那座山门走去。 “宗门变故,任何人不得出入山门,退回去,否则,杀无赦!……” 那个人正说话间,眼睛突然瞪大,指着桑北道:“居然……居然……” 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一个进入畸零之园的人,竟能够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桑北憨憨一笑,突然摊开手掌,掌心露出一枚散发出馥郁香气的黄澄澄的果子,道:“来此一游,幸赖有你引荐,这枚果实,算是答谢!” 那个人桑北当然认识,正是当初诓骗他进入地灵宗的隋刑。 隋刑口水横流,忙不迭抢过桑北口中的果子,大口啃食起来,吃得满脸汁水。 左右那些弟子看见这一幕,心中疑惑,却不敢过问。 恍然间,桑北的身影已然穿越山门,远去了。 “果子,果子,我要果子!” 看着一张老脸竟然浮现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伸出手向他们不停讨要,一众弟子吓得毛骨悚然,原因则是,隋刑一身修炼气息已然丧失殆尽,彻底沦为一介凡夫俗子。 必须尽快向上汇报。 几个弟子慌忙带着隋刑去了。 离开地灵宗,上了大路,桑北行走游历,直至晌午方才停下。 他来到路边,寻一处茶舍坐下,要了壶茶,自斟自饮。 茶很好,异香扑鼻,蕴含充裕灵气。 桑北略略打量摊主,居然也有着破虚境的修为,忖思,这初靖天果然不同凡响,所看到的,大致都是修士。 自己当下的修为,赫然是垫底的存在。 “时不我与,我桑北一定迎头赶上!” 当日大劫,种种算计,那些因果必须逐个了结,对自己,对大道,对逝者,都要有所交代。 举杯喝茶,目光稍稍瞥了一眼一个其貌不扬的潦倒汉子,桑北不以为意,耳中已然听到几个过路修士在议论。 “这一次挹星台之战将会空前激烈,原因则是,一些闭关多年的高手都声明要加入此战,久已尘封的星榜,不知道将会出现怎么样的变化。” “星榜,事关天下宗门荣誉,这一次,皇朝早就颁下圣旨,格外恩赏,前十名,将会拥有一次进入天清杀境的机会,故而,天下才俊大抵跃跃欲试,志在必得!” “据说,天清杀境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秘密,但凡有修士能够有所破解,将会获得陛下特别恩赏,那赏赐之物乃是一枚飞升丹,当真令人无比艳羡!” “诸位,不必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迷惑心智,潜城,地列绝境中央,乃是皇朝发迹之地,高手星出,你我进入,一定得低调,省却不必要的麻烦!” “说的也是,当保持低调,但除了挹星台之战,其他交流机会多多,能否把握,在努力,在机遇。” 谈论之音接连不断,不多时,更多修士涌入其中,原因则是,一旦错过这一座茶舍,将会进入那座令天下人胆寒的星澜沙漠,唯有通过那座沙漠,才能到达处于中央的潜城。 星澜沙漠中妖物无数,宝藏无数,迷阵无数,埋骨其中的修士密如星辰。 即便如此,每年进入星澜沙漠的修士仍如过江之鲫,只为找到机遇,寻求突破。 第767章 篝火 于是,穿越星澜沙漠便自然而然成了进入潜城的第一道难题。 潜城原本为绝域,却由于是皇朝龙兴之地而名噪天下,逐年大兴土木,天长日久,俨然成为仅次于帝都的天下第二都城。 其处身绝域,隔着难以逾越的沙漠,寻常人很难进入,故而使得那座古城愈显神秘,惹得越来越多的修士结队去探险。 “看,星澜宗的天之骄女沈云兮,刚刚过去了!” “另一个青年几乎和她并驾齐驱,那一定是河源宗的方成希。” 一个修士眼明手快,指着远处掠过空际的两道流光惊叹道。 潦倒汉子举着茶碗欲饮未饮,他正略略皱眉,便看到对面那个枯瘦青年已不见了。 不觉间,此人凭空消失,那碗茶缓缓落在桌面,碗内空空如也,干干净净。 当日暮的斜晖扫落在脚底的一块残缺雉堞上的时候,枯瘦青年望着眼前一片无边沙漠,略略思忖。 脚底这一道古城墙多处破损,就像一张缺牙的丑陋嘴巴,暴露在天地间。 城内断壁残垣,毫无人烟,废墟中偶尔会出没些鬼影,夹杂在风中的哭泣声时起时落,为这座遗弃已久的荒城增加了恐怖气息。 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缕日光即将消失。 枯瘦青年看着对面的茫茫沙漠,沙漠原本为黄色,这片沙漠中却参杂着斑斑的红色,红的如同胭脂,其实那些红色中还间杂着一些红色的花,那花名谓星泪,给这片死寂的沙漠增添了很多想象的由头。 星沉大地,流泪如血! 枯瘦青年嘴角喃喃,念叨着这片沙漠附近所流传的传说。 哗! 一道流光溅落在不远处的又一块雉堞上,凝聚为一尊袅娜瑰丽形象,虽脸上罩着一层轻纱,但云想花貌,双颊染霞之态,甫一出现,便暗淡了此间天地。 那女子不经意间瞥了枯瘦青年一眼,已然失去兴趣,目光转而看向远空。 太阳西沉,黑夜降临,这座边陲被遗弃的荒城,也将变得极其危险。 便在此刻,又一道流光降落在女子的不远处,却是一个丰神俊朗的楚楚青年。 青年忽然看到那枯瘦青年,略略皱眉,显然甚为不喜,不喜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个不识趣的家伙,竟敢抢他的风头,但在女子之前偏要装着大度,哼了一声道:“小小破虚境,也敢染指这绝域荒城,不要命了么?速速离去,莫丢了卿卿性命!” 岂知那枯瘦青年依旧麻木站在那里,置若罔闻。 俊朗青年顿时升起一股怒意,若再平日,一百个,也如草芥杀了。 他乃河源宗内第一真传弟子,地位何其崇高,平日里周边人巴结还来不及,今日却被一个小小破虚境漠视,心中已然为这个不知趣的家伙判了死刑。 “云兮,我已细细推算过,近期,星澜沙漠将会有一场百年难遇的潮汐爆发,蛰伏已久的强大妖兽将会出现,是故,这一次前往潜城,必须组织强大队伍,并按照精心选择的路线前进,以避免不测之忧。”俊朗青年腆着脸,满脸笑意。 “河源星澜,数百年仇怨,芥蒂深重!你走你路,井水无犯,勿自讨没趣!” 女子目不斜视,说话间,脚底出现一个蒲团,当即盘膝入定,闭目不语。 俊朗青年咬牙,心中冷笑,他追求这星澜宗天之骄女多年,一直不曾得手,这一次挹星台星榜之战开启,他发誓一定会超越沈云兮一头,重重挫败对方的傲气,顺便将这个小蹄子征服。 他早早就探知了沈云兮孤身出游的消息,当即心花怒放,试想经过星澜沙漠,危机重重,也就给他增加了机会。 “沈云兮,别看你冷漠的如同女神,一旦陷入绝境,我看你求不求我!” 河源宗一代翘楚方成希再度暼了一眼楚楚动人的玉人,心中垂涎,却故作君子风范,大大方方,盘膝而坐。 西天的最后一缕光亮终于被收掉,世界沦入黑暗。 风不知在何时越吹越大,黄沙漫卷,其中不知名的吼声隆隆传来。 城内,活动着的鬼影越来越多,相互纠缠,撕咬,呜咽悲泣。 这一段最大的城墙,俨然成为波涛汹涌中的一块礁石,发出嗡嗡震颤。 后方,一头鬼影看了一眼方成希,口中呜咽,眸中忌惮,最后一刻,终于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未料方成希后背上一道剑痕爆发,当即将那头鬼影斩成了飞灰。 这一记爆发,极大震慑了周边鬼影,甚至于将不远处的沈云兮,默默笼罩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方成希眸中冷笑,眼看着那些鬼影包围了枯瘦青年,甚至于,其中不乏英灵级的存在,那些东西身负莫测的诅咒攻击,防不胜防,区区一个破虚境中期的小子,岂有活下来的道理。 风声猎猎,越来越强,更多的鬼物从四方潮水涌来,狂风漫卷,不多时,竟然形成一道巨大的风柱,那堕落其中的枯瘦小子哪里还有命在? 方成希置身事外,虽然他自信足以自保,仍旧被风柱中透露的邪恶力量撼动心神,忖思那枯瘦小子气息薄弱,貌不惊人,为何竟然招惹到这么多鬼物主动攻击? 晦气! 方成希暗自啐了一口,只是看到自己心心念念中的女子安然无恙,顿觉心中一宽。 然而他还是小瞧了那道风柱的召唤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鬼物潮水涌来,甚至于方成希从中看到了一个幽泉级的存在,那物就像是一块万古寒冰现世,即便距离尚远,方成希依旧感到一缕缕渗入骨髓的寒气。 即便方成希已至凌星境大圆满,即将跻身踏月境,仍旧感到了一股威胁,原因则是,幽泉境鬼物的气息极易污染一个修士的心道,一旦沾染,要想彻底清除,很难很难。 “那小子就是一个丧门星啊!” 此刻方成希只恨自己为何没有尽早杀了那小子。 在他正欲看向沈云兮的一刻,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婉转的笛声,周边风声很大,笛声看似微弱,穿透力却很强,以至于周边那些鬼物齐齐转身,看向了沈云兮。 方成希夹在中央,暗暗叫苦,忖思这沈云兮还嫌局面不够混乱,偏偏火上浇油,难道存心害他不成? 就在此刻,远处,沙漠之上,升起了一点点星火,绿的,蓝的,红的,紫的,颜色不一,转眼间,已满布虚空,很快,那些斑斓星火动了,朝着这段城墙飞驰而来。 糟了!兽潮来了! 方成希一时间心乱如麻,心仪的女子在此,他难道要临阵脱逃?如此…… “罢了,沈云兮,也就是你了,今夜,我方成希舍命相陪,但愿你不要再那般傲慢绝情!” 只是,方成希尚没有动作,在沈云兮的一侧,突然升起一堆篝火,篝火越烧越旺,转眼间已成燎天之势。 方成希瞪大眼睛看去,心神被深深撼动。 原因则是,那堆篝火的燃物并非木柴,而是兽骨,看火焰的色彩,恐怕都是些极品妖物的骨头。 可怕的是,篝火分明被沈云兮加持了阵法,她是在以这些兽骨激怒星澜沙漠中的妖物,吸引它们前来,目的不言而喻——炼妖提升!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沈云兮! 我方成希往昔算是看错你了,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可是,沈云兮,别以为我方成希是个胆小懦弱的,你既然要玩,我方成希索性陪你玩个大的。 方成希一时间心怀激荡,他此刻已然将宗门使命放在一边,只想在那女子面前,展示他方成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云兮骤然出剑,剑挑篝火,掣出一道长长的虹影,虚空中,一头狼形妖兽嗤的一声断裂,洒下一片血雨,血雨落入篝火,篝火越烧越旺。 转眼间,一头头妖兽,已然被沈云兮的以火祭剑,纷纷斩碎,一缕缕鲜血漫空洒落,源源落入篝火之中。 怒吼声,从沙漠尽头的更远之地传来。 黑暗的虚空中,一颗颗硕大的眼眸次第点亮,丘峦般的黑暗身影纷纷跃起,踏得黄沙漫天,震动得那道残破危墙上砂石不断坠落。 方成希再度气结。 然而他选择了就从不后悔,他发誓要凭实力征服那个女子。 第768章 瞑目待死 身影一跃,道韵气象漫空展现,却原来是一条迢迢蜿蜒的长河。 “方成希,这是我沈云兮的事,速速退去,勿自讨没趣!” 面对沈云兮的拒绝,方成希大笑道:“生而为人,唯大道是取!沈云兮,莫小家子气,偌大初靖天,一个星澜宗,一个河源宗,完全不算什么!沈云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是在铤而走险,剑走偏门,妄图借助妖族力量,冲击自身境界,争取突破,以便在星榜上摘得头筹!只不过,修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心玩火!饶是如此,面对妖兽,固无退却的道理,沈云兮,不如这样,是夜兽潮,你我不如比一比谁杀的妖物更多,如何?” 面对对方充满挑衅的话语,沈云兮依旧看都不看对方一眼,那种冷漠,让方成希一颗心再度刺痛。 远看荒漠夜空,这是她选择的战场,谁来了都会是陪衬! 沈云兮一声清啸,从篝火中骤然挑起一道长长的虹影,散落为漫天星火,剑动,每一颗星火都掣出一道剑痕,纷纷击中漫空扑来的妖兽,妖血洒落,篝火愈烧愈旺,一身气势的沈云兮,直如九天神女降临,看的一旁的方成希不仅稍稍走神,却被一道袭来的冰箭差点击中。 黑夜中,涌来的妖兽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沈云兮撑起的道韵星天已然被重重包围,星光迷离,就像要被黑夜吞没。 她只手一抓,一握,篝火中爆发出漫空剑痕,穿透了无尽妖物的肉身,洒下淋漓血雨。 一旁的方成希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咬牙掣动剑道气象,将悍不畏死的妖兽一个个斩杀。 夜渐深,妖兽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沈方二人即便再强,也渐渐显露疲态。 二人不知道的是,原本那一道旋风,不知在何时已偃旗息鼓,枯瘦青年孤零零站在那里,周身毫无损伤,完全像是置身事外的一个看客。 他看着那些在黑暗中肆意冲击的妖兽,和原本的世界相比,它们中最弱的,已然站在强者行列。 久违的饥饿感就这般突然爆发了,犹如洪水猛兽,冲击得枯瘦青年摇摇欲坠。 一头沙漠星狼突然被抛飞到了这里,看到这个气息孱弱的落单者,凶相毕露,张开獠牙巨口便咬了过来。 谁知枯瘦青年轻轻抬手,便顶住了星狼的巨大下颚,肉眼可见之中,巨大的星狼已被吸成一副干瘪皮囊。 霹雳! 一道赤色闪电从天而降,劈入远处的沙漠中,沙漠骤然开裂,烟尘冲天,就见一头长长的怪物,扶摇直上,在虚空中盘旋数圈,发出声声嘶吼,震彻夜空。 被妖兽团团包围的二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大惊失色,要知道,那可是一头不寻常的五阶妖皇啊! 一旦对方发动妖皇灵域,他们的处境将变得愈发艰难。 “沈云兮,我这里仅有一根卷轴,要不,你撤吧!” 沈云兮没有想到这方成希仅仅剩余一根卷轴,也要送给自己,他莫非不要命了? 只是,这是她沈云兮的选择,即便是夜陨落在这里,也是命数使然。 “方成希,你走吧,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好意!“ 方成希还是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一声答谢,当下心潮澎湃,怒道:“你沈云兮不惧,我方成希又怕过谁,来,战,沈云兮,今夜血战到底!” 一头妖皇级的龙狮漫空盘旋,山洞般的两只火眼已然看到那道城墙周围尸骨累累,再度愤怒咆哮。 它一个闪身,已入天穹,转眼间,一条长长的身影犹如闪电冲击下来。 轰隆! 篝火炸裂,释放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向四方散落,沈方二人的身影被远远震飞,却于空中被一股莫测都力量所禁锢,停在了那里。 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将周边变成了一口无形的泥潭,沈方二人虽竭力挣扎,无奈越陷越深。 方成希最后看了一眼沈云兮,心中虽万分不舍,最后毅然将手握的一根卷轴捏碎了。 始料未及的是,一团光芒正要爆发,早已被周边那股泥潭之力强劲吞噬掉了。 方成希面色骤变,他没有想到这一根极品卷轴居然也逃不过妖皇级灵域的镇压,为今之计,到底该如何做? 他尚在犹豫,未料虚空中突然升起一堆燎天篝火,无数颗星星升起,在这堆篝火的映衬之下,熠熠生辉。 “她,居然不想命了么?” 那是沈云兮的本命篝火,与道韵气息结为一体,燃烧的乃是其根本真元,若然不能获得突破,将得不偿失,甚至于此生再无提升的可能。 剑锋从篝火中向上挑起,拖曳漫天星辉,聚合成一道长长剑痕,斩开束缚,继而斩开天地,斩向了那头五阶妖皇。 一双阴冷的竖瞳中精光掠过,锐利的一道爪痕轻轻一捺,剑痕从中断折,沈云兮顿时跌飞了出去。 此刻的方成希已然借助沈云兮适才的一击,逃了出去,他借助沈云兮拉住五级妖皇的仇恨,躲进荒城一隅,咬牙看着这一幕。 沈云兮明知不敌还以卵击石,这种事他方成希做不到,虽然万分不舍,也是无奈。 篝火熊熊,笼罩了沈云兮的整个身体,她口中喷血,蓦地发出一声长啸,一团摇曳燃烧的篝火突然熄灭。 黑暗中,一道璀璨剑痕弥天爆发,斩向五阶妖皇。 妖皇瞳孔收缩,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它身形高高耸起,突然向下一扑,吐出一道炽烈的龙息。 未料这股龙息竟被那道剑痕从中剖开,紧跟着,一道裹挟雷电的爪痕当空落下,将这道剑痕击碎。 始料未及的是,破碎的剑痕中突然释放出一道流星般的光华,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是沈云兮于某个夜晚,仰观天象后的顿悟,也让她明白了什么才是永恒。 “这个世界个人不算什么,唯有道,才是永恒!上苍,若我沈云兮能够有所觉悟,死得其所!” 沈云兮瞑目,一身气息内敛,仿佛寂灭,而她的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枚温润的玉牌。 龙狮一颗脑袋高高耸起,整个领域之力,凝聚为一面坚固盾牌,砰的一声,终于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龙狮身躯摇曳,连连咆哮,致命的一击就要爆发。 让它再度意外的是,间不容发之际,一身气息全无的沈云兮,突然捏碎了手中那枚玉牌。 “上苍,我沈云兮不顾一切,以身合道,无怨无悔!” 那枚玉牌,乃是其恩师赐予她的贴身保命之物,内含惊天一击。 此刻的沈云兮已然无所顾忌,她唯一所想,便是借助恩师赐予的惊天一击,破开壁障,成功合道! 一道剑道长虹划破长空,在龙狮长长的躯壳间拉伸出一道浓烈的血光。 这头龙狮愤怒爆棚,连连长啸,长长的身形遮天蔽日落下,便欲将那个敢于屡屡挑衅的人类击杀。 远处的黑暗中,方成希呆住了。 那一击之强,难以想象,换成他方成希,十条命,也留不住。 石破天惊的一刻,天地间突然意外安静了下来,方成希瞪大眼睛,一时间还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不止是他,一脸释然的沈云兮此刻早就放弃了抵抗,瞑目待死。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粉身碎骨的一刻。 睁开一双美目看去,就见一个枯瘦都身影正站在她前方,他的手堪堪举起,竟托住了龙狮爆发的致命一击。 怎么可能? 小小破虚境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强了? 愤怒爆棚的龙狮一击不中,连连怒吼,接二连三发起暴击,却无一例外被那个枯瘦身影挡住了。 这个时候,沈云兮方看见,那个青年手中握有一剑,连连刺出,奇怪的是,看似并没有造成丝毫的伤害。 第769章 群妖围攻 而在龙狮的眼中,它正看到天地间矗立起一座怪异的石碑,它的每一记攻击,都无法撼动此碑,顶多在石碑的表面激发出一串串星火,让它更为忌惮的,却是那青年手中的一把剑,波澜不惊的一把剑,看似一次次轻描淡写刺出,却一次次引起它体内真血逆流,隐隐出现了失控的危机。 那何止是一把剑,在龙狮的眼中,它看到的却是一道无底深渊。 龙狮已然萌生退意。 然而,对方的剑连绵不绝,每一次,都恰好刺在它的气机之上,让它如鲠在喉,难受异常。 倘若它不顾一切夺路而逃,它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一定会给它造成沉重的伤害。 “堂堂妖皇级战力,我希望你能释放出最强一击,不要让我看轻你!来,战!” 那个其貌不扬的人类在向它挑衅,龙狮既愤怒又气结,原因则是,那个破虚境修为的人族,境界虽低,但那件强大的法器实在太过厉害了,让它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 怪异的是,它的屡试不爽的灵域,在那座石碑面前也毫无用处。 “这……人类,他在拿自己练手啊!” 龙狮终究明白了一切。 “只是,人类,妖皇的攻击,不是你能想象的,今日若不能将你击杀,这片星澜沙漠,本座何以立足?” 怒吼声中,一道道赤色闪电连番劈落,灵域铺天盖地展开,龙狮一条长长躯壳笔直竖立,一缕精血之力扶摇直上,贯入长天。 天地骤暗,龙狮背负苍天,舍身扑下。 远处,方成希看的呆了,他看到的是那破虚境的小子在挑衅龙狮,居然莫名其妙挡住了龙狮的攻击,唯一解释就是,那头龙狮已然被沈云兮重创,只有这个推断较为合理。 当下机会何其难得,那沈云兮为何不退?难道存心寻死不成? “沈云兮,快走!” 面对方成希的提醒,沈云兮置若罔闻,她显然陷入沉思,呆呆不动。 一股威压铺天盖地落下。 枯瘦青年一声长啸,体内血运江河狂飙怒卷。 此际天地混元,三才合一。 刹那间,一缕剑道气息扶摇直上,竟意外击破无与伦比的威压,就此破开了龙狮的强大防御,一道热血虹影投射而出,枯瘦身影只手一抄,已然将那一缕龙狮热血涓滴不弃,尽数收纳。 剑锋一挑,又一缕热血抛洒,再度被枯瘦青年收入囊中。 明明强横的妖皇,此刻便像被抽走了魂魄,一动不动,任由处置。 后方,沈云兮秀眉微蹙,不知在想着什么。 方成希的内心再度燃烧起熊熊烈火。 一个小小破虚修士竟然在他面前屡屡卖弄,当他不存在么? “那破虚小子,速退,此妖交由我处置!” 说话间,方成希不由分说,身影越过枯瘦青年,来到了最前方,当即刺出了他的剑。 咔嚓! 爪影破空,方成希的剑已然被那投龙狮奋力击断,抓住这一难得机遇,妖皇身影扭曲,凭空消失。 此刻的方成希已然被击退数丈之外,口中血如泉涌,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在那破虚境小子面前,那头任由宰割的妖皇,为何还能保持如此战力? 让他更为震惊的事发生了。 就见那个枯瘦小子一跃而下,竟然朝着苍茫的黑暗中一步步走去。 紧随其后,沈云兮也飘然落下,循着那枯瘦小子的足迹,渐渐消失。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不想活了? 方成希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恨恨望向前方,他无法忍受,那个星澜宗的骄女居然会看上那个不知来历的破虚境小子。 “沈云兮,我方成希哪里比他差?你竟然如此羞辱于我!” 他的双眸中喷射出浓烈的火焰,心中已然将那枯瘦小子看做死人。 他飞身重重落地,跟随在二人之后追去。 黑夜深处,突然耸立起一道长长的尾巴,末端倒钩放射出冷厉寒光,只一挑,方成希便感到一股锐气直透胸臆而来。 大河道韵淋漓释放,剑出,破空,嗤的一声,竟然将那根锐利倒钩当即斩断。 嘶鸣声传来,四周一时躁动,无数头巨物齐齐现身,后方俱悬着一根根长长的尾巴。 “这么多的沙漠蛇蝎,来吧,今夜我方成希便拿你们祭剑!” 道韵气象铺展,方成希一时兴起,于一息之内,将这些妖物俱皆裹卷进来,大河剑道汹涌释放,当即将这些蛇蝎斩为碎片。 然而,更多的蛇蝎趁着黑夜,从四方潮水涌来,不计其数,悍不畏死,方成希即便再强,也感到了愈发难以应付。 这个时候,一声更为悠长的嘶鸣声传来,方成希顿时变色,他如何不知道,又是一头妖皇到来了! 倒钩破空,锐不可当,方成希撑起气象,奋力抵挡,未料他的剑,再度被一股锐金之气应声击断,口中当即喷出一道长长血虹。 要命的是,一股大恶之气已然循着血脉,当即扩散开来。 中毒了! 此毒太过霸道,数息之间已扩散至周身,方成希感到如同被烈火灼烧,关键是,自己辛苦铸就的道韵气象,居然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妖皇于一侧虎视眈眈,若然陷入围攻,凶多吉少。 事不宜迟,走为上。 大河气象汹涌喷薄,方成希奋起一剑斩向巨大的蛇蝎妖皇。 妖皇全身震颤出金属之音,一根倒钩化出一道尖刺爆射而出。 猝不及防,方成希的身体被倒钩骤然穿透,当即被撕成碎片。 妖皇愤怒的发出暴躁的嘶鸣,原因则是,被击碎的只是方成希一具替身。 此刻的方成希已然施展不舍昼夜身法冲出了重围,慌不择路朝前逃去。 方成希内心对那个枯瘦青年恨之入骨,若然碰到对方,他发誓要第一时间予以斩杀。 他身中奇毒,早已被蛇蝎妖皇锁定,大片蛇蝎妖类如海如潮在后面追来,尤其那个妖皇速度更是惊人,方成希已然嗅到了一股恶臭的气息,当即燃烧精血,不舍昼夜身法拉伸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再度拉开了一段距离。 未料,正前方,一座沙丘突然高高耸立,就见一头前所未见的庞大妖兽,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长长的血舌横空出世,卷向方成希! 又见五阶妖皇! 方成希的一颗心坠入谷底,当下慌不择路,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遁去。 未料前方虚空扭曲,就见一头长着浑身触须的百眼怪突然出现,百只眼睛齐齐放光,将虚空中织成天罗地网,凌空罩向方成希。 又是一头妖皇,还是擅长幻术的沙海幻妖。 方成希全身已然被冷汗浸透,他没有想到今日时运如此不济,居然落入众妖围猎的困境。 他刚想继续逃走,最后一个出口方向,虚空突然坍塌,宛若有一张无形的大口出现,只是一吸,他便控制不住飞了过去。 糟了,一定是星澜沙漠中最为恐怖的深沙怪! 沉沙兽的品级已然超越五阶,灵域之力更为强大,防不胜防。 四方围困,无数双眼睛贪婪俯瞰着这一具人类躯壳,恨不得第一时间吞入肚腹,要知道人类血食可是大补之物。 处身绝境,方成希的脸上反而浮现一丝冷笑。 他口中笑骂道:“常言人心不足,妖心吞天,但若以为我方成希就要束手待毙,还不可能!” 他一步跨出,前后双足间空间无限拉伸,身体突然凭空消失。 只要当前困局出现一丝疏漏,方成希便能利用不舍昼夜之法遁出,只不过,施展这一手段,消耗巨大,此刻的方成希,战力已不足六成。 星澜沙漠一隅,侥幸逃脱的方成希夺路狂奔,他再度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那些力量正在快速合围而来,它们已然牢牢锁定了方成希的气息。 方成希已然迷路。 其一是因为他中了蛇蝎之毒,其二是因为沙漠群妖气息弥漫,他便如落入网中的虫子,慌不择路,不辨方向。 他必须尽快寻找到合适地方,疗伤排毒。 面对步步危机的星澜沙漠,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哪里逃。 他的心再度沉入谷底,因为,冥冥之中,他感到自己所在的地域正在一步步缩小,更大的一张罗网正在形成。 “方成希啊,色令智昏,莫非,今夜就是你的毕命之时?” 第770章 妒火 远处,一点星星火光闪烁,方成希绝望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亮色,他如何不认得那是什么? 不舍昼夜身法在黑暗中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痕,终于,方成希赶在众妖合围之前,逃到了那一堆心心念念的篝火之旁。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显现出极度的嫉妒和愤怒。 原因则是,沈云兮道韵气象全部释放,竟然主动向那枯瘦小子敞开,一堆篝火气象缭绕虚空,摇曳多姿,正如沈云兮非同寻常的美丽,惊艳世间。 剑出,穿越篝火,挑起一道亮丽剑痕,一头飞扑而来的妖物被斩为两截。 嗡嗡剑鸣,洒脱自如,篝火照天地,剑飞星如雨。 二者亲密无间、水到渠成的配合,看的方成希两眼冒火,恨不得立时将枯瘦青年碎尸万段。 他心心念念而求之不得的圣女,竟被一个陌路小子轻易染指,这叫他方成希情何以堪? 眉头略皱,计上心头。 他自然而然将自己的道韵气息释放而出,其一在借助沈云兮的篝火道韵灭毒,其二,正是欲将对方的气息尽行释放出去,吸引更多的妖物前来围攻。 “沈云兮,我方成希如此做,只是为了你!放心,有我方成希在,必保你安然无恙!” 他只手握拳,死死盯着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子,这一次挹星台之战,他将和她比翼双飞,惊艳天下。 一头头妖物伏尸剑下,更多的妖物潮水涌来,其中,甚至还有一头三阶妖皇。 方成希的眼中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忖思小小破虚毕竟有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对付一头妖皇。 这是一头跻身妖皇境的风吼怪,一对庞大的肉翼遮天蔽日,略一扇,一道风刃断裂虚空,凌厉斩向枯瘦青年。 呛郎! 如击金石。 枯瘦青年连出数剑,方瓦解掉这一记忆风刃,他连退数步,口中溢血。 后方的沈云兮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默默入定疗伤。 枯瘦青年口中一叹,脚底一踏,天地一震,一旁的方成希的耳中听到了一阵汩汩煮沸之音,随即,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茶香。 “一脉心香?” 未料他居然识货。 方成希心中的嫉恨不觉又深了一层,不知那小子何德何能,居然悟出如此天人和谐的道韵,可恨的是,其中水火既济之意当真令他几乎癫狂。 他早就将沈云兮视为禁脔,谁敢染指,他就杀谁。 当日雾隐宗一修士不知深浅,居然主动向沈云兮示好,结果被方成希寻个由头杀了,埋骨深山,至今不为人知。 “小子,想死,我方成希成全你!” 念动,道韵气象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于是,枯瘦青年和沈云兮携手组合成的和谐天地顿时出现了乱象。 在风吼怪的一连串疯狂进攻之下,枯瘦青年节节败退,眼见得就要溃败。 沈云兮的一双美眸倏忽睁开,冷冷看了方成希一眼,方成希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被美人瞩目,倍感舒爽。 他尚且在得意,骤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然飞起来,手中剑已刺了出去,所刺者,正是那头风吼怪。 方成希无法想象,自己不经意间竟然沦落为别人手中之剑,便将这个原因归结到沈云兮身上。 他又哪里知道,正是因为他将道韵气象敞开,故而被那个枯瘦青年借力打力,抡了出去。 以凌星境巅峰实力为剑,枯瘦青年的实力狂潮突起,方成希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然和巨大的风吼怪撞在了一起! 血雨漫空抛洒,也不知是方成希的,还是风吼怪的。 此刻方成希落回原地,踉踉跄跄,刚刚定神,一个身影已闪电掠出,转眼间退了回来,手中托着的,正是一颗噗噗跳动的庞大心脏。 对面的风吼怪静静悬浮,随后庞大身体如蝉蜕飘落,燃烧成了灰烬。 炉火天地,脉脉心香,枯瘦青年手托的一颗心脏转眼成灰。 方成希只觉得胸膛间一阵剧痛,感到那颗被毁灭的心脏正如自己的一般。 然而他的祸水东引,终于收到了效果。 沙海幻妖,隐藏在地底深沙怪,星蟒巨蜥,等妖皇级的妖兽,各自率领它们的子民大军,将一方篝火之地,团团围住。 方成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嘲弄的看着枯瘦青年道:“小子,你有能耐,看你的了!” 他束手而立,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看客。 却不知,枯瘦青年淡淡一笑,身影一晃,居然和沈云兮互换了位置,篝火照天地,一壶心香汩汩翻涌,水火既济。 沈云兮抵挡在前,让方成希收起了继续作祟的念头,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尽快将沈云兮带走,留下那个可恶的家伙做替死鬼。 沈云兮的眸中骤然闪光,瞅了那仅仅破虚境的小子一眼,她如何也想象不到,她的道韵气象篝火照天地,居然在那枯瘦青年道韵烘托之下,隐隐间获得了巨大突破,虽然这种突破并非真正突破,但所带来的好处不可估量,等于是让沈云兮提前感受了一番踏月境的内涵。 沈云兮气势如虹,挥手之间,无数星光飞来,凝聚成为一柄剑,当即刺了出去,所刺者,却是隐藏在群妖后方那头最具威胁的深沙怪。 此刻天地间只有一剑,此剑禀赋水火既济之道,直问根本,一发中的! 沈云兮眼中无物,心中有剑,只觉得此生至此,夫复何求! 方成希目瞪口呆,原因则是,沈云兮的一剑远超想象,明明对方和自己境界相近,为何,为何却突然爆发出如此惊人战力? 目光转向那堆篝火边上的枯瘦青年,忖思对方身上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要不然,沈云兮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获得进步。 他眼眸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声惊天悲鸣,划破深邃夜空。 一道血虹激射长空,被篝火旁的枯瘦青年应手召来,嘴角微翘。 周边的沙漠转眼间沸腾如潮,深沙怪意外受伤,愤怒之下,灵域全开,处身其中的其他妖物,战力瞬间获得飙升,发动了全线进攻。 在强大的道韵气象加成之下,沈云兮战力全开,篝火星空,剑光如水,扯起一道道亮丽血虹。 饶是如此,她已然开始受伤,流血越多,受伤越重。 同一时刻,篝火旁的枯瘦青年也在出剑,他的剑看似若有若无,每一次出击,必然挑起一缕血花。 沙棘妖发射出密集箭雨,星澜盲巫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召唤出陨石星雨和迷幻毒瘴,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毒刺妖如暗夜里的刺客,神出鬼没,发起防不胜防的袭击。 深沙妖的攻击无疑最具威胁,一方面在鼓舞己方士气,一方面则将种种弱化效果释放在敌方一面。 四方,不断有更多的妖类加入攻击阵营,此消彼长,沈云兮一方的防御空间被不断压缩,若非凭借和枯瘦青年的气象融合,此刻已经溃败。 “沈云兮,走吧,你我合力,走出去不难,否则……” 方成希的传音立刻被打断:“这是我的战场,道不同,请便!” 沈云兮如此决绝,让方成希愈发气恼,忖思对方显然是被那陌生小子所吸引,既然你如此不仁,休怪我方成希不义! 脚底一踏,不舍昼夜发动,一条大河气象穿透天地,竟然将沈云兮二人辛苦营造的和谐天地强行分了开来。 他这么做不止是为了破坏二人组合,且是借机凭借他的力量将沈云兮一起带走。 他无法忍受自己心仪的女子和别的男人纠缠,那可恶小子既然不知死活,就要接受他的惩罚。 道韵气象骤然撕裂,沈云兮心中一痛,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她感到就像丢失了一件珍贵的东西,如此难受。 方成希道韵释放,裹挟起女子的身影,冲向远方的黑夜。 “沈云兮,别恨我,我是为你好,否则我们三个会一起死在这里!” 方成希貌似安慰,内心得意,始料未及的是,一张无形的大口已然在虚空中张开,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深沙怪,居然是深沙怪!” 当下方成希感觉就像陷入泥淖,越陷越深。 第771章 落月城 若然被深沙怪释放的灵域所吞噬,结局可想而知。 只是这个时候,方成希已然感到黔驴技尽。 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唯一可以慰藉的便是,和心爱的女子死在一处,也算是上苍对他的最后回报吧。 这个时候,一股无法想象的宏大道韵突然爆发,竟然将沈方二人包裹其中,随后轻轻一推,送向了黑夜深处。 方成希内心深深震动,他并非震惊于死里逃生,而是震惊于那种宏大的道韵气象,因为那其中赫然包蕴着他的大河气象,还有沈云兮的天地篝火星天,不同的道韵被糅合在一起,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举冲开群妖封锁,逃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 怎么可能?要知道,他仅仅是一个破虚境的修为啊。 难道是对方在故意隐瞒修为? 那绝不可能,因为他方成希的判断绝不可能有错。 沈云兮目中有泪,回望着黑夜深处,忖思那青年大抵凶多吉少了。 她已然摸到了那一层突破的壁障,这一切都是拜对方所赐。 “他能有如此觉悟,也算是死得其所,云兮,这是命数使然。“方成希劝慰。 “滚开,不要靠近我,否则,我会出剑!” 冷若冰霜的话,将方成希拒以千里,方成希悻悻一笑,忖思星澜沙漠很长,自己足可抓住机会拉近关系,或迟或早,那女子都会落入他的手中。 沈云兮寻一处沙丘坐下,瞑目不语。 方成希则随便寻一处沙地坐下,黑夜难测,尽快恢复精力为上,何况他还中了毒。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高冷的女子,吃了一颗丹药,开始入定。 遥远的后方,枯瘦青年开弓发出强力一击,将二人送出可绝境,口中喃喃道:“你无私与我共享道韵,这且算是回报吧!” 话音未落,各方大妖铺天盖地落下,潮水般淹没了那一处小小地域。 刹那间,惊天动地的撞击声接连不断,群妖身形七零八落被撞飞了出去,其中包括那条星蟒巨蜥,还有那头风吼怪。 当中一隅,一座嶙峋古碑冉冉升起,矗立天地。 一条蜿蜒黑影缠绕其上,发出连连咆哮。 枯瘦青年的指尖,一滴血将落未落。 石碑上浓郁的阴邪气息令群妖望而生畏,只不过那青年血脉中释放的气息,当真拥有致命的诱惑力,令群妖如骨鲠在喉,难以割舍。 于是乎,群妖不顾一切,发起了连连冲击。 一堆篝火冉冉升起,火上有壶,壶中烹茶,汩汩翻腾。 古碑上,一条长龙蜿蜒游动,咆哮不已,于是乎,将融合自方成希的大河气象,淋漓绽放。 一时间水火既济,攻守兼备,即便深沙怪所释放的的负面攻击,也被挡在了外面。 枯瘦青年盘桓左右,手持双针,左出右入,周身气息浑然,眸中窥见瑕疵,一次次挑破虚空,挑起一缕缕长长血线,无一例外被其道韵气象予以吸纳。 那一针针宛若扎在自己心坎之上,令深沙怪感到无比痛苦,两颗硕大的眼瞳中浮现惊悚之色,已然萌生退意。 它虽身形庞大,移动则风驰电掣,未料突然间轰隆一声,宛若撞在一道铜墙铁壁之上,撞得它头晕眼花,体内倒海翻江。 当即便听到了那一声声源自上古的怒吼。 与那些存在相比,自己就是个不足提的小不点。 深沙怪内心惊悚,惶惶不安。 待定睛一看左右,四面各升起一道铁壁,已然将适才所有围攻的妖物族笼罩在内。 便如一口硕大无比的锅,所有的妖类全部被兜入其中,随着一道道闪电落下,一个个被劈中那妖物纷纷解体。 直至最后,偌大空间之内,只剩下深沙怪战战兢兢呆在那里。 一个身影当空落下,正踩在深沙怪一颗硕大的脑袋上。 “我需要更多的祭品,你若领路,可以不死。” 宛若听到天籁之音,作为五阶妖皇的深沙怪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忤逆。 另一边,沈云兮盘膝坐在沙丘上,心中浮沉不定。 其一,自己明明触摸到了突破的壁障,却为何突破不了?似乎只差了那么一点,那一点究竟是什么? 其二,自己此刻和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一个破虚境的小修士不遗余力帮助自己,甚至于让自己找到了突破之法,难道自己真的忍心舍他而去? 这才是最大的魔障和心结。 一下子,心思霍然贯通,目光斜睨在那个狗皮膏药般的方成希身上,若非是他,自己无论如何还和那个小修士在一起。 目光一冷,已有定夺。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映照在方成希胸膛间的一刻,他猛地一跃而起,噗的一声,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箭。 总算将那股阴毒化解干净! 目光看向沙丘之上,沈云兮依旧安然坐在那里,总算放下心来。 心中当即盘算各种说辞,自以为选中了最恰当的一种,当下脸上堆着讪笑,一步步走过去,正要说话,突然呆住了,原因则是那个端坐着的身影,突然化作一件衣裙坠落下来。 抓住那件衣物,感受着衣物中残余的气息,很明显,沈云兮已然离去了数个时辰了。 她究竟会去哪里? 茫茫星澜沙漠,有很多选择,方成希陷入了茫然之中。 突然间,拍了一下脑袋,转回身,朝着昨夜决战的方向狂奔而去。 “沈云兮,无论如何你不能出事,你属于我方成希!” 他的不舍昼夜身法迅疾无比,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赶到了那片地域。 大地上满布着凌乱战斗的痕迹,然而,所有的妖兽已然消失无踪。 大河气象铺展,方成希仔细搜索着沈云兮独有的气息,许是他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终究在庞杂的血腥味中捕捉到了那一缕独有的味道。 循着气息消失的方向望去,那里赫然是通往星澜沙漠腹地的方向。 那里,高阶大妖不计其数,那小妮子当真不要命了么? 去,还是不去? 方成希陷入了两难。 他此行的目的和沈云兮大致一般,其一为了寻求突破之法,其二,自然是为了星榜排名。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最起码也不能让那小妮子看轻了! 他已然感觉到沈云兮突破在即,相信这才是那小妮子不惜回头的原因。 倘若自己不能获得突破,这一次星榜战要想名列前茅,估计难了! 沈云兮,你敢做的事,我方成希如何不敢? 计议完毕,方成希不再犹豫,循着选定的方向,大步流星赶去。 天地篝火,大河气象,居然被那小子的古怪道韵毫无违和融合在了一起,有蹊跷! 掠过一座座危机四伏的沙丘,远远的,方成希看到了一座几乎被黄沙掩盖了的荒城。 落月城! 那座传说中的曾经盛极一时的天下名城。 一夜之间,天降奇火,毁于一旦。 曾经无数修士深入落月城,大致有去无回。 落月城由此成为一座令修士谈之色变的凶城,久已无人问津。 去,还是不去? 方成希再度陷入两难选择。 沈云兮的气息已然消失,其去向昭然若揭。 “也罢,方成希,拼了!这座落月城,不是你的埋骨之所,就是你的飞升福地!” 不舍昼夜发动,几个闪烁,方成希终于站在了这座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凶城之上。 目视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的城内,方成希看不到一个活物,感受不到一点生气,这里就是被长久遗弃的一座死城。 犹豫再三,方成希还是一跃而下,沈云兮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他必须找到她。 松软的沙土在脚底簌簌作响,方成希走的很慢,道韵气象铺展,感受着周边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很快就盘桓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不死心,又愈加仔细的搜索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 他的一颗心突然之间急速跳动起来,因为他到了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情况。 其一,城内竟然没有一丝风的气息。 这就太不对了,每时每刻,在这片穷荒之地,怎么可能没有风? 其二,自己骤然发现,同样的搜索距离,第二次搜索,自己的耗时居然生生多出了一倍时间。 第772章 吾主 难道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 犹疑之中,他咬牙再度搜索了一遍。 让其震惊的是,这一次的用时,再度翻番。 怎么可能? 不经意间,一股困意袭来,方成希不觉打了个哈欠,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朦胧之时,一缕惊悚感袭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假思索掏出一枚宁神丹服下,内心稍稍清醒,情知自己绝不能睡过去,否则,绝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脚底突然一个踉跄,分明是被一个怪怪的东西绊了一下。 耳中当即听到一阵污浊的鼾声,原来那东西是个人,睡着的人,睡得很沉,很安稳。 方成希仔细打量一下地上睡着的人。 只是下一刻,他的心再度沉入谷底,原因则是,对方分明是一个死人。 睡着的死人? 怎么可能! 方成希顿时象一个受惊的兔子跳了起来,不舍昼夜发动,快速掠向城外。 只是,距离城外明显距离很短,他自信数息间就能走出去,只是那一段明明就在眼前的残缺城墙,却怪异的离他越来越远。 