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暮色[重生]》 1、第 1 章 重生 晚上八点,观益集团被夜幕笼罩,唯有顶楼办公室亮着一抹光。 灯光落在安静办公的黑衣男子身上,挺拔清瘦的背影无端带着几分疏离。 随着铃声响起,男子从文件中抬头,只见他额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显得神色愈发倦怠。 “纪总,您猜得没错,纪洵去了浮星酒吧。他进去没多久,方康鸣也来了,只是方康鸣一直待在车里,一个小时了也不见动静。”来电人叫吴玉,纪暮的助理。 纪暮一边走向窗前,一边回话:“好,辛苦你再盯一下,我现在过来,大概三十五分钟。” 吴玉闻言,连忙问道:“纪总,您要自己开车?” “嗯。别担心,我会小心。”纪暮说着左手下意识放至腿上,五指一紧,西装裤子揉作一团,感受到疼痛袭来,手上的劲缓慢松开。 吴玉还想说什么,终是忍住。 纪暮性格温和,行事稳重,做出的决定却很难被改变。 关上窗子,无边暗夜突然变成一面镜子,映出一张脸色苍白、淡漠儒雅的五官。 这是一张年轻的,二十七岁的脸。 纪暮重生了,回到七年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眸平静如深山幽潭,好看,却没什么温度。 纪暮出生便被人诟病,时常克己避让,可不知为何,上辈子兜兜转转一路风雨,始终没个消停。 九岁以前,纪暮父不详。 妈妈程淼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回到县城,任家人如何逼问都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 因解释不清孩子来历,满月当天程家一片冷清不敢宴客,这样的安静,也给了程淼无声离家的机会。 也许是中国父母总习惯替孩子背负烂摊子,纪暮外婆不顾众人劝阻,替女儿揽下了照顾外孙的责任。 纪暮半岁时,程淼打电话回家,在外婆的眼泪中承诺每个月给家里寄生活费,却绝口不提纪暮。 小地方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流言如风紧追着纪暮,似乎每个人都可以拿他的身世和悲惨开玩笑,只有自己从一开始便无可辩驳,而后经年累月,流言尽数化为箭雨落在他单薄灰暗的童年。 三年后,程淼又挺着肚子回到县城,嘴角含笑,眉眼舒展,身后还紧跟着一个男人。 她要结婚了,没打算带走纪暮,也没要求纪暮唤她一声妈妈。她只是单纯想让家里人看一下她的丈夫,在婚姻里得到家人的祝福。 九岁时,唯一对纪暮好的外婆去世,程淼冒雨归来。 大雨过后,逝者入土。 没了长辈托底,程淼无法再推脱纪暮的监护职责。她带着纪暮离开偏僻的小县城,在冬天的第一抹太阳出来时,将纪暮推入纪家老宅。 在纪暮的记忆里,程淼的背影总是那么干脆决绝,从不会为他停留,这次也是。 纪暮当了九年的野种,摇身一变成为豪门少爷,许多人艳羡嫉妒,却不知纪家繁杂礼数压在身上犹如一层层枷锁,当不得一句轻松。 纪暮生父叫纪恒,在纪暮五岁时已去世,在纪家,纪暮依旧是双亲不存、寄人篱下的孤儿。 爷爷纪见山第一次看见纪暮,布满岁月痕迹的威严面孔突然一怔,眼神喜悲参半,开口连称“像,很像。” 也许是这张酷似生父的脸,纪见山对纪暮这个半道出来的孙儿多了几分照拂,再忙也会抽空询问纪暮的生活习惯,以致纪家其他人不敢明面上为难纪暮。 这份难得的亲情,纪暮记了一整个年少,也成了后半生充满算计和背叛的切口。 纪暮家业大,人口多。 纪暮虽是纪恒唯一的儿子,却也是未婚风流的孽果,身世算不得光彩。 在纪家,纪暮如同一根雨后乍然冒头的野草,于一片嫣红灿烂的花园中格格不入,不想早早被清除,纪暮只能矮着身子不拔尖。可纪暮终究不是一根杂草,枝叶难舒展,根须却在湿暗的泥土里野蛮生长。 纪家的孩子大多选择出国,天资高的,凭自身实力和纪家的学习资源挤进世界名校;天资平凡的,纪家塞钱也能整出拿得出手的学历。 前者如大纪暮一岁的堂哥纪舟,后者如与纪暮同岁的堂哥纪洵。 纪暮没出国,也没靠纪家资源。仅凭着勤勉和天资连跳几级,在二十岁时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于国内顶尖学府。 纪暮的成绩别人不清楚,却瞒不过纪家的掌权人纪见山。 纪见山曾和身边的管家曾伯感叹,纪暮除了容貌一点不像他爸爸纪恒。 纪恒风流轻佻,仗着一副好皮囊和好家世流连花丛,十足的纨绔。而纪暮知分寸、懂进退,跟报恩似的,老子多麻烦,儿子就有多省心。 随着年岁渐长,纪见山六十多岁时身体机能逐渐下降,高血压使得他不得不退居幕后。除了重大决策,集团内部事宜主要交由两个儿子进行打理。 纪暮身份特殊,毕业后本想自己创业,却被纪见山安排进公司基层实习。也不是没提过自己的想法,但架不住纪见山拿养育之恩来恳求。 一年后,观益集团因内部人员长时间夺权算计导致经营混乱,血压过高在家疗养的纪见山听闻后病情愈发严重,知道自己撑不住便力排众议将二十一岁的纪暮召进总公司观易集团。 后来纪暮才知道,他的存在,不过是爷爷为了掣肘大伯二伯,防止两人一方独大的棋子。 谁都没想到,纪暮能在两年内进入董事会并稳定公司局势,又仅用两年让公司市值翻倍,而这一年的纪暮,也不过二十五岁。 纪暮年少成名,多年蛰伏养就温良与隐忍,身上没有半分居功自傲,在公司的口碑声望愈发高涨。尝到甜头的公司股东也乐于追随年少而卓绝的领导。 但有人喜欢就有人厌恶,只是纪暮没料到,未遭敌手却先遭到亲近之人算计,最后落得个声名狼藉,锒铛入狱。 纪暮于五天前重生,契因不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堂哥纪洵正揪着他的衣领高高挥拳。而在重生的前一秒,纪暮为了救人和另一个堂哥方康鸣扭打在一起。 好巧不巧,两个都是二伯纪荃的儿子。只不过纪洵是二伯的婚生子,而方康鸣是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两人同父异母,三分相似的脸日常不显,但发起狠来的疯狗状却难以区分。 尖刀刺破衣服,鲜血不断流出体内的湿凉感历历在目,纪洵拳头逼近时他已分不清和他扭打的是纪洵还是方康鸣,求生意识和恨意齐齐涌上心头,一不小心将纪洵打了个半死。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也和纪洵打过架,但他顾忌着爷爷和二伯,避让多过反抗,自己伤得比纪洵还重。 这一次,因着和方康鸣三分相似的脸,纪暮没有手下留情。 待记忆回笼,纪暮终于理清现状。 观益集团主要经营家用电器,其它器械类也不少,是一个极重传统口碑和创新的公司。 纪洵性格冲动张扬,只在吃喝玩乐上见长。 纪暮管理公司后,为了产品创新对国内多个顶尖研究所、学院等进行投资,一方面是为了回馈社会,另一方面是为了宣传公司口碑寻求合作机会。其中包括宁城大学有名的教授张籍。 半个月前,张籍发现自己刚完工没几天的设计作品出现在大型展览会,还没弄明白原因,纪洵接受媒体采访大肆报导,声称持有产品所有权并即将去申请专利。 该作品张籍准备了三年,付出诸多心血,一朝被窃后气得连夜写举报信投递到各高层邮箱,并言语威胁处理不当要找媒体曝光。 张籍聪明,性格傲,整个观益也就与纪暮有几分交情,没有直接曝光不过是为了给纪暮几分面子。 在日常,观益有多个专门研究团队,集团出钱找业内专家、设计师打造产品或买断他人的设计版权都是常事,这些步骤有公司法务签署合同加以保障,基本不会出差错,但这次纪洵是为了表现未经公司决议私自作为。 纪洵身居高职,又常在网络上显摆炫富,大小也算个名人,传出去势必影响集团口碑,纪暮只好自己去查。 查到最后,发现纪洵本来是要买业内新秀王宇的作品,熟料王宇名气大本事小,眼见交不了差就偷张籍的作品交差,现在王宇找不到人,纪洵成了冤大头和替罪羊。 纪洵和纪暮同为纪家子孙,年纪相仿,来了公司四年,除了有个好爹没什么拿得出手,张扬的性格更是得罪了不少人,董事会索性投票将纪洵罢免撤职。二伯纪荃想说情却找不到借口,黑着一张脸开完会。 会议结束后,纪洵听闻结果发了疯似的冲到纪暮办公室,“嘭”的一声将门甩上便开始动手。 重生前的纪暮不懂,重生后的纪暮却猜到,拎不清的纪洵八成被方康鸣当枪使了。 包括这完整的剽窃事件,八成也是方康鸣给纪洵下的套。 毕竟只要有纪洵在,纪荃很难让方康鸣进纪家的门。 大家听见动静连忙砸门。 门的质量太好,没砸开。 几分钟后,纪暮从里拉开,将还剩一口气的纪洵提溜着扔出大门,大家松了一口气。 方康鸣站在人群中,冲上前接过纪洵,动作看似惊慌,眼底却难掩得意。 纪暮看见他,癫狂神色融着血红画面浮现在脑海,极力压制才不至于方寸大乱。 如果纪洵是只会乱叫的纸老虎,方康鸣就是一条擅于伪装的冷血毒蛇。 上辈子方康鸣不择手段往上爬,被公司辞退后怀恨在心,几天后趁着公司下班高峰期揣着一把刀进行报复性行凶。一瞬间,公司门口混乱尖叫,有人倒地,有人跑远。 方康鸣双眼猩红犹如野兽,纪暮见状拖着一条残腿徒手与他厮打,中间为了护着几个女同事只能拿身体做肉盾,被刺几刀后将抢到的水果刀扔远,眼见保安赶到,救护车嗡鸣声从远处传来,纪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之失去意识。 重生后再看见方康鸣,纪暮眼眸顿生戾气,如果不是情势不对,他更想倒在地上的人是方康鸣。 纪暮离开办公室后,观益集团彻底陷入黑暗。 黑车穿过城市街道,速度和缓。纪暮看着不断迎来的街道,七年前的记忆渐渐回笼。【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第 2 章 风起 到达浮星酒吧附近,蹲守了几个小时的吴玉看着纪暮平稳的车技心里松了一口气。 吴玉跟了纪暮五年,他知道纪暮会开车,但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纪暮寻了个偏僻场地去练车,刚开始速度极慢。 吴玉心里一万个疑问但不敢开口,万一这是上司的解压方式呢? 一个小时后,纪暮行驶速度趋于正常,谁知看见十五米外的大车后猛转方向盘撞在栏杆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教练刚想上前查看,纪暮一声不吭淡定倒车。最后车开得愈发平稳,停车入库后人却没了声。 教练发现不对劲立马上前查看,纪暮昏靠在驾驶位置上,额头不知磕到哪流了一脸血,俩人急忙将纪暮抬出来送往医院。 纪暮治疗途中,教练拿出用来记录驾驶学员练车情况的的车载记录仪,看着视频里一边流血一边面无表情练车的人,教练和吴玉两个大男人面色煞白,吓得不轻。 教练嘴角微动欲言又止,好半天终于开口:“吴助理,你们纪总脑子.......” 话没说完,吴玉扫了教练一眼,教练噤声。 吴玉知道他要说什么,纪暮的脑子当然没问题,昨天还能一眼看出报表纰漏,要是纪暮的脑子出了问题,他们办公室的同事得集体发疯。 纪暮情商高,心思缜密,讲话斯文温和,和他一起上班高效轻松。自己经常加班到十一二点,却显鲜少要求员工加班,不得不加班时工资一定给到位。 最令员工满意的一点,每当项目出了问题,纪暮总是能带头想法子解决,秋后算账每一笔账都给你算得明明白白,让员工心服口服。 这年头有事自己扛的良心老板不多,办公室的同事恨不得把纪暮当成一尊佛供着。 但大家再怎么追捧,纪暮也是个人。 吴玉看着昨晚刚出院,今早就正常上班的纪暮,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太狠了。 吴玉从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吴玉一整天紧盯着纪暮,好让他不要过于操劳。 此刻看见安全停车的上司,一颗心终于落了实处。 吴玉摸进副驾驶。 “纪总,方康鸣几分钟前进去了,跟吗?”吴玉拿不定主意。 纪暮抽出湿巾纸擦手:“再等一下,我已经提前找人盯着了,免得直接碰见纪洵。” “好。” 吴玉看着纪暮抽出第二张湿巾纸,正感叹纪总真是个讲究人,视线往上,发现纪暮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 昨天缝了五针,医生都说没得脑震荡已经是万幸,这又是搞的哪出。 纪暮见他盯着伤口,解释道:“我问过医生了,可以拆,正常涂药就行。” 吴玉毕业于名校,比纪暮大两岁,性格稳重,重情义。上辈子跟着纪暮从默默无闻的小职员到职场新秀,纪暮一朝失势,拒绝纪氏的高薪主动离职。 后来纪暮走出阴霾,吴玉又毛遂自荐,他陪着纪暮多次浮沉,是纪暮最得力的助理。 只是想要培养前世的默契和信任,俩人还需要更多时间,但有些事有些决定,提前告知也无妨。 “吴玉,你知道纪洵的助理吗?”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提。 吴玉思索一瞬,回答道:“认识,叫方康鸣,听说能力不错,就是对待下属严些。”其实吴玉想说这人有些看人下菜碟,不过想到这是许多职场人惯有的技能后没吭声。 “嗯,是他。“纪暮颔首,顿了两秒又说道:“方康鸣是我二伯的私生子,比纪洵大一岁。这次找人调查张籍设计产品盗窃一案时,侦探发现他全程有参与,顺藤摸瓜得知他的身世。” 当然这只是借口,要不是重生过一次,纪暮不会这么早知道二伯还有这么个私生子,也不会知道方康鸣一开始就借着纪洵算计自己。 吴玉骤然听闻豪门恩怨一脸讶然,但没过几秒又恢复正色。 这是纪暮最满意吴玉的地方,稳重不失分寸。 “方康鸣是想借您的手除去纪洵?他想回纪家?” “可能。”纪暮声音温和,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显然对纪家二房的事不感兴趣。 二伯是个笑面虎,表面和二伯母夫妻恩爱,私底下却养了二十多年的小三,私生子方康鸣甚至比纪洵还大一岁。 前世纪洵英年早逝,二伯没多久就将方康鸣带回家。 这辈子如果他提前捅破,不知道二伯敢不敢在风口浪尖上认这个儿子。 但不论认不认方康鸣,二伯敢让方康鸣给纪洵当助理的事,二伯母知道后估计不会消停。 “那今晚呢,是直接冲着纪洵去,还是想利用纪洵对付您。”吴玉这么猜不奇怪,方康鸣一看就有野心的,想回纪家当名副其实的少爷,比起被外放又愚蠢的纪洵,纪暮的存在应该会让他更有危机感。方康鸣无法直接接触纪暮,只有通过纪洵这条线才可以对纪暮构成危险。 纪暮话少,别人很难知道他的想法。但他磊落,吩咐事情干脆利落,很多事也不藏私,将身边的几个下属都养成了直来直往的习惯。 上辈子,方康鸣在今晚给纪洵酒里下药,导致纪洵回家途中发生车祸重伤入院,半年后抢救无效死亡。 事后,不知道方康鸣说了什么,二伯纪荃一直认为自己是陷害纪洵的罪魁祸首。 但这件事现在说来没凭没据,不好直接告知吴玉,只道:“不清楚,但他高中和我一个班,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以防万一。” “纪总,需不需要再找人查一下方康鸣。”吴玉接着问。 纪暮思考一瞬点头:“可以,但别打草惊蛇,查不到也没关系。”如果告诉某些人,他们更愿意去查。 上辈子的纪暮很忙,他将纪氏壮大,却忽略了身边群狼窥伺。 纪荃为了给纪洵报仇,买通货车司机设计了一场车祸,纪暮没死,伤了双腿,在医院躺了快半年。 水至清则无鱼,观益集团多年发展,产业大,资金流动大,去向也复杂,时间一久难免有黑有白。纪暮住院期间,纪荃趁他不注意将公司见不得人的烂账尽数算在他头上。公检调查了几个月,最后以职务侵占罪被法院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那是他人生最晦暗的时刻,无从辩解,四下无援。 乍然重生,没人知道纪暮曾遭遇车祸,并在车祸中左腿残疾。 从那之后,纪暮很长时间抗拒坐车,更遑论开车。 昨天去练车,既是为了以后出行方便,也是为了克服前世阴霾。 他没告诉吴玉,今早也是自己开车来上班。 这辈子重生的时机其实很好,暗处之人忍不住蠢蠢欲动却尚未得手,上辈子没能保护的人还在同一个世界呼吸。 一切刚刚开始。 重生一次,纪暮认清曾经铭感于心的恩情不过都是算计,这么多年也算两情。纪暮累了,不想再在纪家这趟浑水里挣扎。 他想要干净抽身,纪洵暂时不能出事。 至于纪家以后怎么样,他并不关心。 思绪一转,纪暮问道:“查到司家人近况了吗?” 吴玉立马恢复工作汇报状态:“查到一些,就目前所知,司家主要以酒业发家,现任掌权人叫司瑛,也算是一代人物,将传统酒业带到国际,又引进世界名酒,制出酒类繁多、价格不一。既能抓住不同年龄段的消费群体、也能制出不同消费阶级的名酒,司家酒业全国数一数二。” “司瑛与他太太伉俪情深,生育两个儿子。大儿子司定渊,35岁,已婚,与司瑛一样,能力出众,是司家这一代公认的掌权人;二儿子司逐行,23岁,典型的富二代,和纪洵差不多。” 纪暮遵从医嘱,为了额头的缝合处尽快恢复,一整天都保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因惊讶而忍不住皱眉,伤口处传来一阵痛感。但他显然不关心。 “什么叫典型富二代?和纪洵差不多!!!” 记忆里的司逐行,桃花眼潋滟,优雅绅士的皮子底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生意场上笑吟吟能将人算计个遍,回到家却保温杯里泡枸杞,懒散得没边儿。 吴玉想起纪暮也是有钱子弟,连忙解释:“典型富二代是普通人对富二代的一种看法,类似于一种调侃,不代表纪总这么优秀的二代。这位司二少爷爱喝爱玩,家里有钱却不务正业,好像开了个游戏公司,一年前闹出抄袭风波,后面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动静,比较符合普通人对富二代的设想。” 这种人其实才是大多数人羡慕的,天生富贵,有花不完的钱,各种烧钱的高档爱好,肆意又自由。 纪暮第一次觉得吴玉不靠谱。 世人总是有偏见,太过执迷容易反困自身。不过原也和吴玉没关系,是他维护习惯,私心里不喜欢别人对司逐行的负面评价。 “司逐行,不比他哥差。”纪暮下意识解释道。 吴玉听了,心下感慨,果然有钱人大概率还是优秀的。 看着嘴角含笑的上司,吴玉好奇,“纪总,您认识司家二少爷?” 纪暮浅笑点头:“认识。” 唯一对纪暮掏心掏肺,好的没边儿的人。 也是上辈子,唯一亏欠的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第 3 章 重逢 宁城经贸发达,产业混杂,还是个有名的旅游城市,夜晚的生意比之白天只多不少,是打工人上班一天后的消遣圣地。 浮星酒吧开在宁城新打造的商业街,华丽璀璨、极尽奢华。 俩人踏入酒吧,大厅正演唱着一首英文摇滚乐,伴奏乐器与乐手的嘶吼齐平,沸反盈天。 纪暮上辈子除了晦暗不堪的两三年,其余时间都很忙,对于酒吧这种纵情之处少有踏足,不是很适应喧闹的环境,脚下步伐不由加快。 恍惚间,纪暮好像看见一抹熟悉身影。定眼一看,只余人影憧憧,灯光煌煌。 到达四楼包间,穿着褐色外衣的男子轻声推门而入。 “纪先生,已经拍到方康鸣给纪洵下药的视频,但酒吧灯光微弱,具体什么药没拍清也无法分辨。” 纪暮颔首:“辛苦了,纪洵喝了吗?” 褐色外衣:“喝了,两口。” 吴玉嘀咕:“可能是顾虑到身体没恢复,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那杯酒?” “应该可以。”褐色外套点头。 这人话少行动爽利,说完便要出门,可步伐迈至门口又顿住,转身望向纪暮:“纪先生,我刚刚还录了一段纪洵和方康鸣的聊天视频,希望对您有帮助。” 说完,纪暮的手机里发过来一段视频。 纪暮没点开,对着褐色外套表示感谢:“好,费心了,这次的费用再给你加三万。”褐色外套听罢含笑点头,转身快速隐匿进喧嚣,背影看着更为轻快。 他们这种行业,敢开口,所爆的料绝对不简单。 吴玉听完一脸羡慕,感叹侦探这行来钱真快。 视频是偷拍的,画面有点花,但能看出主角是纪洵和方康鸣。 两人站在阳台上,只见纪洵抬手往方康鸣脸上招呼,方康鸣不躲,被纪洵揍得身子弯曲脚步踉跄,刚起身扶稳眼镜又被纪洵揪住衣领低声吼道:“方康鸣,不是去买王宇的设计吗?为什么会变成张籍的?” 方康鸣态度恭敬:“纪总,我也不知道王宇会偷张籍的设计,是我的疏忽。” 纪洵听完愈发生气,再次抬起拳头,但看方康鸣身子一哆嗦放下拳头将人推开,声音狂怒:“现在好了,观益把我分到鸟不拉屎的分公司,你让我的脸往哪搁?找到王宇了吗?” “还没,王宇出事后辞职信都没交就跑了。” 纪洵气极反笑,“尽快找人,偷设计还收老子那么多钱,找到看我不收拾他。” 方康鸣连忙称是,静了两秒又说道:“您的伤还好吗?小纪总下手也太狠了。” 纪暮进公司时20岁,公司里纪氏家族的人虽多,但年纪都比他大,所以很多人都叫纪暮小纪总。过了几年,纪暮在公司地位快速提高,纪家这一辈的人又陆续入职,很多人都喊纪暮纪总,只有纪洵这人,开口闭口都是小纪总。整得他身边的人在他面前只敢称纪暮为小纪总。 吴玉一听,人都不好了,方康鸣这玩意儿这会子下什么眼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能装,心里不由一阵暗骂。 纪洵听了倒是没什么大动静,只敷衍道:“少提他,还以为他就脑子好点,谁知道下手那么狠。” “可是纪总,这件事是他捅出来的。” “方康鸣,你当我蠢,要不是你办事不牢靠,轮得到纪暮查我。纪暮的事你少管,先把王宇找到。” 说完没等方康鸣回复就离开了。 纪洵离开后,方康鸣一改恭敬怯懦模样,目光凶狠,往镜头前一望,有点吓人。 吴玉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两人,表情一言难尽。 特别是纪洵,这是没听懂还是听得太懂。 “纪总,方康鸣这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 “嗯,不过纪洵不会上钩。” 纪洵没这个脑子,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轻易被方康鸣玩死。 上辈子纪暮下手轻,纪洵休息两天跟没事人一样。被赶出观益后心里憋屈出来喝酒,回去途中发生车祸,在重症病房躺了半年撒手人寰。 纪洵死后未满一年,纪荃将方康鸣领回家,气得二伯母和他离婚。 纪暮记得方康鸣回纪家时的意气风发,也记得凶狠杀人时的癫狂,重来一世,心态平和许多。 纪洵死后纪荃将账算在纪暮头上,也不去深究为什么纪洵醉酒后叫了代驾还是发生了车祸。 婚生的不像老子,外头的倒是像老子,阴狠又伪善。 半个小时候后,两个中年男人走入纪洵所在的包间,将阴沉着脸的纪洵请走了。 纪洵走后不久,褐色外衣又回到包间,从兜里拿出小管液体:“纪总,酒弄到了。” 纪暮接过,褐色外衣退出包间。 “纪总,纪洵提前离开了,方康鸣下药的目的是不是落空了?”吴玉不相信方康鸣没事给纪洵下药。 纪暮神色平静,“今晚只想确认这起盗窃事件与方康鸣有没有关系,还有他是不是真的想通过纪洵对付我,显然,方康鸣想一石二鸟。纪洵今晚不能出事,早点离开也好。”带走纪洵的那两个人是纪家的管家和司机,也是纪暮暗中通知,别人他不放心。 吴玉听罢点头,却又听纪暮说:“吴玉,我很快就要离开观益了。” 吴玉听闻觉得诧异,“纪总,您决定好了吗?” 吴玉跟了纪暮四年,看着纪暮从默默无闻,不被人看好的富二代到职场新贵。现实中远没有那么多侥幸,纪暮聪明但年少,这几年更是日夜颠倒,全年无休。 别人眼里一鸣惊人的纪暮,不过也是天赋加持下千锤百炼的普通人。 观益以家族企业发家,虽然公司上市后涌入了许多股东,但纪氏家族人依然掌握着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这么大的股份,观益几乎是纪家的家族企业,不是谁都能挑起这个担子。 “吴玉,你知道的,我和方康鸣其实差不多。”纪暮说话一如既往温和,既没有贬低自己,也没有为自己鸣不平。 吴玉默然,老板的身世不是他一个员工可以过问的。 而纪暮之所以告诉吴玉,是因为他深知没有经济基础很难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他有着两世的经历,高的低的脏的烂全都经历过,在自己具备领导能力的条件下,他当然更愿意当领导,那是他跌跌撞撞摸索出的生活技能,但观益怎么看都不是个优选,他更愿意自己从头创业,这不是简单的决定,这条路需要他一人去闯,他只是想给吴玉一个选择机会。 上辈子经历了太多波折,方知心甘情愿最难得。 走出包间,乐声充斥耳畔,比乐声更大的,是隔壁包间一群人的惊叫声,纪暮瞥了一眼,只见人群中着白衣和黑衣的两名男子在扭打,更确切的说是黑衣男子单方面动手,白衣男子动弹不得。 纪暮心下怪异,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看人打架就是看人打架,前世今生,自己还参与了两场。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欲离开,怎料包厢多色灯光刚好切到白光,黑衣男子突然抬头,精致锐利的五官,难以掩藏的怒火突然撞入眼底。 灯光半明半暗,重生后一直念叨的人猝不及防站在几步之处。 迈出的脚步顿住。 眼见黑衣男子没有要停下的打算,旁边几个男人一起上前将黑衣男子往后拽。 而在黑衣男子被阻挠的间隙,刚刚被揍倒在桌上的白衣男子混乱抓过空瓶高高举起。 吴玉见状看得心惊肉跳,忽然身旁一阵黑影擦过,纪暮已经冲进包间。 被揍的男子下手很快,阻挠黑衣男子的人群看见危险迅速松开,黑衣男子躲闪不及只得抬起右手挡住破空而来的瓶子。 “——啪——” 酒瓶碎裂四散,所有人受惊后退。 唯有纪暮逆流而上,将黑衣男子拦在身后。 不肯罢休的白衣男子已经再次拿起一个空瓶,被一直警惕的纪暮一脚踹开,而后纪暮拽着黑衣男子跑出酒吧。 吴玉记忆中,纪暮一直温和从容,即便上次将纪洵揍晕过去,脸上也无甚表情,看不出气愤难过。 但此刻,他半搂着怀里的人,脸上从未有过的阴沉,甚至还有一丝吴玉看不懂的懊悔和激动。 走出酒吧后,黑衣男子挣开搀扶,疑惑看向纪暮。想到这人刚刚帮了自己,率先开口道,“多谢先生帮忙,我叫司逐行。” 路灯明亮,司逐行明媚张扬、盛气凌人的模样落入纪暮眼里,与印象里在商场上精于算计,下班后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好友好似两个人。 纪暮第一次看见这么年轻的司逐行。 “我叫纪暮,很荣幸认识你。”声音低沉,眸子温和。 司逐行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内搭上衣,见他不自然垂着手,纪暮正欲握手而伸出的右手一顿,转而探向司逐行垂着的衣袖。 微凉,湿濡。 收手摊开,红色血迹黏在修长指尖。 “你受伤了。”纪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他一边卷起司逐行的衣袖,一边吩咐:“吴玉,辛苦跑一趟我车上,后座有干净的水和白色袋子,尽快拿过来。” 吴玉应声而去。 司逐行看着脸色苍白,额头缝合线渗出红丝的男人,不是很明白他那么紧张的缘故,比起自己的伤,司逐行更担心眼前的人。 “纪先生,我没事,倒是你这额头······” 纪暮刚想回答,吴玉拿着水和袋子正好跑过来。 纪暮接过,动作熟练,快速给司逐行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这袋子里是昨天纪暮从医院开的药,反正都是外伤,想着大差不差就先用着了。 司逐行觉得纪暮这人真的怪,这世上真的有烂好人?还被他碰上了? “纪先生,要不我还是先带你去医院看一下你额头的伤。” 吴玉随着话落看向纪暮额头,心里叹气。 夭寿了,这怎么看着还严重了,金疙瘩快碎了。 他也想劝纪暮去医院,还没开口,却见酒吧门口冒出一个人,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司逐行,你大爷的,打人后跑得干脆利落,老子还以为你被打死了,差点没报警。” 司逐行白了两眼:“你好意思说,上厕所半个小时,我以为你死里面了。” 小嘴毒的。 司逐行用没受伤的手扯过男子,让他的脸面对着纪暮和吴玉,介绍道:“这是萧帆,我朋友,见笑了。” 看着司逐行笑得一脸温良,萧帆的眼珠子瞪大,这厮难得露出这副模样。 对面俩人点头问好。 萧帆连忙陪笑。 司逐行和萧帆年岁相同,家境相仿,自小关系极好。因着司逐行,上辈子纪暮认识萧帆,但说不上熟。 纪暮至今还记得司逐行的葬礼上,萧帆愤怒揪着他的衣领嘶吼:“纪暮,阿行帮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护着他,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这话后来的纪暮也想了很多次,也许司逐行不该认识他。 他那样的人生,一直烂着也好,何苦搭上司逐行。 夜色浓稠,宁城入秋寒凉,夜晚更甚。一阵风吹过,纪暮感觉额头隐隐作痛。看着还在调侃的俩人,他望向吴玉。 吴玉心领会神:“二位,夜深了,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司逐行听了,坚持送纪暮去医院,被纪暮婉拒。 回去的路上,见纪暮安静坐在后座上,吴玉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第二天,睡了一觉的纪暮身体恢复不少。 以往纪暮习惯六点起床,见窗外依旧一片漆黑,想到今日是周末索性窝着没起。 可能是昨日见到司逐行,曾经以为已经遗忘了的记忆,突然浮光掠影般出现在脑海。 纪暮第一次见到司逐行,是在观益公司年会上,彼时司逐行态度紧绷,故作轻松却掩不住下意识地慌乱。 “纪总,我叫司逐行,是华酌集团的新总裁,方便和您聊一下吗?” 纪暮看着司逐行急切带着恳求的眼神,回道:“方便,冒昧问一句,你是司家什么人?”华酌作为宁城数一数二的企业,创始人司瑛和大儿子司定渊都是人口皆碑的人物,纪暮也得幸见过几次,眼前男子倒是与那二人有几分相似,但此前确实没见过。 纪暮声音温和,姿态谦逊有礼,司逐行听闻恍惚一瞬,随即笑道:“那是家父家兄,以前得他们庇护,最近才开始接手集团企业,您不认识我也正常。” 听他这么一说,纪暮想起司家那对精彩绝艳的父子好像不久前因意外去世。司家人低调,并未大张旗鼓举行哀悼,相关消息也被警方封锁,纪暮虽说得幸远远见过司家那二位,但往日并无交集,因而没多关注。看来眼前这位司二公子是突然遭逢变故继承家业,急需成绩在公司站稳脚跟。 纪暮了然,没有怜悯也没有轻慢,从侍者处接过两杯温水,一杯递给司逐行:“抱歉,节哀。我最近胃不好,不介意的话,陪我喝杯温水可以吗?我猜司总几分钟应该讲不完。” 纪暮早就发现司逐行一晚上在和各行业大佬敬酒聊天,这么久了还不醉,倒是个能喝的,但再喝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司逐行接过温水:“谢纪总,我的荣幸。” 纪暮听着司逐行侃侃而谈,讲到后面,青年已褪去不久前的拘谨,语气自信而爽朗,方案也超出纪暮的预期。经纪暮提点几句,几天后的企划书更加完美。可能是为表诚意,司逐行将好处基本倾向观益。纪暮看过后将分成改了改,没让司逐行太吃亏。 纪暮记得司逐行看见分成后,先是惊异,而后笑着表示感谢,隔天给纪暮送了三箱名贵的酒。 纪暮既不奸恶也不善良,他本可以袖手旁观,只是那晚的司逐行与前几年的自己太过相像,急于求成,苦于无门,难得动了点恻隐之心。 纪暮也没想,那天晚上的恻隐之心,会在未来成为荒凉旷野最凉爽的夜风,吹散他周身阴霾,归属人间一盏灯火。【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第 4 章 明珠 出狱后,纪暮在宁城郊区租了间老房子,位置僻静,人烟稀少。 推窗有个小院子,墙角缝隙之处冒出不少杂草。 房东是个话痨实在人,见状挠头,面上露出尴尬:“实在不好意思,不瞒您,这里位置偏,已经两年没住人了,你看这杂草都长这么高了,可能还会有虫蚁,要不您再看看。” “没事,就租这里。”纪暮沉声应道。 这间房是房东的以前的老房子,房东现在在市里开了个修理厂,并不需要这份房租。他只是舍不得老房子荒废,想着有人租就有几分人气,不至于太冷清。没想到他前脚刚贴出招租消息,后脚纪暮就要求看房,以致久未住人的屋院未来得及打理。 房东听闻纪暮还愿意租后报了极低的房价,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修理杂草,却被纪暮伸手拦住。 杂草疯长,四下无人,方好忘了那场囹圄。 纪暮左腿残疾,右腿发挥着两条的作用,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所以白天基本不出门,傍晚太阳落山后偶尔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离出租屋两公里处有个停车站台,往来车辆会在那里加油加水,行人会下车觅食上厕所。时间久了,那里就开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两公里不算远,但对于纪暮来说,来回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纪暮需要一些吃食、还有烟。 目的明确,动作始终很慢。 店员一男一女,轮流上夜班。 每当女员工上夜班时,看见遥遥而来的纪暮会拨通熟人的电话,直到纪暮走远才会放下手机松一口气。 纪暮瞧着虚晃的影子,决定这个便利店他最多再去一次。 挑个男店员上班的时候去。 兜里还有二百七十八元,房租半个月到期,续租是不能了,这钱勉强够半个月吃食。 出租屋再走二十分钟,有一条芦苇丛生的河,不算干净,但胜在荒无人烟,纪暮偶尔会围着绕一圈,将自己隐匿在芦苇中,提前感受周围的环境,满足于自己选的永久之地。 那是一段,纪暮找不到人生意义的时光,也是一段等待死亡的过程。 只是在一个天边铺满橘粉色晚霞的傍晚,遇到了司逐行这个意外。 宁城的秋天寒凉多雨,那天白天阳光明媚,傍晚还有无边的绚丽,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屋内没有空调暖气,只有一个快散架的电风扇,打开的时候吭哧作响,不知道能捱到几时,也许下一次再打开就不会动了。 纪暮搬出一个板凳靠在外院白墙上,四五点的太阳照在身上,久违的温暖。 待到夕阳西斜,背后白墙逐渐变凉。 纪暮正打算起身,只听院子大门传来敲门声。 纪暮没应,那个人推门而入。 夕阳余晖将来人身影拉得长远,影子落在纪暮身上,那张颓靡淡漠的死气便淋漓尽致。 来人见状往左偏了两步,暖黄色调再次落在纪暮脸上,添了几分人气。 “纪总,还记得我吗?”司逐行语气熟稔,声音沉澈。 纪暮望向眼底藏笑的司逐行,好像每次见到这个人,对方都穿着一身灰色西装。 彼时纪暮也常西装着身,便也不觉得什么。 现下司逐行站在这里,像浮华场上最耀眼的明珠落在了野外,与杂草疯长的院子格格不入。 见纪暮不说话,司逐行再次开口:“纪总,既然没得选,不如与我合作,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一定不让我失望? 纪暮心下觉得好笑,小时无人搭理,长大后在观益做出些许成绩,奉承之声不绝。 熟料人生百转,一朝失势受尽屈辱。现在低到尘埃,却有个人跑出来让他相信他。 纪暮从不相信毫无目的馈赠,更何况是信任这种飘渺虚妄的承诺。 纪暮淡漠双眼望向司逐行,刚想冷言嘲讽,却发现对方眼底一副真切,竟看不出一丝算计。 最后一抹夕阳落尽,两人离开出租屋。 如今再回想,纪暮已不记得当时为什么会随司逐行离开,也许是他一生命如草芥,飘如浮萍,只要有个栖身之地便可苟延残喘,而司逐行刚好在他心如死灰时带着笑意叩开了小院大门。 一条丧家之犬遇到了同情心泛滥的人类。 纪暮下楼之时,纪家保姆已经将菜陆续端上桌,而纪家的其他主人却还没动静。 张姨看到纪暮,面上带笑:“暮少,今儿还是你最早,周六怎么不多睡会儿,锅里的猪蹄还要炖二十分钟,要不你去院子里溜达一圈。”纪暮脾气好,待人和气,从不为难纪家的保姆管家,时间久了,这些人都很喜欢他。 纪暮声音低沉和缓,轻声笑道:“没事的张姨,我在旁边坐一会儿,你们忙着不用管我。” 张姨乐呵呵进去,再出来,给纪暮端了一盘糕点。 纪暮哭笑不得,小时候纪暮下楼早,张姨也经常给他拿吃的,现在还当他小孩哄。 纪见山重规矩,在家的人除非情况特殊,菜上齐了都得上桌吃饭。纪暮刚来纪家那会儿不懂,下楼时发现纪家人围坐一圈等着他,纪洵从小脾气大,开口便骂纪暮土包子。后来他总习惯提前十分钟下楼。 纪见山统共两任婚姻,三子一女。 第一位夫人楚音,商业联姻,生下了老大纪鸿、老三纪恒。在纪鸿七岁,纪恒五岁时因病去世。 第二位夫人江瑜,青梅竹马,与纪见山婚外情生下与纪鸿同岁的老二纪荃。楚音死后不久,纪见山将江瑜接回家并举办婚礼,让纪荃认祖归宗。婚后三年,江瑜生下一女纪璇。 江瑜入门时,纪鸿和纪恒皆已记事,两个人都不喜欢这个后妈。 纪鸿年长,在纪家这样的家庭里小小年纪便学会了看眼色,见父亲喜欢新妇,虽然不喜欢江瑜和纪荃,面上却不会为难。 纪恒年岁小,又被楚音养得娇贵,开心难过皆是随心所欲。在纪见山二婚婚宴上口不择言骂江瑜狐狸精,让两个新人难堪不已。纪见山以为纪恒孩子心性,孰料越长大越反骨。 成年后的纪恒斯文俊美,性子却十足风流,谁都管不住,是宁城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子,没谱到死都不知道还有纪暮这么个儿子。 纪鸿婚后有一子纪舟,一女纪幸,一家四口常年在国外。 留在纪家老宅的,除了纪暮,就剩下二房这一脉。 菜上齐后,纪洵第二个下楼。 纪家的餐厅是新中式全实木长方形雕纹餐桌,两个人相对而坐,中间放果盘汤盅隔开。 纪洵走到纪暮正对面,随手拉开椅子,地面发出一阵刺耳摩擦声。 纪暮睨了他一眼缄默不言。 纪洵看见纪暮额头上的伤,自以为是他自己的战绩,幸灾乐祸道:“吆,这不是我们清风朗月的纪总吗?还以为纪家的菜你都吃腻了!” 纪暮神色平淡,没将纪洵的话放在心上,回道:“有没有吃腻不重要,重金求购,显摆了一圈发现自己是个贼才可笑。” 纪洵听了五官扭曲,一张脸黑红。 纪洵这人不务正业,最好吃喝玩乐,二伯不是没下过心血培养,只是纪洵学什么都清风过耳,气走无数家教,二伯没办法只能放任。 但要说多坏其实也没有,顶多算顽劣,再出格的他那脑子和胆子也干不出来。 纪洵还想再说什么,看见其他长辈陆续走来便开始装乖。 纪见山七十多岁,年轻时手段强硬,性格独断,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坐下后,目光掠过纪暮和纪洵,说道:“吃饭就吃饭,不要瞎扯。” 纪家还有一条规矩:食不言。 吃到最后,纪见山突然说道:“小舟要回来了,他回来会进公司,老二,给小舟安排进运营部。” 一直作壁上观的纪荃眼神一瞬间凌厉,很快又掩饰好。 “好的,但是爸,小舟长年体弱,又没有管理过公司,要不要先让他历练一下,直接上手可能有人不服。” 纪荃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纪见山治家严管理公司更严。纪家的子孙初进公司都要在基层历练一两年,历练的岗位不一样,但直接窜到高层的还没有。 纪暮在进观益之前也是在基层,周围的同事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纪家的人。纪洵好点,一进去是个小组长,但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也算基层。 纪见山没回答纪荃,反而看向纪暮:“小暮,你觉得呢?” 纪见山这个人虽然年轻时婚姻不忠,也不爱商业联姻的第一位夫人,但又极其看重血统,好面子,有点古代嫡庶观念。 在他心里,第一位夫人生的两个儿子是首选的家族继承人。纪恒风流浪荡又早逝,不用考虑。老大纪鸿本应是最适合人选,但纪鸿为人平庸妻管严,无法担起公司,于是就将纪鸿的儿子纪舟从小当成继承人培养。 在纪见山眼里,纪暮的出身不够光彩,所以从没想过将公司交给他,顶多让他从旁协助。只是纪见山两辈子都没想到,纪暮的商业才能如此出众。 对这安排最不满的,当属二伯纪荃。 纪见山三个儿子,只论能力,纪荃更胜一筹。且他常年住老宅,从不忤逆纪见山的意思,在公司口碑人脉也不差,所以他完全可以不满。 纪舟作为纪见山一开始就选中的继承人,天资聪颖、谦逊又不失强硬手段,确实当得纪家下一任继承人。唯一不好的,就是纪舟体弱。 纪暮早知道爷爷偏心,看着二伯和自己在公司声望愈发高涨,怎么可能让纪舟从头学。老爷子眼光毒辣,他觉得纪舟不用,确实也不用,从小费尽心思培养,能力自然不一般。 纪暮顺着回答:“舟哥聪明,又从小跟在大伯和爷爷身边,去基层历练也是为了熟悉公司业务增加工作经验,这些对舟哥来说都没问题,我会配合二伯安排舟哥入职事宜。” 纪见山听完面色舒展:“老二,你觉得呢?” 二伯态度恭敬:“既然父亲和小暮都这么觉得,我也没意见。” 纪洵低着头装鹌鹑,不敢直视纪见山眼睛。 纪见山起身后,对着纪暮道:“小暮,来,陪我在院子里转转。” 纪暮点头起身。 纪家别墅是几十年前的老宅改建而成,占地面积大,四周都有院子,逛完一圈得有二十多分钟,在自家就可以实现散步。 纪见山半退隐后很喜欢饭后散步,大多时候,有钱人都比穷人怕死。 “小暮,你的伤好点了吗?亲兄弟之间下手也没个轻重。” 没点名,不知道说谁没轻重。 “好多了,爷爷不用担心。” 纪见山点头:“你跟小洵计较什么,他跟个孩子似的。” 纪暮脚步未停,上辈子他感念纪见山的教养之恩,进公司帮公司渡过难关,但自己被二伯陷害时,纪见山却只忙着将纪舟推上高位,对他不管不问。 上辈子纪暮是怨恨的。那场牢狱之灾,纪暮最绝望的不是二伯的陷害,而是爷爷的熟视无睹。 最初,纪暮也想要得到纪见山的肯定和褒奖,所以在观益的那几年兢兢业业。如果纪见山没有过多的猜忌,而是直接和纪暮说,希望他将公司交到纪舟手上,他也不是不能答应,就当是报答十一年的养育之恩。 也许纪暮一开始就高估了纪见山对他的关怀,重来一世方知自己不过是枚棋子。 棋子是死的,应该随着执棋之人一动一退,任由摆布,但纪暮不甘心。 出狱后,曾去探望重病躺在医院的纪见山。 纪见山眼神迷离浑浊,声音嘶哑缓慢:“小暮,你很像你爸爸,要是没那么优秀就好了。” 纪暮不懂纪见山的偏见,都是血亲之人,为什么要分亲疏远近,将身边之人变得多疑敏感。 如果纪见山要的只是纪暮短暂帮公司渡过危机,纪暮现在已经做到。 这辈子,对于纪家人,他自认不相欠,于是也没有了上辈子的拘谨讨好。 “爷爷,纪洵比我大半岁,他不是孩子,而且这个事错不在我。”纪洵是纪暮的堂哥,小时候也不是没叫过哥,但纪洵不喜欢纪暮,不允许他这么称呼,时间久了,彼此之间养成了直呼大名的习惯。 纪见山没想到一向最乖顺的孙子会直接表达情绪,怔愣一瞬:“小洵不是做生意的料,纪家以后还是靠你和小舟。我让小舟回来也是帮你分担压力,公司那些股东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看着,你一个人不好应付。” 纪见山十几岁管理公司,作为纪家的当家人,手上持有纪氏最多的股份,他惯于将公司和家庭捏在自己手里,纪暮冷不丁的将纪洵盗窃的证据以公开方式通过董事会决断,在纪见山看来,纪暮的行为过了。 纪洵毕竟是纪家人。 “爷爷,纪洵的事,并不是简单的盗窃案,如果再深挖,只会对公司更加不利。”纪暮说道。 纪见山深深望着纪暮,他知道纪暮不会胡说:“什么意思?” “纪洵有个助理,叫方康鸣,这件事八成是他给纪洵挖的坑。方康鸣的妈妈叫方茵,是二伯养了二十多年的情人。方康鸣从小到大的学费都由二伯资助,由二伯引进公司。” 豪门水深,大多数婚姻都是商业联姻,貌合神离也就成了常态。 坏就坏在,纪荃为了能与纪鸿夺权娶了顾敏。 顾敏是顾家老爷子的老来女,疼惜怜爱不已,纪荃为了稳住地位立了二十多年的宠妻人设,顾家看在顾敏的面子上,顾家与纪家多有生意往来,是观益最大的合作对象之一,也是纪荃立足公司重要助力。 顾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性格刚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万一闹起来提出离婚,顾家老爷子生气之下难免会牵连到纪家。 纪暮当然可以假装不知道,但纪家的麻烦事他不想再经手。 方康鸣这人心思阴毒,但如果不能回纪家,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都无法与纪家抗衡。 上辈子,纪荃陷害纪暮入狱后,因着纪见山横插一脚,纪舟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纪舟上位后,为了扳倒二房肃清观益,私下搜罗了不少二房违法证据。发现纪暮被陷害后,安排律师申请再审,让纪暮得以提前出狱。 离开前帮他解决方康鸣这个麻烦,就算是还了这份恩情。【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第 5 章 坦白 纪家后院种有许多名贵花树,专门聘请两个花匠进行管理,枝干长短粗壮修剪得宜,任谁看了都得道一声手艺精湛。 但可能是太过注重美观,园中草木皆少了一丝野性。 纪暮幼时由外婆抚养,生长于山野,见惯了苍天大树葱茏罩天,细瘦野草风雨不衰,纵然喜欢花草,却很少亲近园中这些绿植。 纪见山听闻方康鸣的事情,怔愣一会儿不说话,迈步走向紫藤萝旁边的大理石圆桌上,纪暮见状扶着人往前走,待纪见山坐稳,他站在对面。 纪见山眉头紧锁,问道:“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纪暮态度恭敬。 “方康鸣此人怎么样?” “听说工作能力不错。”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方康鸣高中和我一个班,在校时鲜少打交道,依稀记得成绩不错,挺受老师同学喜欢。至于他进观益以后的事情,除了这件事,其他情况不了解。” 纪暮在校时忙着学习,喜静,与班里的人不熟,上辈子如果不是二叔将他认回,他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同窗。 “小暮,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纪见山听完,眼神冷凝。 “爷爷,这是二叔的家事,又涉及纪家与顾家的情面和生意往来,我不好拿主意。但这次张籍事件,目前证据全指向纪洵,就算他被陷害,但他在媒体公开宣布称观益获得所有权已是事实,如果传出盗窃流言对观益口碑有碍。” “我已经和张籍谈过,他愿意看在往日情分上向观益手出售该作品,但出了这样的意外,金钱上出于人道主义我多付了些,张籍承诺不会报警追究。至于纪洵,他被罢免之事只有内部人员知道,去分公司历练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能学到更多东西。” 纪暮身形修长,气质儒雅出尘,比起商人更像象牙塔上的音乐家、学者等高雅人士。 此刻天边升起晨曦,一道道碎金色暖阳落在纪暮身上,额头的伤也不能夺半分光华。 纪见山不得不承认,无论从样貌还是学识气度,纪暮都远胜纪洵,甚至自己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纪舟,和他站在一起,也未必有他惊艳。 因着三儿子纪恒英年早逝,纪暮作为纪恒唯一的血脉被留在纪家。也因着纪恒荒唐习性,纪见山一开始对纪暮并未抱有过多期待,只吩咐管家安排司机正常接送上下学,不曾刻意培养。 管家是佣人,将纪见山随意安排理解为嘱托,时常将纪暮的成绩告知于他,除了刚入学第一年,往后每学年直到大学毕业,纪暮成绩次次都是年级第一。纪暮的优秀出乎纪见山的意料,所以偶尔想起来会关心几句,这个孩子每次回答问题很认真,却从不炫耀自己的成绩,眼里的孺慕之情让纪见山满意。 纪见山老了,喜欢家人和睦,却不喜欢家人忤逆他的想法。 这次的事情纪暮处理起来几乎完美,但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替子孙安排,是人都有欲望。纪家这样的家庭,太过单纯的人反而容易吃亏,除了纪洵,基本每个人都有点心思,这是难免的。 纪见山叹了口气:“小暮,这次小洵确实冲动,回头我让他给你道歉。至于方康鸣,我和你二伯再确认一下。” “好的,爷爷。”纪暮温沉应道。 “我年纪大了,你这几年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要是可以,我希望小舟小洵你们几个能相互扶持。小洵那性格成不了器,以后也希望你们能帮就帮点。至于小舟,你觉得他适合哪个位置?” 上辈子纪洵出事,家里乱成一团,纪暮和纪见山从没有好好谈过公司的事,这几天他一直在等机会,今天终于等到了。 重生后,纪家人对他而言与无数普通人无异,只要他们以后不找纪暮麻烦,纪暮乐得轻松,所以他并不回应纪见山的嘱托。 “爷爷,舟哥才思敏捷、又毕业于世界顶尖学府,我觉得他最适合担任观益总裁。” 纪见山闻言心里讶然,纪暮是现任观益总裁,怎么会说出纪舟更适合这个位置。但看纪暮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 “小暮,爷爷不是这个意思?” 他安排纪舟回来接任他的位置,但他并不想让纪暮离开观益,更不想让这两堂兄弟因此产生芥蒂。 纪暮知分寸、懂进退,留在公司将会成为纪舟最大的助力。 纪暮表情未变,心里早已清楚纪见山的想法。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彻底崩盘,怎么可能因为小小的利益再次加固。 “爷爷,我和舟哥从小也算一同长大,但我认为舟哥合适,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大伯一家现在在海外,面上大伯和大伯母是实际掌管海外生意的人,但我知道舟哥前几年就已经完全从他们手里接过观益在海外的一应合作,这个不是您和大伯共同的决定吗?而且舟哥完成的很好,就我所知,舟哥这两年在国外还投资了不少产业,也发展得十分不错。” 纪见山面色尬尴,咳嗽一声解释道:“那些啊,是你大伯和大伯母打算提前退休,让你舟哥练练手。” “爷爷,我知道这些不是意外,我没有去查大伯一家人,这些消息有人故意发邮箱告知,具体目的你也能知道一二。但我并不在意,爷爷,我想离开观益,不想争纪家的财产。” 终于,纪暮还是开口了。 纪见山听闻猛然起身,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分:“小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纪暮眼神坚定,沉声道:“爷爷,我早就想辞职了。观益六年前的危机已不会发生,现在的观益,只要没遇到大的政策或经济冲突,正常运营就很好,舟哥完全可以接任。这几年,我是因为您才进公司,现在想离开,希望您能同意。” 话说到这,纪见山知道很难改变纪暮的想法,如果纪暮是个轻易被动摇的,他也不会年少成名,顶着一团混乱爬上高位。 且当年观益那场危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身体不适,给纪鸿纪荃两个儿子的权力分配不均,两人起了内斗导致公司发生危机。后来纪鸿带着一家人远走海外,这些年多亏纪暮扶持,观益才能有今天,纪暮的功劳不言而喻。 “辞职以后呢?你有规划吗?”纪见山语气低了几分,不知道是理解还是愧疚。 “有,但尚未成熟,等准备好了会告知爷爷。另外,辞职事宜我会尽快办理,不会给您和舟哥带来困扰,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希望爷爷成全。” 纪见山脸上已爬满皱纹,双眼秽浊但依旧有神,此刻却多了猝不及防的恍惚。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孙子,他认为纪暮温和谦逊下有着纪家人不肯罢休的贪欲,孰料纪暮毫不眷恋。 “确定吗?” “确定。” 纪见山再次叹气,转身离开圆桌。纪暮想扶他下楼梯,他却将双手背在身后,拒绝了纪暮的亲近。 “爷爷,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说一下。”纪暮纠结一瞬再次开口,有些话索性一次性说全了,免得再提双方都难堪。 纪见山背着手转身,声音听着已有几分不耐:“说。” “我想搬出纪家。”虽然上辈子纪见山未施以援手,但这辈子事情尚未发生,心里也不愿意纪见山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纪家他是非走不可。 纪见山瞳孔微缩,脚下一颤,被纪暮扶住。 站稳后推开纪暮,“好,到时候和你曾叔说一声,让他帮你。”随即转身离开。 纪暮看着纪见山的背影,找到曾叔号码,发短信拜托他多留意纪见山的身体。随后向吴玉发微信问找房子的事。 纪暮上辈子出事之前一直住在纪家,出狱后租了个老房子,住了一个多月跟着司逐行离开。 此后一直和司逐行住一起,起初是因为那段时间纪暮的心理和身体存在严重问题,司逐行不放心纪暮一个人呆着。 后来是习惯。习惯了彼此陪伴,共同生活。 纪暮的腿伤经过两年已错过最佳治愈时间,基本无痊愈可能。最严重的还是心理疾病,时而消沉时而暴怒,曾经几次轻生都被司逐行拦住。为了避免纪暮出现意外,那段日子司逐行晚上和纪暮睡一张床,最难熬的时候司逐行甚至拿绳子绑住俩人的手腕,只要纪暮一有动作,司逐行立刻惊醒。 那段时间,只有自己知道司逐行的手腕被勒红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甚至形成了疤痕。 司逐行身上,唯一的疤痕。 这段不堪岁月长达半年,期间纪暮不喜欢与人沟通,狂躁的时候会将自己锁在屋里。中药西药各种偏方,苦的涩的吃了吐,吐了吃。 又狼狈又难堪,没完没了。 纪暮最崩溃的时候也曾关起门哭泣,声音低哑如困兽,咬着手臂一压再压。纪暮小时候常被人嘲笑,难过时只会悄悄流泪,从不敢大哭,因为他的眼泪从不被理解,只会迎来更多的嘲笑。 司逐行却好像早已察觉,往往这种时候,他就站在门外,等他睡着了再进来整理他的房间。 司逐行不知道,每次他一推门,睡眠轻的纪暮立马能醒来,他听着司逐行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和轻叹声。司逐行可能很少照顾人,大多数时候他自以为的小心翼翼,总会制造出大动作。 上辈子司家出事后,纪暮虽然抱着几分恻隐之心与司逐行合作,但项目进程中并未让利于司逐行,或者说观益从中获利更多,毕竟是商人,在商言商是最大准则。 他不知道为什么司逐行会拖一个烂人回家。 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司逐行的心软和善意,只是后来经历了许多事,司逐行不喜欢纪暮总觉得自己亏欠他,每当纪暮提起,司逐行总会挑着桃花眼狡黠一笑:“那你对我好点呗!” 具体怎么好他又没提。 后来就成了永久的亏欠。 司逐行出事前三天,宁城乌云积聚,骤雨片刻未歇,纪暮的腿伤一经阴雨天或遇空气寒冷,总会一阵阵泛疼,这种时候司逐行就会强令纪暮在家办公,纪暮只能依着他。 纪暮走出来后,除了独自在房间之时,哪怕当着司逐行的面也不愿意站立行走,对外总是坐着一双轮椅,不知情的人以为纪暮双腿皆残,实际上右腿完好无损。 司逐行出事那天,天边的雨势变小,早晨甚至出现了阳光。纪暮见状准备去谈早先约好的单子,司逐行知道这个单子的重要性,观察了半天阳光后同意。 好巧不巧,医院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院方已经邀请到国际有名的医生,可以帮纪暮看腿。纪暮正疑惑,司逐行已经应下,纪暮有点无奈,经历过那段时间,他已经接受腿残的事实。只有司逐行不肯放弃。 这时候再拒绝,难免有些伤人,纪暮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就像司逐行说的,万一呢。 司逐行将纪暮送到医院,然后由他代为谈单。 后来午夜梦回,当天的决定成为了纪暮一生的遗憾。 纪暮正从扫描室出来,司逐行向来坚强的女助理强忍哭音打来电话,“纪总,司总途径北柳湾路段遇山体滑坡,司机躲避不及连人带车掉入湖里,现在警方已封闭路段全力打捞,但机会渺茫,我们无法无法联系司家其他人,只能先联系你”。 纪暮听闻脑子一阵眩晕,第一次拖着腿冲入人群。 走几步摔一跤,捏着拳头一次次起身,恨极了自己的无力。【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第 6 章 遗嘱 纪暮赶到现场时,天边乌云滚滚,早晨稍晴的天气在傍晚变得阴云密布。 北柳湾拉了很长一段禁止标线,严令禁止行人通行。 纪暮靠近后一名穿制服的黑衣男子走过来,他看着纪暮狼狈模样,疑惑道:“你是司先生的什么人?” 纪暮声音急切:“朋友。”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很好的朋友。” 警察闻言皱眉:“他没有其他直系亲属吗?” “有······” 警官叹了声气,拍了拍纪暮肩膀:“普通人落水两到三分钟会缺氧陷入昏迷,四到六分钟大概率会脑部缺氧过久直接死亡,就算水性上佳,基于宁城接连几天暴雨,现在水流湍急、暗流难测,司先生生还概率极低,你早做好心理准备。” 纪暮听完脑子一片空白,转身望向一片黑沉无边的湖面,只见水浪剧烈冲击着湖岸,隔几秒传来巨大拍岸声,溅起的浪花似要将人拽入深渊的水鬼。 危险,又诡异的吸引着岸上的人。 纪暮脚步微动,身体下意识往前,但刚迈出两步就被人拦住。 那场救援从下午三点到夜间七点,天空仿佛破了巨大的口子,雨水不断往下俯冲,为了救援人员的安全,搜救协调员已建议收队。 在纪暮的再三请求中,队长下令留下几人再捞一个小时。 他们很清楚,就目前宁湖的水量,今夜找不到人,隔天基本无望。 半个小时后,救援队终于找到车辆。 黑色车身已挤压变形,司机不见身影,司逐行被困于车内。 救援队队长安慰纪暮,好歹人还在。 人还在? 纪暮紧握着司逐行的手,苍白、浮肿。 这人最喜欢温暖夕阳,平日爱笑爱闹,临了却困溺于四四方方的车里,在阴暗冰冷的海里待了几个小时。 火化、吊唁、入土,纪暮冷着一张脸全程未出半分差错,将司逐行的身后事办得十分体面。 有人说纪暮没有心,冷静得让人可怕。 司母听了将饶舌的人赶了出去。 司逐行和父兄意外身亡后,司家只剩司逐行的母亲、嫂子和一个读高三的侄儿司文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逐行的缘故,亦或司家人本就天性良善,他们对纪暮一直很友好。 但一想到司逐行的意外与自己有关,纪暮的心像被密网深深罩住,每想到一次就滋生十分愧疚。 他宁愿司家人恨他,但他们没有。 司逐行下葬后的第三天,华酌集团人心浮动,大家都在为谁接替司逐行的位置议论纷纷。 说白了,大家都想分一杯羹。 纪暮入华酌时各股东多有意见,是司逐行力排众议将纪暮推上去。后来随着纪暮给公司带来实际利益,各股东开始接受他的存在。 但这也只是表面。 司家现存的两位女士一个学美术一个学音乐,都不懂商业,仅存的男丁又高中未毕业,大家对于华酌接下来的管理权心思各异、暗怀鬼胎。 但谁都没料到年纪轻轻的司逐行竟早早留下遗嘱。 他将手中40%的股份分成两份,百分之二十留给三个亲属,剩下百分之二十留给纪暮,并交代侄子二十二岁之前司家的股份由纪暮代为管理。 众人听了一片哗然。 纪暮本身就有百分之二的股份,随着律师公布完遗嘱,直接一跃成为华酌最大的股东。 遗嘱合法合规,这时候有些人歇了心思,有些人却方寸大乱。 四下无人之时,律师给纪暮递了一份证据,里面罗列着许多证据。 原来司逐行早就怀疑父兄的死亡不是意外并暗中调查,刚好,司逐行怀疑的对象也是反对纪暮掌权最激烈的人。 之后,纪暮经过调查,将伤害司家人的凶手送入监狱,华酌在纪暮的手下空前发展。 司文桉二十岁入公司学习,二十二岁时,纪暮将自己连着司家所有的股份交到他手上。 有人称羡纪暮与司逐行的友谊,也有人传言两人关系不一般,只是纪暮不愿理会。 “叮~~” 手机铃响,吴玉打来电话,“纪总,您托我打听的房子有眉目了,但那家人不愿意出售。” 纪暮了然,沉声道:“钱再给他加一倍。” 吴玉听了咂舌,纪暮想买的房子位于寸土寸金的宁馨路,小区叫山水云天,地段上佳,价格高昂,是宁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 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小区隐私重,吴玉费了很大的劲才联系到户主。但被不缺钱的户主当成诈骗人员拉入黑名单,最后索性将事情委托给了中介公司。 山水云天的房子地段样样好,房东买得起这房子,说明并不差钱。 这小区本来就贵得离谱,再加一倍就是两倍,价值上千万,其它地方可以买十几套。 吴玉肉疼,劝道:“纪总,刚好您想购买的那个小区有间一模一样的户型,因房主生意失败想出售,您要看一下吗?” 末了还补充道:“楼层也差不多,房主还没住过。” 纪暮:“不用,就买我说的那间,让中介那边再费点心,如果房主愿意,你说的那间我买来送他,另外照付两倍房价。” 吴玉:....... 劝解失败就算了,怎么出的钱更多了。 吴玉隐隐觉得这两天的纪暮反常,具体又说不上来,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只得选择服从,尊重有钱人的世界。 山水云天的房子每层四间房,东西各两套。 纪暮想买的房子位于西面,与司逐行为邻。 司逐行的房子是十八岁时司父所赠,意义重大。上辈子他带纪暮回去时住的就是这间房。当时纪暮不喜见人,偶尔又闹出大动静,隔壁投诉了几次,司逐行嫌麻烦将隔壁高价买下,还找人打通了两间房子。 后来纪暮恢复,那堵墙还是没补上,纪暮想搬家,司逐行没同意,让纪暮搬到了隔壁房屋。 纪暮知道司逐行担心他的身体,他自己住惯了也不想挪动,于是提议从司逐行手里购买隔壁的房子。司逐行听了笑笑,扔给他一个红本,隔壁房屋的产权证,户主赫然写着纪暮。 换句话说,这间房司逐行一开始买下来就是打算送给纪暮的。 纪暮搬不走,房价付了没人收,之后每天都能看到某人拿着保温杯在三百平的房屋里一圈圈转悠。 当时纪暮还想着,以后再买一套,照猫画虎,直接送给他。可惜司逐行英年早逝,纪暮将房子送给了司母。 那里算是纪暮两辈子唯一的家,再重来,他更希望能回那里生活。 上辈子,第一次合作时由司逐行主动;第二次见面,纪暮落魄不堪,是司逐行主动带他离开。 两人相处时,几乎都是司逐行主动。 这一世司逐行与他不熟,只能自己去想办法接近。 ....... 司家,司逐行拦住正要出门的男子,面上笑容灿烂,眼中藏着一丝急切。 司定渊从小看着弟弟长大,一看就知道这人有事相求,好奇问道:“什么事?” “哥,能不能劳烦您帮我查个人。” “什么人?” “大好人。” 司定渊眼神怪异,“什么大好人?昨晚陪你打架那个?” 司逐行说到这个一脸心虚,但面上还是一片笑意,显然不想让亲哥知道打架的原因,连忙道:“哥,小事,我保证下次不动手,那个人帮了我,还受了伤,我找到人才好报答。浮星酒吧你不是入股了吗?想办法帮我查一下?” 昨晚纪暮突然告辞,他又被萧帆打断,忘了问联系方式,不知道那人的伤好点没。 司定渊听闻,面色一紧:“那个人不是拉着你离开现场吗?怎么会受伤,你自己有没有伤到?” 司逐行叹气,果然从小到大他所有出格的事都瞒不过亲哥。但伤口却不敢提。 “我没受伤。那个人也不是打架受伤,是本来就有伤,离开的时候崩开了。” 司定渊听闻神色稍缓,“行,还有其他信息吗?” “那人姓纪,全名两个字,拜托了大哥,国庆我帮你带大侄子,让你和嫂子好好过二人世界。”司逐行开始给他哥画大饼。 司定渊无奈,抬手拍他头:“臭小子,开玩笑不准带上你嫂子,没大没小。” “行行行,哪敢啊!”司逐行心里清楚得很,嫂子就是大哥的命,十几岁就看上的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下次别动手动脚,年轻人没个轻重,真要出事看你怎么收场?” “好好好,都听大哥的。”司逐行迭声应答。 司家家业大,司父年轻时出差不断,妻子虽不是个商人,但在绘画上小有天赋,兼之热爱旅游,每次司父出差时两人总是一同前往。 司母生下大儿子司定渊后,为了照顾孩子时常在家,好不容易大儿子上了小学,终于得了清闲。夫妻两本来不打算再生,但大儿子12岁时又意外怀孕,两个人考虑过后还是选择生下。 对此司定渊感触最深,父母年轻时工作忙碌,只有他一个儿子尚且无暇顾及,弟弟司逐行三岁上幼儿园后两人又开始不着家,年仅十五岁的司定渊开始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职责。 也不是说司家父母不负责或苛待孩子,他们请了保姆司机,每个月虽然出差,至少半个月会待在家里。 他们有愧疚,但坚持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对此两个儿子都理解。 司定渊陪弟弟的时间比父母多,两兄弟从小感情深厚。 最明显的就是,司逐行有事时能找亲哥坚决不找爸妈。 司家人专情,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司定渊高中就开始追求妻子白雯,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稳定。大学毕业第一年在家人祝福下喜结连理,不久生下儿子司文桉。 好巧不巧,司文桉出生那年司逐行12岁,司定渊大笑天道好轮回,他和妻子忙着打拼事业,经常将儿子的家长会扔给弟弟。 司逐行乐于接受,毕竟侄子脑子聪明,开会纯粹是去享受夸奖。 司家父母开明,很少干预孩子的选择,但司定渊作为长子,家里还是会着重培养他继承家业,好在司定渊本人也喜欢,家业也就顺理成章落在了他身上。 司逐行是老来子,司家没有人不疼,大学选择跟家族企业没什么关系的计算机专业,家人也全力支持。 司逐行毕业后组建了一个游戏团队,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经常住外面不着家。 司定渊难得关心起弟弟,半调侃道:“你的团队怎么样了?不行早点回家帮我。” 司逐行年轻,从事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事业,每次提起都有一股劲,闻言嘴角含笑,眉眼肆意:“快了,哥你别管这个,你记得帮我找人。” 司定渊笑笑,对弟弟没用完就扔的行为十分瞧不上眼。 但看着意气风发,不掩锋芒的弟弟,心底又是一阵骄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第 7 章 试探 观益集团,纪暮办公室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他接过纪暮递来的文件,看了两眼拿起笔签字。 纪暮看了温声提醒道,“老师,您应该把合同仔细审一下,条件不合适可以再谈?” 中年男人正是被纪洵剽窃作品的宁城大学教授张籍,他签完合上文件,不以为意:“我还信不过你?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张籍是纪暮的大学老师,说来也是缘分,纪暮在a大求学的后三年,张籍刚好在a大做交流,成为了他们专业课老师。 盛夏,浮躁的大学教室里,张籍抬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同学,就属纪暮坐姿最端正,态度最认真。不仅引起老师的注意,台下女同学的目光更是频繁。 张籍是个严肃的教师,讲授内容精深,节奏偏快,像纪暮这种好学的,只要认真听完就能收获满满,对于心思早飞到外太空的同学,半路想认真听课基本跟不上节奏。 年少艾慕,张籍看着许多女同学或探头或转身望向纪暮无心上课的样子,摇头叹气,直接将纪暮拉到空无一人的第一排。 时间一久,张籍发现纪暮性子专注沉稳,耐得住寂寞,本想收了做他的研究生,结果纪暮大学毕业后无声无息跑去从商。 纪暮是张籍见过的最好的苗子,听闻一边劝一边骂。 后来,纪暮大学毕业回宁城,张籍交流结束回宁城大学。某次偶然机会,两人再次相遇。 纪暮知道张籍是为了自己好,辜负张籍的期待一直很愧疚。 “老师,那是您的抬举,我就是一个普通商人,下次见到合同还是不能这么快签。”纪暮态度谦逊恭敬,一如当年。 张籍在纪暮面前不像个合作对象,更像一个长辈,态度闲散,“知道,别人我也信不过。本来这作品一开始我也是希望能交到你手中,交给你比交给外人放心,哪知道中间还会出这岔子。” 纪暮闻言陪笑,“老师,这件事真是抱歉。” “行了行了,不扯这个了。我问你,你谈女朋友了没有?”张籍画风一转,让纪暮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认真回答。 “还没有。” 张籍听了,两眼微亮,“那好,你师母有个侄女,长相性格没得说,今年硕士毕业,要不你们年轻人相看一下,万一看对眼了呢?” 纪暮年少时追求者众多,毕业了也不少,但真没考虑过婚姻,张籍又是长辈,内心难得生了几分局促。 “老师,我还不打算结婚。”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张籍抓了抓头发稀疏的脑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要不你们见一面,成不成的另说,交个朋友也行。”张籍也不喜欢给人做媒,大抵专注于研究的人都不大热衷于人情世故,但架不住家里夫人就看中了纪暮。 看着纪暮犹豫,张籍更加头疼,只得实话相告。 “小暮,这事吧,主要还是你师母的主意,你也知道她就喜欢你这样的,我们要是有女儿,她肯定先将女儿介绍给你。” 纪暮逢年过节会前去探望张籍夫妇,两人对他也不错,上辈子,纪暮出了车祸后,夫妇两时常来看望,纪暮多年心存感激,没好再拒绝。 “好的,老师。” 送张籍出去后,纪暮加上那姑娘的微信。她的微信头像是蓝天下一片翠绿的树叶,人如其名,叫叶蓝。 叶蓝是个直率的性格,直接发了确切时间约纪暮吃饭。 为显尊重,纪暮让公司女员工提前帮订了一束花。下班一看,火红玫瑰。 纪暮眉头微皱,才想起忘了叮嘱送花对象的身份。纪暮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玫瑰不能随便送人,换别的花来不及,只得绕道去附近有名的蛋糕店打包了两份精美糕点。 下午六点,纪暮来到叶蓝发送的位置。 店名叫三分日落,浪漫唯美,不远处是宁湖,靠窗可以赏一场完整的日落。 纪暮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却一阵排斥。 上辈子司逐行在宁湖出事,从那以后纪暮再也没靠近过湖边。 他知道自己无法感受这家店的氛围,拉了拉旁边的窗帘,遮挡住窗外的风景,只期望叶蓝早点来早点结束。 十分钟后,一位着黄色连衣裙,踩着细高跟的女子袅袅而来,白皮杏眼高盘发,是个品味时尚又复古的女郎。 纪暮起身帮忙拉开椅子,给来人倒了一杯水。 “纪先生,您好,我是叶蓝,初次见面很开心,您叫我名字就好。”叶蓝爽朗而自信。 纪暮伸出手浅浅握了一下,“您好,我叫纪暮,幸会。” 不知道两个人都没有那个心思还是出于尴尬,东拉西扯聊了半天,眼看天边夕阳即将西沉,纪暮看着逐渐漆黑的湖面不适感愈发强烈。 今天这位置真是克纪暮。 为免失态,纪暮率先说道:“叶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目前没有结婚谈恋爱的打算。” 叶蓝听完,眼神了然:“感受到了,但能和纪先生认识,也是不错的事情。”女人总是敏感的,一个男人爱不爱自己很轻易就能发现。 纪暮长相儒雅,礼数周全,讲话更是滴水不漏,但从不主动问一些隐私话题,明显没有进一步打算。 纪暮超出叶蓝的预期,但她也知纪暮属于自己不能抓住的类型。 赏心悦目,可望不可即,像天上的星辰。 叶蓝心下觉得可惜。 两人下楼,叶蓝手机刚好来电,纪暮为了避嫌,与她拉开了几步。 走到拐角处,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两名男子。 白衣男子急切解释,慌乱中抓住对方的手,刚碰到就被挣脱。 “阿行,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特么偷拍了我四年,存心恶心我是不是?”声音不耐烦到极点。 叶蓝挂断电话,听着司逐行那一声怒吼,八卦之心瞬间燃烧。 正考虑要不要放慢脚步,前方的纪暮突然立住不动。 纪暮很纠结,看见好兄弟被别的男人搭讪要不要上前帮忙? 正考虑去解围还是假装没看见,司逐行却隔着夜色望过来,见到纪暮怔愣一瞬,旋即向纪暮走来。 叶蓝还搞不清楚状态,司逐行就向前拉过纪暮,对步伐紧跟的白衣男子冷声道:“林勿,我就算喜欢男的,也是喜欢这样的。” 叫林勿的男子看了眼纪暮,后退半步,眼中不可置信,“抱歉,我只是想争取一下。” “不用争取,没可能,把我照片删了,然后有多远滚多远。”司逐行直白地戳着林勿的心口。 眼看对方红了眼眶,司逐行冷静了些,嘴下却没留情:“林勿,再和你说一次,我不喜欢你。” 随即不管林勿拉着纪暮离开。 走了几步后叶蓝见状连忙跟上。 司逐行叫大哥帮忙找寻的人突然就立在眼前,心里的郁闷之气去了三分,正想解释一下缓解尴尬,发现身后还跟着一女郎,尴尬变成了无措。 这是拉了恩人挡刀,结果忽略了恩人身边跟着女朋友? 纪暮看着司逐行,愤怒、喜悦、尴尬,每一帧都生动而鲜活,心间压了多年的石头好像被人轻轻挪开。 他不打算让让司逐行为难,毕竟比起只吃过一顿饭的叶蓝,故友重逢更弥足珍贵。 “我们又见面了,这位是叶蓝叶小姐,医学专业,我们刚巧在附近吃饭。” 纪暮语气从容,介绍叶蓝的身份时十分客气。 司逐行猜出这两人应该不是情侣。 听了脸上尴尬稍减,转身向叶蓝打招呼。 纪暮看着松了口气的司逐行眸底笑意渐深,是一种很内敛的欢喜。叶蓝看着觉得有点奇怪,纪暮好似对突然冒出来的青年有几分纵容,同时带着隐隐的维护。 但她想不通,只好作罢,转身打量起司逐行。 身形修长,五官精致,一双深情桃花眼笑起来明澈如春,漂亮,干净,是看过一眼就能惊艳余生的模样。 看得叶蓝晃眼。 心里暗叹,好一张招摇的脸,娱乐圈宣称的男女通吃的长相。 停车场不远,两人将叶蓝送上车。 看着两人客套生疏的告别,司逐行猜到这两人刚刚是在相亲。 两人的车也在附近,司逐行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第一次相遇打架,第二次相遇骂人,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纪暮老能碰见他出丑的场面,还次次都将人牵扯进来。 怔愣中只听纪暮率先开口:“司先生手臂好些了吗?” “好了。”心想本来也不严重。再看纪暮,这人前额留了些碎发,仔细一看,头发下藏着一条浅粉色痕迹,应该是上次伤口拆线留下的疤。 纪暮知道司逐行在看他的伤,拂开额前刘海,让对方看个清楚。 “很幸运,我也好了。” 司逐行回以微笑,心下觉得这人过于敏锐,但偏偏分寸极好,相处起来如沐春风。 司逐行莫名不习惯“司先生”这个称呼,他不是没听过别人这么称呼他,但换到纪暮身上就是怪,于是开口道:“纪先生可以换个称呼,这辈子丢脸的场面被你撞见两次,怎么着也算半个熟人。还有,刚刚口不择言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纪暮低低笑了一声,“明白,没关系的。”顿了两秒,又道:“逐行,这么叫可以吗?”纪暮声音低沉,刚刚为了让司逐行看额头的伤拉近了距离,一开口,说出的话萦在耳边,呼吸可感,司逐行觉得太过亲密,下意识后退一步,耳朵隐隐发烫,但被夜色隐藏得极好。 “可以。”好像这个人就应该这么喊他。 “那我怎么称呼你。”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全名,也可以叫我暮哥。”说完目光一阵深意。 上辈子不熟的时候,司逐行叫他纪总,熟了叫纪暮,缩在沙发懒得动荡就喊暮哥,指使纪暮帮他端茶递水,根本不管纪暮不良于行的腿。 司逐行没发现纪暮的小心思,而是松了口气。 纪暮,这个人叫纪暮。 司逐行只记得姓,刚刚询问怎么称呼也是为了套出这人的全名。 “纪暮。”司逐行重复。 纪暮失笑,纪暮就纪暮吧,反正从前也这么喊。 司逐行没了尴尬,自来熟地揶揄:“你刚刚是不是没吃饱?” “你怎么知道?” “三分日落那个消遣人的地,除了夕阳好看,菜少得可怜,而且你不是在相亲?我猜你八成没吃几口,要是只顾着吃,相亲对象早被你吓跑了,但我看叶小姐对你很满意。” 纪暮笑出声,“你说得对,也不对。是在相亲,但叶小姐没看上我。”顶多就是对礼貌教养堆砌的好感,纪暮这种人,只要不想人难堪,对他的印象总是不差。 “我知道附近哪里有好吃的,我带你去?” “好。” 两人身影离原地越来越远,排排路灯错过一盏又逢一盏,身后影子在明灭中悠悠长远。【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第 8 章 烧烤 俩人去的是一家烧烤店,名叫青云烧烤。 四四方方的二十几张桌子,在一片不大不小的院子铺开,吃客惬意热闹却少有走动,员工灵巧穿梭在一阵阵笑声中。 司逐行口味挑剔,看中的地方味道都不会太差,四下仅剩两个位置。 他看着纪暮一身西装,选了靠墙的大青树旁,灯光暗一点,但也相对安静。 纪暮随意坐下,将身上的西装脱了放在旁边的矮凳上。他不挑食,将点菜任务交给司逐行。 司逐行不知道来过几次,扫了两眼菜单,一口气在菜单上簌簌打勾,纪暮听着,应该有十五道菜。 趁着等烧烤的间隙,司逐行直直望向纪暮,笑容意味深长,目光充满好奇:“相亲相的怎么样?” 果然是个活人都爱八卦。 纪暮也不扭捏:“熟人介绍的,叶小姐很好,但我目前不打算展开一段感情。” 司逐行啧啧称奇:“为什么?谈恋爱很棒,我可以给你介绍。” 纪暮眼神怪异望着他,这人上辈子不是个单身狗?每次一加班就喊着事业影响他谈恋爱,下了班却只会窝着玩游戏,纪暮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女性相处。 不过他没点破,“你谈过?” 司逐行心虚,但脸皮厚,“当然。” 纪暮用一副看破不戳破的微妙表情瞧着司逐行。 司逐行受不住纪暮的目光,压低声音道:“好,我承认我没有。” 纪暮被他的反应逗乐,但笑音闷在嗓子里,低低沉沉,并不会令人难堪。 司逐行试图挽尊,“虽然目前没有,但快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 “快了,就差这么个人。” 纪暮失笑,“什么叫就差这么个人?谈恋爱差一个人不就差了全部?” 司逐行摇头,认真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司家的男人祖传的长情,遇到喜欢的人,将人捧在心尖尖上,怎么会追不到。” 纪暮一时无法反驳,司家人确实出了名的宠妻,司逐行品貌出众,想谈恋爱确实不难。 他无法想象司逐行对待爱人的模样,但一想到对他尚且这么好,对待喜欢的人应该会更加宠溺。 能被司逐行喜欢的人,大抵是幸运的、优秀的。 等菜上桌后,纪暮才发现司逐行点菜的时候还叫了个烧烤炉。 司逐行将肉类放上去,解释道:“烧烤炉可以保温,但温度一般不能调得过高,因为老板在上菜之前已经烤了六七分熟,温度过高肉质会硬会焦,温度适中烤出来的肉才会又香又有嚼劲。现在初秋还好,再过一个月,天气冷,那肉一烤出来就会变油,像现在这种露天的烧烤只得等明年开春才能吃到了。” 司逐行快速将肉往烤箱中心夹了一圈,然后将几个蔬菜围在外圈,继续解释,“烤这种肉有讲究,你可以同时放蔬菜和肉,菜放上去就可以吃,肉要等个几分钟,慢慢的一边吃一边放,想吃什么放什么。” 说着将一片刷了蘸水的娃娃菜放在纪暮碗里。 纪暮咬了一口,有点辣。夹着筷子的手顿住。 纪暮喜欢吃辣也能吃辣,可惜上辈子发生车祸后医生要求饮食清淡,久了也就养成清淡口味。 只是······ 纪暮本来不理解,但抬头看着司逐行一脸坏笑,瞬间明白过来。 这人是故意的。 司逐行半点不心虚,“看来我们口味一致,我也喜欢吃辣。” “所以你故意先将放了辣酱的菜夹给我就是为了看我能不能吃辣。” “哈哈哈,是的,顺便帮你添点人气,看你都快成仙了。” 23岁的司逐行自来熟,纪暮无法招架。看了眼自己的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再看周遭穿着随意的众人,难怪被打趣。 司逐行就想活跃个气氛,没想真的捉弄纪暮,“本来我还点了一份不辣的蘸水,现在看来用不到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刚刚给你的不是最辣的,现在这个才是。”说着又给他放了两片小瓜,淋了红彤彤的酱汁。 接着又说道,“适当吃辣对身体有好处,特别是秋冬。受不了桌下有水。” 纪暮拦住司逐行还想给他夹菜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一直喜欢吃辣?” “是啊,可能祖上是蜀渝人士。”司逐行一边回答一边夹起一片娃娃菜,咬两口,脸上露出满足模样。错过纪暮眼里的惊讶。 在纪暮的印象中,司逐行不喜欢吃辣,而且是这人亲口承认。 是为了照顾他的口味? 纪暮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位好友的亏欠,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环顾四周,有人过生日、有人聚会、有人告白,在最普通的巷子里,烧烤味漫天中,勾勒着许多普通人完整的一生。 在这场喧闹欢愉中,纪暮与司逐行的相遇,是重逢,是隔世经年。 两人吃了一个多小时,加了微信。 回去时明月高悬,给人间披上一层清辉色,路边银杏树逐渐变黄,偶有几片随秋风飘落,滚了几圈悄声落地。 纪暮借着月光看着身侧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司逐行在父兄去世后初涉家族产业,短短两年内从不被人看好的闲散富二代一跃成为名震商圈的大佬,表面笑意吟吟、暗里手段狠厉,即便长着一张出众的脸,也没人敢和他开玩笑。 但下班后西装一脱,养生壶里放一把药材,添水开电,随便打开一个节目,剧声水声交杂中,将自己缩在米白色沙发上打游戏,大佬秒变咸鱼。 乱七八糟毫无依据的生活节奏。 重生后的司逐行,年轻、热情、冲动,未经世间苦,活得恣意潇洒。 月光之下,纪暮这抹困于长街深巷的异世之魂,在背负了长久的深重后,听着身侧之人的脚步声,身上重担开始变得轻盈。 纪暮希望,这一世的司逐行,一如今夜的司逐行。 纪家。 又是一个周末清晨,纪暮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打开后,只见曾叔站在门外,“暮少,老爷叫你到书房去一趟。” 曾叔在纪家工作了三十多年,从纪暮九岁踏入纪家大门时就是纪家的管家。他和纪家人相处时间长,纪家人敬重他,将他当半个家人。 纪暮回纪家时身边无父无母,一应生活由曾叔安排。可能是怜他孤苦,曾叔对他一直格外照顾,上辈子纪暮住院,每天都是曾叔给他送饭,纪暮念恩,对他亦十分敬重。 纪暮微微点头,语气温和,“好的曾叔,我一会儿过去。” 曾叔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纪家这么多人,他最心疼的还是纪暮。但在他心里,纪暮也是纪家最乖的孩子,在得知他要辞职离家时十分不解。 谁都不想低人一等,曾叔年轻时没办法才到纪家工作,好在纪家人体面,不会为难他,所以他一待就是一辈子。 在他看来,纪暮出生比他好些,但所受的苦却一点不少,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够高,轻易放弃不是个明智选择。他知道纪见山让他来叫纪暮是希望他劝解纪暮,但他真的可能动摇这个从不诉苦的孩子吗? “暮少,我在纪家多年,老爷子在许多事上或许有偏颇,但他年纪越来越大,身子又大不如前,有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再怎么样,你那一份,他还是会留给你的。” 纪暮眸子温沉,“曾叔,我也不想爷爷为难,但是舟哥会做得更好。” 他知道曾叔的意思,他只是厌倦了被安排。 曾叔长叹,“看来我是劝不住你了,你这孩子看着温和,脾气却最倔,年纪轻轻,别太崩着。”,说完拍了拍纪暮手臂。 “是我的错,劳曾叔挂心,您的话我记住了。” 几分钟后,纪暮收拾妥当来到纪见山的书房,清晨的光洒在纪见山身上,脸上沟壑愈发清晰,如曾叔所说,这个当了几十年纪家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真的老了。 纪见山退休后喜欢练字,笔力苍劲,走势大开大合,字是好字,但纪暮觉得还是少了几分洒脱,许是执笔之人多思。 纪见山身后提了一副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出自王维的《终南别业》,好诗,好心境,只可惜大多数人更喜欢追逐高处的风起云涌,哪怕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不愿意退一步安一世。 十分钟后,纪见山最后一笔收尾,抬头看向纪暮,“你来了,除了你曾叔,全家就你最清楚我的练字时间,下次可以晚点过来,免得我这个老头子浪费你们年轻人的宝贵时间。” “爷爷说笑了,陪您怎么是浪费,爷爷的字好,能一观是我的福气。”纪暮聪明,真心想捧着人,能让人看不出分毫心思。 纪见山听了,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他将刚写好的一副字拿给纪暮,“来,念念,今天新抄的。” 纪暮接过,念道:“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念完发现纪见山静静看着他。 纪见山上了年纪,脸上皮肉松弛,年轻时不爱笑,老了也不曾变,站着不说话时面色更显威严。 纪暮眸子温沉,假装不懂暗示,恭恭敬敬道:“爷爷这诗选得好,不过人生如意不如意,在我看来不是以金钱权势相衡量。万事只求半称心,偏我是个浑人,还是想求个完完全全的称心,至于结局如意不如意,我不后悔,亦不打算回头,多谢爷爷教诲。” 纪见山愣住,没想到纪暮会这么直接,一点情面不留,同时又让人无法挑错。 