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攻的心酸上位史》 1、Chapter 1 清晨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柳泽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开始摸寻手机,然而手臂才伸出一半牵拉到的肌肉就开始叫嚣——又酸又痛。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疼的,特别是大腿根,到现在似乎都在发抖。 昨天某个姿势用得太久了。 柳泽无奈,只能趴在床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任由闹钟催促。 这时,一截肌肉线条匀称漂亮的白皙手臂越过柳泽,准确无误关掉闹钟,随后往下勾住那段细瘦的腰将他往怀里带。 毛茸茸的脑袋在男人后颈处蹭来蹭去,“能不能不去上班?” 青年嗓音嘶哑,但还是能听出来他在撒娇。 “不能。”柳泽声线轻如蚕丝,虚弱又无力,“今天有会,我必须出席。” 青年搂得更紧,“不要嘛,我给杨悟宇打电话请个假吧,就说你今天生病去不了,我好久都没见你了,陪陪我嘛。” “柏屹寒。”柳泽稍稍提高音量,轻拍一下在自己肚子上乱摸的手,“别胡闹。” “我怎么就胡闹了?”柏屹寒委屈,“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我有错吗?” “你出差不让我跟着去,我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守了快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 柳泽无奈:“……我今天早点回来。” “真的?” “真的。” “好吧。” 柏屹寒松开手掀开被子下床,笑嘻嘻抱起扶着腰一脸痛苦的男人,“我们去洗漱。” 柳泽有些没睡醒,边揉眼睛边倚靠在青年肩头,昏昏欲睡。 感受到对方靠着自己,柏屹寒笑起来,下巴在男人发顶磨蹭了几下。 把男人抱到卫生间放下,柏屹寒抽出电动牙刷挤上牙膏,“张嘴。” 柳泽听话地微张开唇,柏屹寒将牙刷前端塞进去,“自己拿着先刷。” “嗯。”柳泽半眯着眼睛,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柏屹寒动作迅速,三两下匆匆洗漱完,对还在刷牙的男人交代,“我去做早饭,你慢慢收拾。” 回应他的是一声模糊的“嗯嗯。” 青年笑笑,包住男人后脑勺亲了一口他额头,紧接着小跑着去了厨房。 柳泽最迟七点四十要出门,现在只来得及做一些简单的食物。 柏屹寒打了两个蛋到平底锅里,同时把牛奶放到微波炉设定好时间,再把面包片塞进烤面包机,把蛋翻面,又急急忙忙从冰箱里拿出黄瓜和番茄,以及沙拉酱。 等柳泽打着领带出来,他正好把三明治端到餐桌上。 “收拾好了?”柏屹寒朝他露出明朗的笑容,“快吃饭。” 柳泽楞神,而后轻笑一声,眼底泛出复杂的波澜,紧接着垂眸掩去情绪,向餐桌边走去。 柏屹寒并没有做自己那份,只倒了一杯牛奶。 他拖起下巴坐在男人对面,笑盈盈地盯着男人吃饭,柳泽有些不太自在,但快要迟到也没时间扭捏,只能迎着青年炽热的目光一口一口咬下三明治。 吃得太快,柳泽唇角沾了些沙拉酱,柏屹寒用指腹拭去那点酱汁。 男人耳尖微红,支支吾吾道谢,正想扯纸给柏屹寒,然而下一秒他就当着柳泽的面伸出舌头舔走拇指上白色的沙拉酱,扯开唇角,露出一段尖尖的虎牙,笑道: “真甜。” 柳泽不语,撤回拿纸的手继续埋头吃饭。 只是耳朵更红了。 “别急,慢慢吃。”柏屹寒幽幽道,“别呛到了。” 柳泽“嗯嗯”两声,拿起杯子喝牛奶,柏屹寒看他吃得差不多,趁这个时候起身走到男人身边。 待柳泽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柏屹寒扯出纸巾给他擦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柳泽仰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都可以。” 柏屹寒:“那我随便做了?” “好。” “开车注意安全,工作上要是有什么不顺心就给我打电话。” 柳泽笑笑,“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柏屹寒:“我这不是怕你受委屈吗?” 两人腻歪好半天,或者说是柏屹寒单方面纠缠不舍得,柳泽硬生生拖到快八点才出门。 大门合拢,这间房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哦不,还有个人陪他呢。 阳光洒进屋内,带来一丝温暖,柏屹寒悠哉悠哉喝着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往阳台走去,途径电视柜旁,斜眼瞥到柳泽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合影。 他看这张合照不爽很久了,而且更不爽的是,扔了这张照片柳泽会生气。 柏屹寒只能试着和这间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合照和平共处。 “兄弟。”他对照片中那个模样英俊,抱着柳泽的男人举杯,“早上好。” “柳泽我照顾得很好,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待在外边儿吧,别回来了。” 说完,他放下牛奶到阳台边趴着,时间掐得正好,柳泽刚刚下楼,正往停车的地方的走。 目视男人的身影上车,直至消失,柏屹寒仰头望着和自己心情一样“忧郁”的天。 他已经和没名没分、不清不楚地和柳泽在一起三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呢? 柏屹寒思绪纷杂,最后再次回想起他和柳泽初见的夜晚…… 2031年4月4号。 天气微凉,晚风挟裹雨汽悠悠拂过,坚持了一个冬天的残叶终于落下,东一处西一张铺在湿答答的柏油路上。 柏屹寒拢拢外套,加快步伐拐进某条霓虹闪耀的商业街,兜兜转转推开了一间位置偏僻的民谣酒吧。 “诶柏二寒!这里!”一位长相英俊,骨相立体锋利到极具攻击性的青年挥手,朝柏屹寒打了声招呼。 柏屹寒闻声望去露出笑容,抬腿向他们而去。 他们四个好久没聚在一起,点上几杯缓解酒意的热茶,扯东扯西聊半天,话题天南海北,气氛和谐热闹。 吧台上驻唱的歌手嗓音低沉,缠绵悱恻,娓娓讲诉着一个悲戚的爱情故事。 忽然,不远处出现骚乱,然而悠然的歌声却未停,和着吵闹声一起传遍了原本安宁的酒吧。 “时光倒流在那个路口” “我奔向你” “你倔强地不肯回头” 柏屹寒朝那边望了一眼就撤回了视线。 杜徊江有些感兴趣,“发生什么了?去看看?” 许尽明看也不看,高挺的鼻子里泄出冷哼,“没什么好看的,估计又是在让那个男人说话。” 沈听雪云里雾里:“什么东西?说什么话?” 许尽明解释,“这儿我不常来,也是听他们说。” “那个靠窗的角落经常坐着一个男人,长得挺好看,但就是不说话,一个人孤零零的。” “有人和他搭讪吧,也不理,干什么都不理。” “时间一久,就有人把他当成赌局,能让他说话就算赢,甚至还有人专门在酒吧群里讨论,到底要怎么样让他开口。” “估计这又是他们的什么新办法吧。” “无聊。”柏屹寒如是评价,“一个个的没正事儿干。” 许尽明翘起二郎腿,摸了摸鼻子,“我也试过。” 沈听雪揶揄,“怎么样?成功了没?不会连许sir的手段都搞不定吧。” “估摸那人是个聋子。”许尽明一脸认真,摩挲光滑的下巴,“我这么帅的一张脸居然都能无动于衷?” “没品位。” 柏屹寒笑了,“聋子还看不清楚你这张脸了?” “哈哈哈哈哈——”沈杜二人大笑。 许尽明蹬了柏屹寒一脚,“有本事你去。” “我才不去。”柏屹寒蹬回去,“幼稚。” 许尽明又蹬,从齿缝里龇出一声“切”,“我都赢不了,你肯定也不行!” 柏屹寒用力踩他脚背,只听对方一声哀嚎,“让别人说话这种简单的事儿都赢不了,废物!” “那你去!”许尽明双脚夹住柏屹寒脚踝,表情狰狞,“有本事你让他开口说一句!” “你赢了我叫你爹!” 柏屹寒暗自和他较着劲,面上看起来十分轻松,实则额头青筋暴起。 “就这样?那也太没赢头了。” “行!”许尽明从来都不是个服输的主儿,“你要是赢了,我就把我珍藏多年的绝版手办给你!” 柏屹寒眉尾一动,昂起下巴睥睨对面涨红脸的人,语气飘飘然,带着得意,“我要一套。” 许尽明微滞,显然有些犹豫,然而看见柏屹寒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心中那股不服输的气又上来了。 “行啊,可以。” 酒吧里面那么多人,甚至还有直接动手的都没能让他说一句话,他不信柏屹寒真有那么大魅力,今天一去就可以让那个谁也搞不定的硬茬开口。 许尽明:“你去,把录音开着。” 柏屹寒抱起双臂,模样吊儿郎当,嗤笑:“你还怕我作假?” “拜托那可是绝版手办,还是一套,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伐。”提到这个,许尽明的眼底燃起一丝狂热,“无奸不商,谁知道你会不会作假?” 柏屹寒:“认识二十年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 “就是因为认识二十年才不信任的好吧。”许尽明瞥他一眼,“你在珠穆朗玛峰上撒一泡尿,全世界都能喝上绿茶。” “信你?不如信鬼。” 柏屹寒对许尽明翻了个白眼。 接着他收起腿,站起身来整理了下黑蓝格子的衬衫外套,随后轻扣桌面,略显狭长的眼尾处满是自信。 “等着。” 他目光流转,最后定在左前方——那里一群人围着,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有那么难吗?实在不行给他转几万块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人开口不更容易? 柏屹寒这样想着很快就到了人群前。 他很高,一米九多,即便站在外围也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况。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揪着另外一个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衣领正强行给他灌酒。 白衣男子并没有表示出强烈的反抗,半阖着眼皮,苍白的脸了无生气,眉间皱出一个小山头,沟壑里全是无言的难受和痛苦。 “你妈的!老子让你说话!说话!真他妈的是哑巴?!”那人用力捏住白衣男子的脸,将瓶口往他的嘴里塞。 看来就是他了。 周围人全在看热闹,没一个上去阻拦。 一张张模糊的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一双双眼睛犹如黑夜中的星,密密麻麻,朝白衣男子投射去充满恶趣味的视线。 柏屹寒淡唇紧抿,眼底有细细的愠怒蔓延,然而并未显露,他拨开人群,左手插兜,悠然散漫,来到纠缠的两人前。 他站定,居高临下俯视,白衣男子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紧皱的眉不曾平缓,似乎是不想面对,又似乎是认命。 看热闹的人将目光移向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柏屹寒感觉自己被狙击的红外线锁定。 这种暴露在众人前的赤裸感让他很不爽。 窃窃私语传到耳畔,柏屹寒没理,只是又默默翻了个白眼。 肌肉男注意到他,毫不客气将白衣男子当作破抹布般往地上扔,嬉皮笑脸。 “怎么?你也想来试试。”说着,肌肉男准备起来,“你还别说,这人嘴皮子太……” “砰——” 说时迟那时快,在肌肉男即将站直的刹那,柏屹寒长腿一伸,毫不留情,直接将他踹出两米远。 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没有从兜里拿出来。 肉/体和地面摩擦出激烈的碰撞声。 柏屹寒气定神闲,仿佛只是随意踢走了路边肮脏的垃圾。 “嗯试过了。”他勾唇,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眼神轻蔑,“脚感不错。” 空气凝结,周遭安静下来,只有单调哀怨的吉他声不绝,在众人身边穿行回荡。 白衣男子撑起身体,完全不在意发生了什么,跌跌撞撞回到座位,靠着玻璃闭上眼睛,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柏屹寒蹙眉,望向他。 没礼貌,谢谢都不知道说。 肌肉男显然不是愿意吃哑巴亏的人,怒气冲冲爬起来抬臂握拳,作势回击。 柏屹寒丝毫不惧,微微垂头,鄙视的眼神飘飘然落下,犹如在看一只过街老鼠。 他立在原地,身影岿然,待对方拳头掀起的风快要掠过脸颊时,见机往后一仰,目光似剑闪过寒芒,迅速抽出手,准确无误给了那张丑陋的脸一个暴击。 肌肉男鼻血喷溅,再次倒地。 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夹杂几声嬉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白衣男子像是被惊扰到,慢慢掀起眼帘,那双瞳孔灰蒙蒙一片,将入眼的一切事物都染成悲凉的黑白。 在那样漠然的眸底,青年就像是默片中的人物,黯淡无光。 柏屹寒抬腿朝前,画面晃动,光影变幻,白衣男子坠下睫羽,盯着桌面那杯莫吉托。 蓝色液体如同闪耀的海,在他眼中倒映出一圈又一圈微小的涟漪。 柏屹寒下蹲,双肘搭在膝盖,大手自然垂落,关节泛红,应该是适才打出来,不规则的青筋蛰伏在白皙皮肤之下,有些突起,像是蜿蜒林脉。 因为挥拳而露出来一截手臂,线条利落,肌肉紧实,彰显出不同寻常的强大力量。 “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别惹我不高兴,可以吗?”他露出微笑,说是笑,其实就是扯起了唇角,眸光仍然冷冽,如有万千风雪。 配合那张棱角分明、看谁都不爽的脸,颇有点儿瘆人的感觉。 灯光昏暗,照得他阴森森的,就连那颗小虎牙都像是饮血的利齿。 “为什么不回答?哑巴吗?” 肌肉男崎岖不平的脸上显出一抹怯意,咽了口唾沫,手忙脚乱站起来,撂下一句没什么重量的“给我等着”就匆匆跑了。 围观群众见没戏可看,纷纷作鸟兽散。 柏屹寒胸膛用力起伏,深深叹息,想深呼吸缓解一下不适,却发现呼吸间全是浑浊而又沉闷难闻的空气,遂作罢。 他发了几秒钟呆,随后起身,转头看向角落那抹沉没在黑暗之中的白影。 男人静静坐在那里,脊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微微塌着,头也无力地耷拉。 其他多余的细节再也看不清楚,柏屹寒将手插进兜里,慢悠悠晃了过去。 一百七十多斤的重量大剌剌往沙发上一躺,发出不小的声响。 这里不比旁边的蹦迪酒吧,安静许多,按理说如此动静,坐在对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然而白衣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就如适才那般。 沉默,死寂,如幽灵般独立于众人之外 柏屹寒伸手,扣了扣桌面,“我刚刚帮了你,至少说句谢谢吧。” “……” 没反应。 “喂,你一直这样没礼貌吗?” “……” 还是没反应。 “一句谢谢而已,很难吗?” 柏屹寒蹙眉,面露不耐,唇张开又合,临到嘴边的刻薄话咽了下去。 这人明显不对劲,他计较干什么? 真要是算起来,倒是参与这场赌局的自己比较傻x。 他又叹气,“你别误会,我和那个人不是一伙的,我只是……想要个谢谢…?”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搞笑。 没意思,输就输吧。 柏屹寒正欲离开,对面的人却抬起脑袋,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眸正正望过来,瞬间将他定格。 这是要开口了吗? 柏屹寒愣怔,一时间出神,忘记动作。 不消片刻,对方敛眸,什么话都没说。 窗外霓虹闪烁,但却没有任何光亮愿意停留,只有一盏老旧的桌灯发着微弱的光,但它实在是太弱小了,用尽生命也只能在夜色中破开一个巴掌大的涟漪。 柏屹寒眉尾挑起,不知为何忽然来了些兴趣,他身体前倾,双肘搭上桌,稍微靠近对方。 蔚蓝的酒不偏不倚横在两人中间。 “你不愿意说谢谢,也行。”柏屹寒说,“请我喝杯水,这总不为难你吧。” 白衣男子不语,默默从放在旁边的西装里拿出手机开始扫码点餐。 看来不是聋子,也能理解人话。 柏屹寒轻嗤,幽幽撂下吩咐提醒,“我不喝酒,别点酒。” 对方在屏幕滑动的拇指顿了下,过了会儿把手机扣在桌上,偏头看向窗外。 借着晦暗的光线,柏屹寒仔细打量起男人。 侧颜清秀柔和,眉眼之间淡然平静,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沉沉死气,仿佛整个人被时间抹上了一层厚重的灰。 或许因为这里是角落,空气要比人流多的地方清新许多,隐约中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 柏屹寒终于舍得深呼吸,放松身体。 他们对坐,没人言语,舞台的歌手用情唱着。 在歌手撕心裂肺唱出那句“你想我代替谁”时,服务员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先生您好,您的饮品好了,请慢用。” 柏屹寒颔首,“嗯,谢谢。” 他喝了一口牛奶,很甜,应该加了糖。 找不到话题,骤然升上来的兴趣荡然无存,柏屹寒把玻璃杯一推,屁股抬到一半,对面的人转回头,目光落到他脸上。 柏屹寒保持这样的姿势与其对视,挑眉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男人张唇,声音异常嘶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似的。 柏屹寒小幅度歪了歪脑袋,结果对面的人又不说了。 吊人胃口。 柏屹寒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姿态散漫,似笑非笑,“想谢谢我了?” 对面人又微微垂起头,视线落在那杯蓝色的鸡尾酒上,低声喃喃:“你也想和我上床吗?” “什么?”柏屹寒以为自己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白衣男子看向对面,眼波潋滟,表面飘荡着一层让人琢磨不透的白雾。 朦胧之下似乎还有什么,但已经无法窥见了。 “你是想和我上床吗?” 他重复,语气平淡,如同在问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Chapter 2 男人面容平静如常,柏屹寒紧紧盯着他,身体微动,缓缓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不停转着还留有大半牛奶的长玻璃杯。 桌间气氛凝滞,仿佛被丢进真空,所有纷纷扰扰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两道目光交汇,青年眼神中的探究和嫌弃毫不掩饰,男人眸光闪动,不敢看他也不再言语,瘦削肩微微缩起,用黑漆漆的头顶对着柏屹寒。 如果不是那番轻浮的话语,这副模样当真像是做错事情而难堪的乖孩子。 柏屹寒忽而笑了一声,声音很轻,落在死寂的两人间却如同一锤重击。 男人头埋得更低,略显窘迫。 “这位…”柏屹寒停顿,前倾身体双肘搭在木桌上,嘴角上扬的弧度若有若无,“没礼貌的大叔,我看着像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要是真的寂寞,就应该回答他们的话啊。” 男人沉默,像是固执倔强,孤独地屹立在荒芜之地的枯树。 心头无端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柏屹寒拿起牛奶仰头将剩余的喝完,小声嘟囔了一句“无聊”,起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脸色比来时更加阴沉。 许尽明见他这幅模样,认为柏屹寒理所应当地失败了。 “哎呀哎呀,柏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活这么大第一次吃瘪吧?” 柏屹寒斜许尽明一眼,从鼻腔中哼出神轻蔑的笑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将进度条拉到后面,随意往桌中间扔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是想和我上床吗?” 话筒传出的男声温柔低哑,播放完,柏屹寒伸手点击屏幕删除了这段录音。 “今天晚上就把手办送来吧。”他拍拍一脸死灰的许尽明,“不准到付。” “啊啊啊——凭什么!”许尽明冲上去掐青年脖子,“这种事情我不允许!” “谁管你允不允许,愿赌服输。”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对你说话!明明那些人做什么他都不开口的!说!你用了什么办法?!” 许尽明不可置信大声喊道,一想到自己的绝版手办要送出去,就觉得心如刀绞。 柏屹寒耸肩,“不知道,可能我长得帅吧。” 许尽明摊手,“你能有我帅?他看见我都不见话,你小子是不是真的出卖□□了?”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柏屹寒边整理衣领边反驳,“烂裤/裆。” 沈听雪闻言大笑,“可以啊,出去读了几年书,回来嘴巴还是那么毒。” 杜徊江抱手握拳:“求嘴巴链接。” 柏屹寒:“陈述事实还能叫嘴巴毒,只能说明他干的确实不是人事。” 许尽明拍案而起,“你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几人嬉笑打闹,气氛和谐。 而远处角落里,一滴泪从白衣男子的眼中滑落,挂在瘦削苍白的下巴,摇摇欲坠。 纤瘦的双手指紧扣住裤子,用力到青筋浮起,关节泛白,那张被泪浸湿的薄唇微张,飘渺到几乎没有声音。 “对不起。”男人说,“对不起……” ———— 一晃半个月过去,自那天和朋友们聚会之后,柏屹寒就没有再出过门。 谁叫他们还是大学生,得读书。 虽然他也是,但他休学了。 “嗡——!”铃声响起,将柏屹寒从虚无的梦中唤醒。 他睁开眼,看见来电人的姓名之后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对方锲而不舍再次打来。 柏屹寒无奈,在床上扑腾了两下后接听。 “梁柏你有病吗?这么早打电话,有事不知道发微信?手断了连字都不会打?” 梁柏并不在意柏屹寒出言不逊,淡淡道:“怕你看见消息已读不回。” “你爸让你今天晚上到家吃饭。” “不去。”柏屹寒直接拒绝,略带嘲讽,“他家换那么勤,我去哪个?” 梁柏:“我给你发地址,晚上六点,准时到。” 睡觉被打扰,柏屹寒有些暴躁,“我说了不去!” 梁柏语气平静,但威胁意味明显,“亲爱的弟弟,你也不想我亲自把你押回家吧。” “听话。” 对面又说:“家里有一个比我还小两岁的妈,太恶心了,我不能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 “柏屹寒,你今天说什么都得回来,听到了吗?” “……”柏屹寒躺在床上,反手捂住眼睛。 “知道了。” “行。”梁柏道,“不准迟到。” 话说完,他补充,“至少七点前我要看到你人。”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干什么都没有准时过,俗称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知道了知道了!”柏屹寒不耐,随后挂掉电话。 待到自然醒,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柏屹寒迷迷糊糊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半个小时后他裹起浴巾出来,水一滴一滴顺着上半身紧实的肌肉滑落,如同清澈溪流淌过山脉,漂亮到宛若雕刻的艺术品,极具观赏性。 正值四月,天气不冷不热,再加上去见那个没所谓的爸,柏屹寒懒得搭配衣服,到衣帽间随便拿了一条裤子和短袖,以及带帽的薄外套。 不过要戴什么饰品呢? 柏屹寒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他爱好不多,买各种各样的装饰品算是一个。 衣帽间好几面墙都是他从全国各地淘来的东西。 犹豫挑捡半天,柏屹寒叠戴了两条项链,再戴了两个花纹复杂的戒指。 整理完毕,他躺在沙发上玩了几把游戏,眼见时间快到才慢慢悠悠出门。 临到车上,他才点开早上梁柏发过去的定位。 “正在为您导航,目的地御川庄园。” 六点多正值下班高峰,车流拥挤。 柏屹寒倒是不慌不忙,巴不得晚点儿到。 车内放着纯爵士乐,他放松地靠在真皮座背上,食指跟随鼓点有节奏地轻点方向盘,嘴里哼着旋律。 往前开了一小段,车又堵住,前前后后,动弹不得。 等待间隙,他无意朝旁边望去,一抹瘦削高挑的身影闯进眼中。 柏屹寒登时直起身体。 这不是那天那个性/骚扰自己的男人吗? 他和那天一样穿着衬衫,袖子卷起来,手臂白皙莹润,像是倾洒的月光,扣子整整齐齐扣到最后一颗,即便这样,脖颈依旧修长,衬衫扎进黑色的西装裤里,勾勒出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身。 和那晚不同的是,他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带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头发全部梳了上去,一丝不苟,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五官清秀端正,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温柔的书卷气。 手里拿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看样子像是冰美式,脖子上挂着胸牌,但距离太远,就算柏屹寒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这里是汇川经济中心,很多上市集团公司都聚集在这里,能在这里工作的,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中龙凤。 看来这个男人混得还不错,可他为什么会坐在酒吧里一副想死的窝囊样? “滴滴——!”身后的车开始抗议。 柏屹寒忽地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发现已经绿灯了。 红灯怎么这么短?他可不想这么早就到。 夜色侵袭,天空逐渐昏暗,黄昏躲进路灯,继续落下一个个橙黄的光晕。 …… 达到目的地柏屹寒却迟迟没有下车,直到梁柏打电话来催,才不情不愿下来。 梁柏见到自家这个满脸都写着不耐烦的弟弟,第一时间就冲上去给了他胸膛一拳。 “让你六点来,现在都七点半了!不认识数是不是?” 柏屹寒吃痛猛哼,怼道:“我还说了不来呢,能到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别得寸进尺。” “去你的,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去你的,怎么和你弟说话呢?” 两人对视,没忍住同时笑了出来,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梁柏搂上柏屹寒肩膀往别墅里面走,“回来也不打声招呼,要不是妈告诉我,我还以为你在国外。” 柏屹寒撇唇,“你知道了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有啊。”梁柏转了半圈到柏屹寒面前张开手臂,“你看,哥请你吃饭。” 柏屹寒翻白眼,“不想吃,看到你爸就反胃。” 梁柏:“什么叫我爸?难道不是你爸?” 柏屹寒:“我判给我妈的。” 梁柏:“我们有血缘关系啊!” 柏屹寒:“我不认。” 梁柏:“我你也不认?” 柏屹寒:“不认。” 梁柏:“你个白眼狼。” 柏屹寒:“你也不差。” 两兄弟开始斗嘴,一度差点儿打起来。 “你们两兄弟感情还是很以前一样好。” 一道沉着的浑厚男声传来,柏屹寒瞬间僵住,他撤回揪住梁柏领子的手,斜斜瞥向声源。 梁民远身穿着家居服,身材高大威猛,没有上了年纪的臃肿松垮,漫长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庞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寥寥几道纹路昭示出风霜的侵蚀。 他身边跟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小腹微微隆起,双手攀附在梁民远右臂上,呈一个依赖的姿态。 柏屹寒和梁柏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嘲讽的意味。 他们默契地笑了笑,没有当年的无奈苦涩,只有不屑。 梁民远朝柏屹寒走过去,捏了捏青年臂膀,笑道:“几年不见,长结实了。” 柏屹寒撇他的手,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气,“不是说吃饭吗?饭呢?” 梁民远不在意柏屹寒的任性和不礼貌,抬手摁住他的肩膀,“马上就好了,等等吧。” 柏屹寒没回答,默默去沙发坐下点开了某款游戏。 饭菜备好,柏屹寒被梁柏半强迫拉去了餐桌。 柏屹寒只想早吃完早走,屁股一落座也不管什么餐桌礼仪长幼尊卑,拿起筷子就开吃。 梁民远和他搭话,柏屹寒就含糊着“嗯嗯”几声。 梁柏看着柏屹寒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吐槽,“你饿死鬼投胎?几百年没吃过饭了?” 