转眼间,周边大地上,鼾声此起彼伏,横七竖八的凌乱尸体,各自打着不同声调和节奏的鼾声,嘈杂错乱。 方成希只觉得双腿灌铅,困意愈发浓重。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睡过去,否则自己就会变成其中的一员。 难怪所有前来落月城探宝的修士都没有回去,原来他们早已变成了一具具睡着的尸体。 十多枚宁神丹被方成希一口气塞入口中,一缕清凉气息冉冉升起,终于将困意暂且镇压下去。 脚底一踏,大河气象横空出世,托着方成希向城外冲去。 那一道残缺城墙越来越近,近在咫尺,方成希的一颗心怦怦跳动,担心会出现变故。 直到他终于冲出了那座诡异城池,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一切俨然,方成希决定暂时离去,他明白以他的实力,根本没有挑战这座落月城的能力。 天色渐暗,黑夜来临。 方成希的额头冷汗滚落,他骤然发现,明明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实际上,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天! 一弯月牙不知在何时挂在半空,洒下清冷的光辉。 方成希起初还不觉得什么,下意识抬起了头,他分明感到那一弯月牙眨了一下,一股被凶兽盯住的惊悚感油然而生。 天地间骤然被一片血光笼罩,原因则是,那一弯月牙已然变成了血色。 一弯血月凶戾的看着方成希,就像看着一头待宰的羊羔。 莫名的歌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如梦呓,蕴含莫测魔力,催人入睡。 “大梦千年,一念沧海!谁在梦里?谁在梦外?何人梦醒?何人噩噩?觉者自觉,梦者自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觉为觉,何梦为梦?一心萦绕,不过泡影?唯因梦深,方得根本……” 方成希情不自禁就要睡过去,再控制不住了。 他的身影缓缓倒下,他的天地就要合拢。 他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逃出了城,其实依旧深陷在那座满布死者的城内,一切看到的,只是幻觉。 只是,他在最后一刻,却抱着一丝突如其来的想法,将一缕道韵气息竭力释放了出去。 隐隐间,他的耳中,仿佛听到了一声叮咚坠落的水滴之音。 叮咚一声,穿越太虚,空明剔透,令迷茫的心境顿时出现一丝愉悦。 于是,他将要倒下的身体缓缓恢复为原位,宛若鬼使神差,身影略略转向一处,朝前走去。 迷茫的眼中,出现一点星火,他身体内保有的最后一丝清醒,在那点星火的召唤下,一步步靠近。 空中,那一弯血月愤怒已极,连连释放恐怖血光,梦呓之声如潮汐涌动,妄图将那一点星火吞没。 只是,无论这一弯血月发动如何强势的攻击,那一声声水滴之音,依旧按着既定的节奏,穿越天地,叮咚作响。 这也还罢了,关键是,就是那一点看不在眼的微弱星火,在其强大的精神潮汐的攻击下,每每将要熄灭,却在溃灭的最后一刻,强势点亮。 屡屡冲击,不能摧毁。 “这是本座掌控的月夜,这是本座主宰的领域,胆敢来犯,必有一死!可惜,暗夜中了那人族的算计,一梦千年,不能醒来,否则,本座与其联手,当无往不胜!” 冷笑声中,一个身影从天而降,飘然而来,一袭恐怖血衣,一双浓烈血瞳,一头三千白发,十指如银钩张开,伫立天地,唯我独尊。 在那一点摇曳的星火之后,一个枯瘦青年,双手掐诀,双目闭合,眉心间的一道剑痕在血月映衬之下,愈显凌厉。 在其一侧,一个入定的女子,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不时有汗珠滚落。 她仿佛濒临绝崖之畔,摇摇欲坠,一旦坠落,再不会醒来。 她太困了,她想要彻底睡去,情愿一梦不醒。 然而那棵枯瘦青年告诫她的话语,犹在耳畔:“不能睡,什么都不要想,只守一线清明,否则,万劫不复!” 每每到了难以支撑的一刻,她的耳中便会清晰听见那一滴空明之音,将她一次次从堕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此刻,方成希终于走到左近,眼见得就要栽倒,就见一点水滴之光咚的击中了他的印堂,他的身体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此刻,一袭血衣身形越走越近,血光浓烈,杀气弥漫。 她原以精神攻击为强,却一直拿这个枯瘦青年没有办法,不得已,显露真身,试图将对方直接击溃。 “天上月,衣间血,眸中赤,白发三千,祭月——斩!” 就见一抹冷艳的俏丽刀身,如霜如雪,唯有一道狭长刀痕,如刺楔入刀身,透露出无限恐怖和肃杀之意。 天地无声,祭月断生! 未料,这一道华丽而残酷的祭月,在几乎劈中了枯瘦青年额头的一刻,莫名其妙停住了! “无祁……大人!” 血衣手中一颤,长刀几乎脱手坠落,她瞪大一双血瞳,死死盯着那一张曾经魂牵梦绕的面孔,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悲鸣,撕裂云天。 “无祁大人,何等至尊,何等高贵,尔等鼠辈,竟敢幻化大人尊容,罪不容诛!” 一抹祭月断空,切碎大片琉璃。 未料,那一抹凄厉的霜刃在贴近枯瘦青年头颅一刻,再度停住了。 原因则是,那青年手中正握着一柄煞气凛冽的妖刀,妖刀之上,一滴血泪,将滴未滴! “滴泪!吾主的滴泪!” 一声惊呼,身影已跌飞出去,实在是因为太过震惊。 岂料那身影一退即返,引颈长啸,声音凄厉,杜鹃啼血。 “吾主陨落,那把刀定然和吾主同时毁灭,好贼子,好胆!你既然能有此模拟,定然到过吾主陨落之处,玷污之罪,不可饶恕,更何况,吾族与人类不共戴天,杀!” 血衣斜飞而来,人刀合一! 然而,于半空中,血衣的身影戛然而止。 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对面岸然升起,那是一张弓,其上鲜血淋漓,煞气冲天。 说时迟,弓开如月,箭已离弦。 “燃血祭天弓——断天一射!” 天断,命陨,一箭断喉! 血衣的身影诡异闪烁,在月夜中划出一串串不规则的轨迹,血光飞溅,终究将那断天一射消弭干净,间不容发,她的身影反冲而回,未料迎接她的,正是青年当初在死沼中曾经见识到的一幕。 如今修为大幅提升,今非昔比,模拟出,其实不难。 血衣的身影再度后退,不得不退,其一是因为震惊,其二是因为对方的刀实在太快,其三更是因为,她的长处乃是精神攻击,舍长取短,顿时落了下风。 一刀焚世,一刀碎心,一刀十方葬天,最后一刀,罚身代天! 第773章 梦乡 血衣的震惊无以复加,她非是不能抵挡,而是惊疑不定,难以取舍。 血衣身形闪烁,飘忽不定,呓语声再度响起,血月高升,黑夜如山。 中央一道血线从天而降,将那一串串刀光尽皆劈碎,余势不衰反增,当空斩向枯瘦青年,完全不留余地。 然而,一幕神奇景象再度呈现。 清越的鸣叫声从天际传来,一个庞大的身影,不断跃起,继而扑通扑通落下,转眼间,来到近前,毫不犹豫,舍身撞向那一口乌沉沉的大鼎! 咚—— 咚、咚—— 黄钟大吕之音震彻天地,血衣再度目瞪口呆,停在那里,口中喃喃:“居然是妖族大圣沧溟,怎么可能?他明显是获得了两位大佬的认可,只是,那又如何?若不能通过我妖月的考验,本座还是要杀了你!” 她口中吟唱,天地间愈发红的浓艳,红的可怕,到最后,变得粘稠如血浆,只是,那一弯月牙却由原本的殷红变成了一抹银色。 这才是真正的祭月,大妖妖月的专有灵域,其中曾屠戮生灵无数,怨气冲天,杀戮无穷,一旦落入其中,大抵任由宰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要怪,就怪你是人,本座不知道你如何取得两大妖尊的传承,但为了捍卫妖族的荣光,本座必须抹去你的痕迹!” 说话间,灵域之力从四面八方潮水涌去,撞得那口妖夜大鼎轰轰作响,妖夜鼎遮蔽之下,那枯瘦青年身影不住摇晃,口中连连喷血。 上空,一弯银月蓦然拉升,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巨刃,斩杀下来,妖夜鼎不住轰鸣,四壁大妖遭受灵域压制,不能爆发力量,尤其在周边血海潮汐连番冲击之下,已近乎崩溃。 即便处于如此困境,就见那个青年手中,兀自托着一缕火焰,一方小小气象撑开,在沧海横流般的冲击之中,这一缕火焰源源灼烧,到后来不仅毫无颓势,反而越烧越旺。 不仅如此,青年撑开的小小气象空间也随之膨胀。 “那是……那居然是我妖物独有的先天真火——沧溟灵炎!” 妖月失声,方才明白那青年为何能获得那件妖物圣器,心中贪心大动,她当然明白,若然能够拥有那一缕真火,再以命魂温养,修为愈高,真火愈强,足可号令万妖,莫敢不从。 “怀璧其罪,小子,死吧,祭!” 天地间骤然化为漆黑一片,唯有那一弯极具夸张的祭月长刀,吸足了天地间的血光,无声斩落! 霹雳! 一道血色雷光从天而降,将黑暗撕裂,再看下方,那口妖夜鼎已然不知所踪。 那青年周身褴褛,血流如注。 只是他手持一剑,微微挑起,剑尖上一朵真火犹自燃烧,随着他胸膛间的心跳,不停起伏。 那一抹妖艳的祭月长刀,赫然被那一道看去柔弱的剑道力量顶住,不得下落。 如此精心设置的一击居然被挡住了! 大妖妖月惊诧莫名,口中怒喝,竟炼化数滴精血,撤回祭月,瞬间斩出,轰轰轰,连发三连击! 雷光炸裂,惊天动地。 下方,那个浑身淋漓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连退三步。 让大妖妖月深深震惊的是,她释放的三连击居然还没有将对方击杀,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倘若你技止于此,我劝你还是龟缩回老巢躲起来,勿让那些大妖前辈蒙羞!” 一声讥笑传来,大妖妖月怒气冲霄,口中喃喃:“暗夜,你的躯壳本座须借用一番,得罪了!” 她脚底一踏,手中祭月斩出一道银芒,直入大地。 随即,大地上黑暗气息升腾而起,无声无息之中,已然将那青年牢牢锁定,动弹不得。 灵域之内,天地妖三才合一,不仅如此,数滴精血爆燃,全部献祭出去,刀光落下,天地俱暗。 这是大妖妖月的终极杀招,天地同归,要的是,先灭其心,再灭其身。 半空中,妖月睁大一双眼睛俯瞰黑暗的大地,数息之后,毫无反应,她几乎断定那可恶的人族小子必死。 只是在下一刻,她的眸中却突然浮现惊悚之色,原因则是,在微光的大地上,竟泉涌出了汩汩的鲜血,很快汇聚成为溪流湖泊。 同一时刻,在潜城,那座高高的挹星台,突然间,不住摇晃,凭空出现无数道雷光,炸裂虚空。 妖月的眼中出现了潮湿,口中喃喃,后悔不已。 “对不起,暗夜,对不起,本座不是有意,本座这就替你疗伤!” 在她正要动作之时,突然双目圆睁,因为,她又然看见了那一朵讨厌的火焰! “那厮,那厮居然……居然……” 一朵火焰的映照之下,一具周身褴褛的身影缓缓出现,他脚底一踏,周边涌出的鲜血仿佛百川归海,转眼间已被吸纳干净。 一缕火焰,越烧越旺,很快化作一堆篝火之状,落在前方大地上,火光燎天,摇曳天地。 “人族小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双臂翼张,一头银发弥漫虚空,一道血虹自其口中喷出,冲破灵域,冲入长天。 她的身形快速膨胀,化作一副庞大的狂化之态。 “悲乎,星澜沙漠,陨落之乡,无尽手足,困此囚笼,鱼我肉我,屠我戮我,身死千年,永念宗土!无尽死者,无尽生者,此际同心同德,随本座一起,杀人!” 她口中念诵,咒声如潮,灵域之力无限释放,一时间,星澜沙漠中的无数妖族齐齐感应,纷纷将一滴滴精血献祭而出,俱被上空一弯月牙所吸纳。 不仅如此,那一具具死了的尸骸间,一具具透明的影子缓缓爬起来,一双双空洞的眼眸顿时被一弯月牙所吸引,化作一只只飞蛾之影,飞掠而去,没入月中。 “诸君,魂兮梦兮,随吾归乡!” 一弯月牙入手,化作劈天长刀,斩入大地! 枯瘦青年目光微挑,露出凝重之色,脚底瞬间一踏,厚重的黑夜自身后冉冉升起。 刹那间,天地交会,震彻四方。 一刀没入大地,妖月漠然俯瞰,就见那青年一小半身体没入土地,居然还没有死。 她怒极而狂,一不做二不休,掣起长刀,牵动整个星澜沙漠,一口气连斩数刀。 整个星澜沙漠在这一轮攻击之下,可谓地覆天翻。 那些穿越沙漠的修士顿时被殃及池鱼,或多或少,遭受创伤,甚至于有的心神被惑,时空癫狂,顿时被周边窥伺的妖类杀死。 一片狼藉的大地上,妖月一双血瞳反复审视,再也没有见到那青年的踪迹,断定那人族小子必死。 在她总算长长松了口气的一刻,她的怒火却不由自主升腾起来,因为,她又看到了那一点跳动着的焰火。 小小的焰火跳动起伏,周边大地竟然跟着一起脉动,黑夜的气息无声升起,弥漫虚空,开始飞速蚕食着妖月把持的灵域。 “暗夜?这分明是暗夜的灵域气息,怎么可能?” 她尚在犹豫犹疑,一道剑痕已然挑破天空,贯入其胸口,随即掣出一道长长的血虹。 她,居然受伤了,被一种莫测的剑道挑开血脉,直入胸膛。 一缕刺痛爆发,妖月仰天嘶吼,祭月在手,藉由群妖助力,唤起星澜沙漠间的天地气息,一刀入地! 那一点焰火赫然被斩灭。 夜却更深了,无边无际,妖月禁不住打了个哈欠,经历一场大战,她几乎耗尽心力,当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只是妖族天生的警觉性提醒她,这场大战还没有结束,在那个人类小子没有被确认杀死的一刻,一切都有可能被翻盘,正如当年的暗夜,就是那般,中了人族的陷阱。 她奋力睁开一双血瞳,长长的祭月盘旋左右,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只是,她实在太快困了,不觉中,只觉得身躯变得愈发沉重,开始向漆黑的下方缓缓降落。 第774章 边将 “不对!错了!这是,这竟是暗夜独有的灵域——梦乡!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奋身跃起,刀光撕裂黑夜。 只是那黑夜的气息实在太过浓重,她根本无力洞察,刹那间,已被一道不知从哪里掠起的剑痕,再度洞穿了胸膛! 血雨天降,被一张手轻轻一抄,吸纳干净。 此刻的体内血线,自晋升混元境之后,对血脉的要求越来越高,它需求的不是庞杂的血量,而是更高等级的血脉,重要的是血脉中所蕴含的独有规则气息。 枯瘦身影再度出现在大地上,一朵沧溟灵炎烧成燎天篝火,火上有鼎,那口鼎缩小成为一口小小之锅,咕嘟咕嘟冒泡。 随着融合暗夜庞大肉身中的气息越多,这口鼎上神光明灭,不断回鸣。 “这厮……这厮居然利用本座的攻击,撕开了暗夜的强大肉身,进而开始融合暗夜的独有力量,和本座对抗,可恶,可恨!” 几番献祭,又遭受枯瘦青年两记剑道攻击,妖月此刻已然处于尴尬的两难处境,其一是因为暗夜的领域对她拥有极大克制,她必须分心抵抗,其二是由于,她的力量已耗去七七八八,更讨厌的是,那人族小子似乎窥见了她的弱点,随着对方融合暗夜的力量越来越多,对她愈发不利。 可恶!妖夜鼎,沧溟灵炎,还有对方古怪的吞噬道韵,铸成了当下的困局。 无论如何,我妖月代表的是堂堂妖族,我绝不能输! “既然这样,小子,最终的决战开始了!” 妖族没有未来,即便要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 一声长啸,她的意志已然传达给了整个星澜沙漠中的妖族。 妖物同仇敌忾,群情沸腾,纷纷响应。 一弯血月现于中天,海潮般的咒声此起彼伏,星澜沙漠,群妖肃立,朝着血月,纷纷吟诵。 下一刻,一具具妖物的躯壳纷纷解体,化作一道道浓郁血光,祭入长空。 “月升月落,经春历冬,生死轮替,唯月永恒!妖心不灭,万古永存,斩!” 一声长啸,那一道祭月刀吸光了此方天地的光华,无声落下,埋葬黑夜。 下方,枯瘦青年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脚底一踏,宛若一棵树,深深植入黑暗的大地之中,同一时刻,一座嶙峋古碑冉冉升起。 刹那间,银色光华坠落大地,斩在古碑之巅。 古碑之上,一条黄泉之龙昂扬崛起,连连咆哮,张开獠牙之口,悍然咬住了那一道银光。 刹那间,天崩地裂,一道耀眼光华极限绽放。 这一刻,漆黑的黄泉之龙体内,数之不尽的恶灵一时间灰飞烟灭,随着黄泉之龙再发一声高亢怒吼,地斜碑上,一道诡异之光骤然反射出去,无可阻挡没入大妖妖月体内。 这一记反击,藉由大妖暗夜的灵域加成,几乎将适才妖月近八成的攻击反弹了回去,立时造成对方重创。 一道亮丽虹影自下而上,从妖月的体内撕裂而出。 凄厉的痛呼声撕裂长夜。 便在此刻,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四头骕骦健驹,足踏云空,拖着一辆生翼的白色霜车,由黑暗之下,驰入云端,车上一记锐光激射,再破大妖妖月。 血光喷射,大妖踉跄后退,她面染污血,胸膛剧烈起伏,声音无比悲愤。 “你……玄靖皇朝的戍边大将葛咸!好贼子,当初就是你们……算计了暗夜……本座没有想到,你……你竟然一直惦记着陷害吾族,本座好……好恨!” 话音未落,葛咸当仁不让,再出一刀,这霸绝一刀蕴含着诡异的锁妖之法,葛咸当初算计大妖暗夜得手,心中最为遗憾没有同时将大妖妖月一并控制。 他数十年苦思控妖之法,融入自身斩妖刀,自觉再无疏漏,只是,自大妖暗夜陷落,妖族向星澜沙漠深处不断收缩,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机会。 数十年徒劳无功,葛咸已然染白了双鬓,他急于立功,以求得恩赏,以获得进入天清杀境的机会。 数十年含辛茹苦,守株待兔,终于在今日等到了时机。 葛咸双臂翼张,五指缓缓收缩,就见那妖月体内,嗖嗖冒出一缕缕带血霜刃,妖月痛入骨髓,身体剧烈震颤,想要挣脱妖刀束缚。 可惜,适才一战,她已然遭受重创,被宿敌乘虚而入,一时半会根本不能解脱。 葛咸面浮冷笑,口中念诵,手中掐诀,妖月体表,一道道霜刃缓缓收缩,与此同时,在妖月的身体中央,缓缓浮现一枚鲜血凝聚的符文,随着鲜血不断涌入,符文愈发清晰,只待十息之后,术法封闭,这头大妖必然会被牢牢控制。 越到最后一刻,葛咸愈发谨慎,霜车横空,四匹骕骦口吐四色精气,精气化作刀枪剑戟,连连击中妖月,不断将竭力反抗的妖月镇压下去。 葛咸凌空俯瞰,此际已然耗费大量精神,口中咬牙切齿念诵,毫无松懈,眼见得那枚锁妖符几乎合拢,不禁大喜过望。 “葛咸,你以为真的能控制住本座吗?当初暗夜鬼迷心窍,苦思脱困之法,被你以秘法乘虚而入,以致落入囹圄,恐怕至今都没有清醒,可叹,可恨!不过,本座不是暗夜,今夜月色凄厉,你我同归吧!” 葛咸闻言面色骤变,口中噗的喷血,便欲将妖月强行封印。 “过犹不及,妖心无疆,葛咸,今夜陨落,是你荣耀!” 一声长啸,妖月周身血光迸发,一道道霜刃铮铮作鸣。 此刻的葛咸如何不明白,那头大妖要干什么,只可惜,他已然被那枚锁妖符牵连,短时间内定然走不得了,当真是种因得果。 “我命休矣!” 葛咸长叹,始料未及的是,这头大妖居然如此刚烈,悍不畏死。 一人一妖没有看到的是,下方,浓浓的夜色不知在何时吞没了周边,葛咸禁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眼皮止不住缓缓合拢。 长刀过手,鲜血泉涌,借助疼痛刺激,葛咸双目圆睁,却发现对面的大妖已然不见了,不仅不见了,自己还似乎失去了对其控制。 怎么可能? 那妖物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夜色吞天,这个世界宛若坠入黑暗地狱,葛咸足踏霜车,无论如何也瞧不见下方丝毫底细。 当的一声,一枚璀璨灵石脱手飞出,冉冉生辉。 只可惜,只能照见数丈方圆之地,而那浓浓的夜色中,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令葛咸内心再度惊悚,他差一点就相信,是那头大妖回来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只是若非那头大妖回来,又有谁能够支撑起如此庞大灵域? 黑暗深处,一头妖魂荡荡悠悠醒来,她的躯壳已然被暂时封印,她的魂魄却被那人族小子不知用了何等秘法,剥离了出来,故而暂时逃脱了锁妖符的封禁。 “人,为何要救……救本座?”妖月颤声。 一朵灵火不知道何时点燃,转眼间形成一堆熊熊篝火,照亮周边。 火上有鼎,鼎内一脉心香,煮沸天地。 “这朵火乃是天地赋予,其实并非为哪一方独有,心有多大,天有多高,大道在前,唯诚者自觉,若生嫌隙,斯为下矣!” 枯瘦青年淡淡而言,秉持水火既济之道,驱使一座妖夜鼎,蜿蜒盘旋,不断和周边暗夜融合。 一言宛若当头棒喝,妖月之魂瞪大了眼睛,感受着对方散发出的浩瀚的道韵气息,顿觉自身已成一个侏儒,她的眸中一时有泪,口中喃喃:“无祁大人,沧溟尊者,或许,我……我真的错了,心有芥蒂,便为沟壑,无论人妖魔,这青年分明能够取长补短,果然是大人看中的翘楚!” 便在此刻,一缕刀光如电,自上空斩落。 四驹聿聿,霜车踏云而下,上空,一座宝塔悬空,塔尖上一枚晶石如日,驱散阴霾。 第775章 霜车 边陲大将葛咸慧眼如炬,终于看到那个枯瘦青年,感受对方的气息,至多破虚境中期,不禁哑然失笑,道:“小子,自甘堕落,不当人子,你我初见,本将格外开恩,只需交出那大妖妖月本体,本将既往不咎!否则,天威降临,玉石俱焚!” 青年神色平淡,目光平视,道:“战吧,你这样的高手,并不多见,若我败,一切随你!” 葛咸敛住笑意,神情转而肃然,他当然明白,一个区区破虚能够出现在星澜沙漠腹地,背后一定藏着什么古怪。 他生平谨慎,从不拖泥带水,一声怒喝道:“霜车开疆,斩!” 刹那间,人,刀,车,马,四位一体,斩出一道裂天流光,爆发出已然近半的战力。 倘若那小子抵挡不住,乃是咎由自取,若能抵挡,则证明自己猜测不错,说不定能够在这小子身上得到大惊喜。 葛咸替玄靖皇朝征战无数疆场,每每霜车呈现,即刻扭转战局,令天下人闻之色变。 其立下战功无数,是故被帝君赏识,戍守龙兴之地乾城潜城。 葛咸百战沙场,时下已至突破瓶颈,可惜天机难窥,每每冲击失败,令其不免心中郁结。 作为修士而言,活着就是为了突破,若然不能突破,可谓生不如死。 星天在上,百战霜车横空出世,葛咸一刀既出,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名谓的小子,究竟凭何挡住他的四方合一破阵刀。 凌空破阵,杀气贯空,枯瘦青年眸中星光绽放,战意飙升,脚底一踏,黑暗大地震动,手中剑犀利一刺,就见一条大河气象横空出世,昂扬崛起,撞向空中那一记破阵刀光。 “河源宗?有意思了,若然凭借河源小道就能破我骕骦车,做梦!” 四匹骕骦希聿聿长嘶,战车拉伸出一条冰雪霜路,助力那一记刀光,如山落下。 