纪暮刚来纪家时,许多人轻视他双亲不慈不护,可正因为如此,纪暮一旦成长,铁了心离开,纪家再无人可牵绊住他。 纪见山不知道,上辈子的纪暮念着恩,心软过,输得难堪又狼狈。 “一周过去了,你还是想走吗?” “是的,爷爷。” “小暮,你真的不介意小舟进公司吗?” 纪暮耐心解释,“爷爷,真的不介意。” “离开纪家后,你想要什么?” “全凭爷爷做主。” 纪见山看着软硬不吃的纪暮,心里憋闷,挥手道,“你先下去。” 话没说完自己先转身,像是气不懂事的晚辈。 纪暮深深看了眼纪见山,鞠躬行礼。 欠与不欠,时候到了终该有个了断。 “是,爷爷保重。”纪暮说完转身离开书房。 刚出门口,突然伸出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将纪暮拉住,在他出声前,伸出纤纤食指比了个噤声动作。【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第 9 章 受伤 手的主人是个十八岁的少女,皮肤白皙,眼眸清亮,伸出食指放在唇上,意在提醒纪暮别说话。 随后揽着纪暮手臂将人带回自己房间。 女孩叫纪幸,大伯纪鸿的女儿,纪家孙字辈唯一的女孩,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连一向严肃的纪见山都宠得不行。 关上房门,纪幸抓着纪暮的手松开,改成双手环抱住纪暮。 “三哥,我回来了。”话音泠泠,雀跃之声难以掩藏。 纪暮初到纪家时,纪幸还是大伯母肚子里两个月的胎儿,纪暮看着她出生、成长,小小的粉团不知不觉间已亭亭玉立。 可能是纪幸有记忆开始纪暮就待在纪家,所以她是纪家人里对纪暮最纯粹的人,加之纪暮脾气好,肯耐心陪她,跟纪暮很是亲近。 纪暮已经许久没见她了,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柔和一片,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下周的票?” 纪幸松开纪暮,“没办法,谁叫我女神这周要在宁城开演唱会。” 说完从袖子里扯出两张票,眼神兴奋,双手合十恳求道,“三哥,你可以陪我去吗?求求你了。” 纪暮对这个妹妹没办法,“好,怎么不叫舟哥陪你去?” 小姑娘听了抱怨道:“大哥忙着没时间,二哥不靠谱,上次说好陪我去逛街,到了地方才知道他还叫了女朋友,让我当电灯泡。我只有你了,三哥。”说完大眼睛直勾勾、可怜兮兮望着纪暮。 纪暮没法拒绝这个小姑娘,叹了口气答应。 另外,纪见山好像还没告诉纪舟自己打算离职的消息。 一看时间,“明天?” “对啊,三哥有事?”,纪幸可能是担心纪暮不陪她去,眼神带了几分哀求。 纪暮见了心软,笑道,“没事。” 纪暮今早刚接到中介的电话,说他想买的那套房子,房主在听完纪暮最新条件后同意卖房,毕竟有钱人也不会嫌钱多。但那个人提出要求,想要看一下购房者本人,约了明天下午三点见面。 看了演唱会时间,下午四点半到七点半,好像也来得急,抬手抚了抚纪幸的脑袋。 隔天,因为见房主的时间与演唱会开始的时间相近,纪暮从家里出发时带着纪幸一起,房东见过纪暮本人和名片后乐呵呵签了购房合同。 比预想顺利。 纪暮和房东聊房子的时候,纪幸在不远处等候,隐约听见谈话内容。 纪暮靠近后,见她一脸凝重,紧盯着纪暮手里的合同。 “三哥,你真的要搬出去住吗?” “小幸昨天在爷爷的书房门口不是已经听到了吗?”纪暮看着这个女孩长大,昨天她慌乱震惊的神情虽然很快被笑颜代替。但纪暮知道按着纪幸的性格,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他和纪见山的对话,知道纪见山在生气,她早就跑进去撒娇。 “三哥,我不是故意的,”纪幸连忙解释。 纪暮也知道,她只是想将回家的喜悦分享给家人。 “小幸别担心,三哥是个大人了,搬出去住是很多成年人都会做出的选择,我和爷爷没吵架,你不是也听见了吗?”纪暮轻声安慰。 “可是我还听见你要离职,还提到大哥,这件事是不是和大哥有关?” 纪暮刚想出声,纪幸又接着说:“三哥,是不是我们......” 纪暮看着逐渐学会忧愁的妹妹,他知道纪幸以后会知道纪家并非如她表面所见,但仍旧不希望她过早接触亲人间的亲疏算计,温声道:“不是,别瞎猜,小幸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爷爷,我也是他的孙子,如果我不提,他不会把我赶出公司、赶出纪家。” “而且我出去住又不是不回来了,到时候房子装修好了,你可以随时过来。” 纪幸听完紧绷的小脸缓了几分,没过多久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纪暮明白自己与纪家的关系不可能那么快一刀切断,纪见山还活着,以后难免还是要碰面。 有些事只能慢慢来,不然多疑的人不会知道他是真的甘愿退出纪家。 两人赶到音乐厅时,行人已陆续入座。 纪幸从小学习乐器,涉猎乐器不少,尤爱钢琴和小提琴。纪幸自身实力不凡,她崇拜的人自然不简单,只是纪暮没想到她的偶像是天才音乐家白雯。 白雯出身音乐世家,名声享誉国际,是音乐界闪亮的明珠,同时也是司定渊的妻子,司逐行的大嫂。 外界传闻司定渊宠妻如命,从不错过妻子的每一场音乐会。纪暮静默不言,眼神却巡视四周,果然在前排发现了与司逐行几分相似的司定渊,心里产生结交的念头。 上辈子司家三父子的灾祸皆是人为,司家人于纪暮有恩,纪暮想阻止悲剧发生。 他可以选择找个机会提醒司逐行,但这辈子的司逐行太过年轻,司定渊是最好的人选。 白雯精通多种乐器,最爱箫、笛、古琴等传统乐器,但她作为音乐界的天才,钢琴小提琴也是业内翘楚。 这样一个天才,上辈子司定渊死后,再也不肯在人前演奏,被许多人叹惜。 司定渊不肯错过白雯的每一场演奏,司定渊死后白雯再不敢抬低眸望台下。 纪暮不懂司家人的深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懂司逐行的善意,不懂为什么司逐行会拼命抓住坠入深渊的自己。 突然,台下灯盏尽灭,舞台中央投射的白色灯光成了唯一一抹亮色,众人眼神倏然聚焦台上。 白雯一身紫色曳地长裙缓缓走来,对着台下一片暗色,眼睛直直望向一个地方,轻轻一笑后弯腰行礼走到钢琴旁落座。 指尖微动,音乐声缓缓入耳。 台上演奏家优雅得体,偶尔抬起的目光常落在某处。 许是在看她的爱人。 司逐行死后,律师公布的遗嘱内容震惊的不仅是公司股东和媒体,还有纪暮这个当事人。 纪暮因着司逐行替自己出差身亡心怀愧疚,曾和白雯提出想要将司逐行给他的股权转让至她名下。 白雯拒绝了,她双眸平和,将纪暮递给她的股权转让书退回,说道:“死去之人的遗愿,是他对世间最后的眷恋,阿行将你看做知己,将股权给你,是因为他相信你值得,纪总别辜负了。” “你值得”,轻轻三个字,好像洗去纪暮灰蒙蒙半生。 白雯起身时,看着仍旧愧疚的青年,眼底闪过一抹沉思,末了安慰道:“纪总,阿行对你不一样?他比所有人都希望你好,也比所有人更信任你。” 也许从那一刻,纪暮亦获得一次重生。 音乐结束后,纪暮将纪幸送到提前安排的纪家司机车上,叮嘱几句后返回音乐厅。 纪幸想问原因,但看着纪暮隐隐焦急的神情,以为他有要事,于是挥手作别。 纪暮返回音乐厅,正想找机会见一面司定渊,但一想到白雯在台上的表情,冷静下来又觉得这夫妻俩接下来可能另有安排,实在不适合打扰。 情绪混乱中,一个十一岁男孩突然从拐角处出来。 现在虽然已散场,但场内并非空无一人,一对带着六岁女童的夫妻可能考虑到孩子尚小,于是选择了最后离场。 女童手里拿着一个圆球,不小心掉落在地,抬脚去追,她跑得急,父母一时没留意,十一岁男孩为了避让突然冲出的女童往旁边一躲,撞在旁边的宣传牌上。 在宣传牌即将倾倒的瞬间,纪暮冲过去将男孩护在身下,一股重量突然陡然落在纪暮背上。 女童爸爸见状赶紧跑过来扶住宣传牌,被吓到的女童突然大哭,被她妈妈抱在怀里安慰。 身上轻松的瞬间,纪暮赶紧查看男孩,“文桉,你有没有伤到?” 司文桉没受伤,刚从惊险中反应过来,“叔叔我没事,你还好吗?” 纪暮检查司文桉的身体,见他没说谎突然松了一口气。 “叔叔,你认识我?”显然,男孩听到了纪暮叫他的名字。 纪暮晃神,是了,这辈子,他不应该认识司文桉。 上辈子司定渊死后,白雯很长一段时间沉溺于悲伤,司文桉大多数由司逐行接送上下学,周末放学也多由司逐行照顾。 纪暮被司逐行带回山水云天,等他真正走出来,司逐行经常将司文桉带回家中,纪暮与这个孩子很熟。 纪暮知道司逐行费了很大精力培养这个孩子,自己对他亦多怀关切,怜惜之情比对纪幸不遑多让。 后来司逐行意外身亡,纪暮学着司逐行仔细教养这个孩子,毕生所学尽数传授。 司文桉十七岁到二十二岁,纪暮一路扶持陪伴。后来司文桉接替纪暮掌管华酌时,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青年,纪暮由衷欣慰。 两人亦父亦子,亦师亦友。 眼前的司文桉是十一岁孩童模样,纪暮两辈子第一次见,觉得有些稀奇,浅笑道:“我认识你叔叔。” “这样啊,那多谢叔叔。”司文桉只是个孩子,并不会深想,但该有的礼貌教养半点不缺,纪暮见了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说曹操曹操到,见侄子上厕所久未归来,司逐行被大哥打发来找人。 远远地,司逐行看见纪暮背上白色衬衣晕开一片暗红,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和抱着孩子的女人在不断道歉。 纪暮见司逐行走来,将背转了个方向,可惜司逐行早已看到。 “怎么回事?你的背。”司逐行一点不客气,将红了一片的背部转身面向众人,那对夫妻直接吓得脸色微变。 司逐行刚想发火,纪暮却先开口:“我没事。” 又对着慌神的夫妻安慰:“牌子上有个没处理仔细的铁皮,应该是那一小片勾到了,我穿白衬衣,出一点血就看着严重,你们别担心,就是小口子。” 随后将人打发走。 司逐行将侄子送回后台后,和哥嫂交代两句返身回去找纪暮。 看着比自己还生气的司逐行,纪暮觉得有点头疼,他的伤确实不严重,但司逐行没听他解释,将人拉到附近诊所上药。 如纪暮所说,伤口就一小片,但背上却红了一片。 医生上药离开后,司逐行将刚刚拍的高清原图递到纪暮面前,“喏,跟被开水烫过的猪皮一样。” 司逐行很生气,即便他知道纪暮才是受害人,纪暮都不生气,他更不应该生气。。 这人心肠好,但忒倒霉,见面三次两次挂伤。 但一想到一次救自己,一次救侄儿,他更加没办法指责。 纪暮第一次发现司逐行还有别扭的关心模样,心里不由得好笑,想着怎么安抚好这个祖宗:“可惜了,猪皮能吃,人皮不能。” 见他还能开玩笑,司逐行莫名气消,冷静下来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再怎么也不该让一个受伤的人安慰他。 “今天这事谢谢了,还有刚刚没收住情绪,对不住。” 纪暮被他快速自我安慰低头道歉的行为弄得一愣,眸里闪过一抹无奈,“我知道你刚刚是为你侄子的事感到后怕,我理解,但那一家三口也被吓坏了。” 司逐行知道那家人无心,所以他刚刚没开口让他们为难。 又觉得纪暮说得不全,补充道,“还有你,你也让我后怕。”【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第 10 章 惊鸿 因着背上的伤,纪暮带血的衬衣已不能再穿。 司逐行返回车上将自己的外套拿给纪暮,两人身高身形相仿,大小倒是合适。 但套上的那一刻,纪暮手上一顿,微凉触感让他感觉浑身不对劲。 纪暮不喜张扬,上班时间统一穿西装,日常私服色调以黑白灰为主,从来没买过深红色衣服,再加上外套材质为皮衣,动一下,贴肤的微凉触感愈发强烈。 司逐行看着纪暮别扭的表情闷笑,“抱歉啊!将就一下。” 纪暮听着司逐行的笑,眉头微皱:“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表情可以放松一点,最好不要皱眉。”司逐行担心纪暮不愿意走出诊所大门连忙安慰,但他的安慰显然不走心,因为眼角的笑意和揶揄一点都没少。 纪暮皮肤白,五官俊朗,今天不上班,穿着黑色阔腿裤,红色外套穿在他身上,怎么都和丑字没关系。司逐行习惯了他风轻云淡的模样,见他为了一件外套神态紧绷,莫名戳中笑点。 “真的,没骗你。”司逐行继续安慰。 纪暮望着司逐行憋笑的眸子,再看看身上红色外套,眼里的排斥感愈发强烈,面上不显分毫,冷静分析:“你的车停在另一条街,走过去七分钟,现在下班高峰期,那条路人来人往,意味着我将被红衣拖着招摇过市七分钟。” 司逐行听完强忍的笑意彻底绷不住,为了照顾纪暮别扭的自尊心,转身从诊所前台要了一个口罩亲手戴在纪暮脸上。不等纪暮反应,一手拿着药,一手将人搂着带出门,“这下行了吧,没人会看你,要看也是看我,我的脸不比蓝色口罩好看。” 纪暮:“他们会因为你好看的脸留意到你身边的我。” 司逐行听了压制住笑声,却没控制住上扬的嘴角,本就容貌昳丽,这一下,侧目之人更多。 纪暮第一次觉得司逐行这张脸过于招摇。 司逐行知道只要有这个外套在,纪暮八成不愿意在外面吃饭,于是提议道:“我在附近有房子,去我那里找件衣服给你换上,顺便解决一下五脏庙,你看怎么样?” 纪暮同意。穿着红衣服回去,纪家人见到指不定露出什么表情,正好可以顺道去看自己新买的房子。 他看着熟悉的路,熟悉的小区环境,不由得恍惚。 两世,自己好像都以一副狼狈模样被司逐行捡回去。 山水云天作为高档小区,盖楼之初设计师就已规划好整体布局,且落成之后一般不改,纪暮看着小区内的一草一木,与几年后也没有大的区别,只是花草更细,树木更矮。 小区楼梯使用人脸识别,司逐行识别完正打算按电梯,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个清瘦男生。 “阿行,等等,我想和你聊一下。”男生声音急切带着恳求。 纪暮记得这个男生,上次纠缠司逐行反被赶走的人,叫林勿。 司逐行看着来人,心里暗骂门口保安什么人都放进来,一路上带笑的脸瞬间阴云密布:“林勿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没完了?” 林勿看着司逐行排斥不耐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失落,人却异常固执,“阿行,很快就好,最后一次。” 说着看向纪暮,想让纪暮回避。 纪暮将目光转向司逐行,这件事与他无关,本应该自行回避,但看林勿神色,纪暮怕他有什么过激行为。 司逐行正想着怎么解决林勿这个麻烦,林勿却突然一改怯懦模样质问纪暮:“你为什么会穿着阿行的衣服。”说着想伸手去扒纪暮。被忍无可忍的司逐行一手推开。 司逐行从兜里拿出钥匙放到纪暮手中,叮嘱道:“房号1179,你先上去等我。” 随后扯着林勿往外走,内心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好的大学生活偏要遇上两个疯子。这就算了,毕业一年多两个疯子还不肯消停。 司逐行大一有三个舍友,一个叫萧帆,两人从幼儿园相识,关系最好。另外两个叫林勿和吴尘,大学自由分配宿舍时意外被安排住一起。 四个人中,除了林勿,其他三个家庭条件都不错。 司逐行读书时性格张扬但从不显摆家世,许多人不知道他是华酌集团的小公子,但日常穿衣及生活习惯上并未刻意隐藏,有眼的都能猜出他家世不俗。 林勿身世普通,长相清秀,性格老实内向,成绩不错,是宿舍里学习最认真,干活最勤快的一个。 萧帆和吴尘性格高调,区别在于萧帆虽然像开屏孔雀,但从不占着家世资源去为难别人,而吴尘却喜欢炫耀显摆,恨不得彰显优越,好让旁人都围着他追捧。 萧帆与司逐行从小相熟,知道司逐行不喜欢在外张扬家世,他自然也不会提。 有些人第一眼就令人讨厌,如吴尘。 有人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好欺负,如林勿。 舍友中,吴尘知道萧帆不能轻易招惹,也猜到司逐行不简单。 他最瞧不起林勿,最喜欢使唤林勿。在他生长的环境里,他只要敬着比自己强大有权势的人,其他不如他的人就应该学会屈服,任他踩低。 一开始,吴尘每天指使林勿替他跑腿打饭。司逐行提醒过林勿,不喜欢可以拒绝,但林勿挤出一个笑容,说不麻烦。 司逐行不理解林勿的怯懦忍让,他们是学生,就算吴尘家里有钱有势,又不可能插手他的大学生活。 渐渐地,吴尘将习惯当成理所当然,让林勿帮他写作业、代课、考试作弊。林勿很在乎自己的成绩,他不傻也赌不起,明白这些行为一经发现会被学校追究。林勿拒绝了,试图躲着吴尘,某天却被吴尘和几个朋友堵在楼梯间殴打。 彼时司逐行刚巧撞见,出手阻拦。 林勿这个人,虽然性格怯弱让人恨铁不成钢,但朝夕相处中对司逐行和萧帆挺好。 司逐行本就不喜吴尘,顺手将林勿从人群中救出,事后将吴尘一行打人的视频及平常习惯报到学院,并向学院申请重新分配宿舍。 这件事吴尘有错在先,老师稍加打听就知道吴尘的许多行为。a大是名校,风气正,校方公开查实后公开批评吴尘,并让吴尘搬离原来宿舍。 吴尘自觉屈辱,在搬离宿舍那天关上门找司逐行麻烦。司逐行从小和大哥学着练拳,吴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门关得好,司逐行专挑找不出证据的痛处将人揍了一顿。 吴尘要面子,不敢说出自己找人麻烦反被揍的事情,只是从那以后见到司逐行总是一脸阴沉。 吴尘搬离后,宿舍换了个人过来,叫李默。 李默本人和名字十万八千里,热情、话痨,靠着良好人缘成为他们班班长,只要他在,宿舍里总是一片笑声。 后来三年,他们宿舍关系很融洽,林勿也开朗了许多。 也许是司逐行帮过林勿,林勿经常帮司逐行一些小忙,比如拿外卖、取快递。司逐行没有吴尘的公子病,以不喜欢外人碰他东西为由断绝了林勿的小心翼翼。 但再怎么拒绝,同住一个宿舍,日常生活中总免不了交集。林勿敏感,司逐行偶尔会注意他情绪。除此之外,司逐行自认对林勿与普通同学没什么区别。 大四,司逐行决定自己未来要创立一个网游公司。彼时司逐行只是个学生,没有任何经验的他只能先开一个工作室。 二十出头的青年总是自信而热血,司家父母听闻司逐行的打算后不反对不干预,给他足够的成长自由。但到底年轻,难免四处碰壁。 起初,司逐行团队什么都缺,最缺的还是人,林勿在这时候毛遂自荐,提出想跟着司逐行创业。司逐行思虑后,觉得林勿性格虽软,但专业能力不错,人也本分,点头同意。 萧帆是家里长子,毕业后被安排进自家公司历练。李默这个喜欢热闹又嘴碎的,在最后一年静下心备考研,最后考进有名的传媒学院,还告诉众人他的梦想是当一名主持人,让众人大跌眼镜。 林勿陪着司逐行创立办公室,从一片混乱到井然有序,扛过了最难的第一年,关系比在校时更好。 毕业不久,司逐行组建的团队已经有十个人,已成功设计出几个小众爆款游戏,算是小有成绩。此外,当时他们手里还有一个准备了半年的项目,叫惊鸿。 惊鸿是团队所有人的呕心之作,也是司逐行最满意的作品,早早准备拿去参加国内的青年游戏设计大赛,好打响团队名称。 孰料这个作品提前被发行上市。司逐行作为团队老板,所有队员都和他要理由,事发突然,司逐行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经此一事,团队多数人对司逐行失去信心,主动要求离职。司逐行心里有愧,没有挽留。 他从小备受宠爱,父母兄长给的零花钱虽然不少,但时至一年,投入游戏所剩无几,为了给几个员工发工资,不得不向家里开口,这对骄傲年轻的司逐行来说无异于自尊心被碾碎了踩在地上。 好在司家人仁厚,平日不喜欢苛责外人,这种时候也不会苛责自己家人。 司逐行猜到这件事肯定是团队中某个人泄露。但他没想到,这个人是一向沉默本分,相处最长的林勿。 司逐行不明白林勿出卖团队的目的,问了几次,林勿总是含糊不清没个合理解释,只一味道歉,让司逐行厌恶至极。 近半年的心血破灭,林勿他不肯再用,只能带着剩下三四个队员再次招募团队,一切重新开始。 不久前,李默这个读研闲得发癫的人突然组织班里人同学聚会。 宁城是个大城市,班里有一半同学都是本地人。大学毕业以后,因着宁城有更好的发展机会,班里绝大多数人都留在宁城,所以李默一组织,刚毕业一年同窗情谊还没完全消散的同学纷纷应邀。 司逐行惊鸿项目出事时,李默刚过考研笔试,为接下来的面试报了个封闭式培训班,为了不影响他上岸,知情的司逐行和萧帆谁都没提林勿的事情。 司逐行虽厌恶林勿,但念着几年同窗之情没有报警。他知道一旦坐实,林勿将会背上职业污点,大学四年成绩再优异也没人敢用。 李默不知情,将所有人邀请个遍。【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第 11 章 聚会地点在浮星酒吧。 那天司逐行刚好有事,去到时聚会已经开始四十分钟。 他进去时班里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司逐行在校时人缘还不错,大家见他晚到连忙起哄罚酒。司逐行自罚三杯后坐定,不少人关心司逐行的事业,多问了两句。 吴尘毕业后直接进了自家公司,公司上下看在他爸的份上难免多有吹捧,欲发目中无人。 吴尘不喜欢司逐行,仿佛这个人一出场,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向他。 看着毕业后仍事业有成,备受欢迎的司逐行,吴尘眼神阴沉铁了心要让司逐行难堪。谁也没想到,他会拿安静坐在角落的林勿开刀。 吴尘一脸坏水,打断了大家与司逐行的寒暄,眼神带着轻蔑道:“林勿,你刚刚是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愿赌服输,你选喝酒还是说真心话?” 林勿性格孤僻,选了靠里光线弱的位置,司逐行进门时被人起哄没留意到他。现在所有人目光望向林勿,司逐行不发现也难。 司逐行进门后,林勿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冷不丁被点名,怔了几秒拿起酒杯仰头灌入咽喉。动作半点没犹豫,目光却躲躲闪闪,不像输了游戏愿赌服输,更像是借酒遮掩慌乱。 吴尘记着仇,没打算放过他。 “林勿,你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喜欢司逐行?”这话一出,所有人表情诧异。 林勿看着眉头紧蹙的司逐行,面上惊慌转惊恐,嗫嚅半天只憋出一句:“我喝酒了。” 意思是他可以不回答。 吴尘存心为难,“林勿,我公司有你高中的校友,听说你高中时因为喜欢男的被全班孤立,喜欢男人你恶不恶心?” 林勿经年伤口突然被撕裂,面色发白手脚冰冷。 大家觉得吴尘有些过分,但不敢为难他。李默作为聚会发起人却不能不管。 “吴尘,现在同性恋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这是林勿自己的事,说出来多没意思,来,大家继续玩。” 吴尘根本不听,神色桀骜:“班长,我开玩笑呢,司逐行都不急,你急什么?” 李默心下咯噔,完了。扯谁不好扯这大佛。 “吴尘。”司逐行冷声盯着对方,意在提醒适可而止。 吴尘听着突然想起被揍过的黑历史,心头一跳,但喝了酒的人脾气大,继续口无遮拦:“我说错了吗?你们两个大学不是谈过?不然为什么林勿总围着你绕,你们两个真够恶心的。” 前言不搭后语,三两句让司逐行冒火。 司逐行从小就有个习惯,能动口绝不动手,该动手绝不手软。 见吴尘似疯狗越说越过分,直接单手将人从座位拎起。 大家都听说过两人大学不和打架换宿舍的事,但谁也没想过一向矜贵自持的司逐行动起手这么干脆利落。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吴尘已经被揍得乱叫。 司逐行正打算放开,吴尘却道:“司逐行,为了帮林勿把我赶出宿舍,结果准备了半年的设计作品被护着的白眼狼出卖,滋味怎么样啊?” “林勿这么对你,也没见你对他怎么样?鬼才相信你们之间没关系。” 司逐行正欲松开的手再次捏紧吴尘衣领:“我的游戏参赛作品,是你偷的?” 吴尘讥笑:“被人埋怨指责的样子好受吗?叫你特么的再拽,不是什么都看不上眼?” 惊鸿被偷后,司逐行曾去追查,但最后发布惊鸿的人说他也是从别人手里高价购买,相当于发布之人并不是直接盗窃惊鸿之人,当时查得有尾没头,只能作罢,原来中间人竟是吴尘。 当时的司逐行气狠了,下手没再手软。 后续就是纪暮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司逐行的样子。 隔天林勿来找司逐行,司逐行并没有见他,没想到这人没完没了直接追到他住处。 司逐行以前不觉得林勿固执,现在看一眼都觉得麻烦。 将人带到四下无人的花坛边,径行坐到椅子上,往后一靠,双臂搭在椅背上,看着拘谨的林勿,神色万分不耐:“林勿,你今天最好说清楚了,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想到这人刚还想去扯纪暮,心里更是一阵无名火。 林勿小心翼翼:“好,阿行,我想和你解释一下当初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是我的错。” 当时临近毕业,大家为了实习和毕业论文煞费苦心。林勿家境普通,毕业前都住在宿舍,平常除了在司逐行办公室上班以外,待得最长的地方就是学校图书馆。 他和吴尘被分到同一个毕业论文指导组。林勿好学,早早在老师指导下改了三四次论文,离终稿不远。 相反,吴尘这人上学摸鱼,平日课题作业都靠混,对上万的论文毫无头绪。但他有钱,随便在网上找了个枪手替写。枪手业务熟练,找了别人的论文调整修改重新排序,两天就交到吴尘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吴尘倒霉,枪手抄论文抄到正主头上,而论文的主人正是俩人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 宁大是名校,毕业论文相当严格。指导老师更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虽顾及到名声没有对外声张,却将吴尘责骂了一顿,还拿林勿和他对比。 吴尘心里窝火,但为了顺利毕业不敢和老师顶嘴。于是林勿成为了他的发泄对象。 吴尘跟着林勿到图书馆,趁着林勿上厕所之际,想将林勿的论文删了。 但没想到在林勿的电脑里发现许多司逐行的照片,没有一张正脸,绝大多数都是背影或各种奇怪角度,一看就是偷拍。 林勿小心翼翼无人可窥的四年暗恋,在毕业前夕被人发现。 吴尘最后没删论文,而是保存了偷拍证据,还偷走了游戏设计。 林勿去找吴尘,反被吴尘威胁。 林勿解释完,眉眼忧愁减轻几分。 时隔一年,司逐行说不在意是假的,但他不喜欢往回看。 无论是林勿隐秘的暗恋,或是吴尘卑劣的盗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影响。即便林勿解释了,这解释来得太迟,司逐行遭受的自责、愧疚,谁都无法帮他承担。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司逐行沉声道。 “阿行,对不起。”林勿低头道歉。 “林勿,你每次不是在感谢就是在道歉,活得不累吗?”司逐行没说原谅,留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直接离开。 留林勿一个人在风中木然。 司逐行往回走,快到自家楼下时见红衣男子安静站在路灯下,赫然是刚刚羞于见人的纪暮。 暖白色灯光照在纪暮儒雅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司逐行的错觉,他觉得纪暮好像在怀念、在眷恋。 看着司逐行走近,纪暮无意识松了口气,眼眸变得温和。 “怎么,现在不觉得红色丢人?”司逐行这个没良心的又打趣道。 纪暮一听,准备良久的心理建设隐隐崩塌,蹦出两字:“觉得”。 说着不管司逐行往里走。 电梯里,司逐行问:“怎么不先不上去?” “等你。”上辈子没等到,这一世刚重逢,有点不真实。 “纪暮,我小时候练过,一般不会有危险,你以后不用等我。”司逐行知道纪暮在担心他。 “你......”,纪暮因着上辈子的记忆隐约猜到林勿和司逐行的纠葛,但这种事不好直接开口。 司逐行看出纪暮的未尽之言,见电梯打开,说道:“回去告诉你。” 钥匙还在纪暮手里,司逐行刚想接过,却见纪暮轻松打开房门,不免多看了两眼。 纪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过于熟稔,但他只是笑笑没解释,侧身让司逐行先进去。 司逐行的房子装修时找了设计师专门设计,屋里的家具都是精品,用二三十年都一个样,纪暮跟在司逐行身后,听着司逐行简单介绍,心中了然。 司家行酒商,纪逐行本人也喜欢饮酒,客厅满满一面都是外界争相求购的名酒。在纪暮的记忆中,这面墙多数被司逐行用来放各种养生食材,酒只占了一小面,这点倒是与前世不同,其它都差不多。 司逐行见他盯着墙上的酒,叹道:“我这酒还不错,可惜你今日饮不了,你自己看看喜欢哪几瓶,一会儿给你带走。” 纪暮收回目光,望着司逐行,嗓音里含着几分感激,“逐行大气,我看这些酒可不便宜。” “是不便宜,但我家不缺酒,只缺能让我心甘情愿送酒的人。”司逐行这话一点不客气,听着骄傲,语气却稀松平常。 纪暮笑到:“那我很幸运。” 司逐行:“是同等幸运。” 两分钟后,司逐行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柔软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裤递给纪暮,将人带到浴室门口,“考虑到你的伤,十分钟之内出来,我帮你上药。” “你怎么知道我想洗澡?”纪暮有洁癖,通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但这是在别人家里,自认不曾显露,不知道司逐行怎么看出来的。 司逐行得意挑眉:“猜的。”,然后将人推进浴室。 纪暮可能忘了,在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率先问的不是什么时候能好,而是今晚能不能洗澡。 纪暮有分寸,没到十分钟结束。 两人坐在沙发上,刚穿上的上衣再次脱下,好在司逐行开了暖气,脱衣也不冷。 纪暮的伤口不大,仅划到那一片稍微有点深,现在过去了几个小时,背上的红色逐渐散去,没那么骇人,司逐行松了口气。 纪暮经常加班办公,但对自己十分严苛,制定了一套合理的身材管理规划,长久锻炼,身上常年附着不薄不厚的八块腹肌,线条匀称流畅,走向十分好看,司逐行啧啧道:“看不出来你们这种精英还运动,身材不错。”说着开始上手。 “手感也不错,你这身材绝对算好看的,但我还是不理解。”司逐行又看又戳,眼里干净清澈,好像纪暮是工艺品不是人。 纪暮不习惯但脾气好,只是将他的手拿开:“你看着也有,有什么不理解的?”误以为他说的是腹肌。 司逐行解释,“不是腹肌。你说为什么男的会喜欢男的,你有的我都有,只是身材有区别。”司逐行不是没见过同性恋,只是身边亲近之人都是异性结合,所以在他的认知里,结婚对象就应该找异性。 “你知道林勿喜欢你的时候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只是觉得奇怪。”司逐行那一瞬间人都是懵的。 他长相出众,但五官锐利有冲击性,好看归好看,日常不说话时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吴玉曾开玩笑,“你这张脸,真是男女看了都喜欢,但也让人自卑,难怪孤寡。” 喜欢,但那不是爱。 学生时代有许多人暗恋司逐行,但过于漂亮的脸加上较好的家世反而会令人止步。他收到的情书和短信很多都是不署名的告白,即便真有人敢当场表白,也没遇见事后纠缠的。司逐行自认性格爱好和大多数男生没差别,怎么看都是直男。 纪暮曾接触过一对同性恋人,一方英年早逝,另一方怀念半生,那是一种死亡都无法隔绝的爱,刻骨又绵长,给人活下去的勇气,又只给人留下一具躯壳。 纪暮出生至今亲缘浅薄,两辈子情谊深厚,无法割舍的,也就司逐行一个人,他也不懂世俗的男女之爱。 纪暮无解。 司逐行转而说起大学过往,纪暮第一次知道学生时代的司逐行,如他所想,意气风发、锋芒毕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第 12 章 俩人一个不喜欢男人,一个不打算喜欢人,对同性情感问题的探讨戛然而止。 给纪暮上好药后,司逐行进屋去洗澡,走前叮嘱一会儿会有人来送外卖。 果然,等司逐行从浴室出来,外卖已经送到,且经纪暮之手在饭桌上一字排开。 司逐行怔愣,毕业后为了工作方便他选择住在山水云天,周末基本回家。 他一个人住,曾尝试做饭,能吃,但不好吃,没几次选择放弃,然后在一家名叫好食的私厨冲了会员,之后每天会有人将饭菜打包送上门。 好食的厨师是参加过国际厨艺比赛的大神,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再加上定制的精美包装,司逐行一直挺满意。 但再怎么包装也是外卖,现在看着身穿家居服的人将一道道菜精心摆放,司逐行觉得有点奇妙,好像有人在和他搭伙过日子。 纪暮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有些动作表情过于自然熟稔,自己都没发现。 司逐行只见过他三次,每一次相处都觉得这个人完美得不像人。 “纪暮,从今天开始,我们是好哥们了。”司逐行直率,笑容粲然。 纪暮扯开盖子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司逐行,看着对方欣喜模样,一向沉稳的眸子也浮上笑意:“好,荣幸之至。” 司逐行听了,笑容更甚。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从相识开始,这人的脾气就好得过分。 俩人此时已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开始动筷。 “不是,是人都会有脾气,我只是觉得生气没有意义,关键时刻还会影响判断。”纪暮认真回答。 司逐行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你傻吗?生气怎么会没有意义,你不生气,别人怎么知道你不开心,不愿意?”司逐行不明白哪个二傻子将人养成这样。 “涵养这种东西,太多反而束手。”司逐行总有一套歪理。 纪暮舀了一碗白豆腐豆尖汤放在司逐行面前,附和道:“你说得对。” 纪暮身体乘着三十多岁的灵魂,经历过许多背叛离别,生命比上辈子更加沉重,自然没有青年人的模样鲜活,温柔姿态只是为了藏住内心淡漠。 如果真随心随性,大抵与世隔绝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但偏有故人放不下,自然不能露出那副疏离模样。 桌上的菜口味清淡,一桌子基本都是养生菜,看来是司逐行早有叮嘱。 好食服务周到,每次送饭上门会收回前一次餐具,高级会员有两套专门的餐具。虽然好食不介意客人不洗碗,但司逐行的教养并不允许别人收拾家里的厨具,每次都会洗干净了放回去。 俩人吃好饭,司逐行将纪暮赶回沙发上,念叨道:“病号就该有点病号的样子。” 说完熟练收拾碗筷。 纪暮没再敢和他抢。 两人吃完闲聊了一会儿,眼见夜色渐浓,为了不影响纪暮休息,司逐行起身送他回家。 宁城夜晚热闹,沿街到处可见人,两人被堵在路上,司逐行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一脸难以置信,声音拔高:“靠!这是什么有钱的老古板。” 纪暮好奇:“怎么了?” 司逐行分享欲上头,“我即将有一个人傻钱多又迷信的邻居。我隔壁那套房,被一个二愣子花了三倍的价钱买走了,理由是那地旺他八字,可以助他在未来一年内找到对象,三年内事业更上一层楼,就说离不离谱。” 人傻钱多又迷信?二愣子?对象?事业? 纪暮听完脸上微妙,这些中介究竟把他形容成什么人? “你隔壁房子挺好的。”纪暮试图为自己辩驳。 “是挺好的,但谁会放着楼下新房不要,偏要花大价钱买别人住过三年的房子,这不是脑子有坑。” 脑子有坑的纪某:“······” 不想说话,但望着惊奇瞪大了眼睛在等他回应的司逐行,试图挽尊:“也许他是个好邻居。” 纪暮现在很后悔,也许他该买楼下那间房。 “你说他怎么就不买我的房子呢?我也可以卖给他。” 纪暮:“······” 好在绿灯突然亮起,司逐行注意力被转移,纪暮松了口气。 纪家离山水云天二十分钟,没一会儿,纪暮到家。 和司逐行道别后,纪暮踏入纪家。 快到大厅时,里屋传来一阵欢笑声。 走近后,原来是大伯大伯母也回来了。 纪暮刚上前,就见纪幸像蝴蝶儿一样欢快跑过来,抱着纪暮的手:“三哥,你回来啦?我爸妈回来了。” 纪暮任纪幸拉着,到达客厅后规规矩矩向几位长辈问好, 在纪家,除了纪幸这个团宠,没有人可以肆无忌惮的笑。 大伯纪鸿年五十逾,略微发福,见了纪暮笑道:“小暮这几年真是越发出息了,模样像三弟,性格却沉稳,还是爸会带孩子。” 许是在生纪暮的气,老爷子听了这番吹捧并没有多大的欢喜,但又不好给刚回来的大儿子没脸,沉声道:“是不错,但也不让我省心。” 一番话说得意味不明,不知是夸是贬。 纪暮也不生气:“爷爷教训得是。” 大伯母刘云筝见状连忙缓解气氛:“小暮,再过一周就是观益四十周年纪念日,刚刚你爷爷还在说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意见。” 纪暮知道四十周年纪念日是特殊日子,公司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大伯母说笑了,我也没什么想法,但公司策划部门上个月就已经提出方案在跟进,现在应该差不多,我看着还不错。” 纪暮这态度,明明参与了,却摆明不占一分功劳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 纪暮上一秒是轻松的,进了纪家却开始应付,不由得心累。 大伯大伯母这时候回来,应该是爷爷授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独独纪舟没回来。 看来这次四十周年纪念日过后,纪家又要起风云。 纪暮应和着各位长辈,实则在思考怎么在纪念日过后抽身。 隔天,司家客厅。 司定渊将文件递给司逐行,这才想起来自己前不久让大哥帮忙找纪暮,后面倒是忙忘了。 现在不用看文件,他也清楚纪暮的一些情况。 看着平静的弟弟,司定渊放下手中的茶,“你已经知道了?” 司逐行没隐瞒:“后面偶然遇见,人不错,上次不是还救了文桉。” “这事我记得,再过一周,观益集团要举办纪念日,我和你嫂子会去道谢,他的伤严重吗?” “还好,不严重。” 司定渊能明显感觉到弟弟在维护纪暮,提醒道:“纪暮这个人不简单,他二十岁进公司,二十五岁就在宁城站稳了脚跟,怕是野心不小。” 司逐行想到斯文安静的纪暮,反驳道:“人确实不简单,但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大野心。” 司逐行有时候觉得,纪暮什么都不在乎。 司定渊不予评判,见弟弟护着,就没再说这些。 “你和他现在是朋友?” “是啊!” “那下周观益的年会你和我去。” 司逐行不喜欢参加公司活动,没事就捣鼓他那游戏,在司定渊看来,在社会上闯荡,应酬是必须掌握的能力。他想带弟弟出去认识些人,免得哪个不长眼的都欺负到头上。 吴尘的事他在调查纪暮背景的时候已顺便了解。 司逐行知道大哥的好意,但他真不喜欢那些大型宴会。 司定渊见弟弟不上钩,又补道,“你可以顺便去看看你朋友,纪暮作为观益总裁,要在年会上致辞,说不定这场宴会也是他全程操办。” 司逐行想到这几次都在麻烦纪暮,确实需要选个场合道谢,于是点头答应。 “观益现在也是业内翘楚,到时候各行业的人才聚集,你那游戏不是快测评上市,到时候也会有科技大佬,你自己机灵点,多去结交几个。”司定渊不放心叮嘱道。 司逐行点头称是。 观益年会前天,纪暮开车到机场,等了半个小时,看见纪舟从人群中走出。 纪舟身姿清俊挺拔,从外形上看,两人不愧为亲堂兄弟,颜值有三分相像。只是纪舟看上去更为温和,君子如兰,形容纪舟最恰当不过。 纪暮甚至能理解纪见山为什么全力栽培这个人,退出观益后,如果接手的人是纪舟,他也更加放心。他在观益待了几年,付出心血无数,要是观益能走得更长远,他乐见其成。 纪暮仍记得第一次见纪舟的模样。 九岁时,妈妈程淼带着纪暮打车到纪家老宅。 开门的人是年纪四十岁的男人,程淼不知和他说了什么,男人面露讥讽。但视线一转,看见纪暮的脸后表情微变,说着稍等便快步走进老宅,将将过了半个小时才折身将母子二人引到客厅。 那是纪暮第一次踏进纪家大门。 客厅坐着正位坐着威严老者,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男人和几个女人孩子。 纪暮不认识这些人,只能安静站在程淼身侧,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所有人都在打量他。 这些人中,清瘦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像,和阿恒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想向前,却被老者拦住,讪讪一笑坐回原位。老者转而叫了旁边的男孩。 纪暮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坐在沙发上,只有这个男孩坐轮椅。男孩五官精致,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白,衣服也穿得比别人厚,看着比风尘仆仆的纪暮还脆弱。 但他很聪明,不用老者解释什么,驱使着轮椅走到纪暮面前,将纪暮带离客厅。 男孩将纪暮带回房间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堆零食,见纪暮不肯接,温柔递到他手上:“我叫纪舟,你是我三叔的孩子,你可以叫我舟哥。” 在纪暮的印象里,纪舟总是很爱生病,每年有三分之一都住在医院,直到十五岁左右才像正常小孩。 之后没两年,纪舟就随父母出国。【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第 13 章 “舟哥,欢迎回国。”看着从异国归来的纪舟,纪暮笑容清明。 纪舟眉眼柔和,声音清越,“小暮,好久没见,劳烦你来接我。”说着拍了拍纪暮的肩膀。 “舟哥客气。”纪暮说完伸手去接纪舟的行李箱,被纪舟拦住。 “不重,你要拿就拿这个。”说着递给纪暮一个灰色礼盒,一看就是精心包装的礼物。 “从小到大都顾着我,你也不嫌累,明明我才是你哥。”纪舟无奈。 纪暮刚到纪家时,纪舟因肺部感染和腿部受伤等问题在纪家修养。纪暮当时年纪小,曾私下问过管家曾伯纪舟为什么受伤,曾伯听了面色严肃,“暮少,这话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那会儿纪暮刚被亲生母亲抛弃,知道自己除了纪家无处可去,于是乖乖听劝。 后来纪暮偶然得知,纪舟和纪洵小学时曾被人绑架。 当时大伯大伯母出差在外,绑匪威胁不准报警,二伯收到消息后怕对方撕票只能听从,以为拿钱赎人就完事,谁知绑匪拿到钱后出尔反尔,提出纪舟和纪洵只愿放一个。 纪洵毕竟是二伯的儿子,二伯没犹豫多久就选择纪洵,纪舟则被绑匪劫走。彼时纪舟9岁,纪洵8岁。 大伯大伯母听闻消息后连夜赶回,但由于报警太晚,警察到时绑匪和纪舟早没了身影。 直到一个月后,有人报警捡到一个失踪儿童。 大伯大伯母循着警方的消息去到医院,只见孱弱的纪舟躺在医院重症病房,最后在医院治疗半年才出院。 当时纪幸尚未出生,纪舟和纪洵是大伯和二伯的独子兼心肝。大伯大伯母对于二伯先救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虽然可以理解,但躺在医院命悬一线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心里说不怨也不可能。经此一事,大伯二伯维持了多年的兄友弟恭假象出现裂缝。 那会儿纪见山还没退休,每天忙碌于公事,纪舟的父母虽也关心儿子的身体,但纪舟从小早慧,住院半年间对于父母的时长陪伴很是愧疚,主动恳求父母正常上班,言明不愿意成为父母的负担。 家里三个孩子,纪洵身体康健,需要正常上学。纪舟缠绵病床休学在家,纪暮刚回纪家没来得及办入学手续只能待在家里。 纪家这样的家庭,哪怕纪舟身体不适合去学校,家里也早找好了名师,比学校老师只会更优秀。 当时纪暮被安排和休学的纪舟在家学习。 纪暮听着虚弱的纪舟准确回答着每个家教老师的问题,仿佛看见一个瘦弱单薄的躯体蕴含着一整个春天的力量。摇曳在风中的杨柳,看似随时被风侵扰飘摆,实则是为了借风起势。 纪暮来时拘谨,纪舟学习养病之余为了让纪暮放松心情,时常会以腿脚不便为借口指使纪暮干活,早晨午间傍晚,纪舟兴起时,总会让纪暮推着他出门。 纪舟以为自己在帮纪暮,纪暮以为自己在配合纪舟。即便心事不同,那一年盛夏,两个人对彼此怀有真情。这么些年,两个人的情谊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好。 “几年没见,你的成绩可是连我这个远在大洋之外的人都如雷贯耳,大家都夸你少年英才,小暮倒是越发出息了。”纪舟揶揄道。 纪暮不骄不躁,低声笑道:“舟哥抬举,多数的夸奖不过商业吹捧,这几年宁城发展不错,声名鹊起的大有人在,舟哥这样身在国外还能将名声传回国内才厉害。” 纪舟失笑,“官腔用到我身上了,我还不知道你。”笑着微微摇头。 上辈子方康鸣设计害死纪洵后如愿被二伯接回家,他将纪洵的死嫁祸给纪暮,让纪暮沦为众矢之的。两父子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以为将纪暮除去就能稳坐观益,熟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纪见山见势将纪舟送上观益,成了最新的掌权人。 可惜没两年,纪舟也被那两父子陷害身亡。 纪暮深陷泥沼之时,纪家唯一伸出援手的只有纪舟。 纪暮是在昨晚收到纪舟回国的消息,问他能不能接机,纪暮念着上辈子的恩情同意。 纪暮疑惑,“舟哥,云洲呢?这次怎么不来接你。” 纪舟九岁被绑时,绑匪将他掳至深山,为防纪舟出逃将他捆绑在树下。纪舟聪明,设法解开绳子,借暗夜逃出生天,却也在深林中慌不择路多次摔倒,隔天被云洲父亲所救。 云洲父亲是一名高中生物老师,没事喜欢上山,见纪舟伤重将人送往医院并报警。警察因此联系到纪舟父母,经此一事,两家结下一段善缘,云洲比纪舟小两岁,从小是纪舟的小跟班。 纪舟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快得纪暮没看清,“他刚好有事。” 纪暮听了疑惑,云洲一向将纪舟看得比自己还重,上辈子纪舟死后没少发疯,这次既然没出现,倒是稀奇。 几天后,观益集团迎来四十周年成立庆典。 白发苍苍的纪见山在台上讲述着观益的历史,台下一片应和之声。 如今的纪家声明显赫,算得上宁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往来宾客众多,衣香鬓影,暗香浮动。司逐行随着兄长司定渊踏入这场华丽宴会。 来的路上司定渊不断提醒司逐行有机会要去结交各行业大佬,司逐行听了一路,想记不住都难,但一到现场,还是下意识去捕捉那抹熟悉的身影。 今天纪家的人是主角,纪暮作为观益的总裁,身影并不难找,只是周身围绕着太多人,司逐行找不到接近的机会。而围在纪暮身边的那些人,好几个是刚刚司定渊在路上叮嘱司逐行要去结交的大佬。 司定渊看着弟弟望着纪暮的方向,催促道:“你怎么不过去?不是好朋友?”语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 司逐行端起酒杯高高举起,借着灯光端详摇晃之下轻浮的泡沫,不急不慢咽下一口,“哥你不是说围在他身边就的那几个人都是大佬么?我怎么能阻拦我的好兄弟结交大佬。” 司定渊已不想搭理弟弟,感情一路的叮嘱听进去了却半点没放在心上! “行,那你就期待你的好兄弟结交到那些人脉后,再由他介绍给你,省得你去应酬,这不是更好。”司定渊已开始挖苦自家弟弟。 司逐行却觉得有理,“大哥,你说得有理,朋友的资源不就是我的资源。” 司定渊面无表情:“你怎么不直接说纪暮是你的。” 司逐行噎住,“这不行。” 司定渊放弃拯救弟弟,转而去找熟悉好友。 司逐行躲在角落,手里端着一盘糕点,加班中被亲哥揪过来的司二少今晚还没来得及吃饭。 吃东西的间隙,司逐行也会看看人群,由于大多数人不认识,纪暮就成为了他留意的对象。 纪暮一身西装,身姿挺拔,站在一群富态的大佬中间气质愈发出众,嘴角的的笑容恰到好处,往日温和的眼眸更加锐利,让人一眼就知这个看似温和的人实则难以接近。 没一会儿,人群中言笑宴宴的某人突然穿过人群,温和浅笑立在自己面前。 “逐行,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纪暮知道司逐行不喜欢应酬,上辈子所有社交能推就推,实在不行身边也会多带两个人帮他应酬。他远远看见司逐行像猫儿一样躲在角落,不由得好笑。 “阵仗太大,人丑不适应。”司逐行开玩笑。 “逐行这样自谦,今晚这些人多半无颜揽镜。”纪暮调侃。 “你怎么过来了?” “和某人一样,想躲个懒。” 两人絮絮叨叨聊着,司定渊回头看自己的弟弟,发现终于不是一个人时松了口气。同时他不明白,纪暮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和自己的弟弟关系这般好。 过了一会儿,见司逐行吃完手上的糕点,纪暮递过一杯果汁,说道,“可以解腻。” “你也太细心了,真不考虑找个女朋友吗?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完美的对象。”司逐行自然接过果汁,眼睛里充满跃跃欲试的探索。 “那还是别了,我当不好别人的男朋友,不要拖累别人。”纪暮每次谈到这个话题就头疼。 “行吧,你想找的时候第一个告诉我,我帮你看看。” “好。”纪暮应着,心里却觉得不会有那么一天。 接下来,台上突然走出一个主持人,又是絮絮叨叨吹嘘、自谦、自满。纪暮瞧了几分钟,眼里闪过一抹期待已久的模样,随即和司逐行说道,“逐行,我失陪一下,你先吃着,无聊可以去二楼坐坐。” 看着纪暮又步入大厅,司逐行怀疑纪暮已经很轻易的看穿他的社交惰性。 十分钟后,司逐行陡然听到台上传来纪暮演讲的声音。 沿着声音的方向,只见纪暮站在演讲台上,“欢迎大家来到观益四十周年纪念日,鄙人很幸运,在观益一待六年,给了我展现的机会,也感谢各位同事长久的配合,但在此我想宣布一件事,鄙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卸任观益职务,愿青山不改,观益长虹。” 说着底下一片哗然,司逐行听着愕然。 只听纪暮接着说道:“接下来,有请我观益新的总裁,纪舟。” 纪舟是被纪见山推上去的,他不理解这两人之间的哑谜,但纪暮话已说出口,如果他不接下,今晚上观益将成为一个笑话。 纪舟风度翩翩,比之纪暮斯文儒雅的肃穆感多了一份随和亲切,他声音清澈如寒山碎玉,将观益的历史和未来发展前景娓娓道来,论这一场发言,大多数人很看好纪舟,毕竟他是纪见山第一个孙子。 司逐行在纪暮下台之后便去追逐纪暮的身影,客厅人太多,司逐行没跟上,走到一个花坛边,却见纪洵和几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在大放厥词:“洵少,私生的终究上不了台面,这不正牌大少爷一出现,人立马下台。” 另一个附和:“纪暮这么多年的努力说白了不就是靠着纪老爷子的扶持。” “大家说,纪暮离了纪家还能干什么?”说完笑得肆无忌惮。 司逐行听了手中拳头差点没忍住,但想到这是纪家的宴会,怕闹大了给纪暮难堪,于是开口道:“观益这宴会也不怎么样,还请了几条狗,还都是会叫的,晦气。” 说完司逐行站在几人面前。 几人听了脸上表情扭曲,其中有个脾气暴躁的说道:“你是什么人?竟然为纪暮说话。” 另一个看着司逐行出众的面容,眼神下流,“莫不是纪暮的小情人?” 司逐行听完,一双深情桃花眼瞬间变得凌厉。 那个人不仅没收敛,反而继续道:“纪暮就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如果不是纪老爷子好心,说不定在哪个山沟里苟延残喘。” 司逐行忍无可忍,冲上去扇了一巴掌,旁边的几人见状突然冲上去围住。 司逐行身形灵巧,下手重,几个人没几分钟就被司逐行打得七零八落。 “纪暮是我朋友,告诉你们,我叫司逐行,报仇别找错人了。我看纪家才是一团乌烟瘴气,不然纪暮为什么离开,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诋毁纪暮,我不介意再找几位麻烦。” “我脾气不好,你们最好别惹我。” “你是司家什么人?”其中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宁城还有一户姓司的豪门。 “你爷爷。”司逐行懒得解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第 14 章 几个纨绔既打不过司逐行,嘴上也讨不到好,脸色憋得通红。 纪洵看着几个狼狈的朋友,心里不由得骂几人没用,面上却佯装镇定,“你到底是司家什么人?和纪暮什么关系。” 司逐行曾委托大哥帮忙查纪暮,本意是为了找到纪暮好报答纪暮的恩情,也许是司定渊委托的人太靠谱,最后递给他的资料挺详尽,知道纪暮的父母未婚先孕,知道纪暮九岁时才回到纪家。 司逐行没回答,反而笑道:“纪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爸是你爷爷奶奶婚外情生下的,我觉得,比起婚外情,两个年轻人自由恋爱生下的孩子,纪暮的出生怎么都比你爸好?怎么,你也瞧不起自己亲爹,还真是个大孝子。” 司逐行最后一句尾音拉长,颇具嘲讽意味。 纪洵从小到大众星捧月,纪暮懒得跟他计较,所以从来没遭遇过不带一个脏字就把他全家都骂一遍的人。此刻面色涨红,瞳孔放大,根本不关心司逐行到底是不是司家的人,从地上爬起,发了狠劲冲向司逐行。 司逐行看着慌乱毫无章法的纪洵,两下将人放倒。 纪洵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随即向旁边几人嘶吼,“愣着干什么,一起上。” 那几个人感受着身上的伤,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自己得罪不起纪洵,于是纷纷起身冲向司逐行,却被冷不丁的声音打断。 “住手。”司逐行望向声音的主人,是纪暮。 纪暮刚刚宣布完自己退出观益的消息后离开讲台,本想绕过后台抄近道找司逐行,不料赶到刚刚的位置时已没了人影,打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人往这个方向离开,纪暮不放心,连忙跟上,刚巧碰上这一副场面。 纪暮走近后,众人才发现刚刚在台上儒雅大方的人此刻面若冰霜,纪洵瞧不起纪暮,却处处被纪暮压一头,但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永远是一副淡然模样,仿佛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上次在他办公室打架那次以外,他很少看见纪暮生气的模样。 纪洵只比纪暮大一岁,他的朋友也与两人年纪相仿,这些人像纪洵一样,拥有着比普通人更好的家世资源,他们瞧不上纪暮的出身,但心底里也知道纪暮的优秀。他们得罪不起纪洵,自然更得罪不起名声在外的纪暮。 毕竟纪洵只是有个好爹,实际上并无实权,但纪暮的成功有目共睹。 纪洵看着突然退缩的狐朋好友,面上挂不住,对着纪暮冷言道:“果然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野种的朋友像疯狗。” 纪暮走近后,眼神上下打量司逐行有没有受伤,见司逐行示意安好的眼神,心下不由松一口气。 不想纪洵这个没脑子的不肯消停,野种这个称呼纪暮从小听惯了,心里虽然不开心,多生气也不至于,但他带上司逐行,纪暮便无法忍受。 只是还没等他动作,司逐行率先动手,纪暮反应过来时,纪洵已经被司逐行推倒在地单方面进行暴打,一如他重生后第一次在浮星酒吧见到的凶狠模样。 见惯了上辈子慵懒笑着给人挖坑的司逐行,纪暮对于年轻的司逐行风风火火的作风措手不及。 担心司逐行下手过重引发意外,纪暮伸手拦住司逐行握拳的右手,“逐行,不能再打了,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司逐行看着纪暮担心的眼神,只好停住,深呼吸试图压下心中的怒火。 “阿洵,小暮,你们在干什么?”纪舟突然出现。 看着被揍得凄惨的纪洵和他的朋友,再看看纪暮冷寂神色,心里已经猜了七七八八。 倒是纪暮将身边青年拉至身后观察手的动作令他诧异。 纪暮含蓄内敛,鲜少表现出关心,此刻看着青年的手却有几分紧张,明明远远瞧着这个青年并未吃什么亏,反而是单方面动手。 纪洵见到纪舟,以为他是来为自己主持公道,毕竟纪舟刚夺了纪暮的权,两个人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友好。 “大哥,这人是个疯子。”纪洵指着司逐行气到炸。 纪舟看了眼纪洵,不明白这个弟弟这么多年为什么不长点脑子。 纪洵猜错了,纪舟就是专程打听了纪暮行踪找来的。 “阿洵,你先别讲话。”纪舟的语气平和,像是在劝解不懂事的弟弟,但偏偏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温度,眼眸静如深潭。 纪舟聪明,纪洵从小不敢忤逆这个堂哥,听了瞬间安静。 纪舟转身看向司逐行,眼眸浮现一抹笑意,与刚刚不怒自威的模样瞬间切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华酌集团司瑛司总的小公子吧,今晚是我们招待不周,若有不足,还望海涵。” 司逐行不喜欢应酬,但遇见纪舟这种有礼的,从小的教养礼仪能让他完美应对,但前提是他愿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纪舟会接任纪暮在观益的位置,可受益人是纪舟,与纪舟无关自然不可能,再加上夹着一个纪洵,他现在对除纪暮以外的纪家人没什么好印象。 “纪总客气了,你们晚宴不错,倒是我不小心遇到几个背后说人坏话的老鼠,破坏了你们精心准备的晚宴氛围,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司逐行语气尚好,说出的话指责意味明显,纪舟难得无措。 纪舟听说过司瑛和他的大儿子司定渊,两个都是圈里出了名的和气之辈,不想这小儿子如此心直口快又毒舌。 纪舟第一次遇见司逐行这样的类型,空气瞬间微妙,纪洵听了上前两步,被纪舟出手拦住。 “司先生说得哪里话,你与小暮既然是朋友,那我们两家也算有几分交情,阿洵不懂事,我替他向你道歉。” 司逐行仔细端详起纪舟,看着他从容模样,心里倒是佩服,心境比纪洵不知道高了几倍。 “纪总客气,要道歉,对象在这。”说着眼神望向纪暮,他的意思很直白,他就是动手了,但纪洵一行人先出言不逊,应该向纪暮道歉。 纪舟觉得头疼,他和纪暮这种将和气刻进骨子里的性格,有时候对司逐行这种直白得不留余力的性格难以招架。 想让纪洵道歉是不可能的,自己这个堂弟被二婶疼惯了,根本不可能低头。 转而望向纪暮。 纪暮的生气之处在于纪洵骂司逐行,于是开口道:“大哥,我和二哥一家人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但他对我的朋友确实过于冒犯,我觉得他应该向我朋友道歉。” 纪舟的头更疼了,今晚怎么一个二个那么倔。 司逐行看着纪舟为难的模样,他并不在乎纪洵一行人的动作,也懒得继续拉扯,“道歉就不必了,既然现在纪暮不在观益任职了,观益的成立庆典可能更需要纪总这样的人,纪暮我先借走了。” 纪舟已经后悔跑过来横插一脚,现在看人想离开,貌似也不是他拒绝就能解决的事情,于是浅笑颔首。 司逐行和纪暮于是成了聚会中最早离席的人。 司逐行来时坐司定渊的车,离开时坐纪暮的车,回去时还不忘了和司定渊在微信里说一声。可能是忙着应酬,司定渊没回。 “你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吗?”司逐行后知后觉,想起换位思考。他担心纪暮今晚再待下去可能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自作主张将人带离现场,倒没问过纪暮的意愿。 纪暮正开着车,听了司逐行的话浅笑出声,“逐行懂我,我应该感谢你。”随后定睛望向前方灯火通明的道路,心里想,不过是离开了一个令人不适的地方,就算司逐行不带他离席,他也会自己先走。 司逐行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纪暮,路边的灯光只能打到半张脸,司逐行的角度看不清纪暮的表情,安慰道:“你不是,不用去介意他们的话。” 不是野种吗? 纪暮早已习惯毫无理由的嘲讽,第一次有人小心翼翼顾忌着他的身世,心里好似流过一股暖流,今晚他的情绪确实不如表面那般轻松。离开观益是他重生后一直在计划的事情,对于未来也不是全无规划,但人就是这样,一旦做出巨大的变化,难免低落两分。 纪暮将车开到一家药店门外,下车去买了一管外敷药膏。 司逐行看着纪暮认真挑选、询问,结账时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遥遥一笑,司逐行不明白纪暮这样温和的人为什么会遭受那么多流言。 没一会儿,纪暮又回到车旁,他将司逐行叫下车,从车里拿出一瓶干净的水,拧开盖子看着司逐行洗手,洗好后又抽出几张纸让司逐行将手上积水擦干。 司逐行的手不算严重,但刚刚动手人数多,红肿一片,看着有几分骇人。纪暮看着伤口眉头下意识微皱,取出药膏,小心翼翼涂在司逐行红肿一片的手背上。 感受着手上冰凉的药膏和温热的指尖,司逐行不由想起一个月前,纪暮也是在一片凉月夜中将他从喧闹的酒吧中带出来,而后小心翼翼帮他包扎被碎酒瓶擦破的伤口。 “疼不疼?” “还行。”司逐行不以为意。 “逐行,很多事不必用拳头去解决,哪怕是为了我。”纪暮不愿意司逐行再因为他有一点意外,有些事,经历一次足够让人悔恨终身。 俩人距离近,浓稠的夜晚,路灯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司逐行很轻易就能看清纪暮眼里真切的担心,心间倏然一颤。他发现自己对纪暮这双温沉双眸似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我知道,今晚那几个人除了纪洵都不严重,没两天就好。而且一开始是他们先动的手,警方来了,我也算正当防卫。”司逐行从小学散打、跆拳道,最先学的就是控制力道,基本法律常识他也有,所以他刻意激怒耳钉男子。 纪暮叹口气,语气藏着几分无奈,“我的意思是,你打架,自己也会受伤。律法只能维护客观公正,但人命只有一条。” 司逐行觉得纪暮说得有点严重,但他无法反驳,安静听训。 上车后,纪暮茫然,一时不知道该开往哪。 司逐行看着安静的纪暮,突然倾身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纪暮,我收留你怎么样?。”【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第 15 章 收留? 纪暮听着司逐行轻飘飘的一句话,感受着司逐行倾身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和温热触感,沉默片刻,眸光动了一下,声音还是温沉如水:“好啊!” 司逐行将双手搭在纪暮肩上,好似将人环了一圈,纪暮讲话时转头望着他,两人距离近,纪暮说话的声音和呼出的气息清晰可感,轻飘飘的两个字入耳,心间倏然一动,心里不由得怪异,很快放开双手端坐。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司逐行问道。 纪暮怔愣,打算?上辈子一毕业就进观益,出狱后进华酌,他好像从没有自己主动寻求一份工作,他对这两份工作责任感大过热爱。现在两个都不可能回去。 要说特别的,其实还有一份工作。 但那份工作,源于眼前的人。 上辈子,纪暮有在观益有七年的工作经历,进华酌后的工作对他来说并不存在多大的困难,基本半年,司逐行手头的工作纪暮都能处理。 司逐行见状,用个人名义采购了两个岌岌可危的游戏公司,双手一甩,将华酌扔给纪暮,转身将绝大多数时间用于经营游戏公司。 华酌股东知道后,觉得司逐行年轻没谱,但因着纪暮能揽过司逐行的活,没有影响到华酌生意,大家也就渐渐没了意见。 司逐行离世后,律师当众公布的遗嘱只有关于华酌的股份分配。除了纪暮、司家人以及律师外,很多人不知道,司逐行的另一份遗嘱里,他名下的游戏公司的股权尽数留给了纪暮。 司逐行大学学习计算机专业,毕业后也曾自己开过工作室,经营网络游戏公司并不存在多大的困难。但纪暮大学金融专业,对网络游戏从创始到运营方式基本不熟悉。 好在司逐行的游戏公司运营良好,第二大股东曹羽和其他助理都是司逐行一手培养,知道司逐行去世后很配合纪暮。 后来华酌运营愈发蒸蒸日上,想着游戏公司是司逐行最爱的工作,纪暮也花了许多心血,后来的名声甚至与华酌齐名。 重生而来,纪暮更倾向于成立网络游戏公司,身处数据化时代,未来的游戏行业能发展到什么程度,纪暮有幸经历过。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两人一起经营公司,上辈子两人合作默契,在华酌的运营上极少产生分歧,说明两人无论是从朋友亦或合作伙伴的身份上去看,都是极为合适。 但目前纪暮刚离职,司逐行已经有一个成熟的工作室,再谈合作,纪暮手里拿不出诚意和筹码,只得按下不表。 纪暮含糊回答,“目前有想法,但尚未成熟,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去筹备。” 司逐行:“这样啊,也行,趁机放松一下心情。”纪暮这人不喜欢情绪外露,司逐行也拿不准离职观益对他影响大不大,只是觉得适当放松总无碍。 “逐行,认识这么久,忘了问你的工作,你在自家公司上班?”纪暮知道这时候的司逐行有自己的游戏研发团队,但现在只能假装不知。 司逐行笑道:“我可没本事接班,还好有我大哥在,自己捣鼓了一个游戏团队,没什么气候。” 纪暮失笑:“这样也好,兴趣很重要。”纪暮知道司逐行说自己没本事接班的事纯属自谦,这人上辈子,只花了两年便坐稳了华酌的位置。但一想到,司逐行前世今生相差过大的性子,从意气风发到手段深深,成长也意味着失去了许多品质,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模样。 司逐行的屋子有三个房间,一间被改造成游戏室,另一间书房和办公场所,真正能睡人的只有一间。 纪暮早先没考虑不回纪家,依旧没带换洗衣物,所以他穿着司逐行的睡衣躺在司逐行的的床上时,眸色微妙。 纪暮隐晦暗示:“其他两间客房能睡人吗?我起得早,可能会影响你睡眠。” 司逐行跟着躺下,笑道:“这你放心,我喜欢熬夜,早上根本起不来,半点影响不到我,其他两间房被我塞满了,一间书房一间机房,你也可以去用,就是住人不方便。” 纪暮睡姿端正,觉浅,一想到司逐行乱七八糟的睡姿,觉得头疼。 上辈子,纪暮有段时间情绪时而低迷时而极端,司逐行不放心,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找人盯着他。但他也很忙,只能白天找护工,晚上护工下班后自己来盯,为了近距离照顾,司逐行那段时间得晚上和纪暮同睡一张床。 每次一觉醒来,司逐行不是紧紧挨着他就是裹着被子自行滚到一边,纪暮上辈子唯一同床记忆,完全是噩梦。 司逐行:“你不习惯和别人睡一起?” 纪暮:“没试过。”除了你。 司逐行:“别担心,我这床大,咱俩各睡各的。” 纪暮无法不担心,但一想到司逐行好意收留,也不好挑剔:“没事。” 纪暮睡前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将装修计划提前到明天。 但出乎纪暮意料,他睡了一夜好梦,早上醒来司逐行既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钻进自己怀里,也没有裹着被子睡在床沿。 而是在距离自己心口一掌处闭眼睡着,枕头已被他丢弃在床脚。 纪暮将枕头拿过,抬起司逐行的头帮他枕上,司逐行全程乖巧配合。 清晨的房间因拉着遮光帘而一片灰暗,纪暮就着这模糊光线望着司逐行,即便人脸不清,睡姿并不令人讨厌。现在他最关心的是怎么阻挡司家那场灾祸,好让司家像现在一样安乐和美,这大抵是纪暮想到报答司逐行最好的方式。 等司逐行醒来时,床边一片空荡,眯着眼出卧室,见纪暮拿着一本网游类书籍认真翻看,清晨的暖黄色照在纪暮和书本之上,和谐得像一幅画。 司逐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见纪暮的那一瞬间,突然松了一口气。 等司逐行洗漱完出门,纪暮已经将一份中式早餐摆上桌子,有山药粥,豆浆,饺子,包子,一罐腌萝卜,十分接地气的早餐。 纪暮见他出来,笑着招呼,“过来吃早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重生后司逐行的口味,经过上次吃烧烤事件,他已逐渐拿不准。 “小区外莲花公园旁的橙梨记早餐?” “是那家。” 司逐行拉开椅子坐下:“你起了多久?都逛去那边了,我记得走路来回得二十分钟。” “我习惯早起,前不久刚在附近买了房子,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吃好带你去看我的房子。” 司逐行咬着包子好奇望着纪暮,早晨的司逐行眼光带着几分迷离,纪暮觉得这人看着像个小仓鼠,将温热的豆浆递到他面前。 司逐行喝了两口豆浆,将嘴里的包子吃完后问道:“同一个小区?现房?” 纪暮想起上次中介败坏他口碑的事情,打定主意等这人吃好早点再告知房子的位置,现在只好说一半藏一半:“嗯,同一个小区,二手房,原房东住过两三年,想趁着这段时间辞职,把装修跟进一下。” 司逐行听了豪爽道:“可以,以后还能互相串门,装修好之前只管住我这,免费照顾失业人员。” 纪暮低低一笑:“好,谢谢逐行。” 吃完早餐后,纪暮率先走在前面,司逐行紧跟在身后。看纪暮站立在隔壁门口,司逐行狐疑:“不是去看你的新房?” 说完只见纪暮打开隔壁房门,然后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欢迎光临。” 司逐行昳丽的五官顿时错愕:“你的。” 纪暮见到司逐行的表情,心里一丝捉弄的心思得逞,眼底笑意长达眼底:“是我,你口中人傻钱多又迷信的二愣子。” 司逐行一想到这个就想起自己错失了一次高价卖房的机会,咸咸开口:“你真找过算命的?能一年内找到对象,三年内事业更上一层楼?” 这下纪暮笑容凝固,表情略微尴尬,走到司逐行身后将人推进房间,胡诌道“算命的说这里是风水宝地,对象事业没说,加之我喜欢这个位置就买了,其他的,全是中介瞎扯。” 司逐行听闻仍忍不住打趣:“下次买房先考虑我,散财童子。” “好好好。”纪暮只想赶紧略过这话题,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后悔,但他真的看见熟悉的格局和窗外的风景,心里最后一丝悔意又褪去。 两辈子,兜兜转转,他又回到这里。 纪暮这间是边户,比司逐行那间视野更加辽阔,纪暮最喜欢的,是长达十米的阳台。 司逐行:“这房子的格局设计本来就很好,先前的业主一年也不住两个月,你需要大装?” 纪暮:“不用那么麻烦,我想把墙面重新刷成米白色,家具前业主明天来拿,到时候房间空无一物,所有东西都要添置。” 司逐行:“挺好,家具是找专人设计还是自己去买?”司逐行装修时全权委托装修公司,大哥大嫂帮找人设计打造家具,他负责领包入住。 “衣柜床沙发这些大的软装找人设计,其它小的,自己看着买,逐行今天要去上班吗?不上班的话陪我去转转。” 上辈子这间房是司逐行买来送他的,装修公司也是他让助理找人设计,现在问他肯定也不知道,只能自己去找。 司逐行:“方便,走吧。” 司逐行自己是团队运营人,公司最急的项目前几天已完成,他们这个行业,忙起来忘记吃饭,但手上工作一旦完成又闲得不行。 司逐行这两天刚好都有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第 16 章 俩人来到宁城最大的家居市场,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由于没有购买家具的经验,俩人决定从几个大牌产品连锁店进行挑选。 男性逛街讲究效率,女性讲究享受。 两人都不是经常逛街的人,进店后只能闲散的跟在销售人员身边听他们介绍。连续对比了四五家后,两人还是没选到满意的商品,每次走出店门望着对方长叹一口气,然后不由笑出声。 司逐行看着纪暮纠结的模样,提议道:“再看一家,不行就全屋定制?” 纪暮点头答应,司逐行皮肤白,陪他逛了两小时,面色泛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室内空调热的。 习惯了这人慵懒模样,两辈子一起逛街还是头一遭,望着空空两手,纪暮心里也过意不去。 最后一家店,两个人逛累了,直接在店里的沙发上坐下,让销售人员通过平板进行介绍,打算在平板里看到满意商品再去看实物。 跟在他们旁边的销售人员是个十分年轻的小姑娘,比之其它店铺的销售人员更加热情,两人想着这是最后一家,挑选时格外认真。中途司逐行接到一通电话往门外去接听,走的时候还不忘和纪暮解释。 销售人员看着司逐行背影消失后才收回目光的纪暮,突然笑叹:“二位感情真好。” 纪暮沉默片刻,半垂眼眸突然抬起望着她,嗓音低缓中带笑,“他很好。” 销售人员听着没头没尾的话露出一副了然神色,接着恢复专业素养继续推销产品。纪暮莫名觉得他说了那三个字后销售人员的推销声音更加亢奋,眼神更加微妙。 纪暮喜欢木床,销售人员极力推荐店里的乌金木床,纪暮看了图片觉得不错起身去看实物。 纹理清晰,富有金属质感,实物和图片差不太离,但纪暮细细一看发现床头有水纹雕刻,眼眸瞬间晦涩幽深,下意识产生抗拒。 看着热情的店员,纪暮只能如实相告,“抱歉,我不喜欢这个床头设计。” 上辈子司逐行溺亡后,除了洗澡、饮食这些离不开水的生活习惯外,纪暮变得十分抗拒其它与水有关的产品和活动。 这是纪暮自己的心病,哪怕现在司逐行安然无虞,依旧无法消除。 销售人员听闻转而向他介绍另一个产品,“先生,这一款小叶紫檀木床也不错,木质坚硬、纹理细密,采用榫卯结构制作,伴随着独特的光泽和香气,可传承百年,长宽各两米,您和您的男朋友躺下绰绰有余,而且有十五年售后保障......” 纪暮怀疑自己听错了,讶然道:“什么男朋友?” 销售人员听他反问,心下咯噔一声,难道猜错了?刚刚俩人相处明明十分亲密自然。 正想着怎么补救,司逐行突然从外面回来。 “宝贝,选好了吗?”司逐行一进来就搭着纪暮的肩,动作亲昵,言语暧昧,一看就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看着销售人员先是惊诧,而后恢复平缓的神色。 为免三方尴尬,纪暮没拿开司逐行的手,淡然配合司逐行演戏,“抱歉,我们回去商量一下。” 销售人员:“您男朋友需要再看一下其他产品吗?” 司逐行一听,低沉的闷笑声突然放开,见他眸子一转又要胡诌,纪暮连忙将手放在司逐行腰上,手下劲力加重几分。 纪暮双手覆腰的一瞬间,司逐行脚下踉跄,不由得被纪暮带到他怀里。 司逐行搭在纪暮肩上的手一紧,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草,老子腿软,腰,放开我的腰。” 纪暮眼里笑意平添三分,像是早知道司逐行腰部敏感,听闻手上的劲松了一些,搂腰的位置往上移一分。 司逐行腿更软了。 “抱歉,我爱人不喜欢。”纪暮声音沉缓,儒雅如斯。 一人搭肩一人搂腰,态度十足亲昵,彼此说出的话贴在耳畔,陡然听到爱人两个字,有那么一瞬间,司逐行心脏不受控制的倏然一动。 司逐行麻了,僵着脸挤出一抹笑,“谢谢,我们再看看。” 销售人员见状微微一笑,眼里透着亮光,半点没有交易失败的遗憾:“欢迎两位下次光临。” 纪暮颔首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三个目瞪口呆的人。 纪舟、纪幸、还有纪洵。 ...... 纪暮从不讲脏话的五好青年内心不由发出一句国骂。 纪幸好奇:“三哥,这是你男朋友?” 纪舟凝重:“小暮,怎么回事?” 纪洵震惊:“我操,大爷的,我就猜你俩有一腿,不然我们随便说你两句,他能发疯打人。” 纪暮也很意外,偏头咳了一下,再转身,眸光复杂,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冷声睨着纪洵:“我大爷是你大爷。” 纪洵:“我操,你既然没否认......”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纪洵丢人现眼。 纪舟开口:“阿洵,别说了。” 转而看向身体紧贴的纪暮和司逐行,眉头轻蹙,表情一言难尽,“你们两个也出来一下。” 五人出门后,店员好奇兴奋的目光再掩藏不住,直直笑出声。 俩人刻意拉长了两步距离,司逐行小声交耳:“需要我去解释?” 纪暮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不解释清楚纪洵这个大嘴巴回去后肯定会到处张扬,要解释也不麻烦,但如果借此误会彻底摆脱纪家,同性恋是个很好的借口。 他知道,昨晚突然宣布自己退出观益的消息许多人仍在观望猜测,毕竟纪暮前几年的心血和成绩摆在那里,许多人很难理解他的决定。 演戏,他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一想到司逐行喜欢女性,又开不了口。 司逐行看出他的纠结:“需要将错就错,帮你离开这个狼窝?” 纪暮:“你不是念着要找女朋友?不影响?” 司逐行一脸无所谓:“喜欢,但她还没出现,我先帮你。” 纪暮看着眼里跃跃欲试的某人,心里焦虑散去,低低笑道:“好。” 本来两人只慢两步,咬耳朵的间隙,前面三人已经走出好几步,见两人没跟上,齐齐转身站立不动,三人目光统一,眸中复杂。 司逐行:“草,都不需要解释了。” 纪暮:“不要说脏话。” 司逐行:······ 刚好到午饭时间,几人找了一家房屋单独隔开的高级饭馆,一来安全,二来可以解决午餐。 纪舟二十九岁,是在场年龄最大的,安静的氛围下只能由他主导。 司逐行为了演戏逼真,将椅子拉近纪暮旁边,位置极近。 纪舟看着彻底没了表情,却又不得不问清楚:“司二公子,又见面了,你和小暮......?”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纪舟静默一瞬,又补充道:“我弟弟以前不喜欢男的,难免好奇,请见谅。” 纪暮正想将话题揽过来自己解决,司逐行将手覆在他手上轻轻按住,随即嘴角上扬,开始飙戏:“这有什么奇怪的,暮哥很好。” 纪暮感叹,司逐行每次好好叫他暮哥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 纪舟:“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认识谈恋爱的?” 司逐行根本不含糊,也不知道婉转,直接道:“今年7月1号认识,上周五开始谈恋爱,怎么,你们纪家人谈恋爱还要向家里报备。” 纪舟一噎,他不明白,自己一向乖巧内敛的弟弟为什么会喜欢这么鲜活闹腾的玩意儿? 短短两次碰面,纪舟发现自己和司逐行交谈总是格外困难。 没等纪舟回答,纪洵那二货目光嫌恶:“不需要报备,因为我们家从来没出过恶心的同性恋。” 司逐行戏谑的眼神瞬间凌厉:“你说谁恶心?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獐头鼠目的样子,还好意思出门,吓鬼呢?” 纪洵昨天刚被打,脸上有明显的淤青,要不是被自家老爸逼着出门,绝对没脸见人。一想到被司逐行毒打还要遭他嘲笑,气得发抖:“你大爷的,老子才不丑,脸上这伤昨晚不是拜你所赐。” 司逐行嗤笑一声,表情堆满讥讽:“你这嘴里再说出一句我不爱听的,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纪洵气得握紧拳头,但一想起昨晚司逐行轻松放倒五个人的画面,面上抽搐,无能狂怒。 他不敢再招惹司逐行这个煞神,只能将怒火转到纪暮身上:“纪暮,你喜欢男人也就算了,口味都不挑?” 就差明晃晃厌恶司逐行了。 纪暮向来没将这个不入流的堂哥放在眼里,长他半岁,仿佛没带脑子出生,上辈子死得不明不白与他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纪洵爱面子,喜欢逞嘴上功夫,这些无伤大雅,纪暮也不愿意去计较。 但司逐行不行,自己带着十万分的愧疚,想方设法接近,千方百计想要弥补的人,谁要动他一下,简直在往他身上捅刀子。 纪暮抬眸看着纪洵,声音冷然:“纪洵,你再敢说他一句不好,我不介意你再住一次院。” 纪洵习惯了纪暮斯文谦让的模样,听着他低沉的嗓音,记忆倒回一个月前,想起纪暮把他揍得住院五天的事情,觉得这两人发起狠来如出一辙。 纪洵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色扭曲,一字一句道,“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随后安静不语。 纪舟一直暗中观察着两人,隐隐发现纪暮对司逐行有种莫名的偏执、迁就、还有难以察觉的宠溺。 他心里已经相信两人关系不简单。 菜上齐后,大家开始动筷,俩人为显恩爱互相夹菜,一直安静不语的纪幸眼睛骨碌一转,突然开口:“三哥,三嫂是哪里人?” 四个男人齐齐被呛到,一向沉稳的纪舟和纪暮都没能幸免。 司逐行的脸裂开了,“我特······”想起对方是个女性,还是纪暮的妹妹,即将爆出的脏话收起:“我是男的。” 有点生气,有点委屈。 司逐行第一次发觉这场演戏对他名誉十分有碍,为好友两肋插刀还真是刀刀不能少。 纪洵这个缺心眼的,反应过来后大笑,只是刚出声就被纪暮司逐行双双睨了一眼,哈哈两声后没了尾声,像狂叫的鸭子突然被人扼住咽喉。 不长记性的怂包。 纪暮斟酌片刻,对着妹妹道:“小幸,他叫司逐行,你以后喊他哥就可以,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顿了几秒又说道:“我喜欢他,和他是男是女没有关系,但他确实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司逐行陡然听到好友的“告白”,即便知道是演戏,心脏还是倏然加快,完全不受控。 突然想起上学时候某句情话:“最温柔的最动人,最深情最牵绊人心。” 心下暗叹,还好他是直的,兄弟的魅力太大。 纪幸乖乖应道:“知道了三哥。” 她有点害怕这个大哥二哥都没办法,三哥还小心翼翼宠着的人。 目光望向司逐行,脸上带着不好意思:“行哥,对不起。” 司家没有女孩,司逐行看着愧疚乖巧的纪幸,心里倒是没有芥蒂,轻声安慰道:“没事。” 看着对纪暮纪幸一脸柔和的司逐行,纪洵和纪舟觉得,他俩可能被针对了。 两人面面相觑,真的很纳闷纪暮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混不吝的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第 17 章 这顿饭气氛诡异,两个当事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吃得挺开心。 司逐行纯属看纪舟和纪洵不爽,看他俩不开心他就开心,纪暮则是不在意。 出门结账的时候,司逐行抢先将钱付了,顺便说了一句,“就当三位祝福我们。” 三位面色复杂,纪暮在旁看着笑出声。 他已经开始习惯司逐行噎死人不偿命的性格了。惹谁都不能惹这祖宗,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纪暮这个从未遭受司逐行毒打的人乐在其中,纪舟纪洵表情麻木,只想早早分开。 司逐行不待见除纪暮以外的纪家人,看了眼纪暮,交换眼神后,两个人也早有离开打算,这次纪暮先开口。 “我要搬家了,打算再添点东西,东西没买全,我们先走了。” 纪洵翻了个白眼。 纪舟颔首,他已经从爷爷和纪幸嘴里知道纪暮要搬出纪家的消息。今天在这遇见纪暮,他感到巧合,但并不觉得意外。 纪幸舍不得纪暮,问道:“三哥,你以后都不回来了吗?那你睡哪里?不是还没装修好?” 纪舟对这个妹妹总是格外有耐心,不想她担心,解释说:“应该不会回去了,房子马上装修好,现在也有睡处,你别担心,到时候新家好了,欢迎小幸来玩。”女孩子心思敏感,纪幸这几天已经意识到家里氛围不对劲。她总觉得纪家对不住纪暮,但她又做不了什么。 司逐行一路看下来,知道纪暮对这个妹妹有几分在意,但他懒得再纠缠,也学着纪暮轻声解释:“妹妹别担心,你哥和我住一起,欢迎你来玩。” 纪舟为了确认事实,抬眸望向纪暮。 纪暮点头,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沉:“是的,我们住一起。” 纪洵这个生活作风乱七八糟却思想古板的人听着要聋了,“你们两不是上周才谈,就开始同居了?这么随便!” 司逐行看着纪洵,像看某个土鳖:“情侣听不懂吗?同居算什么,我家床不小。”顾虑到纪幸的存在,司逐行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懂他的意思。 纪洵受不住司逐行嘲讽的目光,他怕自己又冲上去被打,转身离开。 纪舟和纪幸见状也跟着离开。 等几人走远,司逐行忍不住大笑,借着纪暮的手臂稳住身形,“怎么样,我这个男朋友演技还行吧。” 说完向纪暮抛了个媚眼,纪暮看了失笑,“别说,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儿。” 