柏屹寒咽下食物,面色冷冷,“饿死鬼要投也投爱偷吃的人肚子里面吧。” “我可不爱背着人乱吃,谁知道乱吃东西,生下来的是人是鬼?” 此话嘲讽意味满满,有点儿眼力见的人都能听出他在暗指什么。 梁民远脸色沉下来,眸底划过一抹阴鸷,他放下筷子,锐利的目光如箭一般刺向柏屹寒。 “屹寒,几年没见,嘴皮子变麻利了啊。”梁民远嘴角噙笑,可在座的人都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在蔓延。 柏屹寒丝毫不惧,反而在嗅到这股味道时觉得莫名痛快,于是他也笑,“是啊,我长大了嘛,难道还和小时候一样看到恶心的事情默不作声吗?” 梁柏停下碗筷,没有说话,眉头紧锁。 梁民远:“我知道你在我和你妈的事情上有怨言,但我没有亏待过你吧?” “我吃饱了。”柏屹寒没正面回答撂下碗筷起身,“走了。” 梁民远怒喝:“站住!” 柏屹寒充耳不闻,垮着个脸疾步向外走。 梁柏追出去叫住他,无奈道:“哥知道你委屈,但……我也不好说,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思来想去半天,连个屁都没憋出来。 晚风扑面,柏屹寒冷静下来,“我没事儿,都十几年了,我只是不太习惯。” “我先回去了,这儿我不想待。” “行。”梁柏挥挥手,“回去吧,注意安全。” 柏屹寒:“嗯。” 夜晚如浓墨一般粘稠,一辆融入黑夜的卡宴快速地行驶着,沿途掀起一阵浑浊的风来。 柏屹寒神色冷峻,下颌绷出一条锋利的直线,幽深的眸底似乎隐藏着无声的狂风暴雨。 行驶到繁华的街区,车流依旧拥堵。 柏屹寒往窗外望,发现这里正是下午遇见那个男人的地方。 鬼使神差,一个左拐弯偏离回家的路线,去了那条商业街,十几分钟后,他已然站在民谣酒吧的门前。 不对啊,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借酒浇愁吗?可他酒精过敏。 回家吧柏屹寒,回家吧,真是昏了头了。 他摇摇脑袋,自嘲地勾了下唇,转身往停车区走。 停车区在商业街外围,有一段距离。 他双手插进裤兜里,埋头匆匆赶路。 “放开我……” 一道喃喃嘤咛忽地闯入耳畔,柏屹寒停下。 这个声音他好像听过。 柏屹寒调转脚步四处张望,想要找寻声音的主人。 然而再没声响传来。 难道幻听了?抬腿欲走,那道声音又来了,声音比刚才大一些。 “我让你们别碰我!” 嘶哑,痛苦,和那晚如出一辙。 柏屹寒连忙转身向后跑了一小截,在一条人迹罕至的昏暗巷道,他看到男人正被两个男的架着,其中一个还是那晚被柏屹寒暴打的肌肉男。 “喂,干什么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Chapter 3 巷子昏暗狭窄,和酒吧后门相通,音乐荡荡悠悠从门缝泄出。 几人面面相觑,男人艰难地睁开眼皮,模糊看见一道轮廓,他向那道身影伸出手,嘴唇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没人听清。 柏屹寒挑眉,视线落在肌肉男那张丑陋的大脸上,往前走了几步,冷冷调侃:“强人所难啊,现在是法制社会,这样不行哦。” 肌肉男双眼冒光,如同发现猎物那般兴奋,“又是你这小子!老子可算是找到你了!” “操你妈的,打完老子就跑!老子去捞人回来你就不见了,今天正好。”他朝柏屹寒抬了抬下巴,挑衅道:“又要英雄救美?你看老子弄不弄死你!” 肌肉男贼眉鼠眼,脸上横肉抖动,粗大的毛孔像是月球表面,看得柏屹寒有些生理不适。 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柏屹寒没搭理他,而是将视线又移到男人身上——头发散乱,领口敞开,脸颊红润,眉宇间溢满痛苦之色,眼镜和工牌都不在了。 搞哪样?眼镜工牌是压抑他的道具吗? 柏屹寒冷笑,“你试试?”他转动手腕向他们靠近,俨然准备好打群架了。 巷道里只有一盏老旧的壁灯,青年缓缓走向他们,挡住外面大半光线,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丝丝冰冷从他边缘的阴影中蔓延,嗓音带着瘆人的冷漠。 “真是巧了,你每次都能赶上我不爽的时候。” 生物恐惧的本能在体内爆发,肌肉男身上出现鸡皮疙瘩,他退了一步,然转念一想今天他们有三个人,心底顿生出勇气。 肌肉男从又大又塌的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我们三个人,你还能打过了?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兄弟们!给我上!” 肌肉男的两个同伙毫不留情把男人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一丢,捏着拳头走上来。 “王老三,你连这种小屁孩都打不过?废物!” “就是,你那身腱子肉白练了!” 王老三脸上挂不住,反驳,“我那天是状态不好!” 趁他们说话,柏屹寒一个抬腿朝王老三腰腹猛踢! 王老三倒地,捂住腰子抬手指着柏屹寒大骂,“你不讲武德!偷袭!” 柏屹寒眼神轻蔑,“你管老子?三个人打一个,你就讲了?傻逼。” 其他两人冲上去开始围攻柏屹寒,王老三缓过来后也加入了进去。 二十分钟过去…… 肌肉男三人趴在地上叠在一起,而柏屹寒坐在他们身上气喘吁吁,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鬓角,唇角破皮,手关节也擦出了血丝。 “来,你告诉我。”柏屹寒拍了拍被压在最底下的光头肌肉男脑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王老三吱呀乱叫没有回答,柏屹寒用力再拍,就和打篮球似的,“回答我!” “哎呀哎呀别打了,因为…因为……”王老三支支吾吾,“光合作用?” 柏屹寒:“啧,文盲。” 他又拍了压在中间的人脑袋,“你说,因为什么?” “我想想我想想!”李老四右边眼眶青紫,显然被打怕了,“我知道了!因为丁达尔效应!” “啧,丁你个头!”柏屹寒轻嗤,“文盲,来,你说。”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啊!”赵老二哭喊,“小兄弟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行行好,放我们一马!” 柏屹寒张唇正想说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道低低呻吟。 他往那边瞧,看见男人还蜷缩在地上。 轻轻扔一下就起不来了?有那么废吗? 柏屹寒奇声拍拍屁股,朝他们几人道:“滚远点。” 几人爬起来连忙滚了。 青年向男人走去随后蹲下扶他,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柏屹寒立马蹙起了眉,这得喝了多少? 男人似乎醉得不清,身体软趴趴的,根本没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柏屹寒无奈,只能把男人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借力抬起他。 男人顺势倒在青年怀里,温热鼻息喷洒耳边,柏屹寒有些不适应,歪了下头,“喂,占我便宜啊?” 这声惊醒昏昏欲睡的男人,他忽然抬起双臂拥住柏屹寒,将脸彻彻底底埋进了他的脖颈处。 柏屹寒吃惊,瞪大双眼,下意识就想推开身上人,然而一点温暖湿润在脖子上瞬间蔓延开,似一阵电流流过全身,制止了他的动作。 男人哭了。 哈?柏屹寒疑惑,他哭个什么劲儿?明明打架受伤的是他,被再次性/骚扰的还是他。 “我好想你……”男人抽噎,呜咽声不停。 “你想错人了。”柏屹寒无语,提起男人衣领扯开他。 男人满脸泪水,眼圈周围红了大片,在苍白的皮肤上异常醒目,宛若白玉上点缀的一抹朱砂,浓密的睫毛像是被雨水浸湿的翅膀,无力地轻轻扇动着。 怪可怜的。 可关他什么事? 柏屹寒和抓幼猫一样提着男人衣领,眉头紧锁,耐心告罄,两点眸光凛冽,如寒风一般想要钻入眼前人的骨头里。 “喂,还能说话吗?” “嗯唔……” 男人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微微下垂的眉蹙起来,千般的可怜,万般的委屈,欲说还休。 一眨眼,泪划落。 不知道还以为柏屹寒欺负了他。 “欸!你别碰瓷啊!”柏屹寒慌忙道,“我救了你好吧,哭什么?” 男人不语,完全没有力气挣扎,抬手抵住青年胸口,头偏向一侧闭上双眼,默默抗拒。 他脖子修长漂亮,肌肤莹润如玉,喉结并不怎么突出,因为偏头而牵拉显露的线条笔直,剩下的一小截埋在扣好的衣领中。 柏屹寒眯了眯眼。 刚才抱他现在又推他,搞什么东西? 贴在心脏处的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或许是因为被按着,柏屹寒清晰地感受了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如同激烈的鼓点。 青年眸光闪烁,视线不由得往下瞥,这时他才发现对方小手臂上刺目的血痕,伤口很新,应该是刚刚伤的。 不明所以的情绪在顷刻间消散,他叹气,算了,自己和一个受伤的醉鬼计较什么? 柏屹寒松手,冷冰冰的表情融化些许,看着男人通红湿润的脸无奈自语,“行吧,我今天心情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没了支撑,男人迷迷糊糊,作势又要倒。 柏屹寒眼疾手快,抓住肩膀稳住他,中间留有一段间隔,接着捡起掉在地上的西装外套。 不用想也知道这衣服是男人的,那几个文盲大老粗哪里穿的下这种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 一张被衣服盖住的工牌赫然出现在眼前,柏屹寒拿起它,上面印着男人的信息——阳盛集团总部研发部副总监柳泽。 还是个中层,混得这么不错,干嘛天天来这里装哑巴?工作压力太大被逼疯了? 柏屹寒把工牌套在柳泽脖子上,反手在他的深蓝色衬衫擦了擦关节的血,“柳泽是吧。” “你欠我两个人情,知道吗?” 柳泽掀开半阖着的眼,湖泊般的眸底倒映出柏屹寒模糊扭曲的影子,他忽然笑了,带着一股浓郁的悲伤,他张唇,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我知道,我知道……”柳泽终于说出话,他望着他,眼中的情绪快要溢出,但柏屹寒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是上班上疯了? 柏屹寒正奇怪,面前人忽然扑上来,双手捧住他的脸,旋即,微凉的唇覆了上来。 他尝到了男人残留唇间的泪。 苦涩,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世界仿佛在他们触碰到的那一刻停滞,柏屹寒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大脑陷入空白,直到充满苦涩的泪再次流淌到两人相贴的缝隙里。 柏屹寒终是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柳泽,猛地站起来捂住唇,双眼瞪大,面红耳赤。 什么情况?!这可是他的初吻! 留了整整二十一年的初吻! 男人趴在地上,无力地垂着脑袋,如同被雨水压垮了的花。 脑中的一根弦断裂,柏屹寒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勃然道:“你是清醒的吧?!逮着我占便宜是不是?靠!亏我那么好心。” “是个人你他妈的都能亲?早知道就应该让你被他们带走,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他早该明白,会轻易邀请陌生人上床的能是什么好人?估计也是个和许尽明一样的烂裤/裆。 这种人居然敢骚扰到他头上来! 恼怒的同时,柏屹寒还生出了一种无端的羞耻不解。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白白浪费打游戏的时间? 柏屹寒双手掐住胯,腰背松垮站姿散漫,舌尖顶了顶腮,目光森然,“你就自己在这里等死吧。” 他转身欲走,裤腿却被人拉住。 “对不起…”委屈破碎的泣声随之响起,落到耳畔。 柏屹寒低头,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再次让他愣住。 男人双膝跪地,细窄的腰往下塌陷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弯弧,光滑轻薄的西裤布料完全贴合挺翘起来的臀部,露出一截被黑袜包裹的脚踝,骨感纤弱,像是一只手就能将两只脚踝完全握住。 发丝散乱,蹙起眉头,潮红漫到水波潋滟的眼尾处,白瓷般的脸颊上泛着银光,是还未干涸的泪。 挂在脖子上的工牌轻轻晃荡,上面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脸时隐时现,和现在这副可怜无助的乞求模样天差地别。 抓住他的右手无名指上泛起细弱的亮光,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居然还有些刺眼。 那是一枚戒指, 柏屹寒定在原地愣了好半响,抖了抖被柳泽拽住的那只脚,“你又搞什么名堂?” 男人仰面,双眼迷离,语气掺杂几缕明显的委屈,“对不起,能不能不要走,我害怕……” “我害怕。”他重复一声,泪眼婆娑,声音低到尘埃里,急忙道,“我真的很害怕你不要离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珍珠样的泪倏倏落下,一滴一滴砸在粗粝的石板路上,晕开深刻的痕迹。 柏屹寒彻底懵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Chapter 4 千言万语堵在喉口,柏屹寒愣在原地,紧皱的眉间浮现细微的不忍和同情,跳动的心脏榨出酸涩的血液,这情绪来得莫名,却让他不由得软下来,收回生出的尖刺。 “你……” 他叹气蹲下,从兜里掏出一包还没开封过的纸巾,把纸摁在男人脸上,力道有些重,柳泽头一偏,眯起眼睛从喉间泄出难受的闷哼。 柔软的纸巾瞬间被泪水浸透,近乎变得透明,生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纹贴在柳泽脸上。 “你家在哪儿?”柏屹寒问。 柳泽摇头。 柏屹寒眉头微动,“怎么?没家?” 柳泽摇头。 “……”柏屹寒无语,“行,等着,我给你找个家。” 柳泽还是摇头。 不知道在摇个什么,又不是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 他找到男人揣在西装兜里的手机,用人脸识别打开点开微信,满满当当全是工作群,以及公众号推送的新闻。 粗略看过去,根本没有私聊,好在有一个置顶。 置顶通常都是比较重要的人。 可算是能把他甩掉了。 柏屹寒点开置顶准备联系对方,然而点进聊天界面就傻眼了。 全是柳泽单方面给对方发的消息,密密麻麻,对方一句没回。 好家伙,要不是柳泽字字句句都情真意切穷追不舍,柏屹寒还以为这是个备忘录。 看来又是一个为爱成傻缺的人。 估计打电话也没用,能不能打通还是个问题。 试试吧,万一呢? 微信铃声直到结束对方也没接,柏屹寒不死心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他现在喝醉了没人管,麻烦你看到之后回复一下,至少告诉我他家在哪儿,我好送他回去。】 【谢谢。】 就算真的闹掰了也不至于绝情到看着人睡大街不管吧。 等了一两分钟,对方没回复。 柏屹寒耐心本来就少,又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接。 虽然能理解对方不回复,但此刻他还是感到烦躁。 无奈,柏屹寒只得翻开柳泽的通讯录,联系人很多,然而全是清一色的大名,无法通过名字分辨出谁是朋友谁是亲人。 甚至连爸妈这样的字眼都没有。 这人是得有多无聊。 柏屹寒无计可施,把手机重新放回去顺便把衣服搭在手弯,拉过柳泽的手搭在肩膀上把人架起来,手臂环住他的腰支撑。 “今天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柏屹寒半抱着男人,“偷着乐吧你。” 怀里的人又轻又瘦,整个人薄薄一片,像是骨头架子上糊了层白纸。 柳泽完全没力气,两条腿软得很煮了很久的面条似的,夹起来就断了。 柏屹寒只能把人往前拖,还没出巷口就有些累了。 柳泽少说有一米七五左右,再怎么轻也肯定是上百的体重,这样拖着实在耗费力气时间。 看来杀人抛尸确实是个体力活,柏屹寒如是想着,随后调整姿势把他背了起来。 “你现在欠我三个人情,”柏屹寒掂了掂身上人,“记得还。” 外面街道明亮如昼,一抹斜光强势地闯进漆黑狭窄的巷道,柏屹寒踏入那道光里,趴在他身上昏睡过去的柳泽皱了下眉,山根的泪积成一个小水泊,荡荡悠悠,滑落进青年衣领。 颈项晕开微凉的水渍,柏屹寒无可奈何。 哭哭哭,睡着了还哭,哪儿这么多眼泪。 柳泽昏昏沉沉,鼻尖抵住青年后脖颈磨蹭,抬起垂下的手臂紧紧抱住柏屹寒,发出几声模糊的哼哼。 听起来还挺高兴。 细微的痒意传来,柏屹寒没忍住歪了下脑袋,“喂,别乱蹭我,年纪一大把了还搞这套。” 他当然不知道柳泽的具体年龄,但能坐到副总监的位置,年纪应该不小。 不过看着倒是年轻。 到停车的地方,柏屹寒把睡过去的柳泽随意塞进后座,把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麻烦死了,下次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这点时间拿来打游戏多爽。 柏屹寒瞥了眼躺着的男人——修长双腿交叠,穿着皮鞋的脚垂在车外,原本整洁的衬衫多了些凌乱的褶皱,黑发顺下来遮住额头,脸颊上的红晕褪成淡粉,嘴唇水润,乖巧地闭着眼睛,没再哭泣。 看了半响,柏屹寒抬手抵在车框上,神色凝重,像是在压抑什么。 要不给他脱了吧?可脱了等会儿还要穿,但不脱会很脏。 柏屹寒陷入纠结。 啧,还是不脱了,脏就脏吧,有空把车洗干净就好。 他可不想给一个陌生男人穿鞋。 下定决心之后,柏屹寒弯腰探进车里抄起柳泽膝弯往上推,露出外面的脚缩进去放在了车后座上。 看着满是灰尘的鞋底,柏屹寒捂住胸口感到一阵痛心疾首。 他的最新款保时捷卡宴脏了!和被夺走初吻的他一样脏了! “你现在欠我四个人情了。”柏屹寒说完,“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他上车绑好安全带,抬眸瞧了眼后视镜,柳泽抱着膝盖蜷缩起身体,细细的眉像是打结的线,藏着极度的不安。 他收回目光表情淡淡,点击导航搜索最近的警察局。 “正在为您导航……” 终于可以扔掉这个烫手山芋了!到时候把人扔到警察局就走,再也不多管闲事。 至于欠的人情……算了,谁叫他是一个见义勇为的热血三好青年呢?做好事不留名嘛。 柏屹寒哼笑,单手转开方向盘,驶向目的地。 ———— 晚上十点,警察局。 值班的是个年轻警察,或许是正在实习当中,还很热情,见到有人进来立马从座位上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什么帮助。 柏屹寒边回答边想把人放下,但柳泽死抱着他不放手。 警察好心上前帮忙,然而柳泽不知道从哪儿生出好大力气,紧扣住自己手臂收成圈禁锢住柏屹寒脖颈。 “欸欸欸!你要勒死我!”青年额头爆出几缕青筋,气喘吁吁,“抱着我干什么?下来。” 话音才落地,还算安静的室内忽地炸开一道激烈的哭声,男人再次收紧手臂,把脸埋在柏屹颈项,声线颤抖,“我不要!” “我不要……” 柏屹寒:“……不要什么?难道要在我背上睡一天?” 柳泽抽泣,说出来的话没有太多逻辑,但字字句句都浸着难以言喻的悲戚,“你好久没有来看我了,我好想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就不能不走嘛,求你了。”男人声音软下来,像是在撒娇,“不要放下我,不要。” 柏屹寒有些不耐烦,“那你能不能不发酒疯?你已经耽误我很多时间了。” 他语气很冲,男人闻言哭到哽咽,口词不清,“对不起!不要留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 “对不起呜呜呜——” 柏屹寒无语,放柔了语气,但还是透出几丝烦躁,“啧,谁丢下你了?这不到警察局了吗?” 身上的人还是在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肌肤上化开,触感温热还很恶心。 之前打架被逼无奈柏屹寒暂且可以忽略那些脏东西,然而现在泪和鼻涕滴在身上,柏屹寒感觉自己正在崩溃边缘。 “柳泽!”他大喝一声男人名字,“别哭了!” 柳泽真的不哭了。 柏屹寒扭动身体摇晃黏在背上的男人,“能听懂我的话就下来。” 柳泽沉默。 又开始装死了。 柏屹寒深深地叹气,满眼无奈地对警察说:“你帮忙扶一下,我把他手扯开。” 警察:“好的好的。” 他放开托举男人的手臂,没了支撑,柳泽瞬间掉下来,环住青年脖子的手却没松。 好在柏屹寒提前弯腰,不至于被勒到,紧接着他开始拉扯抱住自己的手。 柳泽感应到有外力撕扯,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小声啜泣起来,“不要……” 柏屹寒可不管男人的乞求,他现在只想早点儿回家洗澡,脏乱的感觉让他浑身不爽,像是有千百只裹着污浊的蚂蚁在身上爬。 烦透了。 柳泽的力气逐渐消失,柏屹寒稍微用力将人扯开,警察顺势将站立不稳的男人带进怀里。 柏屹寒迫不及待掏出消毒湿巾擦拭还残留热泪的脖颈,一双粗黑的眉紧紧皱着,“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然而警察眼中起了疑色,“你们…真的不认识?” 柏屹寒微怔,“那不然呢?我要是他认识他,不送他回家送他来警局?都是送,我图什么?恶作剧?” 警察眨眨眼,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好吧,那麻烦您留个电话。” 柏屹寒下意识想反驳“我可是好心人我留什么电话?”,转念一想这里是警察局,也就作罢。 “纸和笔呢?” 警察从包里掏出来小本子和黑色签字笔,“给。”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柳泽感到不对劲,眼前虽然模糊,不过他能察觉出扶自己的人换了一个。 味道不对,身高也不对。 艰难地抬起头四处张望,终于在前方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挣扎着伸手扑向青年所在的地方。 抓到了! 柳泽弯唇,笑容浅浅,朦胧的眼眸中浮现出失而复得的庆幸,手用力地撺着那抹衣角。 “小心!”警察连忙扶住身形不稳的男人。 “嗯?”衣服被扯动,柏屹寒疑惑回头。 柳泽眼圈红肿,小而精致的鼻尖也是通红,一汪清泪堆在微微下垂的眼尾,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眸底闪烁着温柔的光,笑意在其中荡漾。 “带我走吧,好不好?” 柏屹寒:“…………” 警察半抱着柳泽的腰,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面露狐疑,“你们真的不认识?我怎么感觉他认识你呢?” 柏屹寒喉结滚动,在半空停滞半天的拿笔的右手缓缓放下,黑色签字笔和桌板碰撞。 “嘭——” 青年眼神复杂,有不解有疑惑有同情……各种各样混在一起,让柏屹寒的眸色看起来略显幽暗,于是柳泽哭泣的可怜模样倒映的更加清晰。 “我…”柏屹寒哽住,那句“真的不认识”居然卡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一定要这样哭吗? 警察见青年迟迟不回答,默默地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加重语气,“这位同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关系啊! 三人僵持不下,一位中年男人从内厅出来,穿着短袖的警服,身材干瘦,皮肤呈一种常年奔波在外的黄黑粗粝,五官周正,眼睛不大,散漫地隐藏住锋利的精明。 “小张啊,干什么呢?”他操着一口本地土著的方言,柏屹寒听不太懂。 名叫小张的警察见到来人条件反射,顿时站直身体,双手贴着裤腿,声音洪亮,“师傅好!” 蓦地失去支撑,柳泽站立不稳直直向前栽下去,柏屹寒眼疾手快把人捞住,一只臂膀从腋下穿过勾住男人。 柏屹寒皱眉,望向小张的眼神有些不满。 张昊摆摆手,“都说了不要把这一套拿到外面来,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训练营。” 小张:“好的师傅。” “发生啥了?”张昊询问,同时眼珠一转,将眼前的景象打量完毕,“能解决吗?” 小张扣后脑勺,手脚局促,“还没呢师傅,就是普通纠纷吧。” 纠纷?柏屹寒不满意了,“警察同志,我好心办好事怎么就成纠纷了?你哪个警校毕业的?” 小张声势渐弱,“我还没毕业呢。” 柏屹寒心道一句难怪,没在深究。 目睹这一切的张昊唇角一撇,接着背手而立,笑嘻嘻向面无表情的青年问道:“两位是发生什么事了?” 柏屹寒没忍住歪头看了眼柳泽——他缩起瘦弱的身体,紧紧攀附住那条粗壮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半张脸埋在里面,露出半截白嫩的细颈。 安安静静。 柏屹寒突然说不出来话,适才的烦躁和厌恶如潮水般悉数退去,只留有浅浅的痕迹。 过了片刻他愣愣开口,“他喝醉了,不知道家在哪儿。” “看他那副样子,挺依赖你嘛。”张昊笑道,“你们是朋友?” 柏屹寒动了下手臂,柳泽犹如惊弓之鸟,发出细细的嘤咛,“不要,带我走吧,带我回家吧。” 张昊点点下巴,语重心长,“小伙子,你们还年轻,谈恋爱有矛盾很正常。” “你看,人家对这段感情那么重视,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哭那么伤心,都是为了你。” 柏屹寒目瞪口呆,两只眼睛长来出气的?哪里看出来他都是为了我? 他正欲吐槽,然而对方大手一挥又开始说:“你们好好回去谈一谈,天底下没有什么困难是两个人携手不能走过去的。” “如果有,那就抱紧一点儿,两个人!一下子就熬过去了!你说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 柏屹寒解释:“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我真的…不认识他。” 说来也巧,柳泽像是听到了柏屹寒在说什么,蓦地出声,“你说好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为什么要在这里抛下我?” 柏屹寒对上张昊和小张探究的眼神。 “……” “……” “……” 六目相对,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 柏屹寒微叹,“我们真的不是我不认识……” 柳泽语调悲伤:“你是不是快把我忘了?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柏屹寒急了,“我们甚至都没有联系方式,不信你们查我手机!” 柳泽:“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好想你。” “好想。” 男人轻轻晃动脑袋,在柏屹寒的衣服上蹭去眼泪。 小张站在张昊旁边幽幽开口:“你肯定删人家好友了!” “我……”删你xx! 柏屹寒灵活的脑子在此刻突然宕机。 张昊摇头,满脸惋惜,“你们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好好聊一聊,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在一起一天也是缘分,和平分开嘛。” “你把人扔到警察局来。”张昊摊开双手,“不负责嘛。” “回去好好说,男人不能没有担当。” 还一日夫妻百日恩,柏屹寒一口气提上来堵在胸口,腹诽这糟老头子还挺开放。 “回家吧孩子回家,不准把人丢在外面啊。”张昊拿起纸条,“我们这里有你的电话。” “回去吧。” 柏屹寒已经数不清楚自己今天无语了几次。 他还以为来了个能干的,结果还是来和稀泥的。 柏屹寒凝视柳泽半响,心一横把人重新背起来,剜了两眼穿着警服的师徒俩,迈开长腿朝门口去。 夜色弥漫,一只奶牛猫懒洋洋地趴在亮堂堂的警局门口,时不时摇晃尾巴,玻璃门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奶牛猫扬起小脑袋朝他喵了一声。 柏屹寒闻声垂下眼帘,对着猫哼出一口气,随后两步踏下台阶往外离去。 “师傅,你怎么看出来他们是情侣的?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纠纷,那个人把喝醉的人撇了不想负责呢。” “我这双眼睛看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了,他们一个眼里透着想念,一个眼里带着不舍得,我一琢磨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况且他还知道对方的名字,无名指上都带着戒指,不是情侣是什么?这些都是细节,你还有的学。” “知道了师傅!” “都说了这里不是训练营,是警察局,放松。” ………… 街道空旷冷清,偶有行人路过,晚风浮荡,枝叶簌簌,柏屹寒背着男人稳步前行,神色淡淡,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而柳泽再次睡了过去,表情放松,不再不安。【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Chapter 5 柏屹寒有点洁癖,但不多。 如果没有和那三个人打架把自己的身上弄脏,他是万万不会碰男人的,而且还是一个在全是灰尘肮脏的地上爬来爬去、浑身酒气、满脸泪水的男人。 这都什么事情啊。 哀叹一声,他将往下掉的男人抬了抬。 “干脆直接把你扔到公司门口算了。”柏屹寒自言自语。 柳泽似乎听到,嘴里回应几句喃喃梦呓,鼻尖又在青年后劲处蹭蹭,眷念缱绻。 “啧。”任劳任怨背着男人的青年眉峰轻蹙,“我刚刚就应该告你酒后性骚扰。” 真烦。 