沉闷的坍塌声中,那一条大河气象接连崩溃。 危急之中,这青年似早有盘算,他剑挑篝火,拖曳周天星光,瞬间凝聚一道剑痕,再度和那道破阵刀光相遇。 一剑既出,下一剑已然发轫。 在场一人一妖已然同时震惊。 葛咸震惊的是,那青年在使出河源宗剑道之后,分明知道不敌,第二剑接踵出手,所使出的,竟然是星澜宗的剑道。 要知道天下宗门大致固步自封,以邻为壑,尤其是河源宗和星澜宗在最近几年,竞争尤其激烈,甚至连连爆发冲突,那青年究竟是如何领悟了敌对两宗的剑道精髓的? 只不过,小小破虚,掌握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他面上冷笑,手底一按,破阵刀光余势不衰,再度爆发,当即将那一道星火剑痕击碎。 同时震惊的当然还有大妖妖月。 第三剑出手,灵魂化的妖月已然身不由己,冲入青年的道韵气象之内。 她无法想象,此刻的青年不仅顺理成章使出了她的灵域攻击——祭月刀,还使得像模像样,顺势将她扯入战场。 耳畔随即传来那青年严肃而充满挑衅的话音:“我的道韵气象足可支撑你一战之力,想要复仇,那就来吧!” 说话间,青年抱元守一,与天地浑然一体,无为境的精神力浩瀚如海,令妖月且惊且喜。 妖月不仅从中感受到自己灵域的气息,还感受到了大妖暗夜的灵域气息,天生一座决战战场已成,舍我其谁! 双臂翼张,银发漫空飘洒,一道银色刀痕逆流而上,当即和葛咸的破阵刀光交会成为一枚十字。 虚空崩溃,扩散出无尽星光涟漪。 葛咸无比震惊,震惊的是,大妖妖月明明遭受重创,明明被自己的锁妖符封印,已然失去战力,为何当下,宛若有一个全新的妖月正站在自己面前,怎么回事? “葛咸,没有想到吧?本座回来了,今夜之战从此刻开始,不死不休!“ 狂笑声中,借助青年释放出的宏大道韵,妖月如鱼得水,她感到自己仿佛同整个星澜沙漠相合,力大无穷,刀在手,如臂使指,莫不如意。 数刀连斩,如同天瀑奔泻,葛咸的四骏霜车居然抵挡不住,被连连击退。 葛咸凝神看着不可一世的妖月身影,瞬间明白了一切,对方不过是一个失去肉身的灵魂,她能在短时间获得巨大的精神加成,爆发出巅峰战力,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另一尊无主的大妖肉身在发力,否则,怎么可能为妖月提供如此强大的助力? 想到严重后果,葛咸眸中愈显凝重,他明白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底线,绝不容触碰,他原本想要再度征服一尊大妖,看来是不可能了。 “如此,被黜落的妖类,这是你咎由自取!” 当下手掌摊开,露出一枚小小的剔透玉石,被抛飞至空中,转眼间放大为一枚巨大的皇朝印玺,轰轰然如山一震,底部显现出一枚庞大的帝君敕令印符,君威释放,四方震动。 四骏咆哮,掣动战车,犁开一条银色轨迹,撞向大地。 妖月见情势危急,连发数刀,却如泥牛入海,不见成效。 她明白,这是那枚皇朝印玺发动敕令破开了天地,也破开了整个星澜沙漠,唤来天地之力,与她决战,此战,她还有赢的希望吗? 更何况,她时下只是一个暂且余存的游魂! 霜车裹挟天威,在四骏的隆隆拉扯之下,越来越近。 妖月明白,对方这是不准备保留了,只是,那个人类小子,本座可是辜负你了! 她尚在叹息,突然感到周边一片黑夜的气息潮水涌来,愈发浓重。 “暗夜,是你吗?” 妖月失声,眸中一时有泪,她情愿这是真的,却无论如何不明白,那小子究竟是如何激发出如此浑厚的大妖灵域之力的。 “相比于我,你应该更能理解这片夜色中的力量,放手一战吧,你就当那尊大妖已然归来,这是你的主场,请尽情发挥!” 青年的声音传来,妖月一身气势再度飙升,她此刻顿时沉浸在无边的大地夜色之中,当年一战,仿佛重现,拳拳之意,不可辜负,来,战! 三千银发炸裂,暗夜合围,潮水冲天,一声低吼,中央崛起如山,宛若有一张无形大手瞬间握住了一轮升起的妖月,略一挥动,整个星澜沙漠中,无数妖族顿时感应出波动,齐齐怒吼,一缕缕精气源源外泄,被那一弯妖月所吸纳。 一道长长的闪电撕裂出去,和凌空冲来的四骏霜车刹那交会,凝固了时空! 霹雳! 无尽雷光爆裂,四骏霜车碾压虚空,威风凛凛,却也被那一记破碎刀光生生扼住了行程。 “不知死活!”葛咸怒喝。 四骏希聿聿长嘶,四蹄踏碎虚空,再度犁开一道开疆通道,上方葛咸,四位一体,秉持一块皇朝印玺,战力无限飙升,再度凝聚出一道破阵刀,如山斩向大地。 白发三千,每一根都是精华,此刻却在肉眼可见之中,一根根化灰。 “暗夜如潮,深海月陨!天欲我亡,那便同归!” 一股悲怆之意瞬间扩散至星澜沙漠的各个角落。 无数妖族引颈仰首,眸中充满了仇恨,眼眶内突然流出了一缕缕鲜血。 它们知道,冥冥中的那一天,来了! 一尊尊强大躯壳,瞬间解体,祭入暗夜。 同一时刻,妖月的眸中也然溢出了血泪。 一道蕴含众妖精血的银色刀光,若有若无间,斩入虚空。 上方葛咸骤然色变,脚底重重一踏,一身重甲瞬间生生解体,露出那具布满刀痕的丑陋躯壳。 同一时刻,四骏泣血长嘶,一匹匹原本看似光洁的躯体上,暴露出无数长长的纵横刀痕,深可见骨,有的部位甚至隐约可见脏器之影,瘦骨嶙嶙,历尽重重沙场,它们乃是于死地冲阵而出的不死英灵。 原本的一辆皎洁霜车,那只是假象,现在才是这辆车的真实形态。 一股肃杀之气漫空爆发,破阵刀落,血贯长空。 上空,皇朝印玺,裹挟雷音,隆隆传来。 时空凝固,仿佛一瞬千年。 第776章 大妖之躯 这一瞬间,交会十字刀痕,一次次撕裂虚空,它吸光了周边天地的所有亮色,将毁灭凝聚在这片死亡空间。 星澜沙漠,一具具屹立的妖族躯壳,随风掠过,化灰飘逝。 同一时刻,大妖妖月一头银发,近半化灰。 也在同时,健硕的中年模样的葛咸显然苍老了不少,大半须发染成了霜色。 一双血瞳,凝视空中的葛咸,透露出刻骨的仇恨,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苍老的葛咸突然爽朗一笑,道:“妖就是妖,你不明白,你有何资格向本将叫板,皇朝之威,尚未释放,不过能够逼迫本将出招,你,死得其所!” 手中刀光一转,天中印玺传来愈发强势的雷音,就见一道龙形闪电坠落其上,一股皇朝威势无声无息间,迅疾充塞了天地。 伤痕累累的四骏仰天狂嘶,血迹斑斑的战车骤然发动,一股莫测天威,磅礴释放,此刻,天与地合。 “谢谢!” 妖月这一声谢当然是说给那青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向人类致谢,原因则是,这个人类在她濒死一刻,再度让她体会了一次巅峰之境,这一声谢,发自内心。 刀在手,最终的陨落一击,即将爆发。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释放,却被一股潮水之力拉向了后方,耳畔传来一笑道:“我却要谢谢你,让我能够充分沐浴灵域之力,极大程度体会了此间土地中所蕴含的韵味,睡吧,一切有我!” 不知为何,妖月之魂居然毫不抗拒,顺势沉入暗夜,也自然而然融入了那青年辛苦营造的道韵天地。 手中剑锋微挑,欲破青天。 天地浑然,一剑在手,若动若静。 致命一击从天而降,葛咸瞬间捕捉不到妖月的气息,心中震惊,却依旧毫不迟疑,斩杀了下去。 群山沧海,日月星辰,一时崩溃,那种灭世之音,无法形容。 破碎的光影略分,葛咸眼中迅速捕捉到了那一具比他还要枯瘦的躯壳,就见那不起眼的破虚境小子,如同一根钉子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与妖物沆瀣一气,这是你咎由自取,死吧!” 葛咸已然将那小子能够余存的原因,归结到妖月身上,那妖物明知不敌,一定发动了兵解献祭。 战车一震,刀光如电。 始料未及的是,刀光没入大地,而那小子依旧稳稳站在那里,除了口中略略溢血,并没有遭受多大的冲击。 葛咸瞳孔略缩,一缕神识上升,当即融入那枚印玺之中。 刹那间,葛咸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那柄战刀同样裹挟一缕淡淡金辉,纵贯天地。 剑出,剑锋处,无数剑芒攒簇,居然将那道金色刀痕生生架住了,刀光剑芒相互湮灭,最终,还是那一道破阵刀光占据了上风,破开剑芒,斩向大地。 在葛咸以为那小子必死的一刻,一幕怪事发生了。 就见那小子的身后,轰然升腾起一座嶙峋古碑,扎根暗夜的古碑骤然爆发出一声轰鸣,竟然将那一道残余刀光挡住了。 葛咸微微张大了嘴巴。 那座怪异之碑的气息实在让他厌恶和不喜,他乃堂堂正正的戍边大将,一切旁门邪祟当不遗余力予以铲除。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破虚境小子竟然如此难杀。 “无论如何,是夜开始,星澜妖族将予以除名!” 他的生平绝技乃是开疆破阵。 他几乎不出手的压箱底绝活,在今夜终于要再度展现。 “天威——诛心!” 一声怒吼,一辆战车化作流光射入上空那一方印玺中。 此刻在遥远的潜城之内,那座高高的挹星台之下,一个中年修士蓦地从入定中惊醒过来,口中喃喃:“竟然是谁?再度逼迫葛咸使出了数十年不用的封箱杀招?不行,星澜沙漠,不容妖物有变,那些妖物贼心不死,是到了该将之抹除的时候了!” 一声令下,戍守在潜城的八名修士齐声称诺,身影一晃,已然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星澜沙漠中央,那座破败的妖城之内,枯瘦青年只手一按,上方,一座乌沉沉的妖夜鼎出现,其内隆隆雷音释放,乃是万妖怒吼。 此刻,他的道韵气象天地人三才合一,处于圆满。 同一时刻,脚底无边暗夜,天外一抹银月,两大妖尊灵域,齐齐聚合其中。 一剑浑然,挑破天际! 同一时刻,一道无可洞察的诛心刀光,斩入大地。 印玺之内的神秘空间,葛咸噗的吐出一口热血,他竟然无法避开对方一记攻击,受伤了。 地斜碑前的枯瘦青年,同样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一记诛心刀端的厉害,竟透过重重防御,伤害到了他。 两根飞针左出右入,以剑道驱针,替他源源化解对方那股伤害之力。 青年知道,他吃亏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仅仅是破虚境,对方则是一尊踏月境后期的大修士,境界碾压,是造成他受伤的最重要的原因。 若非他构造的气象达成圆满,若非那座拥有强大防御力的地斜碑,若非他自身的强悍,此刻,已被击溃。 他能够击伤葛咸的原因,乃是因为他完全清楚洞悉了妖月和葛咸的一战,继而,将妖月拉入自己营造的道韵气象之内,让妖月得以再度爆发惊人战力,与葛咸屡屡冲击,得以窥见葛咸的弱点,是故在葛咸生出轻敌念头的一刻,乘虚而入,一发中的。 那处弱点,稍纵即逝,何况葛咸拥有那枚印玺庇护,做到委实不易。 空中玉色印玺如山,当中爆发一声怒吼,穿透天地,与此同时,一道锐利霜刀再度斩落! 精血献祭,舍弃小我,葛咸与印玺骤然合体,爆发出超越先前的至强一击。 一声龙吟传来,一条蜿蜒躯壳在黑暗中昂扬崛起,张开嘴巴,愤然一喷,一道黄泉气息冲入云天。 枯瘦青年持剑向前,浑然一刺,气息瞬间遁入混元道韵之中,于是那一道诛心之刀一时间竟失去目标,只倾力斩在那座地斜碑上。 枯瘦青年与地斜碑合力,将这灭杀一刀再度化解。 他口中喷血,脚底一震,暗夜的大地,那具庞然不可想象的躯壳中,血运之海跟随着他的呼吸一起浮沉,剑入暗夜,骤然一挑! 那具沉睡无数年头的庞然躯壳,仿佛活转,气血之象化作一具顶天立地的巨人,仰天咆哮。 空中,印玺之内,葛咸一时心痛,口中鲜血狂喷,乱发披散,口中喃喃,无法相信。 “巫?巫道成剑,居然凭借大妖血脉伤了我,可恶!” 他虽被击伤,眸中却浮现愈发兴奋之色,他一生经历战役无数,遇强愈强,乃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步步高升,方有今日之成就。 葛咸嘴角微翘,虽看似为笑,实则透露出无数沙场沐浴之后的残酷,他双目骤然闭合,身下霜车飞掠,骤然一冲! 诛心刀无迹天降,杀入大地。 岂知那枯瘦青年仰天长啸,此刻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人,其实是一妖。 那尊大妖气息压抑既久,藉由那一剑有所醒悟,此刻感受到了那诛心一刀竟然循着青年刺出的剑道反噬而来,血潮一时沸腾,一尊庞然大物,冉冉升起,竟任由那诛心一道斩入体内,由此激发出一阵阵海潮般的呼啸声,当真是畅爽至极。 间不容发,那座嶙峋的地斜碑上,随着枯瘦青年一剑掠起,反弹出一道长虹,刺入上空。 但见一道惊雷咔嚓嚓劈落在那座如山印玺之上,将周边虚空,亮如白昼。 战车之上,葛咸一个踉跄,差点栽落下来,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的攻击虽然收到成效,却更激发出那尊大妖血脉中的凶性,此刻,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说,那尊大妖已然复苏,虽然看似空壳,已成为那青年的强大助力,故而使得青年轻易融入其血运潮汐,终究逃脱了必杀一击。 第777章 又悟了 “居然,居然看似融合了两尊大妖的灵域,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胎?人妖殊途,他究竟是如何跨越的?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小小破虚,就能激发如此战力,若任由其成长,那还得了!” “殉国刀,杀!” 此刻葛咸义无反顾,周身热血不要命宣泄出去,使得那枚印玺,镀上了一层浓浓的血光。 不仅如此,他毅然将灵魂之力献祭了出去,这样的结果就是不归路,虽能激发顶级战力,极大可能连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了。 一个在星澜沙漠中疾驰的身影,骤然看到远空那悲壮一幕,口中鲜血止不住喷出,嘶声道:“二弟啊,怎么会如此?究竟是何等妖物将你逼入绝境?痛杀哥哥了!” 同一时刻,中央决战区域,那枚染血的庞大印玺,已然如山砸向大地! 耳畔猎猎之风骤然被一股庞然气息生生遏制,一头飘飞的长发同样被禁锢在空中,只是他的心,根本不属此间,故而无人能够禁锢住他的自由。 口中呓语,一剑刺出。 “暗夜如潮,深海月陨!” 大妖妖月之魂倏忽醒转,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和暗夜苦心孤诣合作创造出的绝杀,竟然被这青年轻易模拟而出,且那种宏大的气象,已然远超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这是人,还是妖? “妖皇陛下,您是对的,我错了!“妖月目中有泪,口中哽咽。 一道陨落的剑光扯入长空,竟然将蕴藏在大地中的大妖暗夜的血脉几乎蒸发干净,于此可见,葛咸融合印玺的舍身一击,何等厉害。 不过,枯瘦青年也通过当下的极端压迫,吃透了那尊大妖血脉中的底蕴。 刹那间,天与地合,四周漆黑一片。 一声霹雳,点亮黑暗。 就见那枚如山印玺微微一顿,竟再度砸将下来。 青年手中,长剑再刺! 一声龙吟传出,就见一条滚滚黄泉之河,呼啸着融入长剑,轰轰然撞在印玺之上。 印玺之内,一身惨淡、形容枯槁的葛咸,深深感受到了浓烈的死亡气息渗入周身。 “轮回之力,这厮竟然……竟然掌握了如此玄妙的大道规则,绝不能让他活!” 蓦地扭首,看向帝都方向,口中喃喃:“永别了,陛下!” 葛咸死志早萌,周身被无数白光穿透,瞬间解体。 一枚硕大的印玺,浸透血光,再度爆发,砸向大地! 青年手中剑动,无尽黑暗气息疯狂涌入,一道漆黑的剑痕斩开天地,斩出一道毁灭的深渊,顺势将那枚如山印玺吞入其中,刹那间,一道漆黑色的闪电凌厉落下,正中印玺之上。 黑暗终于消退,一身褴褛的青年伫立在那里,木然看着手中的那柄剑,自剑疯子以身为祭,打开那一面黑暗封印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无所顾忌,倾力激发出黑暗面的那种恐怖气息。 他此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小的蝼蚁,站在漆黑无底的深渊之畔,感受着那种力量无边无际,足可吞噬万物。 “深渊莫测,足可警戒,好在,我虽处一侧,还有那一片星空!” 剑体翻转,那一只晶莹眼眸,映入眼帘。 枯瘦青年收了剑,若有所思之中,伸手抓向一侧黑暗之中,一枚残破的小小印玺飞来,落入掌中。 其中灵魂气息已然被彻底抹去,有些禁制已然破损,但已足够吸引了他的兴趣。 与葛咸一战,收益颇多,结合对方的道韵气象,当能从这枚残破印玺中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略看了看周边一男一女,枯瘦青年转身离去。 只是在他刚刚离开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如巨石落下,在大地上砸出了一口深坑。 此人眸中有泪,仔细的呼吸着空气中的残余气息,已然绝望。 目光落处,探手一抓,已然扼住了一个刚刚苏醒的青年的咽喉,喝道:“你只有一个机会,将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杀意如冰浸透周身,方成希是个聪明人,当即将自己如何进入沙漠,其间一切遭遇原原本本道出,最后却将一切过错全部推在了那个枯瘦青年身上。 “破虚境的修为,怎么可能?小子,你明显在说谎!” 杀意浓烈,生死关头,方成希赌咒发誓,甚至于推出了自己的师尊。 “河源宗道淳的弟子……” 此人口中喃喃,且制住方成希,将之丢在一旁,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那个女子,道:“该你了,我的剑不问情由,男女通杀!“ “星澜宗,沈云兮,此行只为游历,与妖族屡有战斗,如此而已!”沈云兮目光鄙夷看了一眼死狗般的方成希,神态从容。 “既不说话,杀了!” 剑出,冷厉如霜。 沈云兮脚底一滑,堪堪躲过,依旧被对方剑道所伤,口角溢血。 “嗯?居然敢反抗,也太不把我葛举放在眼里了!” 依旧是那把剑,看似相同的招式,沈云兮却避无可避,眸中星闪,手中剑出,瞬间凝聚出一块星盾挡在前方。 盾牌砰的破碎,沈云兮已然跌飞出去,只是她的身体尚在坠落之中,那人已然疾步赶去,再出一剑! 沈云兮的嘴角微微翘起,俨然想起了当夜一战,篝火天地,一壶茶心香无限,让人陶醉。 “我的篝火,你的星空,那里,究竟是一种何等世界啊!虽然我要死了,但,曾有幸共同一战,也算不虚此行!” 一双美眸闭合,她此刻已然无所牵挂,在对方的剑几乎要刺破咽喉的一刻,骤然出剑! 一声惊呼,那人身影略闪,终究堪堪躲过了对方的一剑,只是脸颊上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突破了?” 葛举不可思议望着那个女子,无论如何想象不出,对方居然在生死一刻,借助自己的剑道威压,突破到了踏月境! 看似小小突破,已成天壤之别。 “难得,臣服吧,这副躯壳做炉鼎却不错,我看中了,你可以不死!” 女子看都不看葛举一眼,剑微挑,目光看向天边。 篝火天地,星天绚烂,百年飞逝,寸身不足挂齿,唯道,吾之所归! 脚底一踏,手中剑出,从一堆篝火意象中,挑出一道流光,划过了了冥冥中的一颗星星。 葛举抬手捏碎了那道袭来的剑痕,眼中再度浮现一丝异色,他没有想到,这清丽女子居然又悟了,如此,他对这个炉鼎愈发满意了。 他一步跨出,凌空在大地上踏出一枚大大的足迹,砰的一声,女子身影被骤然震飞,口中喷血,即便如此,于不假思索之中,她再度挑起一道流光,击中了天空的又一颗星星。 与此同时,虚空中一道剑痕无中生有出现,无声刺向葛举的咽喉。 又悟了? 那道剑痕完全应心而发,只可意会。 葛举脚底轰然一踏,此刻人剑合一,踏月境中期气象展开,那道亮丽剑痕砰然破碎,饶是如此,一股直入本心的锋锐之气,却令葛举周身寒毛竖起。 不能再让其继续觉悟了。 大多数人的一生,那种顿悟机会少之又少,如能抓住一次,足以改变一生。 “可惜了,我葛举需要的是炉鼎,而不是一朵带刺的蔷薇!” 只手一抓,长剑在手,略略一划,就见一道剑形沟壑当空斩落。 噗! 沈云兮口中喷血,心中一叹。 她刚刚晋升踏月境初期,与对方颇有悬殊,葛举释放的一记重击,她,挡不住了。 脑中不觉浮现一幅幅画面,那个枯瘦青年每每面临绝境,每每都能超越极限爆发,要知道,对方仅仅是破虚境的修士啊! “修为比我高,那又如何?我的心在苍茫星空,我的道乃是无尽广宇,谁能束缚我沈云兮的自由?” 一念间,气息转,周身气势磅礴高升。 篝火在心,心向无限,意转神归,杀! 一声清越的叱咤声释放,一口精血喷出,化火燃烧。 上空,一颗大星顿时明亮,同一时刻,一道剑痕穿透了葛举斩落的沟壑,击中了他的一处身体,随即,飙射出一缕血光。 第778章 沙海行舟 些许之伤,葛举不为所动,剑道沟壑继续斩落。 沈云兮不假思索,脚底连踏数步,再喷一口鲜血,生平所学星罗棋布身法极境释放,堪堪在生死一线上逃了出去。 她此刻不假思索,向荒漠深处遁去。 葛举圆睁双目,那一道伤害他并不在意,要紧的是,那一缕痛楚,实在伤害到了他的自尊。 “小妮子,你注定是我葛举的盘中餐,逃不掉的!” 脚底一踏,葛举风驰电掣追去。 失去自由的方成希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最让他绝望的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居然获得突破,还伤害到了那个踏月境中期高手,分明离他越来越远了。 “她能突破,为何我不能突破?” 郁闷之中,一口老血喷出,意外的,他感到了葛举施加在肉身上的束缚,竟有些松动了。 星澜沙漠一隅,枯瘦青年深一步浅一步看似艰难行走,其实他是有意为之,原因则是,这片沙漠的每一隅都埋藏着杀戮,凝聚着人妖两族的鲜血,每一处都藏着底蕴,藏着故事,或有裨益。 “救救我……“ 微弱的声音传来,枯瘦青年寻声望去,就见一侧沙丘中颤巍巍伸出一张满是裂痕的枯手,看似还远,却瞬间诡异的抓住了他的脚踝。 枯瘦青年发觉自己不能动了,就像被一根坚硬无比的山藤死死缠住了。 一个满身褴褛的身形倏忽站起来,抖落周身沙土,乱草般的头发和须眉间,细沙簌簌落下,沙落如雨,从不停歇,人在沙雨中,面目恍惚不明。 此人咳嗽一声,一口浓浓的土腥味味迎面扑来。 “我老人家多少日没有吃东西了,给我吃的,很多很多,若不能满足,只好吃了你!“ 眸中血光迸发,仿佛一头凶兽苏醒,玩味的看着这个小小猎物。 “我别无长物,你要吃,那就吃吧!”青年面露无奈之色。 