司逐行样貌出众,一双桃花眼天生多情神色,但他眼眸干净澄澈,抛着媚眼都只会让人想到可爱、肆意这一类阳光词汇。 也许笑声真的能吸引人,纪暮听着琉璃色瞳孔瞬间满盈笑意。 司逐行第一次看见纪暮这副样子,抓着纪暮的手臂松开,后退两步认真道:“纪暮,你就该像现在一样,多笑笑,笑大声点,好看。” 说完向前走去,嘴里继续念叨:“顺便多晒晒太阳。” 纪暮看看太阳再看看司逐行,私以为,司逐行比太阳更加耀眼。 没几分钟,俩人来到一家花店。 纪暮喜欢花草,也擅长侍弄花草,上辈子有人送了司逐行一盆君子兰,被他养得半死不活。纪暮见不惯,自己照顾起来,后面君子兰长相太好,分开养了四盆。 纪暮上辈子从没和司逐行说过自己的喜好,但司逐行总能从细枝末节察觉。 养伤的那半年,不是时时躺在床上,司逐行客厅和阳台都是他的活动范围。 司逐行为了排遣纪暮的心情,每个星期送一盆花,一不小心养了一阳台。 纪暮痊愈后,提醒过司逐行别再送,司逐行答应得很好,但节日还是会送。 纪暮不亲近纪家老宅的花草,是因为它们被修剪太完美,规束感太重。他自己养花,除了培土松土浇水以外,往往任它肆意生长。 因着喜欢,纪暮看花比看家具认真得多。 司逐行没养过花草,在他认知里,花草都是有生命和脾性的,阳光水土缺一样都不好养,所以没考虑过要养。 他对花兴趣不大,反倒是被纪暮挑花的习性吸引。 这一条街都是花卉市场,进前两家店会觉得花类繁多,但多逛几家,发现品种其实差不多。 纪暮进到第三家花店时,先是将店里的花从里到外瞧一遍,最后目光却停留在那些花叶萎靡,即将枯竭的绿植旁。 这些状态俗称半死不活。 司逐行好奇,“你买花不买好的?” 纪暮眉眼低垂,看着一盆掉了一半叶子的多肉,声音温沉:“也不是,只是觉得,有些花还能抢救一下,总觉得这么死了有点可惜。” 司逐行:“你要买吗?喜欢就买,活不活看命。” 纪暮:“你觉得我能养活?” 司逐行笑道“你看了半天,没点数怎么会上心。还有,你问的花名和养殖方法店主都快回答不上来,说明你懂的不比店主少。”顿了几秒,又继续:“没发现老板介绍两盆后都不招呼你了吗?不就是看你懂行!” 纪暮闻言眼皮撩起看了眼自信的司逐行:“你啊,在别人店里不兴这么说。” 司逐行:“我说得不对?” 纪暮:“只是略懂皮毛,不敢保证能救回来。” 司逐行发现纪暮这个人,哪怕是自信的,说出的话总是带着几分谦逊。要是一般人,过度自谦难免有虚伪之意,但纪暮性格沉稳,向来内秀于心,藏拙于外,此举反倒令人高看一眼。 俩人最后出门时拎着两盆花,一盆快死的多肉,一盆尚未开放的无尽夏。老板只收了无尽夏的花,多肉白送。 回去路上,纪暮说道:“宁城秋冬温度骤降,不适合买花,买花的最好时节还是春夏,花挪了位置需要时间去适应。” 司逐行昨天动手后手上红肿尚未褪去,出门时由纪暮开车。 司逐行习惯每天睡午觉,吃过午饭后容易犯困,听着纪暮普及养花知识,人已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含糊道:“好,春夏再来陪你买花。” 纪暮发觉司逐行声音渐小,转身看去,人已沉睡。趁着等绿灯间隙,从车后拉过一个薄毯盖在司逐行身上。 阳光透过车窗映在司逐行的脸上,本就白皙的皮肤看着更加轻薄,仔细盯着,仿佛能看见红血丝,谁都羡慕不来的肤色。 纪暮看了不由感叹,司逐行这张面皮确实生得毫无瑕疵。 如果没见过这个人家庭支离破碎,一人之力撑起华酌,最后又英年早逝,纪暮大抵也会嫉妒。 完美的家世长相,张扬肆意的性格,遇事不管不顾,仿佛无可阻挡。 最令人羡慕的还有不管不顾里藏着天然的分寸,看似冲动,但绝不会毫无余地。 见过他的困苦悲惨,纪暮由衷希望他这辈子热烈无忧。人生短暂,何必加诸苦难。 司逐行没能睡太久,被他兜里的手机铃声唤醒。 司逐行接听后,声音变得凝重,“好,我知道了,现在过来。” 纪暮:“怎么了。” 司逐行揉揉眉头,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低哑:“我可能得回办公室一趟。” 纪暮猜到事态紧急:“好,我送你过去。” 司逐行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拨通电话。 司逐行组建的团队叫青松,立于寒冬悬崖之上不折不摧之意,隐隐可窥司逐行创立之初的意气风发和凛然孤傲。 办公室位于市中心三条街后的十五楼办公室,视野开阔,位置绝佳。俩人刚出门进去,一个圆脸男生一脸焦急走过来,看见司逐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曹羽。 纪暮认识这个人,他是司逐行的大学同学,也是去年司逐行被诬陷时力挺着不离不弃的人。司逐行上辈子父兄出事后不得不回家继承家业,青松团队最后交到曹羽身上。 曹羽行动力卓绝,但领导能力和市场敏感度较弱,他适合执行领导的计划,也适合坐下来开发游戏项目,但却当不成一个优秀的领导。 好在性格仗义,脾性温和。 上辈子曹羽勉力支撑了几年,倒闭之际司逐行重新回购,亲自带领运营,这才堪堪保住。 司逐行离世后,曹羽替纪暮稳住人心,让纪暮接手游戏公司不至于太费力。那会的曹羽曾独当一面,又经司逐行手把手培养,也算业内翘楚,至少不会像现在,慌乱得找不着头。 “老大,我们的惊鸿项目在测试阶段出了问题,莫兰公司拒绝再和我们合作,我们的测试就算这几天能修复,但上市时间势必会受到冲突。” 司逐行听他说完后安抚道:“你先别慌,召集大家开个会。” “好。”曹羽说完立马下去安排。 司逐行将纪暮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表面镇定,实则有几分燥意,但对着纪暮依旧有礼,“不好意思,你先坐这等我,办公室里吃的用的,你随意。要是我忙得忘记时间,你别等我,自己先回去。”说着将抽屉里的备用钥匙拿给纪暮。 纪暮看着司逐行,心道要是上辈子的司逐行遇到今天这局面,眉眼都不会皱一下,有条不紊将事情安排妥当,好的坏的考虑一遍,争取最好的效益,留足最高的退路。 23岁的司逐行聪明,但太过年轻,强装镇定却难免慌乱。正如上一世初见,流光溢彩的宴会之上,小心翼翼试探求取合作机会。 纪暮拦住司逐行:“逐行,方便问一些问题吗?”纪暮上辈子接手过司逐行的游戏公司,也算业内人,莫兰公司的负责人这辈子不熟,上辈子却合作过几次。 司逐行看一下时间,他知道纪暮的性子,拦住他肯定要说些什么,现在自己思绪正乱,等会儿开会全等着自己解决更乱,所以并不介意听一下,声音平复几分,“方便。” “你们这个项目测试出来的问题严重吗?能不能尽快恢复,还有,你们是否只有莫兰公司一家合作对象。” “项目测试已经是第四轮,前三次没有什么问题,按理来说这次优化了系统配置,哪怕增加一些游戏设定应该也不影响运营才对。恢复倒是不成问题,我们团队有几个负责人技术能力不错。合作对象方面我们和莫兰公司已经洽谈了半年,双方已签订合同,以前也小小合作过几次,所以没找第二个公司,现在他们那边突然拒绝合作的原因还需再商讨。” 纪暮笑笑,安慰道:“你不是挺清楚的吗?别慌。只要游戏项目本身没问题,测试通过后上市是迟早的事,如果莫兰公司很重要,那就再争取,实在争取不到,也没必要再耗费精力,另谋它路为上。” 司逐行本身就是聪明人,听纪暮提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一时激动,突然向前将纪暮抱个满怀,纪暮怔愣一瞬,身前便多了一具温热身躯,感受着青年的体温,有一瞬恍惚。纠结片刻,学司逐行将双手放在他的背上,但他没有那么用力,只是轻轻拍了拍身上的人。 没几秒,“哐”的一声,门开了,“老大,可以开......始了。” 曹羽看着紧紧拥抱的俩人,圆脸上的双眼吓得瞪大,话说得断断续续。 司逐行放开纪暮后看着曹羽,无奈解释:“我们是......” 曹羽不听解释,“老大我懂,这位帅哥好,可以开会了。”答得乱七八糟,没听解释嘘溜一下跑了。 司逐行有点迷茫,转身望向纪暮:“你今早被误会也是这种感觉?” 纪暮低低一笑,“什么感觉?” 司逐行:“黄河水,洗不尽我的清白!” 纪暮压着嗓音提醒道:“别贫了,先去开会。” “好!”司逐行转身出门。 几秒后,门再次打开,司逐行笑得谄媚:“暮哥,一起来听听?” 纪暮思索片刻,颔首向前。 他对于司逐行一有求于他就喊哥的习惯很迷惑,偏偏他每次都无法拒绝。【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第 18 章 会议室。 司逐行进去之时,大家已找好位置安坐。 大家见司逐行进来,齐齐叫了一声老大。 纪暮扫了一眼,青松团队加上司逐行这个老板总共十八个人。 年纪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是个非常年轻化的队伍。纪暮这个习惯和各色老油条打交道的人,突然有点不习惯。 再看他们的大老板,比绝大多数人还年轻。 大家见到跟在司逐行身后的纪暮,追上不说,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 这间办公室呈长方形,司逐行的位置两个长桌的尽头,黑板前面,其他人依次沿着长桌对坐。 司逐行正考虑纪暮的位置,纪暮自己拖过进门的椅子,这样一来,纪暮的位置离司逐行最远。 司逐行正想说什么,纪暮低声道:“没事,这里最合适,不会影响你们。” 司逐行看了一眼:“行。” 说完三两步走到主位,看着大家好奇的目光,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叫纪暮,对网络游戏有一定了解,我找来帮忙。” 司逐行说完带头鼓掌,办公室突然掌声雷鸣,唯有曹羽,目光在俩人身上流连了两圈。 不知是不是纪暮的加入,大家紧绷的神情放松些许。 纪暮全程没讲话,看着司逐行从容分析现状,倾听大家的意见总结看法,最后一个个分配各自任务。 有些人生来就非池中之物。 纪暮第一次安静的看司逐行一个人掌控全局,恍惚看到上辈子,司逐行推着轮椅上的纪暮进华酌,当时反对之声漫天,司逐行冷着脸驳斥一众股东,顶着别人怀疑失望的眼神让纪暮在华酌有一席之地。 司逐行的优秀从来有迹可循,只是父兄去世那两年被逼得太紧,养了几分凌厉。 纪暮的记忆力挺好,尤记得那一年,华酌一老股东厉声质问司逐行:“纪暮坐过牢,人品口碑一团糟,凭什么你一句话他就可以轻轻松松进华酌?” 这位老股东看着司逐行长大,对司逐行的行为向来支持,不理解纪暮哪里值得好不容易在华酌站稳脚跟的司逐行去犯众怒。 司逐行身形挺拔,如不惧孤寒的青松,站在纪暮身前,眉目不动:“我信他。”末了又补充道:“他不是口碑有问题,也不是人品低劣,只是遇人不淑,如果未来纪暮在华酌做出任何一丝不利华酌的事,我负责。” 众人被年轻的掌权人气得面色难看。 年轻的掌权人却不动声色将纪暮紧紧护在身后。 负责? 那是纪暮第一次被人当成一种责任。 那时的纪暮,全世界除了司逐行,所有人都不相信,包括他自己。 会议解散后,刚好快到下班时间,大家纷纷出去觅食。 司逐行见四下无人,突然松了一口气,刚刚严肃从容的司老板露出几许疲态,走近纪暮时眼里又露出笑意。 纪暮有点摸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司逐行靠在桌子上,轻声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见你在这里,莫名有点心安。” 纪暮拍了拍司逐行的肩膀:“自信点,你刚刚就很好。” 司逐行听了眼眸一亮,眸里一抹颓丧褪去:“真的?” 纪暮看了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希望司逐行一直张扬、自行,但人都会遇到困难,挫败怀疑也是人生的常态。 “逐行,你已经很优秀了,去年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纪暮隐隐猜到,去年林勿的事对司逐行有影响。 司逐行叹气:“去年的事我也有责任,所以今年这个项目我从头跟到尾,临了又出现意外,有时候觉得对不住他们。” 纪暮:“是个人都不完美,没必要苛责自己。” 司逐行:“但如果换成你或者是我哥,说不定不会出现这么多意外。” 纪暮遇到过许多夸奖,也接受过很多质疑,但从没有人像司逐行这样,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优秀。 但就像纪暮说的,他从不相信完美。 纪暮望着司逐行,思索一瞬,问道:“逐行,你直接带我听你们开会,合适吗?” 司逐行表情无波,像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侧身两步倚在桌上,撩起眼皮望着纪暮,静默间,头上灯光照进一双剔透干净的眸子,纪暮从那双眸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此刻的自己,仍旧如当年疑惑。 司逐行看着突然凝重的纪暮,突然笑出声,“纪暮,我看人很准的,我相信你。” 纪暮怔住,相信?和上辈子的答案一模一样。 不由得失笑,靠近两步,将司逐行长至手腕的衣袖拉起,嗓音低低沉沉,“逐行,我从来不完美,还有,该吃饭了。”说罢修长手指正指着司逐行手上的表提醒。 司逐行一看,六点半,于是也拉着纪暮出去觅食。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整个办公室不用司逐行这个老板提醒,吃完饭纷纷回到工位。 司逐行让纪暮先回去,但纪暮拿起司逐行办公室里的计算机类书籍看了起来。 等司逐行再次抬头,其他员工已陆续回去,只有纪暮仍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桌边放了六七本,翻书痕迹明显,估计已经看完。 “你看书这么快?都看得懂?”司逐行疑惑。 纪暮见司逐行忙完,将桌上的书放回书架:“看不太懂,所以快。” 司逐行听了笑道:“我们办公室员工,基本都是计算机、互联网相关专业毕业的学生,但从没有人打开这些书,没想到你一个外行看得最认真。” “为什么不看?” “谁会看?领导办公室里百分之八十的书都是为了撑脸面的。这就好比,有些老板喜欢买些字画挂办公室墙上,上面写着‘淡泊名利,宁静致远’,但有几个把那几个字当真?还不是挤破头搞钱,表面上装高雅。” 纪暮看他还能开玩笑,不由得松一口气,“歪理多,下班了?” 司逐行伸个懒腰,眼睛已泛起红丝,懒懒道:“嗯,走,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司逐行一头扎进工作中。纪暮白天忙着跟进装修,也没再跟司逐行去办公室,只是每天晚上九点,会驱车去接人。 偶尔还会买点夜宵犒劳大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没几天,大家已经习惯老板这个善于投喂的朋友。 曹羽吃着纪暮的夜宵,悄悄凑近司逐行,八卦道:“老大,纪先生天天来接你,你俩住一起?” 司逐行不疑有他:“嗯。” 曹羽八卦道:“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男的吗?” 司逐行喝水的手一顿,终于明白这人这两天欲言又止的原因了,“我现在也不喜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朋友,你懂吗?” 曹羽:“住一起的朋友? 司逐行翻了个白眼,“朋友不能住一起?” 曹羽挠头想了一瞬:“能。”但他总觉得这两人氛围奇怪。 又补充道:“他好像对你很好。” 司逐行已经懒得搭理曹羽了,“所以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 曹羽不敢讲话。 纪暮模样斯文,常年身居高位,面上习惯性含着浅笑,对所有人都温柔有礼,看着好相处,却有着极强的分寸感。曹羽觉得纪暮好似天生和别人划定了距离。 只有司逐行,能通过简单三两句话让纪暮一贯温和的笑蔓延至眼底,偶尔还会露出无奈、赞赏、担心等细微表情,清晰了面前之人的情绪。 曹羽觉得纪暮对司逐行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不仅仅像普通的朋友。 但要真说是情侣,俩人也不见得有多么亲密的举动,倒像是长久养成的默契。 几天后,纪舟突然发消息约纪暮见面。 纪暮到达现场时,纪舟坐在咖啡厅最里桌,手上正看着文件。 纪暮走近后,看着忙碌的纪舟,轻拉开椅子坐下,不打扰纪舟办公。 几分钟后,纪舟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看见纪舟愣了一瞬,马上脸上又笑道:“小暮,抱歉,大白天约你出来。”说着将手边的文件收起来放到一旁。 “舟哥有话直说。”纪暮语调客气,说出的话却直接。 纪舟看着离开观益这个高位后一脸淡然的弟弟,轻叹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小暮,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观益?那天晚宴后,我一直想找你问清楚却忙着没顾上。” 纪暮将手放在桌上,拿起侍者刚递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尝出来无糖,微微皱眉。 “舟哥,我和爷爷说过了,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仅此而已。” 纪舟深深望着纪暮:“小暮,被爷爷安排回公司的事情,我也很突然。” “我知道。”纪暮淡声回答。 纪舟也不喜欢观益,不然他不会长久待在国外。但纪舟是纪见山倾力培养的人,又是纪家的长孙,轻易无法脱身。 纪舟试图争取:“真的不回来了?” “不回。”纪暮语调未变。 纪舟听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纪暮,“你看看,这是爷爷让我转交给你的,两份,你选一份。” 纪暮接过打开,快速将两份文件看完,两份都是股权赠予合同,区别在于一份百分之二,一份百分之五。 “什么意思?” 纪舟:“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前提是你回公司工作;百分之二,是你作为纪家子孙本应得的。” 纪暮听完,闷在嗓子里的声音突然轻笑出来,“我选百分之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第 19 章 纪舟清楚纪暮的性子,在他说了决不回观益后就猜到了他的选择,但他好奇一件事:“这个决定和司家那位小公子有关?” 纪暮不想把司逐行扯进自己与纪家的恩怨中,耐心解释:“与他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纪舟难得执拗:“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纪暮将两份文件压在手下,眸光直视纪舟:“舟哥,我回纪家后,这么多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知足常乐,然后结草衔环。但是我真的欠纪家吗?” 纪舟声音微变,“小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纪暮:“我知道。我从小被亲生母亲嫌弃,像亟待解决的麻烦一样被打包扔进纪家,爷爷看在逝去的父亲份上收留我,但他真的在意过我吗?他不过是怜惜早逝的儿子,刚好我又不麻烦,所以养着就养着了。” “我从始至终都没肖想过观益,当初大伯二伯趁爷爷身体不适相互夺权,爷爷推我上去,不过是为了平衡,这几年我对观益的付出不少,就当还了爷爷的养育之恩,现在观益发展稳定,你的身体和能力足以撑起观益,我只想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 纪舟哑然:“这些年,你在纪家不开心?”在纪舟的印象里,纪暮话少安静,从不主动提要求,也极少出错,就像他说的,很省事,纪家再没有比他更省事的了。除了意外出现的司家小公子以外,纪舟甚至都不知道纪暮的喜好。 纪暮怔愣一瞬,认真回道:“也不是不开心,爷爷的养育之恩和给予的帮助,我一直铭记于心。”纪暮回纪家后,起码生活稳定、能接受高等教育,即便最终沦为棋子、弃子,也不能否认纪家给予十几年优渥生活。 纪暮不喜欢剖析内心,生活不如意之事太多,不在意才会不疼不痒,刚刚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纪舟不要将他的事联系到司逐行。 两辈子第一次卖惨,对别人或许没用,但对纪舟这个天之骄子有用。 纪舟闻言,不再相劝,递过一支笔,“签字吧!” 纪暮接过笔,毫不迟疑签下了百分之二的股份转让书,这是一招以退为进的险棋。 观益百分之二的股份是许多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财富,纪暮脏的烂的生活经历个遍,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清高至极的人。 他想过自己退出观益后,纪见山哪怕怨他恼他,但为了让纪舟名正言顺,怎么都不会为难自己,而且他也需要这笔钱。 纪暮签完后,平静望着纪舟,对他始终带着一份敬意,“抱歉,刚刚的话可能有些过,舟哥不必往心里去。如果你哪天需要我手里的股份可以和我说一声。” 纪舟作为纪家这一代默认的继承人,百分之二的股权对他来说并不算多,而且他也不是个不容人的性子,听着纪暮这话,眉心未动,显然心里也气纪暮的决绝。 “你自己收着,别真的流落在外,纪家的男人可没有靠别人生活的。” 纪暮知道他还在误会自己和司逐行的关系,但这是他要的效果,并不急于解释。 纪暮看着面前清瘦挺拔的男子,递过一份文件,沉声提醒道:“留心二伯和一个叫方康鸣的人。” 纪舟莫名,“为什么?” “只是猜测,具体得舟哥自己去查。”那份文件里有一张光盘和一份酒精检测报告,正是纪暮重生后找人在浮星酒吧拍到的方康鸣给纪洵下药的视频和酒精报告。 纪暮点到为止。 和纪舟分开后,纪暮因阳台设计问题专门去找了一趟设计师。 纪暮爱好不多,养花算一个,所以对阳台的设计会格外用心。 等纪暮和设计师敲定后,天边一团漆黑。 经过几天的观察,纪暮已经摸清了司逐行的下班时间,司逐行虽然自己有车,但纪暮闲着没事会接送司逐行,没想到短短几天已经成了习惯。 看着司逐行即将下班,纪暮直接驱车前往。 司逐行的团队都是年轻人,司逐行本人不喜欢加班,平日里很少要求员工加班。前几天加班到九点时办公室基本没人,但今天一去,所有人的办公桌都亮着灯,显然是没人下班。 接近会议室后,果然传来了声音。 纪暮没再靠近,转身去司逐行办公室等着,没过十分钟,司逐行一脸戾气推门而入。 见到纪暮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了?”重生后的司逐行未经家庭变故,多数时候意气风发,笑容张扬,即便是前几天事情不顺,也不见现在这般丧气。 司逐行将笔记本放下,坐到纪暮身边,纪暮明显感觉沙发往下塌陷。 司逐行岔开双腿,低着头,两只手抹了把脸,很明显受了打击。 纪暮见他不想说,选择安静陪他坐着。 几分钟后,司逐行从自闭中脱身,纪暮见状,给他接了一杯水。 纪暮轻揉司逐行的头发以表安慰,没想到手感还不错,一时没收回手。纪暮身体里住着三十多岁的灵魂,总的来说比司逐行多活了十年,重生后总觉得司逐行过于年轻,下意识将他当成一个晚辈。 司逐行也不嫌烦,任纪暮揉着。 纪暮怕他乱想,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项目本身还是上市问题,我看过你们的项目,ui设计精美,游戏流畅,玩家技能多样,是个很不错的项目。” 司逐行听了终于吭声:“这款游戏叫浮游,我们准备了小半年,虽然期间也设计了不少产品,但为了打响青松的名号,我一直将浮游当成最重要的项目,整个团队没少费心。今天莫兰公司答复他们那边找到了新的游戏团队,游戏本身倒是差不多,但那边的价钱给的更低,莫兰公司更倾向和他们合作。” 纪暮:“仅仅是价钱上的差距?” 司逐行:“对方的游戏今晚已直播推行,我看了,确实不错。游戏的投入成本无论从技术、人才、后期的宣发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精力,我不知道对方游戏报价低是否是为了恶意竞争,但是浮游再往下压价,这个项目完全贴钱。” 纪暮沉吟一瞬:“逐行,你成立工作室两年,为什么不考虑注册一个公司由自己去宣发?你应该知道,有自己的专属公司才是长久发展之道,短期的合作平台规则多,利润少。” 司逐行紧皱眉头,“我不是没想过,我本来计划先将浮游推行上市,在业内也算有个不错的成绩和口碑,顺便再准备点资金再去注册。” “如果现在直接注册公司,将你们手上的游戏项目作为第一个产品推行,你觉得可行吗?” “但这一切都存在一个问题,资金。青松现在的资金无法支撑一个公司的运营,而且游戏展开后,推行时还是脱不开与其它相关平台之间的合作,名不见经传的,很难争取到可靠的合作对象。” 纪暮凝神,态度严谨:“如果我加入呢?加入后我来填补相应资金。” 司逐行听了望向纪暮,面露惊讶:“你想开游戏公司?从没有听你讲过。” 纪暮莞尔,“我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这几天去了解一些。你知道我离开观益后不打算再回去。在这基础上,我打算自己创业。本来没什么规划,但是据我这几天的了解,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游戏,将游戏当成解压的一种生活方式,只要产品本身够好,这个前景可以一闯。” 司逐行:“那为什么选青松?” 纪暮:“不,逐行,我不选青松,我选你。” 司逐行彼时正喝水,听闻呛住,连咳几声,纪暮伸手手掌在他背上帮忙顺气。 等气息恢复正常,司逐行望向纪暮:“什么意思?” 纪暮微微弯了一下眉眼,“如你所见,我有钱,但没技术和人脉,对业内不是十分了解,我想从事网游行业,势必需要一个得力的伙伴,逐行不是苦于平台和资金,两个都是新人,共同合作刚开始确实可能存在困难,但任何事都需要一个过程,我认为合适的商业伙伴十分重要,逐行觉得呢?” “如果逐行相信我,游戏技术本身我可以不插手,其它宣发合作,后期的运营由我来运行。” 司逐行听了安静如鸡。 他不是不相信纪暮的话,反而是纪暮的邀请对他太有诱惑力。纪暮能将观益从风雨中扶持到如今的发展,手段能力自然一个不缺,比起运营,自己本身更喜欢游戏设计和测评。 纪暮见司逐行凝眉思考,不愿意他为难,温声笑道:“逐行可以再考虑,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再详谈。” 司逐行确实有疑虑,于是顺着回答:“好,我会认真考虑。”说完脸上的阴霾散了几分。 纪暮上辈子因着眼前的人接触过网络游戏,站在未来的角度可窥一些前景。他知道更多的渠道,也见过更多优秀的游戏设计师,知道游戏未来会成为热门商机。 司逐行曾与他合作,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默契的合作伙伴,无论出于愧疚弥补之心,亦或是司逐行的个人能力,他都想争取这个人和他一起共事。 司逐行经纪暮一分析,对眼下的困境有了一定想法,不再困扰于已失去的机会。 俩人没吃晚饭,来到一家饭馆,点了两份炒饭和两盘菜,很简单的一顿饭。 纪暮好奇,司逐行一个有钱公子哥,为什么总能在宁城的某个路口发现宝藏店铺。 俩人在外吃饭时,纪暮喜欢司逐行点菜,他自己不挑口味,总是下意识点吃过的饭菜,次数多了吃饭变得机械。司逐行挑剔,点的菜很少踩雷,跟着司逐行,吃饭这种简单的日常小事也会多几分期待。 俩人下单后,老板亲自端菜上来,乐呵呵道:“阿行,难得见你带朋友来店里,这帅哥不错,和你一样俊?” 纪暮见状回以微笑。 因时间晚,店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老板坐在旁边和司逐行絮叨。 司逐行向纪暮介绍,“这是这家店的老板,刘叔,他炒的饭菜很绝,喜欢拉着客人聊天,来几次你就知道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第 20 章 刘叔年约五十五,长相普通,爱笑,笑起来整张脸都是热情,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刘叔问司逐行:“这不还没到年尾,你怎么又开始加班了?工作不顺?” 司逐行笑着说:“最近出了意外,过阵子就好。” 阿刘叔给俩人拿了一瓶椰汁,倒了三杯,将其中两杯给纪暮和司逐行。 “你小子,只有加班的时候才会过来。” “没办法,宁城这个点,这么多年,我还没发现哪家店比您店里更加适合吃宵夜。” 刘叔听了很受用,端着椰汁却仿佛品酒一般发出一声啧的一声喟叹,“就你会说话。” 看了俩人吃到一半的饭菜,又问道:“够吃吗?不够再给你们加点?” 俩人异口同声:“够了,多谢。” 刘叔看了哈哈大笑,“你俩真有默契,行,那你们先吃着,我先进去准备两个菜,一会儿有个每天加班到十点的人要过来了。” 纪暮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司逐行喝了一口海鲜汤,回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大四那段时间也像这几天这样时常加班,那会儿刘叔在美团上注册了这个店铺,我吃了一次觉得不错,就多点了几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家拒绝外送服务,我吃习惯了,跟着导航找过来。” “刘叔这店不大,他自己有几个铺面,不差钱,白天不喜欢外出,就喜欢晚上开几个小时,说是做生意,其实是给自己找事情做。他开通美团的时候,经常被顾客催单,一烦就关了。但刘叔厨艺好,吃惯了的老顾客还是会上门,刘叔也允许他们预定,只是不打包,不外送,约好时间必须来店里吃。” 纪暮听了,觉得这人还挺有个性,“他很自由。”顿了两秒又问道:“你以前加班时间很多?” 司逐行没想到被自己两句话带过的问题被纪暮单独拎出来询问,那些无人问津的夜晚仿佛被人关怀,心里一盏孤灯被人轻轻点亮,“刚开始创立青松的时候挺难的,没有人脉资源,年纪又轻,很多员工面试过后也是持观望态度,抱着随时想走的心,我也想证明自己,所以付出的多一些。” 纪暮自己待过基层,到了高层更是步步艰难,一开始,自己也有着和司逐行一样的野心,想证明自己,想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即便后来经历了许多事,他也不悔那段时间的付出。 纪暮嗓音温沉,望着司逐行略带疲惫的眼睛,“刚开始都会难一些,会好的。” 司逐行第一次听见这么平淡的安慰和祝福,心里突然下定某种决心。 “你说的对,刚开始会难些,但后面会好的。” 说完伸出右手:“纪暮,我同意你的提议,你不选青松选我,但我除了父母给予的良好出身,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青松,我把青松押给你,赌你不会令我失望。” 纪暮很诧异,司逐行仅用一段夜宵的时间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议。 他突然想起一个夕阳将末的夜晚,一身灰色西装的男子推开一个四野寂静的郊区小院,语气熟稔,声音澄澈。 “纪总,既然没得选,不如与我合作,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当时纪暮只一双淡漠双眼回望,未回应一字半句。 如今,纪暮双眸微动,暗含星光,“好,不让你失望。” 俩人举起刘叔免费赠送的椰汁,浅浅碰杯,开始了这一世永无止尽的纠缠。 刘叔隔着柜台,看着两个举杯欢笑的人,莫名跟着扬起笑容。 他喜欢夜晚,能窥见人的软弱和无尽的勇气。 回去的路上,司逐行的心情明显开朗许多,纪暮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对重生后的人生有了最清晰的规划。 “逐行,接下来你那边有什么打算?” “我看过莫兰公司合作对象的线上测试,我觉得我们应该在现有基础上多加游戏设定和额外副本,别人已占先机,现在的浮游再上市,毫无竞争优势。” “行,那你带着你的团队继续研发游戏,注册的事情我来处理。” “有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我不行,也许还能去求求家里人,他们也有一些渠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靠家里。” 司逐行失笑:“不可能不靠家里,只是不想依赖。没必要清高,但也不想做菟丝花。” 纪暮点头,他赞同司逐行的话,天生带来的资源,可以利用确实没必要束之高阁。 纪暮第一次审视二十三岁的司逐行,发现他远比自己了解得更加通透。 隔天,司逐行和团队员工讲明自己的打算,这些员工基本都是由司逐行一个个挖过来或者亲自面试筛选下来,每个员工不说是业内翘楚,但都不是庸才。 他们有自己的打算,三分之一的员工提出离职。 这是很大的决定,大家都清楚一个游戏的开发和运营需要耗费大量心血,现在浮游项目出现瑕疵尚未解决,又再重新提出额外设计让许多员工感到迷茫,对于选择离职的员工,司逐行并未挽留。 纪暮行动力卓绝,那天晚上和司逐行达成共识后,已经开始制定相关计划,并找人去评估手里的资产。 纪暮手里的流动资金并没有那么多,前几年在观益的分红不少,但他未婚,又没有烧钱的爱好,到手的钱尽数被他用来投资。 不知道说纪暮运气好还是不好,上辈子这些投资赚了不少钱,却也成为二伯纪荃陷害他挪用资金的罪证。 这辈子纪暮早早脱离纪家,他名下许多资产尚未被染指,所以才敢承诺除了游戏设计外自己投资。 因分工明确,俩人开始各自忙碌,纪暮也没时间再接送司逐行。 周末,司逐行去参加好友萧帆的生日宴。 宴会地点在宁湖旁的别墅区,萧帆喜交友,好热闹,富家子弟,明星名模扎堆,生日宴会被他搞得像名流聚会。 司逐行自出生起就是富贵子弟,对这些场面早游刃有余。 不知道是受纪暮安静性格的影响,亦或者最近忙于工作,司逐行玩了一会儿便开始烦躁,但他和萧帆一起长大,自然不可能扫他的脸面,只能拿起酒杯配合大家。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许多人喜欢走捷径,来之前就将萧帆身边的好友调查一二,孤身安静的司逐行就变成了许多人猎艳和攀求的对象。 宴会两个小时后,在场的人谁都轮了几圈,有些人开始半醉,那些蠢蠢欲动的目的和本性就开始暴露。 人品并不和财富挂钩,相反,很多时候有钱人的社会玩的更花。 司逐行认识在场许多人,但多数都不熟,他看着那些公主少爷用尽手段勾引献媚,看到他们为了一个眼神放低身段,也看见有些人随意折辱戏弄。 司逐行早已见惯,在场的都是成年人,谁吃亏不到最后难以评说,他没兴趣参与,只靠在一旁喝酒。 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司家以酒业发家,所以猜测司逐行酒量不会低,酒是最好的调和剂,司逐行未醉,有些人只敢观望。 等宴会开始混乱后,司逐行退到安静角落,有些人开始上前。 先是一个五官明艳动人的二线女明星,她假装跌倒试图摔在司逐行怀里,司逐行手疾眼快后退一步,单手撑住女明星的手臂将人扶正。 司逐行没有因为女明星的假摔生气,也没将女明星楚楚可怜、暗含魅惑的表情看在眼里。女明星见状放弃,但她仍然不甘心,“司少,我不好吗?” 司逐行觉得她的问题很莫名,不熟悉的人怎么去评判好坏,他没有为难女性的习惯,只淡笑道:“小姐,你很漂亮,但漂亮不等于好或不好。” 女明星妖娆的身姿瞬间僵硬,可能是没想到司逐行会这么回答。 怔愣一瞬,站得端正无比,面上还是明媚中暗含魅惑,“司少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这是个很普遍,谁都可以说出口但又极其自我的一件事。 喜欢的含义可以很随意,也可以很私密。司家人重感情,但从不在外轻易说感情。 就像他的兄嫂。大嫂的每一场音乐会,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他们只需要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是彼此之间一场最完美的演出。 司逐行缄默不言,一双微醺的桃花眼看着女明星,眼里没有讽刺没有好奇。 女明星呼吸一窒,不知道是恨司逐行的无动于衷,还是感恩那绅士的扶手保全她颜面,说了句分不清好坏的话,“司少,别喜欢一个人,那样你最自由;请喜欢一个人,那样你最幸福。” 司逐行没听懂,只是礼貌性颔首,女明星抚了抚头发,扬起笑容转身跃入纸醉金迷。 萧帆的生日宴会从七点开始,现在才十点,离散场还太早,司逐行只能继续枯坐。 萧帆知道司逐行最近工作不顺,也看出情绪不高,将人拉到一旁问道,“怎么了,还在为工作的事烦心?” “不是。” 司逐行看着一年换无数个女友的好友,想起刚刚女明星的话,问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萧帆听了摸摸司逐行的额头:“我靠,也没生病啊,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凡尘情思?” 司逐行白了一眼。 萧帆揽住司逐行的肩膀,“来,和我说说,你喜欢谁。” “没有谁?只是刚刚有人问我什么是喜欢?” 萧帆这个恋爱高手沉思片刻:“不讨厌、顺眼、欣赏、想得到。” “说人话?” “心动的同时想用命留住人。” 司逐行:“不像人话。” 萧帆生气:“靠,这已经是我这个浪子理解的最浪漫的爱情了,你竟然瞧不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想去无息山看冬樱花吗…… “不讨厌、顺眼、欣赏、想得到。这是你说的喜欢, 你看看你自己信吗?”司逐行丝毫不给萧帆面子,揭穿他的风流本性。 萧帆听了半点不心虚,也没有被埋汰的委屈, “这是正常的恋爱步骤,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认真的心动?” 说着眼睛往右一瞥,眼神示意司逐行往宴会中望去, “看见沈逸了吗?他下周订婚,未婚妻是王家的小姐, 他旁边的男人是他花了两年才追到手的人。” 司逐行听了直皱眉,“草,他有病吧,喜欢男的为什么找女的结婚?” 萧帆伸出左手, 又指了一个角落,“看见那个靠着白衣男子的红裙子女人吗?她就是王小姐。” 司逐行:“······” 萧帆见司逐行见鬼的表情,不厚道地笑,“阿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司家人,找一个人就确定一生。我们这样的家庭, 婚姻、喜欢、性都是两回事。王小姐知道沈逸喜欢男的, 沈逸知道王小姐有个男朋友,但这不影响他们的婚姻。” “你别不信, 这婚姻看着荒唐,但两个人都是认真考虑过的,他们对婚姻很有契约精神, 也只有契约精神。” 司逐行:“你觉得对?” 萧帆:“对与不对,这不好评判,心甘情愿就行, 就像我那些前女友们,哪怕我们只看对眼一次,当天一夜情,那也是心甘情愿。” 司逐行:“你在拿短暂的欢愉和风流说事,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喜欢。” 萧帆:“这只是你不认可的喜欢。有些人就喜欢追逐短暂、刺激、干脆。” 司逐行已经不想听这人胡诌,“滚吧,寿星,去开始你的狂欢。” 萧帆听了莞尔,理了理上衣,解开两个扣子,潇洒转身。 司逐行暗骂一声,人模狗样。 其实萧帆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就纪暮了解,萧帆认真交往过两个女友,一个一年,一个十个月,期间他也像普通的男朋友,买花,送礼送饭。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认真两次被甩了两次,后面的称为女伴,有长有短,但怎么也没有荒唐到和哪个女人都发生关系。 萧帆离开后,又过来个男人,长得挺好看,细看化了妆。妆感轻薄,很好的修饰了五官缺陷,又保留着天然感,挺聪明。宴会现场的灯光明亮,别的还好,红色的眼线让司逐行看着觉得怪异。 “司少,不介意的话喝一杯?” 这个男人自己端了两杯酒过来,司逐行没有接,而是拿起自己的酒杯,隔空举杯示意。 男人很识趣,将手中一杯放在旁边,“司少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喜欢女的可以试试男的。” 司逐行看了红眼线男人,“谁说我喜欢男的。” “不喜欢也没关系,可以试试,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了。”男人说这话时刻意压低声线,声音雌雄莫辨。 司逐行莫名想起纪暮。纪暮斯文儒雅,声音低沉干净,开口时语调和缓有致,和他在一起总是如沐春风。听着红眼线男人故做温柔的声音,内心没由地一阵排斥。 “不喜欢,不想试,你可以走了。”出于教养,司逐行对女士尚能礼遇三分,对于男的毫不客气。 他现在只想把萧帆叫过来,问问他哪里招来的这些人,好好的生日会搞得乱七八糟。 男人见司逐行无动于衷,依依不舍转身离开。 纪暮习惯了司逐行晚上十点以后在山水云天,误以为今天还在加班,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司逐行看见来电,这才想起忘了和纪暮说自己会晚点回去。 刚接通,耳畔便传来纪暮和缓的声音:“喂,逐行,你还没下班吗?” 司逐行突然有种上学时被班主任查岗的拘谨,回答得极其认真,“没上班,来参加朋友生日宴会。可能会晚点结束。” “你喝酒了?叫代驾还是我来接你。“ 司逐行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照经验,这生日宴差不多快结束,接下来有些人会自行离去,也有人会自己安排其它事。 这个别墅确实不好打车,司逐行一经提醒,开始叫代驾。 忘了萧帆已经按着宾客名单准备好房间。 “没事,有点晚,你先睡,我自己叫代驾。” “好,注意安全。” 结果司逐行叫了半个小时,没有人接,心情莫名烦躁。 萧帆再次走过来,步伐有点飘:“阿行,干嘛呢?” 司逐行吐槽:“我叫车,没叫到,过个生日为什么要跑到离市区四十多分钟的鬼地方。” 萧帆很冤枉:“为什么回去?楼上有房间。” 司逐行下意识否决,顺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不行,我不习惯。” 萧帆认识了司逐行那么多年,一看就知道好友话没说完:“告诉我你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我答应过别人要回去。” 萧帆醉眼里闪着好奇:“什么人?这大半夜的,你背着我谈了女朋友?” “不是,你见过,浮星酒吧门口,我和吴尘冲突时帮我解决麻烦那个。”司逐行没醉,萧帆半醉。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嗯,那人不是个男的?你回去早晚和他有什么关系?”萧帆醉得有点晕,但难得还有些逻辑。 司逐行不想解释了,“是我自己想回去,行了吧,大爷。” 说着将萧帆交到他现女友手上。 说完继续盯着手机,开始认真考虑起萧帆的提议。正纠结要不要告知纪暮自己不回去,孰料纪暮先打电话过来:“喂,逐行,找到代驾了吗?” 纪暮声音温沉,说出的话在寒冷秋夜里听着有别样的舒缓,司逐行喝了一晚上的酒,听了一晚上的喧闹,烦躁许久的情绪突然安静下来。 他隐隐觉得,自认识开始,纪暮这人就对他好得过分,纵着他的性子,生活习惯也随着他。 司逐行甚至觉得,只要他说没叫到车,纪暮也会过来接他。 不知道是不是受酒精影响,心里的想法一时付诸行动。 “没有。” 全然忘了刚刚正在思考留宿的事情。 “地图发我。”纪暮的话说完,司逐行照做。 四十分钟后,纪暮终于明白为什么打不到代驾。 来回一个多小时,又是秋天的晚上,确实遭罪。 纪暮到的时候,司逐行正开着暖气坐在自己车里,下车时冷风四面八方灌入身体,冷得一哆嗦。 刚想抱紧双臂,身上多了一件长及膝盖的大衣,冰冷寒风瞬间驱散。 纪暮见司逐行站着不动,半揽着将人推入副驾驶。 等纪暮坐稳后,司逐行突然开口:“我没醉。” 纪暮看着眼神逐渐迷离的人眸子里浸着无奈,哑然失笑:“我知道。” 司逐行家经营酒业,接触的酒比普通人多,喝酒技能也比别人高,只要自己不想醉,总会有一些办法。但司逐行还有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他喝多了,一旦停下一个小时,酒意会迟来的上头,开始半醉。 纪暮印象里,成名后的司逐行不喜欢喝酒,有些场合避免不了,自己喝得不轻还会故作轻松帮纪暮挡酒,散场的时候眼神清明,一个小时后静默不言,醉意慢慢浮现。 司逐行醉后比较省心,只要不吵到他休息,他能一觉睡到天亮。但只要醒着,和大多数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会反复和纪暮强调他没醉。 纪暮重生后待在纪家的时间短暂,上辈子不良于行,不论是司逐行还是司文桉,都会尽量不让他去应酬。一旦纪暮应酬晚归总会格外关照,时间久了,纪暮也一样会留心他们。 纪暮现在和司逐行住一起,下意识的习惯性叮嘱人回家,全然忘了这辈子的司逐行与他没有亲密到互通行踪,大半夜接送的程度。 回去路上,等绿灯的间隙,天边突然飘下一场白雪。 司逐行惺忪睁眼,酒意退了些许,但还没摸清情况,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逐行,下雪了,宁城的第一场雪。” 司逐行听闻看向纪暮,纪暮已经习惯了司逐行刚睡醒迷糊的习惯,伸出手将人脸转个方向对着窗外,“看雪。” 过了几秒,司逐行意识回笼,突然道:“今年的雪是不是有点早?” 纪暮看了眼手机,十一月十六日,“差不多,宁城每年都是这个时候下雪。” 上辈子,司逐行八月末去世,本来司逐行还软磨硬泡说服纪暮,等十二月中旬一同去无息山看冬樱花,但终究没能等到那场雪。 纪暮突然想补一个遗憾:“逐行,想去无息山看冬樱花吗?” “好看吗?” “不知道,听朋友说不错,大概还要等一个月。” “可以。” 司逐行看了几分钟,突然困意袭来,又靠回椅子上,睡着前看着纪暮。耳边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萧帆说的喜欢的定义。 “不讨厌、顺眼、欣赏、想得到。” 似乎除了最后一条,纪暮完美符合前三项要求。 “想得到?” 得到最浅显的意思是拥有、专属。 想得到等于想拥有,将人专属化。 司逐行对纪暮没有到这一步,也能满足前三个要求,再次觉得萧帆不靠谱。喝醉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因为纪暮不满足他的条件而觉得不靠谱,而不是去质疑萧帆脱口而出的关于喜欢的定义。 到小区时,纪暮将人扶下车,司逐行有点意识,但无法站稳,全靠纪暮撑着才不至于靠倒在墙上。 第二天,司逐行因昨天喝酒,急着上厕所的他,难得醒得比纪暮早。 睁开眼,发现自己和纪暮共同枕在一个枕头上,两个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听见纪暮的呼吸。 因着昨夜大雪,窗外白雪映照。 司逐行本欲起身却因身子酸软倒回床上,倒下时嘴角突然传来一阵温热触感。 司逐行瞪大双眼,震惊。 他好像亲到纪暮脸上了。 吓懵的司逐行一时不敢动弹。 等他反应过来愈发清晰的触感时,憋了个大红脸。 第22章 第 22 章 哪个神仙来渡你? 司逐行被自己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嘴唇移开那一抹温热, 身子如蝉蛹慢慢往后移,轻手轻脚去客厅上厕所,活像一个鬼魅。 上完厕所, 打开水龙头,冒出的冰水覆过双手冻得身子一激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洗手台上有镜子, 司逐行一抬头,镜子里出现一双赧然面孔, 双耳布满绯霞色调。 “靠,不就是一个意外的吻,太不争气了。”司逐行语气急躁,不敢再看一眼镜中人, 冰凉双手捂住滚烫的耳朵往外走,试图说服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惊吓。 到了卧室门口,司逐行心虚,一时不敢回卧室,溜达到窗边,窗外风雪通过没关严的一丝缝隙疯狂涌入寒气。司逐行被冻得顾不上心头那一丝旖旎, 抱着双臂悻悻摸黑回屋。 躺好正打算扯一点被子, 一双手率先伸过,将被子覆到他身上, 轻易盖了个严严实实,被子夹着一股热气,司逐行身上瞬时被一股暖气包围, 没几分钟沉沉睡去。 清晨,等司逐行再次醒来时,纪暮的位置已一片冰凉。 他像往常一样推门, 空气中传来一股飘香,厨房立着一个修长身影,原是有人在煮粥。 纪暮不知怎么突然侧身,看见司逐行呆愣在门口,嘴角浅笑,“醒了,先去洗漱,马上就好。” 司逐行昨晚的心理建设陡然崩塌,那股悸动又涌上心头,下意识摸了摸逐渐滚烫的耳朵。 等再次出来,纪暮已将早餐端上桌,骨节分明的手指递过一杯浅橘色蜂蜜水。 “先喝蜂蜜水解酒,昨夜雪大,今早楼下卖早点的店没开门,好在超市二十四小时营业,我就买了一些菜。”接着拿起白勺往石锅里舀出俩碗粥,一碗推到司逐行面前。 “煮了山药粥,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纪暮动作不疾不徐,说出的话稀松平常,司逐行眼眸闪过一抹微妙。第一次,他在自己家人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了过日子的感觉。 “中午的菜我也买了,中午我们自己做饭。” “好。”司逐行看着纪暮白皙的脸,莫名有点心虚。 纪暮见他时不时看着自己,“我的脸上有东西?” “没有。”,说完拿起蜂蜜水,不敢再看。 “逐行,我找律师拟定了股东协议,一会儿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行。”司逐行思绪紊乱,纪暮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暮发现司逐行今早过于安静,抬起眼眸仔细打量着对方。 看着红晕未退的耳朵,伸出手探司逐行的额头。 司逐行神游太空,没料到纪暮的动作,一时怔住。 “没烧,怎么今早这么安静?有心事?” 纪暮探温时半起身,身子往前倾,俩人隔得近,司逐行第一次发现纪暮脖颈处有颗细小红痣,如白雪覆红梅,无端诱人。 司逐行心慌,面上不显,低头拿勺子搅白粥,藏住眸里一丝情绪,“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纪暮不疑有它。 吃完早点,俩人到书房,只见纪暮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司逐行,“你看一下,这是我找律师拟的,考虑到公司新成立,我不建议再找其它股东入伙,避免我们在管理上出现冲突。当然这会导致我们承担的风险压力变大,但话语决策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会更有利于前期发展。后期顺利的话,我们可以依情况招人入股。如果合同有什么不满意,你可以再提,或者找律师帮忙评估风险。” 司逐行迅速扫了一眼,合上文件,面上惊讶,“你看过合同?” 纪暮藏住眼底一抹深意:“当然。” 司逐行的惊讶不在于这份合同不好,而在于太好,纪暮让他持股百分之六十,给了他最大的权力。 “纪暮,为什么我的股份比你多?”按照他们本来的商量,司逐行主要负责游戏开发和测评,其它方面的运营投资和对外合作都由纪暮跟进。如果说游戏本身是孤舟,那后期的运营宣传则是承托孤舟运行的掌舵者。 孤舟再精美,没有良好的掌舵技术仍旧无法走远。诚然司逐行开了两年工作室,为公司打下良好基础,但现在青松资金不足,游戏也有待完善,纪暮后期投入的资金巨大,按着司逐行的想法,纪暮占股更多才合适。 纪暮知道司逐行聪颖,看了一定会产生疑惑,如司逐行所想,这对纪暮来说不公平,但纪暮一想到这个人上辈子将整个游戏公司托付给他,说是补偿也罢,他私心里希望司逐行拥有更多。 纪暮眸子浮现一抹笑意,声音低沉:“我觉得这样更公平,你也知道我不是相关专业毕业,即便有着观益的工作经验,但两者本质不同,现在的我无论从人脉、资源、能力都欠缺,前期还是多靠你,所以很公平。” 见司逐行拧眉不展,显然这说法并未说服他,纪暮不得不撒谎,“还有一点,逐行,我很抱歉。前两天委托审计查资产,才发现离开纪家后,我名下有些资产无法直接动用,所以我能投资的金额可能没有预期高,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公司的运营和规划我全力推动,但在商言商,目前的股权分配最合理。” 司逐行没有问过纪暮名下资产几何,也不清楚纪家恩怨,误以为纪家薄待纪暮。 司逐行眉眼微展,拍拍纪暮的肩膀鼓励道:“好,你别担心,后期资金不足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相信你,我们一起将青松做大做强。” 纪暮心下松了一口气,声音温缓:“好。” 司逐行又补充:“股权一人一半怎么样?” 纪暮深深看着眼前带着一丝心疼的眼神,猜到他在想什么。 “逐行,我会愧疚。” 为前世知遇之恩,也为今日撒谎之过。 司逐行眸光微淡,认识纪暮许久,他知道纪暮虽然斯文儒雅,内敛体贴,但有自己的坚守和脾气。 纪暮不是个贪财好高之人,否则不会放弃观益多年的心血。 司逐行叹气,只好各退一步,“如果你还是坚持我占股百分之六十,我同意。我也答应你,后期你想投入资金买走我手中百分之十的股份,我愿意相让,各持一半。” 纪暮没料到司逐行这么坚持,但目的已达成,随他也无不可,“好”。 宁城的第一场雪持续了许久,雪停时窗外白茫茫一片。 午时,纪暮正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准备开始做饭,见司逐行一直望着窗外,提醒道:“别看太久,小心伤眼睛。” 司逐行听了收回目光,走到厨房打算给纪暮打下手。 他看着纪暮拿出的青椒、猪肉、土豆、虾、罗非鱼、西兰花。 正在拉起的袖子顿住,除了青椒洋芋西兰花,他确定其它菜他不行。 纪暮看着站在身侧的人,“怎么了?” 司逐行理不直气壮:“我想动手,但我不会。” 纪暮听了没忍住笑:“我会一些,但好不好吃偶尔要看运气。” 纪暮九岁前被外婆在小镇养大,外婆一生忙碌,纪暮七岁时开始学煮饭,会几道家常菜。 回到纪家后,纪暮无需动手,只是后来横遭变故,在郊外的那几个月,自己学着做饭。上辈子纪暮虽然左腿不良于行,但借着右腿也能行走,司逐行去世后,为了照顾司文桉,也为了打发时间,纪暮抽时间学了不少菜。 每次看着三分像司逐行的司文桉安静坐桌上吃他煮的饭菜时,也曾遗憾,要是司逐行还在就好了。 现在夙愿得尝,好友在侧,他不需要司逐行去配合什么,但看着对方跃跃欲试的表情,将一袋土豆和水果刀递给司逐行。 “土豆去皮,试试?” 司逐行接过,面上带着几分严肃,纪暮不由得被他的表情逗笑:“小心别切到手。” 司逐行决定大展身手,“不要小看我,从小给我妈切梨切苹果,我的刀工还不错。” “好好好,静待司老板成品。”纪暮笑着切肉。 十分钟后,司老板的成品递到纪暮手中,土豆皮去得很干净,肉也掉了三分之一。 纪暮不想打击人,安慰道:“还不错,要是再薄一点更好。” 司逐行脸皮厚,只接受前半句,“那是。” 接下来的事司逐行帮不上忙,只得安静坐在沙发上窝着玩手机。 萧帆那个寿星终于睡醒,找不到司逐行人影,打了几个电话不接后狂发消息,“阿行,人呢?快下楼吃早餐。” 司逐行这才想起,昨晚忘了和萧帆说自己已回来:“你也不看看几点,早餐吃过了,正准备吃午餐。” 萧帆:“楼下早餐不是才做好?在哪吃。” 司逐行怀疑这厮还没醒:“我昨晚回来了。” 萧帆惊讶:“那么晚,哪个神仙来渡你?” 司逐行对着正做饭的神仙拍了一张背影照,将照片发给萧帆。 配文,“不仅是神仙,还是个会做饭的神仙。” 萧帆发过一个疑惑的表情,隔了两秒又发送,“昨晚你说的,上次浮星酒吧帮你那个人?” 司逐行:“是他,他叫纪暮。” 萧帆:“是我想的那个纪暮?”随后发过来一张纪暮两年前在某商业酒会上的图。 图里的纪暮西装革履,手上轻摇一杯红酒,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副沉稳上位者的模样,与夹在司逐行厨房炒菜的人看着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司逐行:“是他。” 萧帆发了三个问号,“你是怎么让一个商业大佬半夜接你,还给你洗手做羹汤的?” 俩人熟,开起玩笑没边,“大佬还给我暖床盖被子。” 萧帆连发三个感叹号和一张震惊脸表情包? “你干了什么?这可是被我老头子夸了五六年的商业大佬,从头发丝到脚底泥尘都挑不出错的人。” 司逐行觉得萧帆过于夸张,但瞥了眼厨房里的纪暮,修长如松,清隽疏朗,确实挑不出毛病。 正想解释,萧帆又发来一段文字:“靠,你别和我说你喜欢的人是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昨天不是问我喜欢是什么?” “不是萧帆你有病,老子不喜欢男的!!!” “那他图什么?” 司逐行累了,不想解释,冷静几秒,还是认真打字:“他现在从观益离职,搬出纪家,买了我隔壁房子,房子没装修好,短暂住我这里,过久会搬走。” 萧帆看了愈发好奇:“就算是装修?他也可以住酒店,为什么跑到你家给你做饭?而且纪暮这种人,离开观益也有大去处。” 司逐行看了冒火,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一句:“他的去处就是我。”正打算说出口,又觉得这话有歧义,绕了几圈还是吞回肚子。 司逐行放弃争辩,忽悠道:“具体的下次和你说,滚去吃饭,治治你那酒精泡过的龌龊脑子?” 萧帆:“我龌龊?我和我最难忘的两个前女友都没你们亲密,大半夜接人,同居做饭,你自己想想。” 司逐行麻了,连发炸药表情包退出与萧帆的微信聊天纪暮。 亲密。 这是他人眼里,纪暮和他的日常相处模式? 第23章 第 23 章 我好像,真的喜欢他。 “逐行, 过来一下。”纪暮的叫声打断了司逐行的思考。 “怎么了?”司逐行走进厨房。 “青椒炒肉和西兰花好了,辛苦端到客厅,旁边有两块抹布, 垫着不会烫手。”纪暮一边炒菜一边叮嘱,忙得没时间回头。油烟机和炒菜的声音不小,司逐行还是听清了。 司逐行将菜放在桌上, 看着颜色,怎么看都不至于难吃。 司逐行返回厨房, 看着有条不紊的纪暮,很好奇为什么他会有此厨艺。纪家那样的家世,再看纪舟和纪幸等人对纪暮的态度,纪暮在纪家应该不会很糟糕才是。 纪暮系着一个围裙, 司逐行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一年前自己随手在网上买的,自己都不记得放在哪里,不知道纪暮是怎么翻出来的。 打开冰箱,水果、饮料、蔬菜,每一排码得整整齐齐。司逐行不下厨, 冰箱一个星期不见得打开两日, 看着往日空荡荡的冰箱被填满,司逐行第一次有种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许久突然遇到绿洲的惊喜。 见围裙系带松散, 司逐行走到纪暮身后,正打算重新给他系紧,锅里的菜因油火太旺烧了起来, 纪暮后退一步,退到司逐行身上。 纪暮怔愣一瞬,回头见司逐行愕然。司逐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伸出手, 有个人就撞入他怀里。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嫌油烟味重,快出去。”纪暮拿起锅盖将火捂灭,拉开距离。 见司逐行没动,问道,“你要找东西?” 司逐行思绪回笼,假装自然,“围裙散了,打算给你系一下。” 纪暮一看还真是,笑道,“麻烦了。” 司逐行听了快速给他系上,没几秒退回餐桌。 几分钟后,纪暮将剩下的大菜陆续端上桌。司逐行趁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萧帆。 “尝尝。”纪暮往给司逐行盛了一碗汤。 司逐行每道菜吃了一遍,连竖大拇指,“很棒,你怎么什么都会?” 纪暮无法解释厨艺来自上辈子,回答道,“技多不压身,以后欢迎来我家品尝。” 司逐行听了微微皱眉,“你房子装修好了?” “好了,这两天等着家具送过来,再过一周我打算搬进去。” “房间不会有甲醛?”司逐行才意识到及纪暮已经在他这里住了一个多月。 “房子本身刚装修不久,很多硬装没动,即将上门的家具都是半年前就做好的成品,没多少甲醛,到时候也会找装修公司测试空气质量,逐行不用担心。” “嗯。”司逐行不是担心,只是突然不习惯。 纪暮看司逐行不说话,不由好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纪暮开玩笑,司逐行却内心咯噔,面上不显分毫,开玩笑道,“你走了,我就找不到暖床布菜的贴心人了,到时候天天来烦你。” 纪暮大方至极,笑声清朗:“你房间进门鞋柜上层的最右边,放了一把我房间的钥匙,随时恭候。” 司逐行听完心里松了一口气。 俩人在股权上没有产生大分歧,纪暮没两天将公司注册好。 青松的办公室是司家的产业,是司逐行毕业之时司定渊夫妇给弟弟准备的礼物,办公室面积够大,俩人决定不移动公司位置,考虑到青松后期需要招揽更多员工,装修免不了。 冬天施工慢,为了避免工期延长徒增装修费用,俩人合计将装修工程延长至年后。公司还是叫青松。 现在纪暮和司逐行作为公司两大股东,不好和员工挤在一起,只得俩人共用一间办公室。 为庆祝公司开业,纪暮提前在虹誉酒店定了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经常来青松,亦或者和司逐行关系好,青松的老员工对于纪暮的加入十分欢迎,一口一句纪总,司逐行不知道怎么也跟着叫。 吴玉也从观益离职,酒会上,端起酒杯活跃氛围。吴玉加入后,纪暮松了一口气,俩人共处时间长,有时候纪暮一个眼神,吴玉立马就知道该怎么做。 曹羽看着人群中备受欢迎的吴玉,小声和司逐行开玩笑:“我在青松的一助位置不保了,老大,你别说,纪总带手下真的有一手。” 司逐行看着长袖善舞的吴玉,“纪暮离职了还把人挖过来,足以说明吴玉能力过人。纪暮离开观益,愿意陪着纪暮东山再起,说明吴玉重义气,这样的人加入青松是我们的幸运。” 司逐行自己不喜拘束,团队管理氛围轻松,曹羽是他的校友,从创业初期陪着他一路走到现在,俩人是下属是朋友,有些话过了司逐行也不会计较。但现在时移世易,青松的性质已经改变,司逐行不希望自己的管理方式给纪暮的管理留下隐患。 顿了几秒又特别叮嘱:“曹羽,过久公司会招聘许多人,现在的青松已经不是当初简单的小团队,你跟着我最久,你对纪暮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我希望你配合纪暮和吴玉,早日适应新的管理模式。” 曹羽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嘱托也是告诫,“好的,司总。” 司逐行年轻,听惯了他们喊老大,觉得别扭,“在外叫司总,在自己公司,对我的称呼不变。” 曹羽刚刚略微紧绷的神情突然舒缓。 “行了,就是和你说一声,现在你要管理得也不少,有些错不能犯,其它照旧就行。”到底关系亲近,司逐行也不想曹羽为难。 现在已接近年关,青松前一阵子又发生了意外,大家难得放松,纪暮与司逐行作为两大老板,白的红的喝得不少。 结束之时,饶是司逐行这个酒量惊人的人也遭不住。 纪暮脾气好,被灌得最多,看着安安静静,眼神却已涣散,显然是醉了,司逐行强撑着将人带回家中。 俩人身形相仿,仔细比较的话,纪暮比司逐行高两三厘米,纪暮人事不省,整个力气压在司逐行身上,吴玉向来有分寸,负责接送善后的他并没有醉,习惯性想将纪暮送回去,被司逐行拒绝。 吴玉想起纪暮曾和他说俩人是朋友,现在又住一起,听司逐行的话直接回家。 纪暮买房、找律师拟定资产的事情吴玉都知情,吴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自己这个多年稳重内敛、滴水不漏的上司,似乎对司逐行格外的迁就包容。作为一个合格的总助,吴玉知道司逐行的话他不能不听。 回到房间,司逐行将纪暮放回床上。 晚上喝酒,衣服难免碰到酒水,衣服肯定要换,脱上衣时纪暮很配合,打算解裤子时碰到纪暮的左腿,纪暮突然抗拒,露出一副痛苦神色。 司逐行不知道纪暮上辈子腿瘸的事情,以为纪暮磕碰到,纪暮愈抗拒,他愈是想看看。俩人一动一拦,司逐行半天不得法。 纪暮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痛苦:“逐行,别看,不好看。” 在司逐行的记忆里,纪暮一直温柔强大,遇事冷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今夜却像即将溺毙的人,脆弱易碎。 司逐行心脏倏然一疼,不知道纪暮曾遭遇过什么,才会养成这副不动声色,情绪内敛的性格,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醉后才敢露出一丝脆弱。 最后没有动纪暮的裤子,脱了鞋子将人放到床上,自己换了一身衣裳也躺回床上。 隐隐听见纪暮念着他的名字重复三个字:“对不住。” 翌日,司逐行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像上次一样紧挨着纪暮,正觉尬尴试图拉开距离,却发现纪暮呼吸深重。 司逐行蓦地起身,才发现纪暮脸色苍白,脸上布满汗水。 窗外霜雪未化,司逐行已顾不得纪暮昨晚的反抗,趁着纪暮意识昏迷将人重新换了一身衣物。 司逐行给萧帆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帮忙把纪暮送去医院。 但等司逐行下楼时,萧帆堪堪停车。 萧帆只听司逐行电话里声音急切,说送他去医院,一路加快速度,现在才发现重病的另有其人。 心里一万个疑问,看着着急的司逐行不敢再吭声。 等红灯间隙,萧帆通过后视镜发现司逐行将纪暮的头放在他膝上,纪暮身上裹着几件衣服,穿着外套的情况下司逐行还给他加了一床薄被。反观司逐行自己,仅穿着一件毛呢单衣。 萧帆看着一脸小心翼翼的好友,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阿行,你冷不冷。”萧帆何曾见过司逐行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司逐行从小懂事好强,性格说不上好,但也不坏,他有一股热忱,但也擅长冷眼旁观,总得来说,是个十分清醒的人。现在看着他身上的单衣,萧帆觉得司逐行不够清醒。 司逐行经萧帆提醒,突然感觉遍体生寒。 “草。”司逐行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萧帆不想打击好友,加大车内暖气,扔过一件外套。 憋了半天,等再碰到一个红绿灯,萧帆实在没忍住,“阿行,你对他是不是太好了。” 司逐行:“他对我也很好。” 萧帆:“但你······”,萧帆没说完,司逐行已猜到他的未尽之言。 司逐行抹了一把脸,像是无奈,像是认输,“我完了。” 萧帆突然不敢听。 但司逐行声音微颤,清晰回荡在车内,“我好像,真的喜欢他。” 第24章 第 24 章 我喜欢就行 小区离医院并不远, 但因着下雪天,萧帆不敢开太快。 司逐行说完那句话后不再吭声,萧帆也不敢问。司逐行他清楚, 虽然从没谈过恋爱,但从没表示过喜欢男人,以前年少, 也曾谈论以后要找个什么类型的妻子。 司逐行不喜欢这类话题,但当时所有人都回答了, 司逐行一直安静也不像话,架不住众人拷问,懒懒回答,“我喜欢就行。” 彼时萧帆追问,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总要有些特性。” 司逐行:“没有标准,他只需要让我喜欢。” 萧帆:“高矮胖瘦美丑都不挑。” 司逐行当时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真是不挑。” 现在萧帆要疯,要不是开着车,他想摇司逐行的头,大声问他, “你倒是挑挑拣拣, 挑了个男的。” 萧帆风流,但是实实在在的钢铁直男, 对同性恋不感兴趣。但架不住身边认识的人多,玩得花,据他了解, 这个圈子混乱,很难有人相携白头。 萧帆开了二十分钟才到医院。 刚停稳,司逐行就背着纪暮往医院跑, 值班的医生护士见状连忙围上。 检查了半个小时后,医生的诊断结果是忧思过度、长时间高负荷而导致的晕厥。 萧帆看着高度紧张的司逐行,只能将住院治疗的所有手续包揽。 等萧帆将单子递给司逐行时,司逐行将目光移到单子上,说道:“麻烦你了,要不你先回去?” 萧帆没忍住:“靠,你那么客气干什么?生分了啊!” 司逐行:“我是替他感谢你。” 萧帆双眼震惊,司逐行这语气,显然是将纪暮划入了自己人中,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他来道谢。 “阿行,他知道吗?” “什么?”司逐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喜欢他的事。”萧帆问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道。”沉吟半响,接着道:“老萧,你说怎么追一个男人。” 萧帆听了要耳聋:“不能不追吗?纪暮这样的大佬,且不论喜不喜欢男的,喜欢也不好追。” “过分了啊,你哪次追人问我我没回答你,我可把我爸和我哥追人的手段都告诉你了。” “但是最后都分手了。” “那不是我爸我哥的经验问题,是你自己有问题。” 萧帆:“·······”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我没追过男的,我哪知道,要不你也用你爸你哥的经验追人?” “可能不行,纪暮不会喜欢珠宝首饰、包包裙子,算了,你先回去?” 萧帆没眼看发小痴汉模样,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 纪暮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身处四面白墙中,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司逐行花钱订了一间单人病房,为了不影响纪暮休息,拉上了旁边的窗帘。 纪暮扫了眼天花板,手指微动,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右手上覆着另一双修长干净的手,紧接着是一双墨色短发。在他的动作下,手的主人抬头。 司逐行容貌昳丽,气质锐利,不说话的时候会有种冷艳感,笑起来又明媚无比。此刻眼眸惺忪,倒多了一丝柔和,纪暮见过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分性别和年龄,却没见过比司逐行更惊艳的的人。 窗帘没拉严,窗外几缕冬阳越过玻璃照在司逐行的脸上,纪暮觉得这一幕久违地熟悉。 上辈子纪暮身体不佳,很长一段时间经常住院治疗,每次醒来,都能看见司逐行陪在身侧,有时候像现在这样困了靠在床沿,有时候坐在不远处办公,总之睁眼就能看见。 司逐行去世后,纪暮再从病房睁眼,身边再没有常伴之人。后来他几乎不再去医院,具体原因自己也说不上来。 “逐行,醒醒。”纪暮苍挤出一抹笑,眸里闪过一丝心疼,自己没发现,司逐行也没发现。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司逐行听到纪暮的声音后彻底清醒,连忙关心起纪暮的身体。 “幸苦了?我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今早六点,我想上厕所发现你身体不对劲,叫不醒,我怕出事就送你过来了。医生说你熬夜过多,忧思过重,昨天喝酒又不加节制,所以才会生病。” 昨天酒会上,司逐行有盯着纪暮,虽然青松那些员工不敢给新老板灌酒,但喝得太少也说不过去,毕竟青松这种游戏公司男士居多,大多又年轻。纪暮喝酒不上脸,醉了也不闹腾,司逐行和众人都以为他酒量不错。 听着司逐行关心带着懊恼的神色,刚想解释又被司逐行打断。 “纪暮,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青松不值得你赌上健康。” 前阵子为了公司的事,司逐行确实忙碌,他仗着这辈子身体年轻不以为意,或者说是上辈子带来的坏习惯。 司逐行离世后,华酌集团和游戏公司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开始变得忙碌。司逐行在他面前爱笑,他在的时候,纪暮并不知道他承担着这么大的压力。 那会儿又何尝不是借着虐待式的加班以减少心中的愧疚,很长一段时间,纪暮都是这样。 直到有一次从医院中醒来,17岁的司文桉从学校赶过来,见他醒来泪水忽地掉落,“纪叔,你不能出事,我答应过叔叔要照顾你的。” 司文桉12岁丧父,由司逐行抚养长大,无论从相貌还是处世态度都像极了司逐行。司文桉很乖,没什么脾气,那次少年无声的眼泪让他无措,不敢再作践自己。 至少,在这个少年成长之前。 思绪散去,看着神色凝重的司逐行,纪暮温声开口,“抱歉,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纪暮伸出手,将手指穿过那一缕阳光中,纪暮感受不到这抹光的温度,但他知道,熬过这个冬天,这一缕温暖将照彻万物。 “纪暮,我很担心你。”司逐行眸子平静,语气自然,纪暮看不到的角落,双手紧握至发白。 “我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司逐行有着完美的家庭,他很擅长表达情绪。纪暮在对待感情上,说得好听叫谦逊温和,但这些不过是他的一种社交手段和生活习惯,借此掩盖淡漠情感,真要层层扒开内心,里面住着的说不定是个拧巴的小人。 在纪暮认识的人眼里,司逐行是第一个热烈、直接表达对他关心的人,没有算计,不用斟酌。 重来一世,日渐相处中,纪暮对于司逐行这一良好特性仍旧欣赏和惊喜。 “以后真的不会了,别生气。”纪暮柔声安慰,开始学着司逐行表达直接情绪。 “你的腿受过伤?”司逐行看着纪暮苍白的脸,到底不忍苛责,借此转了话题。 昨晚纪暮紧拉着不让他碰裤子时他也猜过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但今早帮他换裤子时,纪暮的双腿分明没有任何伤口,旧疤也无。 纪暮没想到司逐行会提起他的腿,眼底一抹痛色被他掩盖在轻松的笑声中,“曾经受伤,即将痊愈。” “那就行,昨晚你那裤子怎么都扒不下来,我差点以为你腿受了重伤。” 纪暮听着司逐行的话,面露一丝尴尬,震惊于司逐行用词大胆。 门口,正推门来探望的吴玉同样听见司逐行的话,不敢想象上司这一脸儒雅出尘的脸被扒裤子的画面。 未免听到更劲爆的内容,站立抬手敲了敲门,远远点头问好,边走边道:“纪总,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纪暮面上挂着浅笑:“好了,辛苦你跑一趟。” 说着伸手,想接过吴玉隔空递着的文件,孰料中间一只手,比纪暮率先接过,“这个时候看什么文件,好好休息?” 纪暮怔愣一瞬,望着司逐行责备的目光,嗓音低低笑道,“好,都听你的。” “吴助理,今天不是放假?怎么不在家休息。”司逐行知道吴玉找纪暮,早上七点半给上司打电话的助理司逐行也是第一次见。 那会儿纪暮正在输液,司逐行怕吴玉有重要事情私自接过,和他说了纪暮住院的事情。 吴玉用自己的经验保证,司逐行这句话并不是上司对下属的关怀,而是对不懂事的同事和不懂事的助理的指责,自己的上司都惯着的人,他也不敢反驳。 吴玉灵机一动,哈哈干笑两声,“司总,这个文件是早就准备好的,本来今天纪总约了个合作方见面,今早接到您的电话,我已代为前往,内容完全按纪总的要求谈妥,只是最终方案还要纪总再过目。我和合作方说过纪总这两天身体不适,他们表示理解,纪总过两天再看也行。” 吴玉习惯了温和的纪暮,一时摸不准司逐行这个新上司是什么脾性,只能往好的说。 纪暮看着一向机敏的助理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帮忙开口道:“辛苦了,吴助理,你先下去休息吧。” 吴玉觉得自己的上司简直是个天使,连忙顺着台阶出门。 “资本家的助理都这么完美?”司逐行自然看得懂吴玉的窘迫,打趣道。 “吴玉跟了我多年,他是我在工作上的助理,但生活中有时候也会麻烦他,像今天这种周末送文件出差的事情,我会额外加倍支付工资。” “工资多少?” “以前年薪近七位数?” 司逐行:“那你是个不合格的资本家和一个有良心的老板。” 纪暮:“······” ————— (各位宝,真是不好意思,下面是七十一章内容,各位可先跳过不看,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能bug了,大家这章余下看了的七十一章可不买,入V字数修文只能增不能删除减少,等我后面重写写内容补上,抱歉) 第七十一章 医生检查后,纪舟的伤比较严重,需要住院一周。 纪洵的鞭数不多,但冲上去的时候是纪见山下手最重的时候,每一鞭都挺严重,也需要住院两天。 纪舟从小经历过被拐和长达几年的病痛折磨,比一般人更能忍痛,见到云洲一个大男人在旁边抹泪,疼得冒冷汗还能轻笑安慰几句。 纪洵从小娇生惯养,少爷脾气,脆皮身子,医生碰一下号一声,抹眼泪的云洲都被他的叫声打断。 没多久,纪舟的父母赶来医院。 纪舟的母亲刘云筝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也是一个慈母,看见纪舟的伤后,伸出的手在空中颤抖,想碰不敢碰,眼里直冒眼泪。 “妈,别担心,不疼的。”纪舟强忍着疼痛安慰道,纪鸿见状拉过椅子,让妻子坐在椅子上。 “老婆,先坐下来,慢慢说。” 刘云筝是混迹于国内外商场的女强人,很快擦干眼泪,对着丈夫纪鸿没好脸色:“纪鸿,我今天把话撂这儿,别说我儿子喜欢男人,他就算去变性,去出家都可以。我只要他健康活着,要是我儿子身体再因为你们纪家人出一丁点意外,我跟纪家没完。” 纪鸿是个典型的妻管严,从来都是妻子说什么他听什么。对于自己儿子喜欢男人的事情他很诧异,一时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看见妻子的态度和儿子的伤后没敢再提。 “老婆你别生气,等我回家和爸说说。”纪鸿习惯性顺毛。 “有什么好说的,两次了,我好好的儿子十岁时因为他们的原因在床上养了四五年,这好不容易健健康康,有个人样,现在就因为喜欢男人这种小事被打得半死······” “老婆,小点声小点声。”纪鸿连忙阻拦。 纪暮见状带着司逐行和云洲出门。 没一会儿,二伯母顾敏也来到医院,纪洵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抱着他妈妈诉苦喊疼。 司逐行忍不住翻白眼。 纪暮见两个伤患都有人照顾后,携着司逐行告辞离开。 俩人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洗好澡,吹风机发出的风声漫延在屋内。 司逐行盘腿微微低头看手机,纪暮轻轻拨着他的头发,让风吹干每一缕湿发。 吹干后,纪暮将头发抚顺,低声笑道,“变长了。” 司逐行听闻抓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已到眉头,耳边的发覆上耳朵。 司逐行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甚温柔,纪暮把他的手拿开,“真变长了,下周五刚好是三月,适合剪头发,下班陪你去剪。” “行吧。”司逐行说完起身,推着纪暮回屋。 俩人躺在床上,司逐行打完几局游戏发现纪暮干躺着不睡觉,退出游戏界面,从靠垫滑落钻入纪暮怀里。 “暮哥有心事?看你从医院回来就忧心忡忡。” 纪暮也说不上来,比起前世的你死我活,这一世纪舟的恋情曝光被打其实算不得大事,司家这边目前为止一切安好,总体来说一切顺利,但纪暮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只是想起纪家的事。”纪暮不想司逐行担心,只好含糊而过。 “你堂哥的事?那有什么,这日子和谁过都会磕磕绊绊,他们如果真想在一起,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就行。我看你堂哥平常挺聪明,这个时候倒是乖乖等着挨打,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暮心道果然误会了。 “舟哥为人谨慎,他和云洲的事应该是有人告知爷爷,如果我猜得没错,纪家干得出来这种事的只有方康鸣。方康鸣回来得晚,他以为可以借此削减舟哥在观益的权利,殊不知他现在已经将舟哥连着大伯母二伯母全得罪个遍,大伯母二伯母娘家背景雄厚,为人护短,她们不好怪爷爷,但收拾一个羽翼未丰的方康鸣绰绰有余。” 还有一种可能,纪舟故意透露风声,借方康鸣的手出柜并解决所有问题。 不过纪暮没说出这个假设。 “那更加不用你担心了,纪家就该好好乱一场,乱够了谁赢了其他人也就安分了。” 纪暮听闻一愣,片刻后笑出声,“也就你想得出来,别人都是劝和。” “有什么好劝的,真能劝这么多年早太平了。”司逐行父母虽然恩爱,但在这个圈子,纪家这种为了股权和家产斗得死去活来的并不少见。 纪暮诡异的觉得司逐行说得有理,且被他这么一打岔,刚刚纷乱的思绪早没了影。 正要夸人,纪暮身上睡衣的最后一个扣子被人解开。 黑夜中的扣子不好找,司逐行解完一个,手指贴着皮肤沿着衣服边缘向上滑找下一个扣子。 “睡不着就别睡了,我们干点别的。”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纪暮心下一动,将手放在司逐行腰上轻轻一按,“不疼了?” 纪暮重生后年纪变轻,俩人又头一遭恋爱,很多时候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燃起火花。 俩人食髓知味,偶尔放纵,但纪暮一向有分寸,不至于毫无节制。 纪暮经常担心司逐行的身体承受能力,司逐行倒是一惯仗着纪暮的分寸为所欲为。 “不疼了。”司逐行扣子已经解到第三颗,余下的耐心耗尽,双手用力一扯。 地上传来两个扣子的落地声。 纪暮好好的睡衣就这么废了,上身开始暴露在微凉天气中。 取暖衣服没了,总要有什么东西来填补。纪暮将紧贴在身侧的人往身上一带,空荡的胸前瞬间覆上温热身躯, 紧接着俩人开始接吻,安静的室内没一会儿传来一阵阵急促紊乱的呼吸。 司逐行后悔了,他觉得刚刚应该先解自己的衣服,这样才不至于被人用自己的睡衣蒙住眼睛。 黑夜里不遮掩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但能看见黑色的画面和彻底看不见是两回事。 眼睛被蒙着,有些体验便会十分深刻、难耐。 三月一日是司父司母的结婚纪念日,刚好也是周五,这天司文桉班里有个家长会。 司文桉的家长会只要司逐行有空基本都是他代为参加,这次也不例外。纪暮本打算下班陪司逐行剪头发的计划只能往后推。 俩人约好开完家长会后带着司文桉一起回老宅,眼看快到五点多还没回来,纪暮没来由开始慌乱。开始给司逐行发消息、打电话,过了许久仍没有回复。纪暮实在不放心,拿起钥匙开车去司文桉学校,学校告知家长会一个小时前已经结束。 今天日子特殊,纪暮原本不想惊动司家人,但现在司逐行了无音讯,他再顾不得那么多,立马拨通司定渊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纪暮立马问道,“大哥,逐行和文桉回老宅了吗?” 司定渊今天下班比平日早,正在回家的路上,“逐行不是去参加文桉的家长会吗?” 纪暮尽量稳住情绪,“我联系不到逐行,刚刚来到文桉学校,校方说他们一个多小时前已经离开。” 纪暮掩藏得很好,但司定渊还是从中发现了慌乱,他知道纪暮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心下也开始不安,但还是安慰道,“你别急,我还有十分钟到家,我先回家看看。” “好。”纪暮抓着方向盘深呼吸,立马拨通另一个电话。 纪暮还没讲话,那边声音带着焦急,“纪先生,不好了,司骛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他什么时候醒的?”纪暮一惯温和的嗓子像浸了寒冰。 “我刚刚问了值班护士,护士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现在医院正在通知他的妻儿。” 纪暮皱紧眉头叮嘱道,“想办法查清司骛离院的时间和去向,越快越好,人手不够的话你想想办法,多少钱我双倍支付。” 那边连忙应好。 “还有,司骛的儿子司青阳也要查。” 司骛摔下楼梯昏迷的事实做不得假,突然醒来消失可不是一个人能办的事情。 纪暮正想打电话告知司定渊这件事情,司定渊率先打了过来。 “小纪,不好了,逐行和文桉出事了。刚刚有人给我发消息,要我两天内准备现金,并威胁不让报警。” 纪暮脑子突然短暂空白,紧接着心脏传来一阵沉痛,呼吸变得困难,纪暮很清楚这个情况,这是上辈子司逐行陪他治疗半年多才治好的症状,是司逐行坠海身亡后又偶尔出现的症状。 “小纪,你在听吗?”纪暮突然安静,司定渊有点不放心。 纪暮稳住呼吸,精准从车里拿出药,这是司逐行跟自己告白后,自己去医院那次开的药,平日里用不到,却被他藏得很好。 半响,“大哥,我听到了,我们要报警,我和逐行的情侣身份无法要求警方立案,这件事要麻烦你。还有,司骛醒了,今天中午从医院消失,记得和警方提一嘴。” 普通人的侦察能力敌不过警方,纪暮赌不起,也不介意司定渊事后知道他找人盯着纪骛的事情。 “好,报警这事交给我,现金需要明早和银行申请,一时半会不一定能到账但问题不大。还有,我给文桉的文具盒安过定位,定位消失在北柳湾附近。” 挂断很快挂断。 “北柳湾!”纪暮咬牙切齿,眸光晦暗。 上辈子司逐行出事的地方。 司定渊证据充足,再加上司家经常做公益,算是公众人物,警方很快立案并连夜派警察调监控勘察现场。 纪暮不放心,也跟着去现场。 经过彻夜勘察,警方从监控中查到司逐行在开了十分钟后突然缓慢的将车停在路边,紧接着面包车里突然出现三名黑衣男子,二话不说将车里的司逐行和司文桉带走,明显早有预谋。 司逐行和司文桉被拖下车时垂着头,显然已昏迷。 若是司逐行没昏迷,以司逐行的身手,这三个人不一定奈何得了他。 和上辈子一样,都是半道昏迷。 警方看着彻夜未眠的纪暮和司定渊,得出俩人确实已遭绑架并坐船离开的事实。 到了第二天,绑匪又发来消息,让他们带钱到某个岛上,而且对方已经察觉这边报警的事情,警告上岛交付时只能有一个人。 司定渊现在是司家的主心骨,纪暮觉得必须保证他毫发无损,主动提出自愿前往。 “大哥,让我去。” 司定渊立刻摇头。 “不行,你要出事,我拿什么和阿行交代。我是阿行的兄长,文桉的父亲,由我去最合适。” 纪暮攥紧双手,声音异常平静。 “大哥,你还有叔叔阿姨,还有大嫂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华酌。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逐行,如果没有他,我也活不了。” 司定渊习惯了淡然的温和的纪暮,从未见过如此决绝和近乎带着哀求的纪暮。 “大哥,你信我一次,我一定让他们活着回来。” 司定渊咬牙闭眼,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鬼精的弟弟无论如何都要喜欢这个人。 “好,但你也不能出事,你出事了,阿行下半辈子不会好过。”司定渊声音凝肃,拍了拍纪暮的肩膀。 纪暮点头。 负责侦办案子的负责人在一旁听了全程,本来他也不同意纪暮打头,同性恋人不是夫妻,他们的关系没有律法保护,世俗约束,真出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但纪暮太坚决,警方给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安装了监控和定位后没再说什么。 第25章 第 25 章 真正宠得没边 纪暮这病来得突然, 但却是长久积攒的毛病,医生强烈要求住院治疗,司逐行十分配合, 将纪暮在医院压了四天。 纪暮知道这次住院除了加班以外,更多的压力来自于他自己内心的压力,是他不敢放松, 急切地离开纪家,急切地想靠近司逐行, 想帮他避免祸端。 纪暮出院期间,他的房子已经装修好,刚提出想回屋去住,司逐行以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需要人照看为由拒绝。 这期间纪家也发生了一件事, 方康鸣是二伯私生子的事情被媒体曝光,不知道方康鸣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爷爷同意回纪家。 纪幸发消息告诉纪暮,二婶知道后大发雷霆,当众给二伯一个耳光,但到底多年情深, 二婶还是原谅了二伯, 只是隔阂多年完美的婚姻出现了裂缝,两夫妻经常争吵。 纪暮如今再听见纪家的消息, 仿佛一个看客。他已经不在意方康鸣回不回纪家,不在意纪家的变化。 他经历过死亡,也经历过比死亡还崩溃的无数个瞬间, 每一株生在阴暗角落的植物尚且挣扎着向阳攀爬,纪暮好不容易在无数的黑暗中挣脱那片禁锢之地,自然不会回头看。 消息爆出第二天, 纪舟不知道怎么得知他住院的消息,跟着来到医院探望。 彼时正是午间,纪暮司逐行刚吃过午饭,司逐行这几天总会抽半天的时间来医院陪他。纪舟敲门进来的时候,司逐行正切好一个苹果。 纪暮虽然生病,但醒来之后洗漱吃饭可以自己解决,每天吃点苹果是医生额外交代。纪暮不喜欢吃水果,没放在心上,倒是司逐行特地下楼买了一袋,闲着就削了给纪暮。 见纪舟进来,司逐行递碗的动作忽然顿住,拿起牙签小块送到纪暮嘴里。 纪暮才想起来,俩人在纪家人面前还是一对爱侣。 纪舟似乎已经接受俩人在一起的事实,没有了那天的严肃,“好点了吗?” “好多了,小病,没想到会惊扰到舟哥。” 纪舟顿了几秒,“爷爷告诉我的,他让我和你说一声,下周他的生日聚会,他希望你能出现。” 纪舟本想私下和纪暮说家事,但见司逐行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模样,于是不再避讳。 纪暮这才想起再过几天就是纪见山的生日,明明以前每年都会计算着的重要日子,现在好像也不重要了。 “好,麻烦舟哥帮我转告爷爷。”这对纪暮来说并不麻烦,顶多就是过去去看一场戏。 纪舟犹豫半响,接着道,“另外,爷爷想在那天将二伯在外的儿子方康鸣介绍给众人。” 司逐行不知道纪家的的具体恩怨,但一听说在外的儿子认祖归宗的戏码,心下觉得无趣。 纪暮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提醒道,“方康鸣和纪洵不一样,舟哥多加小心。” 纪舟点头:“上次你给我的酒精检测报告和视频我看了,看来方康鸣对回纪家的事情早有预谋。” 自从俩人聊天开始,司逐行便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偏偏又不肯离开。 看纪暮不主动追问,纪舟问道:“你不好奇为什么爷爷会同意方康鸣回纪家?” 纪暮双眸平静,嗓音依旧温沉:“为了平衡你们的关系?” “小幸没告诉你,方康鸣偶然救了爷爷的事?” “说了,但爷爷不可能相信这种巧合,即便真的是巧合,爷爷也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那就说明爷爷另有打算。” 纪舟失笑,“小暮,你终究是纪家人。”而且是纪家难得的聪明人。 纪舟这话语焉不详,但纪暮知道他的意思。 纪舟顿了几秒再次说道,“不妨再猜一下爷爷和二伯的目的?” 纪暮不用猜都知道,自爷爷将纪舟推上观益后,为了稳住纪舟的话语权,定会将名下多数股权转给纪舟。纪舟能力不弱,又有纪见山的股权和人脉加持,接手观益必然不难。但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再怎么说,二伯在观益兢兢业业多年,爷爷的行为也令他寒心。真要闹起来,纪家就会沦为笑话,连带着观益股权也会多有波动。 纪见山作为纪家的掌权人,学了一辈子的掌权之术,心中明明偏私却又想要家庭和睦。 二伯两个儿子,婚生的纪洵不成器,婚外的方康鸣却从小成绩优异,比起纪洵,二伯肯定更加重视方康鸣这个脑子聪明,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儿子。 二伯想让方康鸣认祖归宗,实际上也是为了帮自己稳固他在观益的地位。 爷爷纪见山为了平衡两个儿子,方康鸣回到纪家后八成会被安排进观益。 纪暮看着纪舟,两辈子的纪舟也挺不容易,但他出来了,不想再卷入这场漩涡,于是沉声回道:“这些和我无关。” 纪暮这话说得随意,纪舟有一瞬间羡慕起他的洒脱。 话说到这,彼此都是聪明人,纪舟百忙之中愿意跑一趟,又何尝没有存着拉拢纪暮的意思,没成想纪暮根本不接茬,不过这也是早预料到的事情,虽然失落但不至难过。 纪舟离开时,纪暮掀开被子想起身送别,不料被司逐行按住双手。司逐行目光转向纪舟,嘴上笑着,眼里的笑意不明,“我替你送。” 纪暮重生后,一直随着司逐行,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推辞,而且司逐行这话,站在情侣的角度,并不会突兀。 纪暮眸光含着纵容,“好,辛苦了。” 纪舟看着牙疼,看久了,诡异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至少,相处方式异常的和谐。 纪舟认识纪暮多年,知道纪暮脾性温和,从小对比他小的纪幸多有宠爱,但与司逐行相比,好像又不够看。 纪暮对于纪幸的宠爱,像普通兄长对自家弟弟妹妹的关爱,一切分寸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对于司逐行,好似司逐行说什么,纪暮都不会反驳。 容忍别人替自己做决定而不排斥的,才是真正宠得没边。 纪舟没想到纪暮这种本性淡漠之人,竟然也有纵容别人随意替自己做决定的一天。 纪舟和司逐行出门后,俩人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外的花坛边,纪舟突然停住步伐,“司先生有话要说?” 纪舟早看出司逐行不待见纪家其他人,他也一贯是个骄傲的上位者,不可能时时是一副模样。 司逐行笑得客气,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直接,“没什么,纪家的事,纪暮愿意的,我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不愿意的,我不喜欢你们去为难他。” 纪舟:“他和你说的,不愿意插手纪家的事。” 司逐行:“没说,但他宁愿放弃观益的职位并搬离纪家不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纪舟收起脸上惯有的温良,开玩笑的口吻却带着一副认真,“司先生好像很自信,你怎么知道他会舍得纪家的一切。” “因为他足够优秀,他会比在纪家更加耀眼。” “纪总不妨和我打个赌,看纪暮未来能不能超越现在的观益。” 纪舟:“司先生能给小暮创造更大的平台,提供更多的机会?” 司逐行听了,眼里闪过一丝肯定:“纪总错了,纪暮不需要纪家去施舍,也不需要我去付出,他自己就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顿了一会儿,补充道,“但是我会陪着他。” 纪舟听完安静几秒,最后伸出手,眼底多了释然,“我为先前的偏见向你道歉,作为他的堂兄,在纪家那样的环境里,私心里我希望他待在纪家,不免有想让他帮我分担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也许你更懂他。” “纪家对他有亏欠,感谢司先生,那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小暮。” 司逐行伸出手,“不用你感谢,但我会的。” 纪舟莞尔,纪暮看上的这个人,似乎太有个性了些。 但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司逐行能养成这种肆意张扬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俩人分别后,纪暮手机里收到纪舟的短信,“抱歉,也许你男朋友说得对,以后不会了,好好保重身体。” 司逐行回来得晚,纪暮已经猜到俩人肯定聊了什么。显然,司逐行没吃亏。 纪暮眸子里含笑,回到:“谢谢。” 司逐行回来得时候,纪暮下床坐在旁边得板凳上,手里拿着碗吃着刚刚司逐行削的苹果。 “你笑什么?”司逐行一进门就发现纪暮扬着一抹浅笑。 “感动有人帮我撑腰,舟哥可不是一个能被轻易说服的人。”纪舟这样出生优越、智商卓绝的人,即便外表温雅如兰,心底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坚持。说着将刚刚将手机拿给司逐行,赫然是纪舟的发送的微信。 司逐行害羞,“草,他还和你说了什么?”司逐行看着男朋友三个字,不由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烫手。 “谢了,逐行。” “你不怪我自作主张?” “你从来不会替我擅作主张,你是为了我好。” 司逐行向来脸皮厚,此刻却因为几句话红了耳朵。 “每一个打着为你好的借口的人替你做决定,你都要接受吗?”司逐行一言难尽,有时候他不明白纪暮对他莫名信任的底气源头。 纪暮没想到司逐行会这么问,思索片刻,答道,“我遇见很多人,替我擅作主张的,也只有你一个,所以这是一种幸运。” 司逐行的耳朵彻底红了,纪暮说得漫不经心,司逐行心里别有情愫,觉得现在纪暮说得每句话都像情话。 纪暮这个人,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好的不行。 司逐行根本无法放手。 第26章 第 26 章 我介意 纪暮这病来势汹汹, 但到底年轻,回家两日便开始回去上班。 公司创立伊始,万事开头难, 纪暮历经两世,再加上公司上下一心,管理起来比预料中更为轻松。 比起工作, 纪暮觉得司逐行更令人头疼。 虽然说大多数病人家属都比病患更遵医嘱,但没见过司逐行这么听话的, 不仅将医嘱奉为圭臬,还要纪暮完全执行,直到四天后复查时,医生说了没事才放过他。 上辈子纪暮身心都遭受重创, 司逐行也是认真听从医嘱,每日盯着他吃药。纪暮有时候自我放逐,会将他递上的药和水一起打翻,司逐行紧皱眉头,却从不吭声,默默收拾好一地狼藉, 等纪暮冷静了再重新拿一份过来。 都说世间事有因有果, 上辈子司逐行纵着纪暮,司逐行逝去后心里总觉亏欠, 他不喜欢吃药,但司逐行一提醒,自己下意识开始接水准备喝药。 吴玉和曹羽是俩人的助理, 偶尔会到办公室商讨汇报,第一次看见时表情像见了鬼,见多了跟着起哄, 加入了监督大军。 纪暮和司逐行上班吃住都在一起,这天下班后司逐行却不见人影,纪暮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一阵阵吵杂声。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纪暮听着觉得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确认没拨错号码,嗓音带着一丝疑惑,“你好,我叫纪暮,找一下手机的主人。” “原来是纪总,我们上次见过,我叫萧帆,是阿行的朋友,他去厕所了。” 纪暮这才想起来上次好像是萧帆带他去医院,纪暮想送礼表示感谢,司逐行却说哪天叫到家里一起吃一顿饭就行,于是纪暮就没多纠结。现在听见真人的声音,不免表示道:“原来是萧先生,劳烦您上次带我去医院,哪天萧先生方便,我请您吃饭。” 萧帆与司逐行关系好,纪暮于情于理都需敬着三分。 “纪先生不用客气,你是阿行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消息吗?或者一会让阿行回你电话?”萧帆情商高,善交友,这次说话却斟酌了几分,免得冲撞了好友的心上人。 没待纪暮回答,司逐行从卫生间出来,顺手接过电话,显然猜到对面的人是纪暮。 纪暮不知情,继续道:“没什么,如果他晚上喝酒了,劳烦萧先生让逐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人。” 声音外放,萧帆听得一清二楚,见司逐行听了眼里浮出的笑意,他觉得好友便宜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纪暮,现在是我,知道了。”司逐行答道。 萧帆:刚刚是鬼。 “那你们先玩······”这阵子司逐行也不轻松,他叮嘱纪暮多休息,却替纪暮揽了许多活,纪暮见人好不容易放松,三两句结束没再打扰。 挂了电话,司逐行躺在萧帆对面的沙发上,问道:“突然叫我出来什么事?” 萧帆:“现在没事了,我信了。”重重叹一口气。 司逐行起身拿过酒杯,“信什么?” 萧帆也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信你真的喜欢他。可是阿行,他是个男人?” 司逐行不以为意:“我知道,天天睡一张床,我比谁都清楚。” 萧帆服了:“万一他不喜欢男人呢?” “那也得认真追,都没开始怎么放弃。”司逐行喝了酒,一双眼像浸了清润春水,再加上多情桃花眼,本该带着几分糜艳,却因着精致到极致的锐利气质,不仅没了那一抹春色,反而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我不会输的。”我喜欢的人,没有理由追不到,除非我不想。 萧帆又喝了一口酒,比第一口凶很多,“我当年追我初恋的时候也这么觉得,可感情不是看输赢。” 司逐行点头,十分赞同:“我会让他心甘情愿。” 萧帆:“······”他突然不想再劝,他已明白纪暮这堵南墙,司逐行不仅想撞,更想推倒了住进去。 “祝你好运,阿行。” 几天后,纪见山生日宴悄然而至。 傍晚,纪暮早早准备好寿礼,穿着一身正装准备出门,司逐行倚在墙上一副慵懒:“真不要我陪你去。” 纪暮笑笑,“不用,我怎么说也是纪家人,而且今天的主角是其他人,待在角落,等没人注意就回来了。” 纪暮是有意不想让司逐行去,经过上次的事,纪家的人想必已经相信俩人在交往,就算不信,他们也会派人来查,只要发现俩人同进同出,八成会深信不疑。本就觉得委屈了对方,哪舍得带着出门让人羞辱。 纪见山的宴会现场比上次观益纪念日更加低调,但细节之处更见奢华,到场的不是商业巨擘也是各行业首屈一指之辈。 纪暮早习惯这些场景,他先是将礼物递给纪家的佣人,而后亲自去向纪见山庆寿。 许是过生日,纪见山因年老而下垂的脸堆满笑意,看见纪暮也没再表露生气,像普通长辈一样带着几分慈祥与埋怨。 “终于舍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入土了。” 纪暮恭恭敬敬配合:“爷爷说的哪里话?只是最近有些忙,确实疏忽了,今天特来赔罪。” 纪见山一听,问道:“忙什么,听说你在捣鼓游戏?那玩意儿能行?不行早日回来,我当初说的话一直做数。” 纪暮知道纪见山对网络游戏有偏见,但不恼不愠:“爷爷,这是我的选择。” 纪见山顿了几秒,悠悠开口:“小暮,不管你是选择游戏还是选择人,有些事有些人,玩玩就可以,当不得真。” 纪暮抬头,直直望着纪见山,面上不显,眼里的敬意却散了几分,“爷爷,人是我选的,游戏也是,从来都是真的。” 纪暮不喜欢有人说司逐行不好,哪怕是曾经最敬重的长辈。纪暮不屑于别人去介绍司逐行的好,他承了一世照拂恩惠,自然知道三两句描述不完。未经世态炎凉,哪见人心淡薄。 纪见山的好是他认为的好,这一点他永远不会改变,有些人在年岁中敛一身锋芒,有些人的眼光却只会越来越高。 “如果您见过他,或许会知道是我不配。” 纪见山眼里的笑意褪去,浑浊暮气覆满眼底。 “我以为你和你爸不一样?” “爷爷,我们确实不一样。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只会喜欢一个人。认定一件事,我也可以不择手段。” 纪见山再次挥手让纪暮离去,像两个月前在书房,仍旧对从小乖巧的孙儿失望。 宴会还没到最高潮,纪暮懒得出去应付,想回以前的房间躲懒,却见隔壁空着的房间突然出来一个人,方康鸣。 “纪总,哦,不对,也许你应该叫我一声堂哥。”方康鸣嘴角扬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纪暮比方康鸣高,眼眸低垂,半昏的走廊在灯光下更加柔和,纪暮的眼里却闪过一抹晦暗。 “你是?”纪暮想看看这个喜欢显摆的人,如果没人捧他的场,他又该如何收场。 “噗,哈哈哈,你是谁啊?”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正是纪洵。 他勾着纪暮的肩膀,笑容大声,说出的话带着满满嘲讽意味,“来来来,小暮,我和你介绍一下我们家的新人物。” 方康鸣从纪洵发出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凝固,面上渐渐浮现出难堪。 纪暮看着肩膀上的手,不动声色拉下,被纪洵一声“小暮”雷到,纪洵从小到大都是直呼他大名,今天看见更讨厌的突然转了性。 纪暮不拆穿,反正纪洵就这样,这么多年看着张狂,不过是个纸糊老虎。但再怎么纸糊,人家也是老虎,倒是不介意看看怎么为难尚未成气候的疯狗。 纪洵对于纪暮拿开他的手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说:“这位,我的前助理,我爸在外养了二十八年的儿子,今天叫方康鸣,过了今夜,他可能姓纪。现在睡你以前房间的隔壁客房。” 方康鸣善伪装、隐忍,但这样的人其实更爱面子,被纪洵一阵冷嘲热讽,面上确实有了几分羞恼,脸上却扬起了三分笑。 “过了今夜都是一家人,我是阿洵的哥哥,也是纪总高中同学,纪总还记得吗?”不知道方康鸣怎么做到一边讲话一边保持三分瘆人笑意,纪暮感觉身侧的纪洵退了一步。 “原来是二伯的儿子,失敬。高中记忆久远,不大记得了,真是抱歉。”上辈子玉石俱焚,这辈子再看着,其实也就这样,一样的讨厌,一样的话里膈应人。 “听说纪总搬出去了,不然你的房间让给我怎么样?我很喜欢你那间。”方康鸣语气委婉,眼神带着几分占有欲。 纪洵先炸了,“没地方去了抢别人房间,纪家可没有这么眼皮子浅的,专门去惦记别人的房间。” 方康鸣没理纪洵这个跳脚虾。 纪暮脸上浅笑,说出的话却很直接:“我介意,抱歉。” 第27章 第 27 章 纪总有爱人吗? 纪洵和方康鸣都没想到纪暮会这么直接, 两个人怔愣一瞬,方康鸣的三分笑意消失,纪洵则是笑出声。 “什么位置住什么人, 这个问题好理解吧,方助理。”纪洵本来就没什么眼力见,现在不管不顾也不怕方康鸣难堪。 方康鸣脸上没了笑容, 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这样啊,我听某人说纪总和男朋友在外同居, 以为不会回来了,有些位置空着,不补上去不是可惜?” “你好像很了解我的生活,查我?”纪暮眸子里一贯的温和散去。 方康鸣哂笑:“纪总说得什么话, 众所周知,不是您自愿离开观益?” “不错,你想坐我以前的位置?”纪暮依旧直接。 方康鸣眯起眼眸,扬起一抹未达眼底的笑意:“纪总说得哪里话,我哪有这种本事。” “你当然没有,你拿什么和舟哥比?”纪洵依旧毒舌。 纪暮本想躲个懒, 却无端遇上两樽瘟神, 不想继续纠缠,找了个借口离开。谁知道甩开了一个, 另一个却成了尾巴。 走到后院,纪暮站定,抬眸望着纪洵:“你有什么事?” 纪洵死鸭子嘴硬, “你这说得什么话?这是纪家,本少爷的地儿。” 经过刚刚的事,纪暮毫不怀疑这二货哪天会悄无声息被方康鸣弄死, 像上辈子一样。 纪暮比纪洵有耐心,纪洵不说也不离开,纪暮就安静盯着他。纪洵最受不住纪暮不动声色,万事胸有成足的模样,纪舟比他优秀但年长,他认了。但纪暮来刚来的时候,黑不溜秋一小个,比他小一岁,做事讲话处处拘谨,孰料短短两年便处处压他一成。 纪暮不喜张扬,但有些人的成绩不是装瞎就能欺骗自己,纪洵心里承认纪暮比他优秀。 纪洵不甘心,但他没办法,就像此刻,没一会儿先败下阵来,“我怀疑我爸早就想让方康鸣进门?” 纪洵说完,刚刚高傲的头颅低垂几分。 纪暮诧异纪洵既然开始动脑,但却不搭腔,“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纪洵:“就是和你没关系才和你说。” 纪暮:“······” “我那天听到我爸爸在爷爷书房,主动提出让方康鸣进观益,却没说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当初方康鸣当我的助理也是我爸一手安排。” “所以呢?”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做?” “你想做什么?” “总不能让一个曾经当过我助理的我爸的私生子压我一头,你帮我想想办法?” 纪暮气笑了,“我为什么帮你?” 纪洵:“也是!”顿了一秒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要的?” 纪暮只想让这人立刻从他眼前消失,但想到这人活着好歹能帮纪舟牵制方康鸣一二,好心提醒道,“我没有想要的,奉劝你一句,少跟方康鸣打交道,有什么可以问你爸和舟哥。” 说着留纪洵在原地。 二伯纪荃贪权重利,但对纪洵这个不上道的儿子算得上宠爱,所以上辈子纪洵死后才将纪暮往死里整。 宴会即将开始时,纪暮已经从花园走出前往现场。 纪家面积大,即便今晚来了许多人仍不觉得拥挤,经人重新布置后,往日熟悉的中式古朴大厅在亮光照耀下显露出几分摩登华丽。 这次宴会没纪暮什么事,但他作为纪家人,关键时刻得陪在纪见山身边。纪暮猜到他的离开对观益有一定影响性,不知情的难免猜想纪暮的动机,说句不好听的,有些人也等着看纪家的笑话。 纪见山要面子,在外总是喜欢营造一家和睦的形象,绝不允许自己的生日宴会出现流言蜚语。 纪舟作为纪见山培养的候选人,今晚除了纪见山,第二个忙碌的就是他。 纪暮陪着纪见山绕了一圈后找了个角落,没一会儿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坐在他对面。 “纪暮,好久不见。”说着便拿起酒杯示意碰一个。 纪暮配合拿起酒杯,“来找舟哥?” 青年正是曾经救过纪舟性命的救命恩人的儿子,云洲。 云洲天生一张微笑唇,再加上本就爱笑的性子,从小就极易讨身边人的喜欢。 “是呀,顺便来给纪爷爷庆寿。” “你倒是会顺便。”纪暮难得开玩笑。 “那我一个年轻小伙子还能专门来人家老人生日宴上又唱又跳。”云洲一点不避讳。 也是,因着一场善缘,云家和大伯一家走得近,后来云洲爸爸调到宁城教书,纪舟多礼,时常上门探望,一来二去的,纪舟和云洲的关系倒是不错。 纪暮和云洲同岁,高中在一个班。纪暮陡然问道:“你记得我们班高中时有个叫方康鸣的同学吗?” 云洲思索一瞬:“记得,不就是处处要强,样样比着你,样样不如你的人么,人长得不错,学习成绩也不错。” 纪暮:“和我比?比什么?” 云洲又抿一口酒,“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向你看齐,你可是我们学校蝉联多年的优秀学生代表。” 云洲说着郁闷,他自己有个做老师的爸爸,学习成绩自然不差,只是有些偏科,整体下来就不会显得十分出众,纪暮这人却不是,脾气好,性格稳定,轻轻松松包揽各项奖项,别说方康鸣了,他曾经也试图将纪暮作为超越目标,不过没多久就放弃。 “当时只要有你参加的比赛,同学们的口号都是,‘我要争第二’。”显然知道不敌纪暮,但只有方康鸣不一样,云洲偶然留意到,方康鸣对于开这一类玩笑的人露出十分不屑的笑容,摆明了想争第一。 “在我记忆里,这个人还挺好强,学习也刻苦,却还是被你压成万年老二。”云洲又补充道。 见纪暮不说话,云洲好奇道:“好端端怎么问起他?” “舟哥没和你说?” “说什么?” 纪暮正想解释,只见方康鸣扶着纪见山开始走上宴会中间。 纪暮随手一指,示意云洲看向不远处,“如你所见,和纪家有点关系。” 接下来,大厅宾客先是面面相觑,听闻方康鸣是二叔的儿子后议论纷纷,手上却齐齐拍手。 云洲愣住:“你二伯不是和他太太鹣鲽情深,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私生子。” “不是突然冒出,只是二伯瞒得紧。”纪暮缓缓解释。 云洲听了眉头紧皱,没一会儿又放松,“纪爷爷在自己生日宴会突然公开也不嫌糟心。”这怎么着也算不得体面。 纪暮:“是糟心,但这种场合介绍过后最名正言顺。” 本就是随口挑起的话题,很快俩人便岔开聊其他的。 云洲善聊,纪暮捧场,宴会很快到高潮。 纪家侍从突然走过来,“暮少,老爷子让你过去一趟。” 大庭广众之下,纪暮只能前往。 纪见山见到纪暮后说道:“小暮,来见过你沈世伯一家三口。” 纪暮记得这一家人,与纪家世交,沈世伯与他有过生意往来,尚有几分了解,但对于他的太太和女儿沈小姐不熟,一时不清楚纪见山的目的。问好以后站立一旁。 几分钟后,纪见山忽然道:“小暮,沈小姐刚刚回国,你舟哥忙着,你陪沈小姐随便逛逛。” 纪暮这才隐约知道纪见山的目的,但沈家人毕竟无辜,纪暮温和笑着,做出一副请的动作。 沈小姐着一身碧蓝色长裙,鹅蛋脸,气质婉约,是个清丽佳人:“劳烦纪总。” “沈小姐客气。”纪暮谦逊但未过于熟络。 “纪总记得我吗?”沈小姐突然问道。 纪暮脑子里迅速飞转,实在想不起记忆中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撒谎更是没必要,说道:“沈小姐常年在国外,我应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认识。” 沈小姐轻笑:“纪暮,你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什么样人才能入你的眼呢?”沈小姐十六岁出国,在此之前她和纪暮都是校友。沈小姐成绩不差,但纪暮总是拔尖得很明显,她从一开始的敌意变成好奇,久了目光下意识追寻。 在校园里有三两成群的年纪,纪暮总喜欢低着头一个人踽踽独行。重重的书包单肩背在背上,好似下一秒就要流浪于人海。 “沈小姐说笑了,是个人都会有变化。” “但我看着你,还像学生时代一样,喜欢一个人待着。” 纪暮低低一笑,总不能说他不久前为了接近司逐行,还花了大价钱买一个房子。 “沈小姐与我是同窗?”纪暮和她不熟,无法靠着沈小姐记忆里的他继续聊天。 “初中校友,那会儿学校上千个人,你不认识我也正常。” 沈小姐看着灯光落在纪暮英挺的五官上,长长的睫毛刷出一层浅浅的阴影,眸子里的瞳仁平和、干净、疏离,与许多年前安静的教室角落里、盛大的学校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人影相重叠。 沈小姐问道:“纪总有爱人吗?” 纪暮:“没······”正打算否定,突然想起有个人还安着自己男朋友的名头。 “有的。”纪暮想起司逐行假装二人情侣时的张扬模样,不由得眼里浮现笑意。 对面的沈小姐看着纪暮一瞬间的情感变化,一颗炽热的心变得冷却。 沈小姐眼神略带失落,“真可惜,我还以为有机会可以追求纪总呢?” 纪暮历经两世,表面27岁,灵魂三十多岁,有时候会因为这些年轻人的直接而猝不及防,只能循着温良习惯说道:“抱歉。” 沈小姐是个体面人,话说到这个份上,歇了心底一丝旖旎。 沈小姐见过许多世界,纪暮又惯会配合,俩人换了话题聊得一脸兴味盎然。 司逐行赶到的时候,远远看见的就是年轻儒雅的男子和温婉端庄的女郎相谈甚欢的画面。 司逐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相当刺眼,十分刺眼。 第28章 第 28 章 桂花香味的风 和司逐行同行的人还有萧帆。 司家和萧家都是宁城有名有脸的人物, 受邀不稀奇,但当司逐行打电话让萧帆一起同行时,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家本就有意培养萧帆, 乐得让他去参加一些无伤大雅的聚会,好在圈子里混个脸熟。司家也受到了邀请,但两家并不熟, 送上一份薄礼即可顾全两方颜面,但司逐行主动提起, 司定渊一想到弟弟与纪暮交好,不疑有他,将纪家帖子拿给弟弟。 萧帆看着司逐行突然顿住,正好奇, 抬眼看望去,只见不远处纪暮和一女郎独坐笑谈。 萧帆心下觉得不妙。 正想劝解两句,司逐行毫不客气朝着俩人方向前往,萧帆忙不迭跟上。 萧帆正担心司逐行情绪失控乱了阵脚,谁知到了俩人跟前立马变成笑吟吟矜贵模样。 “二位,方便再加两个位置吗?”司逐行声音清冽干净, 笑容恰到好处。 别说, 司逐行这张脸真是令人无法抵抗,沈小姐刚跟纪暮结束一场无疾而终的告白, 心底本就没了那种心思,骤然看见一个俊美青年要求拼桌,没思索两下便点头。 纪暮就更不用说了, 见到司逐行后眸里的笑意都深了几分,见到跟在司逐行身后的萧帆后,起身伸出手:“如果我没记错, 您是萧先生吧。” 萧帆看着自家老爸嘴里的青年才俊,发小的心上人,态度十分恭敬,连忙伸出手:“纪总别客气,叫我萧帆就行,我和阿行是发小,你我也算朋友,上次那事举手之劳,你也别放在心上。” 纪暮笑容温缓,“好,但还是要多谢你的帮忙,哪天我和逐行再单独请你吃饭。” 萧帆连说好。 几个人照顾到女士在场,没有多寒暄。 萧帆和司逐行简单向沈小姐进行自我介绍,纪暮趁间隙去端了几盘水果吃食。 回来只看见刚刚端庄的沈小姐笑得两眼弯弯,说道:“你们别说,纪总年轻时也挺热情,没事给学校那几只流浪猫带猫粮,他一个人安静坐在角落时,时不时会有猫跑到身边,那些猫别人都摸不得,就喜欢跟着纪总。” 纪暮没想到短短几分钟三人关系这么融洽,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了年轻人的活力。 纪暮将司逐行喜欢的口味放在他面前,然后再一次排开,这动作细腻,只有司逐行隐隐察觉,但怕自己自作多情,又没有多在意。 “几位是在聊我吗?”纪暮笑道。 沈小姐语气带着几分俏皮:“说纪总是个热心的人。” 热心?纪暮觉得这词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转而望向司逐行,司逐行不敢承认自己刚刚在和沈小姐套话,于是学着沈小姐笑道:“我们在夸你是个好人。” 萧帆脸上笑嘻嘻,内心第一次怀疑自己这发小是个什么玩意?长着一张惑人的脸,三两句和沈小姐混熟了,再三两句将纪暮和沈小姐刚刚谈话内容和纪暮学生时代的事都套出来了。 虽说内容无伤大雅,但萧帆觉得发小用心邪恶。 纪暮不懂几个人之间的哑谜,但到底没恶意,于是问道:“你要来怎么不和我一起出门?” “我是不放心你才来的。”司逐行毫不避讳。 萧帆不明白刚刚弯弯绕绕几百个心眼子的人,现在为什么又直白得没有丝毫遮掩,他以为只有海王才有追人套路,为什么司逐行这个母胎单身都这么懂,萧帆震惊。 纪暮倒是习惯了直白的、隐晦的不同年岁的司逐行,只能无奈笑道:“这次不会,这是爷爷的聚会,没有人敢捣乱。” 司逐行没听进去,“那可不好说。” 安静的沈小姐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司先生和纪总好像很熟。”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朋友。”说完相视一笑。 沈小姐隐隐觉得怪异,好似纪暮对这个漂亮青年比对当年那些猫狗还好。 司逐行来了之后,纪暮眼里周身的疏离感散去,会自主去端吃食过来,放在司逐行面前的两盘刚好都是司逐行爱吃的,虽然可以说服自己司逐行只是顾着涵养不好伸远手臂,但司逐行看都没看两眼远处的食物,这就不正常了。 很明显,纪暮就是按着司逐行的喜好拿的。 沈小姐笑笑:“看来二位真是很好的朋友。” 萧帆内心麻木,他没有沈小姐这么细腻的观察,但也隐隐觉得纪暮对司逐行确实很好,但友情和爱情谁说得准。 没一会儿,纪幸突然走来,向三人问好后,俯身贴在纪暮耳朵旁说了些什么,纪暮听完面色凝固,起身致歉:“抱歉各位,我去处理一下家事。” 看着司逐行担心的眼神,解释道:“和我没关系,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纪暮离开后,司逐行没了半副心神。 沈小姐和萧帆东一搭西一搭聊着,突然提到:“可惜我回来得晚,纪暮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不然怎么都要追一下。” 司逐行听完倏然起身,将俩人吓了一跳。 说句失陪,径直往纪暮离开的方向走去。 萧帆干笑两声,“他可能去找纪总了。” 沈小姐嘟囔,“他俩看起来关系确实很好。” 纪幸找纪暮主要是说纪洵和方康鸣起冲突的事。 今晚纪见山是主角,大伯二伯两个人人全程相陪,纪舟要照顾宾客忙得够呛,纪幸只能来找纪暮。 “他们怎么了?” 纪幸一脸慌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突然闹起来,二哥就要打方······康明哥。”纪幸这一停顿,显然说明了纪家人尚未完全接受或者习惯方康鸣的加入。 等纪暮走近,俩人依旧剑拔弩张,只听纪洵骂道:“怎么说我妈结婚后生的我,名正言顺,你妈婚前婚后当了三十年小三,还想要进我纪家,门儿都没有。” 纪暮听着纪洵口不择言的话,八成猜到俩人在为父亲的风流烂账对自己的母亲鸣不平。 纪幸绕过众人来找他,显然连她都知道这件事不能闹大。纪洵冲动不懂,方康鸣能不懂? 还是方康鸣本来的目的就是引来众人,将自己亲生父母的多年婚外史公之于众,这样一来,不就是在打二伯母的脸。二伯母性子高傲,到时候定然不依,说不定会直接和二伯离婚,那方康鸣的母亲进纪家的门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上辈子二伯离婚后,确实将方康鸣的母亲扶正了。 好一招鸡飞蛋打,一箭双雕。 纪暮一手扼住冲动的纪洵,威胁道:“你最好听我的,不然你爸的桃花史明天就得登上宁城桃色小报。” 纪洵:“······”他觉得纪暮的劲很大,他动不了也说不了,只能用力点头。纪暮两句话解决了最闹腾的,望向最险恶的人。 “方先生,有些事适可而止,纪家的人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方康鸣刚刚被纪洵打了一拳,嘴角流血,用手袖擦去后,舌头在口腔内滚了一圈,冷笑道,“纪总不是要明哲保身,那就干净点,有些事手伸得别太过了。” 纪暮不为所动,声音不咸不淡,“离开纪家是我个人私事,但今夜怎么说也是爷爷七十大寿,我还有点微末良心,不想这个时候惹他老人家不开心,所以这事,方先生的手伸得太长了。” 方康鸣笑得愈发大声:“纪暮,你装什么?你不也和我一样是私生子?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观益百分之二的股权怎么会收下。” 纪暮看着方康鸣狰狞的样子,觉得这人心早已扭曲。 见纪暮不答,方康鸣自以为戳中了纪暮的伤口,继续补充道:“纪洵看不起我,纪舟看不起我,难道就看得起你?不一样和我是野种吗?” “不对,你还不如我?你是亲妈不要了扔进纪家,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说完哈哈哈大笑 纪幸被吓坏了,直直往纪暮身后躲,还是小声对着方康鸣嚷道:“你胡说,我三哥很好,才没有看不起,我三哥是好人。” 纪暮听了揉揉妹妹的头。 纪洵这二货终于听出方康鸣在挑拨离间,别扭解释,“纪暮,我可没有看不起你。”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小,和纪幸的声音有得一拼,但顿了几秒又补充道:“就算有,那也是小时候不懂事。” 全然忘了上次骂纪暮野种被司逐行揍的事情。 纪暮早已过了被别人挑衅三两句就暴跳如雷的年纪,或者说,从九岁踏入纪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接受了父母不爱他的事实。 有些东西久久遗忘,再被人拿出来刺两下,其实也没有多痛。 纪暮声音沉沉:“方康鸣,你已经比我幸运了,何必要糟践你妈妈的名声,这事闹大了,真的对她好?” 纪暮记得,方康鸣的妈妈有抑郁症,虽然最后被二伯扶正成为纪太太,但进门后从来不肯出门社交,三年后抑郁自杀。 在纪暮印象里,方康鸣的母亲本就不是个十分坚韧的女子,不然不会一直依靠情夫而活;但她又非良心全泯,不然不会在多年夙愿得尝之时抑郁轻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方母,方康鸣的癫狂神色褪去,颓然之势尽显。 “纪暮,你真的甘心吗?” 纪暮看了看小径后桂花树下被风扬起的衣角,嘴上扬起一抹笑,“没有什么不甘心,我想要的,都会得到。” 于纪暮而言,这辈子万般亏欠,不过是司逐行一人。 人就站在抬眼可见的地方,桂花香味的风能在同一时空拂过彼此衣角,怎么都算满足。 第29章 第 29 章 纪暮,我喜欢你 方康鸣见纪暮来后, 隐隐预料到算盘即将落空。没多久,纪家安保赶来,方康鸣不敢再把事情闹大, 甩甩袖子愤然离去。 半个小时后,司逐行看着一团和气围绕在纪见山身边的纪洵和方康鸣,蹭蹭旁边纪暮的肩膀, 脸上露出一脸嗤笑,“别说, 这两人还挺有意思。” 司逐行意有所指。 纪暮配合司逐行点头:“嗯。” 纪暮现在算半个局外人,看着不久前面红耳赤,现在一副兄友弟恭的俩人觉得有点疲惫。纪家这个名利场,纪暮费尽心思爬出来, 有人千方百计爬进去。 司逐行不懂纪暮心中所想,说着风凉话:“别说,这俩人不去演戏可惜了。” 这件事纪暮没告诉纪家其他人,隔天纪舟发来微信表示感谢。 方康鸣这一次太心急,忘了纪家还有纪舟和纪见山。 司逐行出门的时候坐萧帆的车,回去的时候撇下萧帆跟着纪暮一起回去。 萧帆气得发微信骂人:“阿行, 你竟然利用我给你当司机, 你太可怕了,今晚本来还心疼沈小姐, 现在心疼我自己。” 司逐行毫无愧疚之心,觉得自己替他干得也不少,但毕竟是多年好友, “我家的酒,随你挑十瓶。” 萧帆拿人手软,第一次发现司逐行有当昏君的潜质, 但一想到十瓶酒任意挑,又觉得昏君能造福兄弟,挺好,立马狗腿:“阿行,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下次有事请吩咐,我为你披肝沥胆。” 司逐行发了张小人抽刀血溅当场的表情包。 萧帆安静不再打扰。 纪暮见他一直看手机,问道:“还有事没忙完?” 司逐行立马收起手机看着前方,“没什么?”过了几秒又反问,“纪家看着水挺深,以后不能少回去?” 纪暮:“能,不然我搬出纪家也没意义。” 司逐行当然知道站在朋友的立场不应该说这话,但他又怕纪暮出事。 “抱歉,逾矩了。” 纪暮笑笑,“逐行也是为我好,不算逾矩。” 司逐行都好奇,自己越界到什么地步才算逾矩。 “纪暮,姓方的欺人太甚,你为什么不生气?”司逐行自己听了都替他生气。 纪暮静默一瞬,“不值得。”有些是习惯了,有些是不在意,纪暮没说出口,反过来安慰司逐行。 “我没事,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他也只能逞口上之风。” 司逐行听了不讲话,而是认真看着他,默然开口:“纪暮,你可以生气。” 纪暮怔愣一瞬,神情舒缓,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纪暮开着车不好分心,只快速扫了一眼司逐行,后知后觉发现,认识他这么久,这个人好像一直在为他鸣不平,告诉他可以生气,可以不用忍耐。 纪暮突然觉得,他自己没有为自己感到的委屈,好像多多少少转让到司逐行身上。 纪暮与司逐行的感情随着越来越多的相处,不是一句感激和愧疚就可以扯平,俩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生里,好像一旦让某人融入,随着时间加持,俩人会产生越来越多的纠葛,奇妙到俩个人可以共通情绪,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客体。 俗话说就是,我替你委屈,我替你高兴,我不想你被欺负,我想你不再伪装…… 很多,一两句话说不完,却足可见亲密。 纪暮的世界太荒凉,如果让张扬肆意的司逐行因为他染上一丝愁苦,纪暮也不愿意。 “逐行不用担心,不怕你说我冷漠,我对纪家人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关心,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多难以割舍。” 司逐行眼中怒火半点没减,显然纪暮的话没安慰到他。 “纪暮,你知道我刚刚没有听你的话,反而跟着你去了花园。”司逐行语气肯定。 纪暮听了没生气,反而无奈中带着一丝纵容:“你也是因为不放心我。” 司逐行一想,果然,这个说着自己冷漠的人似乎对他有着无边无尽的包容。 冷漠不冷漠,不全看自己乐不乐意,反正司逐行望着纪暮,怎么都感受不到纪暮的冷漠。 纪暮不知道司逐行的试探,淡笑一声:“你和他们不一样。”如果有一天他连司逐行都无法相信,纪暮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司逐行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能从这几个字当中感受到自己对于纪暮也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因为单纯的友情。 隔了几分钟,司逐行没头没尾说了句:“纪家后花园的秋桂还挺好闻。” 纪暮听了嘴角扬起一丝笑,是挺好闻,车内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下次躲人也挑挑位置,当时没人发现,事后一身的味道别人也会起疑。” 等回到小区,纪暮再次开口:“逐行,忘了和你说,我的房子已经装好了,我想今晚搬回去住。” 彼时车刚刚停稳,司逐行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 到了电梯,才凉凉说道:“挺好。”心里想的是肺都要气炸了,人还没开始追先跑到隔壁了。 纪暮和司逐行进屋后开始收自己的东西,司逐行也不帮忙,就安静看着跟着,纪暮回头他就回以微笑。 纪暮认识他太久,又擅长常言观色,发现司逐行不对劲,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双温沉眸子望着司逐行:“逐行,你今晚有什么事?我看你情绪不对。” 司逐行从小到大心里就没憋过什么火,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还是自己带回家,现在看着人要搬走,问就是生气。 他很喜欢纪暮那双眼睛,大多时候温温沉沉,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扬,像温柔的晚风拂过一支独放的月季,不过分惹人,看久了却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司逐行直直看着纪暮的眼睛,不躲也不闪,“今天你走后,沈小姐说她对你有好感,但你和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她觉得自己晚了一步,有点可惜。” 纪暮没想到沈小姐会和司逐行聊这种事,一想到自己虚设的爱人还是自己的朋友,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假的,没有喜欢的人,我看出爷爷有意撮合我和沈小姐,于是找了个借口。”纪暮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司逐行给他单辟的衣帽间,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叠了收好。 司逐行看了一眼,发现俩人同居了一个月,纪暮的衣服却少得可怜,这才想起纪暮除了那一套套西装,本也没什么常服,前两次来家里还是穿他的,后来虽然有添置,但也依旧少得可怜,这样的人,哪天想离开某个地方似乎格外的容易。 司逐行眼眸逐渐幽深,没来由地烦躁,纪暮收完衣服就只有一些牙膏牙刷,这些小件物品很容易,没几分钟收好。 司逐行不说话,反正就看着纪暮一个人收拾。 纪暮收得差不多,突然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明明是我问你,怎么变成你反问我。” 司逐行破罐子破摔,“纪暮,我有喜欢的人了。” 纪暮手下一顿,一向沉稳的表情错愕,“这么突然,哪家的千金?” 在纪暮看来,司逐行这样的品貌家世,喜欢的对象定然不是寻常人家,年少艾慕,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这个人上辈子到死和自己一样苟着,忘了世间事瞬息万变。 司逐行:“男的。” 纪暮:“······” 纪暮疑惑,明明不久前司逐行正因为林勿的纠缠疑惑为什么男人会喜欢男人。 司逐行放弃了,追不追得到得追了再说,将纪暮拱手让人他办不到,他可以忍受纪暮今晚离开,但纪暮不能真的离开。 司逐行回来后一直倚着墙冷眼看纪暮收拾,这时却突然靠近纪暮,近在咫尺,呼吸交缠,桂花味隐隐。 司逐行五官出众,桃花眼本就惑人,以往他眼里从来没将任何人和事放在心里,所以一直干净澄明,现在他的眼里全是纪暮,自然纪暮也能在一片潋滟中发现自己的身影。 纪暮心下觉得不妙,正想后退半步,司逐行却率先抽离。 “纪暮,我喜欢你,要不你考虑考虑做我男朋友。” 纪暮:“······”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纪暮想欺骗自己,但司逐行眼里势在必得的眼神他上辈子见过几次,司逐行每次对某件事极其感兴趣就是这个眼神,锋利无比,胜券在握。 纪暮觉得头疼,深吸一口气,“你不是不喜欢男的。” “你不一样。”纪暮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哪里不一样?” “你先消化一下,我会追你的。”司逐行笑笑,眸光更加热切。 纪暮叹了口气:“小少爷,礼貌不是这么用的。” “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没有冲动和开玩笑,我会让你感受到。” 纪暮气笑了,这一辈子的司逐行也太鲜活了。 纪暮性格偏淡,本就很少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两世也就这么一个好友,可以宠着纵着,但唯独没想过唯一的好友会和他告白。 真是个祖宗,上辈子欠的。 司逐行只管点线,不管炸药的威力,他没拦着纪暮离开,但纪暮进新房当晚时躺在床上都没什么感觉,最后成功失眠,天快亮才睡去。 因着俩人的房子格局一致,司逐行房子又装修精致,纪暮当初设计他房间时让设计师以司逐行的房间作为参考,纪暮一觉醒来,一时没分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等思绪回笼,纪暮起身先是叹气。 等洗漱好出门,罪魁祸首在自家新沙发上躺着玩游戏,纪暮有点恍惚。 司逐行听见纪暮推门声音,停下手中的游戏,隔空粲然一笑,对着纪暮说道:“早啊,男朋友。” 纪暮:“······” 纪暮没什么起床气,此刻却没什么精神和情绪,走到沙发上,对着眉眼张扬的青年叹气,“不是男朋友。” 司逐行:“提前习惯一下。” 纪暮摆摆手,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习惯。 第30章 第 30 章 只敢说知己 今日晴空, 冬日的太阳彻窗外积雪。纪暮喜欢明亮,阳台留了大片玻璃窗,那些阳光一缕缕透过玻璃照亮室内。 司逐行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卫衣, 下身配一条黑色休闲裤,头发有点乱,很普通, 很居家,扬着笑脸。 一双带笑的眼睛落在纪暮眼里, 比窗外的阳光还热烈,让纪暮无端心慌。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司逐行好好谈谈,正打算坐到司逐行旁边的沙发上。结果司逐行率先从沙发上下来,两步绕过沙发, 从纪暮身后轻揽着将人推到餐桌上。 桌上摆了早餐,赫然是纪暮经常早起去买的那家。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先吃早餐。”司逐行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盖子盛汤,纪暮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一夜没睡好,对面的人精神奕奕,甚至还早起去买了个早点。 纪暮第一次觉得房子还没装修好就将钥匙给邻居的行为很不明智。 纪暮接过司逐行手里的温热早餐, 心间涌上一阵怪异。重生后, 俩人经常一起吃饭,多数情况下, 盛汤步菜都是纪暮最经常、最顺手的事情。但这个习惯,他原本也是学司逐行。 上辈子司逐行很疼司文桉这个侄儿,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他去世后,纪暮学着他生前的举动继续照顾司文桉,习惯了将自己放在长辈的角度。 纪暮看着司文桉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 五年多,很多习惯不知不觉刻入了骨子里。 重生后,因着这一世的司逐行也就比上辈子的司文桉大一岁,纪暮虽不至于把司逐行当成晚辈,但却将照顾司文桉的习惯带到司逐行身上。 明明是很细微的习惯,纪暮平静的心湖像投入了一块很细小的石子。石子沉到湖底后,谁都没注意到,无人可窥的角落里,石子不停敲击着湖底每一块坚冰。 纪暮很少有这种思绪杂芜,怎么都摸不到头的时候,索性不想,默然低头吃早餐。 但对面那祖宗显然没这么想。 司逐行:“温度合适吗?” 纪暮:“嗯。” 司逐行:“好吃吗?” 纪暮:“嗯。” 司逐行:“今天的阳光也很好。” 纪暮:“嗯。” 司逐行:“纪暮,你喜欢我吗?” 纪暮:“嗯,嗯???”等纪暮发现不对劲时,抬眸看见司逐行正挑眉,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纪暮刚想解释,被没咽下的热粥连连呛了几口。司逐行捉弄成功后,毫不掩饰的笑声倏然在空气中传开。 纪暮第一次发现司逐行蔫坏的性格,等咳嗽平缓过来,发现司逐行笑得双肩微颤,眸光里氤氲着一层水气,像雨像雾又像风,笑意漫延至眸光深处。 纪暮见状还得担心始作俑者笑岔气,差点没把自己气笑。 “逐行,有些玩笑不能开?”纪暮试图端出严肃面孔,可惜被叮嘱的人没这个眼力见。 司逐行直起腰,说道:“纪暮,你有时还真是可爱。” 可爱?纪暮从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有人会用这个词形容他。表面上还是斯文模样,吃早餐的速度加快不少。 司逐行没瞎自然看得见,但他只敢压抑着笑,同样加快速度把早餐吃完。 他就是摸准了纪暮良好的教养,知道他不会辜负自己辛苦买来的早餐,笃定再生气也不会不理自己,只是没想到一向严谨的纪暮也有被他轻易钻言语空洞的一天。 司逐行不愿意逼纪暮,接下来没再逗人。他不知道,现在在纪暮心里,他已经是最危险的人了。 收拾完早餐,纪暮庆幸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俩人终于好好坐下来聊聊,纪暮看着眼底盛着笑意的司逐行,正色道:“逐行,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把友情错认成了爱情?” 司逐行没想到纪暮想了一夜再加一个早晨,问出来的是这样的问题,但纪暮现在面容凝肃,司逐行也怕将人逼急了。 “纪暮,我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司逐行认真道。 纪暮:“······” 没待纪暮开口,接着说道:“我也曾把你当成朋友,但我现在不仅把你当成一个朋友。”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大可以借着朋友的名义和你继续亲密相处,但那样的感情太卑劣,我不想哪天等你真的习惯了我所有的亲近,我才告诉你,我对你别有所求,在爱情里,卑劣者注定不会磊落,我不希望我们那样开始。” 空气中静默半响,纪暮才发出低哑的声音:“不是朋友还能是知己,志趣相投,脾气相合,也许是你想岔了,逐行,你还太年轻。”纪暮知道自己有时候对司逐行确实过于小心和纵容,说是愧疚也好,说是失而复得也罢。司逐行是两世以来最包容和理解他的,他又何尝不肯求这一份友情。 “就算这世界有心灵相契的知己,但我也不甘心只和你做知己。”司逐行本来想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法将对方当成普通的朋友或知己的,殊不知已说出口的就足以在纪暮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纪暮突然想起上辈子,有次司逐行去参加某个国际酒会,回来时带着一身的酒气,司机将人扶到沙发后回家。 纪暮左腿有疾,但只要他愿意,站立也不是很难,只是不像正常人一样持久。 司逐行日常喜欢保温杯里放枸杞,或者泡其它奇奇怪怪的养生药草,酒能不喝就不喝。但身居高位,家里又是酒商,有些酒局逃无可逃,纪暮已经习惯照顾酒后的司逐行,熟练的帮人脱鞋,换衣物,擦脸。 那天司逐行穿了一件蓝色衬衣,纪暮解到第二个扣子时,司逐行突然抓着他的手坐起来。 司逐行的眼睛好看,醉了后眸子惺忪,眼尾泛红,他身体前倾,将头埋在纪暮的肩头,期间一抹温热擦过耳畔,声音低垂,轻声问道:“纪暮,我们是什么关系?” 纪暮只当人醉了,偏又不是个会忽悠人的性子,认真想了想回道:“朋友?” 司逐行似是不满意,扯了扯纪暮的衣角:“不仅是朋友?” 纪暮觉得醉鬼真难搞,但还是配合道:“你对我有恩,恩人?” 司逐行仍不满意,不再靠在他的身上,而是抽身后仰,后面是沙发,摔了也没事,但纪暮顾忌着对方醉酒,还是伸手扶住了他的肩头,慢慢将人放到沙发上,再顺手从旁边拿个枕头垫在对方腰间。 “纪暮,我有不少朋友,恩人太疏离,我都不喜欢。” 纪暮只能将人纵着,“那你说,我们是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司逐行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垂眼眸慢慢抬起,眼里氤氲一片,但看着又有些空,纪暮看不真切,“纪暮,我们应该算知己,或者家人。” 知己?家人? 前者比朋友亲密,比家人少牵绊。后者,纪暮好像有过又没有过。从锒铛入狱那一刻,他内心里知道自己心底不会再有家人。 一个司逐行,一个知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也算命运不过分薄待。 于是二选一:“知己。” 司逐行听了,笑了一声,踉踉跄跄走进房间拿衣服,紧接着浴室传来一阵水声。纪暮跟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守着,司逐行醒了,他不愿意再站起。 那一晚,司逐行洗澡的时间有点长,出来时眼尾一抹红不减反增。 见纪暮眸色愈发深重,司逐行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将人逼得太紧,不由得开始紧张。司逐行虽然年轻,但言行有状并不轻狂,试图减轻话题。 “纪暮,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把我当知己,至少比朋友亲近。” 纪暮思绪半恍,看着穿着白色卫衣,洋溢青春气息的司逐行,联想到上辈子西装革履,半醉半醒间眼尾泛红的司逐行。 知己,比普通朋友亲近。 23岁的司逐行说不甘心只做知己,又说也可以把他当知己。 而28岁的司逐行,只敢说知己。 纪暮觉得腿有点疼,密密匝匝的疼;头也有点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恍惚。他觉得自己像坠入了一片湖泊,身体沉到黑不见底的深渊,海水倒灌的窒息感遍布五感,拼命挣扎,找不到一片可呼吸的地方。 纪暮上辈子不喜欢左腿,没有知觉,让他行动不便,让他遭受异样的眼光。 纪暮有记忆开始,众人就对他有偏见,野种,有娘生没娘养,纪家的寄生虫······,很多很多,只有遭受过偏见的人才知道偏见的伤害,那是一种,明明天生就如此,上天本就不公,却被一次次告知残酷的事实,连带着的,不是怜悯就是笑话。 纪暮离开那个小镇后,克己复礼、谦卑退让,将分寸紧刻在骨子里。有时候,拨开这个斯文的面皮,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 也许像上辈子一样,觉得了无生趣,想了此残生。 也许像上辈子一样,难得在乎的人离去,疯狂报复所有人,将所有辜负背叛的人全都送进地狱,连带自己都不得好死。 纪暮感觉自己痊愈了,原来,原来······笑话,都是笑话。 “纪暮,纪暮。”司逐行终于发现纪暮不对劲,说不上来,他从没有见过纪暮眼里这么荒芜,像秋风过后,遍地枯草的荒原之上,经了一遍火燎,渡了一层寒冰,白茫茫,空荡荡,始终等不到春天的绿。 人的眼睛不能这么冷,不该这么冷。 司逐行心疼,没来由得疼。 纪暮在司逐行的呼唤中思绪回笼,潮水、窒息感瞬间散去,窗外阳光白雪,眼前是一张年轻的脸。 纪暮迷障了。 他将手放在左腿上,在司逐行看不见的地方重重一压,是有直觉的。 他松开手,猛然将眼前的青年拉入怀中。 司逐行不敢动。 良久,司逐行试探道:“纪暮,你还好吗?” 纪暮找回声音,松开了司逐行,“抱歉,刚刚是我失态,逐行,你等我想想。”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不像你。”不像你那么热忱、天真、执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明天开始好好工作 夜晚, 纪暮站在阳台,抬眼望着窗外。 山水云天之所以贵,除了地段和小区建设高档外, 还有视野绝佳的原因,此刻纪暮伫立窗前,抬眼可窥半个宁城。不远处高楼林立, 大街小巷车流如织,万家灯火破开黑夜, 纪暮觉得这样的景色和前世也别无二致。 纪暮活了三十多岁,自认不困于权名,不耽于美色,即便生活少了几分乐趣, 许多事做起来却更加游刃有余。很长一段时间里,纪暮觉得自己像栖身于暗巷中多年的野犬,冷眼看着热闹,习惯性权衡利弊。 这样的野犬,即便窥伺多少年灯光,也早早注定了橱窗里的温暖覆不到身上, 只能蜷着身子找一个还算干净的屋檐。 情衍生的爱恨太过浓烈、太过牵绊人心, 这对习惯孤身的纪暮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明白叶小姐的欣赏,明白沈小姐的崇拜, 她们很美好,但纪暮什么都无法回应,只能保持绅士模样, 不令双方难堪。 司逐行与他们不一样,在纪暮最晦暗无光的人生中,唯有司逐行悄然而至, 拽着他走了很长的路,如果没有这一路的相守相持,纪暮不会相信这世间有一个人会对他毫无保留。 也是这样一段路,让他认识了司逐行这个人。 司逐行说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但纪暮也知道自己无法回应。 他不清楚今早司逐行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能祈祷不曾被发现。 良久,纪暮熟练拨出一个号码,纠结半响还是没拨通,转而退出页面在网上挂了个号。 隔天,司逐行醒来,他看了眼熟悉的卧室,少了一个人的行踪,屋子顿时感觉空了许多。正想着和纪暮一起去上班,却在微信里看见纪暮两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已出门的消息。 司逐行隐约觉得纪暮在躲自己。 他猜得也没错,纪暮想了许久仍旧没明白司逐行口中的喜欢,但纪暮明白自己不能用三两句去推脱,如果司逐行能三两句退缩,上辈子也拉不住纪暮。 纪暮无法解释昨天没来由的窒息,刚好借着去医院的安排给自己找了个躲人的借口。 纪暮找的是私立医院,允许一对一服务,报告结果相较公立医院会快许多。纪暮等了一个小时,医生给出健康的结论,这和纪暮预想一致。这一世未经车祸,上次出院后又被司逐行紧盯着养生不让加班,身体不好反而说不过去。 纪暮拿着单子不自觉用力,心里已隐隐知道原因,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昨晚没拨出去的电话。 司逐行去到公司后,看着纪暮空荡荡的工位,不由得内心纳闷,正低头出门想去找吴玉确认行踪时,却在门口撞到心心念念的人。 纪暮手里正拎着两杯热咖啡,见状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不轻不重,问道,“大清早的低头去哪?” “找你。”司逐行见到人松了口气,脸上似笑非笑。 纪暮以前很喜欢司逐行直来直往的性格,现在才发现太过直接也是个麻烦。 纪暮不接话,免得大清早添堵。他将手中一杯咖啡递给司逐行,提醒道:“现在是上班时间。”说完绕过司逐行回到工位。 司逐行没恼,见人还愿意和自己说话便乐呵呵跟上,一边走一边提醒:“我们公司很开明,不禁止办公室恋情。” 纪暮不想和自己的好友谈论办公室恋情,装聋作哑,很快投入工作,但一天下来工作效率较往常低了不少,原因是对面有个人时不时看着自己。 司逐行上辈子手段凌厉公私分明,俩人在公司从不谈友谊,但在许多决定上配合默契,办事效率极高。 除了司逐行,纪暮再也没找到过这么适合的搭档,哪怕是跟他最久的吴玉,有些安排也得挑明。 纪暮千算万算,没想到有一天他的事业批好友会和他告白,还化身为盯人狂魔。 下班后,被盯了一天的纪暮觉得有必要好好和司逐行谈谈,免得青松还没步入正轨就夭折。 等他走到司逐行工位,司逐行似乎早预料到他要说什么,没等纪暮出口,便拿起钥匙推着人往外走,“先下班,我请你吃饭。”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纪暮一看就知道这人想忽悠过去。 “知道,我明天开始好好工作。” “今天呢?” “忙着看你了。” 纪暮:“······” 第32章 第 32 章 一年一冬至 俩人出公司时, 天边已经擦黑。 公司位于商业街附近,司逐行提议吃了晚餐再回去,纪暮看着紧跟在旁边的人, 似乎也不由自己答不答应。没想刚走了几分钟,司逐行的电话突然响起。 司逐行一向不避讳纪暮,拿起手机就开始接电话。 纪暮却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 刚好站在商店门口。一抬眼,一排排红彤彤的对联映入眼帘, 定睛一看,发现最近的对联上写着“一年一冬至,一岁一安康。” 视线往里探,琳琅满目的商铺里标着汤圆和饺子打七折的活动。 冬至。 纪暮倏然发现, 他重生后已经度过了一个秋天。 纪暮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路边。 宁城靠湖,冬天会格外冷,路上行人纷纷裹紧了大衣,有些人姿态闲散,有些人步伐匆匆。 经过观察, 纪暮发现闲散的身边多半有人, 看着像爱人或家人。匆匆的几乎是孤身者,刚下班的年轻人居多。 冬至, 是该阖家团团圆圆。 司逐行本在纪暮两步之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突然播放的音乐影响他接电话,他往前走了几步, 见纪暮看过去,向他扬起笑容。 纪暮突然发现,俩人这样也算闲散之人。 一阵寒风飘过, 身上瞬间传来阵阵寒意,纪暮抬手拢了拢衣服,这才发现,比起路人自己的衣服确实单薄了些。 再抬眼,天空突然下起细雪,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有些人伸出手接雪转圈圈,有些人跳舞,有些人加快步伐躲雪。 时隔一世,再次站在风雪下,腿上除了冷没有密密匝匝的痛,纪暮突然庆幸这副身体没有旧疾。 司逐行挂完电话,从细雪中走向纪暮,五官清明,眸中带笑。他伸手摸了摸纪暮的大衣:“纪暮,你冷不冷。” 话语带着关切,语调熟悉,纪暮突然分不清时间,下意识回答:“不疼。” 话说出口,纪暮自己也愣住,紧接着听到司逐行叹气:“我看你真的冻傻了,不是疼不疼,是冷不冷,也不知道躲到屋檐下,你看看别人,每一个都比你聪明。” 纪暮这才发现刚刚欢呼跳舞的人也逐渐散去。 纪暮眼神划过一抹不自然,上辈子司逐行也常在秋冬问他冷不冷,但他想表达的都是疼不疼,纪暮习惯了,每次都答不疼。 “风大,我听错了。”纪暮连忙找补。 司逐行没多想,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陪我去接个人怎么样?” “谁?” 司逐行卖关子,“见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先回车上。” 说完不等纪暮反应,握着纪暮的右手往公司跑,长长的雪印落在身后。 奔跑中,风雪扑面而来,纪暮感受着司逐行手腕传来的力道,觉得这人的意见问得不甚真诚,分明没打算让他拒绝。 走到公司楼下,俩人拍拍身上的雪,“怎么样,还冷吗?” 所以这才是司逐行拉着他跑的原因,纪暮嘴角扬起一抹笑,“还行。” 司逐行不知道还行是个什么概念,只想上车开暖气。 今早俩人分开来上班,各开了一辆车,司逐行却仿佛没见到纪暮的车,率先开口,“坐我的,我开车。” 纪暮:“······” 司逐行开的位置有点远,与公司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但纪暮已经猜到司逐行要去接谁。 车停稳后,一对老夫妻和一个男孩出现在门口。 小男孩见到司逐行后从廊下跑过来。 司逐行连忙将人接住,伸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几秒后将男孩身体转向纪暮,问道:“文桉还记得这位叔叔吗?。” 司文桉年岁不大,个子还没抽条,脸颊还挂着婴儿肥,看清纪暮后眼睛一亮,乖乖唤人,“纪叔叔,我记得。” 纪暮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般高大的司文桉,乍然看见缩小版的司文桉,心里觉得有点微妙,“文桉好。” “叔叔的伤好了吗?”显然还记得纪暮背上的伤。 纪暮学着司逐行,忍不住摸了摸司文桉的头发,“好了。” 见司文桉还记得纪暮,司逐行脸上一脸满意。 司逐行突然发现,纪暮好像很喜欢司文桉,眸子一转,说道,“纪暮,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后备箱左手边的两个礼盒。” 纪暮颔首。他知道司逐行说的礼盒,司逐行特地下车买的,还不让纪暮跟着。 司逐行拉过侄子,嘱咐了几句。 司文桉听了保证,“包在我身上。” 这是司逐行大嫂的娘家,司逐行是晚辈,上门不好空着手。与二老寒暄过后,俩人顺手将礼物放至客厅。 他刚刚接到大哥的电话,说他公司有事走不开,让他回家吃饭,顺便带上司文桉。 每次司文桉在外公外婆家,多半都是哥嫂来接,司定渊舍不得妻子雪天出门,只能指使忙着工作不见人影的弟弟。 两位老人知道今天节日特殊,连忙叮嘱他们在雪封道之前回去。 离开时,开车的人还是司逐行,但车里多了个小孩,纪暮到后面陪司文桉。 纪暮性格温柔,再加上有意哄着,司文桉十分喜欢他,滔滔不绝和纪暮聊起今天在学校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自家叔叔的嘱托,抓着纪暮的手撒娇道:“纪叔叔,今天你能去我家吃饭吗?我们家的饭菜很好吃。” 纪暮早已猜到司逐行接了司文桉要回司家。今日冬至,纪暮孤身一人怎么过都行,司家人齐齐整整,司逐行没必要陪自己耗着,可自己一个外人往别人家里跑去吃饭也不是个事。 红灯亮,司逐行停下车,听闻侄子的话扭头往后看,纪暮正想找好友求救,不靠谱的好友眼里划过一抹得逞,学着十一岁的司文桉,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暮哥,你能去我家吃饭吗?我们家的饭菜真的比外面好吃。” 纪暮觉得气闷,看着司逐行的表情,反应过来自己求救求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一个是好友,一个上辈子亦父亦子,一大一小软声哄着,纪暮没法招架只能点头。想了半天没想到自己重生后竟然会被司家一大一小拿捏。 过了几分钟,纪暮突然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眼睛望着窗外开始留意商场,见到后让司逐行停下。 司逐行成功将人拐回家,心情十分愉悦。忘了告诉纪暮刚刚买的两份礼物,一份是为了拜访大嫂的父母准备,另一份就是为了纪暮准备,但看着一脸沉静的纪暮,司逐行觉得还是依着纪暮比较好。 进入商场后,司文桉开始发挥孩童心性,目光流连于各种游戏机和动画模型,纪暮见他喜欢,叫人打包了好几个。 司文桉用惯了好的,眼光十分挑剔,买的东西都不便宜,纪暮也不看价格,只管司文桉喜不喜欢。 司逐行不由拉住纪暮:“别破费,他不缺。” 纪暮知道司文桉不缺,只是想弥补愧疚。 上辈子司逐行留了半副身家给纪暮,但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只能培养司文桉,打算未来某天还到司家人手里。 不知是不是从小丧父的原因,上辈子司文桉看着乖巧懂事,性格却老成稳重,不像司逐行,倒像年轻时候的纪暮,这样的性格固然适合当合格的继承人,却也意味着彻底失去了同龄人的快乐。 前两年纪暮忙碌,没时间了解司文桉的喜好,几年以后了解几分,司文桉却已不缺,纪暮总觉得遗憾。 眼前的司文桉年纪轻,小学还未毕业,看见喜欢的东西两眼放光,藏不住一点心思。 纪暮觉得这样很好。 显然司逐行不这么认为,见说不动纪暮,开始威胁侄儿见好就收。 司文桉不敢忤逆自家叔叔,立马收了目光。纪暮觉得有点可惜。 等再出发,司逐行的后备箱已经塞满东西。其中多半都是司文桉的塑料模型玩具。 司逐行一言难尽,揶揄道:“照你这种养孩子方式,祖国花朵还没开就坏了。” 纪暮听着没谱,他不打算结婚,于是笑道:“我不会有孩子。” 司逐行听闻眸子一转:“我们确实不会生孩子。” 纪暮怀疑司逐行话中有话。 司文桉听着,说道:“等叔叔结婚就会有。” 司逐行连侄儿都不放过,“别人结婚会有,我和你纪叔叔结婚不会有。” 一语双关,司文桉没听懂,纪暮假装听不懂。 自从两天前告白后,纪暮发现他对重生后过分年轻的好友出现了误判,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好友,却没发现司逐行一路插科打诨之下,自己心底的拘谨烟消云散。 冬天落山早,今天俩人六点下班,接了司文桉到司家时间也不过七点半,天边暮色已完全暗沉。 司家客厅内,只见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分别是司逐行的父母兄嫂。司瑛和司定渊父子在下棋,司母和大嫂白雯一起看着手机,不知在聊些什么。 厨房的菜还没端上桌。 司家人口简单,没有纪家那么多规矩,司文桉一进屋将看见的人全部叫了一遍,几个长辈全都抬起头,慈爱看着司文桉。 纪暮和司逐行手里拎着东西,慢了几步。 等俩人踏入客厅,司定渊率先起身,一边接过纪暮手里的东西一边道:“纪总,久仰久仰,我是阿行的大哥,比你年长几岁,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着阿行一样叫。”司定渊半开着玩笑,行动上没有商场上客套疏离的握手客套。 纪暮上辈子没有近距离接触司逐行父兄,只是不远不近打过几次照面,都说司家两父子出了名的温和,以前不信,现在倒是觉得,在这样和气的家庭里,这样的性格才合适。 纪暮见状不好太疏离,嘴角浅笑,“好,大哥,你也不用客气,你叫我全名就行。” 司定渊洒脱:“好。”说着将东西拎到旁边桌上,司逐行在俩人说话间也放好东西回来,他站在纪暮身旁,向纪暮介绍父母和嫂嫂。 司父司母年近六十,两个人看着眉目温和,配合着司逐行的介绍含笑点头。 司瑛自大儿子能独当一面后经常赋闲在家,刚刚俩人进门前才听大儿子介绍过纪暮,原本还担心对方聪明太过自家儿子会吃亏,现在看却十分欣赏,免不了一顿夸。 似乎每个年轻人听着不熟悉的长辈夸奖多少都会局促,纪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仔细斟酌怎么回答才算妥当。 白雯穿着一身浅黄色连衣长裙,见状优雅起身,笑道:“难得见到站在我们阿行身边还毫不逊色的人。” 俩人身形修长,一个斯文儒雅,一个肆意张扬。纪暮性情温和,目光清敛,与司逐行精致锐利,多情桃花眼各有风彩,不会各夺锋芒,反倒浑然天成看着便十分融洽。 司母学美术,见过许多漂亮面孔,对儿媳妇的评价给予肯定,“这个孩子好,模样俊,性格看着也好相处,没想到阿行还有这样的朋友,不嫌弃的话可以多过来坐坐。” 司家人过于热情,反倒无需纪暮自己找话题,只需配合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司定渊身处上流社会,对于纪家几年前横空出世的天才新贵早有耳闻,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兜兜转转,天才放弃了观益大好前程和自家弟弟开了个游戏公司。 司定渊第一次认真观察纪暮,谦和儒雅、清俊疏朗,难怪自家弟弟没认识多久就同意一起合伙。 白雯接着说道:“感谢纪先生上次救了文桉,听说纪先生还救过阿行,你们来之前阿行还叮嘱要带贵客回家,现在一看,确实是贵客,应该好好款待感谢。” 纪暮听闻看了眼身侧之人,看着司逐行躲闪的目光,才确定这人在和他哥通电话之时就打定主意要带他回来吃饭。 司逐行被大嫂意外抖漏,这才想起忘了提醒大哥别提这茬,但现在人拐到了,心虚中也夹着欣喜。 家里人太过热情,纪暮平常喜静,担心纪暮不习惯,司逐行连忙道:“爸妈,大哥大嫂,我们刚刚下班时路上淋了雪,现在化在衣服里有些凉,我们先上去换衣服。” 司母听闻连忙催促,“那快些上去换衣服,别真感冒了。” 司逐行听了连忙带着纪暮上楼。 纪暮不敢置信这么快就脱离尬尴。在纪家,在客人面前换衣服本身就是件失礼的事情,更遑论带着带着客人换衣服。 但看着司家人,这一举动却无伤大雅。 司逐行解释道:“我家人都很随意,不用担心失礼,而且菜也没上齐,家里还要再来两个亲戚,我怕你待着更不习惯。” 亲戚?纪暮眼神突然冷了一瞬。 “什么亲戚?” “一个表叔,一个表弟。不难处,你不用担心。” 司逐行走在前面,看不见纪暮眼里的凝重,试图安慰纪暮。 “看来你们两家关系不错,节日还要聚在一起吃饭。”纪暮这句看似随心的话,其实是想试探这两父子与司家的情况。 “是不错,叔叔从小跟着我爸长大,至于青阳,比我小两岁,正读大四,也不难处。” 司逐行说着,已到了卧室。 司家老宅是三十多年前建的中西结合式复古建筑,很大很漂亮但没有电梯,纪暮上辈子腿脚不便,今天还是第一次到这间房屋。 屋子很干净,看来时常有人打理。 墙上贴着许多奖项和动漫画报,隐隐可看出岁月痕迹。沙发后边挂着几张照片,分别是不同年岁的司逐行,相册旁边还挂着几幅画,落款是司母的名字。 司逐行见纪暮好奇,一边找衣服一边给纪暮介绍,照片里有小学到大学毕业的故事,纪暮听着觉得很好。能存着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一说明童年丰富,二说明有人小心照护,不是所有人的成长都有那么多精彩的印记。 没几分钟,司逐行已准备好两套衣服,其中一套看着和纪暮日常风格一致,司逐行将之递给纪暮,叮嘱道:“换上,别感冒了。” 纪暮拿着纠结,去别人家里做客换衣服的事对他来说太有挑战性。 司逐行见状叹了口气,他进屋时打开暖气,现在室内已不冷,顺手将外套脱掉,走到纪暮面前帮人脱衣服。 纪暮想反抗,但一想到司逐行打人时的力气,觉得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要是以前就算了,现在俩人关系多少有点暧昧,司逐行帮他脱了外套后,他自己率先投降。 “剩下的我自己换。”说着走进浴室,不由感叹真的是祖宗,纪暮看着镜子里落荒而逃的自己,昨晚还想着躲人,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一天都在被司逐行影响和安排。 纪暮为了不影响司逐行换衣服,纪暮迅速换上司逐行准备的衣物,别说,还挺合适。拉开门,却见司逐行已经在卧室换衣服。 裤子没动,正将身上最后一件黑色内搭毛衣拉起,纪暮推门便看见白得晃眼的皮肤,劲瘦腰肢上覆着薄薄的肌肉。 纪暮没来由的慌乱,立马关上门。 司逐行听见动静,扬起眉,眼里意味深长,好像早有预料。 第33章 第 33 章 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关上浴室, 纪暮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无法解释刚刚那一瞬间的慌乱。 片刻后,司逐行衣裳齐整推开门, 脸上似笑非笑。 纪暮看着那双招人的桃花眼,不由气恼,不知道是气司逐行还是气自己, 静静望着司逐行,不讲话, 也没有要出去的动作。 司逐行见状走了进来,浴室面积不小,但设计了干湿分离,空间各占一半。纪暮一个人在的时候不觉得拥挤, 司逐行进来后,两个一米八几的人站在一起却显得空间骤小,连带着空气都稀薄了几分,而这稀薄的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柠檬味,是俩人衣服上的, 一模一样的味道。 纪暮摸不准司逐行的意图, 微微皱眉,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俩人之间的关系。 司逐行的态度表明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朋友关系, 但是俩人也没到恋人的程度。 且一提到恋人二字,纪暮就说不上来的慌乱。 司逐行从推门到现在,目光一直在纪暮身上,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低低笑道:“和我想的一样, 很合适。” 男生总是喜欢宽松的衣服,纪暮也就比司逐行高了一些,身形又清瘦匀长,俩人的衣服彼此都可以穿。 见纪暮不讲话,司逐行起了逗人的心思:“是我被看,你躲起来算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天天看?” 纪暮绷不住:“不是天天。” 司逐行又靠近了几分,“那偶尔?”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不跑,我天天让你看也行。”眼底的笑意愈发清晰。 纪暮:“······” 俩人之前住一起,又都是男生,脱衣穿衣都很随意,虽然没有到当着对方□□,但脱上衣这种早已稀松平常。 纪暮性格内敛,对于司逐行的直白总是很难招架,伸出手将近在咫尺的人往后推了一步。 “胡说八道,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纪暮无奈。 司逐行被推了也不恼,反而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双腿交叠,微微歪着头,和青春校园里喜欢打架的少年一样,带着一股张狂,还有微微的痞气。 司逐行好看,这副姿势显得迷人又危险,仿佛纪暮是他眼里的猎物。 纪暮觉得这推开的动作似乎有点多余,他避开司逐行灼人的目光,目光晦暗不明,“逐行,我们只做朋友不好吗?朋友之交比情人牢固,如果是情人,哪天不爱了,那就是天涯海角,老死不相往来。”在纪暮看来,维持一段友谊远比感情容易,也更加长久。 司逐行略微正色,收了脸上的笑容:“这世间没有哪一段感情是容易的,哪怕是血缘至亲,如果不用心维护和付出,那也一样。” 纪暮听闻怔愣一瞬,突然想起外婆去世后迅速将自己推入纪家头也不回的母亲,目光低垂,沉声道:“你说得对。” 亲生父母之间尚且凉薄至此,所以纪暮从不相信长久。但如果将这个理论放到司逐行身上,他又想将此推翻,他真的有点不知道拿面前的人怎么办。 司逐行看着纪暮低垂的目光,习惯了这人云淡风轻,突然有一丝心疼,再次开口,声音都带了一丝轻颤,“纪暮,你现在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令你为难。但是我喜欢你,只是朋友的话我不甘心。” 俩人静默不言,彼此都理解,但人与人成长环境不同,性格不同,又都是聪明固执之人,下定的决心都很难被改变。 良久,纪暮目光再次落到司逐行脸上,沉声问道,“逐行,你是原本就喜欢男人还是?”话没说完,两个人都懂。 司逐行没有丝毫犹豫,神色却十分认真,“我只喜欢过你一个。”言外之意,和男女无关,只有一个例外。 司逐行不是没有怀疑和挣扎过,但心跳骗不了人、喜悦骗不了人,他说出口的喜欢,从来不是冲动。 纪暮怔愣,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凝结空气中,卧室门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紧接着,司文桉的声音响起:“叔叔、纪叔叔,你们好了吗?奶奶让我来叫你们。” 俩人紧张的氛围被打断,司逐行身形微动,拉开了门,“暮哥,我们先去吃饭。” 纪暮颔首,俩人前后出门,司文桉见了好奇道:“叔叔,你们怎么一起在浴室。” 纪暮正想回答,司逐行率先开口,拍了拍司文桉的头:“照镜子,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司文桉没多想:“哦。” 说着一起下楼,纪暮看了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楼下,俩人刚下去,就发现客厅多了俩个人,正是司骛和司青阳父子。 司骛率先开口,“哟,阿行也回来了,身后这是阿行的朋友?好像在哪见过。” 司逐行笑道:“表叔,青阳,我们也刚到,今天下班遇雪,身上潮,我和我朋友刚上去换了衣服。” 说着向双方做了简单介绍。 司骛听了,脸上露出欣喜:“原来是纪家的纪总,我就说有点眼熟,真是青年才俊。” 说着向纪暮伸出手,纪暮浅笑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司逐行的错觉,他觉得纪暮对待司骛好像很客套疏离,与对待自己家人不一样。 司青阳突然开口,“表哥,你和你朋友看起来关系很好。”司青阳不爱笑,面相有些阴郁,再加上微冷的声线,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说出来意味不明。 司逐行与司青阳仅差一岁,但他入学早,早司青阳两年毕业。小时候俩人关系还算不错,彼时司青阳爱笑,长大后却不知怎的换了一副性子,但他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两父子一个热络一个清冷,纪暮眼神微冷,显然都不喜欢。 司逐行却道:“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话罢,保姆端上来最后一道菜,司定渊招呼道;“小纪是阿行的朋友,也是我司家的客人,表叔和青阳别见外,先吃饭。”