临近十二点,某高档别墅区。 柏屹寒推开家门,加快步伐走到沙发边坐下,大口喘着粗气,一滴挂不住的汗珠滑过突出的喉结,沿肌肤纹路来到胸肌的沟壑间,描出一道淋漓、潋滟的线。 柳泽还是趴在青年背上,贪婪地不肯离开。 他太累,一时半会儿懒得管,松开勾住男人膝弯的手随意搭在腿上,静静缓神。 一分钟后,身体的力气恢复了些,柏屹寒开始扯柳泽圈住自己脖子的手臂。 这次很轻易就拉开了,柏屹寒还讶异了半瞬。 起身想走,然而腰都还没直起来,柳泽的手和gps定位一样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 柏屹寒真累了,直接把外套一垮摆脱了男人的桎梏。 然而柳泽却如获至宝,将那件外套嵌入怀中,整张脸都埋进去,然后倒在了沙发里。 难不成折腾半天是因为喜欢这件衣服? 柏屹寒笑笑,摇了摇脑袋,自己没把他扔在大街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不想再管男人为什么如此反常。 转身直奔浴室。 一个小时后青年裹着水汽从卧室的浴室出来,冲刷掉在外面沾染的脏污,浑身终于舒坦了,掀开被子正想上床,他突然想起客厅里还躺着一个男人。 踌躇半响,他还是打开衣柜拿了一床单薄的鹅绒被。 别在他家冷死了。 皎皎月光穿过落地窗,倾洒、照亮了没有开灯的客厅。 柳泽的身形过于瘦削,他抱住外套蜷缩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只占据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柏屹寒垂眼盯着男人,眼神晦暗不明。 他的沙发……脏了…… 车也要洗,被子也要洗,沙发也要洗。 真是找了个麻烦回家。 把鹅绒被扔到柳泽身上,柏屹寒转身回了卧室。 才躺到床上,许尽明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明明就:【上号。】 岁寒:【来了。】 沈听雪和杜徊江也加入了这场游戏,四个人开麦,简直能把活人吵死,死人吵活。 好在房间较为隔音,吵闹声就像是在投入大海的碎石,只能激起一点涟漪。 “不打了不打了。”杜徊江说,“我要睡觉了,明天还得去陪我女朋友。” 柏屹寒微讶,“你和好了?” 杜徊江颇为得意,“对啊,我就说她还是舍不得我的,你们非不信。” 沈听雪嗤笑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那可不,低声下气求了一个星期,人家才同意和他见一次面。” “哇塞。”柏屹寒笑道,“杜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面对朋友的挖苦,杜徊江倒也不恼,明天能见到女朋友的欣喜已经完全冲昏了他的头脑,“你们这些没谈过恋爱的懂什么?懂什么?” “爱情,就和梅花一样要经过磨砺才香,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柏屹寒哼笑,“当初阿姨怀你的时候八点档还是看多了。” 许尽明:“你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卸载绿江。” 杜徊江此刻的心胸无比阔达,“等着打脸吧,哥们儿一定会把你们嫂子娶回家的。” 几人心照不宣笑了两声,把这茬儿混过去了。 杜徊江退了。剩余三人继续打游戏。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沈听雪淡淡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人家都对他没兴趣了,杜徊江这傻逼还往上凑,我真是搞不懂了。” 柏屹寒:“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说不定杜徊江死皮赖脸还真成了。” 许尽明:“信他能成还是信我明天当汇大校长?” “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算了,我们这群没谈过恋爱不懂他。”沈听雪一提到杜徊江就来气,“老子劝也劝了,安慰也安慰了,妈的结果现在又成这样!这次他再哭着回来,在管他我是狗!” 柏屹寒手指灵活地滑动屏幕操作,收了两个人头,“这种事情就别管了,还我们不懂?” “我要是谈恋爱,对方但凡有点不喜欢我的苗头立马分手。” “死皮赖脸纠缠也太没面子了,那些求人的话我可说不出口。” “是哦。”许尽明打趣道,“柏少爷什么时候服过软啊。” “是哦。”柏屹寒阴阳怪气回道,“谁能有许sir软?天生吃软饭的好料子。” 被戳到心窝子,许尽明怒而反驳,“你信不信我把你嘴巴撕烂!” “哎呀哎呀,我好害怕呀。” 几人嬉笑打闹玩到快凌晨三点,柏屹寒实在熬不下拿着手机就沉沉睡了。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一抹微弱的亮色。 常年早起的习惯在柳泽身体里刻下难以改变的生物钟。 不过才六点多,他已经醒了。 宿醉带来的副作用让柳泽头疼欲裂,全身上下像是被用力碾过一遍,处处都在叫嚣着酸痛不适,反手捂住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挣扎撑起身,入眼还是一片朦胧,待看清楚自己正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柳泽瞬间僵住,被酒意浸泡了一个晚上的大脑迟迟不能运作做出反应, 关于昨天的零碎片段涌入。 柳泽慌忙查看自己的衣物,还好,都完整穿在身上,某些部位也没有奇怪的不适。 喝醉之前的事情他还记得,那个肌肉男找了两个五大三粗的朋友,非逼着他喝酒。 柳泽酒力一般,几瓶下去就开始神智不清,之后的事变得模糊,断断续续。 只是还记得他好像来了。 回忆到这里,柳泽忽地自嘲一笑,他怎么会回来呢? 他不会回来。 应该是其他人帮助了自己,但他不知道是谁了。 柳泽想,自己应当要亲自感谢对方才对,可今天要上班,没时间了,下次再说吧。 …… 十二点出头,柏屹寒被尿憋醒,糊里糊涂下床去往卫生间。 窗帘没拉好,柏屹寒解决完回来,被强烈的阳光晃得眯起眼,忽然他脚步一顿,随后调转方向去了客厅。 太阳破开云雾,一缕曙光探入,偌大客厅空荡依旧,沙发上的人不见踪影,只留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衣服。 柏屹寒:“………” 没礼貌,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居然连谢谢都不说。 沙发下铺了白色的地毯,一抹深蓝落在上面十分显眼,柏屹寒弯腰拾起它,发现是柳泽遗落的工牌。 丢三落四,以为自己是白雪公主吗? 柏屹寒随手把工牌扔在茶几上,转身回卧室准备继续睡觉。 ———— 柏屹寒可以说是个很无聊的人,不喜欢出门社交,真心朋友也只有从小玩到大的那几个,每天的空余时间都拿来宅家打游戏看电影看书等等。 当然,他还是有个最大的兴趣爱好,那就是旅游摄影。 而这次休学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旅行。 玩半年学半年。 他妈妈柏朝乐家大业大,资产过亿,没有给柏屹寒施加任何压力,就让他所心所欲玩。 这次回国是柏朝乐提议的,说是太久不见想念自己儿子了,然而柏屹寒回来半个月至今没见到他妈,甚至连个视频通话都没有。 没什么特别原因,纯粹是因为柏朝乐太忙,柏屹寒落地的第一天,她就出国了。 柏屹寒本打算就在中国旅行,但不知道为什么懒瘾突然犯了,宅在家里居然不想出门。 或许是回国之后水土很服,在家呆着舒服,各个方面都有人伺候,还能随时随地见到朋友。 晚上八点多,柏屹寒吃完饭,慢悠悠晃到电视机面前想看部电影。 沙发已经用消毒水擦干净了,他往下一躺,余光瞥到放在面前茶几上的工牌。 上面的照片应该是很早之前拍的,那时柳泽面容还有些青涩,即便没笑也能看出那双眼中是有光亮的,带着希冀,带着向往,而不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灰暗淡漠。 柏屹寒盯着工牌,然后弯腰拿起它。 大脑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起男人哭泣的模样,有意无意的撒娇啜泣声同时回荡。 胸膛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暖流,痒痒的,很奇怪。 他今天会不会又在那个酒吧? 昨天那三个男人会看他落单会再次强行把他带走吗? 会有人让他强行开口说话吗? 会抱着人哭喊吗? 思绪纷杂,柏屹寒不自觉地用大拇指摩挲着工牌,正巧抚过柳泽年轻时的脸。 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他在的话,正好可以把工牌还给他。 思来想去好半天,柏屹寒收起工牌决定出门。 好人做到底嘛,毕竟他可是捡到一分钱也要送到警察叔叔手里面的三好热血青年。 一个小时后,柏屹寒推开民谣酒吧的门,径直往靠窗的角落而去。 果不其然,柳泽和之前一样默默地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一杯蓝色的莫吉托。 柏屹寒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声音散漫,“还记得我吗?柳泽。”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柳泽抬头看向柏屹寒,目光冷漠,带有一丝疑惑。 “不记得了?”柏屹寒倾身往前,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轻笑道:“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柳泽盯着柏屹寒,眸底出现微弱的波动,“是你帮了我,对吗?” 柏屹寒摸了摸唇,眯眼打量起面无表情的男人,“所以昨天发的疯你都还记得?” 正好,可以还他人情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Chapter 6 男人紧盯着柏屹寒,说不出道不明的悲戚在眸底蔓延,渐渐地,越漫越多,直到化成水溢满眼眶。 察觉到自己失态,柳泽急忙垂头拭去还未流出的泪,而后轻笑一声: “虽然不太记得,但还是谢谢。”他声音温柔,如春风和煦,“要在请你喝一杯牛奶吗?” 柏屹寒微怔,喉结滚动,浓黑的眉拧着,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脸。 他长得很吓人吗?怎么一见到自己就哭? 不过柏屹寒未去深究,身体往前探了小截手肘搭在桌面上,“一杯牛奶就想打发我?” “你知道昨天有多麻烦我吗?” 柳泽眼眶仍有些微红,在听到柏屹寒的话时愣住,轻轻摇了摇脑袋,眉目低顺,似乎有一丝委屈。 “抱歉,昨天的事情很多我都不太记得。”说着,他抬头看向对方,眼神黯淡却真挚,“但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满足我?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 柏屹寒挑起眉尾,抄起手臂咧嘴笑了笑,“我现在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要什么。” 柳泽闻言侧身从外套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柏屹寒,“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联系方式,你想到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男人露出笑容,礼貌而疏离,“谢谢你昨天帮了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谢谢。” “还有之前的事情,我……”柳泽抬手掩面,微微偏头目光躲闪,耳尖渐渐泛出粉红,“抱歉,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话。” “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里的光线仍旧晦暗,那盏巴掌大的桌灯仿佛真的快要走到生命尽头,忽闪忽闪,明灭不定,蓝色的莫吉托也跟着时亮时沉。 柳泽皮肤很白,是那种异于常人的苍白,在这样的环境下,不仅没有隐在幽暗中,反而更加清晰明了,宛若黑色画布中一束耀目的白。 柏屹寒也得以窥见所有细节。 他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吐出,扣着下巴不自然地一直点头,“没事儿。” “只能说你发的酒疯很特别。” 柳泽也略显尴尬,朝对方颔首,“见笑了。” “哦对了。”柏屹寒从兜里掏出工牌放在桌上向柳泽一推,“这个你忘我家里了。” 柳泽眼神微动,随后扯起唇笑笑,“谢谢,我还正烦找不到补办很麻烦。” 柏屹寒睨着男人,笑说:“你现在欠我五个人情。” “五个?”柳泽疑惑,“……人情?” “对啊五个。”柏屹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正经模样,随后开始扳起手指解释,“从那三个人手里面把你救出来算一个。” “把你带去警察局算一个,还有……” 柳泽越听越脸红,连忙出声打断对方,“好!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五个人情我都会还的!” 柏屹寒收起手,昂起头望着羞赧的男人,“说话算话吗?” “算。”柳泽说,“什么时候都算,只要你想到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柏屹寒:“那就好。” 聊完这个话题,两人无话可说,气氛沉默,空气中萦绕着一丝尴尬,男人再次把自己锁起来,和以往一样。 柏屹寒撑着脑袋眺望窗外,时不时往柳泽那边瞅一眼,然而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那杯酒,一言不发。 这杯酒很好喝吗?要不是酒精过敏,他还真想尝尝。 柏屹寒正出神,一道轻佻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哟兄弟新来的?面生啊。”一个穿着铆钉皮衣的男人过来,双手撑在桌上和柏屹寒搭话,“你是他朋友?” 柏屹寒神情冷下来,“不是。” 皮衣男笑了,打了个酒嗝,“你也来让他说话?怎么样?这个死哑巴说了吗?” 柏屹寒皱眉,看了一眼柳泽,他面无表情,对皮衣男的无理充耳不闻。 “关你屁事。”柏屹寒冷冷道:“滚。” 皮衣男没搭理柏屹寒,转身坐到了柳泽身旁。 柳泽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淡表情。 皮衣男右臂搭上男人肩膀,举止轻浮,“我注意你很久了,你长得真漂亮。” 柳泽不说话,也不反抗。 皮衣男又说,“跟我睡一晚上吧,哦不不不,当我炮友吧,我活很好的,保证你不吃亏。” “怎么样?” 柳泽眼皮都没眨一下,倒是旁观的柏屹寒惊讶得比不上嘴。 哇塞,好放荡啊。 他可算明白之前柳泽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你也要和我上床吗”这种话了。 “喂你别太过分。”柏屹寒道,“长个屌不得了?一张嘴就是上床,你怎么不去给你妈上坟?” 柳泽一怔,抬眼看向柏屹寒,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一抹震惊。 皮衣男没想到他会如此出言不逊,瞬间暴怒,“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我说……”柏屹寒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将皮衣男完全遮挡住,扯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笑,“你怎么不去给你妈上坟?” “哦我忘了,清明节前几天才过,你已经上过了对吧?”柏屹寒自顾自地鼓起掌,语气嘲讽,“哎呀真是有孝心啊。” 他略微弯腰,头一歪向皮衣男挑了挑下巴,“孝子。” “操你妈!”皮衣男一跃而起隔着桌子扑向柏屹寒。 柏屹寒反应快,一把捉住对方的手腕,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用眼神开启嘲模式,“哟,你这瘦不拉几的看起来也不行啊,能坚持三分钟吗?” 皮衣男气笑了,“要试试吗?其实你也长得不赖,哥会让你爽的,操得你欲/仙欲/死。” 爸的死gay,恶心死了。 柏屹寒甩开男人的手,满眼嫌弃,“滚,我不想再说一次,可以吗?” “你让我滚就滚?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皮衣男绕过长桌来到柏屹寒面前,抬手想要揪住他的衣领,柏屹寒往后撤了一步。 他不想被别人碰。 柏屹寒犹如看见一大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向自己靠近,“喂,别过来了。” 柳泽见情况不对,连忙起身想要阻止皮衣男的行为,然而还没来得及靠近,皮衣男的右手就捏上了柏屹寒屁股。 皮衣男捏了捏,贱兮兮地评价道:“手感不错。” 柏屹寒不可置信,目瞪口呆,整个人定在原地。 柳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而手才碰到皮衣男,下一秒他就飞了出去。 对,没错,飞了出去。 柳泽眼睁睁看着皮衣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落地。 发出的动静吸引了酒吧里大半目光。 柳泽吃惊,转头看向柏屹寒,他目欲眦裂,右手紧握成拳,俨然愤怒到了一定程度。 “你居然敢…摸我。”柏屹寒缓步向躺在地上的男人而去,眼中冒出一团怒火,从唇间磨出“想死”二字。 皮衣男龇牙咧嘴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神,自然没察觉到危险靠近。 柳泽见势不对,反而握住青年手臂,小声劝阻道:“不要打架了。” 柏屹寒:“他摸我!” “我知道我知道。”柳泽安抚他,“上次是别人动手在先,这次是你主动动手,情况不一样,会惹麻烦的。” “麻烦?”柏屹寒从喉咙里发出不屑的冷哼,“我怕麻烦?” 他怒目看向皮衣男,“我今天非废了他的手!” 看他实在生气,柳泽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无奈道:“抱歉,是我牵连了你。” “但真的不要在打架了,就当我欠你六个人情,以后还你,好吗?” “惹出事情来很麻烦的,难道你想去警察局浪费时间吗?不要生气了,冷静一些,好不好?” 柳泽嗓音细柔,此刻又带了哄人的意味,听起来更加温柔可亲,如同潺潺溪流逐渐抚平柏屹寒燥怒的心情。 柏屹寒握拳的手松开,呼吸缓缓平静下来,“……好吧。” 柳泽松了口气,放开握住青年的手,“我们离开这里吧。” 柏屹寒:“嗯。” 柳泽转身,将桌上的莫吉托一饮而尽,而后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 趁这个时间,柏屹寒抽出兜里的消毒湿纸巾开始擦手。 柳泽:“走吧。” 两人离开,在路过坐在地上的皮衣男时,柏屹寒下蹲,在他面前打了几个响指,“喂,把付款码打开。” 皮衣男捂住脸,“什么?” 柏屹寒翻白眼,重复道:“微信,收款码,打开,听不懂吗?” “给你医药费。” 皮衣男还有些懵,但还是听话地打开了收款码。 “叮——您的微信已到账五万。” 皮衣男吃惊,打一巴掌能有这么多钱?早知道多摸了会儿屁股让他多打几巴掌了。 皮衣男喜笑颜开,酒都醒了,“兄弟客气!下次我请你喝酒。” 柏屹寒无语:“钱到账了,别闹事啊。” 皮衣男敬了个礼:“保证。” 柏屹寒撑起身,双手插进裤兜漫不经心地朝柳泽抬了抬下巴,“走啊。” 推开酒吧门,风铃摇晃,发出好听的清脆音。 柏屹寒甩着刚才打人的那只手吐槽,“见你三次,三次你都被这些疯子骚扰,看概率简直就是百分百,干嘛还一直来这里?” 柳泽略过这个话题,“抱歉,又让你遇到麻烦事了。” “这样吧,我明天放假请你吃饭,如何?”看他迟迟不回答,柳泽又说:“如果没空……” “有空。”柏屹寒抢先一步开口,“我空得很。” 柳泽:“那好,我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我把餐厅位置发给你。” “好啊。” 两人互加了微信。 柳泽的眼里在这时显露出极深的疲惫,“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柏屹寒淡淡地“哦”了一声。 柳泽没有再多话转身离去,背影清瘦高挑,像是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似的,柏屹寒伫立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耀眼的白才收回了视线。 不对啊,他突然缓过神来,自己怎么就答应要和他一起去吃饭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Chapter 7 回到家中,柏屹寒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打开投屏放起了出门之前没来得及看的电影。 是一部九十年代的老电影,画面唯美,配乐动听,每一帧都像是流动的艺术品。 本想安静欣赏,然而放在身旁的手机不停震动,柏屹寒拿起来看了一眼,四人群聊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聊出了99+的消息。 粗略浏览一番,大概是杜徊江的女朋友依旧选择抛弃他。 柏屹寒点开杜徊江长达六十秒的语音,霎那间,惨烈的哭嚎响彻房间,险些把柏屹寒震到短暂失聪。 “啊——!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啊!我长得又好又帅,还有钱!我到底哪里差了啊!” “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不爱我!” 杜徊江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词,说完了就哭,哭完了就说。 柏屹寒看不下去,也在群里发了条语音。 “不喜欢就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底下女人那么多,干嘛就非她不可了?杜徊江你有点自尊行不行?” 杜徊江继续哭喊:“不行!我就要她!我就要她!你们根本就不懂我!” 那边突然传出沈听雪的声音,“行行行我们不懂,你就爱她行了吧,你爱吧你爱吧。” 杜徊江:“呜呜呜呜我就非她不可呜呜呜呜沈听雪我就非她不可……” 柏屹寒听完整条语音,心下无语,想痛斥他没出息,但碍于情面,以及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终究是没舍得。 长篇大论的安慰说不出口,草草安慰几句便不再管了,反正沈听雪会守着他,自己不用担心杜徊江的安全。 爱来爱去果然是麻烦死了,柏屹寒默默腹诽,不知道有什么好爱的。 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打开手机静音,柏屹寒专心看着电影。 房间里没有开灯,电影时而鲜艳时而暗淡的色彩反投影在柏屹寒瞳孔中。 电影进行到高潮,男主突然死了,女主怀抱着他凄惨冰冷的身体恸哭,在背景音乐的加持下,这幅场景所传达的悲伤感情犹如水雾般溢出屏幕,打破时空的限制包裹住观众。 然而柏屹寒面无表情,感叹女主的演技确实不错。 镜头一转,男主的战马不肯屈服于他人,挣脱束缚,在女主的欢呼注视下奔向无尽的旷野,最终倒在它和男主相遇的牧场。 柏屹寒泪流满面,一张纸又擦鼻涕又擦泪。 配合着盛大的音乐,演职人员表开始滚动,电影彻底结束。 柏屹寒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打开手机一看,名叫永远不(4)的群聊里没人再说话,倒是柳泽在几分钟前发来了消息。 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有一个饭店地址。 柳泽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男人在厨房做饭的背影,穿着白色毛衣和围兜,腰上系着一圈细细的棕色带子,背后打了一个很标准的蝴蝶结。 头微微垂着,双手放在前面,应该是在备菜。 是他本人的照片吗?看着不像,柳泽的身材没那么高大,腰也没那么粗,难道是那个从未回应过柳泽的置顶? 柏屹寒揉了揉因为流泪而模糊的眼睛,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柏屹寒在聊天界面中短暂停留,然而对方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当面支支吾吾就算了,怎么隔着屏幕还说不出话? 柏屹寒不再等待,退出微信点开某款游戏,不过两个小时出头,他就被气得直骂人祖坟,把手机往床上用力一甩,可能是他力气太大,又或许是床垫弹性太好,手机蹦了两下直接跳到了地上。 “啪”地一声,屏幕碎裂。 柏屹寒:“………”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一个个的全是眼睛拿来出气的废物!会不会打啊! 在床上扑腾几下,柏屹寒选择先躺一会儿再起来捡手机。 结果一趟就躺到了快凌晨。 迷糊迷糊睁眼,下意识去摸手机,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它还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柏屹寒掀开薄被下床捡起被他冷落好久的手机,正巧这时它震动了一下。 “怎么?你不满意了?”他对着手机自言自语,然后将其反转过来看消息。 柳泽:【时间暂定明天下午五点,可以吗?】 柏屹寒蹲在地上不咸不淡回复一句“行”。 柳泽:【好的明天见,晚安。】 柏屹寒:【晚安】 黑夜降临,寂静围绕这间空荡的房间,床脚的感应灯亮起,光微弱,青年大半身体都陷在幽暗里,他目视前方,那里被黑暗侵蚀,只有一些不明的轮廓…… 翌日,下午五点。 柏屹寒准时达到餐厅门口。 今天天气好,晴空蔚蓝,路边绿意绵延,脆嫩青葱的新芽迫不及待绽出,更深的绿沉淀,层层叠叠,如同大海的横截面。 柏屹寒身着今年某高奢品牌的秀场款浅色牛仔套装,领口微开,脚上踩着一双棕色马丁靴,袖子推上去,露出一截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右手腕叠带一串黑松石手串和克罗心十字花球骰子手链,无名指和食指戴着款式复杂设计感十足的戒指。 为了搭配这套衣服,他还特地带了一副prada54大方框黑色眼镜,头发也精心卷过,梳成三七分。 他站在外面等柳泽,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还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柏屹寒瞥了眼偷拍的男生,并不太在意,这种事情他从小到大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了。 帅哥,就是容易被人惦记。 别人喜欢他似乎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叮咚——”微信弹出消息,是柳泽发来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边临时有工作要处理,大概会迟到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位置我已经定好了,在a01,你可以先去吃饭。】 【你报我的名字就好。】 居然爽约!柏屹寒一口气上来,紧接着柳泽的消息再次传来。 【我会尽量赶过来的,抱歉。】 【快到饭点了,你先吃饭吧,不要饿肚子。】 涌上来的气又下去了。 岁寒:【行吧,我会给你留饭的】 柳泽:【不够就点,不用客气。】 鬼才和你客气。 柏屹寒收起手机转身进入餐厅。 服务员立马看见客人立马动身迎接,“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柏屹寒:“有,a01。” 服务员拿着ipad查看,片刻后他问:“是柳先生吗?” “不是。”柏屹寒说:“我是他…朋友,他等会儿来。” 服务员:“好的,请往这边走。” 餐厅很大,有公共区域也有包厢,柏屹寒跟着服务员左拐右转,到了三楼靠落地窗的位置。 一束红色玫瑰摆在桌间,餐布上还散落着花瓣。 柏屹寒蹙眉,感觉这里的氛围不太对。 “先生。”服务员询问,“需要等您朋友来之后上菜吗?” “嗯对。”柏屹寒单手挫着下巴,“等他来。” “好的先生。” 服务员离开了。 柏屹寒落座,双手搭在桌上,右手食指不停扣着桌面。 五点出头,临近饭点,周围的位置坐着零星几桌客人,不出所料全是情侣。 他收回疑惑的目光望向窗外,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横跨整座城市的长江,江面波光粼粼,几艘观光船慢慢悠悠地飘荡着。 黄昏落下大片金辉,对面的大楼的霓虹灯以及街道的路灯在同一时刻全部开启,提示人们今天即将迎来结束。 柏屹寒看了眼手机——六点二十一。 迟到了整整八十一分钟! 服务员已经是第四次过来询问柏屹寒要不要上菜。 “上吧上吧。”他挥挥手,表情略显不耐。 再不来他都要饿死了。 忽而,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柏屹寒下意识往声源望去,看见了小跑而来的柳泽。 