不过他的话,让沙土怪人很是吃惊,原因是,以前碰到的所有猎物,没有不畏惧他的,第一时间便会求饶,这小子,莫非吓傻了? 周边已然被他精心布置了一座杀阵,对方根本无路可逃,何况已然被他捉住了足踝。 “那老夫就吃了你!” 凶相毕露,沙尘扬天,就见一具庞然的沙尘巨人在上空出现,咆哮张口,轰轰然扑下来。 突然间,天地仿佛被颠倒了,恍惚中,沙土怪人奇怪的感到自己并没有抓住什么,反而像是被对方抓住了一般。 他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原因则是,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和对方互换了位置。 什么鬼? “不好!” 他刚刚有所醒悟,就见那小子单足重重一踏,于是乎,轰轰轰,周边一座座沙丘爆裂,一枚枚巨大的拳头凭空出现,于四方合围,齐齐砸向了他。 怪人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要知道这可是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啊,不曾想此刻自己却成了其中猎物。 怪人仰天嘶吼,此刻凭借至高修为,竟生生受了那一连串的重拳,要紧的是,一张手依旧死死扭住对方足踝,一口污血喷出,嘶声笑道:“小子,老夫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怪招,但猎物就是猎物,死吧!“ 说话间体内形成一泓强劲旋涡,开始疯狂吞噬对方体内精元。 始料未及的是,一股阴邪之气浑似大河奔流而来,竟然冲击得他差一点窒息。 怪人如坠冰窟,慌忙缩手,岂知那张手便如长在对方身体上一般,根本摆脱不掉。 一方面,那股阴邪之气正在疯狂涌入身体,另一方面,对方体内同时生成强大吸力,居然在疯狂吞噬他的体内精气。 一出一进,双方已然形成循环,彼此咬合的更死了。 怪人吓得亡魂大冒,如何也想象不出,原本是自己在控局,为何突然间自己却成了猎物? 他却是当断则断的狠辣之辈,当即挥刀斩断了自己的那条手臂,身影一晃,便逃到了不远处的一座沙丘之上。 “沙棘,要不要我出手帮上一把?” 笑声传来,身侧已然站着一个面色晦暗的中年人。 “老夫的事,要你管!” 沙棘暴怒,独手一挥,大片沙土中钻出无数荆棘,迅速将那青年包围在中央,每一根荆条都在剧烈震颤,将一根根细细棘刺爆射出去,宛若漫空暴雨。 不止如此,漫空中,更多的荆棘密如丛林长出,将一根根棘刺如箭射出,藉由踏月境的巨大压迫,裹挟漫天黄沙如雨,攒集向那个小小身影。 “沙棘之气象,裹挟天地,果然厉害!何况脚底黄沙陷住了那小子身体,必死无疑了!”中年人叹息,情知那沙棘不得已自断一臂,愤怒爆棚,必欲致那小子于死地。 青年脚底一踏,浓缩一十八步于一步,手中剑凭空一刺,却是刺向远处的沙棘。 与此同时,他周身剑芒爆发,已然形成一枚硕大的球体,和那漫天黄沙,无数棘刺,轰轰然,交会、冲击在了一起。 一声惊呼,沙棘手抚胸膛,口中喷血,连退数步。 他又败了,再度败在一个区区破虚境的修士手中,若然传出去,这名声算是一世毁了。 “沙棘,那小子看似修为低下,其实精神修为,不可估量!此人虽属破虚境,其战力或许已然不亚于我们,合作吧,一起杀了他!” 对于中年人的提议,沙棘已然无从拒绝。 就见脚底沙土轰然隆起,将中年人的的身形高高托起,转眼间,一艘巨大的战舟赫然呈现。 “沙海行舟,乘风破浪,沙棘,你来掌舵,看我如何杀那小子!” 沙棘一跃而起,轰然落在船尾,算是默认。 两大踏月境高手道韵气象重叠,齐齐驱动战舟,如巨刀斩开沙海,犁向那枯瘦身影。 恍然,枯瘦青年仿佛回到昨日,再度看到了那一艘白骨铸就的庞大战舟。 之所以有这种错觉,乃是因为他从眼前这艘沙海行舟之上,看到了尸山血海和无尽亡灵。 那些亡灵显然被这艘战舟主人所奴役,他们生前无不是漠视凡尘的强大修士,在陨落之后,依旧不得解脱,被生生炼入这艘战舟,之所以齐心协力,所求者,只是期望主人在来日能够网开一面,放他们重新进入轮回,故而无不用力,驱动战舟,强势突进。 一声长啸,声震天地,战舟之上,无尽亡灵齐齐昂首,望向天尽头,他们已然感受到了那股冥冥中的召唤。 这里本非他们应该逗留的世界,如何不渴求及早解脱。 中年人一声怒喝,无尽亡灵一时惊悚,敢不用力? 呼啸声中,战舟如巨鲸蹿出,突然爆发出一声轰鸣,如同撞在了一块巨石之上。 远远望去,那青年周身衣物尽被剥离,竟凭只手死死顶住了船首。 中年人显然觉察到了什么,他无法理解,无坚不摧的沙海战舟为何会被一个破虚境的小子挡住了。 他脚底一踏,战舟轰鸣,骤然前冲。 于是,一艘战舟推着一个小不点,在沙海中强势推进。 “一起用力,杀了他!” 沙棘和中年人齐齐怒吼,沙海战舟之上,无数亡灵纷纷汽化,被战舟上的符阵所吞噬,战舟连连轰鸣,向前强势一冲,船头高高翘起,犹如锋利之刀,轰然斩落。 然而,这艘沙海战舟在速度连连突破的一刻,再度轰然一震,竟然又慢了下来。 船头上,中年人身影高高伫立,两大高手合力,气势已然给足,即便如此,居然还镇压不住对方那股冉冉崛起的气势。 怎么可能? 中年人圆睁双目,他看到沙海中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站起了一个个透明的影子,他们目光所瞩,正是自己这艘战舟,骤然间,犹如飞蛾扑来,短短一刻,聚沙成塔,汇入那青年的道韵气象之内,万众一心,齐齐呐喊,如海如潮。 第779章 助力一把 “这厮……这厮居然……居然能召唤亡灵,难怪……不对……还有!” 瞩目远方,沙海之上,更多高大的身影站立起来,拔足狂奔,相继跃起,如一块块巨石落下,撞入那青年营造的气象中。 “妖……如此多妖物亡灵……它们……它们竟然也接受了那青年的召唤!”沙棘惊的浑身颤抖,要知道那些妖物大抵死在人族手中,对人族怀有刻骨仇恨,尸骨千年不朽,妖魂聚而成煞,他们不分彼此,万众一心,且,随着那青年的高歌,更多的亡灵从四方源源汇集,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一枚巨大的拳头生生凝聚出来,连连砸在船头之上,中年人止不住后退一步,他无法理解的是,人妖殊途,那小子究竟是如何将妖与人统御为一体的? 对方的气势正在源源增加,绝不能让其持久,这破虚境的青年分明掌握邪法,绝不能留! “老怪物,不必留手,将你豢养的那些沙奴放出吧,你我彻底融合道韵,尽快杀死他!” 面对中年人的请求,沙棘翻了翻发黄的眼球,终究展开一条破袋子般的袖子,其中呼啸抛射出无尽细细飞沙,细审之,俱是一个个小人,这些小人潮水匍匐前进,转眼间铺满了整艘战舟。 就见那些沙粒之人疯狂涌入一个个亡灵的躯壳内,在肉眼可见之中长高,长成为一个个凝实的健硕躯壳,它们跟随中年人齐齐呐喊,同步向下一踏,战舟轰鸣,如同一条大鱼,强势突进。 战舟下方,无尽亡灵纷纷解体汽化。 枯瘦青年无法抵挡,再度被战舟推动,向后退去,越来越快。 “碧血黄沙,天地大葬,斩!” 中年右手骤然落下,战舟如刀斩落,撕扯出一道穿透天地的白光。 枯瘦青年只手向上强势一托,口中鲜血泉涌,道韵气象之内,无数亡灵齐齐化灰。 虽然周边还有更多亡灵涌来,却有些远水不解近渴。 他的半截身体已然深深陷入沙中,要命的是,就见战舟轰然一震,上方的中年人再落一刀! 与此同时,战舟的船首突然向前凸起,咔嚓一声,破碎开来,从中穿透出一柄血迹斑斑的巨矛,势不可挡。 青年长发披散,一声长啸,道韵气象内幻化出一张巨手,当即握住了那根巨矛。 岂知那根巨矛上蕴含着海量的死亡气息,时下喷涌而出,就见那青年的身体在肉眼可见之中化作枯朽之态,看去岌岌可危。 中年人当仁不让,手势一挥,道韵气息之内斩出一道长长刀影,合入战舟,眼见得生死立判。 后方的沙棘总算松了口气,未料他骤然双目圆睁,就见一块嶙峋怪石在战舟前方快速崛起,居然挡住了中年人的生死一刀。 沙棘目眦欲裂,飞身一跃,和中年人双手相握,驱动战舟,强势一沉。 眼见那小子手段迭出,若不能将之迅疾斩杀,定然后患无穷。 两大高手合力,战舟吐出一道长长的刀痕。 便在此刻,一声龙吟传来,就见一条巨龙蜿蜒上升,张开嘴巴,竟然强势咬住了那一道长长刀痕。 一股阴邪之气潮水奔涌,沙棘二人只觉得凄神寒骨,一时间如置身冰窟。 “黄泉的气息!这厮……居然连那种力量都能掌控!” 小小破虚境,什么时候,居然如此厉害了?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这艘沙海战舟再度被生生遏制住了。 场面陷入短暂的平衡之中。 沙棘二人既要分神对抗那种阴邪之气的入侵,又遭受那座怪异古碑的抵挡,攻击连连受阻,难免生出力有未逮之感。 “沙棘,徐迈,不必担心,我等来了!” 就见一个个身影从天而降,纷纷落在这艘战舟之上。 徐迈沙棘大喜,和前来的五人汇合,齐齐用力,沙海战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强势撞击在那口古碑之上。 雷霆爆发,光华喷薄,无尽亡灵化作了飞灰。 只是那青年一副枯瘦肉身,看去弱不禁风,偏偏一次次挡住了七大高手合力围剿,他的周身鲜血喷溅,落在后方那座古碑之上,转眼间被吸收干净。 “各展手段,全力进攻,不要给他喘息之机!” 一个丰神俊朗的修士大声疾呼,七人道韵强势糅合,助力中年人徐迈,催动战舟,不断发起冲击。 间不容发,六人各展剑道法器,宛若漫天花雨,砸向那枯瘦青年。 轰轰轰! 一轮轮冲击,一轮轮浴血,那青年身影震颤,看似支撑不住,偏偏就是不倒。 不仅如此,手中剑出,掣出一道道亮丽剑痕,居然无一例外,将那一道道攻击予以破解。 那种剑道觉悟,竟然犀利无比,窥见虚实,一发中的,令战舟上众人一时心惊。 “诸君,这小子看似挡住了我们进攻,其实已然退无可退,陷身绝境,不若……” 徐迈的话方未说完,已被那个俊朗修士打断:“说的不错,请乾天剑,斩妖!” 其实俊朗修士所言的乾天剑只是一道剑体投影,且需要八人同时发动,方能释放。 当下七人,只能堪堪激活那一道投影,且发动攻击之后,还会遭受不同程度的反噬。 其余人尚在犹疑,其中一人突然笑道:“来了!” 就见远处沙海之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跑一追。 那后方一人,修为更高,每每将要抓住那女子,却被对方在最后一刻,施展秘法逃脱,当真心中气愤不已。 他被那女子每每以莫测剑道偷袭,屡屡遭受伤害,虽然伤势轻微,却深感遭受侮辱,每每欲将之抓住凌辱一番,心中其实不舍那副上佳炉鼎,故而一次次留情,居然让这女子逃离了这么远的距离。 “葛举,那女子逃不掉,一起来,将这邪祟斩杀,回头,我包那女子完璧归还给你!” 战舟之上,一人高呼。 葛举寻声望去,便看到了那七个同僚,也同时看到了那个在战舟之前苦苦支撑的身影。 让葛举惊愕的是,那不起眼的枯瘦青年,居然挡住了七名高手的合力围攻,莫非,那人就是那河源宗姓方的小子所说的谋害了二弟的仇人? 葛举双目喷火,当即不再追击那女子,几个闪烁,已到战舟之上。 那女子获得间隙,大口喘气,她凝神望去,眼中又喜又惊,喜的是,竟然再度碰到了那个枯瘦青年,惊的是,对方竟然落入了七大高手的围攻。 何况,时下又加入了一个葛举,局面是大大的不妙了。 只是她,却没有丝毫犹豫,施展星罗棋布,转眼间已来到了那青年的身侧。 那青年周身浴血,实在是惨不忍睹。 她的突破,拜他所赐,他的困局,她没有理由置身事外。 当即,沈云兮展现气象,不管结局如何,她必须助力一把,即便陨落。 战舟之上,八人念诵,天地略暗,镀上了一层血色,似有惶惶天威在上,无边无际。 紧跟着,七八道赤色雷霆次第落下,虚空开裂,一道镌刻有血槽的巨剑,裹挟无尽雷光,横空出世。 无尽天威,瞬间就要爆发。 战舟之前,青年微微看了女子一眼,心中却有感佩,情知一个女子,如此义气,实在难得。 一念间,斗转星移发动,女子顿觉天旋地转,待定神一刻,已然处身远处一座沙丘之上。 “生死一战,不暇分心,我必须全力以赴,你看着就好!” 青年的话远远传来,女子内心既是敬佩,又是感激,她敬佩的是,以破虚境小小境界,居然敢硬撼踏月境一众高手围攻,这天下,绝无仅有了。 原来,境界不是沟壑,弱者同样拥有击败强者的机会。 她暗暗握拳,随时保持警惕,若有无常,她发誓会竭尽全力,施以援手。 第780章 幻楼 漫空血光迸发,数十缕精血祭入那口嗡嗡轰鸣着的巨剑。 巨剑便如一个巨人漠然俯视大地,视众生如草芥。 下一刻,天地一暗,剑落! 同一时刻,青年脚底一踏,石破天惊。 在上方众人冷厉的目光中,他的枯瘦的身体居然硬生生楔入了后方那座嶙峋古碑中。 一头黑龙蜿蜒游动,连连咆哮。 刹那间,天与地合。 在极端的压抑之中,那艘战舟上的众人无不屏息,此刻只觉得生如蝼蚁,不值一提。 此刻,一道闪电从极端黑暗的上空劈落。 同一时刻,一条漆黑巨龙扶摇直上,中途化作一条滚滚长河,和那道劈落的闪电轰然交会,一团磅礴之光瞬间令所有人短暂致盲。 众人箭在弦上,精血持续燃烧,长剑再度爆发,犹如巨人手臂,连连捶落大地。 黑暗大地之上,一条大河滚滚奔涌而来,山呼海啸的战歌如海如潮,更多的妖族和人族的亡灵,从四方潮水涌来,汇入黄泉之河,冲向天空。 每一次剑落,便有无尽亡灵化作了飞灰,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一团团巨大的光影连连破灭,撼动心神,战舟上的八人只觉得一颗心也要碎了。 这一场战斗,他们的牺牲可谓巨大,只为抹除一个潜在的威胁,以保证人族对星澜沙漠一带的绝对统治。 他们无不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混乱的光影一点点散去,然而结果,再度令他们大为震惊。 就见那个枯瘦身影已然从古碑中剥离了出来,虽然周身浴血,依旧没有被击杀。 “此贼看去潜力无限,已成巨大威胁,动手吧!” “一起动手!” 众人口中齐齐念诵,更多的精血被献祭而出,于空中凝聚为血色符箓,符箓裹挟滚滚雷音,只是一闪,已然合入上方巨剑之内。 就听一声敕音自九霄传来,巨剑气势磅礴高涨,巍巍皇朝气象横空出世。 众人手中齐齐掐诀,最后一击,弹指即发。 下方,枯瘦青年目光微挑,看着这一幕,口中叹息:“我一个小小修士,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却是荣幸!然而,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一箭,赠予你们!” 挥手之间,一张拉如满月的巨弓呈现。 眼前赫然分为黑白两界。 白界,巨剑一方。 黑地,青年一隅。 当初为了对付天劫,那棵歪脖子树虽然断折,却被青年以宏大道境将其不灭神韵,炼入了这张彼岸弓之内。 经由先前的一轮轮战斗至今,彼岸已然从这片天地间汲取到足够的力量,终究一点点拉满,蓄势待发。 这是青年的底牌,他并非一定要打出去。 然而遭遇如此局面,却不得不发。 经由先前的一场场战斗洗礼,他与身后那座地斜碑之间的融合已然接近完美。 他很期待,这射出去的一箭究竟会带来何等威力。 电光火石,黑白阵营的骤然冲撞在了一起。 载有皇朝气象的巨剑无声落下。 黑暗的大地上,一座尸山气象逆势崛起,正是那座死了的孕妇之峰,山上无尽恶灵密如草木,凄厉嘶吼,如山如海。 刹那间,一条黄泉之龙业已成煞,咆哮一声,离弦射去。 此刻青年已然化魔。 眼见得极境的毁灭气息无边爆发,青年探手,已然将远处的女子拉在身后,否则,如此灭世之威,那女子无论如何,活不下去。 天与地会,黑与白争,时间在此定格。 便在此刻,虚空中突然传来飞珠溅玉般的声响,紧跟着,虚空寸寸破碎,宛若打碎了一大块琉璃,在那不断洒落破碎琉璃之后,一处别样的世界,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座恍恍惚惚的峥嵘楼阁,气象万千,横空出世,镇压一方天地。 “星澜幻楼,居然是星澜幻楼,没有想到,那座传说中的洞天之地,居然是真……真的!”话未说完,此人已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得周身冰冷透骨,生命气息大幅度湮灭,形容快速苍老,不止于此,脚下的战舟顷刻间四分五裂,身体不由控制,快速跌飞出去,却于中途,被那座高高楼阁一口吞了进去。 此等遭遇,周边其余人,无一幸免。 此刻,青年口中止不住喷出大口鲜血,若非地斜碑,若非他自身强大的防御力,若非他射出的黄泉一箭,他此刻已然被斩杀。 好在他拥有强大的恢复力,再加上生死双针不断出入,数日工夫,堪可痊愈。 眸中金光掠过,自吃掉那枚愚果,最终蜕变出那枚智果,他双眸的辨析能力与往昔自不可同日而语,饶是如此,那座楼阁中纷繁复杂的变化,一时半会,他仍旧没有头绪,难以理顺。 正在此刻,就见那座梦幻楼阁突然强势一吸,他不能自控,便如坠入一口深邃旋涡中,瞬间进入了一个陌生天地。 沈云兮站在青年身后,因为变化太快,显得不知所措。 天空染血,大地泥淖,无尽的泥淖仿佛血肉磨碎而成,弥漫浓浓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再看一派断壁残垣,荒城枯草,赫然如同那座落月城模样。 二人当然明白此城绝非落月城,一定是那座楼阁幻化而出。 然而,城内一切景观,精细到一石一瓦,看似丝毫不爽,这种强大的具化力量,完全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难怪听那艘战舟上的修士唤之为幻楼。 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二人并没有贸然前行。 不经意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无中生有出现,不是方成希又是谁? “贱婢,我方成希堂堂须眉男儿,一路殷勤追随,你却丝毫不加善待,偏偏属意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自甘下贱,气煞我也,死吧!” 拔剑,大河气象磅礴释放,当胸便刺! 沈云兮业已突破,不假思索,还手一剑斩出。 孰料那方成希剑道骤变,一身气势飙升,瞬间稳压沈云兮一头,手中剑如鬼魅,觑准了沈云兮的弱点,剑气入体,血虹飙射。 沈云兮大惊,她刚刚突破到踏月境,极为自信,孰料这方成希竟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对她知根知底,剑未出,已然算定了她的变化,以绝对碾压之态,穷追猛打。 一口气血抑于胸口,沈云兮跋前踬后,不得舒展,难受至极。 即便如此,绝境中一声长啸,篝火天地展现,身法星罗棋布,连连挪移,即便方成希招招凌厉异常,要想将之斩杀,暂时还不能够。 同一时刻,一辆霜车破空,车上一人,刀斩破阵,威势无匹。 一念间,千万种变化尽收眼底。 地斜碑虚空呈现,随着青年一起挪移。 刀来,剑往。 刀光落在地斜碑表面,当即激射出一道诡异剑痕,斩向霜车。 青年慧眼观天,当下所处的幻境强大到不可思议,所有进入沙漠的人或妖,都一定逃不过它的感知。 故而,它能因人而异,幻化出不同的对象,瞅准弱点,一气追杀,必欲第一时间致人死地。 “每杀一人,它就会吞噬对方修为,提升自身,变得愈发厉害,时移世易,这座幻楼之强大,当真不可想象!” 青年一边感叹,一边藉由地斜碑的反弹,发出剑道反击,他的攻击,完全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得那辆霜车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施加的攻击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眼瞅远处的沈云兮已然陷入绝境,不假思索,只手破空,瞬间将女子抓了过来。 那个方成希如影随形而来,继续向女子展开穷追猛打。 只不过他此刻的对手却换成了青年,青年以一敌二,如法炮制,竟如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对方进攻愈强,他的反击愈强,短短一刻,竟成胶着之态。 几经盘桓,霜车一方和方成希俨然黔驴技穷,此刻不顾一切,冲驰而来,分明要玉石俱焚。 不止于此,一艘沙海战舟凌空出现,舟上八名强者,齐心协力,驱动战舟如刀,于后方夹击,声势滔天。 第781章 完美妖星 尸山血海之象呈现,一条黄泉之河翻滚如龙。 一声长啸,青年双眸尽墨,长弓拉满,凝煞箭成,一发中的! 沙海战舟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所猜果然不错,这条黄泉乃天地间阴邪之气汇聚,那座幻楼果然无法模拟。 他身影稍转,再出两剑,那辆霜车,包括方成希的幻象,顷刻间已被击中,崩溃成尘。 沈云兮捂着嘴巴看着这一幕,对方明明是一个修者,怎么可能突然化魔? 他既是魔,与道天生对立,我还与他有所交集,若然传回宗门,又何以自处? 魔道同修,看似绝不可能的事,在他身上,居然成真! 倏忽间,青年一身冰冷气息褪去,又然恢复为原本那副淡然模样。 “道与魔,都是世间固有之物,它们并非绝对对立,有时候反而会相成。人行世间,每时每刻,都在道魔间徘徊,一念深渊,一念仙境,要的是保有一颗不易之心。我知道你在担忧,这很正常,倘有不便,请自去,我们就当从未遇见!” 青年淡淡一笑,迈步朝前走去。 突然间,天地摇晃,一个庞然身影从天而降,周身星闪雷鸣,威势无匹。 光影摇曳之中,那身影根本看不清楚模样,不由分说,一拳砸落,周边空间轰然崩裂。 感受到对方强大的锁定之力,青年一声长啸,气血奔涌,他的精神修为远超对方,已然成为最大倚仗,此刻气势超然崛起,一步破壁,当即挪移了出去。 那身影一拳落空,地表已然被生生砸出一口深坑。 自以为必中的一击没有奏效,那身影吼声如雷,双拳轮替落下,雷声隆隆。 青年步步挪移,步步艰难,好在他早有预期,慧眼旁观,瞅准薄弱处,步步踏裂,起初还颇为生涩,几度盘桓过后,分明适应了那身影的攻击特点,步伐变得优渥自如,不仅如此,他开始反击。 只是他分明击中了对方看似弱点之处,却如中金石,坚硬无比,根本不能破防。 青年屡屡尝试,屡屡失败。 要命的是,对手分明在逐步变强,愈发适应了他的剑道攻击,使得他的攻击变得愈发微不足道。 局面再度变的异常局促,光影破碎的激流中,青年每一步挪移都非常艰难,看似用尽了全力。 只是每每在陷入绝境之时,他的气势便会骤然崛起,超越对手,瞬间脱困而去。 他在流血,血洒如雨,对手大手一挥,将漫空血点裹卷一空,身影骤然膨胀,愈发强大。 重拳如山,眼见得就要将青年覆灭其下。 一声怒喝,裂石惊云,身后道韵气象无尽释放,一缕浩气裹挟一缕剑意扶摇直上。 