说完,扶起旁边的妻子白雯。 桌上的菜很丰盛,司家人健谈,每个人各说俩句,家庭氛围也算融洽。 纪暮偶尔会看两眼司骛父子,再看司家人对他们的态度,怎么都没想到,司骛会为了一点利益害得司家家破人亡,只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司逐行坐在纪暮旁边,时不时给他夹菜,司青阳看了微微皱眉。 席间,司瑛突然问道:“青阳是不是快毕业了,有什么安排?” 司青阳正打算回话,被司骛拦住:“还是大哥记性好,明年六月毕业,正要找实习单位呢,这孩子刚刚还和我说。” 司瑛:“找到了吗?要不要让你表哥给你安排个职位?” 司骛听了大喜:“那我就多谢大哥了,青阳,快和你伯伯、大表哥道谢。” 一直不吭声的司青阳突然放下筷子,说道:“爸,大伯,我听说行哥开了公司,我能不能去他们公司实习?” 司瑛面露难色:“这伯伯就做不了决定,阿行的工作,在座的除了小纪我们都不清楚。刚好他们俩个就是公司的合伙人,你自己问他们。” 接着所有人看向司逐行和纪暮。 司逐行皱眉,纪暮不语,空气安静了一瞬。 “行哥,可以吗?随便普通的岗位就行,我的专业与绘画相关,在校时也兼职过游戏原画师,给一些游戏公司画过人物、场景插图,算有一些经验。” 司逐行诧异:“你大学不是经济类专业?” 司青阳:“我大学双学位,还选修了数字媒体艺术。” 司逐行听了颔首,偏头看向纪暮,然后回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公司除了游戏本身,其他事情都由暮哥负责,你得问他。” 司逐行公私分明,走后门这种事他不喜欢,但要真自己有本事,那倒也无妨,说着向纪暮递过一个眼神,摆明了自己不插手,由他自己决定。 司青阳听闻,垂在桌下的手紧握,目光转向纪暮。 纪暮撩起眼皮看向司青阳,眸光动了一下,声音温缓,“听司先生自我介绍,也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们公司刚成立不久确实需要人,不嫌弃庙小的话欢迎之至。” 纪暮话说得漂亮,司青阳笑着道谢。 纪暮还留意到司骛眼里划过一抹阴鸷,显然对儿子擅作主张十分不满。 吃完晚餐,司母将司逐行叫到一旁叮嘱,然后给儿子装了许多东西。 司青阳突然走到纪暮旁边,“纪总穿的是行哥的衣服吧,行哥有洁癖,占有欲强,从来不将衣服和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看来行哥对你确实不一般。” 司青阳说完扯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本就阴柔长相,这么看着,就多了几分虚伪。 纪暮不喜欢这个人,想到这人上辈子给自己惹的麻烦,下意识蹙眉,沉声道,“阿行刚刚说了,我们关系很好。” 司青阳的笑意褪去,声音更显阴冷:“你们不仅是普通朋友吧。” 纪暮眼神复杂,其实他一直不明白,这人上辈子为什么这么针对他,没想到重生后,没有任何牵扯的情况下还是一脸不善,纪暮瞥了眼司青阳,冷声道,“你越界了。” 说着走向正在玩游戏的司文桉。 等司逐行拎着两袋东西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纪暮逗着自家侄儿的画面。 俩人回去的路上,天边的雪依旧没停,但比下班时小了许多。 司逐行突然开口:“累吗?我们家人有点多。” 纪暮偏头看了眼司逐行,笑道:“不累,你们家人很好。”顿了片刻,又说道:“逐行,你很幸福。” 纪暮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这种和睦的家庭氛围,比小时候幻想的家的模样还好,但一想到前世纪家家破人亡,司家兄弟英年早逝,司文桉敏感老成,司母和白雯长年忧愁,心里泛起一丝丝疼。 纪暮看不见自己低落的眼神,司逐行看得分明,心软成一片。 “纪暮,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司逐行声音郑重。 纪暮眸子轻阖,前世记忆纷纷涌现,声音带着一丝丝沙哑:“逐行,谢谢你。” 司逐行见人闭着眼,调高了温度,放了首轻缓的英文歌曲,轻声说道:“不用客气。” 黑色的车行走在寂静的雪夜,纪暮闭着眼睛,半昏半睡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缓的音乐: A hole inside my heart, Im all alone and the rooms are getting smaller。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I wonder where they are ······ And all my love, Im holding on forever Reaching for the love that seems so far So I say a little prayer, And hope my dreams will take me there, Where the skies are blue to see you once again, ······ 停车后,纪暮将司母塞得满满的两袋吃食分一份给纪暮。 在纪暮开口推辞前说道:“我妈准备的,特地嘱咐了让我拿给你,这可不能拒绝。在我们家,天大地大,我妈最大,我也拒绝不了。” 纪暮睡了半路,声音有点低哑,听闻笑笑:“好,那替我多谢谢阿姨。” 感受着袋子沉甸甸的重量,纪暮忽然想起上辈子司逐行去世后,一到周五或节假日,司母会趁着纪暮上班买许多吃的放在司逐行房间的冰箱里。 司母从不主动和他说,但每次都会交代小区保安提醒他,复杂的菜还会附上配方,纪暮上辈子良好厨艺的养成,有一半归功于司母。 纪暮现在看着司逐行,觉得他爱心软的毛病八成遗传了司母。 不知道为什么,司逐行觉得今日的纪暮显得有些孤寂,嘴唇微动,说道:“纪暮,冬至快乐。” 纪暮轻轻颔首,“你也是。” 眼看司逐行打开房门,纪暮放下手中的袋子拉住司逐行的手,问道:“逐行,可以抱一下吗?” 司逐行瞳孔微震,片刻后笑容放大,将袋子放在玄关,回身双手紧紧抱住纪暮。 冬天的衣服太厚,纪暮感受不到怀中人的体温,却能从司逐行的力气中感受到对方的开心。而这些开心,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纪暮拍拍司逐行的背,压着嗓音低沉道:“逐行,你让我想想。” 司逐行笑意更甚,“好。” 隔天,司逐行起床时发现纪暮已经去上班。 想起昨晚的拥抱和纪暮说要想想的承诺,愉悦的情绪保持了一早上。但到了公司没见到纪暮,打听后知道纪暮出差时,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 吴玉没见过司逐行这么严肃的表情,觉得比上次在医院时还要瘆人,小心翼翼给纪暮发消息。 纪暮前世意外招募一个游戏界天才,叫任玠,集技术开发和游戏运营能力于一身。后来成为公司的游戏项目总监和首席运营师,与吴玉、曹羽共同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没有他们,纪暮一个外行人不可能将游戏公司做大。 任玠这人在遇到纪暮前有点倒霉,一身才华始终得不到重用。纪暮用人不疑,不吝惜于权利金钱,给了任玠很大的权力。任玠一度将纪暮当成伯乐,在公司运营上很用心。 纪暮找了他一个多月,今早才从侦探手里知道他的消息,一大早买票赶往外省请人。吴玉参与其中,不用说也清楚纪暮的行踪,倒是忘了和司逐行说一声。 等纪暮十二点下飞机看到司逐行发来的消息和几个未接来电时,心里觉得不妙。 不出他所料,司逐行已经生了一早上闷气。 第34章 第 34 章 追求者与被追求者 纪暮看着那些未接来电和消息, 犹豫半响拨通司逐行电话。 电话响了两秒快速接通,紧接着传来司逐行的声音,“你到了?”关心的话, 语气比平常淡,纪暮猜想对方应该生着闷气。 “嗯,抱歉。”纪暮知道吴玉已经解释过, 正巧提前安排好的车辆来到跟前,便没有再解释什么。 司逐行一早上的无名火突然就随着简单的三个字消了大半, 剩下的一半有种莫名的委屈,他觉得太矫情,藏得很好。 听见关门的声音,猜到纪暮刚上车, 也知道对方忙,只简单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明天,慢的话可能要三四天。”纪暮此行除了任玠,刚好有个合作要对接。 “回来告诉我,我来接你。” 纪暮答应,俩人结束通话。 没了司逐行的声音, 纪暮的眼前只剩下陌生的城市, 心里没来由的荒凉。 司逐行放下电话后,门边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回头发现司青阳浅笑着站在门口。 “表哥,我来报到,顺便请表哥吃午饭, 感谢表哥给我实习机会。” 司逐行看着司青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他的脸色比昨天晚上差。 “你生病了?不舒服可以过几天再来。还有实习的事, 这事是纪暮同意,你要谢得等他回来再说。”俩人年纪相仿,司青阳从小体弱,司逐行都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生病。 司青阳听了,眸中藏起一抹阴鸷,再抬头,嘴角依旧挂着浅笑,“没事,可能昨晚吹到一点冷风,不严重。” 司逐行听闻没再说什么。 司青阳看了一圈办公室,轻声问道,“表哥,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不行。”司逐行半点没犹豫拒绝。 看着司青阳略微错愕的表情,司逐行偏头咳了一声,解释道:“对面有人。” “是纪总?”语气带着疑问,其实司青阳知道,刚刚在前台问过。 眼看下班时间到来,司逐行一边关电脑一边点头。 司青阳似乎不甘心,“表哥,我也可以在旁边加个桌子,我刚刚去人事,她们说办公室比较紧张。” 司逐行奇怪看了他一眼,还是坚决道:“不行,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司逐行心想,哪里都不方便,本来纪暮就已经搬离他家,他还想趁着上班独处追人,办公室再多个人,就算纪暮方便他也不方便。司逐行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虽然教养良好,但有些思想习惯一向霸道,也就是纪暮,一开始就莫名有好感,后来心动难以自抑,哄着让着又忍不住一步步试探,轻了不甘,重了心疼。 但司逐行也不是鲁莽之人,知道有些话不好直接说,只好一脸严肃胡扯:“我和纪暮是公司老板,你一个实习生堂而皇之坐老板办公室,公司员工不傻,看了都会知道你走后门。你也知道公司刚成立,有些风向不能有,我叫曹羽吴玉在他们办公桌加一张,你和他们挤挤。” “这样啊,抱歉,是我的疏忽。”司青阳笑着,面上有几分勉强。 司逐行假装没看见,轻轻点头。 浮星酒吧,李默看着闷头喝酒的司逐行微微诧异,“阿行,工作不顺?” 没等司逐行回答,坐一旁的萧帆不厚道打趣,“我就说不好追?被拒绝了?” 司逐行扫了一眼不靠谱的好友:“没拒绝,出差,过两天回来。” 萧帆啧啧:“真的出差?不是躲你或被你吓跑了?” 好友即损友,萧帆第一次见发小为情所困,作为深夜痛哭过并进化成海王的浪荡子,没有同情心只想笑。 司逐行凉凉扫了一眼,继续喝酒。 进来十分钟像饿死鬼一样狂吃的李默满头疑问,眼睛里充满好奇。 “我草,阿行有喜欢的人了?还追不到?谁?” 李默这厮大四时说了要当主持人后拼命考研,考上后,为了保持良好的体态,平常在饮食上多有控制,这次回来刚好在宁城主持了一场宴会,效果不错,就是忙活半天没来得及吃饭。明明是他约的人,自己却最来得最晚,到了什么都没干,急冲冲点餐,菜上齐后没讲两句就开始狂吃,活像饿鬼扑食。 司逐行拿着酒杯往后靠,不讲话,表明不开心。 萧帆看了叹气,“我说你俩这才毕业两年,一个像没了魂,一个像饿死鬼,能不能行了?” 李默听了抱怨:“别说了,备考时道心稳固,考上后怀疑人生。” 萧帆:“这不挺好,变瘦了,声音也比以前好听。”这个专业以后要上台,形体眼神微表情都得练,大学时微胖的李默,现在一整个型男。 李默内心苦,又嗦了两碗面,“别说了,当时所有人听说我计算机转主持跟见了鬼一样,现在我真的见鬼了。热天站太阳下,冬天站室外,哪天混不下去了我来给哥两个当司机。” 司逐行不讲话,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萧帆听了拍拍他的肩膀,“保重,等你真正踏入社会,发现还有更离谱的。” 李默听了很绝望,突然岔开话题,转向萧帆:“不说我了,阿行怎么了?” 司逐行抬起眼皮咸咸看了眼萧帆,意让萧帆替他解释,萧帆不靠谱,解释得乱七八糟:“他啊,喜欢上一个住在山上的人。” 李默:“操,什么玩意儿?出家人?” 萧帆看着李默见鬼的表情,揶揄道:“没那么玄乎,就是阿行喜欢上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佬。”萧帆短暂接触过纪暮几次,纪暮给他的感觉就是斯文儒雅,长相出尘,性格好能力强,看着随和,但和谁都有距离感。 李默放下筷子,拿起司逐行递过来的酒,浅抿一口:“没听懂?这是什么样的女生。” 司逐行冷不丁出声强调:“男的。” 说完又没声。 李默刚巧又喝了一口酒,听闻拿手捂住没喷,不过人却呛得眼红弯腰。萧帆看着有人和当初的自己一个表情,闷笑出声。 “不是,男的?”李默终于压住咳嗽,还是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像铜铃。 “说萧哥或林勿喜欢男的我都信,阿行怎么都看不出来。”说完突然意识到,林勿还喜欢过司逐行,心里暗骂自己乌鸦嘴。 司逐行不在意,萧帆介意,抬手拍开李默脑袋:“什么叫做我喜欢男的你都信,老子只喜欢软乎的妹子。” 李默捂住脑袋看向萧帆:“这能怪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到处浪,再看看阿行,你见过哪个男的打得过他。” 萧帆:“······” 李默是个爱八卦的碎嘴子,三人本就熟,不告诉他也不可能。 “你不认识,叫纪暮,人很好,别说阿行喜欢,我亲爹也喜欢,商业精英、谦逊有礼······” “等等,等等,前阵子在观益年会上突然卸职的观益总裁纪暮?”李默好奇激动,连忙打断萧帆。 “是他。”出声的是安静了许久的司逐行。 李默拿起酒杯猛喝一口,夸张竖起大拇指,“阿行,不愧是你,别的不说,眼光不错,就是难度奇高。” 李默每次这个语气开头都能讲个一二三,其他俩人纹丝不动,等待李默开始讲重点。 “既然你们都认识了,就应该知道纪暮毕业两三年就坐稳观益总裁的事,当时纪暮风头盛,DD台有名的女记者去采访,听说阅人无数的女记者采访过纪暮后彻底移不开眼,后面三年接连自掏腰包给纪暮做免费采访。当然,纪暮付钱了。” 又喝一口酒,啧两声,司逐行觉得他不适合做主持,更适合支个摊子说相声。 李默继续道:“听说,这个主持人采访完一次总要告白一次,纪暮前两次礼貌婉拒,第三次直接说自己不打算结婚。” 司逐行没听出李默的激动点:“不喜欢就拒绝,这有什么?” 李默痛心疾首,“那是你没见过那个记者,也就是现在业内有名的主持人沈芸,才貌双全,气质高雅,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纪暮竟然拒绝了三次,三次啊。” “当然不仅这些,有人剪辑了纪暮学生时代各种演讲辩论现场,还有下台后被狂热表白的视频,这人永远都是一副样子,温和浅笑拒绝所有追求对象,没叫人伤心,也没给人一点希望。” 说完怜悯看了眼昔日舍友。 “追不到不是你的错,纪暮这种人有时候就是对恋爱没兴趣。” 司逐行听了继续喝酒,眼里意味不明,他早就隐隐察觉纪暮不想谈恋爱,但是就像他曾经说的,一旦喜欢上,只做朋友总是不甘心。 萧帆开始看不惯司逐行这副样子,安慰道:“也不一定,我感觉他对你挺好的,具体说不上来,但跟别人相比,和你在一起感觉纪暮都少了一些距离感。上次我生日,不大半夜还来接你。” 李默说了一通后,见司逐行眉头紧皱,也不忍心再泼冷水,小声问:“所以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司逐行陷入沉思。 一开始,也是在今晚这个酒吧,纪暮拉着他跑,帮他处理伤口,他记住了纪暮的姓。再相见,一起在院落吃火锅,他记住了纪暮的名字。 好像从那一刻起,纪暮这个人就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朋友,到后来同居、合伙、心动、成为邻居、紧跟着告白,司逐行以前没想通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喜欢纪暮,只好选择遵从内心的心动和狂喜。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一步步无法自拔的深陷。 “追求者与被追求者,是我先喜欢纪暮。”司逐行回答李默。 那么多叠加的亲密关系,这是现在的司逐行最想要的,余生都想要的,纪暮爱人的身份。 司逐行没醉,眼眸清亮,势在必得。 萧帆和李默见状拿起酒杯,三人轻轻一碰,之后换了话题。 喜欢后不退缩,这是他们认识的司逐行,其他的也没必要多说,感情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纪暮一走四天,工作好谈,年轻的任玠却不好说服。 任玠虽然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倒霉,但他从小聪明,有几分冷傲。他看着一身儒雅的纪暮,再看着没什么名气的青松公司,一开始持怀疑态度。 等拿下任玠,纪暮起身回宁城。 下机后,天边暮色低垂,隔着熙攘人群,司逐行身形颀长静静立在出口不远处,看见纪暮后,眼眸一亮,笑着挥手。 这几天司逐行每天都会问纪暮什么时候回来,纪暮只得挑一些情况说给对方,像安抚,又像交代。 他猜到司逐行会来接他,或许说是一种肯定,只有司逐行敢给的自信。 第35章 第 35 章 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司逐行没动, 站在原地看着纪暮走近,等人走到三步之内,张开双臂, 意味很明显。 司逐行的脸上有喜悦,肯定,理所当然。 纪暮却突然停住, 一双温沉眸子静静看着司逐行。 重生后俩人朝夕相对,这次出差倒是难得的分离。纪暮白天工作任务重, 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想起司逐行,想着怎么处理好他口中的喜欢,可惜琢磨半天总是没结果。 暧昧伤人,犹豫伤人, 偏偏现在俩个人暧昧又犹豫。 纪暮知道自己可以拒绝,也知道司逐行不会放弃。如果真的让司逐行彻底死心,友谊又怎么维持。纪暮向来通透,却在与司逐行的告白之事上生出一种执迷。 司逐行没什么耐心,上前两步将纪暮拉进怀里。俩人样貌太过出众,引得许多路人侧目, 但机场拥抱又太常见, 大家也没什么异样眼神。 “纪暮,欢迎回家。”司逐行压低声音, 听着比平时温柔了几分,可手上的力气却半点不小,好像要将纪暮揉进骨血。 纪暮一手托着行李, 只能用另一只手拍拍身上的青年,半响缓缓说道:“谢谢。” 司逐行对纪暮的感谢没做什么表示,还是紧紧抱着纪暮, 过了片刻才说道:“纪暮,你瘦了。” 纪暮听闻放开身上的人,无奈道:“什么话,我穿着这么多衣服,你哪里看出来的。” 司逐行抢过纪暮的行李箱,“那我瘦了。” 纪暮有点摸不准司逐行的话,猜想:“你饿了?” 司逐行笑着点头,随即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搭在纪暮肩上,搂着纪暮往前走。 纪暮挣扎,但没用,俩人随着行李箱轻微的轱辘声愈走愈远,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想着纪暮路程奔波,晚餐选在了上次一起吃过的刘叔私厨。 刘叔开店只为了打发时间,位置选得十分隐秘,需要绕几个小巷,往日只有熟客和老饕会寻来,人少安静,基本不需要排队。 俩人踏入店里,果然,店里空无一人。 刘叔从厨房探头,看见老熟人后乐呵道,“哟,你们又来了,今晚想吃什么?” 纪暮向刘叔问好,然后将刘叔递过的菜单随手拿给司逐行。 刘叔见了笑道:“这位小哥来了两次都不点餐,也不怕阿行乱点一通?还是我的菜不合你口味?” 纪暮摇头解释:“刘叔说笑了,不好吃的店逐行可不会来两次,他一惯比我会点餐,我借机偷个懒而已。” 刘叔听了了然:“那你俩口味还挺一致,这也是种缘分。” 纪暮温和浅笑,没再说什么。恰好司逐行点完餐,补充道:“是很有缘分。” 刘叔接过菜单,哈哈大笑,“那就好,有缘分最好。” 俩人坐在餐桌上,纪暮给俩人各倒一杯温水,司逐行接过后问道:“你去请的人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那人叫任玠,能力不错,这两天有点私事,忙完再来。” 司逐行啧一声,“大老远去请人,你也不嫌累,怎么不让吴玉去?” 司逐行这话纯纯夹带私人怨气。 纪暮耐心解释,“别人劝不动,任玠有才,又有几分傲气,稍不顺心就有可能会拒绝。” 司逐行觉得怪异,“你不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纪暮拿杯子的手一顿,“介绍人说的。” 纪暮无法解释重生的事情,为了避免被身边人追问,瞎编了一个介绍人。 “任玠手上刚好有一些已经过测试的项目,游戏这类我不太懂,到时候你可以和他聊聊,觉得可行就用在青鸟上。我问过了,他同意卖。” 青鸟是这次游戏的名字,象征着追求与向往。 “你给了他什么好处?”司逐行相信纪暮千里迢迢去挖的人才能定然不差,但想要长期留住,不可能不给对方一些筹码。 “如果他三年之内仍在青松,我给他百分之六的股份。” “把你的股份给他?”司逐行不高兴。 “如果任玠能给公司带来利益,给他一点股权也没什么,我相信青松将走得更远。等未来青松上市,也免不了对外出售股票拉投资。都是为了吸引人和财,将这样的机会让给任玠这种有才能的人,不会亏。”纪暮见证过任玠的能力,心里自然有几分底气。 司逐行理解纪暮,但他始终觉得这对纪暮不公平,于是问道:“为什么是把你的股权给他?照你这么说,任玠不亏,到时候亏的就是你。” 纪暮被问住。他有心弥补,所以从一开始就费了些心思让司逐行成为青松最大的股东,现在自然不可能再动司逐行的股权。任玠上辈子跟着纪暮,纪暮给他股权并不心疼,且任玠也值得,只是没想到司逐行会在这个问题上问到底。 只好半开玩笑:“我可以让出去,也可以再购入,这不影响,目前最重要的是在下个月寒假来临之前将青鸟推行上市。如果我们能趁着寒假和春节的流量顺利推行,明年公司的其它游戏推广也会更加顺利。” 司逐行接受纪暮的安排,但仍不赞同纪暮只拿自己的股权去招募任玠,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公司运营你负责,如果三年后任玠真的能给公司创造价值,我们按各自比例出让股权给任玠。” 纪暮看了眼司逐行,见他眼神坚定,只能点头答应。 刘叔很快上菜,店里陆续来了两桌客人,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热闹不少。 俩人吃完,纪暮起身去结账,回来时看见隔壁桌一位年轻的女生站在司逐行旁边,双颊绯红,眼含春色,轻声问道:“帅哥,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司逐行表情未变,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他看着紧张的女生浅笑,礼貌回拒:“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面露尴尬,再次小心翼翼试探:“那可以加一个你朋友的微信吗?” 司逐行微愣,没想到这女生能一次看中两个。纪暮正想走过去替司逐行解围,司逐行突然抬眸看了眼纪暮,嘴角勾起一抹笑,纪暮瞬间觉得不妙。 果然,下一秒,司逐行的回答开始不受控制:“抱歉,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刘叔的店不大,几张桌子离得近,这女生一桌子都是年轻人,自打女生一过来,四五个一直注意着这边,司逐行的声音不小,显然旁边的人都听到了,空气瞬间安静。 女生反应过来后找回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没等司逐行反应捂着脸跑回位置上。 纪暮回到桌上,四周许多眼神明里暗里落在他们身上,纪暮眸光闪过一抹晦暗。 司逐行一向不喜欢在意众人的眼光,也不介意别人的打量。 俩人走出店门,纪暮说道:“逐行,这世界不是所有身份都能被人认同。”纪暮结账完过来时,听见邻桌有人讥讽,“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让人恶心的同性恋。” 纪暮冷冷扫了一眼,那人不敢再吱声。 司逐行年轻,长相出众,良好的成长环境更是养了一副卓然气质,即便站着不动,也常常能成为视线聚焦点,怎么样都不应该和恶心这种污浊词汇挂钩。 司逐行不以为意:“你是说他们对同性恋的好奇和不理解?” 刘叔的店开在一个长长的深巷,里面道路狭窄,俩人进来时将车放在了不远处。 冬天月光清冷,遥遥悬挂九天之上,既不会过分明亮也不会过分黑暗。 俩人走在石板路上,伶仃路灯照着狭窄深巷,俩人堪堪可以并肩前行。 “逐行,我不希望你遭受异样的眼光。”纪暮声音温凉,听不出开心或不开心。 “你介意别人说我同性恋还是介意别人知道我喜欢你。”司逐行知道刚刚她拒绝女生的话纪暮听见了,之后纪暮再回来,脸上就变得格外凝重。 纪暮猜到他误会了,俩人即便做不成情侣,两世的情分也不至于如此脆弱,更何况是小小的误会,轻声解释道:“我介意别人说你同性恋。” 司逐行听完低笑出声,整个人显得十分愉悦:“所以你不介意别人知道我喜欢你?” 纪暮突然意识到俩个人根本不在一个脑回路,叹道:“喜欢没有错,但不是每一份喜欢都能被理解和尊重。你可以喜欢我,也可以不喜欢我,我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是有些事一旦开头,未来就回不了头。” “所以你是担心我会因为同性恋而被人轻视嘲讽?可是纪暮,我不需要回头,就像你说的,喜欢没有错,所以我为什么要回头。”司逐行的喜欢很纯粹,他觉得人生在世,有一个知己爱人就已经足够幸运,非要去计较和周全所有人的看法,这份爱也就变成了衡量,衡量可轻可重,司逐行不喜欢。 纪暮历经两世,对于司逐行的简单直白真有时还是难以招架,只能耐心劝道:“逐行,你可以不承受这些,你大可以像你父母兄嫂一样,拥有最简单又最完美的婚姻生活。” “纪暮,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有。” “你想过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吗?” “没有。” 俩个人一问一答,借着昏狭深巷和微凉月光直面自己的内心。 司逐行继续说道:“遇到你之前,我也以为我会找到一个喜欢的女性走进婚姻殿堂,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可偏偏这二十多年,我遇见的所有人里,只有你这么一个例外。”司逐行说完顿了两秒,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试探,“纪暮,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俩人一路说着,长长的巷子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的微光,耳边渐渐传来微弱的喧闹声。 纪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司逐行?这毋庸置疑,只是这份喜欢有友情、有恩情,唯独没有沾染爱欲。人类的感情通常很复杂,但有些时候又太过泾渭分明、清清楚楚,早早给心里划了一条线。 不喜欢司逐行?要是不喜欢,又怎么容忍步步紧逼小心试探。司逐行从不掩藏,明明是自己在过分担心和迂回避让。 第36章 第 36 章 我教你心动 纪暮没有回答司逐行的问题。 眼看即将到达路口, 司逐行突然停住脚步,纪暮走了两步才发现,而后转身望着司逐行。 “怎么不走?” 司逐行看着纪暮, 深深叹了口气,而后抓着纪暮的手走入旁边更为幽暗安静的巷子。 纪暮没料到司逐行的动作,被他带着往前。 司逐行并没有走入巷子深处, 只是寻了个更为安静的角落。 这个小巷比刚刚那个巷口更为狭窄,司逐行抓着纪暮的手, 俩人四目相对。 纪暮一向更有耐心,也从不担心司逐行会对他作出偏激行为,于是对司逐行突兀的动作没有惊慌挣扎。 “纪暮,你未来的伴侣一定得是女性吗?”司逐行问道。 纪暮这才想起从没和司逐行说过自己不打算结婚的事情, 于是开口道:“逐行,我不打算结婚,也不会有爱人。” 司逐行仿若没听见,继续问:“我的喜欢会让你觉得恶心吗?” 纪暮微愣,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回应司逐行,更多的是自己天性淡漠, 与司逐行的告白没有关系。 “不会。”纪暮声音低沉, 简单二字说出几分郑重。 天上疏星淡月,狭窄小巷半昏半黄, 纪暮适应了黑暗,勉强将四周看得清晰几分,他看见司逐行突然扬起一抹笑, 笑容带着三分邪气,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纪暮,笑容变得迷人又危险。 纪暮下意识想避让, 后退一步却发现背后是一片冰冷的白墙。 司逐行往前一步,将纪暮拦在方寸之间,是纪暮两辈子未曾见过的强势。 紧接着,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纪暮,我教你心动,只对我心动。” 小巷无风,司逐行的话却像裹着一阵春风拂过纪蓦平静无波的心里,心间倏然一颤。 没等纪暮开口,司逐行将额头抵在纪暮肩头,刚刚势在必得的声音瞬间转了个轻声黏稠的语调,“暮哥,不想结婚没关系,没有爱人最好,但你不能一直回避,你就当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这话既像妥协,又暗含着不肯罢休。 纪暮听着彻底没了脾气,不懂司逐行是怎么在强势和撒娇之间切换自如,偏偏两种都让纪暮束手无策。 纪暮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岁,从小无双亲,长大后遭陷害与背叛锒铛入狱,没有人懂纪暮的挣扎和绝望。这样糟糕的人生其实很容易自我放弃,如果天边铺满橘红色霞光的傍晚没有遇到司逐行,他很早以前就是一抹流离在芦苇荡的孤魂野鬼。 司逐行的出现给了纪暮第二次生命,缝补他灰暗的人生。 纪暮经历过泥沼,也曾身居高位,重来一世,纪暮心里比上辈子更加平和,他一个人太久,心里也很难容得下别人。 若说纪暮还有什么牵绊,也就是亏欠眼前之人良多,以至于简单的拒绝都要绞尽脑汁。现在这个人靠着自己,想要一颗并不算鲜活热烈的心。 “逐行,我有什么好?”这是纪暮上辈子没问到的问题。他有什么好?让司逐行为了他早早丧命。他有什么好?值得司逐行托付半副身家。他有什么好?让再世相逢之时,还得司逐行如此迷恋。 为什么不能放弃,他不喜欢纠缠,明明可以很容易就被放弃。 司逐行听闻从纪暮的肩头离开,不理解纪暮为什么会这么问,认真思索后半开玩笑道:“暮哥没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问题在我这里是个伪命题。” “如果哪天你发现我并有你想的那么好呢?逐行,你不要太高看我。”纪暮很少问这种话,这类问题容易暴露心理问题,纪暮从很久以前就不需要别人的看法。 司逐行怔愣一瞬,随即笑道:“不好就不好,到时候我也陪着你。” 纪暮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巷子突然传来几个脚步声。 几个人慢悠悠走着,对话被俩人听得清楚。 “你们还记得刚刚店里的那两个男人吗?长那么好看,竟然是同性恋,真是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听说同性恋的私生活都很混乱,而且没几个人能走到最后,他们八成也一样。” “我觉得同性恋都有病,好好去喜欢一个男人。” 司逐行听闻捏紧了拳头,正想走出去,纪暮伸出手将人锁在怀里。 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刚刚坐在位置上的帅哥看着结账的那位笑得很开心,和普通人看喜欢的人没什么区别。”说话的声音是刚刚找司逐行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几人渐渐走远,司逐行的气没消,他对着纪暮,咬牙切齿的模样,声音却有点委屈:“暮哥,他们胡说八道。” 纪暮积郁了几天的心情却在一瞬间明朗,暗巷挡不住流言蜚语,散播之人却轻易走出暗巷,纪暮觉得有点讽刺。 “嗯,他们说得不对。”纪暮回道。 司逐行听了,脸上的气愤散去,转瞬换了一副笑容。 纪暮第一次觉得司逐行也太好哄了。 俩人走出小巷子,天上的月亮还是高高悬挂于九天之上,照着巷子石板路发出浅浅清辉。 司逐行还记得纪暮没回应他的问题,他在家人和纪暮面前习惯了没脸没皮,得不到回应继续念叨:“暮哥,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纪暮有点头疼:“我不给有用吗?”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司逐行自有一套逻辑。 纪暮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眼底没有了一开始的抵触,顿了半响低声说道:“逐行,我不一定能回应你,爱情和友情不一样。我不认为自己适合当一个合格的伴侣。” 司逐行刚刚的举动是不想让纪暮一味的回避和排斥自己的感情,更不想像这次突然找不到纪暮人影,现在纪暮没有之前抵触,其它不爱听的避开不谈。 “我可以教你。”司逐行又重复了刚刚的话。 纪暮突然想起重生后第二次见司逐行时的画面,司逐行说谈恋爱很棒,又说遇到喜欢的人,将人捧在心尖尖上,怎么会追不到。 这一世的司逐行张扬肆意,不知道退缩,看着莽撞,偏又自有章法,纪暮后知后觉发现,俩人每一次交谈几乎都是自己在妥协,甚至隐隐觉得接下来的发展自己也无法控制。 隔天早晨,纪暮没有提前去上班或找其它的事情避开司逐行,司逐行吃着纪暮准备的早餐,坐上了纪暮的车,俩人好像又回到了告白之前。 但纪暮知道这只是错觉,司逐行看着他的眼神热切,没有半点收敛。 到公司楼下,纪暮停好车叮嘱道:“逐行,青鸟马上发行,你记得多留意点别出差错。”纪暮想到出差前司逐行盯了他一早上什么都没干,俩人又在一间办公室,不由得再次提醒。 司逐行看着纪暮迂回劝诫,不由得憋笑:“你可以直接和我说让我好好工作。” 纪暮被看穿也不尬尴,“你知道就行。” 司逐行见状突然想逗逗纪暮,笑得一脸温良:“暮哥,打个商量。” 纪暮不疑有他,停住下车的动作,“你说?” “你每天上班前让我亲一下,我保证不影响你上班怎么样?” 纪暮听闻瞳孔微震,转身看向司逐行,表情一言难尽。 “我觉得公司规定可以再加一条:公司员工或老板禁止以任何不合理形式骚扰同事。” 司逐行听了不由哈哈大笑,纪暮对于好友的摆烂十分头疼。 俩人先是组织大家开了早会,对接下来的工作进行了周密安排。 等俩人回到办公室,司青阳突然来找司逐行,纪暮这才发现司青阳已来公司实习。 司青阳拎着一份早餐递给司逐行,然后抬头看向纪暮,态度看似恭敬,说出的话不冷不淡,“感谢纪总同意我进公司实习,表哥前几天还叮嘱我一定要和您道谢。” 纪暮扫了一眼,轻微颔首。 司逐行接过早餐,说道:“青阳,这几天感谢你从家里给我带早餐,以后不用这么麻烦。” 司青阳听闻笑容凝固一瞬,最后又调整好表情点头答应。 等人走远,纪暮问道:“你这个表弟和你感情很好?” “从小认识,加上年岁相仿,小时候关系还不错。青阳上高中以前比现在活泼爱笑,上了高中后住校,见得次数少,每次再见面,发现他变化都挺大,但对我倒是一直不差。” 纪暮听闻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司逐行看着纪暮沉思的表情,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纪暮抬眸看向司逐行,“没什么,我看你这表弟也不是个热络之人,但好像对你很不错,而且对你的喜好也很了解。” “什么喜好?” 纪暮想了一瞬,说道:“上次在你家,他说你有洁癖、占有欲强,从来不将衣服和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 司逐行听了微微诧异,没想到司青阳会和纪暮说这种话,顿了几秒开口:“他说得也对,只是他不知道,你是唯一例外。” 司逐行说完朝纪暮抛了个眼神,纪暮看着烫眼,淡定移开目光。 在纪暮的印象里,司青阳是个十分怪异的人。平日不爱笑,笑起来带着几分癫狂,每次见到纪暮,眼里总透出一股毫不隐藏的恨意。 上辈子司青阳的父亲司骛害死司逐行父兄,在司逐行离世后,司骛仗着和司家的关系对于司逐行的遗嘱内容十分不满,恨不得事事跟纪暮对着干。 也曾买通小报新闻将纪暮的身世和不堪经历进行报道,误导司逐行的死亡和自己有关。 这些谣言对于纪暮无伤大雅,但确实在工作和生活中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纪暮曾以为父子俩蛇鼠一窝,但没想到各有心思。上辈子纪暮刚报警,司青阳又亲手递了一份司骛的违法证据送到警局。司骛最后被判死刑和司青阳脱离不了干系。 听说司骛临走前曾几次申请想见司青阳一面,司青阳没理会,到司骛死之前都没去看一眼。 纪暮不清楚这两父子之间的纠葛,之所以同意将司青阳招入公司,最主要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能不能探出司骛的下一步动作。 纪暮有心提醒司逐行提防这两父子,但目前没什么证据,只好按下不表。 第37章 第 37 章 那我会很难过 任玠在纪暮回来后的第二天来报道, 他喜欢自由,拒绝了纪暮安排人接送的提议。 如纪暮所说,任玠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来以后优化了青鸟的游戏设置。时逢年终,公司开始大力推进游戏发行,公司上下陷入一片忙碌。 游戏测评当日, 纪暮邀请了业内有名的游戏博主进行游戏直播,又找当红明星代言游戏宣传。等真正上市那天, 玩家人数远超预期,短短一周成为有口皆碑的寒假爆款游戏。 这阵子,纪暮为了宣传忙得脚不沾地,许多时候公司都见不到他人影。司逐行日常疏懒, 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每一步细节把关十分严格,手下员工见状卯足干劲,不用多叮嘱,纷纷开始加班。 任玠这个新人本来还担心青松运营不够成熟不肯签正式合同,见过公司氛围后自己找人事签署了劳动合同。 纪暮看着运筹帷幄、锋芒毕露的司逐行, 仿佛看到了前世和自己并肩的商业大佬, 心里隐隐开心。只是没想到等游戏上市后司逐行又恢复懒散模样,他自己不喜欢加班, 也不喜欢纪暮加班。只要纪暮一加班,他就开始在一旁盯着纪暮念叨,纪暮扶额叹气, 曾经最契合的商业伙伴在他重生后,好像成为了他加班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青松大多都是年轻的技术型员工,没有年龄隔阂, 打两次游戏,彼此之间轻易能处成朋友。纪暮觉得自己重生后隐隐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比如上辈子多年怀才不遇的任玠,记忆里高冷严肃,现在的任玠更为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职场黑暗和打击,和司逐行一样自有一种少年意气,人开朗很多,没来多久就和曹羽司逐行等人打成一片。反观自己,除了司逐行,与其他人总有种无形的隔阂。 这天下班,俩人回家的车上多了个人,正是任玠。 纪暮见到人怔愣一瞬,司逐行解释道:“之前答应他和吴玉曹羽,等游戏上市后请他们去我家喝酒。”纪暮这才想起这事司逐行上周和自己提过一嘴,任玠刚来宁城没来得及买车,出现在他们的车上也正常。 任玠一来就遇上公司最忙碌的时候,跟着众人天天加班,对青鸟的发行功不可没,纪暮也觉得有必要犒劳一下任玠。 “嗯。吴玉和曹羽呢?” “他俩手头有点工作,晚半个小时到,他们各自有车,不用担心。” 纪暮听闻点头,隔了半响又问:“司青阳不去?” “他去不了,医生说他的身体不适合饮酒。”司青阳十八岁成年礼上喝酒休克,还是司逐行亲自送往医院,医生特意叮嘱,司青阳以后滴酒不能沾。司青阳是想来,被司逐行拒绝了。 纪暮眸光黑沉,调侃道:“你们家还有不能喝酒的人?”他记得司青阳上辈子是会喝的。 “就他一个,文桉都能喝。”司逐行也觉得司青阳挺倒霉,司家那么多名酒,外人想喝都喝不到,他倒好,只能看不能喝。 后座上的任玠看着俩人一起上下班,听着俩人像数家常一样絮絮叨叨,心里涌出一阵怪异,觉得俩人不像普通同事和朋友,更像是搭伙过日子。 任玠不想探究两位老板的私生活,但架不住好奇。任玠虽然是纪暮亲自去挖的,但他和纪暮算不上熟,倒是这阵子和司逐行天天打交道,与司逐行建立了几分友谊,还学着曹羽管小自己几岁的司逐行叫老大。 “老大,你和纪总住一起?” “我们是邻居。” 任玠听了点头,“难怪你们每天一起上下班,公司同事都感慨你们关系不一般。” 司逐行听闻,嘴角勾了勾,瞬间来了兴趣:“在他们眼中我们是什么关系?” 任玠没想那么多,说道:“朋友。” “只是朋友。” “嗯。” 司逐行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纪暮开着车没偏脸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感知情绪变化,不由得闷笑出声。 司逐行不甘心,转头看向纪暮,“你也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纪暮这次偏头看了一眼,见司逐行眼眸清亮,笑得意味深长,纪暮不敢细想,伸出一只手,将司逐行的脸转向前方。 “别闹,我正开车。”像回避,又像纵容。 任玠不由又多看了两眼。 这阵子纪暮和司逐行忙着加班,冰箱里除了几瓶喝的什么都没有。俩人工作日很少做饭,不是在外面解决,就是让司逐行常吃的那家私厨送上门。纪暮周末不喜欢社交,和大多是年轻人一样,能宅在家里绝不出门,时间久了,自己做饭成了闲散生活的一部分。司逐行周末偶尔会回司家,不回去就会和纪暮蹭饭。 明天刚好是周末,纪暮打算趁着下班去采购些东西,本提议让任玠和司逐行先上楼,但司逐行以自己要买东西为由紧跟在纪暮身后。任玠无所谓,也跟上俩人步伐。 纪暮厨艺不错,但和专业的大厨相比差了一些,司逐行在外吃饭的时候十分挑剔,对于纪暮做的饭菜从来赞不绝口。俩人清楚彼此的口味,纪暮一个人买菜的时候也会考虑司逐行的口味。司逐行偶尔跟着时,纪暮会直接问他的意见。 下班后超市人多,热闹又拥挤,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群错开,纪暮买东西时一向不看手机,司逐行喜欢和纪暮独处,也不喜欢看手机,俩人基本并排走着。任玠相反,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逛街对他来说是一种任务 ,现下没有东西要买,抱着手机跟在俩人身后,一不小心就会拉开一段距离,反复几次,只要俩人没消失在视野之内,他都淡定跟在不远的地方。 任玠看着俩人一起有商有量的采购,觉得很有生活感,同时严重怀疑自己被遗忘,顺手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群里。 群里成员只有他和吴玉曹羽,是为了对接工作方便特意创建。吴玉和曹羽都是人精,知道任玠是纪暮亲自请来的人后,对他颇为照顾,慢慢的,三人的关系还不错。 任玠刚发出去,就收到曹羽的问号,紧接着发来一段文字。 “你跟在老大和纪总后面?有勇气。” 任玠疑惑:“这两个老板关系一直这么好?” 曹羽突然冒头:“比我们想的好。” 吴玉紧跟着附和:“是的。” 曹羽和吴玉跟着俩人最久,自然能感觉到俩人微妙的转变。任玠刚来,许多事不了解,但俩人作为助理,有些事不可能从他们口中说出去。 曹羽:“职场准则一:不要关心老板的私生活。” 吴玉:“职场准则二:知道了也要假装不知道。” 任玠觉得二人话中有话,虽没完全听懂,建议本身倒是十分认同,于是发了抱拳跪下受教的表情包:“没关心,只是感叹他们的友情。” 曹羽:“不用羡慕。” 吴玉:“赚钱第一。” 任玠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俩人能成为助理,下班不说老板坏话的都是能干大事的。任玠远远看着两位年轻的上司,司逐行随意大方,纪暮温和有礼,觉得这两位上司好像也没什么坏话可说。 在任玠看不见的地方,司逐行看着纪暮手里的生姜皱眉:“我不喜欢吃生姜。” 纪暮没停手:“我知道,但你明早不是想吃虾?生姜能去腥,促进血液循环,还能驱寒帮助消化。”纪暮知道司逐行不喜欢生姜,每次下厨都是拍开后大片扔进去,熟了再一个个捞出来。 司逐行听完感叹:“这么神奇,那再买多点。” 纪暮笑笑:“不用,够吃就好,新买的菜最新鲜,买多了也吃不完。” 司逐行很喜欢纪暮和他闲扯日常,抬眼时被不远处一对老夫妻吸引。 老奶奶认真挑菜,挑好后头也没回的递给身后的爷爷,老爷爷很快接过,将菜放到篮子里。 司逐行羡慕俩人不用回头就知道对方存在的默契,突然凑近纪暮耳朵:“暮哥,我们老了还一起买菜。” 纪暮听闻看了眼司逐行,眸光微动,岔开道,“老了我可买不动。” 司逐行:“我比你年轻,到时候我来拎菜。”顿了两秒又说道:“像他们一样。” 纪暮顺着司逐行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对面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妻在买菜,老爷爷拖着轻便的购物篮子,俩人刚买好菜,老奶奶伸出一只手,牵着腿有点打颤的老爷爷慢悠悠离开。 两位老人牵手的那一顺,纪暮手上传来一抹温热,左手被人紧紧牵住。 纪暮回头,只见司逐行半歪着头,脸上眸光清亮,笑容明湛,像个偷香窃玉的贼,带着三分轻狂三分自满,一脸手段得逞的满足模样。 纪暮垂眸,看着司逐行的手,白净、修长,十分的漂亮。 司逐行将衣袖拉到小臂,手腕处白晃晃一片,没有前世为了纪暮留下的浅淡疤痕,浑身亦没有一丝苦难痕迹,心一动,就敢不管不顾牵他的手,一点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纪暮往后瞥了一眼,任玠在不远处低头玩手机,半分眼神没分给他们。 纪暮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一时不知道怎么挣脱。 司逐行一惯得寸进尺,得到甜头只会更加放肆,他身体往前,将唇更加贴近纪暮的耳朵,声音似情人呢喃细语:“暮哥,你只能牵着我的手给我买菜,给我做饭,其他人都不行。” 声音温柔,说出的话霸道又危险。 纪暮沉默良久,眸光一动,声音低沉沙哑:“如果我主动牵别人的手呢?”纪暮看着司逐行自信的表情,突然想知道,如果他不顺着,司逐行会怎么办。 司逐行微愣,好像没想过这个可能,片刻后开口,清冽声音带着一丝艰涩软意:“那我会很难过,如果暮哥哪天要找个人主动,我希望你主动的对象是我。” “我希望我能打破你的信誓旦旦,成为你想相伴一生的人。” 第38章 第 38 章 不准摸我的腰 等三人从超市出来赶到楼下时, 吴玉和曹羽也刚好到达。 任玠和吴玉第一次来司逐行家,看见一墙的酒后两眼放光。 曹羽和司逐行最熟,也是五人中除司逐行外最爱喝酒的人, 任玠和吴玉还能保持几分克制,曹羽直接抓住司逐行的手臂,激动询问:“老大, 想喝什么都可以吗?” 司逐行请人喝酒一向大方,随意道:“可以, 左边度数高,大多数人喝不过半瓶,右边有果酒,度数低, 自己选,开车的提前叫好代驾。” 纪暮住司逐行隔壁,手上又拎着东西,出电梯后先回自己屋里放东西。想到自己进新房后除了司逐行还没有人上过门,心里起了个念头。 司逐行没关门,纪暮放好东西直接走进去, 走到客厅却见曹羽一脸激动抓着司逐行的手臂。 纪暮简单扫了眼, 曹羽正巧对上纪暮平静无波的眼睛,立马放开手端正站立。 “几位, 不介意的话,选好酒可以去我家喝,我刚搬家没多久, 没打算请人闹新房,刚好今天大家都在,想问一下大家方不方便帮我添个人气。” 几人听了, 笑着答应。 纪暮和司逐行房屋格局一致,纪暮为了方便借鉴了司逐行的装修风格,以致于两间房看着相差不大。 几人进门后,纪暮去准备餐具,司逐行熟悉纪暮的房子,既然是进新房,难免要带他们看一看。 任玠看完一圈好奇道:“老大,你和纪总不仅买同一个小区,装修风格也差不多,一起长大?。” 司逐行摇摇头:“没有,我们也刚认识几个月,当时我在酒吧遇到点意外,你们纪总心善帮忙得以结识,当时吴助理也在。成为邻居是意外,你们纪总信玄学,算命算来的风水宝地。”司逐行忽略自己在酒吧动手打人的事情不提,想到当时嘲笑买这间房的人是个老古板,不由得好笑。 吴玉被点名,人却怔住,见几人望着他,纠结半响问司逐行:“司总那天晚上第一次见我们纪总?” 司逐行点头,见吴玉露出疑惑神情,问道:“是啊,你也在,怎么了?” 吴玉得到肯定答案,立马恢复往日谈笑风生的模样,“没事,我记混了,浮星酒吧那天确实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吴玉表面镇定,内心惊涛骇浪。他清楚自己没记混,他仍记得在去浮星酒吧几天前纪暮叫他找人查司家背景,他当时和司逐行不熟,还将司逐行归为同纪洵一类只会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富二代。纪暮听闻后眉头微皱,说司逐行不比他哥差,还说俩人是朋友。连纪暮要买这间房,一开始也是自己和中介沟通,当时纪暮宁愿出三倍房价也要买这间房,吴玉一直不思其解。 再想到上次在医院,纪暮对司逐行纵容的画面,他第一次觉得他家清隽疏朗的纪总似乎对他的邻居有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至少刻意接近是无疑的。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刚刚还在眼前的司逐行没两下跑到厨房帮纪暮拿杯子,熟练将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模样,吴玉又拿不准。 有酒没吃的不行,司逐行早已提前订餐,只待送货上门,等一切准备就绪,几人围坐在餐桌。 撇去纪暮重生的事情,五个人实际年龄相差不大。出了公司,纪暮和司逐行将几人当成朋友,三人也不拘束,吃吃喝喝,仿佛普通朋友聚餐。 期间,任玠突然接到一个来电,曹羽坐他旁边,看见备注笑出声。 等任玠打完电话回来,揶揄道:“哟,任哥,宝宝是哪位。” 任玠工作时严谨,生活中还算随和,听闻没有被打趣的扭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大大方方坦白:“女朋友。” 曹羽听了惊讶:“程序员配有女朋友?” 任玠和曹羽熟了,半点不客气,抬手拍过对方脑袋:“什么话?我们青梅竹马,打算明年结婚。” 开玩笑归开玩笑,曹羽听了正色道:“那你还挺幸运,你看我们公司,十个男的八个单身狗,这年头找对象跟买房一样困难,你还敢跨省异地恋,也不怕女朋友跑了?” 说完猛喝一口酒,心中一片酸涩。 曹羽大学时有个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关系特别好,谁都没想到毕业半年后,俩人却因为异地恋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分手。司逐行知道这件事,抬酒敬了曹羽一杯以示安慰。 任玠不知情,分享着恋爱经验:“我女朋友对我很好,她比我热情、烂漫,当时纪总来找我,我纠结了几天,犹豫和下定决心的原因都是她。我不想让她等,但我又怕她跟着我受苦。” 说完抬起酒杯对着纪暮:“感谢纪总赏识,明年我们婚礼请你和司总坐主桌,到时请务必赏脸。”敬完纪暮又一齐敬了司逐行。 纪暮和司逐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向任玠点头。 感情幸福的人总是喜欢劝单身的人,任玠看着失落的曹羽说道:“遇见喜欢的人就去追,然后好好待对方,她会感受到的。感情这事没有表面上复杂,但不用心也不行,人心都是肉长的,女生通常比男生更敏感,所以不能让她们一直等。” 曹羽这个嚷着要喝酒的人酒量很一般,喝了几杯发现晕头后开始吃东西缓解。 他知道任玠在讲什么,吞咽完口中的食物,突然问知道他过往的司逐行:“老大,你说我重新去把小沫追回来怎么样?”小沫就是曹羽的前女友,当时俩人和平分手,但大学谈了四年,如今再想想,总是不甘心。 司逐行被问得一脸懵,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说放下了?” 曹羽苦涩一笑:“没放下,还是会想起她。” 曹羽生活中性格大大咧咧,每天上班都是一副笑脸,司逐行也没想到他这么耿耿于怀,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眸里被灯光照着映出细碎的光,缓缓说道:“没放下就去追,万一她也在等你呢?” 纪暮觉得不靠谱,他和其他几个人不一样,他认为感情一旦出现裂缝,怎么都不能修补。哪怕各退一步,伤疤终究会横在中间。 吴玉和任玠点头同意司逐行的建议,纪暮安静垂眸。 曹羽受几人鼓舞,走到窗边拨通电话。 其他几个人见状放轻了手中动静,空出耳朵听着曹羽的动静,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两分钟后,曹羽垂头丧气回到座位,拿起酒杯喝了两口低头。 吴玉小声试探,“怎么样了?” 曹羽抬头,开始掉眼泪,语气哽咽艰涩,“她要结婚了,说婚礼就不请我了,免得到时双方尬尴,然后祝我幸福。” 几个大男人见状面面相觑。 司逐行也没想到这个后果,心里升起愧疚,默默陪曹羽喝了几杯。 最后纪暮看不过去,一手按住司逐行举杯的动作,然后用眼神示意吴玉帮忙想想办法。 吴玉想了想,把自己仅有的三段感情说了一遍,本想安慰曹羽让他看开点,洒脱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也是孤身一人,也曾错过最喜欢的人。 吴玉的安慰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跟着失落喝酒。 纪暮听着更乱,好在吴玉没有醉死,过了半响又拍着曹羽商量道:“要不你周末陪我去相亲?认识认识其他女生。” 曹羽醉得不清:“相亲,相什么亲?” 吴玉也没好到哪:“相亲,就是去寻找合适的女生,找到合适的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发现还不错可以结婚生子。” 曹羽最难忘的初恋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天上的月亮,迟来的再次感受到失恋,人变得更加深情:“相亲也相不到小沫,我不去。” 吴玉妥协:“那好吧。”过了半响又絮叨:“普通人哪经得住刻骨铭心的爱情,平平淡淡的,有个人愿意守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句醉话又轻又沉,纪暮听着看了眼身侧的人。 任玠女朋友管得严,平日很少喝酒,不清楚自己的酒量还狂喝,最后也醉得不轻。 喝到最后,反倒是家在原地的纪暮和司逐行没怎么醉,其他三个人基本走不动路。 俩人不放心,纪暮的房子留了一间主卧和次卧,书房目前空荡闲置,出了纪暮用来办公的桌子什么都没有。他让曹羽任玠各睡一间,吴玉还有反应,让他睡沙发。 将三人安置妥当,纪暮发现自己反而没了位置,只能跟着司逐行回去。想到司逐行家只有一间房,再想到俩人暧昧不明的关系,纪暮没醉也觉得头疼。 司逐行的沙发又大又软,他想像吴玉一样睡沙发,但司逐行不同意,理由也很粗暴:“没有多余的被子。”纪暮看了眼司逐行的柜子,扯开抓着自己衣角的手,鬼扯的没有被子。 等纪暮躺到熟悉的床上,意识到自己离开这张床也不过一个月,他都不明白俩人之间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纪暮心情复杂,司逐行却很开心。 司逐行洗好澡后,简单擦了擦头发就走进卧室。 他一上床,二话不说直接钻进纪暮怀里紧紧抱着纪暮,纪暮没来得及反应,反应过来后试图推开,但司逐行一向力气大,纪暮没推开,气笑了:“你这一身蛮力到底怎么练的?” 纪暮对司逐行的酒量了如指掌,他知道司逐行没醉,就是单纯黏人。 “天生的,暮哥你别动,让我抱一下。”司逐行喝过酒,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丝低沉沙哑,少了往日干净的少年气,在暗夜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撩人。 司逐行很聪明,他想起第二次见面时为了试探出纪暮的名字,他问纪暮自己怎么称他最合适,纪暮的回答是“暮哥”。司逐行有亲哥,从小又被亲哥管着,所以很不喜欢管亲哥以外的人叫哥。他想和纪暮做朋友,朋友之间不用在乎年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直呼其名。 后来抑制不住心动,慢慢发现他每次喊暮哥,纪暮总是对他没有办法,他就像一个尝到甜头的小孩子,又像捕猎的高手,纪暮喜欢,容易心软,他不介意利用到极致。 在司逐行看来,感情最好清清白白,但手段也讲究清白就是傻子。在你喜欢的人没说喜欢你之前,所有努力都是瞎扯。按着纪暮一动不动的性格,他退一步,俩个人就彻底玩完。 司逐行洗好澡不喜欢吹头发,每次擦得半干不干就喜欢靠在床头,玩半个小时游戏,等头发自然干了再溜进被子。 现在他紧紧抱着纪暮,将半湿的头发埋在纪暮肩头,淡淡的柠檬香带着温凉触感在纪暮身上漫延。 纪暮叹气:“先起来吹头发。” 司逐行不知道是懒得动荡还是单纯想赖在纪暮身上,囫囵道:“不用管不用管,一会儿就干了。” 纪暮暗忖自己倒是不想管,但人这么抱着,他就不用睡了。 纪暮见挣扎无用,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想法,眸子里含笑,沉声威胁道:“逐行,再不放手你可别怪我。” 司逐行头铁胆大,不吭声,不为所动。 下一秒身上的被子被扯开,一双温热的手穿过他的睡衣抚在他的腰上,那双手力气不大,轻轻游移,司逐行瞪大眼睛,全身僵硬,瞬间没了任何力气。 等彻底反应过来,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纪暮。 纪暮趁机将人推开,司逐行不知道气的还是羞的,一双耳朵通红:“卧槽,不准摸我的腰,不对,你怎么知道摸我的腰,也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腰敏感。” 司逐行还记得上次俩人去看家具时,他为了捉弄纪暮,当着销售人员的面制造暧昧让销售人员误以为纪暮是他的男朋友,当时纪暮也是轻轻揽过自己腰身,轻易让自己腿软,又搂着不让他真的摔倒丢脸。 纪暮达到目的不说话,从床头柜拿出吹风机按着司逐行的头发狂吹,吹风机的声音不小,纪暮借着躲过他的问题。 纪暮知道司逐行的腰敏感是个意外,上辈子纪暮心理身体都有问题,护工下班后司逐行只能自己亲自照顾纪暮,为了方便常常和纪暮睡在同一张床上。 司逐行白天工作忙碌,晚上还要照顾纪暮,时常疲惫不堪,前半夜还好,下半夜通常熬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怕冷,司逐行喜欢钻到纪暮怀里。 纪暮那病夜晚比较严重,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往往是清醒的。他第一次发现司逐行躺在自己怀里时也是一愣。 纪暮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人睡觉,在同一张床上被人拥着睡觉这种体验对纪暮来说太过稀奇和意外,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专属于爱人的姿势。他和司逐行萍水相逢,再好的朋友亲密到这个地步也是越界,但一想到司逐行是为了照顾他才疲累至此,为了避免司逐行醒来俩人一起尴尬,他想尽办法推开司逐行。 睡着的司逐行力气也大,好像将纪暮当成了大海中唯一的浮木,紧紧抱着不肯放手。太轻不管用,太重人会醒,纪暮清醒着任司逐行搂了一个小时,手麻了意外搭在司逐行的腰上,司逐行立马自己滚到一边。再二再三,纪暮发现这个人的腰敏感得过分,轻轻一碰,仿佛刺猬外壳突然褪去,露出肚子上白白的软肉,变得柔软任人摆布。 普通人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往往感受不到自己的敏感部位,只有经外人触碰,全身起激灵才会发现自己还有敏感部位,司逐行就是这一类型。 很长一段时间里,司逐行腰部敏感这个问题,好像除了纪暮谁都不知道。 司逐行的头发经过一通乱蹭已经不再滴水,他安静垂着头,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在灯光照耀下流转着柔和光泽,比顶级模特还漂亮。纪暮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五指拨弄着司逐行的头发,淡淡的清香散发在空气中。 司逐行五官好看但极具冲击性,性格更算不上软和,全身估计只有头发是软的,是个任何人碰上就都会觉得难搞的人。 纪暮想到这样一个人,收了一身的脾气,头发可以揉,肚子可以摸,心甘情愿将身上及性格的所有柔软尽数摆在了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施为,纪暮眼眸突然晦暗。 等纪暮吹干头发,将吹风机的线绕成圈放回床头柜。 纪暮回身,发现司逐行坐在床上认真思索,见纪暮视线落在他身上,突然以商量的语气开口:“暮哥,要不你搬回来?或者我搬过去和你住。” 纪暮叹气:“不像话,往左边,挪回你的位置。你再不好好睡,我回沙发上了。” 司逐行闻言不情不愿滚回边上,带着抱怨语气悠悠道:“你摸我腰了,要对我负责。” 纪暮气笑,“你也不看看自己干了什么,我要是女的,直接报警抓你。” 司逐行听了不以为意:“我又不是流氓。” 纪暮:“谁说不是,你只是对着我一个人可劲流氓,什么毛病。” 司逐行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末了半响才停住,带着微哑的声音说道:“暮哥,我感觉你变年轻了。” 司逐行觉得纪暮往日太过持重,成熟儒雅固然迷人,但总归也少了几分活力,他觉得现在就很好,明明白白,哪怕不耐烦,也是真真切切的情绪。 纪暮听闻怔愣一瞬,他目前是二十七岁的躯体,看上去当然是年轻的,但心态上难免留在三十多岁。不知道是不是受司逐行影响,纪暮有时候会做出自己都想不到的反应,说出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话。 纪暮意识到自己这一变化,却说不出是好是坏。 第39章 第 39 章 你喜欢就行 第二天, 纪暮睁开眼,看着司逐行的房间怔愣一瞬,随即被身侧绵长的呼吸拉回思绪。 司逐行没有滚到他怀里, 而是侧身面向他,和他枕在一个枕头上,半边脸陷在其中。 纪暮习惯六点钟醒, 此时天还没亮,你看不清司逐行的脸, 猜到俩人位置近,没猜到一转身,唇会直接落在司逐行乌黑的短发上,鼻间袭来淡淡的柠檬清香, 纪暮彻底清醒,拉开俩人距离。 纪暮习惯早起,不确定他房间那三个人有没有醒,不好直接推门,直起身前往司逐行的客厅。 纪暮来到客厅后坐在沙发上,打开一部历史纪录片, 为了不吵醒司逐行, 他将声音调得很小。 司逐行没有睡多久,主要是昨晚喝多了被尿憋醒, 起来后迷迷瞪瞪,见纪暮坐在沙发上不由松了口气。 司逐行本打算上完厕所继续回屋睡个回笼觉,但看见纪暮一个人靠在沙发上, 在一片浩瀚历史前面前安静渺小,脚步一顿,迈步走向沙发。 纪暮看得投入, 一时忽略周围环境,等他感受到身边位置坍陷时,转头看见司逐行坐在他身侧,头微仰,半眯着眼,一副困得不行的模样。 “逐行,没睡饱就回屋去睡。”这阵子难得有个清闲周末,司逐行一惯喜欢睡觉,是该好好休息。 司逐行听了摇头打哈欠,困得说不出话,随手拿过靠垫放在纪暮腿边,头落在靠垫后将腿也抬上来,一米八几的身材像个小孩一样曲腿缩在沙发。 纪暮见状也不再劝,拉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司逐行似有所觉,挣扎着半撩起眼皮看向纪暮,轻声说完谢谢二字后又闭眼睡去。 声音低到纪暮差点没听见,纪暮看着有床不睡的人无奈摇头。 司逐行睡去后,纪暮又投入纪录片。 现在早上七点,司逐行习惯睡到八点半,起不来很正常,不过他也没能睡很久,没一会儿被一通电话吵醒。 大清早的,纪暮本以为是骚扰电话,正打算替他挂了,却发现备注是刘姨。纪暮记得刘姨是司家的住家保姆,这个点打电话很反常,纪暮怕他家中有事将人叫醒。 司逐行接电话时困得眼睛没法睁开,几秒后却从突然从沙发上弹起趿拉着拖鞋回到卧室。 “好的刘姨,二十分钟,我现在马上过去。” 纪暮很少见司逐行这么着急,跟上问道:“怎么了。” “我妈妈有点不舒服,大哥大嫂带文桉出国旅游了,我爸约了朋友去南边爬山,昨天已出发,现在家里只有刘姨和一个司机,我妈怕我爸他们担心没让刘姨通知,去医院有些地方需要家属签字,我过去一趟。”司逐行一边说话一边换衣服,半点没避讳,纪暮将视线偏了几分。 “很严重吗?我陪你一起去。”司母对纪暮一直很好,纪暮听着也开始担心。 “不用,应该是胃病引发的老毛病,很严重的话刘姨会说。我妈天生胃不好,平常养得精细,但也躲不过一年生病一两次。暮哥别担心,难得周末,你好好休息。”司逐行话说完衣服已穿好,抹了两把脸匆匆出门。 他一走,整个房间瞬间变得空荡。 纪暮再回到客厅,看着手机发现现下也不过七点多,给吴玉发了消息没回,八成还在睡。 三人最近经常加班,昨晚又喝了酒,起不来很正常,纪暮只好按捺住情绪,不时发消息向司逐行询问情况。 一个小时后,司逐行说老毛病,问题不大,就是要住院治疗两天,这几天司家没人,告知纪暮他先不回去了。纪暮听闻问题不大松了口气。 曹羽三人九点多醒,知道纪暮打算去医院探望后,早点没吃就急忙告辞离去。 纪暮知道司母好些后开始煲汤。 他到医院时十一点,床位还是上次纪暮住的那间私人病房,估计是司逐行习惯了特意挑的。 纪暮走到门口,看见屋内有三个人,除了司逐行和司母,还有一个和司逐行差不多大的女子。 女子鹅蛋脸,圆溜溜的眼睛,笑起来十分俏皮可爱,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生病的司母脸上洋溢着浅笑,司逐行坐在一旁沙发上,虽没有太多表情,也是一副慵懒放松之态。 纪暮顿了几秒,抬手轻轻敲门。 司逐行率先抬头,见到纪暮后眸中清亮,嘴角扬起笑容。 “暮哥,你怎么来了?” 今日周末,又是见长辈,纪暮穿了一件长到膝盖的黑色大衣,底下穿着黑色阔腿裤,很休闲普通的打扮。 因着上辈子的记忆,纪暮知道司母喜欢兰花,也喜欢种兰花。她对兰花的喜好不拘种类,司父还亲手给他弄了个花房专门养兰花。纪暮来时亲自去花店挑了盆土,选中寒兰后亲手植了带来。 纪暮进门时左手拿着领着食盒,右手抱着墨色长腰紫砂盆,花盆上立着一株细叶寒兰,花杆上开着几朵翠绿小花,十几片叶子洋洋洒洒,寒兰整体呈绿色,看着有几分简约典雅。 纪暮步伐稳重,寒兰被他紧护在怀里尽量减少颠簸,可惜耐不住花叶轻薄,一走动冒尖的花枝还是会轻轻摇颤。 寒兰清幽,配上纪暮清隽斯文的模样,显得他一身休闲也矜贵无比。左手的食盒拿得巧,刚好帮他压住矜贵带来的疏离感。 司逐行不敢碰花,接过纪暮手里的食盒。 “我来看看阿姨,不知道好些没有。”纪暮一边解释一边恭敬向司母问好。 司母两次见纪暮印象都极好,连忙笑道:“大冬天的,难得你们公司不忙,怎么不好好歇着大老远跑来看我,还带了一堆东西。” 纪暮眸光清湛,轻声浅笑:“闲着也没事,探望您还可以走动走动,希望不会打扰您休息。” 司母眉眼柔和,说道:“你这孩子倒是每次见面都礼仪周到,都快赶上客气了,上次上门买了一堆,这次也不见空,难怪阿行喜欢你,我也喜欢。” 纪暮正打算回话,旁边的女子好奇道:“阿行,这是你哪位朋友?以前好像没见过。”纪暮这样的人,见过容易令人记住。 司逐行简单介绍,纪暮才知女生叫白星,是司逐行邻居家的女儿。白司两家世交,白星与司逐行同岁,真正的青梅竹马。 两家离得近,所以白星很快知道司母生病赶来探望。 白星性格落落大方,主动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纪暮伸手浅握,“白小姐好。” 白星性格活泼,见纪暮第一眼印象极好,立马问道:“我可以和阿行一样叫你暮哥吗?” 纪暮看着温和,但实在不是个热络性子,这个称呼两辈子只有一个人叫过,他有点不习惯,正思索怎么回复,司逐行说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阿行你对朋友也太霸道了,小时候你对我可好。”白星打趣道。 司逐行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他每次一喊暮哥,纪暮就对他无比包容,他不喜欢别人夺他这份特殊。 “不行就是不行,越长大越不矜持。” 白星瞪大圆眼:“阿行你人身攻击,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纪暮听闻看了眼俩人。 司逐行半点没客气:“有些关系可不能乱认啊,我的可不是你的。” 白星听了跑到司母身边告状,“阿姨,阿行越来越过分了。” 俩人自小认识,自然不会因为简单两句话生分,司母也不担心,但还是对着司逐行嗔道:“阿行,你怎么能这么说星星。” 司逐行见话题岔过去,见好就收:“对不起,姑奶奶,我错了。” 白星满意点头,“原谅你了。” 白星对纪暮仍旧好奇,“帅哥,冒昧问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纪暮发现自己重生以后,身边许多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经历过最好的朋友突然告白,纪暮对这个人类普遍关心的话题已没有了最初的窘迫。 “还没有。” 白星两眼放光:“我有几个好姐妹,帅哥喜欢哪一款?合适的话我帮你们牵线。”女生的友谊很奇妙,有时候看见满意的人不是想着自己上,而是想着介绍给好姐妹,白星现在看纪暮哪都顺眼,就差打包送人。 “抱歉,我还没有这个打算。”纪暮声音温和,态度却很坚定。 白星试探过后放弃:“那好吧,希望你能早日遇见喜欢的人。” 纪暮莞尔:“谢谢,你也是。” 司逐行认真听着俩人的对话,他不担心纪暮会答应白星,但闹心是真闹心,开始拨弄纪暮带来的餐盒。 正打算打开食盒,就听白星向司母告辞。 司母交代完安全,对着司逐行说道:“阿行,去送送星星。” 白星来了两个小时,一直陪着司母,司逐行不好推辞,临走前看了眼纪暮,转身跟着白星出门。 俩人一走,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小纪别站着了,过来坐,星星性格活泼些,但我看着长大,是个实心的好孩子,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纪暮性格太过沉稳,司母看不出他开不开心,替白星解释道。 纪暮本就不在意,笑道:“阿姨您别担心,白小姐很好。” 司母听完微微叹气,“星星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惜阿行不喜欢,我们小时候还经常开玩笑说青梅竹马,最能成佳偶。结果阿行上次回家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和他哥当年一个样,只说是个很好的人,然后就没了下文。” 上次?纪暮想起上次司逐行回家还是冬至,将他也一起哄了过去,那会儿是司逐行向他告白的第二天。纪暮没想到司逐行不仅告白直接,连家人也没有刻意瞒着。 纪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听司母开口:“小纪看见我们阿行有走得比较近的女生吗?听小渊说你们一起工作,还是邻居。” 纪暮没法对着这个温柔的母亲说他儿子喜欢自己,想了想只能先搪塞过去,“抱歉······” 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司逐行揣着兜进门。 纪暮未完的话缩回肚子里,心里松了口气。 司逐行很少见纪暮紧张的表情,别人不懂,但他和纪暮朝夕相处,纪暮的细微表情瞒不过他。 “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司逐行靠近纪暮问道。 司母已经从床上起来,看着纪暮送来的寒兰仔细端详,头也不回。 “是我和小纪打听你喜欢的女孩子,他还没来得及说。你喜欢人女孩就大方自信一点,藏着干什么,学谁不好学你哥。” 司逐行心想他可没藏,人早就带回去了,但不确定自己母亲能不能接受自己找个男朋友,顾忌着她的身体没敢直接说。 “我比我哥好,没有一毕业就要结婚。” 司定渊和妻子青梅竹马,高二开始谈恋爱却瞒得死紧,大学毕业一毕业却直接说谈了七八年,让父母帮忙举办婚礼。 司逐行倒是早就知道,但迫于大哥威胁不敢说。 司母:“那还不如一毕业就结婚,那我还能尽快抱上乖孙。” “那不能,生不了。”这辈子都生不了。 司逐行说得隐晦,纪暮却想起上次司逐行在车里和司文桉说的话。 “我和你纪叔叔结婚了也生不了孩子。” “妈你放心,我喜欢的人超级好,跟你面前这兰花一样好,我很喜欢他。” 纪暮没想到司逐行那么大胆,想出手拦住他乱说,却被司逐行紧紧握住,十指紧扣。 司母没回头,听了乐道:“那你对人家再好点,确定了带回家。”有大儿子的前例,自己又婚姻家庭和顺,她并不担心自己小儿子的眼光。 纪暮的手被司逐行抓在手里,没敢大力挣扎,怕引起司母的注意。 司逐行一向胆子大,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带回来,你们可别把人给我吓跑了。”司逐行觉得纪暮现在就想跑。 司母很开明:“你喜欢就行,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我们过,也省了我和你爸操心。” 眼看司母即将转身,纪暮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连忙用眼神示意司逐行放手,司逐行假装没看见,依旧十指紧扣。 纪暮一向循规蹈矩,惯于掌控情绪,遇到司逐行后却屡屡失控,觉得这个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克星一点不慌,笑眼望着纪暮,一副蔫坏模样。 纪暮:“……” 第40章 第 40 章 我还是喜欢你主动 司逐行最后还是松开了, 然后俯身在纪暮耳边说道:“我妈近视,所以她才凑那么近看兰花。” 纪暮听闻一言难尽看着司逐行。 司逐行猜到纪暮要问什么,目光狡黠:“她转身看得见, 只是看不清。” 纪暮对司逐行的孝子行为无语,“所以受伤的只有我?” “也可以当成全我。”司逐行一脸得意挑眉,像偷腥成功的猫。 成全?纪暮不敢再问, 要不是司母身体抱恙,他怀疑司逐行敢当场出柜。 俩人离得近, 纪暮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纪暮将手放在司逐行脑袋上,推开之前习惯性揉一下他的头发,然后听见一阵轻笑。 纪暮回头,看见司母带着眼镜看着他们, 脸上露出一副慈爱。 “还是年轻好啊!小纪笑起来好看,平日里多笑笑,不要总绷着脸。” 纪暮没想到司逐行那么放肆大胆都没被抓着,自己伸个手就露馅,只能温和笑笑。 司逐行也没想到纪暮这个缩得像乌龟一样的人这么倒霉,立马起身, 将床头柜上的食盒拿到桌上, 一边打开一边招呼:“妈,你过来尝尝暮哥的手艺, 不比大厨差。” 司母一听自己儿子的语气,转身向纪暮说道:“小纪,真是辛苦你了, 一看阿行就没少麻烦你。” “阿姨别客气,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逐行刚好帮我分担, 不至于浪费。” 司母见状笑意更深:“你这孩子真是没得说,那下次让阿行帮你买菜刷碗,别让他太闲着。” 纪暮轻轻点头。 司母不干涉儿子交友,只要求别失了礼数。 她不宜久站,司逐行打开食盒后,起身扶着司母走向小餐桌,“妈,你再说下去我觉得我只能去给暮哥暖床做饭报答恩情。” 司母听了嗔道,“暖床做饭,这词是能乱用的吗?” 司母胃不舒服,纪暮也不清楚她喜欢什么口味,简单做了一份山药肉末粥和一份香菇虾仁粥。 粥好煮,但想煮得粘稠温香又不失卖相不容易,司母偶尔会下厨,一眼能看出下厨之人厨艺不俗,尝了两口,说道,“难怪阿行喜欢上你家蹭饭,小纪厨艺真好。” 见餐盒旁边还有一瓶蜂蜜水,司母刚想说自己体内胃酸过多不宜喝蜂蜜水,却见司逐行已经揭开瓶子开始喝。 司母遗憾:“阿行,你昨天喝酒了?” 司逐行喝完点头,“喝了一点。” 司母听完看了眼纪暮,发现纪暮对司逐行喝蜂蜜水的行为没有一丝诧异,显然就是专门为司逐行准备的。司母这才发觉俩个人的关系远比自己想象得好。 朋友之间,顺手帮做一份饭菜很寻常,但醉后帮忙准备解酒水却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包容。 纪暮吃过早餐,所以只准备了两份粥。司母喝了山药肉沫粥,剩下的香菇虾仁粥就归司逐行,纪暮想到昨天司逐行说要吃虾,现在这样也算另一种圆满。 司母需要静养,等两人吃完东西,纪暮告辞离去。司逐行想送他下去,纪暮拒绝。 等走到医院门口,纪暮突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看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电话。 因着司母这两天住院,司逐行周末没回山水云天。周一司母要出院,司逐行去公司时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到公司楼下,一个妇人突然拦住他。 “您好,请问一下,您知道青松公司在几层吗?” 妇人带着一个白色口罩,眉眼似曾相识,说出的话很客气,声线却有点冷。 “我就是那里的员工,阿姨,您找人?” 妇人迟疑一瞬,问道:“你们老板纪暮纪先生在吗?” 司逐行听她打听纪暮,仔细打量了妇人一眼,五十多岁的年纪,衣着得体,气质不俗,年轻时候想必是个美人胚子。 “你是他什么人?”司逐行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女子听到这个问题怔住,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抱歉,不方便回答。” 说完看了眼高楼,随后转身走向旁边的咖啡店。 司逐行本想问清楚,要是纪暮的亲人带上去也无妨,但现下妇人藏着掩着又不多纠缠,司逐行心下一阵狐疑。 司逐行上楼时纪暮正低头看文件,门没锁,司逐行放轻脚步,走近了盯着人看,纪暮看得认真,半响才发现。 看见司逐行,嘴上露出笑容。 “回来了,不声不响站这干嘛?”纪暮打量了司逐行一眼,随后身子往沙发上仰。 “不干嘛,看你,两天没见,如隔三年。”司逐行一惯做派。 纪暮揉揉眉心,充耳不闻,“别贫,阿姨好点了吗?” “好了,我爸下午回来,他回来就没我什么事。”纪暮听完点头,司父出了名的宠妻,这也不奇怪。 “我下午和你一起回去?”司逐行继续说道。 “你没开车?”纪暮已经习惯司逐行的蹭车行为,还是不免提了一嘴。 “有车,但想和你一起坐。”这话听着没什么,但看着司逐行挑眉暧昧的神情,纪暮觉得这个坐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纪暮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继续翻刚刚的文件。 司逐行恶向胆边生,两步向前抬手压住文件,而后靠在纪暮的桌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交叠,眸光浅浅望着纪暮。 纪暮扶额:“你要说什么?一次性说完。” “纪暮,我想你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不知道内敛还是习惯使然。 纪暮拿笔轻敲司逐行按压文件的手,纹丝不动,叹气,“你刚刚进门不是说过?如隔三年。” 司逐行一听乐了,随即拿起文件放到身后,“我以为你没听见,我只好再说一次。” 纪暮文件没了,看向罪魁祸首,抬手扶额。 “赶紧提要求,但不要太过分。”纪暮觉得再任人取闹,自己今早就不用工作了。 司逐行听了一双桃花眼盈满笑容,“你抱我一下或亲我一下。” 纪暮已经开始习惯司逐行直接又流氓的做派,明明是一副轻佻索求的语气,配上好看的面孔却只余几分风流,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换一个。”纪暮明晃晃拒绝。 “你让我抱一下或亲一下。”司逐行不肯放弃。 纪暮觉得这两个要求没有什么区别,无奈道:“别闹,晚上让你坐我的车,文件还我。” 司逐行听闻眼眸一转,“你起来我就还你。” 纪暮用脚想都知道司逐行不怀好意,坐着没动。 俩人对视了几秒,司逐行先妥协,“行,还你。”说完将文件放回桌上,页面还是刚刚的位置。 纪暮见状眸子一松,“回你的位置。”司逐行身形修长,往桌子上一靠,纪暮的半个桌子没了。 “看够了我就走。”一副混不吝模样。 纪暮两辈子谨慎做人,从来没见过司逐行这么无理又难缠的人,开始考虑快速找人装修办公室,最好将俩人的位置隔开。 纪暮束手无策,只好站起身,司逐行一向力气大又不肯配合,纪暮想将人拉开桌面,手上用了点劲,谁知这次司逐行一反常态,纪暮手腕一转,一双温热的躯体就被他拉入怀中,踉跄后退两步,站稳时腰上被覆上一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纪暮:“······” 肩上传来一阵轻笑,纪暮耳朵有点热。 纪暮想解释,无从开口。 司逐行见好就收,没几秒放开纪暮,走之前不忘调笑:“暮哥,我还是喜欢你主动一点。” 纪暮看着司逐行,眸中复杂,“你故意的。” “我顶多算配合。”纪暮发现司逐行有一套自己无法理解的语言系统。 纪暮不想再讲话,连忙挥手让人离开。 俩人没看见紧闭的门被人打开一角又再次合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逐行的胡闹,自他出现后,纪暮觉得自己的效率低了不少,好在没两个小时下班。 中午俩人一起下楼就餐,纪暮觉得不远处有双视线仅盯着他,仔细一看,大家忙着就餐,并没有人盯着自己。 隔天下午,俩人下班走到楼下,一个身穿黑裙,戴着白色口罩的妇人站在俩人面前。 赫然是昨天早上向司逐行打听纪暮的妇人。 她的眉尾不远处有颗细小的黑痣,摘下口罩时轻轻擦过。 纪暮身子陡然僵住,温和眼眸覆上一层寒冰。 司逐行看着酷似纪暮的眉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戴着口罩司逐行还是觉得眉眼似曾相识。 女人率先开口:“纪······,小暮,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司逐行感受到纪暮的情绪,挡在前面,看着女人问道:“我记得你昨天才和我问路,你是什么人?” 女人嘴唇微动,“我是······”说了半截儿没声。 纪暮拍了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声音恢复浅淡,听着没什么情绪,但还是耐心向司逐行解释:“没事,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女人听着这个解释眼中突然一空,带了几分失落。 纪暮看着眼前的女人,隔着两世的距离,记忆突然向小时候靠拢。 外婆去世后,程淼冲冲赶回。 入土第三天,程淼在天光未亮的冬日清晨带纪暮离开生活了九年地小县城,踏上人生中第一趟列车,他手里拿着洗得泛白褶皱的书包,里面塞着所有小学书籍和几件衣服。 绿皮火车越开越远,小孩子对于未知环境的恐惧胜过期待。纪暮一路上不吵不闹,小心翼翼以乖巧姿态讨好女人,他很期望女人能和他说几句话,或者聊聊即将开启的生活以减轻心中的恐惧。 可女人只是随意瞥过纪暮的脸,目光淡而空,又仿佛带着几分眷恋。 过了许久才没头没尾说了句:“你会过上本该拥有的生活,至少比以前好。” 小小的纪暮并不能消化这句话,但看出女人不想多说,稚嫩双手紧抓着书包不再吭声。 火车开了两天两夜,下站时天光大亮。 程淼带纪暮在路边吃了一碗热乎的馄饨,随后拦下一辆车。出租车开在平坦的水泥路,在纪暮好奇的目光中停在了一个复古肃穆的大房子前。 再之后,程淼在纪暮哀求的眼神中离开了他的世界,转身面对一群陌生打量的眼神。 程淼无法自称母亲,纪暮俩辈子没叫过一声爸妈。 程淼看着纪暮疏冷的眼神,说道:“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纪暮颔首。 公司附近有个公园,纪暮将人带往那里,司逐行不放心,紧紧跟在不远处。 “小暮,我去过纪家了。”程淼率先开口。 “嗯,我搬出来了。”纪暮语气平淡。 “他们对你不好吗?”程淼语气关心。 纪暮觉得有点可笑,从小不管不顾,上辈子身陷囹圄也不见身影,不知道这辈子为什么突然出现。 “您有什么话直说?”程淼出现得莫名,纪暮猜不透她的意图。 程淼听着纪暮的话眼里透过一抹忧伤,嗫嚅半天说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还缺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很多东西的需求性都有时间限定,纪暮曾经需要的从未得到,后来索性戒了期待,不再期待。 纪暮看了眼不远处的司逐行,司逐行本在低头看手机,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纪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着他松了口气。 纪暮回答后,程淼迟迟没再讲话。 看着太阳即将落山,纪暮觉得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突然起身,“抱歉,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程淼听闻瞳孔一紧,末了点头:“好。” 司逐行见纪暮起身,快步走向他,纪暮眼底残留着似有似无的哀伤,司逐行看了心里泛起一丝沉痛。 “纪暮,你别难过。”原生家庭的痛不是三两句能抚平,司逐行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忍不住安慰。 纪暮看着情绪随着他波动的青年,青年有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胜过纪暮两世所有的风景。 纪暮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动,抬高了两分又顿住,犹豫间,一只温热修长的手将其紧紧握住。 “纪暮,我冷了,我们回去吧。” 司逐行只想将人带离这里,千想万想,还是觉得家里最舒服。 纪暮回握,“好。” 有那么一瞬间,纪暮甚至想什么都依着他。 “逐行,我们周末去无息山看冬樱花吧!应该快开了。” 今天二十号,比上次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五天。 “好,都听你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我想亲吻他的疤痕 纪暮和司逐行许多喜好和生活节奏都不一致, 但自认识以来基本没产生过分歧,每次谁先开口,对方似乎都会答应, 连商量都省了。 上辈子纪暮九岁以后再没见过程淼,哪怕他车祸入狱,程淼也没出现, 所以程淼今天的出现对纪暮来说除了疑惑还有排斥。 纪暮小时候对于程淼的期待,更多来源于对母亲这个天然身份的期盼, 他曾经认为父母是慈爱和守护的化身,而不是单纯的程淼这个人,亦或者说,是程淼的出现, 打破了纪暮对于母亲这一角色的期待。 纪暮第一次见程淼,应该是在刚出生那会儿,彼时他一介婴孩,留不住什么印象。 第二次,纪暮三岁,程淼身怀六甲, 带着喜欢的男子回程家公布喜讯, 纪暮对这一段记忆也没什么痕迹,只是隐隐觉得程淼不喜欢他。 第三次, 纪暮九岁,外婆离世,程淼赶着火车和浓雾回家, 不知道是因为沉浸于失去母亲的悲痛还是因为舅舅的埋怨,那几天程淼一直没笑过,对纪暮置若罔闻。 今天第四次, 程淼再见到这个血缘上的母亲,她不再年轻,人却柔和了许多。俩人相处时,程淼只有迟疑、斟酌、小心翼翼,不像正常母亲见到儿子,但仔细一想,他们原本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纪暮搬进新家后,司逐行频繁上门,出入次数和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俩人吃饭的地方从司逐行客厅转到了纪暮客厅。 司逐行担心纪暮,没像平日一样缠人打趣,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给纪暮夹菜,等纪暮从思绪中抽身时,看见自己的饭碗已经堆成小山。 见司逐行还要继续夹菜,纪暮出手阻拦。 “逐行,够了,你自己也多吃点。” 司逐行听闻停住夹菜的动作,看了眼纪暮的碗,瞳孔闪过一抹诧异,显然自己也没意识到,于是手腕一转,将菜放入自己碗中,笑道:“好,快吃快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司逐行被家人宠惯了,许多事随心所欲,但他情商高,只要他愿意,细节之处总能体贴入微,纪暮后知后觉发现今晚这一桌子菜,全都是按他喜欢的口味准备。 纪暮看着他的表情,眼里的淡漠一点点散去。 司逐行不是个客气的主,吃好站了一会儿往纪暮沙发上玩游戏,等纪暮洗好澡出门,司逐行已经睡着了。 纪暮知道他是想陪陪自己,看着轻叹口气,将他的手机放到桌上。 纪暮房间的灯可以调三种色调,司逐行玩游戏时喜欢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喜欢的理由很中二,“真正的高手总是要隐藏于不被理解的灰暗之处,这样才好看清敌人的一举一动。” 纪暮也喜欢,他觉得暖黄色调安静平稳,最能静心。 司逐行和所有年轻人一样,热衷于吃喝玩乐,游戏算是一大爱好。他自己开游戏公司,打游戏也厉害,最喜欢琢磨游戏规则、拆解高难度操作,每次新鲜劲一过就会换个游戏。 根据他的观察,司逐行对游戏的热情最多保持在两个小时左右,如果没有挑战性,他两个小时都坚持不住,倒头就能睡着。 重生前,司逐行为了照顾纪暮,很长一段时间和纪暮睡在一起。纪暮病好后俩人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司逐行会因着习惯,半夜起来爬到纪暮床上。 纪暮觉浅,一大个活人开门到躺在他身边动静不算小,纪暮前两次还会提醒,司逐行困了屏蔽一切,含糊着说:“哦,动不了,先睡觉。” 是真的睡觉,转头呼吸平稳。 纪暮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司逐行玩游戏玩到一半容易睡着的小毛病。 为了避免他继续走错房间,纪暮看见司逐行在沙发上睡着时,总会走近叫两声,叫得醒司逐行会乖乖回屋去睡,叫不醒纪暮会给他盖床被子,至于他中途醒来回自己的房间还是去错纪暮的房间,纪暮都习惯了。 纪暮熟练拉过被子,发现司逐行一截手腕搭在沙发沿角,他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瓷白的皮肤下露出浅浅的筋骨,纪暮又想起上辈子司逐行为了束缚他而留下的疤痕。 用来捆缚的绳索外面包着一层绵软布料,司逐行的目的是为了留意他的情况,没必要真将俩个人囚住。 彼时纪暮浑浑噩噩,大多数时候陷在自己荒芜的世界,不记得那道疤具体出现的时间。纪暮一度很好奇,一样的绳索为什么只有司逐行的手上会留疤,他自己的手上却干净一片。 他问过原因,司逐行听着愣了两秒,眸底露出一抹笑:“也许是为了庆祝你痊愈。” 纪暮听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疤痕也该落在我身上。”而不是将我的苦痛烙印在你身上。 司逐行听闻笑出声,动静有点大,眼底浸出一抹雾气,“你傻吗?有没有可能我天生疤痕体质。” “可你身上也没有其它疤痕,怎么会知道自己疤痕体质。” “那我总不能放任伤口自己成疤。”顿了两秒,司逐行眼底的雾气散去,桃花眼里一片潋滟,半开玩笑的语气:“除非为了我的爱人。” 纪暮不喜欢深究感情,太浓烈,太牵扯人心,纪暮谈不起,所以他不理解司逐行为了喜欢的人而供奉苦难的决心。纪暮私心里不希望未来的司逐行为了一段感情而累得满身伤痕,思索一会儿开口。 “爱人不该成为你的苦难。” “但如果他不幸遇到困境,我得帮帮他,是我自己要喜欢对方,有些风险,担了就担了。” 纪暮说不过司逐行,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对。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呢?” “那也没办法。” 司逐行这话说得坦然,眼底露出一股无奈。 思绪回笼,纪暮发现自己正握着一截手腕轻轻摩挲,动作很轻微,司逐行没醒。 片刻后,纪暮在一片橘黄灯光下,垂下眼眸,低声将额头紧贴在司逐行手腕上。 良久,纪暮将司逐行的手放回被子底下,压平褶子,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很快出门。 因着上辈子的车祸,纪暮重生后开车平稳,遇见大车虽不至于手足无措,但一直都是能避则避。 纪暮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纪暮来到一棵大青树旁,往里走是一个老图书馆,图书馆一共三层,一楼售卖畅销书;二楼有三间阅览室。一二楼白日里有不少人,此刻夜深,一二楼已闭馆。 三楼有一间心理咨询办公室,是纪暮此行要去的地方。这栋房子有二十多年历史,没有电梯,纪暮拾阶而上,步伐轻缓,声控灯没亮。 纪暮上辈子来的次数多,对这里十分熟悉,借着不远处微末灯光的投射,勉强可看清台阶。 三楼一半是办公场所,一半露天,种着不少绿植,还有秋千和圆桌。 经营者叫兰翊,纪暮推门时,兰翊正画着一片海,湛蓝、莫测,纪暮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小鬼,你先坐会儿,我五分钟就好。” 纪暮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兰翊放下画笔走过来,看见安静看着窗外的纪暮眼神里透出一片迷茫。 兰翊和纪暮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兰翊年长十岁,勉强可以称一声学长。 纪暮读书时连跳两级,十八岁时已经大二。彼时兰翊28岁,心理学博士,被受邀回母校开讲座宣传大学生心理健康知识。 兰翊刚进去,只听大堂传来一阵掌声,紧接着,一位男生走上讲台,身形修长单薄,眉目清隽,脸上挂着浅笑,男生讲了十分钟,下台时满堂喝彩,是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这个少年正是纪暮。 邀请兰翊的人是毕业后留在母校当老师的同窗,他不是纪暮的老师,却熟悉纪暮的成绩,夸赞他的优秀。彼时隔得远,兰翊听着少纪暮近乎完美的演讲,也叹少年英才,母校辉煌。 兰翊的心理学讲座安排在纪暮后两场,当他坐在讲台上时,纪暮正坐在观众席的第二排。在前三排全是老师的队伍中,他是唯一的学生,可见老师的偏爱。 等兰翊高坐讲台,一眼能看穿台下人的举动。 大学是学生最朝气恣意的年纪,虽然现在社会患有心理疾病者越来越呈年轻化,但是能越过千军万马到达A大的才子,除了自身的才智,绝大多数学生的父母认知,经济能力也不差。A大可以说是天之骄子的聚集地,大多数学生和老师都骄傲而优秀,他们对世界自有一套完整的逻辑和认知,反而很少有心理疾病,因此兰翊的演讲并没有吸引几个同学的注意力。 纪暮是个例外,他听得十分认真,兰翊曾几次与他对视。 兰翊没想到会在三天后再见到这个十八岁的少年。 那会儿兰翊没回宁城,而是在A大附近的心理咨询室上班,办公室里的少年褪去舞台光芒后,依旧十分耀眼,十八岁的沉静平添了一丝成熟特质。 “老师,这个世界很精彩吗?” 这是十八岁的少年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无法共情别人的悲欢,有时候觉得生活很无趣。” 这是少年的困境。 兰翊听完发现这个看似完美的少年,内心的太阳是残缺的,天空是晦暗的,像行走在荒漠中的独行者。 兰翊曾猜想是不是天才式孤独,因为很多先例表明,太聪明的人更不容易共情社会上许多人和事。这类天才往往安静、孤僻、乖张,与社会格格不入。但纪暮不是,他看着温柔又干净,如雨后疯长的翠竹,笑起来如早春微风,惹人亲近。 兰翊建议纪暮不要去刻意迎合,可以学着培养爱好,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东西,纪暮没有一丝不耐,安静听完后礼貌道谢。兰翊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以后有需要再找自己。 纪暮接过,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纪暮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弯腰将兰翊开得极好的低垂的无尽夏绣球花往上扶了扶。 转身发现兰翊看着他后,温声解释:“快下雨了,绣球花虽然适合淋雨,但花苞太大容易被打弯,浸水太过,花叶会发灰生病。” 绣球花的花期一般在二十天上下,花期不算短,浇浇水就能存活,也因此容易被人忽视。 兰翊因纪暮扶花的举动而对他印象深刻,觉得纪暮是个看不到生命光彩的心肠柔软的人。 再相见是一个多月前,八九点的清晨。 记忆里十八岁单薄的少年,变成了二十七岁挺拔如青松的青年。 见到兰翊,纪暮笑容还是如当年那般温和,兰翊将人请进办公室。 纪暮进了办公室后,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在兰翊怀疑纪暮的意图时,纪暮缓缓开口。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热烈张扬,像自由的长风,他说他喜欢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兰翊讶异,纪暮这样的性格成就,追求者和朋友应该不缺,怎么看都不应该被一场告白困扰才是。 “他对我来说很特殊,我对他有亏欠,我想对他好,但我不希望他喜欢我。” 纪暮没有具体描述令他困扰的朋友,兰翊却隐隐觉得令他真正困扰的不是这个朋友,而是纪暮本人在排斥一段亲密关系。 “你可以拒绝他。” “没有用,他不会放弃。我也不想让他伤心。” 纪暮这话太矛盾,一个不会放弃,一个还没拒绝就开始回护。 “你可以试着去接受他,或者主动去靠近他,如果最后还是不行,那就只有拒绝,这样才不会耽误彼此。” 兰翊虽学心理学,但他很清楚心理学不能解决绝大多数前来咨询的病人的心理问题,兰翊做得最多的是开导、排遣,给困于迷障的人指出其它选择,至于愿不愿意接受或改变,最主要还是看病人本身。 纪暮听了静默良久,没回答兰翊的建议。 今晚第三次,他倒是好奇,这短短一个月,他和他朋友的故事发展成什么样了。 “小鬼,想明白了吗?”俩人相差十岁,即便纪暮如今挺拔如松,兰翊还是喜欢这个称呼。 兰翊一边问一边洗手,考虑到夜深,兰翊没泡茶,而是给自己和纪暮各倒了一杯温水。 纪暮握着水杯,眉头微皱,眸子里浮沉着淡淡光影,声音低沉温缓:“我今晚想亲吻他的疤痕。” 兰翊听闻被没咽下去的水呛到,咳了一会儿才平复:“什么疤痕?” 他和纪暮的交情不深不浅,纪暮总是一副温和谦逊模样,但从不全盘托出,兰翊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他为我受过伤。”纪暮低垂着眼眸,兰翊无法探究他的表情。 还为我丧过命。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兰翊觉得纪暮好像对这个朋友不一般。 “我们拥抱、牵手,他一直陪着我。” 兰翊再次喝了一口水,被呛过的事已经忘了,疑惑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 “你应该知道,成年人的拥抱和牵手都不单纯,都是他主动?”兰翊再次觉得纪暮这个朋友不简单,既让纪暮无法接受又让纪暮舍不得推开,步步紧逼,几乎让纪暮退无可退。 “是,可我有时候能猜到他的举动,我本可以避让。” 纪暮偶尔会分不清,自己是在放纵司逐行,还是在放纵自己。 兰翊听着纪暮的未尽之言,一脸意味深长,拍了拍纪暮的肩膀,“或许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 纪暮点头,如果继续不拒绝不接受,另一边又享受着所有的偏爱和关心,那自己也太过混账。 等纪暮离开诊所,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打开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一个人。 第42章 第 42 章 你啊,我最喜欢你 纪暮上辈子只有十八岁的时候亲自找过兰翊, 后来他自困囹圄,是司逐行将兰翊找来做他的心理医生,说来也是缘分。 兰翊有职业操守, 性格也不错,那两年兰翊与他和司逐行也算半个朋友,司逐行去世后, 兰翊每个月会抽两天来找纪暮。真要比较,兰翊与司逐行的关系比之纪暮更好。 司逐行离世后, 纪暮一边要防备司骛的狼子野心,一边又要在公司站稳脚跟,他让自己陷于无尽忙碌的同时又将司逐行的死归咎于自己,他不想减轻愧疚, 却试图将司逐行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有天兰翊找来公司,对着纪暮劈头盖脸一顿骂,“阿行要是知道你这副鬼模样,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司逐行去世后纪暮更加沉静,也许压抑太久,那天他也失了风度, 低吼道:“我宁愿他真的爬出来, 把我的命换给他也行。” 司逐行比他年轻,比他健康, 比他热心,他还有家人,怎么看都命不该绝。 “但你得接受他死了的事实。是你将他的尸身推进火场, 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出来,再亲手将他安葬,现在发什么疯, 你明明比所有人都清楚。” 纪暮听了表情很难看,愧疚和痛苦仿佛又要将他拽入一场场熟悉的黑暗的窒息中,纪暮第一次恨老天不开眼。 他以为腿残入狱已经是他最无力的时候,但和司逐行的命相比,他宁愿千万次坠入深渊的是自己。 俩人冷静后,兰翊再次开口,情绪平和了许多:“就当是为了阿行,如果你再出事,司家老弱妇孺,你让他们怎么办?实在不行,你就活成两份,将阿行那份也延续下去。” “阿行将你看得很重,他不会想你背负愧疚,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兰翊走后,被人骂没心没肺的纪暮红了眼眶。 之后兰翊每月抽两天时间,在纪暮休息的时候找上门,成为了纪暮唯一的倾诉对象。 纪暮习惯了与兰翊剖白内心,对于司逐行的情感变化他没藏着,只是有些事过于诡异和隐私,纪暮只能自己捂死。 纪暮回到家,门没锁,半虚掩着,漏出一缕缕暖黄灯光,纪暮拿着钥匙的手一顿。 推开门,室内的暖气快速蔓延至全身,一路风雪无声退散。 刚刚发疯似的给纪暮打电话发微信的人盘腿坐在沙发上,上下将进门的人打量了一遍,气鼓鼓望着他。 纪暮看见通话记录后立马给司逐行打电话解释,司逐行电话里语气未明,听到他去见朋友也只是叮嘱他归途注意安全。 现在看来,没哄好。 “抱歉,见你睡着了没好吵醒你。” 纪暮朋友少,知交就一个,没意识到再好的朋友也无需向对方交代去向,之所以下意识道歉,完全是因为上辈子他腿脚不便,司逐行叮嘱惯了,他也就养成了每次出远门告知一声的情况。 司逐行没有前世记忆,发疯的原因也很莫名。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纪暮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眼神冰冷而空洞。他静静坐在一个破败的屋子前,夕阳余晖铺在脸上,驱不散脸上的淡漠疏离。 画面一转,纪暮身处骚乱的人群中,别人都在逃窜保命,纪暮却拖着一条腿走向持刀的人。纪暮想救人,他做到了,代价是他被一柄白刃连刺几刀,倒在了一场血泊之中,身上白衬衣被染得鲜红。 这个梦过于真实,司逐行醒来时身上直冒冷汗?呼吸急促。 冷静下来,下意识去寻找梦中身影,却发现室内找不到人影,于是他控制不住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许多条消息。 即便是上次出差不告而别,司逐行也没担心找不到人。今晚因着那场梦,司逐行没来由的慌乱。 司逐行第一次见纪暮,对方将他拦在身后,帮他挡住危险又拽着他逃离,这些都是很突兀甚至称得上大胆的举动。 等俩人离开酒吧,司逐行抬眸,看见的就是纪暮额头崩开的伤口和病恹恹的脸。 再之后,司逐行看着纪暮辞职,被人嘲笑。 纪暮文雅、身姿如松,性格好但绝不软弱可欺,但司逐行总是下意识将对方划入自己限定的安全区域,没来由的觉得纪暮脆弱、需要保护。 司逐行一向随心又霸道,他在乎纪暮,装不了大方懂事,不悦的情绪摆在脸上。 “谁没事大半夜找你。”俩人认识这么久,司逐行经常会和朋友出去吃喝玩乐,纪暮却是一下班就待在家里哪都不去。 “是我求人,有点事需要对方帮忙。”纪暮含糊解释。 “我不能帮你?” 纪暮怔愣一瞬,低低一笑,无奈道:“恐怕不能。” 司逐行听了啧一声,看出纪暮不想说,没再追问,起身穿鞋,准备回屋。 等司逐行起身,纪暮才发现他换了一身便装,显然刚刚如果纪暮没回电话,这个人正打算出门寻他。 等司逐行经过纪暮身旁,纪暮突然伸手抓住司逐行的手臂:“逐行,抱歉,以后不会了。”顿了两秒,又说道:“还有,谢谢你。” 司逐行心里莫名的郁闷被纪暮几句话一扫而空,眉毛上挑,眸光浮现笑意。 “不觉得我管得宽?” “不会。”纪暮的回答不带犹豫。 司逐行突然想起上次纪暮住院时,自己警告纪舟不要将纪家的事情扯到纪暮身上,这是一件很冒昧的事,但司逐行实在没忍住。 纪暮知道后,没怪他自作主张,反过来感谢他说:“我遇见很多人,替我擅作主张的,也只有你一个,所以这是一种幸运。” 除了告白这一件事以外,纪暮很包容他,几乎可以说百依百顺,这是不合理的,偏偏在这份不合理的顺从中,司逐行开始了野草疯长的心动和肆无忌惮的追求。 “为什么不会?我们无名无份。”司逐行一双带笑的眸子带着执着,很认真的问纪暮。 纪暮听闻怔愣一瞬,似是没想到司逐行会说出无名无份这个极富距离感的词,握着司逐行的手不自觉用力。 司逐行也不喊疼,任纪暮思考。 纪暮没想通,跳开司逐行的反问,声音低沉温缓:“如果我看不见你,我也会像你找我一样去找你。” 司逐行突然觉得喜欢的人太聪明也不好,挖坑的问题轻轻揭过,但司逐行既然问了,就是想要纪暮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找你很正常,因为我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有预留名分。” 一如既往的直接。 纪暮有点头疼,上辈子他和司逐行的人生各有不幸,司逐行将他带回去后,在不断的相处中,俩人惺惺相惜之余多了更为珍贵的信任和陪伴,像朋友也像半个家人,因此俩人不会刻意去区分关系,出行报告行踪成为日常习惯,亦或者说,纪暮后来的许多亲近行为都是司逐行刻意培养。 司逐行两辈子最大的相同之处,在于他对纪暮的关心和偏袒从不遮掩,所以外人看来俩人亲密无间,以致司逐行葬礼上,纪暮的冷静变成了冷漠。 这一世的司逐行偏偏在亲密无间之前加了名分这个设定标准,这样一来,单纯的友情反而不够看。 纪暮看着司逐行,他口中的名分与今晚兰翊建议的重新考虑俩人关系不谋而合。 纪暮没回答,松开了司逐行的手。 隔天程淼没再出现,纪暮下午出去谈合同没在公司,司逐行刚到前台就看见有个年轻人站在前台。 前台工作人员看见司逐行眼睛一亮:“司总,这个人说要找纪总,我说了不在,他不信。” 眼前的青年长得与纪暮两分相似,与程淼五分相似。 司逐行看着眉头微皱,“你是哪位?” 青年与司逐行年纪一般大,他来之前已经对青松进行了打听,一听到前台小姑娘的称呼,已经猜到司逐行的身份,立马笑着伸手,“司总,您好,我叫赵曦,是纪总的弟弟。” “程淼是你什么人?”司逐行当初托大哥帮忙找纪暮,他记得纪暮的母亲是这个名字。 司逐行没有伸手的打算,赵曦也不恼,笑着收回手:“是我妈妈。” 司逐行心底隐隐开始烦躁,“你几岁?见过纪暮?” 赵曦听闻,露出一抹尴尬,“23岁,今天应该是初次见面。” 司逐行听了火大,声音暗含冷漠和嘲讽:“初次见面?那不是还没见着,见都没见过乱攀什么亲戚,我可没听说纪暮有什么弟弟。” 赵曦没想到传说中纪暮的好友兼合伙人是这么个性子,本来见俩人年纪相仿,还想通过司逐行见到纪暮,结果一开口就被堵得哑口无言。 司逐行看了眼前台小姑娘,叮嘱道:“辛苦了,以后没有提前预约,纪总谁都不见。” 前台小姑娘吃瓜吃了一会儿没听明白,但对于上司的吩咐言听计从:“好的,司总。” 司逐行说完不管赵曦直接往里走。 到了办公室,他拿出手机拨通纪暮的电话,纪暮好像在忙,没有接通。 司逐行虽然挖苦赵曦,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否认程淼和赵曦与纪暮有血缘关系的事实。想着简单说明一下,司逐行开始编辑短信,只是还没敲完纪暮就打来电话。 “喂,逐行,有什么事吗?”纪暮声音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 “你什么时候忙完?” “大概得七点多,今天下午应该没法回公司,我们这个项目突然增加了一个合作方,会议改到五点半。” 司逐行听闻将打算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觉得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出差就够累,再被这种糟心事影响一下午就是添堵。 “有件小事,等你回来再说。” “好。” 正打算关掉电话,纪暮突然问道:“逐行,你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吗?” 司逐行听闻双眸一动,开始偏题,“你啊,我最喜欢你。” 纪暮突然一噎,“其它的呢?” “其它的我买得起。”司逐行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凡尔赛。 现在青松运行良好,再加上司家的背景,纪暮才反应过来,司逐行远比自己有钱。 纪暮对金钱看得淡,听了在电话那头笑出声,“等我回来给你带个小礼物。” 司逐行因为这话,下午的工作效率高了不止一点,曹羽见了好奇道:“老大有喜事?” 司逐行神秘一笑:“是的。”几秒后又问:“喜欢的人送什么东西最合适?” “卧槽,老大,你追到纪总了?”曹羽瞪大眼睛。 司逐行听闻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虽然曹羽先前误会过俩人,但那次自己已经解释过俩人只是朋友。后来司逐行虽然没少趁着上班谋私利,但自认门关得紧。 曹羽干咳两声,看了眼门口,压低了声音说:“老大,挺明显的。” 曹羽认识司逐行早,司逐行就是个万事随心的人,除了纪暮,他还没见过哪个让他小心翼翼。 “你怎么看出来的?” “平常工作上,生活上,你都很注意纪总的情绪。还有上周去你们家,虽然我喝多了,但我看见你一直在给纪总夹菜,你夹的纪总几乎全吃了,除了纪总也没见你给我们三个人夹菜。”曹羽一点面子不留。 “所有人都知道?” “那倒不至于,吴助理可能知道,其他人应该没有。” 司逐行听闻松了口气,他自己是无所谓,但纪暮脸皮薄,还得顾着他。 “真的追到了?”曹羽再次问道。 “还没有。”司逐行回得干脆,没有半分尴尬。 曹羽傻眼,想起自己上周激动之下搭着司逐行的手,纪暮见后微凉的眼神,他很确定纪暮就是在看他的手。 “不应该啊!”曹羽低声自语。 俩人离得近,声音虽小,司逐行还是听见了,“什么不应该?” 曹羽立马哈哈:“没什么?老大你不是问礼物吗,我觉得可以投其所好,或者对方缺什么送什么,具体的老大自己想。” 司逐行听闻灵机一动,拍拍曹羽:“可以啊你。” 曹羽好奇:“老大,你为什么喜欢纪总。” “不清楚,和他在一起很轻松,觉得普通的小事也很有意义。” 世界上大多数感情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司逐行亦不能免俗。最大的庆幸在于俩人一路相互扶持,没有猜疑、伤害和误会。 曹羽听闻点头,司逐行的回答看似平淡无波,但可以看出他纯粹的欢喜,这已经比很多人幸运。 司逐行的好心情保持了一下午,直到下班看见赵曦赖在前台。 赵曦看见司逐行后脸上挂着笑,和纪暮有两三分像,可惜他没有纪暮的稳重,那笑除了一股老实劲外什么都没有。 “司先生,方便耽误您一些时间吗?我知道你和我哥的感情不一般。” “我们什么感情?”司逐行比赵曦高,垂眸看着他。 “我打听到你是我哥的男朋友。”赵曦说完看了眼司逐行,他觉得这个男生好看得过分,就是有点凶。 “谁说的。” “方康鸣。” 司逐行嗤笑,也不知这人是真傻还是真纯。 “他还说了什么?” “其他没有了,他告诉我你们公司的地址。” 十分钟后,俩人坐在公园,上次纪暮和程淼聊天的地方。 在纪家人眼里,他和纪暮确实是一对情侣,误会也好,纪暮男朋友的身份更好用。 “你们母子想干什么?我脾气没有纪暮好,不要跟我绕弯子。”纪暮不耐烦跟俩人打交道,又觉得帮纪暮探探也好。 赵曦看着和自己年纪一般大却气势惊人的司逐行有点心虚,半天嗫嚅道:“我哥从小没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妈妈希望能弥补一二。” 司逐行气笑了,“你别说你妈生病了,后悔了。” 赵曦瞳孔微震,一脸难以置信,司逐行狂躁,“草,被我说中了。” 赵曦缩着脖子,他有点后悔来找司逐行。 挣扎半天试探道:“司先生能帮我们劝一下吗?我妈没有恶意,她很早以前就后悔了,现在只想弥补我哥。” “什么病?”司逐行懒得客气,他以为他只是不待见纪家,现在这两母子的恶心程度更甚。 “乳腺癌。”赵曦声音越来越小。 “得病就去治,但凡有个脑子的都知道这病不能忧思过度,怎么,想让纪暮愧疚?可是她病了和纪暮有什么关系?纪暮既不是医生也不是良药,生病了才想起当慈母?想让纪暮配合她在床头尽孝?” 赵曦想说什么,司逐行冷笑:“你倒是难得一见的孝子,带着重病的母亲到处乱转。” 赵曦:“······” “纪暮都没见过你,少叫哥,我还不想凭空多个没脑子的弟弟。” 赵曦想反驳,想到这人是纪暮的男朋友,不敢讲话。 第43章 第 43 章 纪暮是必选项 司逐行没说几分钟, 赵曦自己受不住提出告辞,没敢再提让司逐行从中周旋的鬼话。 司逐行本来还想去买点东西,看着浓稠夜色, 思索一瞬驱车回家。 回家刚打开房门,隔壁的房间也从里被打开,纪暮左手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右手拿着一个墨绿色礼盒。 白衣黑裤,眸子里有浸水的清润, 显然刚洗过澡。 纪暮递过手里的礼盒,眉眼含笑,声音温和低沉,“逐行, 刚好,我给你带了······。” 礼物二字没说完,纪暮怀里瞬间多了一团温热干燥的身躯。 司逐行下巴搭在纪暮肩膀上,不知道纪暮用的什么沐浴露,闻起来十分清新,司逐行像小孩子一样泄了身上的力气, 整个重量压在纪暮身上。 是个纪暮不能推也不能退的拥抱, 他不撑着,司逐行得摔。 他一手拿着毛巾, 一手拿着礼盒,一时难以空出手。 “怎么了?”纪暮觉得司逐行有点委屈,可能是被家人宠惯了, 司逐行就是委屈也会选择撒娇和依赖,而不是关起来自我调解。 “纪暮,你要比所有人都开心快乐, 不喜欢的人和事,不要违背心意,不要去搭理。” 纪暮听着,温和眸光闪过一丝凝重,“我生母找你了?” “不是她,是你八辈子没见过面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纪暮这才想起来,他三岁的时候,程淼肚子里是有一个孩子。 小时候外婆怕他伤心,很少在他面前提及,纪暮知道自己有个弟弟还是从邻居小孩的嘴里传出。 “纪暮,我妈妈说你有弟弟了。” “你妈妈生了小孩是不是不回来了?” “没人要的野种。” ······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浅到纪暮不刻意去想就不会浮现。 纪暮小时候从程淼寄给外婆的照片里见过一个小男孩,程淼紧紧抱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柔软,每年生日都有。 外婆瞒着他,将照片压在柜子里,纪暮偶然发现,偷偷看了很多次。 时间太远,纪暮早已记不清这个素未蒙面的弟弟,就算擦肩而过,于他也不过万千普通人中的一员,倒是累得司逐行生气。 纪暮将擦过头发的毛巾搭在拿着礼盒的右手上,空出一只手轻拂过司逐行的头发。 纪暮难得不排斥,司逐行感受着对方身上清浅香气,加重了拥抱的力度。 “不用生气,不值得。”纪暮将拨弄头发的手向下移,轻轻拍了拍怀中的人。 纪暮头发没干,偶尔会滴落水珠,眼看将要滴到司逐行身上,他接不住,只好将人放开。 “我给你买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说着递过盒子,转移话题。 司逐行原本还想和他说一下赵曦的事情,见纪暮不愿再提,识趣没提。 “什么东西?可以直接打开?” 纪暮低笑一声,“本来就是给你的,可以打开。” 司逐行刚刚一脸气愤,此刻拿着礼物,眼眸清亮,嘴角噙着笑。 纪暮看着,觉得挺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执着就会少很多烦恼。 纪暮送的是一串奇楠手镯,灰黑古朴,每个串珠上刻着梵文,凑近一闻,还有淡淡的檀香。 “今天和你通话时听到钟声,还以为是幻觉,你去了寺庙?” 纪暮没否认,“刚好附近有个寺庙,听说开过光,保平安的,看看喜不喜欢?” 纪暮看着司逐行微微突出的腕骨,薄薄一层皮紧贴着骨肉,组合起来纯白无垢,像一抹白纸,这样一双手,合该戴一些东西。 司逐行拿起来仔细端详,珠子圆润饱满,被打磨得光滑紧致,在灯光下发出浅淡光泽。 正想带上去,突然一顿,将手镯放到纪暮手上。 纪暮一瞬间怔愣,“不喜欢?” 司逐行看着纪暮略带诧异的眼神,笑出声,“喜欢,就是想请暮哥帮个忙?” “什么忙?”纪暮有点猜不透司逐行的想法。 “买都买了,帮我带上不过分吧?” 司逐行脸上笑着,将得寸进尺发挥得淋漓尽致。 纪暮拿着手链,觉得有点怪。 见纪暮不动,司逐行向前一步靠近纪暮,压低声音,清冽音调带着一股软意,求人的话说出来像哄人:“暮哥,帮个忙呗?” 司逐行一副我很喜欢,但你不给我戴上我就不要了的模样,纪暮只好将手中的毛巾搭在肩上,照做。 等纪暮左手执起司逐行的手,右手拿着手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将此刻的楼道换成洁白礼堂,将手镯换成戒指,纪暮轻执司逐行手的动作,俨然要为心爱之人带上婚戒的模样。 司逐行像是早已猜到,清亮眼眸闪着一抹促狭。 纪暮不动声色,不疾不徐将手镯从指尖推至突出的腕骨之上,下意识摩挲两下。 黑的黑,白的白,配上司逐行精致锐利的脸,古朴典雅的手镯硬生生多了几分锋利嶙峋的张扬。纪暮不由得笑出声,果然,好像什么都压不住这个人。 无论是简单或者华丽的东西,落在他身上,全成了他的个人特色。 不过,终归是好看的。 司逐行有很多名表,大多都是司定渊买的时候随手送他一个,用司定渊的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出了门,身上的穿着首饰就是最好的自我介绍。” 但司逐行不喜欢戴任何装饰品,也不喜欢参加宴会。 他没想过纪暮会送手镯,但真戴上,内心的开心无法掩藏,抬起手翻转欣赏,越看越满意。 纪暮看着,嘴角跟着扬起笑意。 过了半响,司逐行突然说道,“如果刚刚真的是婚礼现场,我肯定答应你。” 纪暮正想说什么,司逐行的房门从里被拉开,司定渊干咳一声,黑着脸,一言难尽看着孔雀开屏的司逐行。 对上纪暮的目光后,司定渊点头问好,而后眼神又放回自己弟弟身上。 “你跟我进来?” 说完不待俩人反应折身回屋。 俩人四目相对,纪暮感觉自己体验了一把谈恋爱被班主任抓包的尬尴,“你哥······”纪暮本想说你哥好像误会了,但回想起刚刚俩人的举动,将话语改成,“需要我去解释?” 司逐行不清楚自家大哥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家里,但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反过来安慰纪暮:“没事,不用解释,我哥早晚会知道,你不用为难。”随即推开开纪暮的门将人推进去。 司逐行的房子是十八岁时司父给他买的成人礼,买这个房子时工程尚未完工,司逐行大二时才迟缓交房,之后装修事宜由司定渊夫妇负责,所以司定渊一直有司逐行房间的备用钥匙。 司逐行从小被亲哥带大,看着黑脸的大哥,难得紧张,长兄如父这句话在他们家还真算话。 “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看见个男人就跑上去抱着人不放的时候。”显然,司定渊从头看到尾。 兄弟俩相差十二岁,饶是司逐行平常脸皮厚,冷不丁被家人抓包,还是不免尬尴。 要说司逐行在谁跟前最老实,除了亲哥绝对找不出第二个,立马坦白。 “大哥你问,只一点,我喜欢纪暮。” 司定渊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手养大的弟弟一副不值钱的模样,心里火气直直往上窜。 司逐行虽然张狂又毒舌,但从小到大性子并不跳脱,甚至称得上省心,司定渊疼他和亲生儿子司文桉差不多,冒然动不了手,但好好养大的弟弟突然喜欢男人,一时难以接受。 “解释。” “就是你看到的模样?我喜欢纪暮,是我主动追人,还没追到。” 司定渊现在一听弟弟喜欢男人就破防,拿过旁边的文件,将一叠照片放在桌上一字排开,然后伸出食指用力叩响某一张。 “追人?搂搂抱抱这么久还没追到?”司定渊说完冷哼一声。 司逐行拿过相册,里面的场景有公司、超市、公园······,都是他和纪暮或牵手或拥抱的画面。 一帧帧,全是俩人的日常,司定渊不知道这些都是司逐行主动的效果,以为俩人早已经在谈恋爱,刚刚司逐行一开门他就听见响动,见人半天没进门,正打算开门,结果从门缝看见一米八几的弟弟抱着男人的画面。 他看了一会儿,很明显,完全是自己弟弟在强求。 “谁拍的照片?” 司逐行声音冷了几分,他清楚自己亲哥不可能查自己,但偷拍之人将这事告知司定渊,不可能没有目的。 “今天下午有人寄到公司,备注收件人是我。我查过了,寄件地址是荒废的老房子,已经两年没住人。” 司定渊虽然生气,但不至于冲昏头脑,有些事该查还是得查,可惜没查到结果,只能找本人求证。 看司逐行的样子,他的疑惑程度和自己也差不多,于是没再纠结照片,“继续说你们的事。” 司逐行放下照片,叹气:“哥,我不是将人带回家了吗?” 按司家人的规矩,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是不会带回家的。 司定渊默然,突然想起冬至那天,自己打电话托司逐行去接儿子,当时司逐行在电话里说,“哥,我带个人回来给你们看。” 当时司逐行语气雀跃又神秘,司定渊不由好奇,“什么人?” “男的,贵人。” 现在一想,自己根本没问那人性别。 司定渊瞬间气笑。 “我们带回家是要结婚的,你人都没追到,没名没份的算怎么回事?” 司逐行有点心虚,前两天他正管纪暮要名份,当时没成功,现在不敢讲话。 司家人从不在感情上开玩笑,看着自己弟弟一脸倔驴模样,司定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阿行,他是个男的,我们家虽不至于迂腐到排斥同性恋,但你知道你找一个男性伴侣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无法举行婚礼,不会有子嗣,还会遭受别人的指点。” 司逐行听闻看向司定渊,眼里没有半分迟疑,“我知道,我不在乎。” “如果爸妈不同意呢?你想过他们的感受吗?” 司逐行眼眸微动,抬起脚步坐到司定渊身侧,“哥,对不住,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慢慢接受。” 司定渊看着弟弟腕间的手镯,越看越眼熟,仔细一想才发现这是不久前自己想买却失之交臂的宝贝。 司逐行戴着的是顶级沉水奇楠,品级高,有奇香,按克卖都贵得离谱。司家不缺钱,真想买也不是买不到,但这串手镯有特殊机缘,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次。 司逐行手镯原材料长于寺庙后山,日日向着佛光养了上百年,制成珠子后经古庙住持亲手过光,之后又由高僧亲自在珠子上雕刻梵文,寓意平安长寿,听说还有定气凝神、辟邪驱鬼之效。 极品中的极品。 手镯一开始出现在拍卖会的宣传册上,司定渊打听了许久,本来打算买来送给妻子白雯,好巧不巧拍卖那天一家三口在国外度假,错失良机。 听说竞拍者买到手后又出了大笔香火钱让寺庙再次供奉添福。 白雯不是个迷信之人,听了不觉得遗憾,反过来安慰丈夫,“可能竞拍者有特别想护着的人,不然谁会费这个心力,我健健康康的不需要,而且佛家讲究缘分,说明对方更有缘。” 司定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礼物,最后兜兜转转会出现在弟弟手上。 “你说,纪暮不喜欢你?”司定渊疑惑。 司逐行思索一瞬,“也不是不喜欢,更多的是建立在友情之上的喜欢。” 神特么友情,一向沉稳端方的司定渊在心里暗骂,谁家朋友会送接近八位数的礼物默不吭声。 “这手链叫‘护持’,有平安顺遂之意。”司定渊想了想,既然纪暮不说,自己也没必要点破,将打算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手链沾染上体温,司逐行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不由得轻轻摩挲。 司定渊被带偏后又缓过神,“阿行,一定要是他吗?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有手链这个插曲,司定渊知道纪暮至少不会令这个傻弟弟万劫不复,一下午的郁闷散了些,但司定渊仍然不希望他选择男性伴侣。 “哥,纪暮不是选择项。” “我没有其他选择。” 司定渊一下午的火听到这突然觉得无力,两个人半天没讲话,最后揉了揉司逐行的头发,再次叹气。 “爸妈那边先瞒着,如果真的能追到,你将人往家里多带几次,让爸妈多熟悉熟悉,有个过程。” 司逐行听闻抬头看着司定渊,眼里讶异交杂着喜悦,没想到大哥会这么快接受。 司定渊见不得自己弟弟这副蠢样,“你哥我又不是老古董,纪暮一不差钱,二不缺才貌,三你在倒追,我能为难他?” “我最多帮你到这,其他的我不会配合你。追不到也别跟我寻死觅活,这是底线。” 司定渊没说完,司逐行一颗脑袋已经枕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腰撒娇,“哥,你真是我亲哥,其它的我自己可以,你放心,我肯定早点把人带回去。” 司定渊冷哼一声,“带不回来也无所谓。” 司逐行假装没听见,继续窝着,脑袋对着亲哥的肚子轻轻蹭。 司定渊将人拎起,“够了啊,别跟小时候一样。” 司定渊有妻有子,实在不理解弟弟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换个换题继续讨论照片。 俩人最后没得出结果,司逐行提出自己去查。 司定渊起身离开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等他下楼,看见电梯口站着一个斯文儒雅的青年。 这人没在自家门口等,显然是不希望司逐行知道,就是不知道在楼下电梯口等了多久。 司定渊看着纪暮不说话,纪暮只好先开口,“司先生,抱歉。” 上次司定渊让他叫大哥,但时至今日,换了种情境,显然叫不出口。 “我和逐行的事,更多是我的问题,您别为难他。” 司定渊看着温和持重的纪暮,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自己的弟弟会撒泼打滚,就算他今天不同意,司逐行也会想办法磨到他答应。 眼前的纪暮却客客气气,乖是乖,看着也可怜。 “逐行和我说了,不关你的事,倒是他给你添麻烦了。”司定渊觉得自己有儿子后心软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纪暮等了一个多小时,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司定渊会这么平静,还反过来安慰他。 “小纪,不介意的话还是这么叫你。” 纪暮听着松了口气,“大哥,你说。” 司定渊闻言挑眉,觉得纪暮也不是个二愣子,挺好。 “阿行从小聪明,资源也不差,很多东西他稍微努力就能得到;如果他办不到,会撒娇求我们,家里没有人不心软。目前为止,他的人生没有很大波折,所以他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想要什么东西,坚信努力就能得到,有一种天真的乐观和自信。我也不清楚他这个性子放在感情里好不好,他喜欢你这件事,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如果你反感或无法接受,我都可以理解,只希望到时候你能跟他说清楚,别让他真的撞疼了。” 纪暮听完,眸光微动。 “阿行不喜欢首饰,不知道顶级沉水奇楠珍贵,如果只是朋友,下次还是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小纪懂我的意思吗?” 纪暮点头,没想到瞒过了司逐行还是被人看穿了心思。 第44章 第 44 章 我不喜欢湖海 纪暮没有和司定渊聊多久, 回到房间没几分钟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门一开,司逐行穿着一身睡衣钻进屋内。 “我哥走了。”司逐行眼眸明亮, 脸上带着窃喜。 “我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怕你担心过来和你说一声。” 纪暮听闻拿起手机,打开一看, 空白一片,“没收到。” 司逐行一脸惊讶, 随即拿出手机,看见编辑好的消息仍在打字框。 忍不住挠脸,问就是尴尬。 纪暮见状低笑出声。 原本是担心的,即便是最开明的家长, 私心里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子女是个同性恋。 司逐行为了自证清白,将手机拿到纪暮面前。 纪暮看了一眼,内容清晰简单,短短的几个字。 “我哥没打没骂,不用担心。” 视线往上,看见备注后笑容瞬间凝固。 司逐行见纪暮表情不对, 拿回手机细看, 没看出异样,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一个小时前特地背着我哥编辑的, 打完还确认了一遍,我以为发出去了。”司逐行怕纪暮担心,趁着亲哥态度和缓, 悄悄编辑消息,却听见大哥啧两声。 司定渊高中开始谈恋爱,少年时期的暧昧和小心翼翼经历个遍, 看一眼就知道弟弟在干什么,面上一脸玩味。 好不容易亲哥能接受一点,司逐行不敢造次,只想快速发送,结果越慌越乱,消息就留在了打字页面。 “怎么了?”司逐行总是很容易发现纪暮的情绪。 “抱歉,我刚刚想到一些事。”纪暮很快恢复平静,仿佛刚刚的凝固的表情是个错觉。 司逐行还是觉得不对劲,但不明白原因。 “暮哥,你生气啦?” 想不明白就问,司逐行一如既往的风格。 纪暮没生气,他只是想起了从前,他性格闷,很多话一辈子没来得及说出口,司逐行不一样,两辈子都不喜欢掩藏心事,刚刚有一瞬间,纪暮突然觉得司逐行上辈子好像也瞒了他一些东西。 “逐行,谢谢你。”简单几个字,纪暮说的很认真。 司逐行一头雾水,“谢什么?” 纪暮自己尚未理清,无法解释,只好转移话题,“没事,坐好,我给你吹头发。” 纪暮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司逐行顺势坐到沙发上。 吹风机沙沙作响,纪暮轻轻拨弄着司逐行的头发,思绪突然回溯到上辈子。 司逐行有两部手机,一部用于日常,一部用于工作。 有一次他去见客户,一不小心将私人手机落在办公室,当时他手机上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打电话让纪暮帮他转发。 纪暮很清楚自己的微信头像,看见司逐行的备注却愣住,很简单的一个字,“慕”。 思慕的慕。 晚上俩人一起吃饭,纪暮不由提醒,“逐行,你微信备注里给我的备注错了。” 司逐行闻言一顿,低头将夹着的菜吃完后缓缓回答,“我知道。” “你是上乘暮色。” 当时纪暮听了微愣,这话实在太像情话。 司逐行说完半截拿起旁边的水,抿了一口又接着解释。 “上乘暮色的暮,当时打错了,后面懒得改。” 他的目光很坦荡,轻挑眉头,眸光含着笑。 司逐行不喜欢吹头发,除了嫌麻烦还有一个原因,容易犯困。等纪暮思绪回笼,司逐行眼皮开始打架。 纪暮一边吹一边拨弄着他的头发,很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脑袋在摇晃。 纪暮收好吹风机拍了拍司逐行的肩膀:“回去睡,明天要早起去无息山。” 司逐行这才想起来明天周六。 打着哈欠站起身,鞋穿反了都没发现。 纪暮本想提醒,但看着困得睁不开眼的司逐行,什么都没说,帮忙拉开了门。 第二天六点,司逐行早睡早起精神奕奕,纪暮眼里却泛着血丝,精神萎靡。 司逐行年轻,买车多少看时尚,要说舒适度,还是纪暮的车更胜一筹。无息山在城外,需要开三个小时左右,所以俩人选了纪暮的车出行。 司逐行正打算坐副位,被纪暮拦住,随后手里被塞了一把钥匙。 纪暮打着哈欠,半撩着眼皮,“这一趟麻烦逐行开车,明天回来再换我。”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司逐行点头,又问道,“你昨晚没睡?”纪暮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没有特殊情况十一点睡六点起,稳定到几乎雷打不动,司逐行不由好奇他昨晚在干嘛。 纪暮浅浅看了眼司逐行,眸光复杂,最后无奈道:“想了一些事没睡好,路上需要补觉,为了我俩的小命,还是你来开最好。” 说完率先摸上了副驾驶,等司逐行绕两步上车,人已经闭上眼。 司逐行见状打开暖气,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 纪暮再睁眼,车辆行至山道。 林间雾浓,司逐行开着闪光灯,考虑到纪暮在睡觉,他开得不算快,转弯处也没什么颠簸。 纪暮醒后没吭声,静静盯着司逐行看了几分钟。 是他重生后,看对方最久的一次。 山道难免有碎石,车辆轻微颠簸了两下,平稳后,司逐行转头望向身侧。 他本想看看人有没有被吵醒,却发现纪暮看着自己,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空远迷蒙,像眼前的山雾,轻柔又层层深重。 “暮哥,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吭声?” 纪暮微微坐直,收回视线打量四周,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轻哑,“刚醒,有点没反应过来,快到了吗?” “快了,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再睡会儿。” 司逐行暖气开得高,早脱了外套,只穿了薄薄一件里衣,手袖拉至肘间,腕间赫然是纪暮送的手镯护持。 “不睡了,我看攻略上说前方都是上坡弯路,要不要我来换你。” 司逐行没回头,笑道,“区区山路,难不倒小爷,小爷两年前还是汽车越野赛的专业比赛选手。” 纪暮有点讶异。 “真的,还持续拿了两年的奖,一骑绝尘的车技,我一上场,只留残影和灰尘。”司逐行一脸骄傲,不吝惜地夸耀自己。 纪暮不知道司逐行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突然发现司逐行每一段年岁拎出来,好像都能低得上自己一生的精彩。 “有点危险。” 纪暮说完自己都愣住,后知后觉发现这话不合时宜。 极其肆意畅快的人生,自己本该一起夸耀。 “但是很刺激,有种掌握生命的自由。”司逐行对纪暮的话并不觉得意外,每一次上场前的保证书写得更为严重。 “那为什么现在不比了?” 司逐行听闻敛去脸上的笑容,面上露出几分凝肃,“第三次参加比赛时有个参赛选手出了意外,我在自由的同时看见死亡,选择了更容易长久的活法。” “汽车越野赛的所有选手都要求年满十八岁,身体健康。当时比赛队员里有个刚成年三个月的少年,他很优秀,可惜太想赢,明明感觉到车子出了意外,却舍不得近在眼前的终点,一味往前冲。他最后成功到达终点,也得了梦寐以求的第一,却也因为事故,轻易葬送了性命。” 太优秀太年轻,也挡不住惨烈的结局。 “他父母不放心,早早跟在车队后面,但为了不影响他比赛一直没露面,知道儿子出意外后拨开人群,哭得撕心裂肺。” “我爸妈从新闻上知道那场意外,也忙不迭跑来比赛现场,他们一起搂着我,我妈哭得比较厉害,紧接着,我哥嫂带着文桉赶来。” “生命有时候很短暂,很多意外无法避免,小心翼翼和大胆刺激都可能走向死亡。回家后我想了一夜,答应家人不会再参加任何车赛。” “我有许多爱好,有些不介意拿命去赌,但耐不住身后有人,回头看看,觉得不应该那么自私。” 纪暮听闻安静半响,突然问道:“你还有什么危险的爱好?” 司逐行想了一瞬,“骑行、攀岩、跳伞、潜水。” 司逐行虽然不再参加任何车赛,但偶尔还是喜欢骑行。 纪暮听闻最后一项指尖捏紧泛白,沉声说道:“潜水,逐行不能放弃吗?” 车内放着轻音乐,司逐行一时没发现纪暮的语气不对。 “为什么放弃?潜水挺好玩的,海底和大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生物、颜色、光影都是全新的感受,哪天我带你去,说不定你也会喜欢。” 纪暮耳边突然传来猛烈的拍岸声,天边乌云翻滚,大雨如柱,眸里闪过一片晦暗,“我不喜欢湖海。” 司逐行第一次听见纪暮说“不喜欢”这种强烈代表情绪的词,正想转头,却见不远处群山背后的白云深处露出一抹深橘色光晕,俩人不觉中已至半山之上。 无息山离城不算远,山路虽然弯曲,为了交通安全道路修得还算宽敞,司逐行见状将车停在路边。 “完整的日出才有几分钟,赶不到山顶了,暮哥将就一下,明早再看山顶的日出。” 纪暮没什么意见,忙忙碌碌两辈子,第一次在山腰之上感受随处是风景,觉得这样也不错。 司逐行提议,“暮哥,我们下车拍张照?” 司逐行昨天看着一叠别人偷拍的照片,才反应过来俩人好像从来没有一张合照。 纪暮点头,“看完日出再拍?” “好。” 俩人站在半山之上,脚下有山谷和浓雾,迎面吹来的微凉山风裹挟着清新空气。 俩人穿着黑色长大衣,纪暮上辈子受不得冷,不自觉把领子拉到最高处,正准备将手揣进兜里,一只手忽然伸过来。 司逐行牵紧纪暮的手,手上的串珠同时贴在俩人的手上。 司逐行眉目疏朗,嘴角扬着笑,一丝丝光线蔓延开来,纪暮不小心晃神。 “暮哥,看太阳。” 这是司逐行第二次主动牵他的手,纪暮还是不习惯,但没说什么。 俩人隔着一点距离 他往右边迈了一步,将司逐行带着串珠的手一起揣进衣兜,不一会儿,肩上多了一颗脑袋。 微沉。 朝阳一点点从远处的群山之后冒头,一开始像个金黄色的橙子,橙子随着时间膨胀,变成了刺眼的银白色。 云开雾散,霞光万道。 人间伊始。 无息山高,山顶有个极好的落日观景台,本地政府为了带动旅游经济,只建了这么一条路。 俩人最终的目的地叫息山谷,这条路是必经之地,息山谷没有此处地形高,俩人没能看成山顶的太阳,也就不用再开车上山。 十几分钟后,转过一个写着息山谷的石碑,看了一早浓雾和单调山树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大片粉色。 息山谷三千株冬樱,一半野生一半手植,俩人虽晚了一周,却刚巧遇上极盛花期。 再好不过的时间。 司逐行突然笑道:“暮哥,你还挺会挑地方,风景不错,我以前都没发现宁城不远处还有这么个地。” 纪暮上辈子腿脚不便,除了被司逐行央着出去过几次,他很少有户外活动。今年是这里被开发的第二年,要不是因为上辈子司逐行的提议,他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境。 纪暮没回答,反而笑问:“逐行喜欢吗?” “喜欢。” “那就行。” 一阵风起,枝头簌簌飞花。 第45章 第 45 章 他曾深陷泥淖 息山谷刚落成不久, 只有三间酒店。 正逢十二月底,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俩人一路走来, 路遇游客不算多。 登记好入住信息,俩人走入酒店。 房间是纪暮一个月前预定,当时司逐行没和他告白, 他只订了一间,见到房间有两张床, 不由松一口气。 纪暮选了视野最好的房间。由于天气寒冷,进门时窗户紧闭,透过白色玻璃,漫山遍野的冬樱绯红灼烈, 一团团簇拥着开至远远枯山,枯山半腰之上裹着云雾白雪,似梦幻仙境。 俩人公司也忙,打算明天下午就离开,只带了两套换洗衣物,司逐行将东西往桌上一放, 立马躺在沙发上不动。 纪暮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后顺手将自己和司逐行的衣服一起放进柜子。 看见司逐行模样, 闷声低笑。 “累了?” 司逐行偏着头,盯着收拾东西的纪暮:“还好, 就是有点饿。” “那在房间吃还是去餐厅吃?” “来都来了,去餐厅,这样才有旅游的感觉。”司逐行懒懒回答, 没有什么矫情毛病。 见纪暮放好东西,向他伸出一只手。 纪暮无奈摇头,眼神却没什么不耐烦, 两步走过去将人从沙发上拉起。 餐厅是古色古香的木制中式建筑,一共有两层,餐厅里开着四五家不同的店。俩人看了一周,发现吃火锅要等半个小时,司逐行饿得前胸贴后背,立马否决;普通家常菜又凉的快,也否决,最后点了两份石锅饭加一份小火煨着的牛肉汤。 吃完饭,俩人走入樱花林。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留自然感,大多数樱花的排列很随意,东一株西一株,有高有矮,错落于无数羊肠小道间。司逐行不喜欢一前一后,纪暮只好尽量走宽一些的路。 林间风大,偶尔有急劲谷风穿过林梢,引得枝头樱花簌簌作响,没一会儿,花瓣裹着清香摇摇而落。 纪暮喜欢花草绿植,脚步不疾不徐,司逐行一向话多黏人,今天却少见的配合着纪暮。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慢悠悠走了一个小时。 走到一处新建的亭子,纪暮本打算进去坐会儿,却看见两道熟悉身影搂作一团。 纪暮脚步微顿,在司逐行将目光投到亭子之前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带着人往回走。 司逐行眼前一黑,他没料到纪暮的动作,诧异过后没做挣扎,配合着纪暮的举动。 “怎么了?” 几步之后,小亭子已被花树覆盖,纪暮放下蒙着司逐行眼睛的手。 “亭子里有两个人。”纪暮委婉提示。 “他们在接吻还是在拥抱?”司逐行早已摸出纪暮几分古板保守的性格,被牵着转身的瞬间已经猜到几分。 纪暮心想这人总是这么直接,半响还是如实回答:“都有。” 司逐行听了笑出声音,“又亲又抱吗?” 纪暮不太理解司逐行重复的意义,点头后没吭声,快速将视线落在樱花树上,只希望对方不要借此生出什么奇怪举动。 可惜安静不是司逐行的作风。 “我们为什么要躲?” 纪暮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不希望司逐行看见,这话不好解释,只好无奈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那我们也不用仓皇逃离,婚礼上的亲吻能被祝福,没道理私底下就要遮遮掩掩。” 纪暮:“······” 息山谷大,虽然也种着其它花树,但除了樱花全在冬眠,看多了也就没了一开始的好奇,俩人开始往回走。 回去途中,一个身穿蓝色羽绒服的女子举着相机突然叫住俩人。 “打扰了,刚刚在拍照的时候俩位刚巧出现在镜头,我自作主张拍了几张,已经印好了想拿给你们,希望勿怪。” 纪暮接过,照片里,俩人并肩走在扑满石板的樱花道上,姿态慵懒闲散,纪暮不喜欢照相,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镜头里看见俩人同框的画面。 再往后,还有纪暮捂住司逐行眼睛的画面。 纪暮还没看完,就听司逐行笑着问对方:“姐姐,你拍照技术真棒,能帮我们再拍几张吗?” 长得好看又嘴甜的,没有人不喜欢,女子年约三十岁左右,司逐行叫一声姐姐不过分。 俩人外形出众,女子早就想近距离再拍几张,没犹豫立马答应。 纪暮虽然偶尔会接受采访,也经常跟公司一干股东领导开会,但很少直接为了纪念生活而拍照。 今早俩人看日出时拍过几张,一看成片发现彼此都没有什么摄影天赋。 征得摄影师同意后,司逐行转身望向纪暮。 司逐行的五官精致锐利,冬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双眸子玲珑剔透,扬起的笑意很好的平和了那股锐利,轻挑着眉眼,无声征询纪暮的意见。 纪暮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 摄影师将俩人带到一株高大低垂的樱花树下,让两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一边拍一边夸。 司逐行还好,摄影师叫他摆什么动作立马反应配合,纪暮习惯了温和浅笑,很少有大的表情动作,好看但难免单调,摄影师的眼光向来毒辣,几分钟后开始提出意见。 纪暮听得懂每一个字,但他肢体僵硬,学不会那些微表情,热心的摄影师有点头疼。 司逐行见状提议:“姐姐,你说要求,我亲自给他示范,或者拍照时不要过多集中于他的五官上,按着意境拍,我们要求不高,就想旅游拍几张留念一下。” 其他俩人听了齐齐笑出声。 摄影师笑完后回答:“好。” 然后提出了“歪头、浅笑、深情对视、四十度微微仰头、走两步回头、张开双手、看着我······”等一系列指导动作。 司逐行完成得很好,还会提出意见,摄影师一边拍一边猛夸,纪暮在旁边抑制不住跟着笑。轮到纪暮的时候,因着司逐行的亲身示范和讲解,不露正脸能学个七七八八,但一露脸就没什么表情,最后摄影师参考了司逐行提出的意境拍摄手法,尽量不让纪暮露脸或者只拍半张脸。 拍完后,摄影师叫俩人去看效果挑图片,司逐行刚巧接到电话,只好由纪暮去挑。 纪暮看了一会儿,除了自己的照片,他觉得司逐行的每一张都挺好看,最后懒得挑,直接加了摄影师联系方式,让她帮忙把所有照片整理成文件发过来,然后给摄影师发了一笔费用,摄影师想退,被纪暮拦住。 临走前,摄影师突然说道:“先生,你的小男友有考虑过从事摄影类工作吗?他这张脸,再配上身段和反应能力,进入影视行业的话简直是老天追着喂饭吃的那一类,我从事摄影十多年,给不少明星拍过写真宣传,还从没见过镜头感这么强的人,有需要我可以帮忙引荐。”说完从包里给纪暮递过一张名片。 纪暮被“小男友”三个字说得耳朵一热,刚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礼貌接过名片看了眼,声音低沉温缓:“抱歉,他自由惯了,我也希望他未来能随心所欲,这份工作可能不太适合他。” 长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温凉爆火都难逃流言谩骂,司逐行性格张扬不羁,家里条件也不差,没必要活得这么累。 摄影师接触过不少名流巨星,初看两人的身形气质和着装就已猜到俩人条件不会差,于是没再劝。 最后摄影师又说道:“先生,你的镜头感也不差,如果拍照时能保持和你小男友散步时的状态就很好。” 纪暮听闻看了眼之前的照片,确实自然许多,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抬眸望向摄影师,“好的,谢谢。” 等俩人回到酒店,时间已经快到两点,司逐行换了身衣裳倒头大睡,纪暮正准备放下手机,摄影师正巧将刚刚拍的原始照片发给纪暮,并挑出了五十张,说愿意免费精修,一周后交付。 纪暮谢过后打开照片,一张张看了良久。 看到最后几张,突然有人给他发了微信和定位,纪暮只好再次起身。 息山谷有一间茶馆,纪暮赶到的时候,云洲找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烹茶,手法挺熟练。 听到脚步声后,云洲突然抬眸,递过一杯清茶。 “怎么没带你小男友一起过来?”显然,刚刚在林中,不仅纪暮看见云洲和纪舟,云洲也看见他们。 纪暮今天第三次听到“小男友”这个称呼,心里已趋于平静。上辈子他去世时实岁三十三,真要细究,这一世的司逐行虽看着只比他小四岁,实际灵魂却相差十岁,确实比他小很多。 “他在午睡。” “哦。”云洲一个字拖出三个调,笑得意味深长。 纪暮猜到他在想什么,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别人揣测司逐行,只好解释,“我们今早六点出门,他开了三个多小时车,累了。舟哥呢?” 纪暮解释完开始转移话题。 云洲吹着茶气的手一顿,无奈道:“你离任后,他基本都在加班,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将人带出来,他现在在酒店开国外会议。”浅浅抿了一口,和纪暮抱怨:“你说你好好的为什么离职?你在的话舟哥还能闲一点。你不知道,你二伯和养在外面的那个可真能够闹腾的。” 纪暮已经猜到纪舟上任后不会轻松,他也尽力让纪见山和纪舟看清二伯纪荃和方康鸣的为人,个人有个人的造化,纪暮自认不再亏欠纪家,如今再听到,心底没有一丝涟漪。 “舟哥经历的这几个月,我从二十一岁经历到二十七岁,我不是只有纪家一个选择,舟哥也不是。”纪暮这话说得轻松,云洲听着却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了。 “抱歉,没有埋怨的意思,如果真的可以,我倒也希望舟哥能和你一样洒脱,那样生活也会轻松一些。” 俩人认识多年,无论前世今生,关系都不差,有些话也就喜欢敞开了说。 眼见云洲又重新给他续上一杯,纪暮不由笑道:“你的烹茶手法快和舟哥不相上下,学得不错。” 云洲听闻摆摆手,“这我可比不了,东施效颦罢了。” 纪舟喜欢喝茶,十几岁时拜了个茶艺师傅,练了一门手艺。当时云洲天天跟在纪舟后面,也嚷着要拜师,说想和纪舟做同门师兄弟。 可惜云洲性子好动,坐不住,饮茶也只会牛饮,茶艺师傅看了一眼直接拒绝。 当时云洲生了一顿闷气,最后纪舟答应自己亲手教他才肯罢休。 纪暮看着如今的云洲,倒是比年少时沉稳许多,烹茶时的一动一静颇有几分纪舟的影子,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会共通一些习惯。 云洲见纪暮只是轻轻一笑,觉得这人好像变了许多,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变化。 “你对我和舟哥的事一点都不好奇?”云洲骨子里还是个好动直白的性子,见纪暮撞破俩人却半点不好奇,自己率先坐不住。 “你喜欢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纪暮说着头都没抬。 云洲拿着茶壶添水的动作半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舟哥二十岁生日,纪家后花园,你想牵他的手,伸出手犹豫了一分钟,最后缩回手掐了一朵月季悄悄放在他的口袋。” 云洲听到一半被茶水呛到,侧过身一阵猛咳,等纪暮喝了两口茶才悠悠转身,声音充满诧异,“草,你怎么会知道?” 云洲没想到自己藏了多年的小心翼翼会被人一朝点破。 “我先你们半个小时到花园,真要细究,还是你们打扰到我。” 云洲不敢再喝茶,把电调小了些,纪暮进来时的稳重至此全部散去,还是往常心直口快的云洲。 “大晚上的,你在那里干什么?” “躲清静,晒月亮。” 年少时纪家一举行宴会,纪暮为了不失礼总是早早到场,但他在纪家没有什么存在感,越到后面越没有人搭理,经常半路溜出去后花园躲清闲。 云洲不敢再提自己的事,将话题转到纪暮身上,“你呢?离开纪家后一切还顺利吗?” 纪暮颔首:“还行。” 云洲话多,受不了冷场,继续问道,“你男朋友呢?纪洵说打架挺凶,舟哥说对你很好,我都有点好奇。我还以为你会孤独终老一辈子,这么多年,说实话,我就没见你对什么人什么事特别上心。” 纪暮想到司逐行眉眼闪过一抹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他很好。” 云洲等了几秒,没听到下文,难以置信,“没了?” “嗯。” 云洲啧一声,打趣道,“你这是当宝贝珍藏呢?这么多年的交情都不带介绍的?” “你在纪洵和舟哥那里不是已经有偏见?他在我眼里和你们口中所说的不一样,当然,这源于他对我、对纪洵和舟哥不同的态度,间接导致我们三个出现不同的认知偏差。我无法通过三两句向你讲清楚他的好,以后见到你就会知道。” 云洲麻了,瞪大双眼,“纪暮,你完了,万万没想到你谈恋爱是这样的,舟哥还说你对他没有什么脾气,我原本也不信。” 纪暮拿起茶杯,状似无意问道:“方便问个问题吗?” 云洲没好气;“说?” “怎么确定喜欢一个人?” 云洲怪异看了眼对方,“这话你问我干嘛?你不是有男朋友?” 纪暮不动声色:“只是想了解不同人眼里的喜欢?” “每个人喜欢的人都不一样,喜欢哪有什么标准,不就是想牵手拥抱,下意识在意对方的每个情绪,舍不得对方难过,没有理由的护着守着,每次回家下意识找寻对方身影。” 纪暮低垂眼眸,浅色瞳仁突然涌起一阵晦暗。 云洲继续说道:“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把他和你的相处日常中,将他对你的好带入另一个人,要是你觉得无所谓,那就是不喜欢。” 听到最后,纪暮捏着杯子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隐隐泛白,心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 纪暮猛然起身,将云洲吓一跳,他顾不得云洲诧异的表情,简单说道:“不好意思,我想回去看看他。” 说完不待云洲反应转身离开。 云洲怔愣一瞬,低骂一声,随即发送一条消息:“舟哥,活久见,你那淡的要出家的弟弟既然还有心神慌乱的时刻。” 纪舟忙着开会,没回。 酒店离茶室有十分钟,纪暮来时步履闲适,将路旁落英尽收眼底,此刻心绪万千,早乱了步伐,疾行中片片飞花擦身而过。 他错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司逐行的付出,拼了命的想弥补曾经的亏欠。 他曾深陷泥淖,自我厌弃。 他曾不人不鬼,不死不活。 陈年旧疾,不健康的心理。 异世之魂,腐朽刻骨。 上辈子的小心翼翼,这辈子的大胆热烈,无论是哪一个,对他都是极好的。 一世堕落、一世孤身,再也找不到比司逐行对他更好的人了。 他接受着司逐行的告白、试探、撩拨、牵手、拥抱, 他试图推开,偏偏又放纵至极。 就在刚刚,茶香袅袅中,纪暮突然设想朋友是什么样的? 像吴玉,因着职务带着客套。 像兰翊,因着疾病探究问切。 像任玠,换种相识关系平平。 像云洲,有专属的追随之人。 朋友会陪着你,但不会一直陪着你,纪暮也不会时时牵挂着对方。 司逐行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偏偏千言万语说不尽。 如果司逐行收回悉数关怀,将牵手、拥抱、依赖的对象换一个人,纪暮无法接受,不敢细想。 走到酒店门口,纪暮发现景区安保人员正在训斥一对夫妻:“出门不好好看孩子,要不是那个小伙子要去泡温泉,刚巧发现小孩溺水,你们知道现在会是什么后果?” 纪暮听到溺水二字心里隐隐不安,打开手机,看见司逐行半个小时前给他发消息说要去泡温泉。 纪暮突然心悸,走到几个人跟前,面色难看,语气冷然,“你们口中救人的小伙子是不是叫司逐行?二十三岁左右,白皮肤,桃花眼,一米八几,五官很出众。” 那对夫妻和安保人员齐齐点头,“是。” 纪暮两眼一黑,声音又冷了几分:“人呢?” “温泉,他去泡温泉了。” 纪暮听闻,转瞬消失在几人眼前。 第46章 第 46 章 白头偕老,有名有分…… 纪暮从小性子喜静, 不爱和人交流,到了纪家更是将分寸和低调刻进骨子里。 时间一久,养了一副温和沉敛、无波无澜的性子。但此刻他奔跑在一条条石板小道上, 分寸尽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纪暮渐渐意识到,一旦涉及到司逐行, 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普通人最原始的反应。 纪暮去见云洲时在微信里和司逐行说过自己要出去见朋友, 所以司逐行才会自己前往泡温泉。 去往温泉的路与俩人早上去逛的樱花林是两个不同的方向,纪暮按着指示牌,不多久,眼前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潭。 水潭是天然形成的水坑, 不大也不小,水流经过人工改造,由死水变成了活水,使得潭水清澈见底。 临潭有三两株大的樱花树,一半枝干延伸至水潭上空,此时天色尚早, 金色阳光照在水潭上, 平静的水面泛起一丝金光,潭底的水看着越发清浅。 临花照水, 极好的取景地,以至于水潭旁边的禁止标识常被人遗忘。 纪暮看了一眼,脑袋开始眩晕, 收回目光,加快步伐直奔温泉。 温泉入口处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纪暮刚开口询问, 工作人员就说道:“纪先生是吧,司先生特意交代过,我带您过去。” 息山谷的温泉天然形成,是继百亩樱花林后的一大特色。 温泉在一片山洞里面,入口不远处有四五个可容纳十几人的大汤池,工作人员带他去的地方位置更高,环境更为僻静,是配合着人工单独凿开的的私人汤池。 工作人员将人带到后,叮嘱两句往回走。 纪暮正准备敲门,木制的门从里被打开,显然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俩人的声音。 司逐行刚从水里起身,身后温泉萦绕着白色雾气,全身上下除了一条泳裤未着寸缕,清澈水珠一滴滴落在劲瘦白皙的身上,纪暮快速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身上没什么伤后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司逐行身形修长,身上覆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肌肉,整体线条流畅精致,再配上一张出众的五官,全身上下任何一处都可以用最简单的漂亮二字来形容。 他现在身上没穿什么衣服,纪暮从外赶来,身上穿着一件毛呢大衣,大衣上有一排扣子,衣表裹着凉风,纪暮双手紧紧勒着他的腰背,一副要将人揉入身体的模样,身上被磨得并不舒服。 他对于纪暮的举动很诧异,自从他向纪暮告白之后,对方多少会保持距离,平常看见他露出腰身或者领口过大,会不自觉偏开目光,刚刚一开门,纪暮却率先将他全身打量个遍。 纪暮的拥抱来得太快,司逐行没来得及观察表情,但俩人太过熟悉,即便司逐行猜不透原因,也能明显感觉到纪暮情绪不对劲,就由着人抱着不吭声。 过了半响,离了温泉的司逐行身上开始泛冷,纪暮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颤栗,缓缓将人松开。 “抱歉。”纪暮思绪归拢,意识到刚刚的行为太过冒犯。 司逐行不以为意,提议道:“暮哥,要不你去换身衣裳,然后下来一起泡?” 纪暮想起这人刚从寒潭出来,听了点头答应。 司逐行在的汤池价格高,东西齐全,没两分钟,纪暮穿着与司逐行的同款泳裤踏入温泉。 这是纪暮上辈子继司逐行出事后第一次泡澡,以往都习惯用淋浴。汤池的水位不高,仅到俩人腰腹,纪暮刚下水,就被司逐行拉到身侧预留的位置坐下。 纪暮这才发现所处温泉位于高空,半露天的设计可以将山谷尽收眼底,入门处隔开设计能避免其他游客打扰。 这次俩人离得近,即便隔着一层白色水汽,司逐行也看清了纪暮眼底的晦暗沉郁,像一团化不开的墨。司逐行习惯了纪暮温和浅笑,不由得一阵心疼。 “暮哥,怎么了?”司逐行小心试探。 纪暮稍微侧身,直勾勾望着司逐行,像是要将人看尽眼底,片刻后轻叹一声,抬手拨开司逐行紧贴在额头的湿发,然后又将手放到司逐行头上轻抚。 “逐行,你知道那个水潭有多深吗?如果你出不来怎么办?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先顾着自己吗?”纪暮声音低沉喑哑,越到后面,声音不自觉轻颤。 司逐行会游泳,考过潜水证,有多次下海经历,对他来说,那个水潭的深度对他来说问题不大,但他感觉纪暮并不想听这样的解释,只好安抚道:“暮哥别担心,下次我会先找人,尽量不自己去冒险。” “如果周围没人呢?”纪暮真的怕了,他不信司逐行会袖手旁观。 “暮哥,如果我能救,而周围又没有人的话,你知道的,生命很可贵。”意思就是能救还是要救。 纪暮抹了一把脸,眉头微拧,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逐行,有危险才需要你去救,即便你有把握,危险本身就在那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纪暮这话不像告诫,更像一种恳求。 司逐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纪暮希望他不要深陷险境,他理解纪暮的关心,但今天那个小孩天生不会讲话,误入水中没法呼救。司逐行见到时小小的身子已彻底淹没在水里,如果他没认真看甚至都不会发现那是个人而不是轻飘飘的落花,他连跳水都是下意识反应。 “抱歉。”司逐行除了这简单二字说不出什么。 纪暮听了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笑意。 司逐行是他人生中唯一充满惊喜的变故,他像太阳也像晚风,是生动的具象化,热烈的代名词,有纪暮两辈子都学不会的肆意张扬,也有纪暮生来没有的炽热纯真。 要是没有司逐行,他的生活会像未经雕琢的一潭死水,随着每一次日升月落,慢慢干涸、皴裂,直至被一片叶子、一捧沙土轻轻覆盖,他于世间最后一抹痕迹便会悄无声息轻易消失殆尽。 纪暮知道司逐行很好,司逐行磊落,不喜欢算计,唯一所求好像也就是一份喜欢,可这偏偏是纪暮没有的。 漫长岁月里,他甚至感觉不到别人的情绪。 像他这样的人,即使看起来温柔得体,刻在骨子里的却是本能的、天然的冷漠,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礼貌和谦虚只是他面对世界的态度,别人的痛苦和欢愉在他心里激不起一点风浪,这话不好听,纪暮也不喜欢去剖心挖苦自己,但他就是这样。 司逐行一身的锐利,表面看着生人勿近,实际上内心炽热,遇见不平能出手绝不会袖手旁观,有种天生的良善。 这是很好的品质,救人也是造化之举。 本来是好事,可有那么一瞬间,纪暮希望司逐行的人生沾染点黑、丧点良心。 别又轻易丢了命。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给我的微信备注了?”有些问题无解,纪暮只好换个问题。 司逐行思索片刻才想起那个备注,突然间明白那天晚上纪暮笑容瞬间凝固的原因。 司逐行没掩藏过对纪暮的任何一丝喜欢,被发现也不觉得尴尬,“那个啊,是一种谐音梗昵称。” “什么意思?”两辈子不同年岁相同备注,纪暮想听听这人的亲口解释。 “单字拆开是喜欢、爱慕,完整的表达是我喜欢你。” 司逐行眼眸清亮,眉眼上挑,半开玩笑的语气,眼底的意思却真真切切,一看就知道这话不假。 纪暮早已猜到这个答案,也为此彻夜辗转。 而今思绪明了,低笑出声。 司逐行这样一个活宝贝,难以置信这么轻易就落在他身上。 也许云洲说得对,他对司逐行就是一直像宝贝一样珍藏,只是此前从未发现。 两辈子的喜欢,凭什么呢? 纪暮低垂眼眸,这一声笑意味不明,司逐行索性当他是个好的,乘胜追击,“暮哥,我这么明显的告白,你为什么没反应?” “你想要什么反应?” 这话问的,司逐行怔愣一瞬,随后将双臂搭在温泉边缘,身子微微后仰,眼底漾开笑意,语气直白又热烈,“想你对我心动,当我的男朋友。” 纪暮缓缓抬眸,目光骤然晦暗。 他没回答,而是倾身靠近司逐行,在他漂亮招人的桃花眼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司逐行没想到纪暮的举动,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动,难以置信看着纪暮。半响,“扑通”一声,左手滑落水中。 司逐行被纪暮和自己吓一跳,瞳孔满是震惊,不明白自己稳稳坐着为什么会浑身发软,另一只手用力抓住边缘,以免自己真的滑入池底。 纪暮也没想到一向情话连篇,敢把自己堵在深巷的人会经不起一点撩拨,及时伸出手将人拉到自己腿上,紧紧固定在自己怀里。 司逐行没反应过来纪暮的一系列动作,整个人直接愣在纪暮身上,心跳无以复加,忽然,一双温热带着水汽的手突然遮住他的双眸,紧接着唇上传来一抹温热触感。 两唇相依,对方顿了两秒,而后开始轻轻的试探、研磨、加深,司逐行脑子一片空白,这次真的全身发软,要不是腰上那一双沉稳紧托的手,他能立马掉水里。 纪暮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通,接吻这件事两辈子第一次尝试,一开始难免生涩,没过一会儿无师自通,掌握精髓,俩人不知道亲了多久,司逐行抬起双臂紧紧圈住纪暮脖颈,身下温泉随着俩人的动作泛起一圈圈涟漪。 此时夕阳西斜,橘黄色调温温凉凉照在俩个紧紧相依的人身上,一如前世某个偏僻出租屋的霞光。 最后,俩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呼吸错乱,等纪暮移开手,司逐行一双眸子神智涣散,被亲傻了。 司逐行只比纪暮矮几厘米,身形相似,虽然有水借力,此刻纪暮腿上不免一阵酥麻,他略微调整姿势,缓缓将怀中的人再次紧紧搂进怀里。 思绪归拢,司逐行感受着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双耳通红,一张脸冒着热气。 司逐行下巴搭在纪暮肩上,看了眼不远处的夕阳,眼睛被遮住太久,一瞬间遭遇强光眼睛被刺得生疼。突然转头,看着紧抱着自己的人,纪暮已恢复往日温和模样,仿佛刚刚主动亲吻的人不是他。 “草。”司逐行低低骂一声,具体骂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纪暮却从胸腔闷出一个浅笑,“不要讲脏话。” 司逐行嘴唇微动,将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乖巧的不像本人。 司逐行对自己的重量有点数,等眼神彻底恢复神智,司逐行回到刚刚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眼中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他知道纪暮不会开这种玩笑,笑过之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轻咳一声问道:“暮哥,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纪暮执起司逐行的手,在他的手腕落下一个清晰浅淡的吻,而后抬眸,微微弯了弯眉眼,嗓音温温沉沉,“逐行,我们从此以后,白头偕老,有名有分。” 司逐行刚刚平稳的心再次倏然一动。 纪暮不许他讲脏话,他自己在心里暗骂一声,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曾经说出口的情话,为什么经纪暮再说一遍的时候会这么令人心动。 司逐行将心落回实处,扬起眉眼一副得意,眼里光芒挡也挡不住,威胁道:“你先亲我的,以后不能反悔。” 纪暮眸光一动,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现在怎么看司逐行都觉得喜欢,轻笑出声,“不会。” 内心里想着,也就是司逐行傻,自己活了两世孑然一身,连生活了多年的纪家也能离开得干干净净,可见自己并没有被什么人牵挂。 唯一的幸运,也就是得了这么一个知交爱侣。他真的,好像除了除了司逐行,再也没有什么。就算哪天司逐行不乐意了,他也不一定会放手。 司逐行听了笑意更深,“我作为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可以提一些合理的要求。” “你说说看。”纪暮习惯性说着留有余地的话,但心里很明白,此刻无论司逐行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你下次亲我的时候,不能捂我的眼睛。” 纪暮低笑出声,“好。” “我们再亲一下。”纪暮的吻很认真但又不会过分强势,耐心引导,轻易叫人沉迷上瘾。 纪暮这次没回答,而是直接采取行动。 在最后一抹夕阳落尽之时,司逐行终于看清了纪暮不复往常的带着侵略性和情动的眼眸。 俩人在温泉待了不少时间,纪暮掌握着分寸,不可能真在别人的温泉中干些什么,但要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俩人接了很绵长的吻。最后离开时,司逐行被亲的双腿发软,还是纪暮抱着出了温泉。 等俩人走出温泉庄子,四下无人之时,纪暮弯下腰,示意司逐行上来。 司逐行也就是被亲的时候太过刺激腿软,现在已经恢复,但他想着便宜不占白不占,伏在纪暮背上。 司逐行高不算轻,但纪暮背起来不嫌累,一步步沉稳走过条条小道。 等天边同时出现月亮星辰时,司逐行拍拍纪暮的肩膀示意将他放下。 纪暮喜欢看风景,难得在宁城几百里外的地方能看到这么明亮幽静的夜色,司逐行希望纪暮不要错过人生每一道风景,但这话太矫情,他没说出口。 