他今天没有穿较为正式的衬衫西裤,而是很日常休闲的一套衣服,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纯白的短袖,下摆扎进卡其色的宽松长裤里,外边则是一件杏色毛衣开衫外套,头发散落遮住额头,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对上青年冷冷的视线,柳泽挤出笑容,喘着粗气来到他身旁,“不好意思,临时有工作,实在是脱不开身。” “抱歉。” 他注意到空空如也的干净餐桌,歪头朝青年微笑,声音细软温柔,“吃饭了吗?” 柏屹寒一怔,那双幽静眸底清楚地映照出男人的面容,他垂下眼淡淡道:“没吃,请我的人不来,我敢动筷子吗?” “真的抱歉。”柳泽坐下,把手里的蛋糕放在青年手边,“来的路上买了个蛋糕,听说这款最近很火,正好是最后一个。” “当赔罪。” 蛋糕?把他当小孩呢? 柏屹寒“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柳泽取下眼镜放进兜里,罕见地主动说起话,不过声音依旧很轻,就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似的,“你看着好年轻。” 柏屹寒讶异地挑眉,“我才满二十一,能不年轻吗?” “二十一?”男人痴痴地重复,而后感慨地笑了一声,“真好的年纪。” 他望向柏屹寒的眼睛,略微下垂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难过,“我要是和你一样年轻就好了。” 柏屹寒不置可否,“你看着也挺年轻的,” 柳泽:“是吗?我都已经三十三了。” “三十三也很年轻。” 柏屹寒不太意外,虽然男人的脸看起来很嫩很年轻,但他身上确实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气质。 “我们之间差了十多年。”男人微微蹙起眉,明亮清澈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层极为厚重的东西。 柏屹寒仍然不知道柳泽想表达什么,只是感到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男人的眼神毫不收敛,将情绪赤裸地展现在柏屹寒面前。 柏屹寒被看得心慌,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柳泽蓦地回过神,“啊…我我,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发呆。” “是吗?”青年反问。 “是。”男人笃定。 “行吧。”柏屹寒很快就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几位服务员过来,撤走桌间的玫瑰花开始上菜。 饭菜香味在两人之间弥漫,稍微驱散了一些尴尬。 菜品上齐,服务员例行公事对柳泽说道:“先生,我们店最近做活动,升级情侣套餐的话这边免费赠送玫瑰和饮品。” 情侣套餐? 柏屹寒一顿,拿着刀叉的手停在半空,一滴褐色酱汁缓缓滴在装着牛排的餐盘中。 难怪约在这种地方,还这样看自己…… 他对我有意思?【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Chapter 8 浪漫的轻音乐和淡淡玫瑰香在整间餐厅漫延,配合特意设计好的灯光,气氛旖旎美好。 柏屹寒把牛排塞进嘴里,旋即听见柳泽的拒绝声。 “不用,后续有需要的话我们点餐就好。” 服务员:“好的先生,祝你们用餐愉快。” 柳泽:“嗯,谢谢。” 柏屹寒不语,垂头切牛排,等这么久他是真饿了。 柳泽没有动筷,而是静静看着柏屹寒吃饭,黝黑明亮的眸底荡漾出几圈清浅的笑,轻声问道:“这家餐厅我好久没来了,也不知道味道变没有,你还喜欢吗?” 柏屹寒嘴里包着一颗小番茄,闻言抬眸,“还可……” “以”字和食物一样哽在嘴里,男人稍稍前倾,脸上晕染着温柔、又略显局促的笑,望着自己的眼中隐约有一丝期待。 柏屹寒愣怔,男人的笑容变得更深。 “还可以是吗?”柳泽接过青年未说完的话,“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这里翻修过,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柏屹寒加快咀嚼口中的食物,番茄汁水爆开,酸涩的滋味弥漫味蕾,连带着喉间都有些滞涩。 “是…是吗?挺好吃的。”柏屹寒不停点头,“嗯挺好吃的。” 男人笑眼弯弯,双眸透亮,“那就多吃一些吧。” 柏屹寒眼睫轻颤,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放下刀叉急匆匆喝了口水,看见男人面前的餐食和还没动过,便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吃?” 柳泽摇摇头:“我不是很饿。” 柏屹寒:“哦。” “吃饭吧。”柳泽的视线停留在青年的眉眼处,“没吃饱就告诉我。” 柏屹寒对上男人炽热的眼神,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一冷一热。 青年愣神,片刻后启唇,嘴角扯出一道弧度,笑意若有若无,语气淡然,“你这样看我……” 视线移动,落到男人右手无名指上,“他不会介意吗?” 温度似乎骤然下降,青年尖锐的话戳破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紧接着化作难言的苦涩。 他低头,轻轻摩挲那枚戒指,就像是在抚摸他的爱人。 “不会的。”柳泽开口,嗓音竟在顷刻间变得嘶哑,“他不会的。” “我欠你人情,理应还,他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的。” 柏屹寒眉尾微动,“你们结婚了?” 柳泽转动戒指,低低“嗯”了一声。 旁边烛光闪动,柏屹寒眼中也掠过一抹暗影,“那他为什么不理你?闹矛盾?” 青年直言不讳,柳泽顿住,左手包裹住右手揉搓着,没有回答。 柏屹寒心下了然,特别随意地安慰,甚至还在笑,“没事儿,他不回你消息可能就是心情不好,保不齐多发几句他就回了。” “我有个朋友失恋,死缠烂打好久,他前女友才愿意出来见他一面,虽然最终结果还是被甩了,但有这份心,说不定他会被你打动的。” 柏屹寒倒了杯白葡萄酒放在男人面前,“别难过嘛。” 透明的酒投下斑斓的倒影,柳泽掀起眼帘,看见手链在青年劲瘦的手腕间摇曳,他掏出眼镜戴上,抬头面对柏屹寒。 “你说得对,说不定我再多发几句消息他就会回我了。”柳泽举杯,眼里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礼貌和疏离,“谢谢你的安慰。” 柏屹寒眉峰一锁,不过很快就平展开来,他耸了耸肩,“那我祝你早日和好?” “不用再去酒吧买醉。”柏屹寒也举起杯,“也不用抱着陌生人哭,喊着让我不要走了。” 酒入喉间恰好听到青年的话,男人被呛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柏屹寒好整以暇,悠哉悠哉喝了口果汁。 柳泽捂着嘴,双眼莹润,脸颊绯红,“我做了这种事情?” “你一点都不记得?”柏屹寒反问。 “不是…”柳泽蹙眉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这里很安静,柏屹寒自然能听到他的声音,“你以为自己在做梦?” 青年没忍住笑出了声,眸中带上一点轻蔑不屑之意,“梦里他回来见你了是吗?所以才抱着我不放?” 他的语气算不上友善,甚至有些嘲讽,但柳泽并不在意,依旧十分官方地道歉,“让你困扰了,不好意思。” “你当然该不好意思。”柏屹寒低语,随后拿起刀叉猛地戳向牛排。 不仅认错人,还亲了他!更过分的是居然敢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擦! 不可理喻!人神共愤! 柏屹寒抿唇,那晚湿润微凉的柔软触感涌现,他不由得瞥向了柳泽唇间。 苍白干涩,看起来感觉不怎么样,但亲起来…… “啪!” 柏屹寒不轻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及时制止思绪神游。 柳泽见状,询问他怎么了。 柏屹寒垂眼,不咸不淡回道:“没什么,脸上突然痒,可能是有蚊子。” “好吧。”柳泽颔首,不再说话。 手机铃声响起,柳泽接起电话,“好的好的,我马上出来,谢谢。” 说完,他又向青年解释:“我出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柏屹寒往嘴里塞甜品,敷衍地点了个头。 这次他没等多久,不出五分钟柳泽就提着袋子回来了。 男人从袋子掏出崭新的包装盒,“送你。” 柏屹寒愣愣抬头,先看柳泽再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是手机。 “我看你手机屏幕坏了,还挺严重的。”柳泽微笑,“送你,当还人情。” “这下我只欠你四个了吧。” 柳泽的笑容很浅,但却温柔极了,如同在白雪皑皑中洒落的一束暖光。 柏屹寒接过手机,眼睛还盯着男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谢。” “不用,应该的。” 吃完晚饭,两人在餐厅门口告别。 夜晚的气温有些低,柳泽拢紧外套,略微昂起头,“再见,有需要的话联系就好。” 路灯朦胧,为男人罩上一层柔和的轻纱,让他看起来居然有些不真实,“我不会耍赖的。” 柏屹寒比他高上许多,只能低垂着头看柳泽,“耍赖也没事儿,我认识你们集团老板。” “老板?”柳泽歪起脑袋,“是杨总吗?” “杨悟宇,杨总?”柏屹寒眼睛上瞟,回忆起杨悟宇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居然还能当老总,不敢相信。” “他还没把公司整垮吗?” 柳泽莞尔:“杨总很厉害的,对工作也很认真负责。” 柏屹寒不可置信,一脸震惊,“他?和认真负责沾得上边吗?” “可能杨总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吧。”柳泽嗓音和缓,“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柏屹寒眼皮半阖,双手插进衣兜里,语气散漫,“嗯,你也是。” 柳泽应好,随后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走得十分潇洒,像是早就不想留在这里了似的。 餐厅坐落于梧桐大道最末端,路过车俩不多,沿途的白色砖墙如同一卷悠长画布,承载着斑驳摇曳的树影,柳泽细长的影子宛若一条小鱼在密密荷叶从中缓缓游动。 鬼使神差,柏屹寒朝男人的背影喊了一声,“喂,这个时间点你不会又去酒吧吧?” 柳泽站定,回头。 两人之间隔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柳泽稍稍提高音量,面容隐没在树影里,飘渺似云中月,“不会,我明天要上班。” 柏屹寒楞神:“哦。” 晚风幽幽,柳泽没有再多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像是融入了白墙上晃动的黑影中。 柏屹寒回到车上,正想把顺手把男人送给他的手机扔到后座,然而好奇心驱使,让他拆开了包装。 是最新款plus,容量1tb,颜色和他手里这款去年出的一样,是群青色。 掂掂新手机,他取下旧手机里的卡放进去。 信息飞快传输。 柏屹寒背抵座位仰头闭眼,本应一片漆黑的画面却突兀地闪过柳泽的面容、以及声音。 “这下我只欠你四个了吧?” “他不会介意的。”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震惊和疑惑丛生。 自己想他干什么? 柏屹寒趴在方向盘上捂住眼睛,然而脑中的画面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能回想起男人透粉水润的眼角处细细的纹路,还有黏成一缕的浓黑睫毛,淡淡的眉轻蹙,黯淡忧伤,却又藏着说不出的情意。 脖颈似乎在发烫,是那晚柳泽的泪砸落的地方。 柏屹寒抬手按住自己后颈,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腔泛出细细密密的痒意,随着每一次的心跳而更加强烈。 难道……他熬夜把心脏熬出问题了?跳这么快,都要喘不上气了。 看来今天晚上一定早睡,再也不能熬夜了。 柏屹寒深吸几口气,把心里那股来得莫名的感觉顺平,正好旧手机的信息也全部传到新手机里了。 回家睡觉。 ——— 柳泽到家了。 家里漆黑安静,仿佛堕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阳台窗户没拉,月光倾斜进来,柳泽借着这一点光线走进客厅。 茶几上摆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青年身穿汇川大学羽毛球社发放的团服,右手拿着白色的羽毛球拍,高高举起,左手搂着另外一个矮些的青年。 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柳泽坐在地毯上,目光温柔地盯着照片。 “我今天出去和一个年轻人吃了顿饭,他挺有意思的,还问我,你会不会生气。” “我说你不会。”柳泽喃喃自语,忽然轻笑一声,“但其实你会。” “你那么小气,小气到都不愿意来看我。” 他伸手,指腹摩挲照片里青年的笑脸,“山奈,来看看我吧。” “哪怕就一次…见见我吧。” 风来,扬起白纱窗帘一角,月光笼罩柳泽,饱含思念的泪不停从死寂的眸中悄然涌出,然而无数的念想都被黑夜无情吞噬,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掠过的呼呼风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Chapter 9 晚春时节,天气突变。 乌云几乎是在瞬间将城市上空完全遮蔽,遥远天际边,阳光硬生生把厚重的云层撕裂出一道狭小的缝隙,挣扎着,嘶吼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大地。 但突如其来的大雨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轰隆——豆大的雨珠伴随雷声急速坠落,阴云翻卷滚动,彻底隔绝天与地的连接。 雾气氤氲,模糊玻璃窗,水滴蜿蜒划落,好似把外面的世界分割,一半清晰,一半混沌。 茶水间内。 柳泽站立窗前,眼神定在某处,神游天外。 “哎呀我没带伞啊。”李莉走过来望着不知何时会停的雨抱怨,“这都五月份了,怎么还下那么大的雨。” “泽前辈。”她顺口问道:“你带伞了吗?” 柳泽跟着雨往下坠的思绪骤然回溯,他看向旁边带眼镜的女人,扯出礼貌的笑,“我车里有伞。” 李莉恍然,然后皱起眉头,“我忘记你有车了,哎我还要去挤地铁。” “苦命啊。” 柳泽柔声道:“等会儿下班我把伞借你。” 李莉笑起来:“谢谢泽前辈,但不用了,公司离地铁近,我跑过去就好了。” “欸欸欸柳总监我要伞!”钱宁手捧咖啡靠过来,“这么大雨,我可不想淋回去。” 柳泽:“好。” 钱宁双手握住杯子高高举起,“感恩。” 柳泽淡淡一笑:“应该的。”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李莉伸着懒腰,“继续摸鱼吧!” 钱宁咽下苦涩的咖啡,朝柳泽抬了抬下巴,打趣道:“领导还在呢。” “泽前辈不会怪我们的。”李莉抬起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柳泽臂膀,“是吧?” 柳泽推推眼镜,故意沉下脸色,“那可不一定。” 李莉立马哭丧起来,“前辈,看在我们师出同门的份上,就绕过我这一次吧。” 柳泽:“好了,你们随便摸吧,别被其他人看到就好。” “了解。” “ok。” 五点出头,雨势仍旧,似乎还有加大的趋势,柳泽从独立办公室中出来走到钱宁办公位旁边,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拿伞。 钱宁早就收拾好东西,屁股一抬就能走。 柳泽没有领导架子,为人亲切和善,部门上上下下都处得和朋友一样,气氛非常和谐,钱宁是个话匣子,半分钟不说话就嘴巴痒,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前辈你还记得之前我们研发的那个项目吗?我跟你讲我前几天遇到那个项目的负责人,你知道吗他居然……” 柳泽时不时微笑附和几句,大多时候还是沉默。 到了地下车库,柳泽找到自己的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黑伞递给钱宁,“其实我可以送你回去,但下雨天我开不了车,只能送你把伞了。” 钱宁接过伞道谢,有些好奇,“下雨天开不了车?” 或许是钱宁在他面前吐槽了很多,柳泽这次没避讳自己的事情,“我在下雨天出过一场事故,不敢开了。” “啊?严重吗?”钱宁顿流露出关切的眼神。 柳泽微张开手臂,“不严重,你看我现在能走能跳,还能说话工作。” “只是…”他望向不远处车库出口,那里风嘶雨鸣,企图冲进它们无法触及的地方,“有些心理阴影罢了。” 钱宁把伞递回去,正言厉色,“前辈你比我更需要这把伞,我家不远就在附近淋回去就好。” 柳泽摇摇头,柔和的眼神之下隐藏着深深倦色,“你拿着吧,等雨停了我就回去。” 他拍拍车窗,“总不能把它晾在这儿吧,明天还要开车来上班。” “也是哈。”钱宁摸摸脑袋,“我今天有事,实在抽不出时间不能陪前辈等雨停。” “没事儿。”柳泽心中一暖,抬手碰了碰钱宁肩膀,“走吧,我只是不能在雨天开车而已,没说害怕下雨天啊。” “路上注意安全。” 钱宁双手握拳举伞,“感恩,大恩大德没齿……” 话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钱宁大惊,“完了完了我女朋友催我回家了!柳总监我先走了!明天见!” 柳泽张唇正想说些什么,然而钱宁跑得飞快,转眼就拐入电梯间没影儿了。 有人等他回家。 真好。 地下车库空旷安静,仿若天然的扩声器,一声幽幽叹息从男人喉间泄出,升至上空,随着满是水汽的冷风飘到了默默注视他的青年耳畔。 “柏屹寒你愣着干嘛。”梁柏透过车窗朝还站在外面的人说话,“上车。” 柏屹寒右手搭在打开的车门上,目不斜视,“急什么?怕油用不完?” 梁柏:“欸你……” 见静伫原地的男人迈开步伐,他眼珠一转关上车门,对梁柏道:“你自己先回去。” “哦对了,车里有伞吗?” 梁柏抿唇,“后备箱。” 柏屹寒打了个响指,语气懒散,“谢了哥。” 地下车库的出口和集团大楼的正门出口是两个方向,一方朝北,一面朝南。 正门出口离地铁公交近,而从车库出来后还要绕一大圈才能离开集团范围,因此除车之外鲜有人经过。 柳泽一步一步向光明、飘摇的出口而去。 “呼呼——”狂风挟裹从高空极速坠落的雨滴,于昏暗的天地间狂欢,席卷肆虐。 柳泽站在屋檐下,衣角猎猎扬起,玻璃镜片被打湿,透过雨看世界终究模糊,他取下眼镜随意地放进衣兜。 闭上眼,他感受到风雨流经过身体,淅淅沥沥,它们似乎在说话,但他在说什么? 听不清楚。 于是柳泽睁开眼踏入了雨中。 耳边的声音陡然清晰,所有的一切都扑向他,他听到风的呜咽,雨的哭泣,听到自己的绝望的喊叫…… “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雷声轰鸣,世界骤亮,可很快又黯淡下去,黑云更加浓密厚重,蓝紫色的电流在其间无声穿行,宛若随时都有可能冲向人间的恶龙。 像是年久失修岌岌可危的桥在暴雨天的冲击下终于断裂,柳泽感到大脑深处的某个地方正在经历崩塌,神经发出危险的信号,剧烈的痛苦源源不断。 他捂住脑袋踉跄几步,薄薄的胸膛快速起伏,仿佛濒死的鱼不停扇动着鳃,妄想在干涸的沙漠获得水源。 不能呼吸…… “喂,你又怎么了?” 呜咽、哭泣、惨叫都随着那道声音的出现而在顷刻间消失,柳泽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伞面,它将风雨隔绝在外,支撑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柳泽?” 身后男声清澈,柳泽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瞬间闯入眼中。 柳泽瞳孔骤缩,紧接着捂住心脏处大口大口喘气,从喉咙深处滚出一道压抑的呻吟。 他脚步虚浮站立不稳,往后倒了半步,柏屹寒急忙伸手紧握住柳泽臂膀,“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柳泽说不出话,只是疯狂摇头。 柏屹寒皱眉,锐利的眼划过一丝焦急,还有隐约的不耐,“不去?你确定?” 柳泽缩起肩膀,半握住青年手腕想要推开对方。 冰凉的触感让柏屹寒指尖微缩,他看着低垂脑袋,身形瘦弱,一场微不足道的下雨天就能把他轻易击倒的男人,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别逞强,多大人了还讳疾忌医,不想去也行,我先送你到前面避雨。” 雨太大了,他裤脚湿透,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柳泽不说话,推不动柏屹寒就开始掰他的手指,固执又倔强。 “啧,怎么死活不听劝?”柏屹寒脾气上来,直接甩开手,“就这么想淋雨?你当自己在拍什么青春文艺片吗?” 柳泽趔趄,忽地抬起了头,柏屹寒这才看清楚男人此刻狼狈的模样——满脸湿润,发尾仍然在滴水,双目通红,眉头紧皱,眼圈周围青紫乌黑,紧咬下唇,一截森白的齿牙刺破表皮刻入肉里,血迹漫延,顺着下巴滑入脆弱的脖颈,把领口晕成刺眼的红。 他不停喘着粗气,右手捂住心口,白衬衫在雨的浸染下变得几乎透明,紧贴柳泽白皙的身体,朦胧勾勒出曲线,褶皱凌乱,让他看起来宛若艺术家精心雕刻,用来炫技的雕塑。 如果不是那双眼里溢出的痛苦太真实,乍看,一丝活人气都没有。 还真是……可怜。 柏屹寒靠近柳泽,没再碰他,雨伞往那边倾斜,一脸严肃地问: “你是不是犯病了?” 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身上带药了吗?” 柳泽的呼吸又开始急促,他瞪着柏屹寒,布满血丝的眼里迅速聚集起泪水,然后重重落下,一颗两颗三颗……直到再也数不清。 “哈?”柏屹寒震惊,也顾不得脏,连忙捂住柳泽口鼻。 哭得太厉害会让肺泡通气过多,二氧化碳分压和碳酸含量下降,碳酸氢根浓度随之升高造成呼吸性碱中毒,这个时候可以罩住口鼻增加呼吸阻力减缓换气速度,缓解症状。 这是他哥小时候教他的知识。 柏屹寒指导柳泽进行深呼吸,“吸气,呼气,呼气慢一点。” 他的手很大,将男人下半张脸全部包裹住,只露出了那双不停流泪的眼睛。 “放松,不要紧张,放松就好。”柏屹寒垂眸凝视男人,语气不由得夹带了一丝哄人的意味,十分轻柔,“嗯对,就这样,不要害怕,慢慢呼吸。” 柳泽难受,下意识紧扣住柏屹寒手腕,跟随他的话呼吸。 刚才慌乱之际,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如同一对在雨躲在伞下恋恋不舍的情侣。 柳泽渐渐平静下来,他掀开沉重的眼帘,正好对上柏屹寒担心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惊雷劈下,响彻天际,好像迢遥的某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柏屹寒侧头望了一眼伞外,雨势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各个地方,颇有种不死不休,誓要将这里全部淹没的感觉。 奇怪,按理说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雨。 柏屹寒回神,转而问男人:“缓过来了?” 柳泽没说话,潮润的眼睫颤了颤。 “那就走吧。”柏屹寒放下沾染男人血泪的手,嫌弃地甩了甩手腕,“这里太空旷了,连棵树都没有。” “等会儿别被雷劈…” 话未完,柳泽毫无预兆一头栽进青年胸膛晕了过去,他和雨一样止不住地往下坠,好在柏屹寒反应迅速,右臂揽住男人的腰,没让人倒在已经积出一滩水泊的地上。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过于亲密,柏屹寒的鼻尖蹭过柳泽颈间,淡淡清香沉入肺中,犹如密林深处无法驱散的薄雾,在他的五脏六腑流窜,淌入四肢百骸。 一股酥麻从尾椎骨处涌出,心脏开始猛烈跳动,速度快到有些不正常,可他最近没熬夜啊……柏屹寒抬起头愣愣直视前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Chapter 10 “滴滴——” 骤响车鸣唤回柏屹寒迟迟未能回笼的思绪,他茫然转头,看见梁柏半按下车窗,露出一双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 “哦哟我亲爱的弟弟终于铁树开花了?”梁柏抬抬下巴,“介绍介绍?” 柳泽正面倒在青年怀里,看不清楚脸。 柏屹寒蹙眉,“介绍什么介绍?看不到他晕了吗?送我去医院。” 梁柏满头问号,讶道:“你又把人打晕了?一天天净在外面给我惹事。” 柏屹寒歪头,面无表情盯着车上的男人,“我说他被雷劈晕了你信吗?” 梁柏挑眉,“嗯,不错的理由,特别能说服我。”他朝里点了下脑袋,“上车。” 柏屹寒单手拖着不省人事的柳泽上了后座。 风愈加肆虐,世界被淋漓不绝的雨填满,天与地在此刻合为一体,氤氲水汽如同灰白色的浓雾将整座城市掩埋,行人举着伞,破开密密麻麻的水幕,于其中艰难而匆忙行走。 一辆黑色大g迅速行驶过湿漉的车道,溅起不小的水花。 红灯间隙。 梁柏转身打量两人,颇为好奇:“怎么回事儿?他谁?” 柏屹寒挽起裤脚,脱下打湿的外套,眉头紧锁,模样看起来不太高兴,“没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梁柏哼笑,“你觉得我当你二十年哥是白当的?” 柏屹寒撇唇,拿起纸巾簌簌抽了五六张,不停擦拭双手,“之前认识,想着打个招呼,谁知道突然晕了。” 他抬眸望了一眼梁柏,嗤笑,“我就说你们这些资本家压榨人吧,一看就是加班加多了受不住。” 绿灯亮起,梁柏继续开车。 “我要是万恶的资本家,那你就是饮血吃肉的蛀虫,柏少爷。” 柏屹寒不满,但柏屹寒没话说,垂头默默地擦手。 “别只顾自己了。”梁柏忍不下去这个没情商的弟弟,露出嫌弃的眼神提醒道,“你那朋友都吐血了,管管他吧。” 柏屹寒手一顿,侧头看向倒在车窗上昏睡过去,浑身湿透的男人。 “车上有没用过的毛巾,把人外套脱了擦擦身体,免得感冒。”梁柏说着,打开了暖风。 柏屹寒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我干嘛要做这些?到医院去让护士弄不就好了?” 梁柏简直恨铁不成钢,“柏少爷,你能绅士一点吗?” “你的朋友晕倒了,并且全身上下都被雨淋湿,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选择什么都不做?请问拔刀相助助在哪里?” 柏屹寒:“……”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死了。”他嘟囔着,“毛巾在哪儿?” 梁柏:“后面,自己找。” 车内改装过,空间较为原装要大了些,座位后面有放东西的地方,柏屹寒找到还未开封的毛巾拆开,顺口问了一嘴,“家里有健身房,你在车里放毛巾干什么?” 梁柏回头,淡淡道;“你管我。” 柏屹寒对他哥翻了个白眼。 暖风习习,车厢温度升高,柳泽身体歪斜依靠在边角处。 青年耷拉个脸,似乎很不情愿做这种事情,他将男人掰正,用毛巾擦拭那张苍白的脸颊。 柳泽嘴角的血大半都蹭在了柏屹寒浅色的西装外套上,只有少许干涸的残余,星星点点,宛若掉落在雪地上的梅花。 他稍稍用力,然而男人软趴趴的,一动就东倒西歪,无奈之下,柏屹寒只能掐住柳泽下颌,把那些斑点扣掉。 或许是青年下手没轻没重,柳泽眉头抽动了几下,不过仍然没醒。 男人的脸变得干干净净,柏屹寒作为洁癖的心理得到了一定满足,他满意地点点头,掀起眸,这才发现两人几乎快贴到一起。 眼睫忽颤,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目光定在男人脸上某处,紧接着歪起脑袋,像是一只正在思考的小狗。 梁柏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他养了快二十二年的弟弟终于要嫁人了。 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快!趁现在!吻上去! 柏屹寒自然听不到自家老哥的心里话,他拿起灰色的毛巾仔细端详,上面有一些肤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 他又抬眼看了看男人,忍不住抬手一擦,眼下那圈青紫更加明显,柏屹寒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柳泽化妆把黑眼圈遮住了。 柏屹寒把毛巾翻了个面,诧异道:“一大男人居然化妆?” 梁柏闻言扶额,他忘记自己老弟是个一块浴巾从头擦到胯、不解风情的纯直男了。 柏屹寒把毛巾罩到柳泽头上开始擦头发,见差不多行了,于是扶起男人脱下那件浸满水的湿外套。 水滴答滴答落,像是下起了小型的雨。 当碰到柳泽领口解开第一颗扣子时,柏屹寒手一顿,觉得此刻的画风不太对劲。 “喂,用不着做到帮他擦身体这一步吧。”他语气幽幽,“对一个昏倒的人干这种事情很奇怪欸。” 梁柏耸了耸肩,态度很无所谓,“都是男人,你有的他难道没有?怎么?还害羞上了?” “你都知道穿湿衣服不舒服,他也不舒服啊。” 柏屹寒:“……好吧。” 其实脱衣服并没有什么,男人的裸/体他见过不少,北方的大澡堂里全是各种各样不穿衣服的男人,他不觉得难堪,但是一颗一颗解开扣子再拨开衣服这种事情…… 怎么有点不对呢? 可都是男人,而且自己是在做好事,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 柏屹寒深吸一口气加快解扣子的速度,接着把衬衫往下一扒,男人赤/裸单薄的胸膛暴露在眼前,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然后对上了柳泽已经睁开的眼睛。 “…………”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醒? 