与此同时,那庞然身影体内,原本被吸入的鲜血,骤然响应召唤,化作一道剑痕飞升。 刹那间,一内一外两道剑痕交会于那庞然身影体表一处,当即喷射出一道长长虹影。 庞然身影一晃,发出一声低吼,随即传来漠然而空洞的笑声。 一扇巨大的手掌摊开,当空一按,就见无数根锁链从虚空各处穿梭而来,短短一刻,已然锁死了青年所处地域。 他不能动,只能站在那里。 因为这是那庞然身形的固有灵域,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进入其中,肉身便会被牢牢禁锢。 一瞬间,浮想万千。 星沉剑,光明的一面赫然打开,无尽星空盘旋周边,青年目光所瞩,每一颗星星都玄奥无比,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 那身影只手一抓,无数根锁链不断穿梭收缩,青年的肉身被牢牢锁死,发出一连串的爆裂之音。 便在此刻,一团火光熊熊点亮,照彻天地,借助先前的合作,将篝火道韵轻易融入了对方的气象。 借助道韵融合,她能看到对方所展现都那片星空,故而,明心见性,一双美眸闭合,心中有剑,一发中的。 那身影正全力以赴困杀青年,未料遭此一击,虽未受伤,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潜在的威胁。 此刻庞然身影一面继续困杀青年,一面分心出拳,攻击女子。 女子虽然堪堪突破到了踏月境,与对方相比,还是悬殊巨大,她无法抵挡,步步后退。 岂知那股力量已然禁锢她周边方丈区域,女子无法躲避,只能奋力反抗,未料耳畔传来一个声音道:“你的剑道感悟的不错,将一切交给我,我要你成为我的一把剑!” 青年声音传来,女子心中顿时感受到一种温暖。 生死一线,仿佛本能,她身不由己出手,什么魔和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首先必须活着,其次,对方虽习魔道,她依旧感受到对方的一腔热血和赤诚。 而在她再度遇险的一刻,对方毫不犹豫出手,让她不能不有所感动,故而,在听到对方的请求之后,冰雪聪明的她,以完全的信任,交出了所有,将自己当成了一具傀儡。 篝火天地,星光明灭,火在烧,血在奔涌,青年目光落处,正是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一缕独有剑道气息,融入篝火,融入星星。 手中剑出,只一挑,一缕刺痛顿时令庞然身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巨大威胁出现,庞大身影顿时改变了攻击方向,开始全力攻击那个女子。 然而,篝火熊熊,星光无限,女子每每挪移,从容避过了对方一次次围堵。 一次次出剑,一次次令追击者痛苦难当。 灵域极限释放,一根根锁链如怪蟒翻身,呼啸穿梭。 只是,女子的身影分明在一点点上升,距离那些星星越来越近。 一颗,两颗,无数颗星星从身侧掠过。 女子充耳不闻,视袭来的攻击如无物,她如一个精灵,游弋在星空之乡,孜孜以求,物我两忘。 前方,一颗星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女子轻移莲步,身影已然隐没于那颗星星的巨大轮廓之中。 继而,一堆篝火自星星的黑暗轮廓中出现,越烧越旺。 心中剑,梦里求,一念通达。 剑出,一道道剑痕,如血如火,从那尊庞然身影的体内激射而出。 他在挣扎,竭力想要反抗,只是那种力量似完全发自于他的体内,即便他空有一身蛮力,却无所适从,只能发出一声声无奈的怒吼。 一颗硕大的星球横空出世,其间一堆篝火越烧越旺。 下方,那庞然身影体内,一道道血虹投射而上,如剑斩落在那颗星球之上,渐而,一尊高大的身影在篝火边缘出现,由模糊渐渐清晰,竟与下方那个庞然身影差可仿佛。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庞然身影停止了挣扎和怒吼,呆立原地,任由那一道道血虹在周身肆虐而出。 于是,他的形貌与庞大星球中央的那尊身影愈发接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定定的看着上方那颗巨星,宛若在照镜子。 随着一声龙吟自体内传来,他体内的热血迅速向中央汇聚,蜕变为一条龙形,当即扶摇直上,冲破肉身,轰隆一声,祭入上空那一轮巨星轮廓之中。 篝火消失,巨星轮廓之中,一尊岸然身影终究浮出水面,显现出全貌,原来是一尊狰狞大妖。 他啸傲天地,连连拍击胸膛,宣泄着压抑既久的愤懑和战意。 青年伫立大地,望向那颗巨星,到此刻,他总算完全领悟了凌星境的内涵。 天上星,识海种,体中穴,热血涌。 而欲成就完美态的妖星,必以妖族充沛热血及精魄为祭,方能成就一枚尽善妖星。 这就是凌星境。 一星一悟,一类规则传承,经历无数次淬炼打磨,方得始终。 第782章 栽赃 凌星,拿星如丸,战力飙升,和破虚境不可同日而语。 是故种星越多,突破到凌星越难。 而作为混元修士的自己,其突破难度已然站在了世界之巅。 只是,这座星澜幻楼,究竟是何人所设?其中造化通天彻地,直如鬼斧神工。 此人雄才大略,竟能夺天地之造化,成绝无仅有奇迹,了不得。 不对,这莫非不是人力,难道是…… 青年豁然有悟,能遇见这座幻楼,乃是自己莫大的机缘,其中虽然步步危机,却也藏着步步机遇。 当初那个设计者所求,当然是为了追求最完美的突破。 他无非想要挑战终极,他付出的努力已然倾尽了心血。 幻楼在此,我要做的,就是破解他所设置的所有关卡,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篝火天地,一壶茶于火上咕嘟冒泡,茶香四溢。 沈云兮依旧沉浸在那种古老的传承之中。 自己当初跻身凌星境的感悟与当下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她看到了完善自身修为的希望,当下如痴如醉,孜孜以求。 她却不知道若非青年敞开道韵气象,她又如何能够领略到这一份来自许多年前的传承。 篝火天地,茶香脉脉,周边光影瞬间变换,又一尊大妖出现,其形貌依旧模糊,一对肉翼突然间张开到极限,进而有力一扇,一股靡靡气息骤然释放出去,青年和沈云兮顿感身体一僵,同一时刻,体内大量精血已然不翼而飞。 居然是个吸血的,且攻击诡异,防不胜防。 若然让其再吞噬几个轮回,自己一定会被吸成肉干。 好在那莫名妖物每一次收缩肉翼再张开,必有十息间隔。 饶是如此,那股靡靡气息袭来,自己居然每每无法抵抗,更遑论反击,这却难了。 “着相了!” 青年一叹,手中掐诀,脑中存想,只是那一壶心香。 此刻,对面大妖肉翼再展。 两枚细针入手,左手针出,右手针入,一副肉身已然形成生死循环态势。 一股不可抗拒的庞大张力当空释放,便欲吸走身体内的大量精血,未料体内循环态势便如生成坚固龟壳,那外力屡屡吞噬,竟然再也无法吸走一丝一毫气血。 饶是如此,那青年遭遇如此碾压,口中已然流血。 “出手!” 冥冥念想之中,一缕火焰摇曳飞升,漫天星辰之中,一粒星光已然超越周边,变得无比明亮。 道韵气息潮水涌来,沈云兮得此助力,顿时摆脱颓靡之态,踏月境修为全开,又然变成了青年手中一把利剑。 一声怒吼,无形伤害自大妖体内喷射而出。 遥望那颗因感应而变得耀眼的星星,青年当然认出了它是谁——北方玄武第三宿。 难怪当下对面的妖与会生着一对肉翼,也许对方只是这座幻楼随机生成,若非自己凭借生死针道挡住了那股无形的吞噬,此战要想破局一定很难很难。 “有意思的幻楼,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一剑一剑,剑挑虚空。 直至女土蝠传承剑道全数使完,青年一声怒吼,一记刺血穿透,那尊大妖幻体之内聚集的鲜血精魄,再度化龙,撕开肉身飞去。 玄武第三星变得硕大无比,青年身影一闪,已然融入星球轮廓之内。 完整态的女土蝠张开一对肉翼,遮天蔽日。 青年宛若化身为神,俯瞰众生,只是蝼蚁。 剑锋一掣,星剑一体,融入人间道,骤然拉伸出一道长长的剑道长河,看得一旁的沈云兮心潮澎湃,无限向往。 一星,二星,直至无数星,滚滚融入自己的一剑,脚踏星河,挥斥剑道,天地在我手,一心细如发,直如恒河沙数,大道无涯。 此刻的青年尤生敬畏之心。 大道在手,它的反面,却是深渊。 吾生也有涯,吾奔走刹那之间,只争朝夕! 一步跨出,踏裂虚空,又一尊大妖光影,横空出世。 一堆篝火,燃烧天地,茶,正香。 此刻,在遥远的潜城,那座耸入虚空的挹星台之下,一个中年修士负手,正来回踱步,口中喃喃:“不好,八大辅翼在同一时间竟被切断了感应,那片星澜沙漠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葛咸已然捐躯,当真痛杀我也,挹星台,干系社稷安危,绝不能生出差池,一切隐患必消灭于萌芽之态!” 中年修士一声令下,潜城之内大批修士蜂拥而出,深入星澜沙漠,细细搜索,但有妖物造次,格杀勿论。 八大辅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在所有的修士结队进入沙漠腹地一刻,却惊呆了,他们发现原本盘踞于沙漠中的妖族,数量已然变得极为稀少,随处遗弃的大量尸骨,昭示着先前的战斗究竟有多惨烈,于此可见,八大辅翼当真凶多吉少了。 数日之后,庞大的修士队伍已然将星澜沙漠仔细搜索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数日之后,河源宗长老带着他的得意弟子方成希来到了潜城,拜访镇抚使大人,所谈什么,外界不得而知。 不过随后传出消息,据说数月后的挹星台星榜一战,河源宗的挑战者从三人增加到八人。 与此同时,星澜宗的五名挑战者全部被取缔。 星澜宗的实力原本就在河源宗之上,这一次若然不能于星榜争霸,攫取到既得利益,被河源宗抢了头筹,未来发展大势一定会被河源宗抢了先手。 很多人已经明白,这是镇抚使大人在有意打压星澜宗,也不知星澜宗究竟犯下多大过错,惹得遭镇抚使大人如此生气。 在潜城一带,镇抚使大人历来说一不二,没有宗门敢挑战镇抚使大人的权威。 星澜宗当真脑子坏了。 于是,很多宗门为了讨好镇抚使大人,纷纷切断与星澜宗的往来,使得星澜宗的势力再度大打折扣。 谣言不胫而走,作为重点怀疑对象,当然指向了那位孤身一人闯入沙漠的星澜宗得意女弟子身上。 大量星澜宗修士深入沙漠,搜索沈云兮的下落,结果和八大辅翼一般,完全不得而知。 按下不提。 此刻,在初靖天的南部边陲,一片汪洋大海之滨,高高的悬崖绝壁上,正耸立着一座坚城——延津城。 玄斛之海,妖魔之族潜伏其中,每每为了血食和利益,最主要的是为了阻止人类进入海洋攫取利益,海中大妖巨魔常常发动海啸冲击边陲,每年都会带来重大的灾害。 海中奇珍异宝无数,很多修士为了提升修为,不惜冒险,斩妖除魔,搜索异宝。 是故,世世代代,为了争夺利益,妖魔两族与人类可谓仇深似海,双方爆发的战斗不计其数,死于其中的妖魔和人类,成千上万。 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阻止人类探索未知的欲望,即便玄靖皇朝屡有禁令颁布,仍旧无法阻止修士偷偷出海。 此刻,在城墙之上的偏僻一隅,长满了苔藓贝壳之类的一块残缺雉堞上,正站着一个干瘦的人物,他面色苍白,就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一般。 在他旁边,正恭敬站着一个健硕汉子。 “消息都放出去了么?” “都按照陛下的要求,毫厘不爽布置下去了!”汉子回答。 “不是说不要再叫我陛下了么?这个世界,我们初来乍到,一切要低调,唯有如此,我们才能一步步走的长远!” “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亿万斯年,我的心中,只有一个陛下!” 大病之人闻言叹息道:“这一次,布局已成,我不需要你们几个追随,你们在这里为我压阵,看我如何成功!” 汉子还要坚持,却被大病之人摆手阻止。 “时辰已到,我,去了!” 第783章 酩醐兽 说话间,他脚底一点,飞身一跃,已然落入下方混乱的惊涛骇浪之中。 汉子的一颗心顿时绷紧,他紧紧握了握拳头,紧张的看着对方如一片树叶落在一叶扁舟之中,刹那间,那一叶扁舟已然如一只跳脱的刀鱼,乘风破浪而去。 而在大病之人刚刚出发的一刻,那些于暗中窥伺的各宗各派人物已然在第一时间得知,高手纷纷而出,尾随而去。 空中,海面,法器,战船,骑兽御剑者,不计其数。 追随者的速度都很稳,他们俱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为跟着那个目标人物,看其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说来也是奇怪,随着深入大海深处越远,原本的惊涛骇浪却在不知不觉中平息了下来。 海水微微起伏,就像大片蓝色翡翠,神秘而美丽。 说也奇怪,往昔无比肆虐的妖魔二族,在今日也销声匿迹了,看不到一丝迹象。 一叶扁舟继续向大海深处继续进发,海水的色彩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最终居然变成了黑色,就像深渊横亘在下方,随时都会将周边生灵吞噬一空。 场面显得无比压抑。 后方,天空,海面上,已然聚集了黑压压的修士大军,蓄势待发。 他们看着那片海域,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玄斛之海,墨渊之薮,那里,分明是一片禁区,不止人类,就是妖魔两族,也不敢轻易涉猎,而敢于犯禁者大抵有去无回。 时下,那个大病之人就是一个犯禁者。 大病之人好像没有看到尾随在后的修士大军,他突然取出一根长长的管状物,开始向墨渊中倾倒,如墨的海水,在肉眼可见之中倒退,其实则是被一片浓浓的血色所覆盖,一股极端腥臭的气息向四周弥漫,远处嗅到这股气息的修士纷纷忍不住,开始大口呕吐起来,心中恨透了这个大病之人,不知对方如何弄出世间如此极端腥臭之物。 这股极为独特的腥臭气息已足以让他们铭记一世。 “小小凌星境,胆子不小,待事后,杀了!” “这厮如果是个傻子,可笑竟欺骗了天下多少修士!” “老夫总是以为,这个人看似笨拙,实则大巧!此人机心智慧,难以想象,我等,或许在开始就错了!不过,即便被骗,老夫还是想看看其中的过程,如果错过,一定终生遗憾!” “也是,那个病鬼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难道,是个刚刚飞升上来的?” 一些人正在窃窃私语,突然间,一人惊呼道:“糟了,我怎么嗅不到任何味道了!” “我也是!” “这厮可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于是乎,就像是被瘟疫所波及,所有的追随者在这一刻俱失去了味觉。 所有的修士处于愤怒之中,正要爆发,突然间,他们的嗅觉就像被再度打开,那种清新馥郁的气息弥漫周边,要多好闻有多好闻。 “天香灵犀,一定是天香灵犀,那种传说中的宝物居然是真的!我明白了,天香灵犀本无有,唯以大恶之腥臭,融合至善之龙犀,方能侥幸诞生! “有了天香灵犀在,那头妖物如何按捺得住,一定会出现,一件宝物,十方争抢,结果到底花落谁家?”一人感叹。 众人议论纷纷。 岂料下一刻,周边海水犹如沸腾,掀起了层层狂浪,海妖,魔类,大量出现,它们俱皆被那种极端美味吸引而来,疯狂向那片海域冲去。 然而,全面的躁动却在下一刻再度变得安静下来,原因则是,在那一叶扁舟之上,已然吹响清脆的笛音,那声音看似柔弱,却清晰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便如那天香灵犀的美味,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他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醒悟过来,因为除了声音,美味之外,还有藉由音觉嗅觉所营造出的那种宏大的意境。 所有生灵,不约而同,俱皆瞑目,沉浸在那种极端感受之中。 便在此刻,自遥远的天际,传来了如鸣佩环的叮咚悦耳之音。 就见一物如凤如龙,周身一对对翼翅斑斓,华丽至极,它翩跹而起,扶摇而上,悦耳的天籁之音愈发宏大,在天地间激发出一串串碧色涟漪,美轮美奂。 “酩醐兽!真的是酩醐兽,那不是真的,一定不会是真的,怎么可能存在那种神兽,老夫不会认错了吧?” 一个老者狠狠掐了一下手臂,竭力从幻觉中挣脱出来,只是他左看右看,那头酩醐兽根本不像是假的。 一叶扁舟之上,大病之人依旧在吹笛,而那头酩醐兽竟像是在应和,不时在天地间激发出那种绝美音色,相映生辉,相得益彰。 周边所有的生灵不由自主,陷入沉沦。 那头酩醐兽翩若惊鸿,滑过虚空,已然来到了大病之人的上方。 酩醐兽出现的消息已然通过各种方式扩散出去。 玄斛之海周边一时间沸腾了。 更多的修士,更多的妖类魔族,朝着这片海域蜂拥而来。 拖曳一身琉璃光影的酩醐兽,仰首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突然间飞扑下来,张开嘴巴,只一吸,便将那一叶扁舟还有那个大病之人,一口吞入了肚腹之中。 它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身体盘旋飞起。 “不好,这厮要走,留下它!” “酩醐兽极为通灵,世上无人可以欺骗,一旦让其逃走,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抓住它,至宝在前,舍我其谁!” “抓住它,谁拥有了它,便可以绝对成功飞升!”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攻击一起发动,无论是人族,还是妖魔类。 下方的海水重新变为黑色,无数妖族魔族大量出现,森然林立四周。 无数宝器术法剑道之类的攻击,如雨落在那头酩醐兽身上。 数十条蟒蛇般的铁索漫空盘旋而来,快速缠住了酩醐兽的身体和四足,将酩醐兽快速拉回海面。 数十个剑修踏空飞行,将一道道剑光攒集在酩醐兽的体表,喷射出漫天血雨。 酩醐兽发出凄厉的怒啸,它疯狂挣扎,拖拽着一根根铁索漫空盘旋,无数修士和妖魔两族的高手被波及,其中不少强者竟被铁索的巨大撞击力直接击爆,有的侥幸不死,由于遭受重创,也失去了战力。 “造孽,束手就擒,饶尔不死!” 一个小小的剑修身影当空落下,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剑痕,赫然在酩醐兽体表斩开一道长长的伤痕。 酩醐兽遭此重击,愈加疯狂,它竟然同时唤起了雷电和寒冰的力量,将周边织成闪电之林,与此同时,海面上突然长出无数根冰刺,将一个个猝不及防的海妖,魔族,包括人类,当即穿透,惨死在那里。 被当空落下的闪电击中的三族,顿时失去自持,坠落下去,最终也被无数冰刺穿透身体,凄惨死去。 短短一刻,这处海域已然化为修罗场,无数尸骨在海面上浮沉,原本的黑色海水再度被染成了血色。 此刻,三族虽然互有仇怨,但尚分轻重缓急,攻击的矛头当然首先指向那头酩醐兽。 几个强大剑修漫空穿梭,不断对酩醐兽造成沉重杀伤。 魔族的攻击尤其落井下石,他们抓住酩醐兽受伤之机,将种种含有诅咒的攻击宣泄在伤口中,使得酩醐兽的实力被大幅削弱。 很多魔族发出悍不畏死的冲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纷纷自爆,对酩醐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杀伤。 海妖们召唤出很多毒蛇毒藤缠绕攻击,由于吞噬了酩醐兽的血液,毒蛇毒藤在不断进化,变强,产生了更为强大的攻击力,缠绕,撕咬,给酩醐兽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强大的幻妖在组队吟唱,她们大抵发动精神面的攻击,目的很明确,契约这头酩醐兽,而后带回族地。 三族各怀鬼胎,攻击目标暂且全部集中在酩醐兽身上。 一旦占有了这头酩醐兽,便会获得成功飞升的机会。 在持续的铺天盖地的围攻之下,酩醐兽即便再是强大,其实力已然在肉眼可见之中下降,用不了多少时候,它便会因失去战力而成为阶下囚。 海天之间突然变得一片黑暗,一股无比压抑的气息弥漫四周。 “不好,那头酩醐兽要狂化了!” 第784章 邀请 “大家小心,困兽犹斗,那种爆发绝对超越先前,先退!” 几个人族相互传声,他们虽然看不见周边,却在同一时刻,快速后退。 中央区域,一对硕大的眼睛由澄澈的蓝色,很快变为血红,继而变成了黑色,融入周边黑夜。 一声怒啸,撕裂天地。 黑夜破碎,无数猝不及防的三族生灵,随着这片黑夜的破碎,一起碎裂,魂飞魄散。 在天色转为明亮的一刻,这片海域上活着的三族生灵已然寥寥无几。 酩醐兽的双眸恢复为原本的蓝色,继而蓝色褪去,化作透明的白色,由于发动最强一击,它几乎耗尽了力量,身体无力降临在海面上,蜷缩在那里,显然极为疲惫。 “果然是酩醐兽的终极神通——撕夜!若非某作壁上观,绝对讨不得好!妖孽,臣服吧,否则,某不介意送你进入轮回!” 一个青衫修士凭空出现,后背上背着一口剑,神情冷傲,并没有贸然动手。 更多的修士出现了,他们目光贪婪看着这头酩醐兽,谁都想占为己有。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试图出手,因为第一个出手的,一定会成为群攻的目标。 更多的人族修士出现了,和先前那些修士相比,他们显然更强。 只是,在这些人族还没有决定如何瓜分这头酩醐兽的一刻,数声大笑传来,听来无比轻蔑。 后方,海水如山升起,已然将当中形成一片巨大的盆地。 四壁厢,更多的魔族,妖族,各自结成阵营,将人族团团包围在中央。 “诸君,情势危急,不如将这头酩醐兽尽快擒拿,我们共同突围,而后,均分这头妖兽的利益!”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情势危急,速战速决!” 被包围的人族修士很快达成一致,而后其中有人抛出一口法器,投射光芒,便要将酩醐兽收纳其中。 “人族,也太不把我妖族放在眼里了,杀!” “杀,这个世界,强者生存,我魔族从未怕过谁!” 当即,妖魔双方的头领齐齐发出攻击指令,种种术法和攻击,铺天盖地,落向中央。 情势无比危急,那个施展法器欲收走酩醐兽的修士,口中念诵愈频,就见酩醐兽的身体冉冉升起,越来越小。 “我来帮你!” 一张手搭在这个修士后背,精元滚滚涌来,这个修士大喜,继续快速念诵。 酩醐兽快速缩小,眼见得就要被这件宝塔般的法器收纳进去。 