纪暮似有所觉,嘴角扬起一抹笑。 紧紧牵起司逐行的手。 纪暮这抹异世之魂,在清辉月光下,一步一沉淀,渐渐地,完完整整落回这个人间。 第47章 第 47 章 独属于自己的明月 山间温泉有微量矿物质, 纪暮回到房间快速冲了个澡,吹完头发时司逐行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纪暮随着他,坐到他旁边开始看这几天没处理完的文件。 司逐行一向奉行工作生活两条线, 下班时间除非不得已绝不会主动加班,纪暮则相反,习惯一有空就处理手头工作, 俩人对此互不干涉。 几分钟后,纪暮腿上一沉, 一颗脑袋突然枕在他腿上,很自然的动作,腿上的人眼神没离开游戏半步。 纪暮怕他硌得慌,拿过围巾叠了几折放在腿上。 司逐行趁机看了纪暮一眼, 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等司逐行打完手上这局游戏,空出一只手轻摇纪暮手臂,纪暮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对方勾了勾手指。 纪暮配合低下腰身,片刻后,脸上传来浅淡温热的触感。 司逐行亲完, 转瞬又低头重开一把游戏。 纪暮无奈摇头, 勾勾手指又丝毫不留恋,活像一个霸道的小流氓。 纪暮略有几分不甘心, 将身子略低几分,也亲了一口小流氓。 看着夜色渐浓,纪暮提醒道, “逐行,打完这一局先去洗澡?” “好。”司逐行应着,指尖快到晃眼, 在游戏世界里大杀四方。 纪暮回来的路上还担心要怎么才能适应身份转变,俩人以前的关系虽然亲密,但爱侣和朋友到底不同。 现在一看,这问题一点也不复杂。司逐行远比他会表达情感需求,不会让自己去猜也不会无理取闹,跟他相处总是轻松而愉悦。 纪暮恋爱当晚摸出了第一条恋爱箴言:顺着比自己会谈恋爱的男朋友。 司逐行这场游戏只持续了十几分钟。今晚萧帆和林默都在线,三人难得一起组队玩游戏,打得又都是巅峰赛,被鸽多少要听唠叨,眼睛骨碌一转,从纪暮腿上起身,转而靠在纪暮肩膀上。 “暮哥会玩游戏吗?”司逐行从没见纪暮玩过游戏,以前也没问过,突然好奇。 纪暮思索一瞬,“会一点。” 司逐行听闻又震惊又狂喜,将手机塞到纪暮手里。 纪暮见状不由得好笑:“逐行,我又不是野人,但我打游戏没你厉害是真的。” 司逐行不相信纪暮的谦词,就算一般水平也不影响,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不要污蔑我,和我组队的有两个人,都是我大学舍友,你帮我玩两把,随便玩,我去洗个澡。” 说完不待纪暮反应,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纪暮对任何游戏都比较淡,上辈子接触游戏是为了能更好的接手司逐行留下的游戏公司。为此,纪暮经常有目的的去练习和感受新上市的游戏,有时也会结合其它公司的游戏进行对比,时间久了,他打游戏也不差。 纪暮看了眼手里的游戏,没玩过,只好慢慢开始摸索。 司逐行游戏风格主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下手又快又狠,颇有种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跟他一起组队,许多时候他一个人能解决绝大多数困难,剩下的队员甚至能抽出时间在旁边学习。 纪暮游戏风格一如他本人。不急不躁,稳中求进,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偏偏对家又对他奈何不得。 一局终了,纪暮不小心误点声音外放,手机里传来两道声音。 司逐行的俩个舍友习惯了司逐行的风格,游戏风格快、准、狠,纪暮一慢下来,他们就率先冲到了前面,两人也不差,拿下了首功,纪暮误点开声音外放,里面突然传来声音。 萧帆:“小林,你不觉得阿行今晚的走势不对,怎么突然柔和了?” 林默:“我也觉得,像换了个人。” 他们没留意到司逐行的声音已开通,继续聊天。 萧帆:“不可能,阿行就算中途退赛也不会让别人碰他游戏。” 林默点头:“也是,阿行他追人追得怎么样了?上次见他心情不好,一直在那喝酒。” 萧帆:“我也不清楚,谁知道他单身这么多年会喜欢一个男的。你不知道,上次他大清早催命一样打电话让我送他去医院,我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连忙赶过去。结果,去到楼下才发现生病的另有其人。大冬天的,他给纪暮穿得严严实实,自己就穿了一件毛呢打底衣。到了医院,背起纪暮就往急诊科跑,老子差点都没追上,医生也被他吓得不轻。当时我就知道他陷得不浅,再看看吧,遇见喜欢的人不容易,他自己要喜欢,随他好了。” 纪暮听了,心里泛起一丝心疼,他不知道那次生病还发生了这些事。当时他从医院醒来时,司逐行云淡风轻,什么都没说。 几分钟后,电话那头的萧帆终于发现司逐行开着语音。 “哟,阿行,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玩游戏开语音,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纪暮这时不好再隐瞒,说道,“不好意思,逐行在洗澡,刚刚误点了。” 萧帆听闻两手一抖,差点吓得掉线。 “纪总吗?哈哈哈,没想到你还会玩游戏。” 纪暮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司逐行和他朋友对于他会玩游戏这么诧异,“逐行让我陪你们。” 萧帆:······ 林默:······ 说实话,有点吓人。 萧帆和林默不再讲话。 过了半响,纪暮才说道,“多谢萧先生。” 纪暮这话说得简短,电话那头的俩人却知道他的意思,尤其是萧帆,有点心慌,他答应过司逐行不会再提。 萧帆对纪暮莫名的敬畏来自于老爹多年拿纪暮当别人家的孩子对他进行教育,以前他也有几分不服气,后来发现发小喜欢,自己又接触了几次,发现自己老爹没夸张,发下的眼光也不错。 萧帆小心翼翼试探。 “纪总,要不打个商量,你别告诉阿行。” “好。”纪暮心知亏欠司逐行的不止这一件,有些东西只能交给余生。 沉默了许久的林默突然觉得不对劲,试探道:“纪先生,你和阿行······” 林默后面的话没说完,纪暮已知他想说什么。 片刻后,纪暮低沉的声音从游戏中传出:“我们在一起了,他是我的爱人。” 林默:······ 萧帆:······ 俩人一时失语,纪暮这话说得认真又直白,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干笑两声。 等手上游戏结束,林默给萧帆发微信,“我女神追了三年都没追到,阿行这么快就追到啦?牛批!!!” 萧帆也很迷茫,中午俩人聊了一会儿,也没听司逐行提过,没道理司逐行会瞒他,只好提议:“等会亲自问阿行,现在先陪他家属玩一会儿。” “我以前带几个前女友玩游戏,阿行翻着白眼但全程没走人,我们今晚也要忍住,至少纪总技术还不错。” 当下许多年轻人喜欢玩游戏,小情侣约着打游戏也日益成为恋爱日程。 萧帆前女友无数,但不是每一个都擅长打游戏,每次架不住女友要求,总先拉司逐行陪玩。 司逐行每次一听忍不住黑脸,但总是默不吭声憋着一股气陪到最后,不过指尖的杀招越来越凌厉。 萧帆不知道,司逐行之所以不喜欢玩游戏开语音就是因为他和他前女友们互相一口一个宝宝,全程到尾全是宝宝,司逐行听着浑身鸡皮疙瘩,耳朵要聋。 林默抓了一把头发:“行吧。” 俩人没意识到彼此的聊天话题在三人的微信小群里展开,纪暮在等游戏开局,自然也将信息看到眼底。 为了不让司逐行这俩朋友尴尬,纪暮原本在考虑退出游戏,但看见“家属”二字后又莫名留下来,好在后面俩人没再私自聊天。 玩了两把之后,纪暮已经将规则摸透,但他玩游戏大多时候依旧不疾不徐,遇到危机时却反应机敏,转守为攻。总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时局,对家气得牙痒痒,林默和萧帆却乐开了花。 棋逢对手、险中求胜才是玩游戏最大的刺激和成就。 司逐行玩游戏厉害,玩到后期基本是巅峰玩家,偶尔会遇到熟人。对家有个人遇见过司逐行许多次,早已熟悉司逐行的风格,发出了一样的疑惑。 “你们队1号玩家换人了?还是在练习新的走位?”1号玩家正是司逐行,大神练习新玩法虽然少见也不是没有,问题问得也不算奇怪。 纪暮正纠结怎么回,萧帆就回道:“他有事,找了家属陪我们玩。” 对家不由好奇,“家属账号多少?下次可以一起组队。” 纪暮:“抱歉,没有号,今晚主要是为了陪俩个朋友。” 俩个朋友不讲话,内心想问点东西。 对家震惊:“没号?第一次玩!!!” 纪暮:“是的,见笑了。” 几位内心:真的太见笑了。 林默萧帆终于明白为什么纪暮一开始会落在他们身后。 不久,司逐行洗好澡出门,看了眼战绩,微微挑眉,露出一脸骄傲神色,“不愧是你,不错,真不错。” 司逐行洗完澡只随意擦了两下头发,纪暮看着那一滴滴即将掉落的水珠连忙拿起毛巾帮司逐行擦头发。 司逐行趁机又开了一局,风格依旧大开大合,势不可挡,没两下将人杀得片甲不留。 对家哀嚎,“本尊这么快忙完啦?下次家属上号的时候记得叫我。” 司逐行一时没反应过来,萧帆林默就催他下线。 司逐行看了眼微信群,乐了,转身问纪暮,“我的家属,你看见我俩个舍友的骚操作了?” 纪暮怔愣一瞬,想起了那两位的粗心,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们挺好玩。” 与纪暮说一两句话的间隙,司逐行正被群里的两个舍友盘问,短短两分钟多了一串的消息。 司逐行本就没打算瞒着,直白道:“没错,今天才谈。” 看着纪暮拿过吹风机,司逐行挑着回答了几个问题,被问得头疼,眼里闪过一抹坏笑,引用这两人以为私聊却被纪暮看得清楚的群聊天记录,并附文,他觉得你们很好玩。 俩个舍友齐齐裂开。 关起天窗说亮话被逮到的尴尬,他们本来觉得自己在照顾纪暮,搞了半天发现自己才是被迁就的对象。 萧帆:“草。” 林默:“阿行,你该学学你们纪总,沉默是金。” 司逐行:“我也觉得你们很好玩。” 俩人已经不想说什么,司逐行消遣完舍友放下手机。 纪暮吹头发的动作轻柔,司逐行舒服得困顿,哈欠声不断,眼皮不自觉开始打架。 纪暮放下吹风机,五指穿过他的短发,确定干透了后将吹风机放回原位。 两个人折腾一天都累了,纪暮提议睡觉,司逐行点头。 房间有两面巨大的落地窗,纪暮关了卧室的灯,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司逐行起身将两边的窗帘拉到最大,溶溶月色瞬间像轻柔的纱飘进室内,整个房间瞬间盈满月光。 司逐行站在窗前,披着一身月色,成了纪暮心中唯一的明月。 司逐行很困,但仍不忘向纪暮邀功,“冬天的月色最美,我猜你会喜欢今晚的月色。” 纪暮嗓音低低沉沉,黑暗中一双眼眸含着浅淡笑意,“喜欢,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明月在怀更美的事情了。” 俩人关系明朗,又都不是扭捏之人。 明月主动入怀,纪暮伸手,紧紧拥住独属于自己的明月。 第48章 第 48 章 想要珍藏的宝贝 纪暮第二天依旧醒得早, 与往日略有不同的是怀里紧贴着一副温热身躯,肩上传来浅匀绵长的呼吸。 房间没拉窗帘,纪暮抬眼, 窗外仍旧挂着一轮圆月,只是从积水色调变成了光线黯淡的橙黄色。 纪暮早已习惯醒来时司逐行在身侧,也习惯下意识拉开距离, 从不敢认真听他的呼吸。如今身份一变,纪暮反而欢喜这样的亲昵, 听着浅浅的呼吸,伸出手,又将人往自己身上搂了几分。 司逐行醒来时身上微酸,才发现自己被纪暮紧紧搂在怀里, 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 纪暮已在天亮之前将窗帘拉上,但仍有几束光越过窗帘缝隙跃入房间,一条条切割着昏晓。 纪暮觉浅,司逐行一动他也跟着醒,刚刚睁开眼,耳边传来一道清冽微哑的声音。 “这还是第一次, 我醒来看见你好好在床上。” 纪暮撩起眼皮, 看了眼声音的主人,只见对方抬起头仔细瞧着他, 纪暮把手放在对方后脖颈,动作轻缓将人拉入自己肩头,身形相仿的好处就是, 抱着时心脏也会格外的贴近。 纪暮回想起俩人的作息,一个早睡早起,一个晚睡晚起, 还真是难得一同起床。 纪暮的生物钟不需要靠闹铃,今早没早起也只有一个原因。 “今天周末,陪你。” 司逐行听了笑出声,纪暮将他拉近,他索性也放任自己紧贴着对方,“早知道暮哥对男朋友包容程度这么强,我都后悔以前没早点遇见你。” 司逐行笑声不小,一阵阵的胸腔起伏清晰落在纪暮身上。 “净说些胡话。”纪暮这话说得宠溺,轻拍打司逐行的肩膀,像哄小孩。 今早本想叫司逐行起床看日出,但又觉得来日方长,自己本来一动不动,后来被司逐行的呼吸声带起了困意,平生第一次感受回笼觉。 上辈子初遇时司逐行突逢家庭变故,没有任何准备和经验被迫接手华酌,身侧皆是环饲之人,身上压力不言而喻。后来自己身陷囹圄,狼狈姿态被司逐行看尽,那样的开头,总是遗憾。 纪暮轻轻在司逐行耳朵上落下一个吻,轻叹出声,“现在很好。” 话说得没头没尾,声音又轻,要不是俩人离得近,司逐行都听不见。 等洗漱好,纪暮看见纪舟和云洲都给他发了消息。纪舟昨晚发的消息,问要不要喝一杯。云洲今早发的,问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纪暮问司逐行的意见,司逐行不认识云洲,对纪舟的印象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差,点头答应。 等两人走到店里,纪舟和云洲已落座。 昨天纪暮突然离开后,云洲对司逐行的好奇达到了极点,看见人走来,仔细打量了一通。 司逐行还是那张精致又锐利的脸,仿佛开到极致的凤凰花,一眼便招人得很。他今天心情好,眉眼含着笑,身上那股锐利便不会显得那么难以亲近。 身侧的纪暮内敛温和,明湛如玉,俩人立在一起,像不远处的山风和冬樱,本是一动一静,放在一起却极为相衬。 纪暮与云洲相识早,看一眼就知道他的好奇,温声笑道:“他是我的爱人······” 云洲诧异,没想到纪暮会以这样的开头方式介绍司逐行。 他认识的纪暮,将含蓄刻进了骨子里,极少表达喜好和情绪,有时候温和笑着,你也无法摸透他开心或不开心,现在他看着司逐行,眼里含着清晰的柔情,介绍方式甚至比普通人还直接,惊得他没听清后面的话。 司逐行也很意外纪暮的介绍,但更多的是开心,主动向云洲伸出手。 纪舟看了眼自己堂弟,再看看司逐行,不说话。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警告的对象是比自己小五岁的堂弟的男朋友,他属实招架不住司逐行。 见云洲还在怔愣,冷咳一声。 云洲立马反应过来,正准备伸出手,纪暮已经拉开椅子,将司逐行伸出的手压回去,再将人带在椅子上。 “不用这么客气,云洲小时候就认识了,高中还是同窗,算熟人。” 云洲:······ 神特么不客气,昨天旁敲侧击,只说了“他很好”三个字便绝口不提,哪个熟人会这么介绍自己对象。 云洲暗暗收回正准备伸出的手,同时庆幸自己没那么快伸手。 纪舟这次倒是好好看了眼自己这个弟弟,以前他护司逐行也护得紧,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表现出隐隐的占有欲。 云洲健谈,有他在,清雅的餐厅吃出了路边摊的热闹。 司逐行比其他俩人晚认识纪暮,云洲专门挑了纪暮往事展开,司逐行听得认真。 这顿饭大家吃得还算开心。 期间司逐行拉起衣袖,古朴典雅的黑褐色手镯出现在白皙手腕间。云洲眼尖,怎么看都觉得与司逐行气质格格不入,好奇道:“司先生带的是佛珠?信佛?” 纪暮给司逐行夹菜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温和笑意。 “我不信佛,暮哥出差时在寺庙给我带的,我很喜欢,就一直戴着。”四逐行说完看向纪暮,看见纪暮眼底的笑后自己也抑制不住跟着笑出声。 纪舟听闻言看了眼,随即怔愣一瞬,笑问:“确实漂亮,小暮在哪个寺庙求的?” 纪暮不动声色,给司逐行盛了一碗冬日鲜汤,放稳后看向纪舟,声音依旧温沉如水,“舟哥喜欢的话,有机会我送你一份,逐行手上这串偶然寻得,可能找不到相同的。” 纪舟听着纪暮这话微微挑眉,暗想自然寻不到,不仅寻不到,很多人排了长队挤破头也买不到。 “有名字吗?” “护持。”纪暮知道纪舟已经猜到,原也没什么好遮掩,实话实说。 纪舟点头:“护持,没记错的话,在佛教文化里意为平安顺遂,无病无灾,确实不错。” 司逐行喝着汤,眼睛却落在两个人身上,他不傻,纪舟和亲哥都夸的东西,他已经猜到价格不菲。 平安顺遂,司逐行想起司定渊也曾这么形容这个手镯。很多人送礼都习惯往喜好或者祝福身上靠,当时司逐行被亲哥抓包出柜,只想安抚好人没有多想。 此刻,一个普通的早晨,从慢条斯理的纪舟口中再次提起,司逐行看着自己手腕,内心炸开了花。 他突然想将手镯珍藏,暗暗将衣袖往下拉了几分。 纪暮察觉后,拦住他的动作,将手袖叠至他平日喜欢的高度,温声叮嘱,“没事,好好吃饭。” 对面俩个没眼看,像重新认识了纪暮。 吃完饭,纪舟突然对着司逐行说道:“司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和小暮说几句话。” 司逐行眼睛往纪暮瞥了一眼,他觉得纪舟在报复他。纪暮是个活人,当着他的面,即便俩人是情侣,司逐行也不可能替纪暮做决定。 上次在医院见纪舟时,纪暮已经离开纪家,听医生说纪暮的病由长期高压工作以致身心超负荷。 那段时间纪暮为了公司的注册没少奔波,但俩人同吃同住,司逐行自认没让纪暮加班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联想起初见纪暮时的狼狈,司逐行立时将责任怪在纪家将纪家视为虎狼之地,这样自然没什么道理,甚至有些迁怒,偏巧纪舟又借着探病的由头试探纪暮,想让纪暮回纪家,司逐行安静听着实则心里直直冒火。 “这个你得自己问他。”司逐行声音没什么情绪。 纪舟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暗笑,其实也不全然是为了小小的报仇,更多的是防止司逐行一会又直白粗暴戳他的心。 纪暮不太清楚纪舟的想法,转身和司逐行说道:“待在这别走远。” 纪暮对于昨天司逐行跳水救人的事仍心有余悸。 纪暮和纪舟也没走多远,一抬眼就能看见另外两个人,纪舟受不住俩人黏糊糊的样子,率先开口,“昨天不是去见小洲了,怎么不来找我,真打算一直不回纪家?” “哪里的话,我在纪家多年,舟哥有什么可以直说,我能做到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纪暮刚重生那段时间确实存了强烈的想离开纪家的念头,他也没有丝毫犹豫付诸行动,但一想到程淼和素未蒙面的弟弟都能找上门,更不要说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纪家人,哪能轻易说断就断,只是心间存了分寸,不至于会令他为难。 纪舟听了却不再提纪家,反而将话题一转,“确定是他了?” 纪舟刚刚就是故意的,他一看司逐行的说词就知道看着温和,实则喜欢将心事藏在心底的纪暮没说什么实话。 他不理解纪暮的小心翼翼。 纪暮微微颔首,隔了两秒开口解释:“我的东西也是他的,没什么值不值,舟哥不用担心他不知道我的付出,他什么都知道,我的付出甚至不及他对我的一半。哪怕护持真的是我从寺庙随手求取,逐行也会是一样的态度。我希望我对他的所有好不会给他带去一丝压力。” 外人看纪舟和纪暮气质相差不大,但像云洲这种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人却知道,纪舟的温和带着算计,纪暮的温和带着漠然。 “为什么是他?”这是纪舟最不理解的。 在他的了解里,俩人此前只有短暂交集,纪暮更不是一个会轻易动心的人,所以这么多年,即便纪暮有朋友,都是普通的朋友。 纪暮没想过这个问题,很多次午夜梦回,想得更多的反而是为什么司逐行每次都要拉扯着他。 纪暮两天前得到了答案:司逐行喜欢他。虽然他并不知道司逐行喜欢自己的契机在哪里。 但当他不再抗拒,由着司逐行一步步靠近,由着自己试探,他就知道,他也喜欢。 纪暮两辈子的生活都太过循规蹈矩,多少古板无趣。临死前那一刻,他脑中没有出现影视剧里走马观花,璀璨如烟花的一生。 唯一有的,反而是司逐行。 他没有生的眷恋,只有五年的遗憾愧疚。 纪暮曾无数次后悔上辈子什么都依着司逐行。要是那天他不去医院,也许司逐行就不会出事。 可重生后,真的遇见司逐行,还是想什么都依着他。 纪暮曾迟迟不敢回应司逐行的告白,他犹豫,担心无法回以同等的爱。 对纪暮来说,朋友的界限进退有度,本是最适合俩人的距离。纪暮一生亲缘寡淡,他怕俩人再进一步,更怕哪天分崩离析,关于司逐行,他赌不起。 可是,逐渐的,他发现自己不对劲,他也会不满足于朋友的界限,他也会介意司逐行和别人过分亲密。 纪暮的喜欢太少,只能放在一个人身上,他承认,如果不是司逐行主动靠近,他们不会有后来的纠葛。 司逐行出现后,纪暮的身边才终于多了一个稳定的锚点。 人生第一次,感性战胜理性。 纪暮隔着漫天飞花,遥遥看了眼司逐行,眼底是压也压不住的笑意,最后索性笑出声。 “舟哥,逐行他很好,昨天云洲说我像藏宝贝一样藏着不给他介绍,我当时也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当我离开后,觉得他说得没错,逐行就是我想要珍藏一生的宝贝。” 纪舟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他想要问原因,纪暮却递过来一个答案。“很好”和“宝贝”这两个词一出,原因似乎也不重要。 纪舟拍了拍纪暮的肩膀,“好,我知道了。” “逐行年轻但不失稳重,只是在我的事情上可能有些过于直白,若有冒犯,舟哥多担待。”纪暮不是第一天认识司逐行,上辈子的司逐行更为尖锐锋利,笑吟吟算计人心,冷眼嘲讽暗骂,很多人糊里糊涂敢怒不敢言。纪暮虽然一直被司逐行区别对待,但看纪舟的模样,已经猜到司逐行为了自己的事多少迁怒于他。 纪舟气笑,“别,担待不起,我躲着那个祖宗。” 纪暮了解纪舟,他还能开玩笑,说明心里也没什么疙瘩,转而问道:“舟哥想说什么?” 纪舟拧眉,有些话想说出口,但看着如今的纪暮,反而不愿提及,笑着交代,“下个月过年,记得回家,爷爷时常念叨,小幸也想你,还有阿洵,虽然以前总和你不对付,你搬走以后,你的房间他还护得挺认真,方康鸣几次动了心思都被他拦住。” 纪暮实在不理解方康鸣的喜好,但过年回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事,于是点头答应。 “我和云洲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们要一起吗?” “暂时不用,难得出来,我们下午再回去,可能会去看一场夕阳。” 纪舟点头,“那也不错。” 两人转身往回走,纪暮徐徐开口,“公司的事永远忙不完,舟哥自己多保重。如果觉得方康鸣麻烦,舟哥可以提前将纪洵带回公司,位置放得显眼一点,手心手背都是肉,二伯一向疼纪洵,二伯母又有谢家撑腰,纪洵可能能力差点,但他会找事,只需找两个厉害的助理,保证工作不出什么差错。有人想动他,得掂量不少东西,可以给舟哥减轻一些麻烦。” 纪舟听了讶然,“你怎么知道?” “云洲看着心大,但在你的事情上一惯心细,他昨天看似无故抱怨,不过也是为了让我帮你。纪氏我不可能回去,舟哥觉得实在麻烦,不要想着周全所有人的想法,观益的子公司不少,想个办法调离方康鸣不是更好。” 纪舟不知道纪暮早已经知晓俩人的事,听他说起云洲,不自觉咳了两声。 纪暮配合着假装不知道。 俩人不傻,且感情这种事,外人总不好插手。 纪舟和云洲出身良好,家庭和顺,与这个世界的羁绊更深,考虑的只会比自己更多。 第49章 第 49 章 男朋友太年轻 息山谷很大, 可观景致不少,俩人送纪舟和云洲离开后正打算四处去逛逛,结果被一通电话打断。 来电人是吴玉, 他告诉纪暮先前一直在争取合作的长移公司答应和他们的合作邀请。 纪暮有着上辈子的记忆,知道现在刚刚起步的长移公司未来五年会成为业内翘楚。 长移公司所出皆为精品,业内口碑极好。若是能在它刚成立时打下良好的合作基础, 以后在业内也算一份资源,所以纪暮寻着记忆自公司成立之初就一直在策划, 现在终于有回响,俩人只好提前结束旅程。 俩人归途匆忙,依旧是司逐行开车。 纪暮很清楚自己的心病,虽然他克服了开车的恐惧, 但他开车的速度比较慢,要是路上再遇上大型旅行车、货车等,速度只会更慢。 司逐行不清楚原因,一直以为纪暮开车平稳是习惯。 出谷时,不知何处袭来一阵强风,吹得山谷樱花簌簌作响, 刹那间, 漫山遍野的粉色花瓣像飘摇大雪。 司逐行油门一踩,夹道飞花霎时扑面而来, 俩人的视野很快被粉色占据,半开窗户没来得及关上,花瓣带着淡淡清香裹挟进车内。俩人仿佛穿过乱花深处, 用绚烂无比的浪漫圆了一场隔世经年的梦。 回公司后,两个人工作异常忙碌,起初是纪暮为了洽谈合作方案两地奔波, 好不容易谈妥,司逐行这边又接到一场大型游戏比赛邀请。 这场比赛以直播形式展开,有统一比赛也有展示自己公司游戏的环节,是宣传公司和旗下游戏最好的机会。 司逐行对青松的游戏最为熟悉,由他带头参加比赛最合适。 青松刚成立,本来没资格参加这场比赛,侥幸接到邀请是因为刚好有家公司意外退赛,主办方专门找了他们去替补。比赛时间赶,纪暮早起将司逐行送往机场。 下车之际,纪暮已看见提前候场的同事,正打算摇窗,司逐行左手拦住他的手,右手将他拉至身前。 司逐行眼里带着暗火也带着不舍,纪暮正想宽慰,没待开口便迎来对方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吻,仿佛这场吻也是个比赛。 片刻后,纪暮唇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只好将手放在司逐行腰间轻轻游移,趁司逐行颤栗间夺回主动权。纪暮牵头的吻远没有司逐行炽热,他喜欢缱绻温柔但掠夺所有气息的吻,他没移开放在司逐行腰上的手,司逐行被一个吻刺激得眼尾发红。 俩人不喜欢离别,刚谈恋爱偏偏遇上一堆事,虽然都是好事,但恋爱中的人,再大的事也大不过爱人一个绵长的吻。 几分钟后,纪暮神思归拢放开司逐行,司逐行神智涣散,心脏鼓噪,惑人的桃花眼一片潋滟水色,带着些许意乱。纪暮托着司逐行的脸,大拇指轻轻擦过泛红眼尾。 纪暮极少散失理智,司逐行年轻可以理解,没想到自己也这么经不起撩。他知道司逐行的敏感,下意识加以利用,现在看着司逐行半天没缓过来,又觉得将人欺负狠了,不由得开始后悔。 等司逐行平复好,纪暮下车送他到登机口。 此行曹羽、任玠跟着一同前往,曹羽看见俩人走来眉眼飞扬,朗声笑道:“老大,纪总,我还和老玠说看到你们的车了,老玠看你们半天不下车,还不信,我就说我怎么会······看错。” 曹羽说到最后两个字,俩个个高腿长的人已至跟前。 司逐行平复后,脸色已恢复往常,曹羽看了眼纪暮,眼里闪过一抹震惊,快速转移视线。 曹羽一向藏不住事,纪暮不由好奇,“我脸上有东西?” 曹羽看着天边:“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没看见,暗骂自己眼尖嘴贱。 纪暮只好将目光转向任玠,一向稳重的任玠看了一眼冷咳一声,“纪总交女朋友了?这感情还挺好。” 曹羽看见一个比自己还瞎的,瞬间心里平衡。 司逐行察觉不对,看了眼纪暮,看完后瞳孔微震,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纪暮的唇破了一小口,看着挺明显,始作俑者难得愧疚。 想到思想保守即将清白不保的纪暮,司逐行心一横,挽住纪暮的手,看向俩个缩得像鹌鹑的人。 “介绍一下,你们纪总现在是我男朋友了,这两天忙,没时间和你们说,等忙完这阵,我俩请你们吃饭喝酒。”司逐行将喝酒二字说咬得极重,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示意俩人别再提这茬。 曹羽立马切换成合格助理,“恭喜纪总,恭喜老大,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任玠一个准备明年结婚的钢铁直男刚震惊于俩个上司的恋情,又被同事惊人的反应能力秀了一脸,立马学着曹羽重复一遍。 被祝福总是快乐的,纪暮和司逐行向俩人道谢。 俩人在车上耽搁了一会儿,已经快到登机时间。 “老大,纪总,可以进去了。”曹羽提醒道,见司逐行应好扯着任玠走在前边。 机场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没什么人注意到纪暮,临分别,为了避免自己男朋友去公司上班时社死,贴近纪暮耳朵,快速说道:“暮哥,上车后记得照镜子,进公司时记得戴口罩。” 说完不等纪暮反应拉着行李箱跑去安检。 纪暮回到车上一照镜子,看见被咬破的唇后,无奈摇头一笑。 男朋友太年轻,很多事只能多担待。 因着这个插曲,纪暮去到公司时比平常晚了将近两个小时。 推门进办公室,刚摘下口罩,只见沙发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与司逐行一般的年纪。 纪暮两辈子身处高位,习惯了独立办公室,对于他来说,办公室是比较私人的场所,他看了不由皱眉。 对方见到纪暮后眼眸一亮,见到纪暮陌生的眼神后瞬间变得拘谨,纪暮嘴上明晃晃的伤也不敢提。 “你是赵曦?”对方迟迟不开口,长相又与程淼五分相似,纪暮第一眼几乎已经猜到。 赵曦点头,“嗯。” 纪暮小时候无数次偷看过他的照片,但时间太久,他早已不记得那个婴孩长什么模样,但他有几次无意间听外婆提起,赵曦很像程淼。 纪暮见过生父纪桓的照片,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纪暮曾经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程淼总看不到他。 “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纪暮直接问道。 赵曦面色紧绷,嗫嚅半响缓慢开口:“哥,司先生不在吗?” 纪暮闻言认真看着赵曦,眼眸平静无波,眸底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可以直接叫我纪先生,逐行不在。”纪暮不算热络,过往生活中也没想过会突然出来一个弟弟,赵曦叫得自然,她自己却一时无法接受。 司逐行从无息山回来之时还是顺嘴跟纪暮提了赵曦找他的事情,看赵曦的反应已经猜到司逐行曾替自己打抱不平,若非如此,那天的司逐行不会心疼抱住他。 果然,赵曦听说司逐行不在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哥······”,这个字刚说出口,纪暮扫了他眼,赵曦立马改口。 “纪先生,方便和你聊一下吗?” 办公室有张桌子,纪暮作了请的动作,随后倒了一杯温水给赵曦。 “你既然从纪家人口中打听到这里,应该知道你口中的司先生是我爱人,他说的话和我说的一样。” 程淼年轻时貌美,现在生病也气质不俗,赵曦随了她五分长相,在人群中也算长得不错,但与纪暮一比却不够看,赵曦没想到纪暮容貌这么出众。 赵曦想到司逐行的嘲讽,神色有点不自然,“抱歉,当时和司先生也没讲几句话,希望今天和纪先生再聊一下。” 纪暮见他执着,只好点头,有些事该解决还是得解决,回避有时候也是一种麻烦。 “也许你可以直接讲程女士的病和想要我配合的地方?”纪暮提示。 赵曦可能没想到纪暮对程淼的称呼会这么生疏,于是小声劝说,“纪先生,我妈妈也是你的母亲。” 纪暮拿着水杯的手一顿,“她在我满月的时候离家,我从小没吃过她一口母乳,见过四次面,她也不曾要求我叫她母亲。赵先生,于你而言程女士应该是个十分合格的母亲,我却是没有你这种福气。” 纪暮这话说得平淡,甚至称得上温和,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赵曦却惊得面色赧然。 “看来赵先生对很多事不知情,我与你和程女士血缘上是沾点关系,但用律法来算,程女士对我足以构成遗弃罪。” 赵曦面色不自然到极点,“抱歉。” 纪暮听了两声“抱歉”,突然觉得头疼。他的人生虽然浮浮沉沉,但大多数时候站得比别人高一些,公司的事情一向只管吩咐。生活中与司逐行牵扯最多,司逐行通透,讲话做事直来直往,相处起来很轻松,赵曦这种一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他有点不习惯。 “和你没关系,赵先生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等会儿还有工作。”纪暮再次提醒。 赵曦听闻继续说道:“妈妈是乳腺癌,中后期,下周要动手术。” 纪暮听完脸上没什么变化,“我不是医生,不清楚她的身体情况,你们作为家属应该配合医生积极进行治疗,要是金钱的问题你们可以直说,其它的恕我无能为力。” 赵曦听完怔住,才想起司逐行也差不多说过一样的话语。赵曦连忙摆手解释:“不是钱的问题,是妈妈觉得对不住你,所以······” 后面的话赵曦说不出口,纪暮却已经猜到,上次程淼先是问他在纪家的情况,后问他缺不缺东西。 “我已经比很多人幸运,在纪家吃住和接受的教育不差,现在也有想相伴一生的爱人,不希望打破现有节奏,赵先生明白吗?” 赵曦点头,脸上仍是一副纠结。 “赵先生有话直说?”纪暮见了赵曦,有点想司逐行。 赵曦抓抓耳朵,语气带着恳求:“如果可以的话,纪先生这几天可以陪妈妈吃一顿饭,然后手术当天来一趟吗?” 纪暮眉头轻蹙,“谁的意思?” “是我的请求,妈妈上次见过你后,回来心事重重,医生建议她放松情绪,不然对恐对病情不利,我担心她,所以私自来找你,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在纪暮的印象里,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直算一个狠心的女性,不理解她突然而来的愧疚。 纪暮九岁时抓不住她的衣角,唤不回她的回头,漫长的岁月里已经学会放下,现在更不愿意产生任何纠葛。 “抱歉,这个我得考虑。”纪暮没有答应赵曦,考虑到程淼的身体,他也没有直接拒绝。 这对赵曦而言已经是惊喜,他连连道谢。 纪暮将人拦住,问道,“谁带你进来的。” 纪暮和司逐行对员工不算严格,但也没放纵到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进他们办公室。 “好像姓司。”赵曦实话实说。 纪暮让人带赵曦离开后,向前台工作人员询问了将司青阳将人带进来后,看着前两天刚拿到的资料,发消息让司青阳过来一趟。 司青阳不紧不慢,一堵墙的距离隔了十分钟再过来。 纪暮脸上没什么情绪,他虽然平日里温和,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例外。 司青阳前额头发有些长,戴着眼镜,半抬头时眼白过多,总显几分阴柔。他长得不算难看,但配上漫不经心的动作和阴沉的眼神,给人一种距离感,一看就不好相与。 司青阳进门后,纪暮叫他将门带上。 见纪暮不讲话打量着他,司青阳半撩起眼皮看了纪暮一眼,看清纪暮唇上清晰的伤口后,眼底闪过冷意,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纪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纪暮没让人坐下,第一次认真端详司青阳,半响才回道:“是你将赵曦带到我办公室?” 司青阳没有否认,说出的话没有起伏,“是的,他说他是纪总的弟弟。” “他说他是你就信?”纪暮并不打算就此揭过。 司青阳在纪暮看不见的角落拽紧了手,微微将头低下,藏住眼角一抹阴鸷,“抱歉纪总,是我的失误。” 公司刚成立,纪暮和司逐行想重新装修办公室,没有大肆扩招员工,司这个姓不常见,司逐行也没有刻意回避与司青阳的关系,所以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俩人的关系,现下司逐行不在,除了司青阳,谁也不敢把人往俩人办公室带。 “你是逐行的亲人,以我和逐行的关系,照拂你也是应该,但有些事希望你注意一下分寸。”纪暮这话说得直接,看似留足情面又偏偏打了一耳光。 “纪总和表哥是什么关系?” 纪暮往椅子上一靠,窗外阳光照进室内,纪暮的眼瞳泛着浅褐色,带着三分笑意反问,唇上的咬痕愈发清晰,“你觉得呢?” 司青阳沉默,似在思考俩人的关系。 纪暮也不讲话,静静看着司青阳。 空气凝滞良久,司青阳那张带着厌世的阴郁眼眸空远茫茫,慢悠悠道:“表哥出身好,热忱又护短,与纪总不是一路人。” 上辈子的司青阳阴鸷又狠厉,对着纪暮一向阴阳怪气,现在的司青阳好歹还披着人皮,纪暮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生气。 “纪总与我像一路人。”司青阳看着纪暮露出一个阴沉渗人的笑,这下倒有点上辈子的癫狂。 纪暮脸上漠然,仿佛没看见司青阳的表情变化。 “司先生大抵不够了解逐行,他出身好,热忱又护短之外,同时兼备成熟理智,更有一份很多人没有的通透,他很清楚自己的选择。” 隔了两秒,纪暮又补充道:“恕我直言,我和你不可能是一路人。” “不,你是。”司青阳有点激动,声音突然狠厉。 “你只是贪恋表哥的温暖,甚至隐隐依赖他,你天生没有真心,无法与人共情,脱去脸上这层皮,你偶尔会厌倦自己。” “你聪明、理智,我猜刚刚离去的赵曦对你有所求,而你对他的请求心绪平静。你不会心疼,你只会觉得麻烦,所以你会衡量,你既不会答应也不会拒绝。” 纪暮狭长双眸脸上涌入一层冰,“你查我?” “我只是出于对表哥的关心,了解了解纪总的过往,我对纪总本人没什么兴趣。”司青阳脸上隐隐得意,像解开了一道复杂的答案。 纪暮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司青阳,“不仅吧!你还跟踪、偷拍,将我和逐行的相处日常打印成册送给渊哥。”俩人从无息山回来的路上,司逐行已提过这件事,司逐行猜不透,纪暮却瞬间将目标锁定在司青阳身上。 “你知道逐行喜欢我,但你不希望他喜欢我。” “虽然你对我没什么兴趣,但你从第一眼见到我,看见我穿着逐行的衣服就没掩藏好厌恶,所以我也查了你的生平。” “你曾经被霸凌,十四岁时想轻生,是逐行将你救回来,一路护着你直到他高中毕业。但你瞒着逐行,将所有霸凌过你的人加倍报复回去。” “你无辜,但也不算冤枉。被霸凌过是真的,刻意被霸凌引起逐行注意也是真的。那时你也十几岁,和逐行从小认识,本没必要刻意去拉近距离,我猜,想让你靠近逐行靠近纪家的人,是你的父亲司骛。” 纪暮有两辈子的记忆,有些事上辈子没查清,时间湮灭了许多证据,重生后,比起脱离纪家,他最先找人去查司青阳这对父子。 纪暮将司骛送上法庭,司青阳将司骛送上断头台,这期间不可能没有缘由。 “逐行是个人,他需要平等的尊重和坦诚,即便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会随意干预他的生活。偷拍跟踪这件事,我不认为是一件小事,也不会瞒着逐行。你查我,对我的性格抱有自傲的揣测,在我看来有些幼稚可笑。现在我和逐行在一起,他是我的爱人,所以我们才是一路人。” 司青阳捏着手里的文件隐隐变形,脸色阴沉至极,甩着门离开。 等办公室恢复安静,纪蓦捏紧了眉头,脑子里回应着司青阳的话,他说得不完全错,至少司逐行没推开郊区小屋之前的自己确实无法与人共情。 司逐行陪着他走过黑暗迷惘,教他表达情绪,与自己相处。 陪着他抵抗过全世界,他从中学会人类的感情。 纪暮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打算拨通电话,心念之人刚好在同一时间打来电话。 纪暮按下按下绿色键,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电话那头司逐行好像被人缠住,隔了两分钟才安静下来。 “抱歉,暮哥,刚刚有人问了一些问题。” “嗯。”纪暮已经猜到。 “你现在在的地方还有人吗?”纪暮接着问。 “没了,特意找了个安静角落,给你报个平安。” “你什么时候回来?”纪暮问完才发现,这个问题刚刚送人离开时才问过。 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司逐行又认真说道:“比赛要封闭式训练三天,第四、第五天正式比赛,比赛完我立马回来。”封闭式训练的主要原因是主办法有统一的比赛项目,参赛选手在此之前都没接触过,所以提供了三天的练习时间。 等司逐行说完,纪暮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传出:“逐行,我想你了。” 想得心疼,纪暮从未想过,有个人出一趟差就能带走他所有的眷恋。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来求逐行收留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重生后, 纪暮有意靠近,下意识迁就,就像给司逐行开通了进入他世界的免费入场券, 将余生慷慨尽付于一人之手。 那人仗着唯一的入场券走遍他内心每一个角落,日复一日,纪暮看着那人替他悲喜, 看着那人爱上一片荒原,带着落日的温柔与热烈不肯回头。自此以后, 纪暮循规蹈矩、平淡无澜的生活开始像脱轨的火车无法掌控。 俩人一起吃饭,上下班,确定关系后司逐行熟练地窝到纪暮床上,很轻易在纪暮身侧找到满意的位置。 纪暮也随着他。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清高至极的人, 与司逐行的这段关系,他慢热、犹豫,不及爱人一半的勇敢炽热,可第一次低身亲吻对方眼睛时,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纪暮多活了一世,深知生命无常, 有些遗憾比死亡本身更令人难以接受, 他亦知晓自己没有多少爱人的能力,两辈子也只得这么一个爱人, 自然宝贝放纵些。 司逐行年轻,喜欢熬夜,晚睡晚起的习惯像爱甜之人戒不断的奶茶。 前几天纪暮忙到连吃饭时间都要压缩, 但再忙,睁眼闭眼都能看到同一张脸,出门回家都有一个拥抱。 纪暮喜欢将司逐行揽在怀里, 短短几天内习惯了对方的体温。 在遇到司逐行之前,纪暮的生活很规律,或者说平淡,一年到头好像没什么意外,司逐行离开的第一天,纪暮感觉生活中空了一块。 纪暮感受到一个词,羁绊。 再然后,等待、离别,两个和死亡一样逃不开宿命的词,悄无声息,竟也体验个遍。 这些感觉前世的纪暮并非没有察觉,但站在朋友的身份,纪暮永远不会去细想。 司逐行衣服很多,纪暮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将自己屋内最大的衣柜辟出来给司逐行。 但打开衣柜,里面也仅挂着几件衣服。 客厅、沙发、浴室,司逐行的痕迹不算明显,但纪暮能明显感觉到这不再是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参赛通知来得突然,比赛时间隔天展开,司逐行一行人只好早起赶飞机。 自司逐行和纪暮报过平安后,一颗心扑在这场赛事上。 参加培训的十二家游戏公司,每家各派三人参加比赛,训练时成绩公开,大家可以通过数据观看每一场比赛的成绩和进步。 司逐行第一天训练结束十一点,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酒店,刚和纪暮视频没几分钟就倒头睡去,连脸都忘了洗。 第二天晚上,司逐行训练到晚上十点。 刚出训练室就给纪暮打电话。 纪暮一接通,手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有讲话声,脚步声、哈欠声······ 纪暮已经猜到原因,低沉嗓音通过耳机传入司逐行耳朵:“为什么不回住处再给我打电话?” 司逐行张口开始胡说,“忙碌了一天,给异地恋的男朋友打个电话稳固感情,免得他出去拈花惹草。” 司逐行心情好,不紧不慢踱步而行,看着异乡的月亮和陌生的风景,给纪暮现场语音直播。 曹羽识趣,听见上司打趣男朋友时就拽着任玠往前快走几步,保持与司逐行的距离。 纪暮听了,眸里闪过一抹无奈,“净胡说,我们不会有异地恋。” 司逐行喜欢纪暮一本正经说情话,精致眉眼微微上扬,低低笑出声,“好,我也不喜欢。” 司逐行刚说完,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看着高大英挺,看见司逐行的脸后眸光闪过一抹惊艳。 司逐行莫名,等对方先开口。 “哥们儿,我观察了你一天的战绩,很喜欢你的游戏风格,能不能加个微信,比赛结束我约你打游戏。” 没等司逐行回复,那人继续道:““我祖籍也是宁城,这么说来我俩也算半个老乡。” 司逐行不认识男子,听完指了指耳机“,委婉拒绝。 “不好意思,在和家里人通话,不方便。” 男子从后跑过来,没料到司逐行在接电话,只好讪笑两声,“抱歉,打扰了,我明天再找你。” 男子说完走向他的朋友,在司逐行看不见的地方,视线几次落回他身上。 纪暮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安静听着司逐行的声音,手指轻轻叩响杯子。 “什么人?” 司逐行想了想,不记得对方具体的公司,开口道“竞争对手。” 纪暮听了低低闷笑出声。 “你笑什么?”司逐行好奇。 纪暮明知司逐行看不见,仍忍不住摇摇头,“没什么,好好看路。” 被人放在第一位,总是开心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司逐行很快回到公寓。 本次参赛选手的衣食住行自己解决,司逐行对生活品质有要求订了高档酒店,刚回到房间就躺倒在床上。 纪暮很了解司逐行,为了避免对方像昨晚一样一觉不醒,哄着让人先去洗澡。 司逐行洗好澡,和纪暮开视频。 此时纪暮已经靠在床上,见司逐行半干的头发,不由皱眉。 “逐行,先去吹头发。” 司逐行是真的很不喜欢吹头发,以往纪暮帮他吹,动作温柔有耐心,司逐行乐得轻松。 现在纪暮不在,他就像脱缰的野马,睁着眼说瞎话。 “找过了,没找到。” “浴室没有,客厅没有,整个酒店都没有。” 纪暮看着视频里一边胡说一边自己先忍不住笑的人,不由扶额。 “那你拿块毛巾擦擦,我看你发尾还在滴水。”纪暮退而求其次。 司逐行这次倒是听劝。 俩人絮絮叨叨聊着,不多久,视频里又开始没声。 纪暮手头的工作还没收尾,一边听着司逐行绵长的呼吸一边加班。 他舍不得关视频,又担心明早司逐行会迟到,睡前发消息给曹羽和任玠帮忙叫人起床。 第三天,纪暮的办公室传来两声敲门声,纪暮一抬头,司母优雅站在门口。 纪暮连忙起身,一道身影从司母身后钻出向他跑来,“纪叔叔,好久不见。” 正是司文桉。 纪暮感觉他又长高了不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俩人谈恋爱后,纪暮第一次见司家的人,司文桉是晚辈,纪暮没什么想法。司母却不同,温和娴雅、大病初愈,纪暮面上不显,心里一阵发虚。 司母手里提着一些吃食,纪暮放开司文桉后,连忙走过去接过,态度恭敬,“阿姨,您身体好些了吗?不巧,这几天逐行不在。” 司母眼里带着平静的笑,“好些了,劳烦你记挂,小纪别客气,我知道阿行不在,今天就是特意来探望你的。” 纪暮将人引到沙发上,给两人各倒一杯水。 “阿行这孩子,我们小时候半放养,他的工作性质与他爸他哥不同,一毕业又搬出来住,我和他爸平日里怕他有压力也不敢打电话,昨天发消息问才知道他要外出几天。” 纪暮知道司家人的情况,他们这一家人相亲友爱,互相尊重,却不会各自束缚,纪暮觉得这样的家庭很好。最好的亲子关系下有最大的自由,进退也有极大的底气。 “阿姨找逐行有什么事?或许我可以代劳。” 司母是司逐行的血肉至亲,对自己一向礼遇关怀,纪暮和司逐行都知道同性不被许多人接受,也不打算将这份感情藏得不可见人,现在也只能多多表现,让二老更容易接受。 司母看着纪暮认真神情,连忙示意纪暮别忙活,也招呼纪暮落座。 “没什么事,小纪别多想。今晚跨年,本来想让阿行带你回家一起吃年夜饭,但现在阿行不在,冒然请你上门怕你拘谨,也怕我们招待不周,正纠结,阿行说可以给你带吃的,正好文桉经常念叨你,我带他来看看你,希望不会打扰你工作。” 纪暮听闻,没来由的想念司逐行。 “阿姨说得哪里话,我孤身一人,能得文桉和您惦记已是三生有幸,不麻烦。” 司母抬眼看了看纪暮,对方说这话时依旧温和有礼,没有自怜,亦没有客套,仿佛在讲述简单的事实,司母看着心疼,轻轻拍了拍食盒,“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饭菜和糕点,厨艺一般,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小年轻的胃口,不嫌弃的话,小纪中午可以当午餐吃。” 纪暮上辈子因着司逐行尝过许多次司母的手艺,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大厨,但也不错。 “不会嫌弃,常听逐行说您厨艺不错,今天正好有口福,也不用头疼中午饭吃什么。” 此时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纪暮也不可能当着司母的面直接吃饭,见她忍不住打量四周,提议道,“阿姨以前来过我们公司吗?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四处看看。” 司母确实是第一次来,含笑点头,“麻烦小纪了。” 纪暮先从俩人的办公室讲起,司母绕到司逐行工位,司母拿起两张相册,纪暮看了眼相册内心突然一咯噔,有点尴尬。 两张相册都是俩人的合照,一张是俩人走在息山谷樱花小道上的背影,另一张是被陌生摄影师帮忙拍摄的坐在长椅上的照片,俩人笑看着对方。 纪暮也不清楚司逐行什么时候打印。 司母看了半响,悄声问纪暮,“小纪和阿行认识多久了?你们两个感情不错。” “大概半年,逐行仗义开朗,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他。”司母问得寻常,纪暮回复前却斟酌再三。 “真是奇怪了,阿行上次满心欢喜,还说有喜欢的人,可桌上除了他自己的东西,唯一相关的只有小纪,女孩子的物件一个也没有,他和喜欢的女孩子分开了?”司母声音带着一丝诧异。 司母气质高雅,没想到讲话和司逐行一样直接,纪暮一时被问住,思索良久才回道。 “阿姨别担心,逐行有分寸。” 司母点点头,等纪暮终于将人送走,内心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下午,纪舟和纪幸一前一后给纪暮发消息,问纪暮要不要回家吃跨年饭。 纪暮回绝了,自打下午司母来过之后,内心总不能保持平静。 再晚点,赵曦发来一个探头的表情,隔了三分钟发了文字,也是问纪暮要不要一起吃饭。 纪暮仍回绝。 下午四点,他让公司员工提前下班,回家换了一身衣物赶往机场。 司逐行的比赛在邻省,坐飞机只要一个小时,纪暮在夜色渐浓时赶到司逐行所在的酒店。 纪暮自认为藏得好,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却忘了司逐行才是公司真正的大老板,大小群,公司员工的微信无一不通。 大家在群里欢呼,在朋友圈感谢纪暮让他们提前下班。 可能也是因为跨年,比赛本来也不是学习,主办方下午就告知他们自行安排时间。 纪暮到酒店外,正给司逐行发消息,让他忙完给自己打个电话。 对方看完后直接打视频过来。 纪暮犹豫两秒接通,看见纪暮一张脸出现在镜头,司逐行笑出声。 “暮哥,开个后摄像头,让我看看你在哪?” 纪暮略带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或公司?” “因为你和我视频,从来不会将自己完整的脸怼在镜头里,除非我要求。”纪暮不喜欢照相,很多时候开视频都喜欢开摄像头。 后来司逐行提出开视频的意义就是为了看脸,才将镜头转为前置,但他很多时候会将手机拿远或只露出半张脸。 纪暮见状只好打开摄像头。 没两秒,听见砰一声,好像房门被关上。 紧接着对方调为语音状态,手机里只留一阵急促脚步声。 邻省与宁城不算远,却因为山脉地形各异天气大有不同。 宁城十月落雪,邻省却不紧不慢迎来第一场雪。 纪暮抬头看着天,急促的脚步声逐渐从手机转为现实。 他很快收回看雪的目光,仅盯着酒店门口。 一道颀长身影瞬时停顿半响,看见纪暮后连忙跑过来,一头扎进纪暮怀里,连带着纪暮往后退几步 周围有零星几人,被新雪吸引住目光,没有一道留在他们身上。 纪暮亲了亲司逐行的发顶。 “怎么会想着过来?也不嫌折腾……”语气半嗔半怨,眼角藏不住的笑。 “下雪了,我来求逐行收留。”纪暮配合道。 司逐行在纪暮身上笑得一颤一颤,“下雪了都不知道躲,再不收留我两都得成雪人。” 酒店离纪暮的位置不远不近,司逐行一路狂奔,纪暮没看清他的衣服。 现在一打量,上身白色浅绒卫衣,黑色裤子,脚上黑色长袜趿拉着酒店拖鞋。 司逐行出门的行李纪暮配合着收拾,现在这身衣裳就是初秋打扮,只适合在开着空调的室内,外面雪天,也不知道加个外套。 纪暮立马放开拥抱,用宽大的风衣将人兜住往酒店走。 人间新雪纷纷落在身后。【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小孩子脾气 酒店大堂有零星七八个人, 纪暮放开司逐行,三两下将身上外套脱了披在他身上。 “冷天出门要穿外套,冻感冒了怎么办?”纪暮一边动作一边温柔训人。 俩人的动作太亲密, 不远处有几人好奇打量了两眼。 纪暮突然想起上次萧帆在玩游戏时无意间提到自己生病时,司逐行给他裹了全身,他自己却慌乱中穿着单薄里衣出门, 心里不由得难受。 纪暮不喜欢司逐行不管不顾,哪怕是为了他。 司逐行并不娇气, 也习惯随心所欲,他觉得没什么,但看着纪暮微皱的眉头,配合着纪暮的动作。 穿过恢弘鲜亮的大厅, 俩人走入电梯。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司逐行牵过纪暮的手,抓得死紧。 纪暮在外总是有分寸,要是往常肯定放开司逐行,但一想到他此次千里迢迢也是为了这个人,别人的目光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 大衣下的手紧紧回握。 “暮哥别担心, 我这么年轻,怎么会那么容易感冒。”司逐行漫不经心, 一边回答一边安抚纪暮。 纪暮细细打量着司逐行,这两天练习游戏时间太长,司逐行往日清亮的眸子浮着几条血丝, 此刻脸上带着满足笑容,笑弯的眼睛不仔细观察都看不出异样,可惜笑容挡不住眼下阴影, 浅淡的黑眼圈还是暴露了他的疲惫。 纪暮思绪翻涌,心间一抽一抽的疼,微微低头亲亲那双眸子。 人的眼睛敏感脆弱,落在眼皮上的吻轻轻酥酥,带着无法言说的爱重。 纪暮一向温柔,亲密举动拿捏得恰到好处,有时候连亲吻都带着一股子深思熟虑的味道。 “小孩子脾气。”纪暮声音低沉如水,说出的话带着一丝无奈,到底不忍继续苛责。 电梯数字连连攀升,俩人没一会回到房间。 室内温度适宜,纪暮换好鞋后将司逐行身上的外套剥下,轻甩两下,将衣服撑平挂在衣帽架子上,正打算收手,身后紧贴上一副温热身体,司逐行双手紧紧抱着纪暮的腰,头靠在纪暮肩背上。 纪暮怔愣一瞬,反手揉了揉伏在肩膀上的脑袋。 过了几秒,纪暮转过身子,只见司逐行往日清凉的眸子暗火丛生,烫的惊人,接着唇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绵密的吻。 四下无人的冬夜,房间的温度却渐渐提升。 纪暮放任司逐行,但司逐行不管不顾的吻像是不肯罢休,带着吞吃入腹的浓烈,没一会儿把自己亲得脑子缺氧,转而慢悠悠撕咬纪暮嘴唇。 纪暮前几天被咬破的唇伤虽已恢复,但较周边位置更为柔软脆弱,司逐行两次都喜欢咬这一小块,纪暮不由开始担心刚恢复的伤口会不会再次受伤。 司逐行的吻炽热如火,纪暮很喜欢但隐隐遭不住。趁着对方换气的间隙,纪暮将司逐行拉入怀中,稍稍弯腰将司逐行双腿提至自己腰上,司逐行没料到纪暮的动作,悬空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将双手圈在纪暮脖颈之上,双腿紧紧夹住纪暮腰腹。 纪暮稍稍平缓气息,声音低沉撩人,闷笑出声,“我教逐行轻柔一些的吻。” 司逐行还没散失理智,听了微恼,“我亲得不好?” 纪暮一只手往上移,将司逐行的头轻轻压往自己肩上。 随后抱着人从玄关往室内走去,纪暮看着不动声色,实际上也冷静不到哪去。 酒店的沙发不比家里,统定制的皮质沙发大气庄严却过于严肃,要是私人住宅,披上一层垫子可以看着软和些,但酒店的皮质沙发未附一物。司逐行喜欢窝在沙发,但一向不喜欢皮质沙发。此刻沙发上堆满了衣物,像是小型储物间,被司逐行冷落了彻底。 纪暮见状走向宽敞柔软的大床,将身上的人放到床上,一边轻吻一边顺毛,“很好,只是想教你更轻一些的吻。” 司逐行刚刚抽离的莹润泛红的唇再次被覆盖,轻咬细碾,由浅入深,天花板上一闪一闪晃动的灯刺激得他眼睛生疼,恍惚间眼尾泛红,浸出一滴生理性泪水。 纪暮似有所觉,稍稍移动身型,帮他挡光的同时吻去那一滴泪水,再趁机将司逐行踩雪湿濡的鞋袜取下,任由其四散落在床脚。 纪暮习惯性将生活中循序渐进的本能代入俩人的每一场亲吻,起初总是温柔得令人意乱情迷,骨头酥麻,但纪暮也不总是那么理智 司逐行起初觉得自己像一抹轻柔的叶子,被微风轻轻吹拂,被太阳暖暖普照,后来风起,叶子四处飘荡,他渐渐无法招架。 可若细算,太阳他喜欢,疾风他亦沉迷。 司逐行对自己牵头的吻尚有几分理智,但主动权一旦交到纪暮手上后,他只有沉溺顺从的份。 男人在床上的事天生有一种本能,纪暮读书时很少交朋友,斯文模样引得周围同学即便看一些成人视频也会下意识避着他,纪暮古板的性子更不可能自己去看。 他唯一对性的认知,来自看过的一本本经典名著。纸上内容虽不见得比视频含蓄,但纪暮一向不敢兴趣,总是一略而过,此刻让他去想,他也想不起来。 纪暮觉得这样也好,自己的爱人本就是一张白纸,他只用探索无需代入。 纪暮一边亲一边将手探入司逐行里衣,从尾椎骨轻轻游移至肩背动。 手上的腰劲瘦有力,肩背的蝴蝶骨躺着不算明显,纪暮抚着对方脊骨皮肉,眼眸愈发晦暗,恨不得将人融入自己骨血。 纪暮每移一寸,身下的人便软一分。 俩人都是正常男子,心意相同之下相拥轻吻,身体的变化藏也藏不住。 纪暮下意识将手放到司逐行裤子上,半响才想起俩人从未讨论床上的姿势问题,他自己无所谓,但总要问问对方。 纪暮收回腰间的手,啄吻着司逐行眉眼,声音低沉喑哑:“逐行,你想在上还是在下?” 司逐行好像没想过问题,眼里怔愣一瞬,随后弯起嘴角,眼里的潋滟水色漾开一片,屋顶的灯光小小折射又扩散于眼底,像满天星辰被揉碎了放进干净的浅水池,莹润透亮,漂亮得不像话。 纪暮很少用漂亮去形容一张面皮,此刻却觉得除了这个简单至极的词外再找不出其它形容词。 司逐行身上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气质,生涩中带着不管不顾的张狂,张狂中又带着许多成年人没有的纯真。 纪暮本是撑在司逐行上方,司逐行听闻将腿往纪暮腰上一放,稍稍用力将纪暮勾着紧贴向自己,俩人身上的变化谁都瞒不过谁,不过此刻的分寸大乱本因对方造成,自然也没有什么害羞。 司逐行带着微哑的声音问道:“暮哥呢,你想在上还是在下?” 同性相合到底不像寻常男女,虽趣味不少,但身体构造决定了下面的人更容易受伤,纪暮舍不得司逐行难受,没什么犹豫将选择权交到司逐行手上。 “随你?”声音一如既往,低沉带着纵容。 司逐行半眯起眼睛,眼里浮过一抹暗色,说出的话带着轻笑戏谑,“这样啊!” 说完再一个轻巧动作,俩人的位置一变,司逐行撑在纪暮上方。 他学着纪暮一边亲吻一边拉起纪暮扎进裤子的里衣,他将手放在对方身上,撩起的里衣下匀称流畅的腹肌显露在空气中,司逐行每碰一处,纪暮身体就多了一分僵硬,与司逐行敏感的身体完全相反的反应。 司逐行像是早就猜到,双手不再乱动,将纪暮被拉起的衣服又往下拉了几分,没让肌肤显露在一丝空气中。 纪暮感受着司逐行的动作,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合时宜,身上的欲望也褪了几分。 “逐行,抱歉,我并非排斥你的接近······” 纪暮没说完,唇上被覆上一个吻,司逐行用行动打断了纪暮。 片刻后宽慰道:“我知道,我不介意。” “暮哥,我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睡自己喜欢的人,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一个体位而已,你能随着我,我自然也能随着你。”司逐行这话说得坦荡,眼里平和。 司逐行以前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的,但既然喜欢了,很多东西他并不在意。 他了解纪暮,潇潇君子骨,瞧着再温和不过的性子,平日里习惯将所有工作生活安排得妥帖至极,他活得理智,喜欢掌控自己的生活。曹羽曾调侃,说纪暮滴水不漏的性格不像人,像被程序编码的机器人。司逐行不认同,纪暮只是习惯依赖他自己,很长的岁月里,他也只能依赖自己。这样的人,自然不习惯屈居于人下,将自己交由其他人掌控。 可纪暮喜欢他,在努力克服本能,所以才会有轻飘飘的一句“随你”,既然两个都可以妥协,那体位这种东西就变得无从轻重。 纪暮学生时代参加过无数演讲比赛、辩论赛,工作后无数大的小的、公开的封闭的演讲,他自认不是嘴笨之人。 能口若悬河,偏偏学不会司逐行一半的动人情话。 也许是情话太动人,纪暮刚刚消下去的欲|望像野火乍遇晚秋枯草,风一吹,野火瞬间燎原至天际,纪暮沉浸如水的黑夜开始了从未有过的滚烫。 四目相对,两人开始不自觉亲吻。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话最好直白一些。 纪暮很喜欢司逐行一眼看出他纠结困窘的能力。 他明明比自己小,却不自觉引导着他。 纪暮看着司逐行瞳孔涣散还极力配合自己的模样,突然在记忆中捞出一段深巷记忆,曾经躲着不敢回答又不敢拒绝的问题,现如今有了再简单不过的答案。 “逐行,你教会了。”纪暮声音哑到极致,呼吸也重了几分。 “教会什么?”司逐行现在已经无法凝心去想完整的事情。 “教会我心动,只对你心动。” 司逐行半撩起眼皮,轻眨几下眼,视线回笼之时,看见了一双带着占有欲和情欲的眼。 他从不担心纪暮不喜欢他,虽说不上来具体缘由,但就是无比笃定。 他也靠着这份近乎荒唐的自信,将满心欢喜全部放任在纪暮身上。 司逐行微微挑眉,一副得逞骄傲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他对着纪暮的耳朵又亲又咬,低声诱惑道:“暮哥,我们继续。” “好。”纪暮听劝,继续就继续。 他心里很清楚,再不继续两人都得疯。 考虑到司逐行明后天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和酒店的环境,纪暮到底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除此之外,他们也做尽了爱侣间许多亲密的事情。 俩人最近工作忙碌,都没休息好。 折腾一番后,双双洗了个澡,纪暮翻出司逐行不喜欢的吹风机吹干彼此头发,互相依偎着睡去。 再醒来时间已过去两个小时。 俩人都没吃晚饭,身上传来一阵阵饥饿。 俩人此次分离像小别胜新婚,格外贪恋着彼此的体温和拥抱。司逐行嘴里含饿,身体却半点不想动弹。 纪暮不习惯赖床,陪着人磨蹭了十几分钟后先自己起身洗脸,随后再回来将司逐行拉起,带着人去洗脸,再帮人把衣服套上。 走出酒店,外面的世界满是白雪和黑夜。俩人身处市中心,人造灯光驱散了诸多黑暗,抬眼看雪,三分落至树梢房檐,七分落至红尘。 天空仍有小雪,俩人从前台借了一把伞,一同走入陌生城市的街道。 俩人去了本地一家有名气的火锅店,店里人群拥挤,无数店员穿梭其中,生意十分火爆,好在纪暮出发前已提前预约,俩人不用排队。 纪暮本以为司逐行会晚点结束培训,所以将时间延后许多,刚刚胡闹一番,又睡了一觉,这会时间刚刚好。 纪暮点了一白一红鸳鸯锅,腾起的热气带着香味弥漫着包间,司逐行先舀了两碗清淡的菌菇鸡汤暖胃,随即将菜品放进去。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一会儿,窗外传来一声声火花绽放的声音,紧接着,阵阵欢呼声叠声响起,连连惊叹。 司逐行不喜欢戴表,手腕上除了纪暮送的手镯外干干净净。 他也不看手机里的时间,伸出手将纪暮戴着表的右手拉过来瞥了一眼。 “不是才十点,怎么到处开始放烟花?”这家店生意太过火爆,纪暮拍队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位置,包厢内的环境不错,火锅也不错,唯一不足就是窗户太小太严实。 “逐行想看烟花吗?” 司逐行摇头,“还好,烟花是声音乍破后瞬间常生的绚丽,现在只听得见声音看不到画面总是遗憾。” 纪暮安慰道,“等会儿十二点有几处大型烟花秀,我带你去。” 司逐行听闻眼眸一亮,“好。” 纪暮不由打趣:“这不挺想看?” 司逐行被看穿也不尴尬,“男朋友这么辛苦准备的攻略,我怎么好缺席。” 纪暮低头笑笑,捞了一些菜放至司逐行碗中。 今晚跨年,很多攻略并不难安排,难的是有人喜欢,有人配合。 吃到一半,司逐行手机突然响起,接通后,司文桉冒出头。 “叔叔,要跨年了,我们都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司逐行已经猜到这话不是大嫂教的就是亲妈教的,一边谈笑一边解释。 纪暮见状关小了火锅电量。 紧接着,司家人一圈的关心起司逐行。 问题左不过侄儿那些话,就是司母怕他在外面不习惯,叮嘱得久了些。 司逐行手机镜头一转,将纪暮也带入视频中。 “妈你别担心,我有朋友,不是一个人。” 司母早上才见过纪暮,看见他突然出现在外省微微诧异,“小纪怎么一下跑那么远?” 纪暮听着司母关心的语气,正纠结怎么回答,司逐行已经率先解释。 “他来看我比赛。” 纪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自己的男朋友有时候直白得可怕。 司母听了也愣了一瞬,但她没多问,转而叮嘱俩人在外相互照顾,纪暮之后也享受了一圈被司家人轮流祝福的待遇。 司定渊似笑非笑看着俩人,像看透了什么。 第52章 第 52 章 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挂断电话后, 纪暮斟酌再三,低声说道:“逐行,我们的事, 你家人那边可以慢慢来。” 纪暮孑然一身,除了司逐行没什么可以牵绊住他,所以也不会有跑出来阻挠他, 即便有,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困扰。 但司逐行和他不同, 他有许多家人朋友,每一个与他的成长生活息息相关,是他过去的一部分,也是将来的一部分。所以他很清楚这段感情一旦公开, 司逐行要顾忌的远比自己多。 司逐行吃到一半被家里的电话打断,挂断时,面前的碗已经被纪暮堆满,正埋头吃得认真,一时回不了话。 火锅的水汽弥漫,纪暮坐在正对面, 司逐行抬眼望去, 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可司逐行没看清也能猜到他的表情。 “好, 暮哥不用担心。”司逐行不愿纪暮为难。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纪暮是他选定的终生相伴之人,也是他一开始强求的得偿所愿, 他不后悔,但他也摸不准家里人的接受程度。 亲哥还好说,已经打过预防针, 看刚刚的表情,估摸也猜到了。 司逐行见纪暮不动碗筷,拿起漏勺舀了几片肉到他碗里。 “吃饭的时候别想那么多,千里迢迢把自己送过来,今晚只能想我。” 纪暮本来还想说什么,被司逐行强势的话打断,偏头轻笑出声,“好,只想你。” 纪暮这话尽显放纵,司逐行听了乐不可支,咬了一片肉,囫囵说道:“这样才对,我是你男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能想我。” 纪暮重新拾起筷子,笑而不答,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人,心里补了句,“还是我祖宗。” 无可奈何的活祖宗。 俩人吃完饭,肚子里积了东西,人也变得精神几分。 踏出火锅店时天空已不再下雪,纪暮打算去看的烟花秀离他们在的地方只有八百米,这场宣传搞得声势浩大,路上已经有许多人正在前往。 看着拥堵的车道,俩人选择步行。 等他们赶到时,眼前一片人山人海,他们被淹没其中,偶尔还会被急着向前的人冲撞。 纪暮好脾气,司逐行被连续两次冲撞后笑容淡了些,也不是生气,就是开始警惕四周行人。 纪暮见了将人揽到里侧半拥着往前,“抱歉,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纪暮两辈子没凑过什么热闹,知道节假日逢大型活动热闹,却没想过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俩人走两步停两步,回头发现半天了也没走多远。 司逐行大学看过几次演唱会、也曾和舍友参加过不少热闹活动,反过来安慰纪暮,“没事,说明它值得。” 俩人最后找了个位置相对偏高偏远一点的地方。 一分钟后发现这个位置意外的好,可以俯瞰拥挤人群,可以看清不远处数字显示排巨幕。 巨幕上正开始倒数,俩人并肩而立,听着天地同声—— “三” “二” “一” 最后一秒,俩人转头,笑看着彼此,互道一声:新年快乐。 这一声在人群中很飘渺,说出口自己都听不见,但俩人从彼此的眼神嘴型中收到双方的祝福。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第一排烟花齐齐上天炸开巨响,划破长夜,亮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纪暮突然明白了节日以及千万里奔赴的意义,他们在第一声烟花炸开时看着彼此,纪暮微微低头在司逐行眉间落下一个轻柔灼热的吻,随后将人揽到怀里。 看着司逐行夜空中黑沉望向自己的眼睛,纪暮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看烟花。” 司逐行转身,第二、第三声烟花如锦簇花团连连绽放,虽然短暂,但绚烂到极致。 烟花燃放时间共计十五分钟,燃到一半,许多人开始大喊心愿。 纪暮听了一会儿,大多数心愿都是关于健康、金钱、工作、学业、爱情、梦想。 纪暮转头问身侧之人:“逐行,你有什么心愿?” 司逐行想了想,轻轻摇头,纪暮没懂什么意思。 “没有心愿?” “有,但目前都挺好,以后再许。” 纪暮笑出声,“怎么不贪心一下,说不定许得越早实现得越早。” 司逐行听了认真思索,而后嘴角微微上扬,“这样的话,还真是许不完,说出来得被笑话,暮哥呢?” 纪暮看着司逐行,落在肩上的手抚至后脑勺,轻叹一声后缓缓说道:“我希望你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很普通的,长辈最常用的祝福。 无关风月,只愿康健长寿。 纪暮这话说得认真,说出的语调也很沉重。 司逐行将视线转到纪暮脸上,一向清敛浅笑的目光倒映着彩色烟花,明明是极漂亮的景致,偏偏隐藏着一抹后怕。 也许是纪暮太相信黑夜,所以不再隐藏情绪,司逐行看得分明,心里不由得泛疼。 “我突然有心愿了。” 纪暮微征,没想到他这么反复,无奈摇头,耐着性子配合:“什么心愿?” “你陪我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等再过几十年,我的父母会离开,哥嫂相依相伴,文桉会有爱人,我到那时就只有暮哥了,所以我活多久,你就得陪我多久。” 纪暮听完眸子幽深,垂着的左手下意识放在左腿,指尖微微用力,感觉到轻微疼痛,而后收回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手依旧轻柔放在司逐行后脑勺,声音低沉喑哑,“这是你说的,你活多久我陪你活多久。” 司逐行觉得这话有点怪,但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于是点头答应。 纪暮放开紧握成拳的左手,而后低头亲了亲司逐行。 单纯的亲吻,很快放开,但也是第一次毫不避讳。 纪暮希望这一世的司逐行,不要再悄无声息给自己留一堆遗产。他没什么物欲,也用不到那么多钱,上辈子的司逐行也很清楚。他清楚股权房车留不住纪暮,但是他很聪明,拿母亲嫂子孤弱,拿侄儿少不经事给自己划定了很多责任,将他身上的责任框在了司文桉二十二岁之前,硬生生逼着纪暮活下去。 可有些遗憾愧疚,远不是几年能抚平。 上辈子纪暮虽不懂情爱,但司逐行于他的友情份量远不比爱情低。 偶然猜到并查证司家父子死因蹊跷后,他忍住悲痛接过司家重担,也成为了宵小豺狼的攻击对象,他一脸漠然,被人误会冷血无情也不曾辩解。 他彻查所有事,送罪魁祸首判刑进监狱,唯独故人不再归。 后来司文桉成年,他能独立经营公司,可以照顾司家两位女性,也学会关心纪暮。 纪暮却在最后那两年觉得生活越来越没有意思,即便没有那场意外,即便他不为了救人而死,以他当时枯槁的身心,他也活不久。只是他瞒得紧,不想让司文桉替他担心。 那个孩子,在外能独挡一面,却总是下意识依赖着他,他也不容易。 纪暮本还想再替司逐行照看两年,到底没能如愿。 俩人最后几分钟没讲话,静静看完一场又一场烟花。 离得远也有好处,俩人身高腿长,都怕了刚刚拥挤画面,走得飞快。 等到了空旷之地,司逐行深吸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纪暮听了笑出声,“以后还去?” 司逐行摆手,“还是少去吧。” 走了几步又说道:“人多的地方挤归挤,偶尔凑凑热闹,站一站,看一看,也不是没有乐趣,真一直不动就成了池子里的王八。暮哥不是喜欢名川绿植,刚好我也喜欢旅游,以后我们每年可以抽出时间四处走走看看,累了就停下,顺便再培养培养拍照技能,走不动了就翻相册,翻视频。” 今夜无月夜,还在街灯还算明亮,纪暮看着俩人一步一动的影子,听着司逐行絮絮叨叨,突然对未来有了憧憬。 “好。”纪暮沉声应道。 俩人回到酒店,收拾收拾关灯睡下。 司逐行喜欢熬夜但入睡极快,躺下后手脚搭在纪暮身上,临睡前迷迷糊糊说道:“新年快乐!” 纪暮在黑夜中扬起嘴角,将人拦入怀中,轻声回答:“新年快乐。”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纪暮没打算回去,决定陪司逐行去参赛。 曹羽和任玠第二天去敲司逐行房门,看见开门的人是纪暮后愣住。 纪暮神色如常,笑着邀俩人进去。 司逐行前两天没赖床,今早却抱着纪暮不肯起,纪暮叫了几次后随着他,反正时间也够,顶多像往常一样手忙脚乱出门。 曹羽任玠进来时司逐行也收拾得差不多,就差一双鞋。 纪暮昨晚睡前已经把司逐行放在沙发上的衣物收拾整齐,俩人坐着不敢乱看。 趁着纪暮去门口拿预定的外卖早餐,曹羽捅了捅司逐行肩膀,“老大,纪总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陪我跨年。”司逐行一脸愉悦。 曹羽抱拳,“好了,我知道了,新年第一天不想吃狗粮。” 司逐行笑笑,“那吃早餐,暮哥订了四人份的。” 曹羽一反态度,“早餐可以吃,刚好不用去楼下餐厅,冷得很。” 说完去门口帮纪暮拿早餐。 直播比赛十二点开始,在此之前,几人还要去参加无聊的开幕仪式,听主办方吹俩个小时。 纪暮也不喜欢听,刚好手头工作没忙完,索性就留在酒店办公。 下午的比赛是直播形式,比赛顺序靠抽签,司逐行让曹羽去抽,暗搓搓去兴冲冲归,抽了个中间的号,还算不错。 纪暮毕竟是青松的掌权人之一,来都来了,自然想办法去结交一些人。 只是好巧不巧,刚目送司逐行去比赛就接到纪舟电话,说纪见山突然晕倒,送往医院后直接送进手术室,让纪暮快些过去。 纪舟的声音有些急,似乎也在赶往医院,纪暮捏紧手机,纠结再三,给司逐行发消息解释后匆匆离去。 等他赶到医院时天边逐渐漆黑,手术室外,纪家人齐齐围了一圈。 纪见山进去了两个多小时,医生没出来大家都不知道结果。 一刻钟后,纪见山终于被推出来,往日要强的老人全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纪暮上辈子也曾见过这样的纪见山,当时他怨恨纪见山的袖手旁观,看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沉默良久。 上辈子这个时候的纪见山身体还算康健,纪暮不明白这次为什么会提前发作。 纪幸抓着纪暮的衣角,眼神担忧,“三哥,爷爷怎么突然就病了?” 纪见山本来在书房练字,纪幸去看他的时候刚好发现他一动不动倒在书房,把她吓得不轻,几个小时过去小脸依旧煞白。 纪暮拍拍她背,低声安慰道:“爷爷前几年身体不适才离开公司在家疗养,这几年养得还不错,小幸别担心,很快就醒了。” 纪暮虽安慰了纪幸,但医生也不确定纪见山几点能醒。 大伯纪鸿让纪舟和纪暮留下,其他人全部回去。 二伯纪荃嘴唇微动,正想说些什么,被纪鸿扫了一眼,憋着一股气带妻儿离开。 几人走后,纪暮掏出手机,看见司逐行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纪暮一一回复。 纪舟看了眼问道:“工作没忙完?大周末怎么会在省外?” 纪暮刚好回复完,收了手机看向纪舟:“不是工作,是私事。” “司家二公子?” 纪暮点头,“他去参加比赛,我去陪他。” 纪舟了然,过了半响笑道,“好像我回国之后,每次见你都能扯到他,我看你全围着他打转了。” 纪暮听了沉默一瞬,良久再次开口,“只围着他转也挺好,好歹有个去处。” 纪舟听了眸光复杂,“那也不能一直围着他。” 纪暮:“可以的,只要他不嫌弃。” 纪舟:“······” 纪舟觉得自己每次一提司逐行,纪暮就护得紧,好像司逐行给他下了什么降头。 “昨晚发生了什么?爷爷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刚刚看大伯二伯神色不自然。”纪暮转移话题。 纪见山惜命,纪幸去时纪见山在练字,可那并不是他的习惯,他练字的时间点,就说明昨晚失眠没睡好,今天起晚了。 纪舟听了抹了一把脸,仰头看向天花板,被走廊得灯刺得清醒了几分。 “最近爷爷找律师拟了一份遗嘱,本来瞒着所有人,却不知怎么的突然传开,遗嘱内容好几个版本,二叔听了没一个版本满意,和我爸吵了起来,俩个人吵着吵着把几年前旧事抖了个遍,把爷爷气得不轻。” 纪暮听了微微皱眉,“查清造谣的人了吗?” 纪舟摇头又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和二伯那个从外领回来的儿子有点关系,我当时听了你的建议,把纪洵叫回观益,纪洵傻,但气人的功夫一流,又有二婶在背后推波助澜,好几次让方康鸣在公司挂不住脸。” “方康鸣自请离职,被爷爷重新安排了一个职务,和纪洵没什么业务往来,双方最近都安分了不少,现在看来也就是表面安分。” 纪暮一听纪家的恩怨,突然有些恍惚,“爷爷这几年倒不像从前了。” 纪暮这话说得隐晦,有些话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但纪舟听懂了,微微点头。 纪见山非要把方康鸣留在观益,无异于放了一颗毒瘤,既给二婶和纪洵不痛快,也给纪舟留下一个隐患。 年老了仍喜欢掌控,殊不知俩个儿子多年不过也是假意顺从。 俩人等了一个小时没等纪见山醒来,倒等来云洲。 云洲拎了一些吃食,量不少,招呼纪暮一起吃。 纪暮看了那一堆菜,突然不知道怎么下嘴。 纪舟少时身体不好,饮食一向清淡,云洲这一顿完全是按着纪舟口味准备的,淡得几乎看不见辣椒。 司逐行和他都喜辣,突然有点不习惯。 纪舟见了问道:“怎么了?我让阿云准备了你的份?不喜欢?” 纪暮筷子微动,夹起一口蔬菜,面上看不出表情:“还行,托你们的福。” 此时天刚刚擦黑,要盯一晚上,俩人找了间空的病房。 云洲也没走,看着两位的倦容提议,“为什么不找俩个护工?” 纪舟先摇头,“爷爷不喜欢陌生人近身。” 云洲不懂纪见山的做派,索性不再吭声。 等纪舟去守纪见山,单独申请的病房就只剩下纪暮和云洲,云洲本来在玩游戏,没一会儿突然惊起。 “卧草,纪暮,你藏得像宝贝的男朋友怎么变成网红了?” 纪暮听了淡淡扫一眼云洲,“好好讲话。” 云洲直接从微信上甩了几条链接和图片,自动忽略纪暮的眼神,“真的,他那张脸我能认错?你自己看微信。” 纪暮只看图片的时候还能笑笑,点开链接,看见一堆留言后笑容凝固。 云洲看得直乐,考虑到一墙之隔的纪见山,他没有大笑,只是拿肩膀撞了撞纪暮,眼神揶揄:“你终于舍得拿出来见人了?” 纪暮没搭理他,拧眉问道:“评论区有点过分,能举报吗?” 云洲摇头:“能,但你举报不完,他这张脸有点出圈,一下午挂了好几个平台了。” 这场比赛原本不温不火,司逐行那张脸出现后直播观看人数飙升,纪暮突然想起息山谷遇到的想让司逐行出道的摄影师。 纪暮不喜欢上网冲浪,有几个词没看懂。 “jjz什么意思?” “绝绝子。” “25184?” “爱我一辈子。” “04551?” “你是我唯一。” “555?” “呜呜呜。” “为什么要连发三个呜?” “大概网友们喜欢他的脸。” ······ 纪暮放弃,转而问道:“这是个游戏比赛,为什么绝口不提游戏?” 云洲:“大概网友们更喜欢他的脸。” 纪暮:“······” 第53章 第 53 章 貌美如花的电竞男友 云洲看着纪暮面无表情的脸, 不厚道地轻笑出声。 “别介啊!说不定这次曝光能增加你们公司游戏推广。” 纪暮凉凉看了眼云洲,“逐行在游戏设计上很有天赋,即便没有今天这件事, 未来公司的发展也不会差。” 云洲看着一本正经护短的纪暮,瞳孔微震,“不是纪暮, 你这么正经古板,你那貌美如花的小男友是怎么受得了?” “不要乱用词。”纪暮声音冷了几分。 云洲投降, 递过手机,“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那可是网友原话。” 纪暮刚从手机上移开糟心评论, 又被云洲刺激。 屏幕上,赫然写着,“我那貌美如花的电竞男友。” 纪暮看了两眼将手机推回。 云洲难得见纪暮变脸,忍不住打趣几分,但见好就收,毕竟是医院, 躺着的人也是认识的长辈。 再则, 他早就看出来了,纪暮这人平常冷静自持, 这么多年怎么戳都一副样,也就他那冷不丁出现又护得死紧的宝贝男友才能刺两分,但真刺过了也不好, 能教人改了性子的软肋,还是悠着点。 两个小时后,纪见山悠悠转醒, 眼睛浑浊涣散,深长的皱纹布满威严的脸上,纪家向来说一不二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老而多病的普通人。 医生叮嘱术后不能直接喝水,见他嘴唇干裂,用力梗咽着呼吸,纪暮拿出棉签沾了水帮他润湿嘴唇。良久,纪见山睁开眼睛看了几眼床边的纪暮和纪舟,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又缓缓闭上眼睛。 纪暮第二次见苍老脆弱的纪见山,这世间生来平等是谬论,也就时间和死亡最公平,任谁都躲不过。 云洲一个小时前被纪舟赶回家,病房里除了患者就剩俩兄弟。 期间医生来看过两次,叮嘱病人术后静养,其它方面倒是比预期好,俩人听完松了一口气。 纪暮看着纪舟眼底愈发明显的乌青,不由劝道,“舟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纪舟打了个绵长哈欠,摇头拒绝,“没事,冬季夜长,你一个人不好走开,俩个人好歹还能换着眯一会儿。” 纪暮见状不好再劝。 过了几分钟,纪舟去上了厕所,回来时打湿了脸颊脖颈,眼底的乌青没减,人却精神了几分,纪暮看过去时嘴角扬起浅笑。 “见笑了,这么多年身体还是不如你们。”纪舟这话没有顾影自怜,他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纪暮摇头,“舟哥辛苦,还是多注意劳逸结合,公司的事忙来忙去也没个底。” 纪舟骨子里要强,又喜欢亲力亲为,观益家族企业发家,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事既不能一刀切,也不宜大刀阔斧,不想伤筋动骨,只能打时间战。纪暮看了眼纪舟的状态,确实比两个月前差了些。 “小暮,方便问一下你真正离开纪家的原因吗?”时隔几个月,纪舟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纪暮上次为了尽快脱身,用还算悲惨的身世算计了几分,纪舟事后不可能感觉不到。 纪暮看了眼不远处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纪见山,天花板的灯照着他浅色瞳孔,纪暮声音低低沉沉,没什么温度,“只是觉得没意思。” 纪家人口不算复杂,却时时都在争抢算计,上辈子纪舟死后将观益交到自己手里,纪暮本来不想接,想毁了观益的念头压过了观益给他的诱惑。 司逐行因他无辜受累枉死,他第一次恨上纪家。 纪暮对司逐行去世时的恶劣天气印象深刻,他不信正常司机看了那样糟糕的路况还会往前冲。 司逐行身手不俗、水性良好,哪怕落水也不可能丝毫没有挣扎。是他们提前放了迷香,司逐行才无知无觉。车被打捞时司机不见身影,警方以为被水冲走,纪暮查了许久才知道司机事发时提前跳车,拿了一笔钱后偷渡出国。 二伯和方康鸣怕纪暮报复,司骛不希望有个人帮司逐行,他们联手想害死纪暮,没想到出事的人是司逐行。 这比杀了纪暮还令他难以接受,。 怎么就是司逐行,偏偏是司逐行······ 当时司机跑得远,纪暮一时找不到人,许多证据无法考究,纪暮没耐心等那些证据。能找的证据接着找,没证据的制造证据,构陷、污蔑、颠倒是非,纪暮从前不屑,后来一样没少干。他没有什么顾虑,冷静又决然,他们后来一无所有,债务加身,白天黑夜惶惶如过街老鼠。 如果那时候的司逐行见到纪暮,纪暮是要躲起来的。 和恶龙纠缠太久,他的人生也开始乌黑。 最后那几年,纪暮不缺财富、名声、社会地位,但生活依旧没什么变化。对于他这样孑然一身、不良于行的人,银行卡高涨的财富不过是一个数字,自己花不完,也没有后人可以留。