正想开口解释,柳泽却突然伸出手为柏屹寒抹去了额头不小心沾上的水渍,动作极其轻柔,如同他是一碰就会崩塌消散的沙堆。 男人微笑,双眼迷蒙,显然不太清醒。 “打湿了就不好看了。”他嗓音低沉,温柔得像是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对不起,又让你一个人淋雨,但我把伞借给别人了。” “对不起。” 柏屹寒呼吸停滞一瞬,神情出现片刻的糊涂。 男人的手本来就是湿的,越摸青年脸上的水越多,“怎么擦不干净呢?” 柳泽焦急起来,“为什么擦不干净?” 柏屹寒叹气,握住男人手腕制止他在自己脸上乱搞,“大叔,别耍流氓了,你又认错人了。” “什么?”男人眼中划过一丝模糊的痛苦,他张开掌心,指尖颤抖,不敢再去触碰,“我……” 柏屹寒扯下衬衫扔到一旁,恢复平常冷淡的表情,“不要每次都认错人啊,还有什么叫打湿了就不好看了?” “我这张脸别说沾水,就算是沾泥巴都好看,别拿我和你那个什么对象比。” 恶心。 柳泽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只觉喉头哽涩,了无血色的唇开合,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平息的记忆再次冲破桎梏,发了疯般的横冲直撞。 剧痛猛袭,柳泽佝偻起身体缩成一团不停颤栗,脊骨可怜地突出,像是要刺穿薄如宣纸的肌肤,双手捂住脑袋,偶尔泄露的呻吟变得破碎而嘶哑。 柏屹寒惊疑,手搭上他的肩膀,“柳泽你不会真的犯病了吧?” “哥!开快点!” 梁柏懒懒地掀起眼皮,十分冷静,“想快也快不了,前面堵了,而且很不幸,我这不是救护车。” 柏屹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上前揪住梁柏后领,“外套给我。” 梁柏皱眉,“干什么?” 柏屹寒:“我们衣服都湿了,把你的给我。” “你的外套就上车的时候淋了会儿。”男人不悦,“又没湿透。” 青年冷笑,缓缓凑近对方,“梁少爷,你能绅士一些吗?” 梁柏笑了,趁着现在车流前后都堵住,脱下还带着体温的外套递给后面的人。 柏屹寒接过外套展开抖了抖,随后给柳泽披上。 他靠近柳泽想要看清对方脸色如何,可男人就和紧闭的蚌一样将自己紧紧闭合,企图切开自己和外界的联系。 “柳泽。”柏屹寒放低声音,握住那截瘦弱的手腕,“抬头,看看我。” 没有反应。 “还好吗?”他又问,可男人依旧没有回应。 算了,问那么多也没用,到医院再说。 柏屹寒往后靠住椅背,纤长的脖颈牵拉出漂亮的曲线。 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很安静,柳泽时不时的啜泣声宛若屋檐的雨滴,一滴又一滴地砸落进干涸的泥土中,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是一点点地渗透进旱地表面裂开的狭小缝隙,让坚硬的泥块逐渐分崩离析,塌出一片柔软的沼泽。 柏屹寒越来越心烦意乱,起身再次握住男人手腕,强硬地破开那道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自我防护,逼迫柳泽面对自己。 “不要哭了!” 柳泽似乎听懂了青年的话,紧紧咬住下唇把声音封在喉间。 之前的伤口溢出丝丝血迹,柏屹寒眸色陡暗,抓住男人的力气不由得重了些,“你是狗吗?那么喜欢咬自己?不准咬了!” 柳泽这次没听他的话,反而咬得更厉害了,森白的牙齿深深刻入肌肤,边缘甚至泛出了鲜红的血肉碎屑 “你……!”柏屹寒看得肉痛,霎时间也顾不上其它,连忙扼住柳泽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他没收住力,柳泽难受得浅浅闷哼一声,嘟起嘴巴含糊不清地说:“放…放开我。” “放开你就发疯。”青年眯起眼睛,“还不如晕了。” “嗯唔……”柳泽抬手抵住柏屹寒肩膀,眉峰微蹙,“不要这样。” 柏屹寒松开手,眼神上下扫了男人一圈,“清醒了?感觉怎么样?” 柳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又把自己蜷缩起来往角落里挪动,双手紧紧扣住衣服昏睡了过去。 柏屹寒:“……” 看来病得不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Cchapter 11 “滴——滴——滴——” 柳泽听到滞缓的机械跳动声,他努力想要从那片虚无之中苏醒,可眼睛上好似放了千斤重的砝码,无论如何也推拒不开。 “小泽不要赖床了,快起来……等你。” “滴滴滴——” 象征机体正常的数据猛然来到一个可怕的高度,监护仪上平缓的绿色波形间隙陡升,如同大陆之间激烈碰撞而形成的绵延山脉。 柳泽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眸中的是一片纯洁模糊的白,耳畔仿佛蒙了层水雾,有什么声音孜孜不倦地响,可听不清楚。 是监护仪的警报声。 柏屹寒擦头发的手一顿,旋即扔下毛巾冲出卫生间,疾步走到床头按下呼叫铃,而后瞧见躺在病床上虚弱的男人正呆愣地望着天花板。 “醒了?” “……” “柳泽?” “……” 柏屹寒蹙起眉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男人双眼眨动,瞳孔稍微对焦了些。 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在这时推开病房门,手里拿着无菌治疗盘,满脸疲惫地说出那句官方常用语,“请问怎么……” 话说一半,她发出短促的尖叫偏过了头。 柳泽被叫声惊扰到,意识蓦然挣脱出不可名状的混沌,眼神变得更加清明,大脑正以极快的速度整理着一切。 青年掀眸,狭长的双眼皮犹如一把半开的折扇,他冷冷瞥过去,然后双臂交叉掩住赤/裸的胸膛,“抱歉,我衣服湿透了。” 她可以毫无波澜地面对一个不着寸缕的病人,但无法正视一位在病房不穿衣服的正常人。 而且她才刚毕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没关系。”田莲莲说,“患者怎么了?” 柏屹寒抬起下巴,“那个东西在叫,有什么问题吗?” 田莲莲过去按下静音,解释道:“心率有些高,所以监护仪会报警,但整体没什么大问题,现在慢慢在降,在观察一会儿吧。” 柏屹寒颔首:“好,麻烦你了。” 田莲莲:“没事儿,有什么问题按铃就好。” “嗯,谢谢。” 门合拢,柏屹寒这才放下手臂。 “柏…屹寒?”男人喃喃,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嗯哼。”柏屹寒挑眉朝他一笑,“好久不见。” 柳泽抬手捂住眼睛,吐出的字句有气无力,“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又不记得了?”柏屹寒诧异。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 青年微叹,“你昏倒了,正巧我在就送你来医院了。” 柳泽干裂苍白的唇启合,喉结艰涩地上下滚了一趟,嗫嚅道:“……谢谢。” “每次都麻烦你,不好意思。” 男人身形纤弱,躺在病床上宛若不小心落入溪流中的柳叶,仿佛随时都会飘向远方。 柏屹寒盯着柳泽尖削的下半张脸,唇角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贴上了纱布。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白做好事,不是吗?” 柳泽唇瓣向上弯了一下,“我都快忘了,我欠你几个人情来着?” “加上这个的话…”柏屹寒塌腰,小臂磕在膝盖上,炽亮灯光倒影眸底,聚成一点,让他的眼睛看起来犹如在黑夜中盯上猎物的狼。 “五个。” 柳泽轻笑,依旧捂着眼睛,由于声音太虚弱,所以听不出语气有何波动,仿若平静的河流,缓而慢,“越欠越多啊,但还是…谢谢。” 柏屹寒的目光在男人身上转了一圈,“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谢谢。” “……” 柳泽的状态确实不好,柏屹寒摸摸鼻子,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我去吹个头发。” 柳泽低低“嗯”了一声。 柏屹寒起身去往卫生间,不多时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声音,柳泽放下手,疲惫在他清秀的五官上编织出忧郁颓废的淡漠之色。 他撑起身,下意识寻找眼镜想要看清楚,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病号服,右手背还有颗留置针,身上没有被打湿的痕迹,清爽又干净。 头发也很蓬松,似乎吹过。 “唉。”柳泽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继续环顾摸索,最后在床头柜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和眼镜。 他戴上眼镜,眼前的一切顿时清晰,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工作群弹出消息,柳泽点进去,是某个合作方要在五月底开展一场晚宴,拟邀请名单中有柳泽。 他简短地回复了一句“收到”,接着又浏览了一番消息,见工作上没有任何事情便放下手机,靠在床头发呆。 该回家了。 柳泽取下电极片翻身下床,这里是单人vip病房,差不多有他家客厅那么大,衣柜沙发冰箱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他的衣服。 奇怪。 “咔哒”,卫生间门打开,柏屹寒从中出来,见柳泽愣愣地站在衣柜前,神情茫然。 男人转头,想问的话瞬间被堵在喉口,他垂下脑袋,举起对着青年那边的右手扶住镜框,这样正好可以挡住视线。 适才未戴眼镜,只朦胧看见青年的脸,没注意到他居然没穿衣服! 青年的身材恰到好处,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地方,肩宽窄腰,构成堪称完美的倒三角,肌肉并没有过分愤张,而是藏着一股充满朝气与力量的青涩。 柳泽慌乱间不小心往那边望了眼,一截漂亮的薄肌束进牛仔裤里,黑色皮带与粉白肤色形成强烈反差,极具冲击力。 “怎么了?”柏屹寒丝毫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逐渐朝男人靠近,“是哪里不舒服吗?” 熟悉的味道骤然袭来将柳泽包裹,他歪头,不敢直视对方,支支吾吾,“我找衣服…我得回家了,太晚了,我得回家。” 柏屹寒叉起双手搭在胯上,“你知道医生是怎么……”他伸出手对着柳泽上下比划,“评价你这副身体的吗?” 柳泽顿住,顺着青年的话往下问,“怎么评价的?” “中度营养不良外加轻度贫血,我很好奇,现在这个年代,你是怎么把自己作弄到营养不良的。” “总而言之,你的身体状况很差,而且今天还突然昏倒,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如果有必要,可以做个全身体检。” 柳泽捂住加快跳动的心脏,耳朵发烫,摇了摇脑袋,声音还是很虚弱,“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正常,没必要住院。” “而且今天是个意外。” 柏屹寒扑哧笑出声,“哇,你居然把莫名其妙晕倒,醒来之后还不记得任何东西这种情况称作正常?” “你对正常的定义是不是有所偏颇?” 柳泽沉默。 “这儿离你公司不算远,就当住一晚上酒店。”柏屹寒搓了搓才吹干的头发,“明天再走也不迟。” “那我的衣服呢?”柳泽问。 “扔了。”柏屹寒轻飘飘道。 柳泽倏地仰头看着青年,眼神惊疑,“什么?” 男人平常如同一本文艺的黑白漫画,精致却难免透露出丝丝阴郁,然而此刻做出惊讶的表情,突然就泛开色彩生动了起来,柏屹寒眼底随之漾出层层叠叠的不绝笑意。 “骗你的。”他说。 男人蹙眉,不过并无责怪之意。 “你衣服裤子都湿透了我让人拿回去洗了烘干,估计要等会儿才能送来。”说着,柏屹寒弯腰凑近柳泽,“所以就乖乖呆在医院吧。” 柳泽撺紧指尖扣了下手心,“谢谢。” “用不着那么客气。”柏屹寒潇洒转身,“我也不是白做好事。” “记得还就好。” 男人坠下睫羽看着地板,没有回应。 柏屹寒拿起放在沙发的白色短袖穿上,然后把浅黄色格子西装外套搭在肘弯处,“我先走了。” “嗯。”柳泽对他笑笑,“注意安全。” “嗯哼。” 待走到门口,正巧田莲莲进来,他偏身让对方并随口嘱咐了一句,“他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多注意点儿。” 这是私立医院,服务对象大多非富即贵,资历深的护士告诫过她,能住上“vip病房”的一般都有特殊渠道,不然进不来,因此即便柏屹寒没说,田莲莲也能谙出他有一定的身份。 她忙应下,可在普通医院实习过的经验让她不自觉对柏屹寒道:“家属晚上不陪护吗?患者晕倒的原因还没有查明。” 柏屹寒眉毛一挑,回头问柳泽:“有什么朋友可以来陪你吗?” 柳泽:“我不用陪。” “护士都说了最好有人陪。”柏屹寒走向门外的脚步转向里面,“你对象呢?” “总不能生病都不来看一眼吧。” 柳泽眼神瞬间黯淡,但不出两秒他就掩去了失落的神色,“他太忙了,没空来。” “真没空假没空啊。”柏屹寒斜斜抵在墙上,双手环胸,整个人散发出慵懒不羁的气息,“爱人住院了都不舍得来?” “难道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和好?” 柳泽不语。 田莲莲扫完墙上的巡视码火速溜出去带上了门,房间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柏屹寒走回来把外套随意一扔,“你才下班就晕了是不是没来得及吃晚饭?” 男人有些出神,滞缓地点点头。 柏屹寒大马金刀叉开腿往沙发上一坐,打开手机,“我也没吃。” 柳泽站不住,走到床沿边坐下,“我请你吃晚饭吧,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青年看着屏幕打字,“我不吃外卖。” 柳泽:“哦,那……” “有没有忌口?”柏屹寒突然问。 柳泽摇头,“没有。” “行。”得到回答,柏屹寒打了个电话。 “衣服洗好没有?” “你让家里阿姨做几个菜,清淡点吧,一起送过来。” 说完,他挂掉电话看向男人,“等着吧,饭一会儿来。” 柳泽低垂着头,声音略显沉闷,“麻烦你了。” 柏屹寒翘起二郎腿,大咧咧笑道,“不算太麻烦。” 多欠我一个人情而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Chapter 12 两人没话讲。 年龄不相近,职业不搭边,生活经历估计也天差地别,再加上柳泽本来就是个闷葫芦,想要找到话题聊开,可谓是艰难。 空气好似都凝固。 柏屹寒动了动脚腕,放下腿,“话说回来,你知道自己有这个症状吗?” “什么?”柳泽抬眸,神色疲倦。 柏屹寒说,“就是莫名其妙晕倒,醒来还什么都不记得。” 柳泽坐在床沿边,双腿微微屈着,反手撑着床垫,淡淡回道:“之前没有这样过,只是会头疼而已。” “哦。”柏屹寒点头。 房间再度陷入沉默中,静悄悄的,连尘埃的浮动都听得见。 就这样维持了片刻,柏屹寒再次开口,“我一直很好奇。” 他不说完,柳泽朝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我是不是和你那个什么不太负责的对象长得很像?” 青年的话犹如平地惊雷,轰然乍响,柳泽眼前似乎闪过了一片白到极致的亮光,晃得他险些跌倒。 柳泽紧抓住床单,哽了好半天才慢慢嗫嚅出两个字——不像。 “一点都不像。”他继续说,“我只是没带眼镜,看不清楚。” 柏屹寒笑了。 男人刚才的反应悉数映在他眼中,怎么看都像是被戳中了小心思。 一次醉酒能当成巧合,可第二次,在那样明显的情况下也能认错就很奇怪了。 即便是头疼思绪不清,也不可能错认得如此离谱。 手段简直称得上拙劣。 “是吗?”柏屹寒站起身,缓步逼近男人,高昂地抬起下巴睥睨,随后俯身猝然凑近,两人之间气流涌动。 距离近在咫尺,一呼一吸,如潮水般纠缠。 柳泽不由得往后倒,眼神躲闪。 柏屹寒盯着他,清澈的眼中晕染浅浅笑意,唇轻启,“这么近,应该看得清楚吧。” “像吗?” 柳泽偏起脑袋,露出的脖颈纤弱又漂亮,一抹粉红悄然攀上脸颊,立刻否认,“不像。” “真的假的?”柏屹寒存了心逗弄男人,“你在仔细看看呢?” 柳泽说不出话,丝毫不敢看青年,他闭上眼睛,犹如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低沉的笑声钻进耳畔,震得头疼。 “行吧,我暂且接受你的说法。”柏屹寒挺直腰杆,“下次再认错,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不会。”柳泽连忙回答,“再也不会了。” “抱歉让你感到困扰。”他抬手掩面,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我一头疼就犯这个毛病……抱歉。” 柏屹寒挑眉,一连好几问:“什么毛病?看错人?是不是压迫到眼神经了?要不要等会儿去照个头颅ct。” 柳泽:“……不用,公司每年都有体检,我挺健康的。” 青年再次扫视一圈男人的身体,“亚健康吧,瘦成这样。” “……” 又沉默了。 “叮——”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柳泽起身过去。 柏屹寒目光跟随,听见男人极小声地笑了笑,没多久他放下手机转了半圈重新坐在床沿边,拿着手机滑动屏幕,像是在回复消息,神情特别温柔。 柏屹寒嘴角抽动一下,眯了眯眼睛,没话找话,“他回你消息了?” 柳泽歪头,然后笃定地“嗯”了一声。 “他要来吗?”柏屹寒抬手环胸,“如果要来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柳泽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整个人像是被倏忽抽出了所有力气,斜倒在床头摇摇头,“他很忙。” 柏屹寒颔首,“那你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了吗?” “没必要。”柳泽说,“你不用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声音很虚,如同飘渺的水汽,不仔细留意的话,一下子就散入空气中找不见了。 柳泽望着青年扯起唇角,他想笑,可眉宇间却挤满苦涩,最终只露出了一个像笑不是笑,似哭不是哭的难看表情,“总之,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送我来医院。” “时间不早了,不要勉强自己。” 柏屹寒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揶揄道:“我饭都没吃就急着赶我走?” 柳泽愣怔,旋即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话都快没声儿了。”青年瞥男人一眼,双手插进裤兜里,语气幽幽,“上床躺着吧。” 柳泽眨眨眼,双手握紧手机,“哦。” 男人掀开被子上床,柏屹寒则回到沙发旁坐下。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面对,一时间都没话可说。 柏屹寒掏出手机,一会儿点开微信一会儿打开某音,在不同的软件来回跳。 饭怎么还不来?有点饿,其实也不是很饿,好吧,还是有点饿,要不要打把游戏?算了吧,打游戏太吵了,要和他说话吗?可说什么呢?不知道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柏屹寒翘起二郎腿,又放下二郎腿,和屁股上长了痔疮似的。 柳泽注意到青年奇怪的行为,露出不解的眼神。 突然他站起身,柳泽一惊。 “我出去一下。”柏屹寒声音闷闷,“等会儿回来。” 柳泽点头:“好。” 得到允许,柏屹寒逃也似的冲出病房,抵在门口仰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他清晰地感受心脏的跳动,比平常快上许多,泵出的血液在身体里迅速流动,流经的每一处都像是烧了起来。 柏屹寒不由自主弯起腰捂住胸口,嘴唇微张,不停喘气。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也病了?反正在医院要不要去检查检查? 一道男声将他纷飞的思绪扯回,“小柏少爷?” 柏屹寒抬头,看见梁柏的生活助理提着饭菜和衣服。 施无澜朝柏屹寒点了下头,“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柏屹寒站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没事儿,多谢。” “我会让梁柏这个月给你多发一笔奖金。” 施无澜微笑,脸上都是职业化的线条,“谢谢,请问还有什么是我需要做的吗?” 柏屹寒还真思考了一下,“帮我预约个全身体检吧。” 施无澜还是那个微笑,“好的,请问时间具体安排在什么时候呢?” 柏屹寒:“明天下午吧。” 有病还是得早点治。 “好的,到时候我会来接你。” “没事儿了。”柏屹寒抬了抬下巴,“你走吧。” 施无澜微微鞠躬然后离开。 柏屹寒推开门进去把衣服放在沙发,随后打开包装,把装在里面的饭菜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餐桌上。 五菜一汤,有肉有菜,色香味俱全。 他朝已经下床的男人道:“过来吃饭。” “好。”柳泽快步过去想要帮忙,但也没什么可以帮的。 柏屹寒扯出板凳然后去对面坐下,桌间饭菜香气飘飘让人食欲大开,他早就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动。 柳泽经常性不吃晚饭,此刻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昏了一遭的缘故,眼前的食物倒让他有些反胃。 他动筷夹起青菜,硬是分了两次才咽下去。 房间很安静,只有筷子和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和食物咀嚼声。 吃饭在柏屹寒看来其实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和陌生人共同用餐总会让他不太自在,可奇怪的是,柳泽于他而言也是陌生人,他却并不觉得抗拒。 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 “怎么样?”柏屹寒问,“还合胃口吗?” 柳泽乖乖坐着,病号服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宽大袖口露出一截如藕白的手腕,腕骨如同平地上突出的小石头,弱不禁风,看起来没有任何能反抗的力量。 头发软趴趴地遮住额头,眼尾下垂,末尾处的睫毛却轻微上翘,小巧挺直的鼻尖微红,苍白嘴角贴着纱布,一副可怜凄惨的模样。 “挺好的。”他回答,“谢谢。” 柏屹寒眼波微漾,含糊地“嗯嗯”两句,又问:“吃饭的时候嘴巴痛吗?” 柳泽抬手碰了下纱布,说实话挺疼的,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有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毕竟肉都咬破了,但他还是摇摇头说,“不痛。” 柏屹寒:“医生说你这个伤口还蛮深的,得按时换药。” “开的药我放床头柜里了,你明天记得拿走。” 柳泽颔首:“好,谢谢。” 柏屹寒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吃饭。 柳泽吃得很慢,柏屹寒碗里的米饭都快空了,他那里不过堪堪少了一个角,而且他也不吃肉,只夹眼前的青菜。 柏屹寒有些口渴,起身去茶几处倒了两杯温水过来。 走到桌旁,他看见男人正把一小团米饭送进嘴里,那张覆了一层苍白的唇轻张,筷子进去又出来,上面沾了些潋滟的水光。 柏屹寒眉尾上扬,随后把水杯放在男人手边。 柳泽仰头,眼睛因为这样的角度睁大,嘴里含着还未咽下的米饭,右脸颊微微鼓起,声音低低而含糊,“谢谢。” 柏屹寒愣怔,心脏仿佛停了一拍,紧接着又开始乱跳。 紧张到不能呼吸的感觉又来了,他强压那股心悸的感觉,神色自若,“不用谢。” 柳泽拿起玻璃杯想喝水,嘴角有伤口,他不敢把嘴长得太开,水一不小心溢出打湿纱布,从唇边流下,他慌忙放下水捂住嘴,一抬眸,纸巾就在眼前。 柏屹寒还站在他旁边,半阖着眼,看不清楚眼神,“慢慢喝。” 柳泽接过纸巾擦拭,“谢谢。” “都说了不用那么客气。”柏屹寒重回到座位,“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叫谢谢,一直说。” 柳泽垂头捂住下半张脸,眉头紧皱,没有回答。 柏屹寒见状问道:“伤口疼吗?” “不疼。”男人轻声说。 柏屹寒哼笑一声,“叫你别咬的时候你不听,现在知道疼了吧。” 柳泽:“……” 说完,他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地去拿了药膏和纱布过来,“松手我看看。” 柳泽转身看向青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难受,但他还是笑说自己不疼,不用涂药。 柏屹寒也不顺着他,弯腰靠近柳泽,“你那么在意自己的脸,上班还要化妆,现在想毁容吗?” “松手,给我看看。” 青年的语气不容置疑,柳泽眼睫颤动几瞬,随后缓缓放下手。 柏屹寒轻轻撕开已经打湿的纱布,血肉已经粘连在一起,柳泽痛苦地皱起眉。 “忍一下啊。” “嗯。” 伤口不算大,但确实很深,可见当时柳泽咬得有多狠。 柏屹寒身高腿长,一直弯腰很不舒服,于是干脆直接蹲下,继续认真地撕纱布。 这下柳泽倒是比柏屹寒高了。 他配合地低下脑袋朝前倾斜。 伤口和纱布黏住,柳泽实在忍不下去,偏过头往后撤,“好疼!” 柏屹寒正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撕纱布,柳泽这样一退,手头的事情被打断,他下意识掐住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扳了回来。 “啧,别动。” 这样的动作在两个不算太熟的人之间属实是有些暧昧,甚至可以说冒犯。 两道包含不同情绪的目光交错,柏屹寒连忙松开手,正想道歉,然而柳泽却抢先一步开口: “抱歉,我不应该乱动,只是真的太疼了。” 柏屹寒顿住,手臂一坠搭在膝盖上,腰背松垮了下,深深叹气。 这次是真没话可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Chapter 13 这块沾满血迹和碘伏的纱布总算是被柏屹寒撕下来了,他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柳泽举手半掩伤口,似乎这样就能减缓疼痛。 柏屹寒扯过板凳坐在他对面,拆开药膏包装,朝男人抬了抬下巴,“过来点儿。” 柳泽睨他一眼:“我自己上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你继续吃饭吧。” “我来都来了。”青年挑眉,“过来吧。” “真的不……” 柏屹寒手里拿着药膏,掀起眼皮冷冷望向柳泽,“嗯?” 柳泽怔愣,而后转过身面向青年,“好吧,麻烦你了。” 柏屹寒挤出透明的膏体,慎之又慎地把药涂抹在狰狞的伤口处,光是看表情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死的大事。 “疼吗?”他盯着男人的嘴角问道。 柳泽抿唇,清秀的五官往一个地儿紧皱,“还好,不疼。” 柏屹寒见他这副模样,弯唇无声笑笑,低头继续挤出药膏,“忍着点儿,很快就好。” 柳泽眨巴眨巴眼睛,犹豫片刻道:“要不…不涂了吧,我感觉药够了。” “疼?”柏屹寒歪头,挑了挑眉毛。 干嘛一直要问疼不疼…… 柳泽和他对视半响,然后点点脑袋,“好吧,是有点疼。” 柏屹寒忽然笑出声,不过笑声很短暂,“我还以为你要一直逞强说不疼呢。” “我刚刚也说了啊。”男人食指弯曲轻轻按在伤口旁边,“撕纱布的时候。” “那不一样。”柏屹寒说。 柳泽疑惑,“哪里不一样。” 柏屹寒抬手往伤口处轻轻一抹,柳泽皱起眉毛闷哼,下意识想往后退但还是停住了。 紧接着他说,“就是不一样。” 柳泽微叹,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年轻人的想法谁懂呢? 药膏涂好,柏屹寒撕开纱布然后对折贴在柳泽唇角,“自己按一下,我拿胶布。” “好。” 他撕下小节透明胶布,突然看向男人,眼神透露出一抹严肃,“我想起来一个问题。” 柳泽顺着他的话柔声问,和哄小孩儿似的,“什么问题?” “我手没消毒,会不会影响你的伤口?” 男人温柔笑笑,“不会,我之前自己处理过这种伤口,偶尔不消毒没关系的。” 柏屹寒身体朝前倾,边贴纱布边道:“这么说你经常受伤?” 还没等男人回答,他蓦地想起在酒吧柳泽被秃头男按在地上强迫喝酒,以及皮衣男搂着他语言轻浮的场景,心脏处忽又泛起别样的酥麻。 贴好这段,他继续撕胶布,声音带着说不明道不明的阴阳怪气,“也对,那些人不管怎么骚扰你,你都不会反抗。” “人多好啊,任他们为所欲为。” 柳泽并没有解释,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蒲扇,不停摇啊摇,掀出一阵落寞委屈的涟漪,而后波及到柏屹寒眼里。 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再次奔涌,柏屹寒重重咽下口唾沫,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这是…为你好,嗯为你好。” “医生说你得好好休息。”他收拾桌面,把垃圾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埋头不敢看柳泽,生怕那双眼睛掀起的风将他卷入不可知的深渊。 “你身体状况很差,我好心,知道吗?