然而,变生肘腋,两个原本合作的修士齐齐发出惨叫,原来,他们已然将手中剑同时捅入了对方的身体。 就见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快速掠过,已然将那件宝塔纳入手中,一步跨出,快速离去。 身后,两具身体当空坠落,两颗大好头颅已然离体飞了出去。 此人偷袭得手,心花怒放,未料砰的一声,撞在一尊铁塔般的躯壳上,就见一个魔族目光如电,只手一抄,已然将此人类修士拦腰握在手中,疯狂大笑。 只是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原因则是,他的喉管已然被一件利物切断。 就见一个白衣大妖快速掠出,已然从这个死去魔族的手掌中夺回了那个人类修士。 然而,强中更有强中手。 白衣大妖瞬间陷入群攻,当即死于非命。 更多的三族高手齐齐出手,只为争夺那个收纳了酩醐兽的修士。 三方手段迭出,场面无比血腥,死者无数。 所谓新仇旧恨勾起无尽愤怒,人妖魔三族相互攻杀,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此战,比之先前那一轮围杀,愈加惨烈。 一番番你死我活的厮杀过后,三族剩余的生者,已然不足十人。 每个活着的,周身都伤痕累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死死盯着中央那个被禁锢的修士,原因则是,他手中的宝物,藏有那头酩醐兽。 三族眸中喷火,相互忌惮,场面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平衡之态。 这个时候,一声冷笑传来,就见一个周身毫发无损的青衣秀士出现了。 青衫修士径直走向被禁锢的修士,旁若无人。 周边三族顿时震怒,所有的攻击同时爆发,射向青衫修士。 青衫修士叹息,背上那口剑倏忽间出鞘,盘旋一圈之后,再度回到鞘中。 再看周边,原本疯狂进攻的三族人,齐齐不动了。 生命的气息似江河日下,宣泄而去。 他们无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青衣人,无法想象,对方的剑道居然达到了如此程度,杀他们如杀鸡狗。 青衣人探手一抓,被禁锢的修士顿时飞了过来,在接近的过程中,快速解体成灰,那件宝塔当即落入手中。 “这个世界太没有意思,我杀孽太重,原本没有把握飞升,有了这头酩醐兽,大事可成!” 青衣人一笑,转身欲走。 未料耳中突然听到一声微微的咳嗽,他的脸色一变,待转回身看去的一刻,脸上略微变色,很快转换成了笑意。 原因则是,对面出现的那个人他见过,正是当初那一叶扁舟之上的大病之人。 “你果然还活着,这一场局覆灭了三族无数生灵,杀孽如山,你居然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是个做大事的!” 这件事其实自始至终青衣人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些运作都是小儿辈的游戏罢了,甚至于,在大病之人不断传出消息的一刻,他还故意推波助澜一番,目的则是要看一看,那个大病之人能否成功,且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他没有想到,世间居然还有一个比他还要胆大妄为之人。 “你的道还没有和这个世界充分融合,看来定是一个刚刚飞升者,不容易,仅仅凌星境的修为,就敢如此布局,这个天下,绝无仅有,我很欣赏你,怎么样,做我的跟随,我带你一起飞升仙域!” 大病之人微微咳嗽,淡淡道:“凡事讲求一步步走才是道理,别人的捷径终究是别人的!” 青衣人眸中精光一闪,双眉扬起,不免高看了对方几分,略作沉吟后,道:“我名唤雷青,正式邀请你和我一起并肩前行,祸福与共,你若不信,我可以向天道盟誓。” “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我的道和你的不同,谢谢,再见!”大病之人摆摆手,算是结束了这一场对话。 雷青忍不住大笑,道:“我说过,我生平杀人无数,杀孽深重,你就不怕我一怒杀了你?” “怕,也不怕,何况你我并无仇怨。” 雷青目光直视对方,他忽然觉得愈发看不清对方了,然而作为一个强大剑修,固有骄傲,不容许对方就此离去,冷喝道:“别以为我看不清你的伎俩,你故意放出酩醐兽出现的消息,吸引三族前往,目的正是要引起三族自相残杀,以提供足够多的血食,至于这血食的用途么?” 他看向手托着的那座小小宝塔,看向其中那个失去战力的酩醐兽,摇头大笑道:“我竟然没有猜到,你究竟是如何说服这头酩醐兽的,一人一兽配合,葬送了三族几多精英!偌大一个延津城,当日到此一游,我很失望,直到看到你,我终于有了兴趣,我倒要看看,你所谋的大事能否做成,只是,这头酩醐兽已经在我手上,你究竟要如何完成你的大事?我明白了,你当然不会放任我带走这头酩醐兽,出手吧,不要装了!” 其实雷青之所以没有走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看看自己能否击破对方的精心布局。 他一生砥砺剑道,遇强愈强,从不退却。 大病之人轻轻一叹,道:“偌大一座延津城,没曾想,还有一个明白人,你让我很意外,但凡事总有意外,而我也特别愿意挑战意外,尤其是你这般睥睨天下的高手,可遇不可求!” “不要啰嗦,出手!” 第785章 提升 雷青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已然被一道剑痕吞没。 雷青的身影在另一处虚空出现,口中叹息道:“居然好似言出法随?不可能的事被你做到了,凌星境,有点意思,有点底蕴,不过,让我出剑,你还不值!” 他的声音尚在空中回荡,人再度凭空消失,原本所处的位置,再度塌陷。 “更强了,还不够,再来!” 一道道剑痕破空,一处处空间崩塌,一串串虚影穿梭,最后一刻,又然来到了当初的原位,雷青看着大病之人狐疑道:“已经很强了,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极限,一番热身,出剑吧,今日,你若不能击倒我,我便杀了你!” 雷青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的身体突然咔嚓一声,向下一沉,继而,一道无比深邃的剑痕横空出世,封死了雷青的所有退路。 雷青终于明白,对方先前的所有攻击都是在织网,一张困住他的大网,此时此刻,先前的所有攻击诡异的聚入这一道剑痕之中,带来的伤害不可想象。 哈哈大笑声中,雷青人剑合一,向上一纵,居然将那道剑痕直接撞碎了。 他看去毫发无损,气度云淡风轻。 若仔细看,他的嘴角已然溢出一点淡淡的血痕,显然受伤了。 “你的剑出完了,该……” 他的话再度戛然而止,因为他感到自身境界竟然被生生压低了两个层次,如此,以对方的手段,已可一战。 “阵图……还是……”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发觉自己自一开始就轻视了对方,这一局请君入瓮,算计了三族几多精英,包括自己这个已然站在这个世界接近巅峰的人物。 “底牌不少吗?但,一切阻挡之物,必然在我剑底崩溃!” 手中剑出,周边天崩,就见一道凝实的剑痕从天而降,已至大病之人头顶。 一声龙吟自黑暗中崛起,继而,一飞冲天! 刹那间,一龙一剑重合,继而,咔嚓破碎,崩溃为一片血光。 “我的剑无往不利,可一不可再,遇虎屠虎,遇龙屠龙!” 雷青脚步一跨,提剑腾空,就见一道更为湛然的剑痕再度崩碎天地,斩向对方那颗六阳之首。 大病之人枯瘦的身影突然拉长,仿佛要撞向那道无坚不摧的剑痕。 一股无法想象的气势横空出世,欲与天公试比高。 这一幕即便在雷青看来,也觉得不可思议,那股气势,仿佛帝君驾临,矗立天地,与大道同行。 然而他心到剑到,绝不留手。 突然间,他精心斩落的一道剑痕停住了,待定睛一看,就见一道白骨嶙峋的剑体,竟然生生顶住了他的剑痕。 怎么可能? 我的剑,无往不利,即便玄靖帝君也不敢轻视! 雷青一声怒吼,剑崩! 就见一条巨龙瞬间缠绕而来,牢牢护住大病之人周身。 雷青口中噗的喷血,他手中剑碎,心中剑在,单足一踏,以身为剑,便欲生生击碎那条巨龙,连带着将下方的大病之人一起斩杀。 便在此刻,上方虚空,一颗硕大的龙首突然暴露,张开獠牙巨口,只是一咬,便将口中一根长长的尖刺贯入了雷青的身体。 这才是大病之人精心谋划的一记重击,他不惜以自己为饵,吸引雷青注意,只待雷青发动最强一击,就是他露出破绽之时。 天地染血,威势滔天。 雷青口中再度喷血,一声怒吼,愤然击中了那个身影。 他手抚胸膛,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对方能逃脱自己生平至强一击——三才斩。 天地人三位一体,无处遁形。 大病之人一声咳嗽,口中吐血,即便是他主场,对方的境界被生生压低两层,他还是不可避免,受伤了。 好强的剑道! “不过,也就是到此而已,结束了!” 大病之人手中剑动,已然无声无息,击中了对方的影子。 一声大笑自上空传来,道:“今日的仇,结下了,你我再见,就是你的末日!“ “我等着!” 其实在使出三才斩的一刻,雷青已然留了后手,在一剑攻杀的同时,也斩开了此处结界,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他一直掌控在手的那座小小宝塔,居然不翼而飞了! 愤怒已极的雷青再度吐血。 结界之内,那座小小宝塔当空落下,冉冉放大,光柱外射,就见一头斑斓的酩醐兽冉冉降落,越来越大,直至恢复了原身。 原来,酩醐兽当初遭受的重创,也是他和大病之人精心谋划的假象,若不然,那件小小法器岂能困住它。 酩醐兽身影一晃,化作一个周身点缀五彩宝石的中年人模样,来到大病之人对面,叹息道:“你很善于利用主场之利,以无上威势吓退了对方,倘若被对手看破,倘若对手不顾一切冲破压制,你我今日堪忧!” “一切总有意外,一切也总在局中,要的是看透天下人心,就没有不可战胜的。”大病之人淡淡一笑,他虽如此说,但雷青却是个意外的变数,可见天下从无绝对之事,好在他临机应变,意外伤了雷青,并借机唬走了他。 以区区凌星境修为,越阶战胜雷青,他可以说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神话。 要命的是,他已然对雷青造成阴影,进而影响了对方的道心,双方已然结下死仇。 “那个雷青是个莫大的威胁,你就一点不担心?”酩醐兽问。 “担心没必要,我生平结仇无数,若然担心,也不可能走到当下。”再度一笑,云淡风轻。 对方虽如此说,酩醐兽心中却隐隐后悔。 当初被大病之人以音色诱惑,不由自主出现,他本丝毫看不上对方的修为,甚至于想击杀对方,谁知道在对方说出一番话之后,却被彻底说服了。 “我的眼中,万物平等,无论人妖魔,我需要在当今世界找到一个可以合作的伙伴,与对方同进退,共荣辱,进而找到飞升的机会,和他一起,飞升仙域,享无尽寿元!” “人,最为虚伪的动物,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做出实事,让你信服。倘若我做不到,你的境界原本就超越我之上,到时候可以杀了我。“ “你敢签订契约吗?” “有何不可?” 于是双方当即签订契约,甚至于,大病之人还将那件底蕴深厚的法器展现了一番,不由酩醐兽不信。 契约在手,酩醐兽倒是不怕大病之人会耍手段。 然而今日遭遇雷青这等强手,仍旧吓了一跳。 “大运险中求,好吧,眼下我该兑现当初的契约了!” 大病之人朗声一笑,只手一按,就见一座无比繁琐的巨大法阵已然出现在眼前,先前人妖魔三族死者的鲜血,已然被那件神奇仙器生生汇聚在此,漫空血线缭绕,各自汇入一道道阵图脉络之中,最后就听轰隆一声,在中央阵眼之中,投射出一道粗大的光柱。 “时不我与,去光柱之内,我将亲手助你提升一个境界!” 提升一个境界,乃是这头酩醐兽很多年的梦想。 梦想只是梦,又怎么可能实现? “我的法器,足以将三族高手精血融为混元之势,做人讲信用,今日我便兑现承诺!” 酩醐兽不疑有他,一个闪身进入光柱,它骤然瞪大了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既觉得不可思议,同样兴奋莫名。 境界提升即意味着飞升仙域有望,如何不兴奋? 周边双龙盘旋,运转法阵,将三族精血源源炼化,输送到中央阵眼之中。 酩醐兽周身不停爆发出陆离之光,明暗交织。 在它周身一枚枚精致的鳞片之间,罅隙之内,突然间,犹如生长出一根根细草,细草在肉眼可见之中长长,由此,也破开了酩醐兽的肉身,流出了涓涓鲜血。 这些鲜血顺着阵图脉络向外蔓延,最终又通过双龙驱使的法阵,输送回体内。 第786章 有趣的事 那些细草越长越长,却原来是一根根美丽的羽毛,随着羽毛成形、丰满,原本覆盖周身的那些鳞片开始持续脱落,落在地表,激发出一连串的悦耳声响。 一天,两天,酩醐兽周身覆盖的美丽羽毛,其色彩在一点点加深,直至最后,竟然变成了黑色,使得这头酩醐兽周身被浓浓的煞气所笼罩,明显趋向失控的边缘。 这个时候,其实是最危险,也是最难的时候。 大病之人手持那柄奇剑,足踏虚空而起,一次次挥动,每一次挥动,必有一道赤色闪电从天而降,击中了酩醐兽的身体。 每一次击中,他的身体必然遭受一次无形的反噬,继而流血。 他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中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他本就身患大病,此刻损耗精血越多,便如雪上加霜,看去愈发难以为继。 酩醐兽周身笼罩的黑气越来越多,煞气愈发浓烈。 而这正是造下杀孽所引起的反噬。 酩醐兽期待了无数年头,有多渴望获得突破,进而逃脱囚笼,飞升仙域。 他发出一声声尖利的鸣叫,口中,眼内,周身,抛洒出一片片血雨。 他已然处于魔化的边缘,只要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 数对翼翅展开,一条躯壳昂扬崛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不甘心失败,不甘心功亏一篑,只是,此刻已然力有未逮,双眸中已然黑化,最后一丝亮色就要泯灭。 便在此刻,就见那大病之人一步跨出,来到中天,突然间头下脚上,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婆娑的光影笼罩周身,居然是一条硕大的龙身,刹那间,俯冲直下,撞向下方那头就要崩溃的酩醐兽。 最后一刻,这条巨龙张开大口,咬向酩醐兽。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吐出,贯入酩醐兽的身体中。 周边世界,万籁无声,完全被黑暗所吞噬,看不见一丝亮光。 良久,一点亮光撕开天际,匍匐扩展,宛若褪去一层外衣,露出本来面目。 中央,一头洁白如雪的身影一跃而起,展翅高飞,连连盘旋,宣泄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欢乐。 最后,这头洁白如雪的进化之兽,一个闪身,已然来到大病之人之前,他瞪着一双不断在明暗中变化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发问道:“人,为何要这么做?要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死了!” “因为,我们订立了契约,我必然要达成。”大病之人勉强一笑。 “契约?我曾看过世间人类订立了难以计数的契约,其中毁约的,占多数,我又怎么可能被这一纸空文所束缚,所以,再见了!” 说着,它翩跹着翼翅,突然凭空消失。 大病之人面浮莫名笑意,一念间便收了那件法器,回到了当初那片漆黑海面上,继而,再度踏着那一叶扁舟,劈波斩浪,向着延津城驶去。 他很快登岸,并没有返回延津城内,而是选择另一个方向,绕城而过。 只是,原本晴朗的天色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阴暗下来。 道路旁是一座荒山,一条迤逦道路延伸向山顶的一座亭子中,亭内一个小小黑点,负手而立,正远远望着他。 大病之人开始拾级登山,很快,他就来到了亭子之外,那人的对面。 那人他当然认识,正是雷青。 “你没有选择逃,而是选择面对,这份勇气可嘉,为此,我不会让你感到丝毫痛苦,绿水青山,长眠于此,也算一个归宿。”雷青叹息。 “看到你,我就明白一个人放下究竟有多艰难,包括我,我希望你能有所突破,否则就是悲剧。”大病之人语气淡淡。 “出剑吧,你先。”雷青不容置疑道。 “你真的让我先出剑?”大病之人有些纠结。 “是!“ 大病之人一步跨出,明明是走向雷青,光影掠过,身影已在山下。 “奸贼,还想逃!“ 雷青大怒,正欲一步跨出,孰料一股熟悉的痛楚骤然释放,令他差点栽倒。 他仰天咆哮,身影一晃已然冲至山下,就见一个影子如剑穿越了他的身侧,已然站在了那座亭子内。 这一刻,仿佛天地颠倒,情势立变。 “我并没有试图逃走,要逃走的,其实是你的一颗痛苦本心!”亭子内,大病之人远远看着对方,他仿佛感同身受,再度叹息。 “天人合一,杀!” 山下的身影和亭子内的身影瞬间重叠,一座大好亭子轰然崩塌。 两个人圆睁双目,几乎贴在了一起,鲜血汩汩涌出,很快流到地面,也不知是谁流出的血。 “突破了?你!”一股复杂心态渐欲爆棚,对方的突破显然是因为那头酩醐兽,那本是属于他的! 只是,雷青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毫不避让,任由天人合一剑道刺中了身体,而对方的剑也乘势刺入了自己体内的旧伤。 对方显然借助自己暴露瑕疵的一刻,抱合了生死,也抱合了彼此。 此刻,谁也不能动,包括心意。 雷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再度被算计了。 只是他此刻却无论如何不得不平息心态,神色如常看着这个必杀的敌人。 “你不怕死?” “怕,但,你或许比我要胆小一点。”神色平静,些许揶揄。 雷青闻言,心境有些黯然,自始至终,对方的气势一直稳稳压他一头,要知道,他的修为更高,如何会被一个下位者藐视? 心境稍转,胸中痛楚释放,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能放下吗?”对方目光平静如水。 “放……“一时犹疑,雷青口中哇的又喷出一口鲜血。 便在此刻,一道虚光掠过二人之间,原本被天人合一剑道锁死的二人,倏忽间分离开来。 雷青的愤怒再度爆发,他正欲出剑,却突然停住了,微微张开嘴巴,看着那个出现的身影,说不出话来。 突破了,又一个突破的,且还是一头妖,这头妖的修为明显还在他之上。 “救了你一命,算是报偿了,再见!”白色的身影正欲抽身离去,却分明看着对方脸上的莫名笑意,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意一笑。”大病之人可说可不说道。 “你这厮分明在嘲笑我,你不怕我一气之下杀了你?” “你不会,因为我们有契约。“大病之人依旧挂着笑道。 “什么狗屁契约?你莫非还要拿那一纸空文要挟我,我不吃那一套!” 作为一头妖兽,他此刻满口喷着唾液,活像一个暴怒的常人。 酩醐兽转而看向一旁的雷青,哼声道:“我不会再出手,你如此恨他,大可出手杀了他!” 此刻的雷青却突然变得有些轻松起来,他的脸上意外一笑,这么多天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开心。 原来这世上竟有如此有趣的事么? 原本应在自己身上,没曾想有意无意之间,竟然被转嫁了出去,真的好有意思啊。 雷青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你这厮也敢笑我?” 威压释放,天地欲裂。 只是,二人仿佛没有看见这头将要暴走的酩醐兽,宛若拉家常说起话来。 “你要去哪里?“ “久闻玄靖皇朝帝都玄池乃天下第一都城,想去看看。” “你这人我一直无法看透,你之所图,不能想象,说说看,又有什么大的图谋?”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不可言。“ “有意思,我正好欲往玄池一游,结伴吗?” “好啊。” 二人有说有笑,浑然将一头强大妖兽当做无物,渐行渐远而去。 “这厮,包括那个原本的敌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化敌为友?狂妄的很,若不是看在你帮助过我,一万个也杀了!” 酩醐兽抬首望了望莫测的天空,他此刻境界圆满,随时都可以选择飞升,奈何心中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抓耳挠腮一番,再度消失了。 第787章 断 帝都玄池,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城。 城内有一口四方玄池,位于都城最中央。 玄池之内,水天环抱之中,便是皇宫御苑,金碧辉煌,无数繁华楼阁枕叠拥簇,气势恢宏,最高处一股锐气冲入云天,正是一座宝塔的尖顶,如剑,也如号令天下的权杖。 是日,玄池城内一座最为华美的茶楼内,正有二人凭窗对饮。 这座茶楼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往来的大抵是帝都第一名流,非富即贵。 “今日你花费巨资,眼都不带眨的,争这一处虚无的座次干嘛?”雷青很是不解。 跳舞的,陪茶的,弹奏的,莺莺燕燕,原本很是热闹,不料俱被大病之人斥退了下去。 时间不长,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就听一个人道:“本王看你这座飞来楼的生意是不想做了!孤的专座,你竟敢擅自出让,真当本王好糊弄还是好欺负?” 就听一人连连赔罪,末了耳语一番。 未料那位王爷更是生气了,哼了一声道:“看来你还是得了大头,拿些下脚料的腌臜物蒙混孤么?你的事,先放一放,本王要看一看,何人一掷千金,偏偏要抢占本王的宝座!” 说话间,就听一人迈着四平八稳的脚步声,一步步走上楼来,微微抬首一看,便看到自己一贯的御用宝座上,正坐着一人,面色苍白,分明是一个得了大病之人。 那人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端着一壶茶,放在嘴边,欲饮未饮,一双眼睛微眯。 “问茶?” 这衣着华贵头戴金冠之人口中嗫嚅,忽然嗤声一笑,道:“你这厮修为未及顶流就敢如此狂妄,本王明白了,你一定是得了绝症,时日无多,故而来这座飞来楼一掷千金,享受一番从未有过的上层奢华罢了,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本王,你自以为钱能通神,但本王富可敌国,什么宝物没见过?你那些俗物,仅仅能蒙骗那店家罢了,所以,若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最少,本王会废了你的修为!” 说话间气势外放,单足一踏,一股无形的气势已然冲了出去。 嗤的一声,一张桌案分明已被贯穿,甚至于那股剑道力量已经贯墙而过,表面看去依旧毫无变化。 大病之人在问茶,他对面所坐一人竟不知深浅,也在那默默品茶,态度目空一切,顿时让这位一贯高高在上王爷怒火中烧。 他再跨一步,虚空破碎,一团涟漪光影快速扩散出去,谁知道到了桌案之上竟如冰雪消融,化作了乌有。 王爷的愤怒再也无法按捺,正欲爆发,偏偏脸色一僵,呆在了当地。 原因则是,他忽然嗅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茶香,香气倒还罢了,偏偏就像要钻到了他的心底,使得他长久触摸不到的那层壁障,竟然清晰呈现,似乎看到了希望。 正在他无比激动的一刻,那股莫名茶香突然凭空消失了。 咔嚓一声,大病之人手中杯盏从中断裂,啪的摔落在桌案上。 “可惜了,本来今日欲借此间底蕴有所顿悟,可惜时也命也,奈何,奈何,走吧!” 二人同时起身,便要离去。 未料那王爷一张冷脸忽然堆满了笑意,竟伸手拦住二人道:“今日鲁莽,本王多有冒昧,若不嫌弃,可寻一处雅座,本王做东,算作赔罪!” “机缘去了,不必枉费心机,就此作别!” 大病之人作揖便欲离去。 “本王不同意,你们哪里也别去!别以为本王猜不到你的伎俩,以小小手段,故意来此挑动本王心迹,背后必有所图,不说出个所以然,就凭你们的叵测之心,必死无疑!” “今日出门没有占卜,如此流年不利!阁下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我们?”大病之人面露难色,询问道。 “很简单,你既有意勾起了本王的兴致,必须要给出个结果。”王爷冷笑,话语中威胁意味更盛。 “强人所难,不是君子所为啊!俗话说,一人一命,莫可强求,若然强求,必有代价,我明白阁下心中所想,只是那代价你恐怕拿不出啊!”大病之人面露为难,连连摇头道。 “什么代价?” “断!” “如何断?”王爷步步追问。 “荣华富贵,都是累赘,权柄名利,俱为心计,宠辱得失,尽乃枷锁,能断么?” 一双眼睛直视王爷,毫不避讳,王爷在那人逼视之下,居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若本王真能断,又如何?”王爷咬牙,甚至于在嘴唇间咬出了血,他长久不能突破,自觉辜负了父辈殷切期望,因而整日借酒消愁,放浪形骸,愈发为皇室兄弟们所不耻,竟成心病。 “若真能断,跟我走,一年之内,我包你如愿以偿!”大病之人斩钉截铁。 “你不骗我,且敢向天道盟誓?” “有何不可?” 大病之人淡淡一笑,一双深眸似看穿王爷心底,口中叹道:“只不过,只要断了,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你可下了决心?” 王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自幼出身皇室,锦衣玉食,早就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奢华生活,今日突然间要他一刀两断,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既然断不了,就此告辞!” 大病之人拔足便走。 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大病之人回首望去,就见那王爷扯坏了华丽衣袍,弃了束发金冠,一头长发披散,一口血已然喷溅在地上,突然间跪下来,朝着皇城方向,咚咚咚,连叩了三个响头,待站起来之时,一身气息已然变了,如此平凡,其貌不扬。 “既然断了,此后再无雍王,我信你!” 他的目光澄澈如水,静静看着大病之人。 “放心,你已走入正途,我必达成尔心中所愿!” 一班随从目瞪口呆看着一身狼狈的王爷,跟着两个陌生人走了,震惊的无以复加,却素知王爷秉性,不敢追问,几个腿快的飞也似的赶去禀报了。 皇宫内苑,一间间华美楼阁深处,重簾之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那位御极的至尊看着匍匐在眼前的中官,沉吟道:“你说,老三就凭几句话,就跟着两个陌生人走了?” “是……是的,陛……陛下,是奴婢无能,劝不住雍王殿下。” “不怪你,下去吧。” 应声诺,中官向后匍匐退去。 玄靖帝君沉吟了好一会,面色似笑非笑,道:“此人所图甚大,老三只是他的试金石么?也难得他能一眼看准老三痼疾,且给他一段时日,若能真正助老三突破,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朕会给他机会!” 且说当日出了飞来楼,几个人一路径行,出了帝都玄池,开始在这个世界随处漫游。 登山,入泽,拜宗,览胜,直至后来,竟然进入穷乡僻壤,各类险恶绝地,及至遭受妖物魔族围攻,可谓吃尽了苦楚。 只是,二人分明将那堂堂王爷当成了一个亲随,有什么粗杂活计,俱抛给王爷做,一路之上,嬉笑怒骂,分明将这个王爷不当人。 那王爷每每想要抗拒,却被大病之人回瞪一眼,喝道:“你已断了,便无归途,你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做你该做的,便是正理!” 如此,这原本高高在上的王爷,忍受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压迫,只能咬牙忍受。 种种侮辱谩骂,种种粗活累活,日日承受。 时间长了,王爷已然麻木,浑然忘记了本来面目。 也不知辗转了几多时候,那一日,不知不觉,三个人居然鬼使神差,再度回到了那座飞来楼之前。 二人大步上楼,又一次回到原先那处华美的楼阁之中。 一身粗衣的王爷刚要登楼,早被伙计拦住,骂道:“你这腌臜的乞丐,该死的盲流,飞来楼何等富贵风流之地,是你能来的么?赶快滚,否则直接打杀了!” 第788章 心走了 王爷直直看着这个伙计,忽然一笑道:“凡事当留有余地,你这么做,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报应也是留给你们这些腌臜货色的,再啰嗦,打杀了!” 王爷摇头叹息,他没有再辩驳,回头便走,未料,却被几个人挡住了,为首那人,却是他往昔的对头,老四,檀王。 檀王首当其冲拦住他,口中啧啧叹息道:“飞来楼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什么货色都能进来,啧啧,咦,这个人我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我们家的老三啊?老三当年自甘下贱,跟人走了,若你真是他,绝不会有脸回来啊,自己丢脸事小,玷污皇家的名节事大,看在你长的像老三的份上,我不难为你,赶快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本王看到你,否则,我会像当年打老三那般揍你!” 一帮随从跟着哈哈大笑,指指点点,极尽挖苦之能事。 雍王木然站在那里,看着那些人,恍然间便想起往昔所做之事,和他们有所不同吗? 他看着檀王,笑了笑,转身便走。 “这厮竟敢笑话本王,揍他!” 一帮亲随一拥而上,穷凶极恶,拳打脚踢。 偏偏,此刻在雍王的耳中听到了一声讥笑,道:“老三,看你这副丧家犬的模样,我不打你,因为那样会脏了手,记住,滚出玄池,再也不要回来!” 雍王忍受着拳打脚踢,心中无限苍凉,只是他既然答应断了,就绝不回头。 此刻,在他耳中又听到了一声传音,宛若当头棒喝:“什么是断?到今天你还没悟出来么?” 识海中如遭雷击。 一瞬间,在那些人的拳打脚踢之中,雍王的身体缓缓站直,他的周身气息,在这一刻突然变了,变得连一旁的檀王也感到了陌生。 但有一点,檀王明确感受到了,那是漠然,也是轻蔑。 “这厮到了恁般田地,便连父皇也早就放弃他了,尚且如此狂妄!” 檀王怒火中烧,喝令手下继续打。 然而雍王只当这些攻击如同寻常的风吹雨打,他旁若无人,一步步走上楼去。 那些亲随还想要追上去,包括檀王,都想亲手将他一把扯下来。 然而那个身影在恍惚间越走越远,便连檀王也感到了力有未逮,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上了楼。 檀王定了定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就像做了场梦,不像是真的。 他的修为高于对方,为何竟出现这样的怪事? “不行,这个事不能就这般算了,本王必须让他一辈子爬不起来。” 檀王一个箭步冲上楼梯,开始快速登楼,未料在他人眼中,他就像在那里原地踏步,居然一步不曾前进。 此刻,一身乞丐样的雍王已然走到了大病之人面前,态度恭敬的叫了声先生,道:“若无先生点拨,我或许一辈子将沉沦于俗世懵懂之中,只能做个无聊的凡夫,大恩不言谢,我这辈子算是欠了先生一个因果了!” “你不欠我,我不欠你,既然已明悟了断,就去自寻归路,我们之间只是路人,再见!” 大病之人淡淡一笑,继续喝茶。 听了大病之人的话,雍王目光微微一凝,鼻中又然嗅到了当初那股非同一般的茶香,只是略略回味,顿时如遭雷击,他愈发看不透,他明白自己在对方眼中不过是张再明白不过的白纸,既然已断,从这刻开始他当去寻找属于他的东西。 拱拱手,雍王转身飘然离去。 他与檀王擦身而过,檀王眼睁睁看着对方,却连发出攻击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雍王消失不见了,他方才如梦初醒,耳畔却听断裂之音接连传来,再看,手上的扳指,腰间的玉佩,便连一袭华丽长袍,都一起从中断裂,以至于,周身衣物瞬间剥离下来,一副躯壳已完全暴露在外。 这也还罢了,关键是一种源自血脉中的无法言喻的东西,也仿佛一下子被切割走了,心中一阵难受却无法排遣。 檀王愤怒已极,他很快重新换了身崭新衣物,急急冲上楼,他要看看那个蛊惑了老三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待他冲上楼的一刻,却发现那两个人早就消失无踪。 他咬牙切齿,心中恼恨,命令手下全城搜索,只要他们还在城内,他就能抓住对方。 此刻的雍王飘然出了飞来楼,向城外走去。 这个地方已无所留恋,他步履迅疾,内心决绝。 未料,在欲出城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截住了道路。 对方一身布衣,朴实无华,口中叹道:“老三,你这是要走么?” “是。” “若我以一个父亲的名义留下你,你可愿意?”布衣人一脸恳切。 “留不住了,因为,心走了。” 这一席话,听得布衣人如遭重击,手抚胸膛,差点跌倒。 这个老三,其实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个儿子,天资聪颖,近些年,也不知是钻了牛角尖,修为不但没有进步,还大幅下跌,以至于成为兄弟姊妹间的笑柄,自甘堕落,越陷越深,眼见得已成为废人。 这同样成为布衣人的心病,然而,他即便用了千百种方法,也无法让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重新走出来。 今日眼见得这个儿子不仅恢复如初,而且修为大进,他多想全力推对方一把,将对方送上巅峰。 只是,他也是一个修士,却深深明白大道在心,不能强求的道理。 “再见。” “希望有那么一天!” 布衣人浮现苦涩的笑意,看着这个儿子越走越远,终究消失,他的胸中大恸,分明是一件心爱之物被生生摘走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因为他时下也和这个儿子一般,走到了绝处,看不到希望。 “我的儿子,我没有什么能赠予你的,只是希望,你能走的更远,能够到达你所要到达之地!” 口中喃喃,面色突然一肃,脚步跨出,天地在盘旋,空间在收缩,他犹如抽丝剥茧般一路追溯而去,很快找到了他想要找的。 这是他的天,也是他的地,他言出法随,说一不二。 看着那个犹自喝茶的大病之人,布衣人冷冷道:“你在处心积虑寻找接近我的机会,我来了,只不过,若不能给出合适理由,你必死,并不可能有轮回的机会。” “若没有我,雍王这辈子也不能重新觉悟,我不求有功,毫无恶意,只想追随于左右,做个学生,如此而已。”大病之人放下茶盅站起来,不卑不亢。 “你害我失去儿子,还敢邀功?再给你最后一次陈情的机会。”布衣人口齿愈寒。 “没有了。”大病之人淡淡一笑。 “那就去死!” 剑出,天地欲裂。 即便遭遇如此绝杀,大病之人依旧从容一笑道:“此生能够死在陛下剑底,是我荣耀!” 脚底一踏,大病之人向前疾冲,他就像一把剑,不顾一切,冲向了锐利的锋芒。 鲜血飞溅,砰的一声,大病之人被重重击退,只是他后退的速度如何也不及布衣人的剑,长剑入体,鲜血喷洒。 不断出剑,不断的追及,太快,太快! 每一剑,生命都在飞逝,每一剑距离死亡都越近,每一剑都比先前一剑更快,带来的痛苦愈深。 然而,让布衣人震惊的是,对方居然毫不畏死,他居然欲利用自己的剑道,去淬炼他的一副残躯,何其狂妄! 这让布衣人尤其愤怒,更何况,布衣人一生最讨厌算计,这厮敢算计至尊,百死莫赎。 布衣人刺出的剑,看似只是简单一剑,其实不如说是无数剑,他的剑道,名谓川流不息,时间川流不息,轮回川流不息,万万千千变化川流不息,都可糅合于道韵,已然近乎化象为实,融为一剑,所谓天子一怒,天崩地裂。 第789章 天崩 大病之人被这寓万剑于一剑的一击,刺的遍体鳞伤,他无法想象,世间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剑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已成终局。 生命飞速流逝,此间已成终点。 岂知他的眼中毫无痛苦,却透露出一种他人无法理会的笑意。 生死立决,却听一声咆哮从天而降,就见必死的大病之人,已然被一具白色身影生生置换了出去,而那把川流不息之剑,已然深深刺入白色身影体内。 “欠你的,这下子,算还清了!” 这一幕,使得一旁被忽视的那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原以为大病之人必死无疑,无法想象,还能发生如此变故。 当下对大病之人愈发佩服,心中犹自狐疑,这世间还有人能将未来的变化拿捏到如此精细地步么? 此刻最为震惊的,当然是布衣人,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突如其来的白色身影,如何认不出它的本来面目?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可遇不可求的顶级妖兽,居然就这般撞在了他的刀口上! 如此说来,飞升必然有了希望,那么,或许来日,和老三重逢也就有了希望。 他唰的收回剑,白色身影痛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布衣人看着白色身影,淡淡一笑道:“从此要想活,就不要有二心,跟在我身边即可。” 他言出法随,与此同时,宛若有一层无形的枷锁落下,束缚住了白色身影的自由。 白色身影看着摇摇欲坠的大病之人一眼,叹息道:“这是我命,我认,此后两不相欠!” 布衣人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色身影一眼,复看了大病之人一眼,道:“天意如此,你可以活,并可以跟在朕的身边,不过一切自悟,与朕无关!但有出格,你不会再有机会!” 他的目光最后看向一旁那个毫无反应的旁观者,道:“你,很不错,在玄池,要想胜过你的人,也不多,看你的样子,却是欲追随那个病怏怏的家伙,也有意思,算了,朕成人之美,你便做个皇宫护卫吧,只可在周边逡巡,不得入内!” 第二日,玄靖帝君降下圣旨,曰,异士北辰献宝有功,擢升尚宝国师,随侍左右。 于是,北辰之名,瞬间传遍帝都。 只不过,一个献宝的,能有多大本事? 很多人不以为意。 谁知一段时日过去,那些大臣亲贵却骤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本日理万机的陛下,突然变得不理朝政,居然将国朝大事,俱推给那个尚宝国师北辰去处理。 时间一长,还不纲常错乱? 只是,让他们更为惊愕的是,北辰奉帝君圣旨,批复巨细国务,居然比玄靖帝君还要勤恳,不止勤勉,大小事宜,无不一针见血,切中肯綮,拿捏的妥妥贴贴,使得各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即便如此,各部对玄靖帝君长期不理朝政,仍旧颇多怨言,对越俎代庖不明来路的北辰当然心有芥蒂。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唯有及早将之驱逐才是正理。 于是,一件件国体大事的经办渐渐放缓,种种推脱,各类理由,纷至沓来,以至于那些正常经办章程,一时间纷纷陷入停滞状态。 原本繁荣的帝都也由于商路不通,进出不畅,使得民生渐渐萧条,一时间怨声载道。 于是,各层有司齐齐上书,力陈北辰种种罪状,尸位素餐,昏庸无能,请求帝君重新临政,铲除邪佞,拯救黎庶。 北辰即便有三头六臂,一时间也陷入有心无力的困局之中。 重重帘幕之后,玄靖帝君正襟危坐,远远看着不卑不亢肃立在那里的北辰,哼了一声道:“朕尊天而行,御极天下,数十年如一日,不敢丝毫懈怠。朕答应给你机会,就会给你机会,天地不仁,大道如风,若十日之后还是这般困局,朕必依道斩你!” 北辰闻言,默默无声,缓缓退去。 待走出宫殿的一刻,目光突然一斜,落在一个肃立一旁的干瘦中官身上,二人目光于空中微微一碰,便分开了。 “都来了么?入局居然比我还快,大局欲变,只争朝夕,我倒要看看你们,会做出何等惊天大事!” 北辰口中喃喃,渐行渐远。 中官木然,心如止水,为了混进皇宫,他可以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所求者,唯道也。 十日弹指即过。 第十日午时,原本青天白日,突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玄明殿之外,北辰目视远空,双目微眯。 作为一个外来人,没有谁会信他,玄靖帝君之所以留下他,当然是因为意外得到了一头酩醐兽。 当下发生的一切,不用想也是这位帝君有意为之,他将自己留在他身边的真正原因,自然是想寻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将自己除去。 十日已半,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自己看似代天子处理朝政,其实有名无实,不仅时刻处于监控之下,还一下子成为风口浪尖上的公敌。 这一手冠冕堂皇,自己竟无理由反驳。 一旦自己做出丝毫异动,相信那位帝君便会堂而皇之,果断出手。 “境界之差便如鸿沟,这贼老天就是不给我时间啊!” 北辰叹息,突然眸子一亮,因为他已然看到远空窜起一枝闪亮的火箭,顷刻间爆裂为漫天花雨。 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他在刚刚飞升到这个世界的一刻,就已然从方方面面对这个世界有过通盘的考量,继而凭借那件宝物,推演了无数日夜,方捕捉到一丝天机。 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乱局开启之时! 片刻间,一匹健马驰入帝都,十万加急当即呈送到玄靖帝君案头。 北域天地壁垒崩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天下。 一时间人心惶惶,大批民众快速逃离帝都,向着南方迁移。 盖因那北域蛮族力大无穷,强横无比,千年之前屡屡入侵玄靖皇朝,屠戮数十万黎庶,及至后来兵临玄池城下,欲覆灭皇朝,一统天下。 这个时候,一代圣明烈帝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大败蛮帝,屠戮北域十王,一路驱逐,最终于天荒流域,亲手斩杀蛮帝,以蛮族十万精英生祭蛮天。 当日这位烈帝手提蛮帝头颅,踏着无尽尸骨,竟断然放弃了飞升的机会,以肉身为祭,挥剑斩断南北疆界,生生立下一道天地壁垒,隔绝了北域和南域,为玄靖皇朝争取了一千年的太平岁月。 玄明殿之内,玄靖帝君手持羽檄,一张手微微颤抖。 无法想象,不能接受,一贯好好的天地壁垒,怎么可能在毫无征兆之下,崩溃了呢? 一切来的太快,太过措手不及,可以说毫无准备。 也许这个时候,蛮族大军已经越界南下,想象一贯蛮横残忍的蛮族,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上苍,为何,为何在这个时候,你会降下如此杀机? 玄靖帝君目光远远看了一眼十丈之外那个身影,忖思那个北辰莫非是灾星不成,其一是由于他,自己失去了儿子,其二,便是蛮族即将马踏玄靖! 他当真想一剑杀了对方,却有违自己的承诺。 壁垒崩溃这件事,断然和北辰无关。 这个北辰虽是潜在威胁,毕竟是个可用之才。 玄靖帝君将杀心暂时按下,当即赐予北辰天子剑,处理一切事务,如朕亲临。 他倒要借此机会看看,这北辰有何才力。 如此,玄靖帝君就像一个影子处于幕后,死死盯着前方的北辰,也盯着朝廷上的一切。 北辰奉剑颁旨,主要有三: 其一,选将,选出最强悍将,带领大军迎敌。 其二,朝堂其他事务,暂时搁置,全民备战,要的是十日之内,筹集十万修士精英,作为先锋,奔赴北域迎战。 其三,发布招贤令,放开甄选资格,于潜城挹星台展开排位之争,决出前一百名星榜修士,由他们带领各宗门精英,奔赴北疆,协助大军,与蛮族全面开战。 第790章 宿命之剑 内容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