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这种好人的。” 柳泽笑了,不是之前那种应付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嗯,我知道。” “吃饭吧。”柏屹寒摸摸后颈,朝男人挥了挥手,“吃饭。” 回到座位,他拿起筷子又顿住,“是没胃口吗?” 视力五点三的柏屹寒终于注意到柳泽几乎没怎么动筷。 “还好。”男人说,“我吃饭比较慢。” “吃不下就算了,喝点汤吗?” “我想喝的时候自己来就好,你吃饭吧,不用管我。” 柏屹寒“哦”一声表示自己了解,然而没出三秒他就舀了满满一碗冬瓜排骨汤放在男人旁边。 柳泽楞神,正想说话就被对方打断。 “不用谢。”青年说,“慢用。” 柳泽无声微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鲜香醇厚,让他终于有了些食欲。 只是嘴角的纱布不太方便。 柏屹寒见状出声让他等会儿在喝,他要出去拿个东西。 虽然不知道拿东西和喝汤有什么关系,但柳泽还是乖乖放下勺子应好。 柳泽目送青年小跑着出了病房,门合拢的那一刻,他叹气泄力倚靠在墙上看向窗外,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玻璃窗上的点点滴滴将漆黑中的霓虹晕染开。 一切都沉没在氤氲中。 男人愁眉不展,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倦意,以及淡漠的沉沉死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门锁开动,循声望去看见青年气喘吁吁,手里拿着几根吸管。 柏屹寒大步走过去粗粗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把吸管递给男人,“勺子不方便,用这个。” “这个?”柳泽接过吸管,显然有些疑惑,“喝汤?” “是啊。”柏屹寒一脸认真,“汤不烫,用这个可以,你也方便。” “这汤你不是还挺喜欢的吗?” 柳泽撕开塑料包装,将白色吸管插进汤里吸了一口,笑道:“是挺方便的。” 柏屹寒神采飞扬,“那是。” “这下就不用担心打湿纱布了。” “嗯,谢谢。” “都说了不用谢了,到底要说几遍。” “喝完了?我给你盛。” “不用—好吧,谢……额抱歉。” “算了,你爱说就说吧。” “嗯,谢谢。” “哎呀我真是……” ——— 柏屹寒没有收拾的习惯,毕竟在家五个阿姨伺候他一个,他只用活着就好,其余的什么也不用操心,于是吃完饭就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起身想去沙发上躺着了。 柳泽默默收拾,把饭菜一个个盖好。 柏屹寒看他这样,轻啧一声调转脚步回去,“明天有人收,放这儿就好了。” “麻烦别人多不好。”他把饭盒一个个装回去,“你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柏屹寒撇了下唇,到底是没回去,开始和柳泽一起收拾起餐桌。 桌上有油渍,擦完桌子两人就一起去了卫生间洗手。 卫生间空间宽敞,还有单独淋浴的地方,其实和酒店也没差。 柏屹寒打开水龙头冲冲手,然后挤了泵消毒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擦洗每一个部位。 柳泽也过去把手打湿。 他们挤在镜子前,安安静静,谁都没有说话,彼此又都是满手泡沫,场面有种诡异的和谐。 柳泽无意间抬眸,正巧和镜中的青年对视。 那双眼睛……真的和他好像,只是除了眼睛,哪里都不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Chapter 14 柳泽突然就不动了,呆呆地站在镜子面前,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柏屹寒揉搓的双手渐停,往前踏出小步,然后突然弯腰挡在男人面前,出声: “你在看什么?”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柳泽被吓倒,不由得往后退,然而地上有水,加之他脚步不稳,整个人瞬间就往后仰倒,作势要摔。 柏屹寒反应快,立马伸手去拉男人的手,结果两人手上都有泡沫,滑溜溜的,硬是在互相抓住之后又生生从对方指缝间溜走。 “砰——!”重重一记闷响,柳泽后脑勺磕在坚硬的瓷墙上。 他痛苦地捂住后脑勺低低哼了声,便没有在发出任何动静。 柏屹寒见状也顾不得手还没洗,随意在身上抹了两把擦干泡沫,即刻蹲下扶住男人肩膀,语气急切,“怎么样?还好吗?别乱动我去叫医生!” 柳泽空出一只手抓住要离开的青年,“不用,我缓缓就好,用不着叫医生。” 柏屹寒叹口气,手臂抄过男人腋下轻而易举将他扶起,或者说是把他一下子抱了起来,紧接着说:“对不起。” 柳泽笑笑,“你又没错,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已经不痛了。” 柏屹寒蹙眉,不太高兴,也不知道男人那个词儿戳到他了。 “给我摸摸。”他突然说。 “啊?”柳泽疑惑,眼神浮现一丝惊疑,“摸什么?” 柏屹寒轻啧,“摸脑袋啊,还能摸什么?” “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哦。” 柳泽试探着轻轻摸了下,隐忍的吸气声从齿间泄出,“好像有个包。” “我去,不会给你撞出脑震荡吧?” “……应该不会,没事儿的。”柳泽的头确实是晕乎乎的,但他仍旧温柔地安慰“始作俑者”不要担心。 “我看看。” 他边说边站到男人后面,柳泽放下手。 光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所以然来,于是柏屹寒真上手摸了摸,确实有个包。 青年指尖挑拨起发尾,柳泽头皮一麻缩起肩膀,下意识想咬唇,可一口下去只咬到了味道不怎么样的纱布。 “还好,没出血。”柏屹寒双手搭胯,侧身弯腰凑到男人近前,“真不需要医生?你现在看东西重影吗?” 两人的距离没轻没重,柏屹寒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和耳边,像是高压灼出来的水蒸气,烫得吓人。 柳泽偏身撤开一点距离,歪头和青年对视,“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 “真的。”柳泽表情认真,“我不是小孩儿头骨没那么脆弱。” 柏屹寒半信半疑,“好吧,那我扶你去休息吧。” 柳泽微微摇头,“我能自己走。” 柏屹寒垂了下眼,“好。” 两人重新洗完手一起出了卫生间,柏屹寒的衣服本来就没完全干透,刚刚擦手还打湿大半,他毫不避讳脱下短袖,从施无澜打包好送来的衣服里挑出自己的短袖。 接着转头对坐在床沿边看手机的男人说:“我去洗个澡,有事儿喊我。” 柳泽应好,眼睛一直盯着屏幕,都没抬头分给柏屹寒一个眼神。 柏屹寒撇撇唇角,拿着衣服裤子再次进入卫生间。 平日里他洗澡很慢,没一个小时出不了浴室,但这里是医院,柏屹寒有些排斥这里的环境,匆匆忙忙只洗了二十分钟勉强把自己搞干净,这才慢慢悠悠晃荡出来。 然而进去之前还乖乖坐在那里的人却消失了,他看向沙发,西装没了,只有叠好的病号服。 “……” 柏屹寒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手机,几十条消息弹了出来。 柳泽:【公司突然有事我得回去加班,十分感谢你今天送我来医院还留下来照顾我,欠你的人情我都记得,随时可以找我。】 后面还加了一个脸红微笑表情包。 什么破公司这么晚了还让人回去加班?他就说杨悟宇不行吧。 柏屹寒腹诽完开始浏览其他消息。 梁柏问他回家没有,柏屹寒简单回了句“没有”。 梁柏立马打了个电话过来。 “还在医院?” 柏屹寒糊弄地“嗯嗯”两声。 梁柏轻笑,“你什么时候喜欢给人当保姆了?你哥我当初住院的时候也没见你整夜照顾我,怎么?芳心暗许了?” “啧啧啧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啊,这么快都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柏屹寒翻白眼,“叽里呱啦说什么人听不懂的话呢?” “不是你说要绅士一点照顾人家的吗?” 梁柏:“我也没让你贴身照顾整夜吧,是你自己要留在那里的柏屹寒,可别拿我当挡箭牌。” “……” 今天下午梁柏和柏屹寒一同把柳泽送到病房,梁柏特地嘱咐医生和护士多关照柳泽,本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结果临到要走时,柏屹寒却突然让他先离开,自己要留下来。 “你小子真铁树开花了?” 柏屹寒正想反驳,然而梁柏接下来的话让他顿时无语。 “你也喜欢男人那我们柏家就绝后了啊!” “啧。” 梁柏继续:“这条路不好走,听哥一句劝,及时止损吧,咱俩不是普通家庭,咱俩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他苦口婆心,“当gay很难的,你觉得你妈会同意吗?” “柏女士生起气来,全汇川的牛都拉不动她,我还好,分给你爸了,现在他小老婆又怀了,压根儿顾不上我,我妈可只有你啊。” 柏屹寒扶额,闷闷道:“我不喜欢男人,多余操那个心。” “不过呢…”梁柏话题一转,“你要真非他不可,哥会帮你的,妈妈的暴风雨由我来承受。” 柏屹寒忍俊不禁,“放心,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 梁柏意味不明地说:“柏屹寒,我可当了你二十一年哥哥。” 没等他咂摸出什么意思,梁柏紧接着又道:“对了,明天来我这里一趟,五月底伯乐要办一晚宴,柏女士让我带你裁两身合适的衣服。” 柏屹寒并不太想出席公共场合,“我能不能不去?” “不行。”梁柏直接拒绝,“虽然你还小,但也该学着应付这些场面了,我和妈哪能一直照顾你?我们总会比你先走,你得自己学。” 柏屹寒塌下腰,“你就比我大几岁,怎么就不能一直照顾我了?正好钱快用完了,把你那张黑卡给我绑个亲密付。” 梁柏微笑,“不好意思,那张卡给你嫂子用了。” 柏屹寒不屑地发出一声“咬牙切齿”的切。 “行了不说了,我得去陪我亲爱的老婆了。” “滚滚滚。” 通话结束。 柳泽不在,柏屹寒留在这里也没有能照顾的人,于是穿好外套离开病房。 微雨料峭,他站在屋檐下拢拢外套,抬头望向上空,虚无而寂寥的黑暗蔓延聚集,化成绵密的雨落下,编织出朦胧的帘幕。 地上的圈圈涟漪如同茂盛荷叶,水雾在脚边弥漫,若只局限于这一方天地,要是不遥望旁边的高楼,倒真像身处于江南水乡。 柏屹寒出神地盯着地面——他是不是没带伞?又要淋雨,会不会感冒?本来脑袋就有问题,被撞了一下会不会更有问题?能平安到公司吗? 这样想着,他决定给柳泽发消息。 岁寒:【到了吗?】 柳泽秒回。 【还没,在车上。】 岁寒:【这么晚还要回公司加班?没人性。】 柳泽这次的消息犹豫一下才过来。 【还好,只是一点小纰漏。】 【已经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下雨天路上注意安全。】 【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柏屹寒扣扣脑袋,真有那么感激吗…… 岁寒:【谢谢你的谢谢,我前二十年听到的谢谢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一个谢谢就能积德的话,我现在的功德累计起来已经能得道升仙了。】 柳泽发了个哭泣表情包过来。 柏屹寒不自觉扬起嘴角,心道男人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居然也会用这种搞笑表情包。 岁寒:【你也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打完这些字,柏屹寒觉得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又琢磨不出来,略一思考,他在后面补了一句—— 【毕竟是我害你摔到磕到头,要半路又晕了,我可脱不了干系。】 柳泽没有很快回复,柏屹寒定在屋檐边,水花溅起,在浅色的亚麻裤脚处印刻出小小的斑点。 斑点越来越多,快要晕染出一个大的湖泊,柳泽的消息这才过来。 掌心随之震动,柏屹寒如梦初醒,往后退了好几步躲开到处乱飘的雨水。 【好,我现在快到了,你离开医院了吗?】 话题得以延续。 柏屹寒笑着回复完消息,然后给负责接送他的司机打去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柳泽到底目的地,同时,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停驻。 某道身影急急忙忙下车窜入雨里,手里拿着一把伞,往医院门口快速跑去。 “柏少爷!”司机打开伞减缓速度,扬起笑脸,“不好意思,让您久等。” 柏屹寒摆摆手,“没事儿,辛苦。” “应该的。” 司机双手小心翼翼地举着伞柄,和柏屹寒隔着距离,半边身子都在稠密的雨里。 柏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柏大少爷金贵,旁人碰一下都得生气,管家还特地嘱咐过这件事情。 他才来柏家一个多月,这份轻松又高薪,还能随便开豪车的工作来之不易,司机可不敢惹这位不高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Chapter 15 五月末。 赤色火焰在云间翻涌滚动,一座古朴厚重的城堡岿然屹立在被侵染成粉紫色的天空之下,安静地诉说着这里悠长的历史。 庄园外,各色豪车相继停驻,车门缓缓打开,商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从中出来,当她们脚沾到土地的那一刻,属于名流圈的社交就开始了。 而利益这根互相交错的毒蛇也在蠢蠢欲动,躲在每个人的背后探出脑袋,打量着今天要和谁纠缠不清。 “我不想下去。”柏屹寒瘫在沙发里,抄起双臂,长达118.5cm的双腿大剌剌岔开,活像是跨栏用的障碍物。 梁柏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闻言踢了柏屹寒鞋子一脚,“想得美,你今天必须和外人交流。” 说完又及时补充,“至少超过半个小时!不准找个地方躲起来找不到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柏家二儿子智力有问题,从来都不出来见人。” 柏屹寒撇撇唇角,旋即反驳道:“我哪有没出来见过人?小时候开生日会,那些阿姨叔叔都见过我啊。” 梁柏转身面对不满的青年,正言厉色:“今天这场晚宴是柏女士亲自组织的,为了庆祝合作项目的成功,你是她儿子,理应出席。” “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跟着柏女士和梁民远到处跑业务了,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为所欲为。”梁柏伸出食指指着把自己缩起来不愿社交的某位,“我看着你啊,敢躲起来就扣你一个月零花钱。” 被捏住经济命脉,柏屹寒只得认怂,“知道了,啰嗦。” 梁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你好。” 柏屹寒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两人又吵吵起来,一道敲门声打断他们,“梁总,差不多到时间可以出发了,柏总说让你们在二楼的入口处等她。” 梁柏应了声好,然后对还赖在沙发上不起来的青年说,“起来,迎宾。” “知道了。” 柏屹寒不情不愿跟随梁柏往宴会厅那边去,到达入口处,柏朝乐和助理们正好也走到这里。 “柏女士今天挺美啊。”梁柏嘴皮子利索,“你瞧瞧你瞧瞧,说您是我们姐都行。” 柏朝乐保养得确实好,丝毫看不出来已经快五十岁,皮肤细嫩滑腻,不过仍旧有浅浅的皱纹,但丝毫不影响美丽。 她身穿一袭手工定制绿色鱼尾礼服,上面镶嵌着上万颗价格不菲的珍珠和宝石,头发浓密乌黑,精心卷成大波浪,铺展开来像是柔顺的瀑布,脖颈处则带着同色系祖母绿宝石项链,浑身都散发出华丽而高贵的气息。 “你今天也不错。”柏朝乐莞尔,“完全有资格说是我的弟弟。” 梁柏:“那可不,您今天就是我姐。” 柏朝乐把目光移向站在旁边不说的小儿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让你上台不高兴啦?” 柏屹寒眼神幽怨,还是吊儿郎当地把手插进裤兜里,“是啊,你弟弟说要扣我零花钱。” 这下轮到梁柏不高兴了,“见到你妈就告状是吧?时间提到一个小时。” “不行!”柏屹寒反驳,“和他们打交道半个小时是我的极限!” 见两兄弟不分场合又要吵起来,柏朝乐急忙制止,“行了,再吵你们两个的零花钱我一起扣。” 说完,她向大门两边的侍从抬头示意,“开门。” “好的夫人。” 侍从们拉开镌刻着繁杂花纹的厚重木门,柏朝乐优雅地拍拍手,“两位小少爷,走吧。” 她提起裙摆往前走去,柏屹寒和梁柏一左一右跟在后面。 三位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的人同时出现,饶是看过不少大场面,也见过他们不少次的达官显贵都还是会不由得发出感叹。 这一家子实在是太完美了。 乐队演奏的曲子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飘荡,精致的银制餐具折射水晶吊灯散发出的幽光,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奢靡的芬芳,她们迎着众人的目光,踏着铺满红毯的旋转楼梯往下,到达宴会的正中心。 柏朝乐开始对一众宾客发言,都是些客套的寒暄,以及对行业的展望。 柏屹寒对这些实在没兴趣,低垂着眼皮,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再抬眸望一望下面的人群。 忽然间,他瞥到熟悉的面庞——柳泽。 他怎么会……柏屹寒愣怔,然后想起来男人好歹是阳盛集团的总监,能参加此次晚宴也正常。 柳泽已经惊讶过了,他对台上的人露出微笑,颔首示意。 柏屹寒歪歪脑袋,朝他挑了下眉。 这可真是太好了!不是至少要社交半小时吗?他和柳泽聊不就行了?柏屹寒心中暗爽,果然,上天总是会眷顾他。 柏屹寒不由得扬起唇角往右边望去,而梁柏感受到旁边的视线,转头就对上了他略带挑衅的眼神。 梁柏蹙眉:这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呢? 柏屹寒洋洋得意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台下却发现柳泽不见了。 人呢? 台下人的视线大多都聚集在柏朝乐的身上,但柏屹寒依旧不太自在,不过现在并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他要找柳泽。 从近到远,从右到左,扫视一圈都不见柳泽的身影。 柏屹寒脸色忽沉,垂眼盯着地毯,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罚站。 “今夜,祝大家玩得愉快!” 柏朝乐终于讲完,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柏屹寒心不在焉,敷衍地鼓掌,然而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出来,柏屹寒黯淡的双眼瞬间变得有了色彩。 柳泽和一位年轻男人一同进来,嘴唇不断开合似乎在交代些什么。 那男人侧耳听着,然后对梁柏挥了挥手,梁柏举手回应,然后对柏屹寒说:“去给你悟宇哥打声招呼。” “谁要和他打招呼?”柏屹寒还是一副高高在上不愿意搭理人的高冷模样,“参加我家举办的宴会居然还迟到?” 梁柏笑笑,搭上青年肩膀,“就没你悟宇哥不敢迟到的场合,这点你们还挺像。” 柏屹寒翻白眼。 他们朝对方走去,梁柏随便拿起一杯酒,柏屹寒酒精过敏,手里只能拿空气。 “好久不见啊杨总。”梁柏举杯示意。 杨悟宇点点头,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确实是好久不见。” 他们昨天才见过。 梁柏开始和杨悟宇聊天,柏屹寒则和旁边的柳泽对上了视线。 柏屹寒盯着男人,适才的高冷模样全然不见,眼角眉梢挂着如雨露一般清澈笑意,“好久不见,柳…总监。” 柳泽莞然,“确实好久不见,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柏屹寒眉头微挑,“或许在你人情还完之前,我们都能这么有缘。” 柳泽推推眼镜,“可能吧。” 他们聊到一半,杨悟宇探过脑袋,看看柏屹寒,又瞧瞧柳泽,露出疑惑的眼神,“你们两个认识?” 柏屹寒:“嗯哼。” 柳泽毕恭毕敬地回道:“之前有幸见过。” 杨悟宇眯起眼睛朝对面踏出一步,随后猝不及防勾住柏屹寒脖子,“你小子是不是想勾搭我们家员工?我告诉你啊,没门儿。” “怎么就没门儿了?”柏屹寒瞪着杨悟宇,“不对,什么叫勾搭?你会不会说话?” 杨悟宇松手,笑眼弯弯打趣道:“好几年不见,柏小寒有没有想我啊?” 柏屹寒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我想你我有病吗?” 杨悟宇捂住胸口,痛心疾首,“什么?!居然不想我?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换过尿不湿,你居然……你居然……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再也不帮你换……” “闭嘴!”柏屹寒咬牙切齿,就差冲上去掐死杨悟宇了。 他不愿意和杨悟宇打招呼就是因为他会随时随地发癫!而且还是毫无预兆不分场合地发癫! 梁柏大笑起来,拍拍杨悟宇肩膀,“行了,别逗他了,人小孩要面子。” “这里人多,下次人少的时候再聊这些。” 杨悟宇反手掩面做哭泣状,“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太难过了,他居然忘记了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分。” 柏屹寒不敢睁开眼,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柳泽想笑,但不敢。 “行了别闹了。”梁柏道,“樊闻川也来了,去找他聊聊,看看那个bydg值不值得入手。” 杨悟宇秒恢复正经,“行,走。” 柳泽对柏屹寒笑笑抬腿准备跟上去,然而柏屹寒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柳泽回头轻声询问,“有什么事情吗?” 柏屹寒一时之间无言,悻悻松开手,“没什么大事,就是……”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接着说:“能陪我聊半个小时吗?” “抵一个人情。” 柳泽显然有些疑惑,他看向杨悟宇,发现对方正和梁柏聊得正欢,估摸着那边一时半会儿可能并不需要自己,于是他说:“好,我陪你。” 柏屹寒松了口气。 “您需要聊什么?”柳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甚至把“你”换成了“您”。 柏屹寒闷闷说:“不知道。” “好吧。” 柳泽点点头,和以往一样,两人之间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我有点好奇。”柳泽突然开口说话。 柏屹寒:“好奇什么?” 柳泽一脸认真:“杨总真的给您换过尿不湿吗?” 柏屹寒:“………” 他又不敢睁开眼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Chapter 16 柏屹寒睁开眼,看见柳泽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不知道交响乐团演奏的什么歌曲,他只感觉不断流出的音符和心跳交织,挑拨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迷路、沸腾。 奇怪…柏屹寒情不自禁按住胸口,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心脏不舒服? 上次体检医生说他的身体很好,各项指标都正常,壮得和头牛一样。 为什么?难道柳泽克他? “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冒犯?”柳泽见他迟迟不说话,于是又开始习惯性地道歉,“抱歉,如果让您感到不舒服……” “换过。”柏屹寒打断柳泽,不想让他这样和自己讲话,“他们两个小时候没事儿就喜欢把我当娃娃玩。” “我哥当爸,杨悟宇当妈,我就是他们儿子。” “要不是我才几个月不会讲话,早骂死他们了。” 柳泽想到那个画面忍俊不禁,左手握拳微掩住扬起的唇角,“没想到杨总小时候这么有趣。” “喂,你有没有想过我啊?”柏屹寒不满意。 柳泽愣怔,“嗯?” “我小时候话都不会说就被他们扔来扔去乱玩,你居然还说杨悟宇有趣?!”青年愤愤,“哪里有趣?这明明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好不好?” 好吧,这样一说是挺可怜的。 柳泽嗓音细腻,像是顺滑柔美的西湖水,能瞬间抚平听者的情绪,“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您,我就是觉得你们小时候的友情很美好,而且能一直持续到现在” 柏屹寒瞥嘴,“完全不想持续,还有,别说敬语了,听不习惯。” 柳泽颔首,“好。” 柏屹寒眼珠子一转,弯腰靠近男人,目光下上扫视,从唇到眸,“伤口还疼吗?” 柳泽下意识碰了碰唇角狰狞的痂痕,“不疼了,都结疤了。” “亲起来硌人吧。”柏屹寒脱口而出,丝毫没过脑子,说完才后知后觉这话和骚扰没区别。 他急忙找补,支支吾吾,“额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是这个疤不方便,嘴巴张不开。” 柳泽扶了一下眼镜:“……” 怎么越抹越黑……… 柏屹寒继续解释:“吃…吃饭扯到可能会痛,影响日常生活,我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柳泽微笑点头,“我明白,谢谢关心。” “嗯嗯不用谢。”柏屹寒也扯出笑,“不用谢。” 两人默契地沉默,柏屹寒望天,柳泽看地。 “所以…”柏屹寒低声问,“吃饭的时候疼吗?” “不疼。”柳泽说,“说话,张嘴,都不疼。” “那就好那就好。”柏屹寒摩挲后脖,“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柳泽转头,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窥见天色——晦暗中仅存几方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残光,如同琉璃破碎,不规则地散落在黑土地。 他蹙动眉头,紧接着展平露出温柔的笑脸,“好。” 柏屹寒闻言弯唇,双手插进裤兜,散漫不羁,“走吧。” “嗯,不过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随便逛吧。” “好吧。” 宴会厅只是偌大城堡中小小一隅,里面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容易迷路,他们并肩穿行过衣着华丽的人群,不知不觉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两侧悬挂精美的油画,摆放着新鲜的玫瑰花。 除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 “宴会无聊死了,我和她们有什么好聊的?什么涨了停了红了绿了黄了,没兴趣。” “社交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你还在读书,对这些不感兴趣很正常。” “我哥非要我社交,我不想认识她们,以后也不想工作,满世界旅游不挺爽吗?” “每个人的人生目标不一样。” 柏屹寒忽然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柳泽,“那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柳泽停顿,眼帘低垂,“我的目标?我没有目标。” “是吗?”青年迈腿继续往前,“漫无目的地活,酷,和我一样。” 柳泽勾了勾唇,没有回答。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不过更多时候是缄默,渐渐地来到走廊深处,天花板上灯光忽闪,像是提醒两人进错地方。 柏屹寒脚步顿住,柳泽随之停下。 这里过于安静,似乎将外界的声响悉数隔绝,唯一的波动就是彼此不断涨落的呼吸。 “这是哪里?”青年警觉,不由得缩了下肩膀。 柳泽摇头,“不知道,原路返回吧。” 柏屹寒点头,抬脚就往前冲,匆匆走了大半猛然发现旁边没人,他愣住,手臂冒出鸡皮疙瘩,不太敢回头,“柳泽?” “嗯?”男人回应,声音轻飘飘游荡到耳畔,仿佛鬼魂发出的幽幽叹息。 柏屹寒喉头滚动,小心翼翼地转动身体回头,发现男人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彩绘玻璃窗将光晕染成不同的色彩,随后一股脑泼向柳泽。 “柳泽?”柏屹寒又喊了他一声,“你怎么了?走啊。” “我之前听说……”柳泽仰起头眺望窗外,“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来这里的人都在某个地方看见过鬼。” 柏屹寒壮躯一震,他从小就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连忙朝男人走了几步,强装镇定,“出去再说。” 柳泽面无表情,白皙脸庞被光影切割,每一处都倒映出截然的颜色,他痴痴地盯着某处,喃喃:“你看到了……” 柏屹寒快要吓死,连忙上前牵起神神叨叨的男人往外走,“看到了那还得了?我说你要讲鬼故事能不能换个人多的地方,我又不是不愿意听。” 手腕处传来痛感,柳泽感到恍惚,垂眼凝视青年紧紧圈住自己腕部的手,蓦地开口,“对不起,吓到你了。” “吓到我不是应该高兴吗?”柏屹寒脚步慢下来,“证明恶作剧很成功啊,怎么又对不起了?” 柳泽语气淡淡,“是吗?我以为你不高兴。” 青年停下回头,手却没松开,“你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柳泽眼睫轻颤,随后笑说:“猜的。” 柏屹寒比男人高出一个头,他弯腰直视柳泽的眼睛,“下次不要猜了,猜得不准。” “……好。” “走吧。”柏屹寒继续拉着柳泽,并没有察觉出这样有什么问题。 柳泽跟在他身后,神色不太自在,“那个…现在应该可以松开了吧。” 柏屹寒如梦初醒,立马放开手,“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抱歉。” 青年力气本来就大,加之刚才被吓到根本没收敛,柳泽揉搓手腕,眉头微蹙,“是我吓你在先,应该是我说抱歉。” 男人一道起歉来就没完没了,好像他整个人就是错误本身似的。 柏屹寒及时中断这个话题,“对了,吃晚饭没有?” “吃了点儿。”柳泽回答。 “我没吃,饿了。”柏屹寒双手枕在脑后,十分悠哉,完全看不出来十秒钟前还被吓到腿发软,“去吃饭吧。” “好。” 柳泽看手表——八点零七分。 说好的半小时,可他们已经在一起一个多小时了,要提醒他吗? 犹豫当中,柳泽听见青年说:“柏女士准备的应该都是我喜欢吃的,你喜欢什么?” 算了,就当陪小孩逛街吧。 两人原路返回准备去室外搞点薯条。 夜色四合,强硬地将光明驱赶到世界另外一头,然而却无法侵入庄园,这里张灯结彩打造出了一个温暖的白昼。 才到门口柏屹寒退却的心油然而生——人太多了! “换个地方吧。”他说,“我们先去其它地方转转,等会儿再吃东西,怎么样?” 反正是陪柏屹寒,柳泽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他们调转脚步出门往右边一条石板路去,这边虽然也布置过,但明显没有前面豪华精致,好在庄园内原本环境就打理得很好,到处都是漂亮的景色。 灯火隐藏在山水草地之中,将柏屹寒的影子投到柳泽身上。 这条石板路不算宽,刚好够两个人并肩而行,柏屹寒拨开树叶,“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闹鬼是真的吗?” “你现在不害怕了?”男人反问。 柏屹寒挑眉,“本来也没有很怕,不过既然有不干净的东西,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举办宴会?”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柳泽盯着脚下的鹅卵石,“这鬼是某位富豪养的,能让人心想事成,圈子里有不少人都求过它,所以在这里举办宴会算是一种回馈。” 这时好巧有一阵风吹过,树木花草发出簌簌的声响,柏屹寒不自觉向旁边人靠近,手臂抵住柳泽肩膀,警惕地环顾四周。 “真的假的?我妈不搞这些啊,所有的一切都靠她自己亲手打拼来的。” 柳泽:“所以是听说,应该不是真的。” 他安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柏屹寒嘴上硬,身体特别诚实地紧挨柳泽,“我只是在欣赏,你看这里多美!” 柳泽微微一笑,“是挺美的,继续走吧,前面就到这条路的出口了。” 柏屹寒默默加快脚步,还招呼柳泽也走快点。 石板路的尽头是另外一片空旷的场地,急急忙忙走到正中间最明亮的地方,柏屹寒总算松了口气。 “这里好漂亮啊。”柳泽跟上来,仰头眺望繁星满天,“好久都没看到过星星了。” 柏屹寒顺着他的话抬头——密密麻麻如钻石般的星星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中,它们流淌着,闪耀着,横贯宇宙。 但并不稀奇,他看过的星空太多,比这美上太多的也常看,这样平平无奇的夜晚实在激不起他任何兴趣,柏屹寒毫无波动,撤回目光,看见柳泽仍目不转睛遥望天空。 他漆黑的眼里全是星星,而柏屹寒盯着那片从未见过的星空,低声说: “是挺漂亮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Chapter 17 “那是柏屹寒吗?” “好像是。” “他在干什么?约会吗?早恋你这个当哥哥也不管管!学坏了怎么办?!” 晚风挟裹傍晚余热和清新草木香悠悠抚过,杨悟宇和梁柏趴在阳台的大理石栏杆上,远远注视站在喷泉广场中的两道身影。 “旁边那个是你们家员工?”梁柏问。 “是,他们两个居然能认识?”杨悟宇疑惑,“还真是有缘。” 梁柏:“他人怎么样?” 杨悟宇略一沉默,“挺不错的,就是已经结婚了,可惜。” “什么?结婚?!”梁柏惊讶。 旁边的小茶几放着只剩几根的烟盒,杨悟宇掏出一根点上,浊浊白烟从微张的唇中飘出,眼神不清,“是啊,听说已经结了十多年了。” 梁柏啧啧两声,“确实得管管柏屹寒了,可不兴当小三啊。” 杨悟宇哼笑,右手抖抖烟灰,“怎么?他看上柳泽了?” 梁柏指着广场上的柏屹寒,一副心都操碎了的模样,“没看上去那里干什么?还两个人单独去!” “这小子怎么一喜欢就喜欢个结婚的?什么破眼光。” “你不懂。”杨悟宇漫不经心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人夫有种别样的美。” 梁柏不理解,露出嫌弃的表情。 “确实。”樊闻川来到阳台,调侃道,“如果不是因为阳痿,杨总怕是早赶着去当奸夫了吧。” 杨悟宇哽住,旋即反驳:“去你的,我能干这种缺德事吗?” * “为什么不能?”柏屹寒问。 “因为我要上班。”柳泽叹气,“没空。” 柏屹寒不懂,“请假不就好了吗?” 柳泽轻轻摇头,“就这样看看也不错。” 青年说他看过比这片天更美丽的景色,柳泽说自己也想去看看,但不能。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星空,目光痴痴地抬头凝望,也不觉得累。 “如果有一天你想去,可以叫我。”男人的俊秀漂亮的侧脸印刻在柏屹寒眼眸深处,“我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哪里的星空最好看。” “好啊。”柳泽声音如不断吹拂的风那般轻盈。 柏屹寒看到他扬起嘴角,像是要笑,可很快那抹笑沉没,难掩的忧愁压在眉头,垒起一座小小的山,悲伤在眼中蔓延,并迅速将其覆盖上一层晶莹的水花。 泪,好似随时都会落下。 “你……”柏屹寒跟着柳泽一起皱眉,不自觉抬起手。 但抬手干什么呢?有理由触碰他吗?又为什么要触碰他呢? 他愣住,围绕广场的所有路灯在此刻乍然亮起,彷佛天光忽至,紧接着脚底下的圆洞猝不及防喷涌出极高的水柱,从最里处依次向外,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四面八方投来七彩灯光,照得站在喷泉正中央的两个人一阵红一阵绿。 柏屹寒手悬在半空,懵了。 柳泽吓到,瑟缩起肩膀短促地低低叫了声,整个人被哗哗水流淋得睁不开眼,“快走。” “好,怎么这么倒霉!” 柏屹寒边说边脱下外套罩在柳泽头上,但喷泉是从下面来的,这样做并没有太大意义。 “谢谢!”柳泽看不清楚人,埋头往外赶。 “不用谢!哎呀!” 脚底下的圆孔密密麻麻,每一圈的间隙很小,只有四十厘米左右,每隔几秒都会喷水,一股喷泉准确无误冲到青年脸上,他紧闭双眼,连忙往后撤退一步,柳泽见状停下脚步等他,然而下一秒汹涌的水柱就扑面而来,直接冲掉了他的眼镜。 柳泽蹲下寻找眼镜,但他本就近视,加上时不时的喷泉,他根本看不到眼镜在哪里。 “怎么了?”柏屹寒在缝隙里艰难行走,然后蹲在男人面前,“哪里不舒服吗?” “不会是头又痛了吧?” “不是。” 青年的西装在柳泽身上太大,从头到脚几乎盖了个全部,他单手固定住外套两边,腮颊被遮住显得脸更加小,湿润的睫毛粘连簇簇,和眼尾一样略微往下垂,满脸的水,看起来无辜又委屈。 “我眼镜掉了。” 在二十多度的夜晚,并且浑身都湿透了的情况下,柏屹寒看着男人,居然觉得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燥热涌动。 他咽了咽唾沫,“我帮你找,你先出去。” 柳泽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好,你先走,快回去换身衣服,免得感冒。” “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容易感冒?”柏屹寒抬手扯了一下慢慢划落的外套将柳泽遮得更严实,“出去吧。” 见男人张唇,柏屹寒歪头盯着他,“不准说不要。” 柳泽顿住,“那我们一起找吧,这样快些。” 柏屹寒暗笑,开始环顾四周找寻眼镜,喧嚣水声忽然消失,喷泉居然在这个时候停了。 两人都楞了一下。 柏屹寒视力好,喷泉停下的瞬间就瞧见掉落在旁的眼镜,他捡起眼镜起身,弯腰朝柳泽伸出手,“找到了,走吧。” 然而好巧不巧,一道水柱从右边突然涌出,正好喷到柏屹寒脸上。 “……”搞半天停下是为了换个喷法! 柳泽自己站起来,并没有牵青年的手,“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水柱冲向柳泽,扑得男人脚步趔趄了一下。 柏屹寒眼疾手快扶住他,两人对上视线,看见对方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杨悟宇拿起手机笑着录像,“等会儿发给柏屹寒。” “你别说,一起在喷泉里面淋雨还挺浪漫,如果对方不是有夫之夫就更浪漫了。” 樊闻川慢悠悠摇晃红酒,揶揄,“年轻就是好啊。” 杨悟宇:“哟,你确实该羡慕,我们这一群人里面就你年纪最大,不过没关系,你也可以去找个年轻的,重新体验体验年轻时候的激情。” 樊闻川笑意不达眼底,敷衍地浮在表面,“嗯,我倒是随时都可以体验,但是悟宇啊,我真的有些怀念和你一起寻找激情的时候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好?真是可怜。” 杨悟宇收起手机,“樊闻川老子掐死你!” “很期待。” 朋友这边闹起来,弟弟那边更是在胡闹。 梁柏无奈扶额,给施无澜打电话,让他准备好几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三楼最里面的套房。 柏朝乐包了庄园两天,到场嘉宾都有休息的房间,不过柏屹寒没有在这里留宿的想法,因此没有给他准备,虽然有多余的房间,但梁柏知道他有洁癖,不喜欢睡外面的床,嫌脏。 301是为梁柏准备好的房间,从里到外全部清洗过,还消了毒。 通话结束,梁柏遥望楼下广场,向正忙着“私会”的倒霉弟弟发了条语音。 …… 喷泉调转方向,不再直直向上,而是四面八方射出全方位对准两人,柏屹寒被喷了一嘴水,他嫌弃地噗噗把水吐出去,牵起柳泽朝外面跑。 这真是他淋过最大的一场雨了。 “呼终于出来了。”柏屹寒松手,把眼镜递给男人,“喏。” “谢谢。”柳泽接过眼镜,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戴,镜片上面全是水,戴了也看不清楚。 他们浑身上下全部湿透,像是一个小瀑布,站着的地方湿哒哒全是水,要是这会儿有外人过来,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水鬼上岸找替身来了。 柳泽拿下外套搭在手肘处,把滴水的头发往后抹露出整张脸,模样有些愁。 柏屹寒抖抖黏在身上的衬衫,“怎么了?” “我没换的衣服。”柳泽郁闷。 谁能想到参加个晚宴会被喷泉喷成这样…… “没事儿,我让人送套干净的过来就好。”柏屹寒拿过沉甸甸的西装外套,拿出放在夹层里的手机。 还好手机防水。 梁柏的消息弹出来,柏屹寒下意识点开听。 听筒传来的人声不太清楚,带着类似于电流的滋滋声—— “你这鬼小子又到处乱跑!非要我一直把你盯着是不是!去三楼301把湿衣服换了!密码是我生日,要是记不住的话就自己在外面冷死!” 背景音还有杨悟宇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为避免出现误闯的情况,庄园所有房间的密码在宴会过后都会进行更换。 其实在“小子”两个字出来的时候柏屹寒就想把外放关了,但或许是因为进水的缘故,按了半天都没成功,即便已经熄屏声音都还是没停。 梁柏怎么知道自己衣服湿了?柏屹寒环顾四周,没瞧见任何人影。 奇怪…不过至少有衣服换了。 柏屹寒歪歪头,“走吧,去换衣服。” 柳泽犹豫,不想麻烦柏屹寒,可现下除了和他一起去换衣服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谢谢啊。”男人语气诚恳,跟在青年身旁,“总是麻烦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送你。” 最近想要的……柏屹寒扬起脑袋像是在认真思考,余光却瞥向柳泽。 “没有。”他说。 “好吧。”柳泽垂头,“那我请你吃饭?”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选项吗?”柏屹寒抄起手臂,有意打趣对方,“稍微有诚意一点的?” 请吃饭算没有诚意吗? 柳泽搓手,思考怎样才算有诚意。 送衣服?送首饰?送茶叶?送车送房? 不行,送车房他没这个钱。 见男人纠结起来,柏屹寒勾起唇角,“你亲自做不就显得有诚意了吗?” “亲自做?”柳泽忽地抬眸望向青年,表情有一丝为难,“可我不太会。” 柏屹寒闻言眼睛一亮,“那不就更有诚意了吗?” “啊?”柳泽疑惑。 柏屹寒解释:“你不会做饭,但是为了还我人情,愿意花时间亲自学,不觉得比直接请我吃饭更有诚意吗?” 一阵风吹过来,柳泽打了个冷颤觉得有哪里不对。 “所以你愿意请我吃你做的饭吗?” 青年笑盈盈看着男人,柳泽抿唇,然后点头同意了。 “但是我要先学学。”柳泽盯着脚底的鹅卵石,“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没有忌口吗?” 柏屹寒挑挑眉尾,“有,我不吃葱不吃芹菜不吃香菜不吃内脏,不能太辣不能太甜,也不能太油,肉不能太肥,菜最好不要有太多根茎……” 柳泽:“……” 这还随便? 说到一半柏屹寒察觉到自己太过分,连忙找补,“当然呢,这些都不一定,一切看你喜好,毕竟是你下厨,不用在意我。” 柳泽扯起唇角朝他礼貌地笑笑。 柏屹寒摸摸鼻子,转移话题,“你要学多久。” “一个星期?”柳泽不确定地说。 “可以,我等你。”柏屹寒又问,“那你家在哪儿?” 柳泽蹙眉,立刻拒绝,“抱歉,我家不行。” 柏屹寒微怔,猛地想起男人家里可能还有一位男人。 心情忽然就不好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Chapter 18 301。 柏屹寒甩甩脑袋,水滴四溅,身后的男人眯起眼睛,缩起肩膀躲了躲。 柳泽抱着双臂,发丝不断往下滴水,嘴唇有些发白,这具破碎的身体太差了,像是一台随时随地都会停止运行的老机器,即便现在快到六月,晚上气温已经升到三十度,他仍然觉得很冷。 “你先去洗澡吧。”青年说。 这次没有推拒,柳泽很不舒服,来的路上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好,谢谢。” “换的衣服呢?”他有气无力问。 两人走到客厅,柏屹寒四处张望。 套房面积很大,还有好几个房间,一眼根本看不完,也不知道施无澜把衣服放哪儿去了。 “我去衣柜看看。”柏屹寒回头朝柳泽抬抬下巴,“你先去吧。” 头又开始疼了,柳泽神情恹恹,含糊“嗯”了一声。 衣柜并不在外面,柏屹寒脱掉湿透的衣服,赤裸着上半身随便推开其中一扇门,瞬间面红耳赤。 不推不知道,一推吓一跳,里面居然全是情/趣用品!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职业服装! 女仆装、护士服、军装…… 梁柏准备的衣服不会就是这个吧?!那他要给柳泽穿什么?! 柏屹寒不禁想起之前背男人的时候,大腿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圈住大半,腰腹间薄得像是一张没有厚度的白纸。 这些没什么布料的衣服柳泽应该能穿得下。 不对啊!柏屹寒猛地回神关上门,声响巨大,整个房间似乎都抖了几下。 他疯了吗?居然会想这些! 这里不能让柳泽看到,他不想被当成是变态。 柏屹寒调整呼吸打开另外一扇门,脸更红了——依旧是不正常的房间。 梁柏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些什么?! 柏屹寒忍无可忍,拿起手机激情开麦,开始亲切地关心哥哥的大脑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梁柏:? “打什么问号?衣服呢?我的衣服呢?为什么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梁柏发了条语音,听语气很疑惑。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什么呢?” 柏屹寒:“你不知道?我打开房门里面全是……”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不同尺寸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屌。 感觉眼睛要瞎。 柏屹寒都快烧透了,匆匆往卫生间的方向瞥一眼,难堪地压低声音,“全是情趣用品,想不到你居然玩这么花?自己玩就算了,干嘛给我安排这个房间?我恋爱都没谈过!” 梁柏也懵,“我不知道啊!鹿鸣幽说他来过这里,有个房间特别好,我就让助理安排了。你就换身衣服,又不在那里住。” 柏屹寒撇唇,“那换洗衣服呢?怎么还没有送过来?” 话音刚落,敲门声及时响起,他过去开门看见施无澜提着两个口袋。 “梁总让我送干净衣服过来。” 柏屹寒接过口袋,“给我就好,麻烦了。” 施无澜颔首,“应该的。” 柏屹寒把袋子提进客厅,不得不说施无澜这个助理十分贴心,休闲服、睡衣都有,不过这些衣服全都没有柳泽能穿的尺寸。 他脱下湿透的西裤和内裤,掏出一条灰色真丝睡裤套上,然后又挑挑选选,拿出一件白色纯棉短袖和一条棉麻长裤去往卫生间。 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柳泽正在洗澡。 柏屹寒喉头干涩,抿抿唇咽下唾沫抬手扣了扣门。 “柳泽,衣服。” 无人回应。 没有听到吗?柏屹寒蹙眉,敲门的力气大了些。 “柳泽!” 还是没有人回答,心头忽地涌上强烈的不安——该不会又晕倒了吧? 柏屹寒一着急直接推开门,淋浴间水雾缭绕,柳泽举着花洒,源源不断的水流浇在他白皙单薄的胸膛上,顺着肌理骨骼滑,淌入密林,又流到修长细瘦的双腿处,最后恋恋不舍地落到瓷地板汇聚。 男人那双莹润双目微微瞪着,眼神惊讶,透露出慌张。 青年先是被眼前这副场景定住,然而很快那些尴尬羞赧的情绪一起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愤怒。 男人腹部、手臂和大腿都有大片深浅不一的淤青,脖子上甚至还有未消散的掐痕,更加刺眼的是他左胸上的牙印。 “你…”柳泽慌乱转过身背对青年,支支吾吾,“把衣服放着吧,谢谢。” 一截嶙峋的脊骨微微弯着,肩胛突出,如同即将张翼的蝴蝶,瘦得可怜,而在这样让人心生不忍的背上居然有好几道类似于拖拽的痕迹,上面零零散散结着褐色的痂。 谁敢这样对他? 柏屹寒想冲上去询问,但眼前的情况实在是不合适,于是只能放下衣服轻带上门,愤愤离去。 他坐到沙发上,一股气在身体里乱窜。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难道柳泽那个对象不仅冷暴力还家暴? 柏屹寒烦躁地踢了一脚红木做的实心茶几,“砰”地一声,桌脚下厚实的地毯皱起来。 不多时,卫生间的门开了,柳泽从里出来,头发还是湿的,脖子上挂着条白色毛巾。 衣服和裤子在他身上太大,松松垮垮,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他一手揪住裤腰,防止裤子往下掉,一手捏着衣领,似乎是想遮住那圈掐痕。 “我洗好了,你去吧。”柳泽声音很虚,没什么力气。 柏屹寒站起来走过去,皱眉,“怎么不吹头发。” “吹头发花时间。”男人说,“你洗完再说。” “我不急。”柏屹寒淡淡回道,垂眼盯着男人,“为什么会受伤?他打你了吗?” 柳泽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后立马抬头反驳,“没有!不是他!你误会了。” 这副急着为他开脱的模样让柏屹寒更生气了。 “那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是你自己摔的吧?” 柳泽不想回答,低低说:“你先去洗澡吧,免得着凉。” 柏屹寒轻啧,表情不耐,绕过男人去了卫生间。 发尾的水递滑进衣领,柳泽拿起毛巾擦头发,擦了没一会儿他就觉得累,闭眼重重叹了口气。 吹风机挂在镜子旁,取不下来,只能在卫生间里面吹。 柏屹寒更烦,又走出来,看见柳泽头上罩着毛巾,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那般无力地陷在沙发里,双眼紧闭,双臂交叉搭在腹部,像是冷,又像是没安全感。 蹑手蹑脚过去,弯腰靠近男人。 经过喷泉的洗礼,柳泽脸上的妆掉了大半,眼下青紫明显,嘴角那块痂被洗掉,渗出的血滴要落不落。 青年目光流转,最后停在脖颈处的掐痕。 怎么这么就那么可怜呢? “柳泽?”柏屹寒柔声说道,“把头发吹干再睡。” 柳泽闻声睁开眼睛,映入眸底的身影模糊,他直直地盯着面前人,直到变得清晰才回过神来,无力地摇摇脑袋,“我不吹,你去洗吧。” 柏屹寒:“不吹头发睡觉会头疼,你不是有头疼的毛病吗?” 柳泽:“我不睡觉。” “……” 真犟,不过现在夏天,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干了。 柏屹寒直起身,俯视瘫在沙发里的男人,一缕幽暗在眼底蔓延,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但这股强烈的欲望很快就被压制。 “柳泽。”他喊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嗯?”柳泽抬眸看他,“怎么了?” “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伤究竟是不是他打的?”柏屹寒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真的不是。”柳泽取下毛巾调整姿势坐起来,回道,“是我去酒吧。” 柏屹寒眼神一凝,“那个光头?” “不是他,是另外一伙人。”柳泽神情平静,“你也知道那个赌局吧,他们想让我开口说话,我不说,他们就打我。” 提到赌局,柏屹寒眼神有些闪躲,他当初也是参与这个傻逼赌局的人之一。 “就没人管管?那些人就看着他们打你?”青年愤怒,“报警了吗?” 柳泽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彷佛被打的不是他,“没必要。” 倒是柏屹寒这个外人忿忿不平,“凭什么?他们打你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柳泽淡淡道:“都是些冲动的年轻人,打了就打了吧,我也没什么损失。” 柏屹寒震惊于男人的逻辑,一时间气到说不出来话。 “那家酒吧你以后不要去了,都是些什么烂人?”柏屹寒双手掐腰,胸膛剧烈起伏着,被气得不轻。 柳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洗漱吧。” “今天谢谢你。” 听到他这么说,柏屹寒愣怔,下意识反问:“你要走了?” “没有啊。”柳泽微笑,“衣服都没干呢,我能去哪里?” “行吧。”柏屹寒顿时松了口气,“那我去洗澡了,等我,我们一起走。” 柳泽:“好,去吧。” 柏屹寒拿出衣服进了卫生间,愣愣地站在镜子前面。 心里不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柳泽身上的伤是那个男人打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邪恶的想法,自己应该想柳泽不受伤才好,可他就是希望柳泽的对象是一个恶劣的人,这样就能… 柏屹寒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就能什么?心安理得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Chapter 19 可他为什么要一个心安理得?朋友之间需要求这个吗? 到底为什么……这么不爽? 柏屹寒撑在洗手池上,食指不断轻点冰冷的台面,一下又一下,像是秒针倒计时。 到第四十四下,他抬眸和镜中朦胧的自己对视,嘴角缓缓扬起。 柳泽晚上去酒吧证明没有回家,看样子他们依旧在冷战,而且之前柳泽昏倒进医院,他也不愿意来,甚至连一句消息都不愿意回。 那个男人根本不爱柳泽。 这样岌岌可危的感情能坚持多久?柳泽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和他分开。 突然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柳泽要是不愿意分开怎么办? 看他那个鬼样子,估计很舍不得。 指尖收紧握拳,柏屹寒不轻不重砸了一下台面,既然如此,他就要劝解一下柳泽了,早日脱离苦海才是正道!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 想到这里,青年心情顿感舒畅,悠哉悠哉洗澡去了。 房间隔音很好,关上门之后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柳泽蜷缩在沙发抱着自己,垂头埋在膝间,发尾的水滴顺着后颈突出的脊骨划进衣领,他还是一动不动。 头痛欲裂,像是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刃在脑子里肆意切割,他将自己抱得更紧,如同一只无助的羔羊,默默地承受痛苦。 万幸今天这场晚宴不需要工作,只需要出席,即便临时不见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里大咖云集,他的职位和身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这次能来完全是“伯乐”客气,一股脑邀请了很多人,他也能来沾个光。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就算不是淋雨也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吗? 柳泽紧紧扣住肩膀,衣服和皮肉凹陷下去,用力到快要把自己掐出血,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抬起脸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然后站起来跌跌撞撞向酒柜那边走去。 庄园提供的酒全都价格不菲,一瓶可以抵柳泽两三个月工资,但这时他也顾不上其它,随手抽出一瓶红酒撬开就喝,一口气灌下去大半。 酒精作用需要时间,柳泽干脆坐下靠着酒柜,握着酒瓶时不时喝两口,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柏屹寒哼着小曲出来,表情愉悦,然而走到客厅脸一下子就垮了。 人呢?又一声不响走了?穿成那样还乱跑? 他拿起手机却没看到男人发的消息,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掉落滚动的声音,柏屹寒一怔,疾步朝声源处而去。 “啧,真是……” 眼前的景象让青年不由得蹙起眉——柳泽背靠酒柜赤脚瘫坐地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右腿弯曲,左腿打直,手臂搭在膝盖上,手里撺着喝了一半的红酒。 空酒瓶咕噜咕噜朝前滚,柏屹寒抬脚踩住,叹气,走过去蹲在男人面前,双目似点漆,深邃幽暗,清晰倒映出男人此刻的模样,看不清楚脸,只有一个还湿漉漉的头顶,衣领大开,露出来的部分几乎全是骨头,胸廓起伏很小,像是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他扯出男人手里的酒瓶,低声喊了句他的名字。 回答他的是一声酒嗝。 “……” 青年伸手,虎口卡住男人腋下将其面对面抱了起来,和提小孩儿似的,柳泽缓缓抬起头,满脸通红,睫羽水淋淋的,一滴水珠挂在上面,目光略显缓散。 看到柏屹寒,男人瞥嘴,眉毛委屈地皱成一团,那滴水珠身先士卒掉落,紧接着数不清的泪争先恐后涌出,像是被压抑许久,而在这时终于获得可以释放的自由。 “我,好、疼……”柳泽啜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尾音颤抖,“我疼……” 柏屹寒瞳孔骤缩,嘴都合不拢了,掐住男人的手蓦地收力,手臂青筋暴起,一股酥麻从尾椎骨和小腹处同时往上窜,如同电流那般迅速流经全身,瞬间点燃深埋于体内最原始的渴望。 某个东西微微站起来了。 柳泽被提着,足尖点地站立不稳,趔趄了几下,他抓住柏屹寒留有水渍的手臂,眉眼如青山远黛,近水含烟,浓墨般的忧愁挥洒其间,倒是平添一抹说不出的媚意。 柏屹寒深吸一口气,喉结重重滚动,极力控制住躁动、跃跃欲试侵占对方的身体,嗓音嘶哑:“哪里疼?”他放下柳泽,空出一只手来擦拭男人脸上的泪痕。 “都疼。”柳泽垂头抽噎,“哪里都疼,我好难过……” 忍不住想要靠近,于是柏屹寒抚摸男人的脸向前一步,声音极其温柔,“我让人送药过来,忍一忍好不好?用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他没有穿上衣,柳泽潮热的呼吸喷洒在胸膛上,很痒,柏屹寒情不自禁抬手包裹住男人后脑勺,小心翼翼地让他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口处 “不要哭了。”他柔声哄道,轻抚男人瘦骨嶙峋的背脊,“不难过,我们不难过,淤青和伤口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不哭了。” 柳泽捂住眼睛哭得更凶,泪水源源不断从指缝中溢出,一路流淌,打湿脸颊、下巴、脖颈,胸膛,衣领晕开深色的水痕贴在他身上。 这些泪组成一个巨大的水球把柳泽彻底封死在决堤的悲伤里。 泪水模糊视线再加上灯光昏暗,看不真切面前人的样子,但仍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柳泽拼命摇头,重新闭上双眼推开圈住自己的手臂。 柏屹寒的裤子对柳泽来说真的太大,裤脚拖在地上,柳泽不停往后退,裤子也不停往下掉然后把他绊倒。 “嗯唔…!”男人跌坐到地板上,裤子掉到脚踝处堆成一团,笔直而修长的腿赤/裸袒露,大片雪白的肌肤像浪花那样闯入青年眸底。 柏屹寒罕见地做不出来任何反应,呼吸因裹上暧昧的气息变得粗重,他低头,脸大半都沉在阴影之中,眼神和盯着猎物时的饿狼如出一辙,发出饥渴难耐的幽幽绿光。 柳泽还是在哭,压抑的呜咽声激得青年太阳穴直跳。 某个东西完全站起来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Chapter 20 柏屹寒活了二十一年,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更别说起这种最原始最炽热的冲动,它在体内横冲直撞,急切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将那些不可言说的欲望悉数倾泻。 倾泻到柳泽体内,与他纠缠不清,让他从里到外都沾染上只属于自己的气息。 小腹处的酥麻感越来越重,甚至有一丝微微的痛感,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在催促他。 柏屹寒摇摇脑袋,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但没用,浑身上下都仿佛烧起来,绷住理智的那根线在灼烧之下岌岌可危。 他知道,目前的情况只有柳泽能解决,可是…… 柏屹寒蹲下想要给哭泣的男人穿上裤子,然而手伸到一半就停在半空不肯动,目光痴痴盯着柳泽的脚,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甲床透着薄粉,肤色还是白得耀眼。 忍不住了。 他蓦地跪地,扣住男人细瘦的脚踝往下一扯抵住躁动的它。 柳泽闷哼,顺势躺在地板上,宽大衣摆撩上去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纤细腰身,脚踝被人捏在手心里,双腿颤颤巍巍抬起来,脸颊潮红漫延,眼神涣散,不清楚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隔着一层布料不过瘾,柏屹寒干脆脱下裤子将男人的双足贴在火热上开始动作。 柳泽意识模糊,没觉得那里不对,只是姿势不太舒服难受得哼唧了两声,这样的声音落到柏屹寒耳畔,如同天降的火,欲望彻底燎原将理智烧了个干干净净。 “呜呜呜——” 男人边打哭嗝边往回抽了下腿,感受到拉扯感,柏屹寒如梦初醒,从荒诞的幻想中掉出来,愣愣望着柳泽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那双委屈莹润的眼睛映照出他被欲望吞噬的狼狈模样。 柏屹寒不敢再直视柳泽。 收回圈住男人手腕的手,他双膝跪地,腰背弓起来垂头扶额。 柳泽蜷缩起来,手臂包住腿把脸埋在膝盖处停止哭泣。 房间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谁幽幽叹了口气。 柏屹寒抹了一把脸,跪着朝前迈出半步捡起落下的裤子,哑声说:“柳泽,去床上睡吧。” “……” 他犹豫着抬手,握拳又松开,最后轻轻碰了碰男人肩头,“柳泽?” “嗯?”男人总算是回答了,声音黏黏糊糊的。 “去床上睡觉吧,地上凉。” 柳泽摇头,脑袋埋得更深,不管柏屹寒再说什么都不理了,无奈之下,青年只能将男人抱起来。 或许是昏睡过去,又或许哭太累没有力气,柳泽没有任何反抗。 柏屹寒单手拖着男人屁股,另外一只手掀开被子,然后扶着他的后脑勺和腰背慢慢俯身往下放。 柳泽浑身无力,陷在柔软的床里眼皮要闭不闭。 “睡吧。”柏屹寒低声哄他,“睡着了就不疼了。” 现在是他开始疼了,憋得好疼。 柳泽瞳孔没有聚焦,缓慢地眨眨眼睛抬起手,指尖动了动。 柏屹寒见状弯腰凑过去,“怎么了?身上还是很疼吗?” 泪漫到眼尾,柳泽触碰到青年脸颊,苍白的唇开合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于是柏屹寒下蹲凑到床边。 “什么?” “对不起……”男人喃喃,泪水不断滑落,“山奈,对不起,我……” 柏屹寒表情凝固,突然出现的名字犹如一阵冰凉刺骨的风瞬间将他冻在原地,似乎就连心跳都挺跳了一拍。 柳泽又开始哭泣,嘴里不断念叨着“对不起”“我错了”。 操……青年顶腮,心里暗骂,微微翻了个白眼。 他圈住男人腕部,用对方的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拍了两下,“怎么一喝酒就乱认人?你在仔细看看呢?” “我是谁?” 柳泽眉头抽动,恍惚。 “哦我忘了你近视。”柏屹寒猛地向前探,两人鼻尖擦过,距离极近,男人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意,扰得他也有些醉,“看得清楚吗?嗯?” 柳泽蹙眉,眼神一点点聚焦想要辨认面前人,然而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明白,于是摇着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他。 一声轻啧从齿缝中磨出,柏屹寒甩开男人的手,没有用力,但柳泽似乎从中感受到眼前人的不耐,嘴角一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柏屹寒怔住,心里那股气立马烟消云散,“好了好了好了,再哭都要脱水了,我又没生气,哭什么?别哭了。” 床头有纸巾,他抽出几张给柳泽擦眼泪,语气带着一抹幽怨,“是谁上次说再也不会认错了?骗子,出尔反尔。” “不过我大度,这次就原谅你,再有下次…”柏屹寒停顿,毕竟就算真的再有下次他也不敢对柳泽做什么。 温热的泪水不断淌进柏屹寒手心里,连带着柳泽的悲伤浸透皮肤渗入血液,稍微平息了难掩的欲望。 柳泽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明明看样子那个人才是过错方。 不过谁对谁错都无所谓,即便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想要……柳泽。 柏屹寒用指腹拭去男人眼角的泪花,内心酸软,总算明白自己的异常为何而来。 柳泽逐渐停止哭泣,昏昏欲睡,青年目光移落到那根带着戒指的无名指上。 真是无比刺眼。 柏屹寒拿起他左手,仔细端详,随后轻而易举把戒指取了下来,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形似柳树枝条的花纹拥簇着中间的钻石,配合柳泽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显得更加精致漂亮了。 翻过来,里面一圈刻着字母——qsnloveyouforever。 qsn?秦山奈?要找人调查一下底细吗? 柏屹寒略一思忖,比起去调查,他更想听柳泽亲口告诉自己关于他的事情。 “咚咚咚”规律的扣门声响起,柏屹寒回神,给柳泽重新戴上戒指,起身去开门。 还是施无澜,手里依旧提着袋子,他扶了扶要掉下来的眼镜,额头留下细密的汗水,气喘吁吁,“小柏少爷,您要的药。” “谢了。”他接过药关上门来到床前,拿出云南白药放在床头柜。 柳泽陷在绵软的被子里,露出一张小小的脸,柏屹寒忍不住扬起嘴角,然后去卫生间准备了两条热毛巾。 掀开被子,男人缩成一团,很没有安全感地抱着自己,柏屹寒小心翼翼地掰开他卷起来的腿,把热毛巾敷在大腿根的淤青处,再撩起衣摆,把另外一条热毛巾搭在他的肚子上。 淤青几乎遮盖了男人整个腹部,可见当时被打得有多狠,里面全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那群人简直像是奔着要柳泽的命去的。 柏屹寒越想越生气,得找人查查那些畜生,弄死他们算了。 “嗯唔…”男人哼唧,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青年挑眉,“给你上药,上完药就不疼了。” “山……” 听到男人吐出这个字,柏屹寒快速扼住那截瘦削的下巴,阻止他说出那个名字,冷笑,“来,跟着我念。” “柏。” 柳泽脑子还处于混沌的状态,无法处理眼前的状况,只能跟着柏屹寒念。 “柏?” “屹。” “屹…” “寒。” “寒。” “嗯真乖。”柏屹寒笑容得意又宠溺,“连着说一遍。” 柳泽虚弱,说话很慢,但还是正确说出了他的名字—— “柏屹寒。”【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Chapter 21 “哎呀怎么这么聪明呢?一教就会。”柏屹寒朝男人挑挑下巴,“再叫一声。” 柳泽意识模糊,被青年牵着走,软软地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柏屹寒笑眯了眼睛,“睡吧,不打扰你了。” 柳泽看着青年轻轻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向上扬起,幅度很小,如果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出,比如柏屹寒,就没注意到。 他取下变冷的热毛巾,将男人身体上残留的水迹擦去,接着拿起放在床头的云南白药喷在淤青处。 青年埋头给柳泽上药,丝毫没注意他正静静盯着自己,眼神温柔缱绻,和波光粼粼的湖水那般,思念和悲伤一同荡漾、漫延。 喷完药,柏屹寒抬眸,柳泽偏过脑袋像是已经睡去,柏屹寒笑笑给他盖被子,柳泽像是知道已经上完药,翻动身体将自己藏着被子里。 做好这一切柏屹寒也不走,下巴搭在床沿边,痴痴凝视男人后脑勺。 他一直以为看见柳泽心跳就会加速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可今天他硬了,这总不能是身体出了毛病……柏屹寒想,自己应该是喜欢柳泽,不然该怎么解释他有反应? 喜欢的一个人感觉居然是这样吗?可为什么呢? 柏屹寒思考,可无论如何都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过一辈子,但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来一个柳泽,这完全打破了他的人生规划。 不过先不论这些,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柳泽有爱人!他柏屹寒是谁!能屈尊降贵给男人当小三做外面那一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有道德有良心有三观有底线,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那要怎么办? 他把脸埋在床上,头顶抵住男人后背,想叹气却闻到了柳泽身上的味道——好香。 柏屹寒深吸一口没忍住笑。 结婚了又不是不可以离,现在离婚率这么高,那个什么秦山奈一看就是渣男,让柳泽哭这么伤心…… 他愿意等,等柳泽想清楚。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柏屹寒的思路,他起身寻着声音来到客厅看见男人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来电人备注是杨总。 杨总?哪个杨总?哦杨悟宇。 柏屹寒毫不见外接听,语气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喂干嘛。” 对面的杨悟宇一愣,“怎么是你?我们家小柳泽呢?” “啧谁是你家的?”柏屹寒不高兴。 杨悟宇哼笑,“他和阳盛签了二十年劳动合同,怎么不是我家的?” 柏屹寒也冷哼,“违约金多少?” 杨悟宇:“小柏你赔不起哦。” “小瞧谁呢杨悟宇。” “没礼貌,叫哥!” “不叫!” “懒得和你扯。”杨悟宇说,“柳泽呢?我们该回去了。” 柏屹寒望了眼床那边,挑起一抹笑幽幽回道:“他睡了,今天回去不了。” 没等杨悟宇说话,梁柏闻言拍桌而起,怒道:“什么!柏屹寒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别人都结婚十多年了!你这个畜生!等你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哎呀老梁别生气嘛。”杨悟宇说,“孩子还小,犯错误很正常。” “正常?哪里正常!都睡觉了!”梁柏大声道,“我们柏家没有这种人!” 柏屹寒张唇正想解释,就听见杨悟宇用那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唉家门不幸啊!” 梁柏:“丧尽天良啊!” 杨悟宇附和,“丧心病狂啊!” “伤天害理啊!” “人面兽心啊!” “天打雷劈啊!” “天理难容啊!” 柏屹寒插不上话,“欸不是你们……” 梁柏和杨悟宇没词了,默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樊闻川。 “……”樊闻川眉头抽动,云淡风轻地补充,“天诛地灭啊。” 梁柏和杨悟宇满意地点头。 柏屹寒抿唇,“川哥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乱来?” 樊闻川耸肩,“你哥他们脑子有问题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谁脑子有问题呢?” “谁生气说谁。” 几人插科打诨聊了半天,最后还是梁柏把话题扯了回来。 “柏屹寒你告诉哥,你是不是真喜欢那个什么柳泽?” 柏屹寒沉默。 这个时候的沉默等于默认。 梁柏顿觉天塌了,“我让你自由恋爱,也没让你自由到喜欢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吧!” 柏屹寒小声反驳,“结婚了可以离啊。” 杨悟宇眼睛一蹬,“我当初怎么没你这么聪明呢。” “去去去!”梁柏把杨悟宇怼开,“你们两个没干什么吧?” 柏屹寒垂头看了眼半勃的伙计,虽然什么都没干但还是有些心虚,“没干什么。” 梁柏质问:“那他怎么睡了?” 柏屹寒:“困了不能睡觉?” 梁柏气笑了,“你是说一个成年人参加带着工作性质的宴会不和上司报备自行离开,到了晚上困了和一个毛头小子同处一室没有任何顾虑地睡觉了?” “……”柏屹寒扣扣脑袋,“他喝了点儿酒,醉了,起不来。” 梁柏勉强接受这个说法,“我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醉,你心里得有个方寸,知道吗?” “他都结婚十多年了三十好几了,这你都还喜欢?” 杨悟宇插话,“我都说了人夫有种别样的……” “滚!”两兄弟同时出声,杨悟宇委屈地滚到一边不说话了。 柏屹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算了我也困了,有空再和你说。” 梁柏苦口婆心:“不准睡一张床……!” 不等他说完柏屹寒立刻挂掉电话,心力交瘁往沙发上一趟,反手扶额。 庄园处于郊外,夜晚寂静,偶有几声虫鸣,带着草木气息的微风扬起窗帘,月光倾洒笼罩陷入睡梦当中的柳泽,柏屹寒起身走到床旁,居高临下凝视他的睡颜。 男人还是保持刚才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眉头微皱,一滴泪积在山根处,如同还未干涸的湖泊。 柏屹寒单腿跪上床伸手抚去那滴泪。 睡着了还哭,有那么难过吗? 他心头酸软,想要将眼前人拥入怀里安慰,但他没资格,至少在柳泽彻底和那个人断开之前没有资格。 柏屹寒叹气,用手背轻轻刮了一下男人泛红的脸颊,眼里欲望情意交织,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帘呼呼往柏屹寒身上扑,像是在阻止他继续下一步动作似的。 他不管不顾,另外一只腿也跪上来,高大的阴影代替月光彻底罩住柳泽,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撑在男人身边,柏屹寒俯身凑近嗅了嗅湿润的发尾,好闻的香气涌入,顺着鼻腔沉到肺里,接着被输送到身体里各个角落,再次勾起快要沉寂的雄性本能。 难耐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滚出,他极力克制,跪坐在柳泽面前额头抵床,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供奉不可亵渎的神明。 只是做的事情却和恭敬沾不上边。 青年探到自己的滚烫急躁地拨弄,但是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柏屹寒抬头,眼底一片赤红,跪着向柳泽靠近情不自禁抬手,然而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一道惊雷劈下,响彻天地,硬生生将黑夜撕裂出一片短暂的明亮。 突如其来的巨响惊扰到床上的人,柳泽蓦地睁开双眼,浑浊的眸底漫出一丝恐惧,借着瞬间的光亮,他朦胧看见一张被欲望侵蚀的青涩脸庞。 被子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是柳泽伸出了手臂,葱白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停留在柏屹寒的眉眼处,不敢触碰。 “你……”柳泽眼皮缓慢地上下一合,嗓音低沉轻柔,“柏屹寒…” 原本愣怔的青年在听到男人叫出自己名字后彻底控制不住身体,扣住那截手腕让他抚摸自己的脸庞,紧接着翻身压在柳泽身上。 “嘭——”雷电轰然大作,风雨呼啸而至,咆哮着冲进室内,点缀着新鲜玫瑰的花瓶猝然掉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然而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无法打扰到柏屹寒,他目不转睛盯着柳泽,呼吸粗重,心跳加速,为数不多的理智拉扯将他悬在边界。 做,还是不做? 踏出那一步,还是不踏? 喉结滚动,柏屹寒声音嘶哑,心猿意马,无助地喊:“柳泽。” 柳泽回答不了他,双眼无神,明显不清醒。 柏屹寒倾身,男人的唇近在咫尺,轻易地就能触碰…… 一声无奈的叹息没入风中,终究还是人性战胜欲望,柏屹寒错开男人的唇把脸埋在他的颈间,恋恋不舍地嗅着那股淡淡的香味,喃喃道: “我也好疼柳泽,我也好疼。” 憋得快炸了。 雷声又起,柳泽哆嗦一下耸起肩膀,闭上双眼往被子里面躲。 柏屹寒感受到男人害怕,隔着柔软的棉被把柳泽拥入怀中,低声哄,“不要害怕,我在。” 柳泽下半张脸缩进被子,露出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 青年依恋地在男人脖颈上蹭蹭,双臂抱住他任由欲望在体内不断膨胀。 狂烈的风声仿佛怒吼,柳泽适才伸出被窝的手乱抓,最后落到一个温热的东西上死死扣住——是柏屹寒的臂膀。 指甲陷入肉里留下几道抓痕,柏屹寒痛哼,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只是将怀里人抱得更紧。 惊雷一道又一道落下,风雨更加肆虐,宛如天罚降临,他们抓住对方,体温彼此传递,倔强地不肯分离, 果真是天打雷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2、Chapter 22 柳泽醒了,浑身酸痛,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从头到尾碾过一遍。 不应该喝酒的,他还有工作。 柳泽捂住昏沉的脑袋,下意识往床头摸寻眼镜。 “早上好啊。”青年不知道从哪儿突然窜出来,笑意盈盈走来,满面春风。 柳泽眼皮不自然地快速地眨了几下,扯起笑容,“早上好。” 柏屹寒眼珠子一转,很刻意地“不经意”问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柳泽愣住,随后点头,“记得一些。” 一些?是哪一些? 柏屹寒不太敢问。 “抱歉。”柳泽眼神带着歉意,“昨天是我失误,我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柏屹寒略一挑眉,“没有,你昨天喝完酒就睡了,没做什么。” “那就好。”男人长舒一口气,“昨天谢谢你帮我上药。” 柏屹寒眯眼,“你知道我帮你上了药?” 柳泽摸上自己的小腹,“药味很浓。” “……哦。”柏屹寒搓了搓后脖颈,“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柳泽垂下眼睫,摇头,“不太记得了。” 柏屹寒颔首,“对了,昨天杨悟宇给你打电话,我说你有事儿,帮你今天请了个假,他同意了,也没说什么。” “而且现在快八点了,赶到公司估计也到午饭点了,没必要再去一趟。” 柳泽顿了顿,和以往那般道完谢随后掀开被子,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没穿裤子!下半身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好在衣服够长可以完全遮掩住屁股。 昨天喷泉水那么大,里面外面都湿透了,柳泽自然没穿内裤。 柏屹寒的视力在这种时候好得出奇,顿时心猿意马,思绪肆意乱飘,血液倒流猛地冲往腹部,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情海再次波涛起来。 老伙计起来想晨间锻炼了。 柏屹寒慌张转身背对柳泽,男人也慌乱盖住私密处,两人的耳尖同时漫出一抹肉眼可见的潮红。 “那个我的衣服……”柳泽缩回腿,神情羞赧。 “哦那个那个我昨天让人帮你洗了,不知道干没有。”青年心虚地摸摸鼻尖,“你先穿着我的吧。” “……好。”柳泽应了声,接着又问,“裤子呢?” 柏屹寒眼皮乱眨几下,边说边跑,完全不敢继续呆在这里,“应该在床上?我去个卫生间马上回来!” 柳泽还有些懵,呆呆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柏屹寒冲到卫生间反锁上门打开水龙头,如同瞬间倒入热锅中的水,冰冷的触感不仅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激起了一阵滚烫的白烟,大脑愈加迷蒙不清。 昨夜刮风下雨多久柏屹寒就抱了柳泽多久,期间并没有着手解决,而是随它横冲直撞,直到风雨停息,柳泽沉沉睡去。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还是没平静下来,柏屹寒只能躲在卫生间里可怜又猥琐地想着男人。 等发泄完天已经蒙蒙亮了,柏屹寒睡意全无,洗干净手回到床旁,这次他没有上床而是坐在地上,背抵住床沿边,静静地守着柳泽直至阳光彻底照耀大地,再无没有任何风雨。 简而言之柏屹寒弄了快一晚上,结果没出两个小时,看见柳泽以后又起立了。 简直违反“人体工学”。 大早上的乱发情干什么!!!! 柏屹寒在心里暗自怒吼,吼完深吸一口气就伸手和期待晨练的老伙计打招呼。 二十分钟过去他才扭扭捏捏,浑身不自在地从卫生间里出来。 柳泽找到裤子穿戴整齐,此刻正一手提着裤子,一手举着手机打电话,听声音应该是在处理工作方面的事情。 柏屹寒从小耳熏目染,倒也能懂他在讲什么。 他慢慢靠近身体斜靠窗户抄起双臂,目光落在男人高挑瘦削的背影上,眉眼间不自觉浮现笑意。 “好,麻烦你了。” “嗯嗯,就这样明天见。” 交代完事情,柳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注意身后这道如狼似虎却又情意怯怯的目光,他转身,对上柏屹寒那张笑颜。 “说完了?”青年随口问。 “说完了。”男人回答。 “吃早饭吧。”柏屹寒说,“昨天晚上我都没吃东西,饿死了。” “我就不用了,谢谢。”男人叹息,“我得赶回公司一趟。” 青年蹙眉,站直身体,“你不说明天见吗?怎么现在又要回公司?” 柳泽解释,“刚才那是另外的工作,还有其它工作我得处理。” “可是杨悟宇都同意你不去上班了。”柏屹寒显然不太高兴,“干嘛还要回去,好好休息一天不行吗?” “不行。”男人摇头,“这个项目由我全权负责,最近这段时间应该会比较忙,很抱歉不能陪你吃早饭。” 柳泽朝他温柔笑笑,“我不是答应了你会做饭给你吃吗?等那一天我一定会好好陪你的,可以吗?” 柏屹寒沉下去的心又浮起来了,他也笑着,“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说好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柳泽道,“我不会骗你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柳泽走了,柏屹寒自然没兴趣留在这里,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补觉,睡了个昏天黑地,等他悠悠转醒时,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柏屹寒习惯在睡觉时将手机开启免打扰,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所有消息一股脑悉数涌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响个不停,其中大半都是梁柏发的。 粗略瞄了一眼,不想理。 梁柏这个哥哥可以说是非常尽心尽责。 两人之间相差不算大,只有六岁,在梁柏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养柏屹寒这个小孩了。 柏朝乐和梁民远大概是在柏屹寒七岁的时候开始闹的离婚,那个时候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佣人们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什么惹到谁,然后家里就会开启新一轮的争吵。 她们只是打工的,说到底也没什么,就是可怜孩子。 那段时间柏屹寒和梁柏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 柏梁二人闹得非常难看,不管不顾,一副不把对方搞死誓不罢休的模样,或许是情绪上头,那时谁都没有心情管自己的两个儿子,两个小孩在那样的环境中步履维艰,互相取暖。 每当她们争吵不休,梁柏就会把柏屹寒带到二楼,为他戴上耳机哄他玩游戏,用这样的方式让他躲开家庭破碎的过程。 而他的衣食起居和学习也全都由当时才不过十三、四岁的梁柏管,成绩通知单要家长签字,都是梁柏代签。 他过早地承担起柏屹寒监护人这个职责,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把柏屹寒完全当成是成年人。 弟弟谈恋爱能不管吗?能。 但弟弟要谈一个结了婚还大他十二岁的男人能不管吗?不能! 又一个电话打过来,柏屹寒打了个哈欠接起电话。 “干嘛去了!”梁柏怒吼,“一天到晚都不接电话!你是不是还和那个什么柳泽在一起?” “没有。”柏屹寒咂咂嘴,“他上班去了。” “那你在哪儿?” “家啊。” “谁家?” “自己家,还能是谁家?” 梁柏那边似乎松了口气,“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柏屹寒:“给我带点儿吃的,好饿。” 梁柏泄出一声笑,“怎么没把你饿死?” “你要是舍得也不是不行。” “饿死你得了,等着。” “ok哥。” 通话结束,柏屹寒去卫生间洗漱。 他边刷牙边翻看消息,柳泽居然一条都没发,他还以为九十九加的消息里面至少有一条是他的。 要主动找柳泽吗?可是说什么呢? 咕噜咕噜。 吃饭了吗?太俗套了。 咕噜咕噜。 还在工作吗?太无聊了。 咕噜咕噜。 想我了吗?太直白了。 咕噜咕噜——吨,柏屹寒把漱口水咽了下去,他居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打开水龙头洗脸,继续思考该给柳泽发什么。 永远不(4)那个群里不知道在聊什么,消息弹个不停。 擦干净脸看了眼,是沈听雪和许尽明两个在争论谁的操作更菜。 无聊,不过……柏屹寒摩挲下巴思忖,要不要问问他们?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岁寒:【如果说我要追人,你们觉得我应该发什么才能和他聊起来?】 群里鸦雀无声,紧接着瞬间爆发。 许尽明:【卧槽柏屹寒你他爹的居然喜欢人了?】 沈听雪:【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我怎么看到柏屹寒打出追人两个字了?天呐,我还活着吗?】 杜徊江:【不可思议!简直是世界第十大奇迹!】 柏屹寒:【………………】 没一句有用的。 许尽明:【欸欸欸不对,这小子打的他不是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沈听雪:【打错了吧,柏屹寒这小子要是喜欢男人那才是真的世界末日了。】 杜徊江:【啊?那他不会对人家蓄谋已久吧。】 沈听雪:【哎呀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柏屹寒对着手机翻白眼,旋即云淡风轻扔下一个重磅消息—— 【他确实是男人,你们都见过的。】 群里彻底炸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