除了给司文桉留了一份,纪暮其余的钱都找了个基金会代为打理。 纪暮上辈子就觉得没意思,重生后才会毫不犹豫脱手。 纪舟安静半响赞同道,“确实没什么意思。” 人生就那么短,工作算计占了一大半,哪来的乐趣可言 没过多久,纪洵和曾叔赶来。 曾叔先是看了眼纪见山,连叹几声后将他们赶回去休息。 纪洵欲言又止,望着纪暮目光热切。 纪舟问纪暮需不需要纪家的司机一起送他回去,纪暮摇头,纪舟识趣走开。 上辈子自己和司逐行都栽在司机身上,纪暮这辈子无法再相信私人司机。 纪暮转身看向纪洵,“有什么事?” 纪洵冷咳一声,一副正色又心虚的模样。 “纪暮,以前对不住,想和你说声抱歉,还有这次的事谢谢你。舟哥说是你建议他让我回来,当初那件事确实是我的失误,后来想想和你也没关系。还有爷爷的聚会,感谢你拦着我······” 纪洵一口气说了一堆,眼神直白干净。 纪暮倒没想到纪洵经此一事会有这么多变化,不免多看了两眼。 很多事纪暮已不在乎,小时候的纪洵确实会嘲笑他土包子。再大一些,纪洵再找事,纪暮总能二两拨千斤,没讲几句纪洵率先被气得跳脚,对纪暮几乎没什么影响,原不原谅似乎也不重要。 看着纪洵紧张的表情,纪暮最后还是点头。 纪洵自来熟,见纪暮接受后立马伸手想和纪暮勾肩搭背。 纪暮抬手躲开,纪洵也不尬尴,拍了拍纪暮的手臂。 “那我们算和好了,隔天我请你吃饭。” 纪暮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单独约饭的地步,怪异看了眼没心没肺的纪洵。他本以为纪幸是全家最幸福的小孩,但重生后才发现纪幸还是敏感了些,现在看来,这个没心没肺的纪洵最不像纪家人,但也最开心。 “不用谢我,你回来的事情都是舟哥安排。”至于他能不能想到纪舟想他回来是为了牵制方康鸣,估摸着没人提醒,他也不会知道。 纪暮顿了顿,还是提醒道,“爷爷既然把方康鸣调开了,你也不要刻意找他麻烦,公司有什么难处可以问你爸和舟哥。” 纪洵听到方康鸣退了几分热情,戳戳手臂,小声说道,“我觉得方康鸣有点怪,平常在长辈面前装乖,前几天喝醉了回家,我在二楼阳台看月亮,他在不远处看着我,眼神有点渗人。” 纪暮不知道是熬夜太久还是因为纪洵的话,有点头疼,“你觉得方康鸣是什么样的人。” “感觉不像个好人。”纪洵脸上严肃,显然在认真思考。 纪暮眼神微妙,“没了?” “没了。” 纪暮深深看了眼这个马上奔三十的人,微微叹气,“你只需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我先回去了,晚一点再来看爷爷。” “嗯。” 纪洵想送纪暮,被纪暮拒绝。 冬夜的街道很安静,平日最为拥堵的路口也只有三两车辆,纪暮刚出病房就被冷风刺得激灵,身上的困意被散得干净。 他没有因为车辆的减少而加快速度,别人二十分钟的路程他花了三十分钟。 回到房间简单洗漱后,纪暮躺回床上。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司逐行知道他离开后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后好像很忙碌,仅睡前说了一句晚安。 纪暮已回复过一次晚安,时间太晚,纪暮翻了翻聊天记录,没说什么。 退出页面,纪暮鬼使神差点进纪洵的微信界面,他将司逐行的图片一一保存,然后再点开了视频链接。 为了更好看清视频,纪暮下载了APP。 今天中午看的时候点赞不过二三万,短短几个小时点赞人数已经几十万,纪暮看了眼评论,独自一人之时多了几分耐心,看了清一色的告白后,指尖微动退出页面。 纪暮今天错过了现场比赛,突然想找视频看看司逐行的比赛情况。 如纪洵所说,司逐行那张脸太具诱惑性,搜索游戏项目,大多数都是他的视频,纪暮花了两分钟才从各种剪辑中看见一个十五分钟未剪切的比赛视频。 视频开头简单介绍了几句游戏开头,接着视频内开始出现参赛选手。 网友的喜欢很简单,就是单纯看感觉和脸,俗称的氛围感。 司逐行穿着白色半高领毛呢打底,外穿一件蓝色大衣,进门后低头坐在位置上,随意点了点鼠标灵敏度,确定没问题后检查了一下机子,随后拉起帽子往椅子上一靠,两只手交叠揣进另一只袖子半垂眼,活像逃课打游戏睡眠不足的网瘾少年,进来后全程低着头。 早上的直播从宣布比赛后开始,各位选手严阵以待,下午的选手可能没意识到直播间的监控打开后没关过,比赛前的习惯也被看了一清二楚。 参赛选手共有十二组,早上下午各六组,两两对决。参赛选手由各家公司自己选定,其它公司提前半个月收到邀请,提前找了不少网上有名的专业的竞赛选手,所以这场比赛还没开始业内就已经有一些热度。 最终的比赛,早上下午淘汰过后各留下两组,隔天早上再次两两对决,第一轮去掉积分最低的团队,剩下三组各比一场,以积分高低进行排名。 主办方宣布比赛即将开始后,司逐行慵懒起身,随手抓下帽子戴上耳机,也许是帽子压得久,额头刘海蓬松,有几缕翘着边,一抬头,那张精致锐利的脸便出现在高清摄像头,原本安静的屏幕突然闪过很多问号弹幕,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弹幕飘过上空。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简单的网瘾少年!!!” “卧槽,这张脸,我可以!”纪暮又忍不住开始皱眉。 “救命,这不是小说中的电竞男主?” “屏幕里的人真的不能抢吗?我一直缺个好看的男朋友。” “这脸,我可以,我可以,啊!啊!啊!心水!” “他的眼神有点拽,但看着好好亲。” 纪暮眸光泛冷。 “未见面的家人们,如果他输了,给我个面子,别骂他,我带回家好好教。笔芯笔芯。” “为什么这位选手这么格格不入,游戏现场瞬间变选秀现场。” ······ 能参加比赛的人技术都不差,早上的首秀不错,又逢周末,下午的观看人数多了不少。 互联网是个难以约束的地界,有人喜欢司逐行的脸,自然也有人不喜欢,不过这样的言论并不多,但纪暮却总能一眼看见 “男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比赛看的是本事。” “这位怕不是有什么后台。” “和我当年逃学泡吧的同桌一样拽,八成也是个学渣。” “好好的比赛,乌烟瘴气!” “怕不是个草包美人!” ······ 纪暮气得找弹幕开关,半天才发现这是直播时自带的弹幕。 “草包美人”司逐行,修长干净的手握着鼠标,手背薄而匀,冷白皮在灯光下隐隐泛出蓝色血管。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屏幕,游戏开始后手速快如残影,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开大合,干净利落,没几秒跑在前排,被匹配的对手一边追一边骂。 一边被杀一边回血重来。 ······ 曹羽和任玠能力不俗,又熟知司逐行风格。司逐行负责往前他们断后,配合的很默契,最后在众人的惊呼中赢下比赛。 司逐行赢了也没有多大狂喜,配上那一双锐利眉眼,有几分生人勿近。网友评价:又酷又拽又高冷,我得不到谁也得不到的样子,很安心。 纪暮紧绷了半个小时的脸和缓了几分。 谁说的又酷又拽又高冷,私底下分明是个黏人爱撒娇的小霸王。 第54章 第 54 章 我要罢工一个月 第二天, 司逐行从酒店醒来,习惯性将手伸到右侧,没碰到熟悉的体温, 心里叹一口气,转而捞过床头的手机。 他刚解锁,看见微信上一溜的链接, 人都懵了,怀疑自己被全世界通缉。 看见被置顶的纪暮安安静静没有一条消息后, 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指尖微动,司逐行点开家族群,看了两分钟,差点没绷住。 唯一庆幸的是, 昨天知道纪暮突然回去后心情不爽,后半场没什么表情,不然广大网友恐怕还得来个细节分析。 微信上都是认识的人,司逐行不想说话,统一恢复了微信自带的表情包——裂开[小黄脸]。 紧接着跳出好多统一回复:“哈哈哈……” 司逐行麻了,将手机一扔, 立刻爬起来洗脸。 洗完脸麻利收拾东西, 等曹羽和任玠过来的时候,司逐行已经将东西收得七七八八。 曹羽和司逐行私交好, 不上班的时候像普通朋友,看着司逐行麻利的动作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老大,你是不是看见你昨天的视频了, 哈哈哈~~~,这大清早的不比了?打算跑路?” 司逐行看了一眼说着风凉话的人,冷笑, “你比我好?咧着嘴站在我身边,你去看看我视频里有没有你?” 曹羽笑容戛然而止,发出一声低骂,“草!” 转身不再讲话,也不敢再打趣自家老板。 司逐行虽然更社死,但他脸没得喷,更多的羞耻来自于网友露骨的评价。 曹羽和任玠年纪轻,个高腿长,在容易秃顶的程序员里头发还算浓密,长得周正齐全,和丑没什么关系。 普通人没学过细节管理,俩人笑得开心,与司逐行生人勿近的表情形成强烈对比,网友截图卡点的时候只管司逐行,不管二位死活,截出来的图片一言难尽。 曹羽和任玠今早也收到亲友的几张图片,一看一个不吱声。 司逐行的衣物昨天提前被纪暮叠好,带的东西也不多,三两下收拾好,拉链一拉,手利落滑动行李箱放置玄关。 司逐行不想出门吃早点,也学着纪暮提前点餐。 三人吃完早餐后戴起大衣帽子,将衣领拉高挡住半张脸去参赛。 纪暮虽然临近天亮才睡下,但多年的生物钟没能让他睡多久。 起床后看了眼时间,知道司逐行已经去比赛。 点开微信,他看见司逐行连发了三个感叹号,后又发了三张一模一样的动图表情包——黑白简笔画小人蹲在地上,埋头用小树枝画圈圈,头顶上有风吹过卷起三两片黄叶,连带着小人的头发也被吹起两撮。 纪暮靠着这几个符号表情包,已经想象到自家男朋友的表情,不厚道的笑出声。 接下来是一段文字: “暮哥,我死了,社死的。” “我想辞职一个月,老板能辞职一个月吗?” “要死,好多人给我发了图片链接。” “草,还在发,没完了,老子要拉黑好友,要卸载微信。” “你别去看,被评论区重创别怪我。” “阿西,还发!” …… 半个小时后,司逐行继续发消息: “我收拾好行李了,等比赛结束立马回去。” “我要去上班了。” “我问了承办方,不给我戴口罩,但他自己戴着口罩。” “不仅我一个人去问了口罩,曹羽任玠和别组的参赛人员也去了。” “主办方拒绝了所有人,哈哈哈······” “比赛开始了,我要去拿回我所有的荣耀。” 最后又发了一张表情包——穿绿色军衣的小人,扛着枪留着血冲向炮火,看着悲壮又决绝。 纪暮起床后被网友口中又冷又拽的男朋友可爱到,去到医院看见纪家人才敛了笑容,迅速恢复往日神情。 一夜过去,纪见山可以开口说话,脸上的的气色也好了不少。他这次住院与俩个儿子脱不了干系,驴脾气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将拒绝俩个儿子进病房探视,之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叮嘱曾叔通知纪暮到医院。 纪暮刚到病房门口,大伯二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纪暮向两人问好,大伯纪鸿起身交代了几句希望他宽慰老爷子的话,二伯点头没说什么。 纪暮进病房时,房间内只有曾叔。 曾叔见到纪暮进门后起身离去。 “爷爷,您好些了吗?”纪暮说着将路上买的补品随手放到边上。 纪见山呼吸深重,“好不好也就这样了,年纪大了,哪天一闭眼,彻底醒不来,我也就干净了。” 纪暮拉过一个椅子,温声笑道,“爷爷说的哪里话,很快就会好,纪家还需要您帮扶。” 大多数人都喜欢听好话,纪见山脸上露出几分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这些花腔哄我开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也别安慰我这个老头子了,说这些还不如回家和你舟哥一起管理公司,那样我看着也能安心。” 纪暮望着这个刚刚下手术台眼神里便充满深意的长辈,纪暮没有正面回答,“爷爷太抬举我了,我现在自己的公司都没经营好,可再也担不起观益。” 纪见山看着两个月不见的孙子,对方依旧温和有礼,对他也算恭敬有加,只是带上了一种客套疏离。 纪见山从纪暮刚开始进公司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孙子的优秀。纪暮管理公司时讲究公平,刚柔并济,既擅长揣度人心也擅长利用长短。他很少利用身份,每一分敬畏和信任都是靠自己躬身行立,所以公司许多股东员工信服追随。 纪舟由自己一手培养,能力自然不在话下,但在涉及自家人上面却多有顾虑。 纪舟想靠自身扛起公司,纪暮习惯挖掘员工长处为他所用,这是俩人最大的区别。 “还是那个游戏公司?”纪见山又问道。 纪暮点头,“还是那一家。” “听说你和司家的小公子一起经营?你持股多少?”纪见山隐隐听说纪暮和司逐行的风雨,但他不愿意提起。 “是的爷爷,他叫司逐行,股份他六我四。” 纪见山听了瞬间激动,咳了两声,纪暮连忙帮他顺气。 “感情这种事最难长久,他还是个男的,你糊涂。”纪见山气匀了一些,但他无法理解纪暮。 “爷爷知道的,我和他关系不一般。” 纪暮说得委婉,小心顾虑着对方的身体。 纪见山却没放下这个话题。 “你不结婚生子了?” 纪暮听着这话突然想起司逐行曾经的话,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学着他回复道:“不结了,孩子也生不了,性别不允许。” 纪见山听出了纪暮的言外之意,但仍旧不甘心,“万一他哪天想结婚生子呢?你凭什么认为他会放着正常人的生活不要去和你纠缠一辈子。” “爷爷,如果您见过他,您就会知道他比我勇敢。我不是因为他不结婚,而是我本来就不打算结婚,我甚至不打算谈恋爱,更何况生孩子。遇见他之后,我将他当成挚友,我希望他正常娶妻生子,我也纠结过,但最后发现自己喜欢他。我很幸运他能喜欢我,我不相信他会放开我,即便真的如爷爷所说,他想娶妻生子,到时候,应该是我去纠缠他。” 纪见山第一次在纪暮身上看见偏执,情绪一激动,又开始猛咳。 “你,你······” 纪见山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纪暮还是拍着他的背给他匀气。 纪见山咳嗽平稳后,不再讲话。 纪暮给他倒了杯温水,照顾着他喝下去。 “爷爷好好静养,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现在俩人话不投机,纪暮并不想刺激病人,起身拉开椅子打算离去。 纪见山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见任何人。 纪暮得不到回应也不恼,打算转身时又说道,“爷爷,本来是该带他来看看你的,但是他比较直接,您未必喜欢,虽然您不理解,但这个话题以后还是别聊了。” 说完鞠躬离开。 纪见山听见关门声睁开眼睛,纪暮的身影被医院大门隔开。 两分钟后,曾叔走进病房,纪见山缓慢开口问这个在纪家待了三十多年的人。 “你说,纪暮这孩子像谁?” 曾叔见过纪暮的生父生母,笑着说道:“长相像他爸爸,性格说不准像谁,但也是顶好的。” 纪见山不再讲话,发出一声轻叹。 纪暮离开后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堆蔬菜肉食,打算给不想见人的祖宗储备一些冬粮。 纪暮采购完后,将东西一一放进冰箱,简单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后开始补眠,等下午再起身,四点的夕阳透过玻璃直射到屋内。 纪暮看了眼航班,简单洗漱后拿上钥匙出门。 第55章 第 55 章 最后的玫瑰 纪暮出门后, 驱车二十分钟走进一个开在深巷的花店。 花店的老板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二楼住人,一楼东面有是厨房客厅, 西面开了一家花店。 纪暮一走进店门,抬手轻拉老板设计的铃铛以示到访。 铃声未尽,一黄一白两条狗屋内跑到门口。 黄狗穿着蓝色毛衣, 白狗穿着红色毛衣,见到纪暮后尾巴直摇。 紧接着, 一个穿着暖黄色长裙,长发挽木簪的女子出现在院子。 女子是这家店的老板,姓白。 女子看见纪暮后扬起一抹热络的笑,“纪先生, 真巧,今天的花刚到俩个小时,一拿来就醒着了,您看一下,不知道这次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纪暮颔首浅笑,“谢谢, 劳烦带路。” 屋内有暖气, 比室外温和一些,纪暮从兜里掏出两盒小罐头, 两条狗见了兴奋的围着纪暮转。 白老板低低呵斥了两声,两条训练有素的狗狗排排坐着摇尾巴。 “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不会给您带来困扰, 平日里他们见其他客人远没有这么热情,您短短来了两次,倒像是见过无数次。” 纪暮将罐头递过去, “不打紧,我没养过宠物,今天逛超市看见的,能吃的话可以给它们试试。” 纪暮前两天来过一次,这两条狗一进来就围着他转,今天顺手就买了。 女子一看,连忙推辞,“您太客气了。” “没关系,也不贵。”纪暮说完后将两个罐头放在桌上并岔开话题。 “方便的话我想先去看看花,一会要去接我爱人,有点赶时间。” 白老板听闻不再推辞,“那多谢纪先生了,往这边走。” 纪暮想买一束花,宁城的冬天太冷,花店里的花基本都来自南方,他跑了不少店,只有这家店承诺可以去进货。 纪暮挑好后,白老板想帮忙包装,被他拒绝。 “抱歉,第一次送花,我想自己动手,劳烦给我找浅绿色和白色的包装纸各两张,丝带用墨绿色。” 白老板听了微楞,片刻后选择顾客至上,转身去准备东西。 纪暮包花手法不算娴熟,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一看不是第一次包,女老板在一旁,纪暮偶尔会问一下意见。 “纪先生以前学过?”纪暮态度随和,白老板不由得好奇。 “大学时舍友在学校门口和女朋友开了一间花店,生意不错。两人爱旅行,长假时经常外出,托我帮忙照看过几次。那时闲着无聊跟着视频学过皮毛,每次包得很一般,最后都是自己带走,所以也无伤大雅。” 白老板看着纪暮搭配的色彩、位置高低还有包装纸的颜色,笑道:“纪先生谦虚,我自己搭配都不一定这么好看,送花是一种心意,收到的人都会开心,纪先生的女朋友很幸运。” 纪暮手下微顿,抬眸缓缓说道:“我爱人不是女性。” 纪暮眼里没有尴尬,也没有急着解释,仿佛在说今天天气良好,我应当买一束花。 白老板诧异,但很快收敛表情,面上恢复笑意,“送花只论心意,鲜花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纪先生有心,收到的人都会开心。” “谢谢白老板,巧了,我爱人也不是一个在乎世俗眼光的人。他以前给我送过很多名花绿植,许多花开满窗台时他没能看见,我一直觉得很遗憾,现在有机会,想补一份给他。” 上辈子纪暮种了一阳台的花,全部都是司逐行所赠。 司逐行希望他能转移注意力,又不想他太耗心力,买的大多都是耐旱形绿植,偶尔也会买几株会开花的。纪暮记得其中有一盆蓝雪花,花开时如其名,星蓝色细花围成一团团,一簇簇,在司逐行离开后的第二年开了很大一片。 花束很快包好,纪暮按着白老板的建议写了一张信笺,临出门又重新写了一张进行替换。 白老板看见了两张信笺不同的内容,欲言又止。 纪暮解释道:“第一张太直接,我担心他又替我难过。” 白老板点头,几秒后又忍不住开口,“容我多嘴说一句,世间情话,明的暗的都动人,但有些话不说,对方未必懂。纪先生两张信笺的内容都很好,可以考虑两张放在一起。” 俩人行至门口,纪暮点头致谢:“感谢您的提点,祝白老板生意兴隆,有缘再见。” 纪暮往前走着,单手将花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摸着衣兜里薄薄的信笺,身后又传来一声铃铛轻响。 司逐行的下机时间是晚上七点,冬天的天黑得早,纪暮六点多赶到机场,那会儿天边夕阳仅剩一角,等手机里传来提示音,世界已陷入一片黑暗。 七点多的机场依旧拥挤,纪暮站在人群之外,视线紧盯着唯一一个出口。良久,一抹颀长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缓步而出。 司逐行穿着黑色阔腿裤,白色里衣外搭一件卡其色长大衣,头上戴着一顶黑帽,脸上戴着严实口罩,一双眼睛直直望向出口。 视线相撞之时,司逐行遥遥招手,像一只欢快归家的纯白萨摩耶。 纪暮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仔细回想才想起上次自己出差顺道去找任玠,归来时也是一样的时间地点,暮色低垂于天边,纪暮站在司逐行如今的位置,司逐行站在人群外向他招手。 当时司逐行张开双臂,纪暮犹豫再三。 现如今,司逐行未至身前,纪暮已准备好双臂,等行李箱的轮子声音晃动至身前,怀里就多了一抹温热。 “逐行,欢迎回家。” 司逐行双手紧紧抱着纪暮,闷闷发一声“嗯。” “抱歉,昨天是意外,以后离开时一定向你打招呼。” “暮哥哄我?” “嗯,哄哄我的冠军男朋友,耀眼得像黑夜中最璀璨的月亮。” 纪暮刚刚在车上等人时已经将有关司逐行的游戏直播补了一遍。 纪暮很少这么直白的夸奖,俩人贴得紧,他的闷笑引起的胸腔震动感传递到司逐行身上,声音低沉撩人,司逐行的耳朵在昏暗的灯光下开始发烫。 “你犯规。”司逐行声音略带控诉。 “嗯?”纪暮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 “为什么你随便夸夸却比所有评论加起来都让我开心。”司逐行意有所指,纪暮听见评论二字想起自己被云洲取笑。 纪暮觉得司逐行本身就好哄,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再讲就要被这祖宗要求变着法讲情话,纪暮不觉得自己会讲情话。 纪暮看向四周,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两个人。 “曹羽和任玠呢?” 俩人已经放开拥抱,纪暮接过行李箱,俩人往车上走去。 司逐行:“我做主放他们三天假,任玠听闻立马改机票回去找女朋友。曹羽老家亲戚要办喜事,也改机票飞回家了。” 纪暮:“那都是喜事,挺好。” 俩人回到车上,浅浅交换了一个吻。 纪暮伸手从后座拿出花束递给司逐行。 司逐行倏然被翠绿迷眼,愣了一瞬,随即面露讶异,“给我的?” “嗯。” 花束以绿玫瑰为主调,白桔梗和蓝星花点缀其间,配上同色调的白绿包装纸,一整个清新自然的色调。司逐行凑近,玫瑰花香浅浅萦绕鼻尖。 “喜欢吗?” “很喜欢。”说着往纪暮脸颊上亲了一口。 随后翻开信笺,里面写着简单又熟悉的八个字,“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是前日烟花下彼此的心愿。 信笺的右下角的日期上写着五个小字——最后的玫瑰。 司逐行疑惑,“最后的玫瑰什么意思?” 纪暮怔了两秒,手抚在他看不见的口袋,里面躺着正确答案,只是纪暮说不出口。 “长久、坚守。” 司逐行不疑有它,找准角度拍照,拍完后也不修图直接发朋友圈。 配文:“长久、坚守。” 车内开着暖黄灯光,司逐行手机参数高,拍出来的花束自带柔光,有一种岁月缱绻的安宁,虽然没有修图,照样惊人得漂亮。 纪暮看着配文后目光浮现笑容,拿起手机最先点赞。 “好了吗?好了就回家。”纪暮提醒道。 司逐行看着最新弹出的消息,将目光转向身侧,声音听着有点为难,“暮哥,可能得换个方向,我妈叫我们回去老宅吃饭?不知道你想不想去?” “我们?阿姨知道我们在一起?” “可能通过朋友圈猜的。” 现在俩人身份特殊,纪暮不敢怠慢司家人,没什么犹豫答应前去,途径商场又去买了一些东西,顺便给司文桉挑了一些玩具。 “暮哥似乎很喜欢文桉?你喜欢小孩?” 司逐行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问。 “文桉乖巧有礼,长得三分像你又好相处,谁看了都会喜欢。至于其他小孩,还是交由亲生父母去疼。” “那就好,我们俩这辈子没那个子孙命。”司逐行说完后也给司文桉选了礼物。 纪暮看着嘴硬心软的司逐行,“我不养小孩,养自家男朋友。” 司逐行听了嘴角扬起一抹笑,“也行。” 纪暮:“······” 俩人刚停好车,司定渊也刚从外面回来。 看着俩人手里拿着一堆东西,活像普通夫妻回家探亲,嘴角一抽,寒暄道,“小纪还是这么客气?” 说完将俩人手里的东西接过一些。 纪暮想道谢,司定渊摆摆手,“都一起回来了,再这么客气就不合适了?” 纪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逐行早知道大哥已经猜到俩人关系,一惯嬉皮笑脸向亲哥撒娇,“哥记得帮我。” 司定渊想假装没听见,但看见纪暮老实立在旁边,手边都是给自家儿子准备的礼物,微微叹气,“先进去,慢慢来。” 三人一同回到屋内,司文桉听见动静率先扭头,随即开始叫人。 这次不用等司骛父子,菜已陆续上桌。 司父司母一如既往热情大方。司母看着纪暮买的礼物开始念叨,“这孩子,每次来总是那么客气,下次人来就可以,再带东西我就生气了。” 司逐行接过话:“妈,你不让暮哥带东西,他下次直接不好意思上门。” 司母嗔怪,“说的什么话。” 司定渊没见到妻子,放下东西上楼寻人。 就他弟这个精灵劲,有他在,他一点不担心纪暮。 司家晚饭比普通人家精致,但菜品和量不算多,饭桌上没有严苛规矩,每个人各说两句,简简单单,充满欢笑。 吃完饭,司母问司逐行,“今晚还回去?” 司逐行思索一瞬拒绝,“妈,我们明早还得去上班,过几天再来看你。这不马上过年,过年了我再赖在家里,到时候你嫌我我也不走。” 司母见状没再劝,转而说道:“我有东西给你,你跟我上楼。” 等真到了楼上,司母也没回自己屋,而是走向司逐行房间,门一开,一墙的照片和画册,都是出自司母之手。 司逐行不傻,从司母欲言又止要求自己留下时就已经猜到几分。 司母给予孩子尊重,很少进他们的房间,现在看着司逐行一圈的成长痕迹,眼里闪过一抹恍惚。 司母坐在司逐行拉过的椅子之上,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会习惯性道谢。 她看着自己风尘归来的儿子,眼下出现浅浅乌青,不由得心疼。 司母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直接开口。 “阿行手上的串珠是小纪送的?” “是。” “朋友圈的绿玫瑰?” “是他。” “你们一起去息山谷,你叫我去给他送吃的,明目张胆放在桌面的相册,也是故意引我去看?” “有一部分。” “上次你带他回家?” “我想让爸妈哥嫂见见他。” “你说有个喜欢,在追求的人?” “自始至终都是他。” 司母沉静,过了几分钟才微微叹气。 司逐行听得心慌,蹲下身伏在司母腿上,像小时候每一次恳求撒娇。 “阿行,我和你爸爸尊重你和你哥哥的恋情,对方无论贫穷富贵,只要人品不差,对你也好,我们都能接受。小纪是个好孩子,可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妈妈没想过你会喜欢男的。” 司母自跨年视频里就有所察觉,或者说更早。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要喜欢,哄着捧着,手段一茬又一茬;他不喜欢的,看都不会看一眼。 纪暮第一次跟着上门是冬至,哪有人会在节假日带普通朋友来家里,纪暮来了之后,司逐行处处妥帖照顾。第二次自己生病住院,白星想学着司逐行一起喊纪暮,被司逐行一口回绝;纪暮带了两份粥,一份明显为司逐行准备,额外还带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第三次,司逐行明目张胆的将俩人旅游照片放在办公桌,照片里樱花漫天,司逐行看着纪暮的眼神直接滚烫;当天晚上,纪暮突然跑到外省。 司母摸摸自己儿子年轻俊逸的面颊,手放在背上轻拍两下,好似抱着小时候的婴孩。她与丈夫琴瑟和鸣,结婚多年未曾红过脸,大儿子性格学识、人品能力样样出众,小儿子机敏好动兴趣广,俩个儿子都是上天的礼物,虽然怀孕辛苦,但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她不后悔生下他们。 “阿行,只能是他吗?” 司母不喜欢歇斯底里,多年的教养让她习惯平和面对生活,纵然发现自己儿子喜欢同性,也做不出逼迫威胁这种事。 司逐行无声无息做了这么多,花在纪暮身上的功夫不比当年司定渊花在儿媳身上花的功夫少,若说不爱,反倒不可能。 “妈,对不住。如果余生不是他,我总觉得遗憾。” 司母又是一声轻叹。 第56章 第 56 章 最犯规的情话 等下楼, 纪暮正和司父下棋。 棋局刚开始没多久,俩方就已出现水火之势,司父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纪暮似有所感,倒是抬头看了眼司逐行,脸上带着浅笑。 司父爱棋, 从小试图培养俩个儿子。司定渊沉静,稳得住心神, 能和司父斗上一斗,可惜平日忙,没时间陪他。 司逐行也会,甚至学得最快, 可惜从小性格好动,静坐不了多久。他心情好时坑杀亲爹毫不手软,心情不好时棋风诡谲,毫无章法,司父倒是有耐心破他千变万化,但耐不住司逐行经常半路弃局跑路, 司父被气了几次后, 除非不孝子自己提出对弈,否则宁愿和自己手谈也不愿意再叫他。 司逐行走近看了两眼, 看见自家老爹痴迷的眼神后,已经猜到按着纪暮的性子轻易脱不了身。 司逐行上楼去找亲哥,刚到哥嫂房门, 耳边传来两声琴音,打算敲门的手放下,转身前往琴房。 琴房不远, 司逐行走近后屋内已经传出一曲轻快的乐声,房门没关严,露出一道光照在走廊上,司逐行敲了两声没人应后推门进去。 昏黄灯光下,一家三口穿着同款家居服。大嫂白雯在旁边练音乐,侄儿文桉在一旁安静做作业,大哥拿着儿子的试卷看不清表情。 司逐行对这一家三口的相处方式极为迷惑。 大哥很大方,专门找人给大嫂设计了衣帽间、琴房,但却没空给自己的儿子弄个书房。他自己倒是有书房,但只要大嫂在琴房,他的书房也成了摆设。 司逐行曾经担心自己侄儿听着音乐没法静下心做作业,后来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多余。侄儿随了亲哥,脑子灵光却在音乐上没什么天赋,但父子俩对于大嫂的琴音意外的痴迷。用大哥的话讲就是,大嫂的音乐别人想听得花钱,他们能免费听就该提前洗耳朵,没有嫌吵的道理。 司逐行本来想找大哥说一些事,看了一会儿退出房间,顺手帮他们拉下门。 再下楼,以为不肯轻易放人的亲爹不见身影,只看见司母和纪暮对坐着聊天,走近了才发现司母在和纪暮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司逐行摸摸鼻子,坐到司母旁边,抱着司母的手臂假装不知情,“妈,你们聊什么呢?我爸呢?” “没聊什么,上次小纪给我挑的寒兰很喜欢,送你的花束也很漂亮,我们就聊了一些养花知识,顺便聊到你小时候的趣事。你隔壁白叔找你爸有事,你爸去找他了。” 司逐行没懂俩人怎么从养花知识顺聊到他小时候的事,听着司母柔和带笑的声音,虽然不清楚她对自己的恋情持什么态度,但看着她没有生气不理人,心下松了一口气。 “你大哥呢?聊完了?” “没呢,大嫂在练琴,文桉在做作业,大哥陪着,我没好打扰。” 司母点头:“文桉报了一个寒假班,过几天还要参加市里举办的一场奥数比赛,这个点应该是作业没做完,就是这么晾着小纪陪我,倒是招待不周。” 纪暮摇头,“阿姨,没有的事,文桉马上小升初,还是他的学业重要,大哥大嫂多关心也是应该的。” 司逐行却嘀咕,“文桉还小,难得有个寒假,报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干嘛。” 司母解释道:“那可不能怪你哥嫂,文桉自己要报,他自己决定的事,再难也得自己走完。” 司逐行没什么育儿经,听完不好再说什么。 他往桌上拿起一个橘子,从中间破开,自己吃了一口,觉得不错后,将半个橘子的橘络摘干净,拿起一瓣放到司母嘴边,另外的几瓣放到司母面前。 “妈,来尝尝我剥的橘子,很甜。” 司母顺势接下,司逐行拿起剩下一半递给纪暮。 纪暮看了眼胆大的司逐行,再看一眼司母,从进门就提起的心虚瞬间提升。 刚想推辞,司逐行再次开口,“暮哥也尝尝,我妈爱吃甜橘,我爸专门找种植基地合作,定时安排人送上门,这么多年基本没出差错。” 纪暮只好接过。 司母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借花献佛什么的假装看不懂。 “小纪喜欢巴勃罗·聂鲁达的诗吗?” 纪暮眸子里闪过一抹愕然,看着司母平静的表情,压住情绪谨慎回答,“以前有幸读过一些。” “挺好,阿行除了上学时对功课还算上心,私下里没什么看书的爱好。” 司逐行发现自己突然听不懂俩人对话,但他脸皮厚,对于不喜欢读书这事也不觉得丢脸。 司母看着没心没肺的儿子,再看看对面越发拘谨的纪暮,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果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司母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笑出声,将人打发上楼。 “阿行,我前几天给你买了两身外套,一件白色,一件褐色,刚刚看了眼小纪的身形和你也差不多,小纪不嫌弃的话,我觉得白的那件很合适他,衣服你哥拿上去放你屋了,你去拿下来,拿了好早点回去休息。” 刚司母就是借着拿衣服的理由将司逐行叫上楼,后面被他的恋情影响,现在才想起这茬。 司逐行听后露出喜色,亲了司母一口快步上楼。 看着司逐行轻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纪暮坐姿愈发端正,想学着司逐行再给司母剥橘子,但发现这件事自己来做还是太过突兀,他没有司逐行会哄人,只好直接开口。 “阿姨,您知道我和逐行的事了?” 司母点头,“刚刚知道。” “抱歉,希望您不要怪逐行。” 司母轻微摇头,“不用道歉,仔细想来你们都没什么问题,同性恋也不是罕见的事。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前两天在你们办公室看见他相册里看你的眼神,就已经猜到几分。” “阿行喜欢你,这件事我们改变不了,我虽然只接触过你四次,也知道你是个优秀孩子。我也只是寻常母亲,对于俩个儿子的伴侣并不以优秀为前提,只希望他能找到喜欢的人相伴一生,现在他说他找到了,只是你的性别和我们预期不同。小纪觉得我们阿行怎么样?” 纪暮没想过司母的态度会这么平和,她这辈子能从一张相册里看出司逐行对他的感情,上辈子大概也知道司逐行喜欢自己,所以不仅没怪罪自己,反而将司逐行的身后事交给自己。 纪暮愈发恭敬,“司家富而好礼,德厚流光,逐行一身至情至性,阿姨教养得好。” 纪暮这话没有捧高谄媚,他接触过很多人,司家这样的家风还是独一份。 司母却微微蹙眉,“至情至性容易招损,阿行太年轻,没有小纪稳重周到,你们之间没有婚姻、孩子可以束缚,只靠一段感情走过漫长的岁月不容易,我可以祝福,但再多的也做不了。真考虑好了,希望你们能学会长久包容理解和包容。” 司母声音缓缓,和当初祝福大儿子一样祝福小儿子。 纪暮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司母的话不仅是对俩人恋情的支持,更有一个母亲单纯的毫无偏见的爱,纪暮第一次知道父母可以偏爱孩子到这个地步,司逐行对他毫无保留的喜欢大概也得益于有这样的父母。 纪暮神情认真,向司母承诺,“谢谢阿姨,逐行是我下定决心想携手一生的人,我愿意赌上所有,护他一世周全。” 衣服放得显眼,司逐行已经取好从楼上下来。 司母看着儒雅温和、目光温和的纪暮,突然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喜欢他。 纪暮看着年纪轻,却没有年轻人的冲动,进退得宜,不迂不板,相处起来很舒服。 司逐行从房门出来后,纪暮视线落在他身上,眼里多了一丝柔和,司母看在眼里,心中的顾虑也散去。 “阿行年纪轻,也不爱看书,小纪有些表达不用那么隐晦,特别是诗词一类,他不一定懂。” 纪暮活了这么多年,每次在司母面前总有几分被抓包的窘迫。 司逐行下楼后,俩人告辞离去。 回去途中,司逐行轻哼着小调,神采飞扬,纪暮笑问:“傻笑什么?” “开心。” “你告诉阿姨了?” “我妈看出来了,我们堂堂正正谈恋爱,不偷人不犯法,没什么不好承认。”绝口不提自己提前下意识的暗示。 “你也不担心阿姨接受不了?” 司逐行思索一瞬,接着说道:“担心过,但她从小学美术,思想先进开明,生活中也有认识的同性朋友,接受程度高。看我妈刚刚和气的样子,接下来就没什么问题。” “叔叔呢?” “妈妈和哥嫂会帮忙,等过几天好好陪他下棋,态度好一点,问题不大。” 听着司逐行大逆不道算计亲爹的声音,纪暮心情有点复杂。他不希望司逐行因为自己与家人产生矛盾,司逐行就该干干净净,肆意自由的谈风谈月,像现在一样,学着争取,学着不罢休。 “逐行,辛苦了。”这条路不好走,司逐行却从不令他为难,纵然他家人脾气好,但中间如果没有司逐行用心周旋,司家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一个外人。 司逐行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辛苦,暮哥值得,我们相爱,配得上家人的祝福。” 纪暮紧紧握着方向盘,他开车时谨慎专注很少四处张望,此刻却实在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身侧之人。 一眼撞入炽热眼眸,心间顿生悸动。 纪暮收回目光,将眼神望向汹涌暗夜,暗自吐了一口气。 回到小区,纪暮推着行李箱,正打算打开司逐行的房门,被司逐行拦住。 “我好几天没回来了,今晚住你家。” 说完一手抱着玫瑰一手拉着纪暮走向几步之外的另一扇门。 纪暮无奈摇头,换了把钥匙,司逐行站在纪暮身后,将额头抵在纪暮背上。 纪暮开门的手一顿,低声问道,“还是很困?” 司逐行闷声回答:“路上睡了会,现在好多了。这破墙,麻烦得很,我哪天找人拆了。” 纪暮嘴角扬起笑意,“随你。” 上辈子能让他拆了,这辈子也可以。 走进玄关,司逐行还是将额头抵在纪暮背上。 纪暮将行李箱往边上一放,回身后一手抄起膝弯一手拦腰将人抱起走向客厅。 司逐行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被一个男的公主抱,惊得差点没把怀里的玫瑰扔了。 纪暮有锻炼习惯,平日虽然一副出尘儒雅模样,身上的力气却是一点不小。 “别担心。”纪暮声音缓缓,即便在黑夜中也叫人心安。 纪暮没开灯,迈着熟悉的步伐往前走,走入客厅,帘子大开的窗户照进一片月光。月光不甚明亮,屋内的家具黑糊糊一片,但对于熟悉房子的人已足够辨认方向。 纪暮将人放入柔软沙发,顺手将司逐行手里的玫瑰放至一旁,随后在黑暗中寻找一片柔软唇瓣。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而绵长,两个人在黑夜中吻得难舍难分。 这是纪暮在车上就开始预谋的吻,是他看了一眼压了一路的吻,没了往日循序渐进的温柔开头,两唇相碰之时,就像干枯已久的荒原遇到细碎火沫,夜风一吹,火沫四散,燎原之势瞬间漫山遍野。 衣裳四散,呼吸错乱。 纪暮很清醒,他只是无法控制压抑,好似过往岁月里所有压抑的情感找到了一个出口,找到了可以释放和交托的地方。 司逐行一惯不是个温驯的主,以往纪暮温柔,他耽于沉溺。现在纪暮失了分寸,他也失了理智,俩人你来我往,谁都渴求,谁都没让半步。 良久,纪暮抚上那一截柔韧腰肢,从尾椎骨往上轻抚,司逐行敏感的身体瞬间变软,这场吻又变成纪暮主导。 渐渐地,纪暮引以为傲的理智开始难以自控,在彻底被欲望驱使之前,他停住动作,隐忍喑哑的声音在夜色中散开,“逐行,可以吗?” 司逐行呼吸紊乱,双手紧紧圈着纪暮,点了点头。 纪暮正要低头继续,司逐行突然开口:“我想先洗个澡。” “好。”纪暮一边应着一边将人带往浴室。 司逐行从小生活优渥,讲究惯了,洁癖和强迫症比纪暮还严重。 俩人久处黑暗,浴室的灯光明亮刺眼,纪暮开灯前将司逐行按进怀里,低声提醒:“先别抬头,刺眼。” 等纪暮调好水温,氤氲水汽中,刚刚被他按进怀里的脑袋正抬头半眯着眼看着他。 纪暮无奈轻叹,“不是说了伤眼?”说着将司逐行腕间的串珠摘下放至一旁。 司逐行不仅没听劝,目光越来越名目张胆,将纪暮的脸捧着细看,“我从回来到现在都没能好好看你,忍不住,想看。” 司逐行眼里带着水雾,刚刚亲吻过的唇瓣红润饱满,眉眼柔和,与平日张扬锐利,看着便不好惹的人形成强烈反差。 他的眼里全是纪暮,还有单纯因为纪暮而产生的喜悦炽热。 敢这么不管不顾试探,明目张胆表达欲求,不留一丝防备和退路的司逐行,纪暮都不知该说他勇敢还是没有防备。 纪暮目光晦暗,低头亲了亲司逐行的眼睛,然后贴在司逐行耳畔,声音低低沉沉,“逐行,今天你说我犯规,说我随便夸夸都让你开心,可我觉得那些夸奖太过单薄,抵不上你万分之一的好,你不要那么好哄,好得令我心软。” “今天忘了说,你的存在,才是对我最犯规的情话。” “还有,我也忍不住。” 纪暮话落,俩人已站在花洒之下,温热的水从头兜落,俩人没来得及退尽的衣物瞬间紧贴在身上。 湿衣沾身并不好受,司逐行正打算动手,唇上传来一抹温热,紧接着,有人开始探进他的里衣。 急促呼吸间,汲水湿透的衣服被一件件脱落······ 头顶的灯光透过水雾落在两个人身上,再没有人能顾及灯光刺不刺眼。 纪暮的手每探一分,就丧失一分引以为傲的理智,最后化为灰烬。 从浴室到卧室…… 司逐行在俩人抵死缠绵,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中,懂了纪暮那句忍不住。 俩人闹得晚,纪暮这两天为了照顾纪见山白天黑夜颠倒,临睡前发消息告知吴玉他和司逐行休息一天,而后拥着人睡去。 纪暮再醒来,身侧传来熟悉的呼吸,抬手探了探司逐行额头,发现体温正常后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男子之间毕竟有伤天和,司逐行又在下面,即便做足了前戏,纪暮总担心他会受伤。 司定渊恳求纪暮即便不爱也不要让司逐行撞南墙,司母叮嘱司逐行太年轻让纪暮多包容。 他们不知道,司逐行是他生命中,唯一仅有的浓墨重彩。 从来都是他离不开司逐行。 纪暮本来想揉揉司逐行的腰帮他缓几分,但一想到他敏感的身体,担心将人吵醒,轻声起床去准备午餐。 两个小时后,司逐行在一阵阵香味中醒来,正想像往常一样起身,谁知一动作就疼得直跌回床上,自己都愣住。 过了半响,看着全新的传单被罩和清新的味道,司逐行思绪回陇。他试了两次,不适感还是很强,索性不再动弹,直挺挺看着天花板装死。 这种事,爽是真的爽,疼也是真的疼。 纪暮做好饭,本来想叫司逐行起床洗漱,结果进门就看见人睁着眼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发现纪暮后眼睛一转,挣扎着起身,谁知牵扯到隐秘透出,身子又往下跌。 纪暮已经猜到几分,眼疾手快接住人后再次伸手探额头。 司逐行没烧,脸上却没什么血色,纪暮不由皱起眉头,刚刚放下的心瞬间被提起,声音带着懊恼,“哪里不舒服?” 司逐行全身都不舒服,但他说不出口,典型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不住,是我没控制好。” 司逐行摇头,“不用道歉,我自己也有原因。” 他知道纪暮即便冲动失控也有个时间限度,对着他更不会到不管不顾得的地步,是他非要缠着人,造成现在这副样子,和他自己最脱不了干系。 司逐行越想脸越热,耳朵控制不住泛红。 他抓过纪暮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将脸埋进枕头,声音有点闷,“暮哥,你帮我揉揉。” 纪暮迟疑,“你确定?” “确定。” 纪暮听了不再犹豫,将两双手放在司逐行身上,轻轻一碰,司逐行身上引起阵阵颤栗,倒吸大口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司逐行性格要强,不会轻易露出痛苦,纪暮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连忙收手,“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司逐行拒绝:“不去。” “我约私人医生上门?” “不行,老子今天就算死在床上也不要看医生,睡一会儿就好了。” 纪暮一听见“死”字眉头皱得更深,眼眸瞬间爬上乌云,思索一瞬脱鞋爬上床,双手搓热后将人搂在身上,一下一下帮司逐行揉着腰。 纪暮上辈子有腿疾,学了一套按摩手法,下手轻重得当,颇有章法。 司逐行起先下意识挣扎,被纪暮紧紧禁锢住,发觉身上酸疼逐渐减轻后开始好好配合。 “逐行,不要随便说死,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生气不开心也不要忍着憋着,你好好的,平平安安活到老。”纪暮这话说得很普通,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声音像压着说不出得苦痛。司逐行才发现安静了许久的纪暮不对劲,刚想起身,被纪暮搂着不能动荡。 司逐行不知道纪暮这么忌讳一个死字,试图缓解气氛:“好,不说了,以后也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暮哥别难过。” 纪暮却没有因此放松,他轻轻抚着司逐行,既是为了抚平疼痛,也是想确认这副身体真实的心跳体温。 纪暮曾于清晨小心翼翼避开怀里身体,想要维持没有嫌隙的友谊。 许多人知道他亲手将司逐行送进火场,接过骨灰,轻轻安葬。却没人知道他曾在殡仪馆抱着司逐行冰冷的身体从黑夜枯坐到天明,也没人知道他第二天抱着那轻轻一坛子灰再次从黑夜熬到天明。 司逐行出事到下葬那三天,纪暮基本没合眼,白天料理丧事,夜晚陪故友。 都说人生无常,司逐行原本好好的,突然水深又火热。 当时没有找到司机,警方并没有排除他杀,警方提出让法医验尸,被纪暮拦住,这很不理智,他应该相信警方。 可那么多年,只有司逐行教他信任,他也只学会相信司逐行。 不就是证据和真相,哪里值得司逐行死后鲜血淋淋。他拦住了警方,将所有责任压在自己身上。 纪暮又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无边黑暗荒原,唯一不同的,这一次,一双温热的吻落在了他眼睛之上。 倏然睁眼,发现他还有一个人间。 纪暮很快调整好,恢复往日模样,温声问道:“饿不饿?” “饿。”司逐行双手搂着纪暮,示意他要起身。 纪暮将人扶起,看着他洗漱。 司逐行想让他别这么小心翼翼,但看着纪暮紧张的眼神,他将话咽下。 走到餐桌,司逐行发现纪暮做了一桌子好菜,两眼顿时放光。 吃过午饭,司逐行又起困意,抓着纪暮陪他补觉。 下午再醒来,纪暮已不见人影。 正想捞过手机,发现昨晚的绿玫瑰被纪暮放在床头柜上,绿玫瑰上多了一个浅黄色信笺。 信笺上的字他很熟悉,笔锋干净利落,下笔苍劲有力,落下一首小诗: “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 “最后的缆绳,我最后的祈望为你咿呀而歌。“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司逐行看完后眸子一动,低笑出声,给某个请了假又不得不跑去上班的人发了一条短信:“骗子。” 第57章 第 57 章 回锅菜都炒不明白…… 被冠以“骗子”名头的纪暮一下午心情极好, 无论是主持会议亦或洽谈合作,都是一副轻松模样,效率高得惊人。 看到司逐行消息时临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想了几分钟不知道该拿什么告罪,和吴玉交代两句准备提前下班。 吴玉听闻后表情讶异,纪暮见了不由多问一句, “还有什么事?” 吴玉迅速平复表情,“没什么, 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纪总提前下班。”以前在观益时纪暮经常加班,很多时候都是最后离开公司的人,私事再急,一般也会等到下班再处理。 两辈子的时间隔得太长, 纪暮重生后快速脱离观益,已经很少再想起以前的样子。 纪暮嗯了一声,又问道:“吴玉,你们一般什么时候想提前下班?” 吴玉心想这是什么鬼问题,大脑在快速思考怎么回答。 “没事,实话实说。”纪暮看出了吴玉的纠结。 吴玉谨慎惯了, 这才反应过来纪暮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上司, 放心开口,“纪总, 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多数人直接不想上班。” 纪暮想起这一世的司逐行一到下班时间抖擞的模样,不由笑出声, 点头表示理解,换了个问题,“你们一般下班都会干什么?” “吃喝玩乐, 陪家人朋友,一个人待着,亦或者去看一场电影······” 这个社会上,能在工作中实现自我价值并过上理想生活的人不多,很多人上班不过是为了一份体面,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经不起一点风雨。比起上班,下班后的任何活动都会显得生动有趣,即便上班成为无法抗拒的常态,但绝大多数人永远不可能喜欢上班。 吴玉看着心情愉悦的纪暮,突然好奇提前下班的原因,“纪总,您这么早下班是有什么喜事?” 纪暮看了看表,一向浅笑的嘴角比往日深了几分,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不自觉的宠溺,“回去哄个人。” 说完转身离去。 吴玉原本放平的情绪,因着纪暮这句话燃起八卦之心,拿起手机翻出和曹羽任玠的三人群。 吴玉:“纪总好像谈恋爱了!!!” 曹羽:“不用怀疑。” 任玠:“尊重祝福。” 吴玉:“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到了?” 曹羽:“也就比你早知道几天。” 任玠:“是的。” 吴玉:“跨年那天,纪总给公司所有员工放了半天假,去找你们了?” 曹羽:“不是找我们,是找老大。” 任玠:“我们也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 ······ 吴玉退出二重唱一样的群聊,深吸一口气。他在纪暮身边最久,知道纪暮看着温和实则没什么事能牵动心神,年复一年面上就那几个平和表情,但自从司逐行这个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纪暮开始学会区别对待,脸上的情绪也越来越多。 最令他意外的是,纪暮谈恋爱会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迫不及待、千里迢迢、不务正业。 吴玉冷静了几分钟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纪暮今日下班早,躲过了下班高峰期,回家的速度比平常快了十分钟,遥遥看着熟悉小区眸中不自觉带上笑意。 纪暮此前从未期待门后会有个人等着自己,上辈子他和司逐行是朋友关系,养病期间是他等司逐行回家,后来重回职场,俩人基本同进同出,很少有推开门,里面有个人等着自己的温柔旖旎,更不可能以朋友的身份去肖想这些。 纪暮所在的小区有七八个保安,今天轮值的是五十多岁的大爷。大爷的年龄原本不符合小区招聘要求,但他警校毕业,当过兵,精神体能远超同龄人,于是破例留了下来。 他记忆能力很强,几乎记得住所有业主,看见纪暮的车后,两嘴一咧,脸上露出亲和笑容,“纪先生,你今天下班早哇,工作忙完啦?” 纪暮点头。 “经常和你一起的司先生呢?今天怎么不见他。” “他在家。” 大爷听了乐呵,“那你俩今天都得闲,哈哈哈,这样好这样好,天天上班没得意思,人一下子就老掉了,老了不好找对象。”大爷不知道是哪的人,带着一股不属于宁城的口音。 有些人天生和善,容易引人好感,纪暮听了笑道,“谢谢叔,我们都有对象。” 大爷听了更开心,“那好,那就花些时间好好陪着。” 纪暮答应后往里开。 他看着电梯节节攀升,字节一跳一换,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不确定司逐行有没有起床,他拿出钥匙开门。 刚进屋,空气中传来一股呛鼻的糊味。 纪暮眉心一跳,想象中干净清新的家没了。 换了双拖鞋后,快步走向厨房。 纪暮彻底傻眼。 纪暮干净简约的原木风厨房,案上一片狼藉,水槽里放着几个盘子,油烟机下的炒锅烟雾缭绕。 炼丹炉都不带这么狂野的。 司逐行不喜欢短时间内重复吃同一道菜,纪暮买菜时考虑到这个因素,所买的菜尽量控制在俩个人能一顿吃完的量上。 按往常,纪暮一顿饭一般弄四菜一汤,但中国人遇到特殊日子总喜欢在饭桌上凑个吉利数字,纪暮有私心,花了两个小时做了九道菜。 俩人今早吃了不少,但还有一半,纪暮收桌时将没吃完的菜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此刻司逐行系着他的围裙,拿着勺子,压两下锅里的菜,再用力翻炒。 “呲呲!——呲呲!——” 锅勺相撞,发生清脆声音。 纪暮听着牙难受。 九道菜,两道已经在垃圾桶里,热好的三道勉强能看出颜色,正在炒的这道已经开始黏锅。 司逐行似乎已经意识到,被呛得偏头咳了两声,关了电后拿勺子拨了拨锅里的菜,小声嘀咕,“又废了一道,不能啊!” 纪暮看完后叹气,两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俯身贴近司逐行耳边亲了亲,实在忍不住搭在他肩头闷笑出声,缓了一会儿才开口,“没打算让你吃剩饭剩菜,不会也没关系,乖一点,我们放过厨房。” 回锅菜都炒不明白,天生的好命。 纪暮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带着暧昧,暧昧中带着哄人意味,司逐行看了眼被他嚯嚯的厨房,耳朵不由得发烫。 纪暮像是没看见,又亲了一口。 司逐行第一次就知道纵欲过度的后果,身上才好了七七八八,赶紧止住脑子里不合时宜的东西,放下勺,回身看纪暮。 发现纪暮一身西装后,往后退两步。 纪暮上班时喜欢穿一身西装,他身形挺拔,一双腿笔直修长,再配上温和儒雅的气质,既像一个内敛的学者,又像一个成功的都市精英。 司逐行喜欢纪暮在家时穿着冷白衣裤眉眼慵懒,也喜欢他西装革履谈笑风生。 目光一转,看了眼照进客厅的夕阳,挑眉笑道,“哟,我们纪总竟然也会提前下班。” 司逐行语气很欠,但架不住人好看,揶揄的表情只会让人觉得鲜活生动。 纪暮再次走近,帮人把围裙解了,抓着司逐行的手冲洗干净后离开油烟味重的厨房。 “最近家里养了一株很漂亮的玫瑰,不舍得让它独自等到天黑。” 纪暮意有所指。 司逐行想起那张信笺那句,“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暮哥的玫瑰是谁?”司逐行蔫坏,明知故问。 纪暮将人带到窗边,再次从身后将人搂紧,透明玻璃映出浅淡人影,虚虚实实,模糊了人脸。 “我的玫瑰远在天边,近在怀里。” 再次回到客厅,纪暮才发现司逐行已经将昨晚的花束拆了,一支支插在酒瓶中。 酒瓶的颜色全是深色调,瓶口上空的绿玫瑰稳稳立着,典雅隽永中透着一股不朽的生命力。 “你弄的?”司逐行连仙人掌都养不活,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会插花的人。 司逐行看着纪暮惊讶的眼神,嘴角扬起一抹笑,“是我弄的。” 一副得意神色,清凌凌的眼睛好似在邀夸。 纪暮上辈子经营过华酌,对司家每一款酒的价格了然于心,司逐行比赛那两天,他得空将司逐行酒柜里的酒擦了一遍。现在看着前两天还稳稳在酒柜里的酒瓶以这么朴实的方式沦为花瓶,再看着一脸开心的败家子,纪暮决定下次还是好好养盆栽。 “花很漂亮,酒呢?”一堆不低于五位数的酒。 “萧帆喜欢喝,找人带走了。”司逐行的语气好似在说家里的剩菜剩饭打包送人了。 现实版买椟还珠,炒冷菜的败家子。 纪暮看正主都没纠结,也不再提,就当买司逐行开心。 俩人坐到沙发上,纪暮在腿上放了个抱枕,司逐行立马借着抱枕趴到纪暮腿上。 “还疼不疼。”纪暮一边问着一边帮人揉腰。 “不疼了,又不是玻璃,轻轻碰一下就碎了,暮哥别担心。” 纪暮看着他神色不似作伪,放心不少。 司逐行还是不习惯腰部被碰,翻过身,脸朝上对着纪暮。 纪暮拨开他额发,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想起刚刚厨房的架势,开口问道,“饿了?” 司逐行摇头又点头。 “刚刚不饿,看你快下班了,想给你准备一份热菜热饭,现在有点饿了。” 司逐行不好意思说,他本来想做菜,发现不会后就想热个菜。 空气中仍然漂浮着一股糊味,纪暮不敢想象司逐行做出的饭菜,最后全都不可控。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不想学不用勉强,家里只要有个人会做饭就行。”纪暮喜欢下厨,司逐行喜欢吃他做的饭菜,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司逐行将脸埋进纪暮腰间,声音瓮声瓮气,“我怕你辛苦。” 纪暮摸着怀里露出的半个后脑勺,“不会,累了可以订餐,不要瞎想。” 没一会儿,纪暮起身去洗澡,洗好后准备打扫厨房,走到时发现司逐行已经打扫干净,又像往常一样没骨头的缩在沙发上玩游戏。 纪暮炒了三个菜,煮了一道汤,剩下的四道冷菜顺手热了打算自己吃,真上桌后司逐行也没少吃。最后发现昨天买了一堆,以为能吃好几天的菜已经空了三分之二。 俩人吃好饭太阳刚刚落山,司逐行摸着肚子在家里走了几圈后提议道,“暮哥,我们去约会?” 纪暮答应,两个人对约会本身没个概念,讨论了半天,最后打算去看电影。 俩人出门时穿了司母买的外套,她的眼光很好,穿在俩人身上果然很合身。 司逐行出门时戴了个深色口罩,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一边照镜子检查一边吐槽,“比赛那么多选手,偏要逮着我一个人,见鬼。” 司逐行没什么当名人的欲望,一觉醒来登上热搜只觉得麻烦。 纪暮也陪着他戴口罩,顺便顺毛,“再火的艺人都有淡出荧幕的一天,我们是普通人,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就会被大家遗忘。” 司逐行拉拉帽子,“也是。” 第58章 第 58 章 诚邀你做我的家属 跨年后的宁城已经开始迎来春节气息, 市面上许多商铺张灯结彩,开始涌现大量年货。 电影院靠近市中心,俩人将车停稳后,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枯坐着无趣,俩人沿着商业街四处闲逛。 逛到服饰区, 司逐行想起纪暮略微空荡的衣柜,带着人走进一家高奢服装店。 纪暮无论是上班时的西装亦或私下常服, 主要以黑白灰蓝为主调。衣服不多,但每一件质感版型选得严谨,加之四个色调兼容性强,很少会显得单调重复。 纪暮的品味没问题, 司逐行没想改变他的喜好,只是单纯觉得他衣服太少,想帮忙添一些。 俩人一进店,销售员热情的迎上来,司逐行拒绝销售员的推销,一排排看过去, 没一会儿, 俩人手上便多了十几件衣服。走到一个更衣室附近,司逐行将所有衣服挂在半空的架子上, 挑了一套递给纪暮,随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纪暮原本以为司逐行买给他,默不吭声跟在身侧由着他随便拿, 发现全是给自己买的后面色复杂,试探道:“全试?会不会来不及?” 司逐行一看就知道纪暮想躲懒,假装没看到, “你每次换衣服不超过两分钟,现在还剩一个多小时,完全来得及。”纪暮一想到要试完这些衣服试图商量,还没开口又听司逐行继续补充,“不过,要说最快,还得是暮哥脱我衣服的时候。” 最后这句太过暧昧,纪暮目光扫了眼四周,诺大的店铺只有三五个客人,销售员经司逐行拒绝推销后在几步之外,确定没人发现后心里松了口气。视线再落回司逐行身上,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眉眼微微弯起,眸子深处闪过一抹促狭。 纪暮赶紧接过衣服,真是怕了这祖宗,无奈道,“捉弄人也不注意场合,不知羞的。” 司逐行最不缺脸皮这种东西,半威胁道:“暮哥自己再不动手,我也想试试脱你的衣服。”说完真的一副跃跃欲试,清亮眸子滴溜着打量起纪暮。 纪暮不明白亲一口会耳红,摸一下腰会软的人,为什么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会这么狂野,将纯真和情欲融于一身。 “小流氓。”纪暮意味不明的评价。 小流氓接受良好,挑了挑眉,八百个心眼子明晃晃挂在脸上,压低声音,换一种纪暮最难拒绝的语气,“暮哥配合一下,我想给我男朋友买两件衣服。” 高高在上的撒娇,坏也坏得让人心软。 司逐行的穿搭审美从幼时就被司母潜心培养,看似随意挑选,但被他看中的衣服绝对不差。 纪暮五官立体,轮廓分明,修长比例堪比男模。 第一套雾霾蓝衬衣配深灰色直筒西装裤,版型松弛,衣服颜色整体低饱和度,简约不失干练。纪暮眉目低敛,气质儒雅,司逐行将他口罩摘了之后,衬得他更加疏朗隽永。 司逐行自身条件摆在那,以前从不觉得男人的身材哪里值得观赏,或者说很少能入眼。他知道纪暮品貌出众,但从未认真对他的身材有过什么判断,今天不知道是俩人身份的转变,亦或是纪暮的全力配合,司逐行认真打量起来,一想到这样的纪暮从头到脚都是他的,眼底尽是得意。 店里有六七个员工,现在顾客少,有一半都闲着。俩人进门时虽一直戴着口罩,但身型气质不凡,都说半遮半掩最动人,一进店几个员工就在猜他们的长相,甚至联想到俩人是不是明星偶像。 纪暮的口罩被摘下后,虽然是个素人,但比之明星也不差,几个员工原本在感叹纪暮身材,看见脸后眼底纷纷闪过惊艳。 纪暮用眼神示意司逐行,司逐行点头竖大拇指,“英俊潇洒,卓尔不凡,很合适。” 几个销售员靠近,学着司逐行一顿夸。 紧接着第二套,第三套,司逐行和销售员看出了模特出街既视感。 纪暮穿的每一套衣服都由司逐行搭配,俩人虽没有什么亲密举动,但能完美预估对方身型,再根据对方气质进行调整搭配的,关系怎么看都不一般,更不用说纪暮不情不愿又不拒绝的态度,一看就是纵着人的。店员已经猜到俩人的关系。 等纪暮进去换第四套的时候,门口突然进来三个人,其中俩个人司逐行还打过交道,内心暗骂一声冤家路窄,和销售员交代两句后轻敲更衣室。 纪暮正疑惑,听见司逐行声音,“暮哥,开门,我给你拿件外套。” 纪暮不疑有它,但没料到刚打开门缝司逐行就往里钻,之后反手关门。 司逐行手上空落落,没有什么外套。 更衣室的光线比外面暗一点,一个人情况下面积不算小,但容纳两个大男人还是显得空间逼仄压人。 纪暮疑惑,“怎么了?后面的衣服不试了?” “不试了,看见不想见的人,衣服我全买了,回家再试。”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 “什么人?” 司逐行沉默不言,抬手将纪暮身上的衬衣扣子一个个解开。 纪暮一时猜不出什么人能将他气成这模样,见他不想说也不再问,由着他动作。 店内放着轻音乐,衣物又多,司逐行以为那三人不会到这边,谁知他刚解完纪暮扣子就听见赵曦的声音。 “妈,我不缺衣服,家里两柜子都塞不完,再说我现在长大了,很多衣服可以穿两三年的,不用再买。” 司逐行不知道纪暮已经见过赵曦,在程淼开口前捂住纪暮耳朵,随即凑上前亲吻。 纪暮在赵曦开口时已经猜到真相,司逐行性子张扬,两辈子更是没在嘴上没吃过亏,躲人不是他的性子,这般也不过是为了他。 纪暮心里说不上难受,只是见到免不了要应付他们硬找的话题,多少有点尴尬。 纪暮的世界一片安静,最大的感官由唇上密密麻麻的吻牵动。纪暮揽过司逐行,将人轻轻搂进怀里。 外面三人的声音消失后,司逐行放开纪暮。 正打算出门,被纪暮拦住,耳边传来一阵低语,“逐行不是想试试脱我衣服,解完扣子就跑了?” 司逐行看了眼纪暮微敞的衬衣,微弱的光线下腹肌若隐若现。嘴唇微勾,坏心顿起,也不去管衬衣,匀长指尖划过纪暮腰腹,在他锁骨上深深吸吮一口后干脆利落转身。 等纪暮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门外,从门外探着个头,眉眼飞扬,还吹了一个仅纪暮能听到的口哨:“小流氓可不止想扒衣服。” 纪暮眼神晦暗,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太过情欲寡淡,这辈子上天才会给他派了个随时会煽风点火的小流氓,专来克他。 纪暮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身上邪火。 等纪暮再出门,司逐行又拿了好几套衣服,光是大衣就有五件,正叮嘱店员送货上门。 纪暮撇了眼账单,正打算付款,被司逐行推回去。 “付好了。” 司逐行一个人不知道提高了多少销售额,几个店员脸上笑开花,态度十分殷切。 出了店门,纪暮内心有点复杂。 “逐行,你刚刚的举动显得我像个小白脸。” 司逐行听了笑出声,“不是,暮哥,小白脸可不是你这样的。” “哪样的?”纪暮有时候觉得自己跟不上这些小年轻的想法。 司逐行想了萧帆的前任和自己被搭讪的经历。 “首先,要学会放下自尊低声讨好;其次,思想开放,动作大胆;最后,要欲壑难填,不知满足。” “想要全身而退还要学会见好就收。” 纪暮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想再聊小白脸,转而继续刚刚的话题,“下次别买那么多衣服?买了也穿不完?” “不多,哪里多,别人两柜子都塞不完。” 纪暮知道司逐行口中的“别人”指哪个。 正想解释,身后传来一阵惊喜带着试探的声音。 “哥,等一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俩人都有种见鬼的感觉。 司逐行脾气暴躁,还没转身低声骂道,“草他大爷的,阴魂不散。” 纪暮只好拍了拍司逐行肩膀安抚,“不躲了,别生气。” 说完赵曦已到跟前。 “哥,司先生,还真的是你们?” 纪暮看了眼几步之外相互携手走来的夫妻,再看着眼前一脸笑的赵曦,声音缓缓,听不出温度,“赵先生,上次和你说过了,你叫我纪先生就好。” 司逐行这才反应过来俩人之前见过面,也跟着冷声道,“赵先生怕不是记性不好,我也说过。” 赵曦被父母护得好,远没有司逐行知事故。他刚知道自己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时,心里虽然惊讶,但对纪暮没个概念,真见到纪暮后心里却顿生亲近,觉得有个兄长也是幸事,被纪暮拒绝也没有什么难受。 但对于司逐行,他有点怵。 赵曦摸摸后脑勺,讪笑出声,“纪先生、司先生,不好意思,刚刚见到二位有些意外,你们也来逛街?” 纪暮嗯了一声,司逐行冷眼不答。 赵曦:“那还真巧,我和爸爸也刚好带妈妈散心。” 语落,程淼夫妇已到跟前。 程淼清瘦苍白,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糟糕,她旁边的丈夫约莫五十几,五官不算出众,面相看着老实,仔细扶着程淼,看见纪暮时没有排斥,反而含笑问好。 纪暮有点明白赵曦的性格像谁了。 程淼当年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丈夫,每年生日都要精心装扮拍照留念的儿子,与她倒是完美的一家人。 程淼的丈夫叫赵卓,看见带着口罩的俩个人,一时摸不准哪个是纪暮,礼貌问道:“不好意思,二位哪一个是小暮。” 纪暮只好摘下口罩,“赵先生,您好,我是纪暮,这位是我的爱人。” 赵曦没和父母提过司逐行,听着纪暮对司逐行的介绍,夫妻俩一脸诧异。 可能老一辈对于同性话题比较敏感,赵卓干笑两声,略过司逐行不谈,对着纪暮说道,“没想到小暮这么大了,当年见你时还是个三岁的奶娃娃,眨眼睛我们也老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赵叔。” 纪暮温和拒绝:“不好意思,我觉得还是叫您赵先生吧。” 赵卓被拒绝没有尴尬和恼怒,仍旧一张笑脸,“也行,是我逾矩了,慢慢来。” 程淼虽然与纪暮接触得少,但到底是自己亲儿子,总不至于弄错。 在纪暮向赵卓自我介绍前,她一直看着纪暮,听到司逐行是纪暮的男朋友后,目光落在了司逐行身上。 司逐行想翻白眼,他还记得上次纪暮见过程淼后眼里似有若无的哀伤,这个在纪暮成年后突然出现的母亲,在他看来实在有些自私。但想到她好歹是纪暮的生母又重病缠身,只好忍住情绪点了个头。 问好是不可能问好,司逐行心疼纪暮,不出口嘲讽就已经是最大的风度。 程淼突然说道,“小暮,这是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 纪暮眉头一皱,他不是很想和程淼介绍司逐行,私心里甚至不希望司逐行碰见他们。他的原生家庭和司家相比实在不算好,司逐行连纪家人都不待见,见了程淼只会更甚。现在心里估计也憋着火。 司逐行看纪暮为难,正想摘下口罩,被纪暮拦住。 “是他,您见过,其它不方便介绍。” 这一家三口每一个都被纪暮拒绝过,但纪暮拒绝时礼节周到,没让他们难堪,没想到在司逐行的事上会不留余地。 程淼的原本苍白的脸好似更白了一些,咳了两声后才说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纪暮:“没关系。”顿了两秒又说道,“您多保重。” 赵卓适时开口,“不知道两位有没有时间,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大家伙儿站着也累。” 纪暮看了眼时间,离电影开场仅有十五分钟,淡声开口,“不好意思,今晚答应了我爱人陪他看电影,时间马上开始,我看程女士也需要休息,小赵先生有我联系方式,明后天你们方便的话,我们再另外约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一家三口也不好再纠缠。 等位置拉远,司逐行没好声,狂怒道:“草,气死我了,他们就是看你脾气好,这个时候找你认亲,他们良心不会痛?” 俩人走在街道上,冬天路边的树叶已掉光,树枝没了遮挡,路灯照着,落在地上枝影横斜,稀疏瘦骨。 纪暮已经学会熟练牵司逐行的手,轻拍着安抚,“没关系,别生气,今天早早下班就是想好好陪陪你,你帮我遮掩过一次又碰上,大概是命,我也想好好讲清楚。” “你知道了?”司逐行眸光微垂,语气有点丧。 “刚刚在服装店,我听见赵曦的声音了,你去参加比赛那天他找过我,他想让我抽空陪我生母吃顿饭,在手术当天再相陪。” “他们的要求有点无理,但不算难办。我九岁以前被外婆养大,外婆很疼我生母,从我懂事开始就学着让我原谅她,说她有自己的难处。说实话,我从小最不喜欢听人提起我亲生父母,那些人让我去找他们,又问我为什么被抛弃,我哪里知道原因。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父母亲子之间生来有爱也有恨。” “暮哥,你别说了。”司逐行听着心疼。 纪暮笑笑,牵着的手又加了一些力,好似紧拽着生命中唯一的浮木。 “还是说一下,免得每次都让你替我委屈。” “逐行,我不缺两衣柜都塞不满的衣服,但你愿意给我买衣服,我很高兴。” “我欠纪家的差不多已还清。但我还欠我外婆,她对我很好,就两次,最后两次,算我给她老人家尽孝。” 人生下来都有尘缘,所有尘缘中原生家庭最难割舍。纪暮重生后偏要扯开蒙灰的陈年岁月,将前尘旧怨清算个干净。 两世之魂,他已经死过一次,比普通人更看淡前尘,未来的路能走多远他不确定,但他只想陪着、护着身侧这个人,其他纷扰和恩怨纠葛已不想再多参与。 司逐行放开纪暮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对着纪暮,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伸向前方:“暮哥,如果不喜欢从前,那就再选一次,我诚邀你做我的家属,和我互敬互爱,白头偕老。” 说完半弯腰,礼貌又绅士。 荒原尽处,纪暮唯一虔诚的玫瑰,又一次在简单的月色之下,将他赎回人间。 “荣幸之至!” 第59章 第 59 章 有人生来是一束光 俩人购买的电影票是一部喜剧片, 在前几天的大年初一上映,评分很高,是今年的爆款。 俩人临时起意决定看电影, 空着的位置只有前两排和后三排,考虑到身高,司逐行没怎么犹豫直接选了靠后的位置。刚落座, 影厅的灯光倏然关闭,屏幕上故事开始缓缓展开。 电影讲述民国背景下, 体弱多病的十八岁少年想报效祖国,却在打算参军的路上救人身亡。再睁眼,根正苗红的病弱少年变成了七十年后不爱学习的十七岁问题学生。 这部电影背景沉重,但导演加了许多欢乐段子及情节。 电影刚开始五分钟, 影院里便传来一阵轻笑声。 司逐行买了电影一家桶——可乐、爆米花。 爆米花太甜,俩人吃了两口搁置在中间。 电影主角出丑、吐槽、挖苦、埋怨,各种各样的情绪最后都以笑话的形式呈现,一阵哄堂声中,纪暮借着黑夜看向司逐行。 司逐行的笑声很轻,轻到纪暮听不见, 但纪暮能从他微颤的肩膀猜出他的笑意。 纪暮牵过司逐行的手, 腕上串珠饱满圆润,纪暮轻轻摩挲着。 “好看吗?”纪暮突然问道。 司逐行点头, “还行,暮哥呢?” 纪暮的眼睛在黑暗中陷入迷茫空白,只是谁也看不见。 “剧情不错。”纪暮淡声道。 这话乍听没什么问题, 但纪暮回答时顿了一下,司逐行觉得纪暮好像不是很喜欢。见纪暮将微倾的身子靠回原位,目光专注看向前方, 司逐行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纪暮从摩挲串珠变成了他的手腕,两人恋爱时间不算长,但他发现纪暮似乎格外喜欢把玩他的手。 从匀长手指到那截手腕,再到手腕旁边突起的骨节。 纪暮内敛,比起接吻,他亲这截手腕内侧的次数似乎更多一点。每一个吻落下之时轻柔的像山间晨雾。 都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这个电影的后期虽然也有搞笑画面,但人性、生死、离别、误解等问题也逐渐展示。 观影者的笑声开始变小。 电影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场,俩人位置靠后,等人群散得差不多才离开。 第二天,嚷着要休假一个月的司逐行在纪暮起身后也挣扎着爬起。 彼时纪暮正准备早餐,司逐行耷拉着脑袋,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 “怎么?我们大老板要去上班?”纪暮轻笑道。 司逐行困得睁不开眼,嗯了一声,从背后抱着纪暮。 粥煮了半个多小时,正是浓稠得需要人紧盯的时刻,纪暮也不动,让他赖着。 过了几分钟,锅里的粥彻底熬煮至软烂,厨房飘着一股清香,司逐行从腰后探出头。 “今早吃什么?” “虾仁粥,给你多放了几个虾。” “暮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纪暮拿着勺的手顿了一下,关了电,低声笑道:“这是什么傻话?” 司逐行打了个哈欠,“从认识开始,你就对我很好。”好的区别明显,但又不见什么企图。 “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纪暮这话带着笑,不像答案,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情话。 亏欠、贪恋,形成纪暮所有的心甘情愿。 司逐行还是困得厉害,半撩起眼皮看了眼纪暮,嘴角扬起笑意。 纪暮担心他粥凉了起床气还没散,将人带到浴室,等摆好早餐,清爽干净的脸带着懒洋洋的笑坐到纪暮对面。 “怎么突然要去上班?” 司逐行吃东西不紧不慢,颇有几分慢条斯理,喝了一口粥才缓缓开口,“昨天长移公司给我打电话,一是想和我聊接下来的合作,这一块涉及到市场营销,一直都是你在负责,所以我让他们去联系公司;二是问我能不能在他们即将新增的游戏副本上线时帮忙做直播测评。再有就是前几天比赛的队友中有不少专业电竞选手,也有拥有百万粉丝的游戏区UP主,他们也陆续向我发出合作邀请,暮哥觉得呢?” 纪暮手上拿着白勺,轻舀热粥的手不自觉用力。昨天长移公司确实派人联系公司商谈合作,经司逐行解释,纪暮觉得长移公司目前对司逐行的价值评估远大于两个公司即将开展的合作。 “不是不喜欢露脸?”说着放下白勺,低垂的目光看向司逐行。什么合作不合作,对于纪暮来说,没有什么比司逐行的意愿更为重要。 “比赛测评以游戏展示为主,显示屏占据面积大,露不露脸其实没差。” 纪暮知道这不失为争取合作和增加推广渠道的好时机,昨天公司会议上也有员工提议公司设立一个直播宣传团队,最好司逐行亲自上线。 这个员工的提议并非毫无缘由,这个网络互通的世间,很多事情总是藏不住。 司逐行有一张过分精致的脸,学生时代惊艳了不少人,因着直播的意外爆红,连带着他校园时期的照片都被扒了不少,连家世都被扒得七七八八,好在他的父母兄嫂都习惯了面对镜头,没给他们生活带来影响。 息山谷救小孩的画面被不知名游客意外拍下发到网上。 视频里,下午四点的金色阳光照在深潭上,山风拂动,水光微澜,枝头落花簌簌而下,裹着轻盈的生命不断下沉。千钧一发之际,司逐行划破水面。经旅游局转发和小女孩父母实证后,众人始于颜值的好感上升到见义勇为的善意。 司逐行参加了一场比赛,在家睡了一天,好不容易直播的图片冷下去,一觉醒来又成为网络红人。 也有人质疑,他们不相信司逐行这种出身会为了一个素未蒙面的小孩不顾一切,还有人提出司逐行是否真的在现场。 正巧,一个女摄的作品被扒出来,两名男子在小径上慢行,在樱树下闲立,在木椅上晒太阳,不好听的言论不攻自破。 有人整理了司逐行过往和近期始末,取了一个十分文艺的标题。 “有人生来是一束光、是宝藏。” 纪暮看过视频,这个人对司逐行的家庭背景、生活习惯、性格喜好都有一定了解,司逐行在他的视频里明媚张扬,像他描述的标题,有人生来是一束光。 视频太细腻,有人猜想剪辑师是不是暗恋司逐行的女生,但对方没解释。 纪暮将手机递过去,六分钟的视频,司逐行没看一分钟就推还给纪暮。 “谁闲的没事扯老子日常,酸了吧唧的。” 纪暮看着司逐行一脸不自然的躲开,心里却松了口气。 “逐行,直播的事,如果你不喜欢,或者觉得麻烦,可以不去管,游戏推广多得是办法。如果你想尝试,那就放心去试。”纪暮知道司逐行不会籍籍无名,他舍不得拴着司逐行,最多就是系上一根线,方便回头找人。 司逐行低头吃早餐,吃完再抬头,眉眼舒展些许。 “暮哥这是替我兜底?那我可真要试试了。” 司逐行声音听着任性,眼神却清明坚定。 “嗯。” 纪暮知道司逐行并不需要靠他,但他不介意替他撑着。 下午,赵曦发消息约纪暮吃饭,还提到了司逐行,大概就是昨天没能好好认识,可以见见面。 司逐行下午和技术组同事在一起研究新游戏设定,临近下班时打着哈欠回办公室,进门后拉开椅子懒洋洋往后靠,揉着眼睛吐槽。 “再这么下去,老子眼睛迟早得废。” 纪暮放下笔,起身绕到司逐行身后,接过他的手替他按揉头部。 “有些事不用亲力亲为,等任玠回来,这一块可以交给他;过完年,将公司装修好,我们再招一些人。” 司逐行靠在椅子里,双手互叠放在腰腹上,舒服得食指不自觉一点一点,仰头望着纪暮。 纪暮双眸低垂,黑色定制西装与白皙皮肤形成强烈反差,高挑的身形为了配合司逐行微微弯曲。 世人喜欢美好的事物,但喜爱与破坏有时难以区分。 司逐行抓住纪暮的手,可旋转的椅子足尖轻轻一动,俩个人面对面,因着司逐行的动作,纪暮已经站直。 “公司的事可以不用亲力亲为,但接吻可不行,暮哥亲我。” 要是在以前,有人告诉纪暮,耍流氓是可爱的,一句话能让他短时间内两次低身,他可能不信。 但现在,没有可不可信,只有逐渐加深的吻和逐渐炽热的空气。 到最后,司逐行窝在纪暮肩膀上调整呼吸,纪暮才开口说了赵家一家三口的邀约,他没让司逐行陪他去,司逐行识趣不提。 萧帆打电话过来问司逐行几点去订婚宴,司逐行这才想起今晚有个订婚宴。 宴会主人叫范哲,与司逐行萧帆家世相仿,年纪比他俩大三岁,因着父辈的感情关系一直不错。 范家的生意虽没有纪家和司家大,但也是宁城有名的人物,订婚宴的场面很是热闹。 司逐行一进门,就见萧帆和范哲坐在一起喝酒,看见司逐行后齐齐招手。 范哲喜欢运动,一身的腱子肉,个子又高,不讲话时有几分唬人,但今晚订婚宴,不日将迎娶喜欢的姑娘,脸上笑容。 司逐行打过招呼后,萧帆凑近问道:“你家那位呢?” “他去处理点私事。”说完喝了一口酒。 “你公司发展不错啊,我爸不知道为什么老关注你家纪总,以前他在观益时把他当模板刺我,现在他还把你当模板刺我,可怜我孤家寡人。”萧帆吐槽归吐槽,眼底却没有一丝悲伤神色,见到美女眼睛不停放电,没多久腿也跟着跑了。 司逐行不讲话时总有几分生人勿近,精致的五官不但没令人趋之若鹜,反而叫人望而却步。 范哲看见司逐行又一个人躲在安静角落,趁空钻过来。 “长大了还喜欢躲清静?青阳呢?以前像小尾巴一样老跟着你,刚刚我还看见他了,现在你都出现这么久他却没个人影。” 司逐行已经从纪暮嘴里知道司青阳偷拍他的事,纪暮顾及到司青阳的身份,将事情交给司定渊处理。 那两天司逐行忙着比赛,等他今天回公司,司青阳已经离开,一直也没来得及问原因。 “哲哥说笑了,自从我上了大学,青阳和我也相处越来越少,他现在变化挺大。”大到司逐行都快看不懂了。 范哲是东道主,没一会儿又被人叫走。 司逐行也跟着动身,没一会儿在一个更为安静隐秘的角落看见叼着猩红烟头的司青阳。 他没发现司逐行,一连抽了两根烟,频繁吞吐的烟雾叫人看不清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司逐行不由得怀疑眼前的青年是否就是胆小敏感,曾紧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过了半响,司青阳见终于发现司逐行,连忙将最后一点烟末摁了扔进垃圾桶,一双眼睛带着慌张和喜悦,只是角落昏暗,司逐行没能看清。 “在这躲我?还学会抽烟,你倒是能耐了。”司逐行毫不客气的训人。 司青阳站直身体,嘴角微动。 “表哥。” 说完开始不停地咳嗽,断断续续咳了一两分钟。 要不是位置偏一些,不知要引来多少人。 司逐行返回大厅,本想拿瓶水没找到,随手拿了一杯果汁。 司逐行帮司青阳顺气,等他平缓了将人带到亮眼的地方。 司青阳因着长长的咳嗽,低垂的脸和脖子已经红成一片,平日里带着淡淡颓感阴郁的眼睛一片黑沉。 再抬头,看向司逐行的目光带了几分炽热,只可惜一脸病容,笑起来有几分瘆人。 第60章 第 60 章 他是我的底线 司青阳的父亲司骛早些年开了一家外贸公司, 规模虽比不上华酌,但在那个年代也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后来受全球经济影响,司骛的外贸生意大受冲击, 他本可以及时止损,但他年轻又傲气,相信自己会逆风翻盘, 过于执迷倒欠银行百万贷款。 司骛与司逐行的父亲司瑛是表兄弟,年龄相差六岁, 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 那个时代的治安不如现在,司骛拿不出钱又骄傲,一开始不肯低头求人, 直到被追债的人逼得四处追打逃窜才认清现实,走投无路求到司瑛跟前。司瑛心软,替他还了赌债,还安排他进公司。 经此一事,司骛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为人更加低调踏实, 在公司实实在在做出了不少成绩, 又因着司瑛的关系,很快在华酌立稳脚跟。 几年后经济危机褪去, 海外生意又成了炙手可热的商机。司骛作为海外风雨里闯荡过的人物,得知司瑛有意拓宽海外市场后主动请缨,帮了不少忙, 因着海外生意,华酌短短两年内一跃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酒商,司家也因此跻身于豪门行列。 司骛水涨船高, 开始成为公司股东。 司骛没进华酌之前,两家除了节假日少有走动,司逐行与司青阳的关系一般。 司骛进公司后,两家往来次数增多,司青阳与司骛年龄相差不足两岁,双方长辈经常哄着一起玩。 司青阳从小安静少言,不喜欢运动,司逐行刚好相反,他有萧帆一干好友,有五花八门的兴趣爱好。 俩人初中同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司青阳开始黏着司逐行,他依旧不喜欢运动,但司逐行爬山下海,赛车骑行时总要跟着,每当司逐行赢得比赛时,在一旁用力鼓掌。年少时感情单纯,司逐行那会儿有了亲侄子,喜欢端长辈架子,连带着对司青阳多有照拂,俩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后来司逐行上大学,俩人见面机会变少,联系也变少。每次再见司青阳,司逐行感觉他的变化越来越大,现在最不理解小时候身体健康的司青阳为什么会瘦成这副模样。 司逐行蹙眉,不解道:“你身体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好好的。” 司青阳靠近旁边的桌子,暗暗借力站稳身体:“表哥别担心,刚刚喝了酒又吹了一些冷风呛着了,过一会就没事。” “真的?” 司青阳一米八的个子,不算矮,此刻却瘦得像根晾衣杆。 司逐行他看他颤巍巍的模样,觉得窗外随便一阵风就能将人卷走。 司青阳没回答,咳嗽后泛红的眼睛闪躲,压低了声音。 “表哥,对不起。” 司逐行知道他为什么道歉,纪暮已经将司青阳偷拍的事告诉他。虽然大哥看了照片后没为难俩人,但任谁也不会喜欢自己被跟踪偷拍。 “为什么这么做?”司逐行不顾世俗眼光,想尽办法让纪暮喜欢自己,暗暗让家人悄无声息的习惯纪暮的存在。 他接受纪暮的拒绝和闪躲,也想过家人反对,却从没想过司青阳会在背后来一刀。 司青阳抬头,泛红的眼睛闪过一抹嫌恶,说出的话咬牙切齿,“纪暮无父无母,还是个男人,他配不上表哥。” 司逐行听了火大,左手揪住司青阳衣领,右手高高握拳举起,但一想到这是好友的订婚宴,再看着司青阳倔强带着病容的脸,一副不用他动手就随时能倒的模样,低骂一声收回手。 司青阳低头又是一阵咳嗽。 这次司逐行没再上前帮他顺气,只是把刚刚没喝完的果汁递过去,担忧的眼神冷了几分。 等司青阳咳嗽平缓,司逐行开口:“青阳,喜欢纪暮是我自己的事,你找人跟着,难道不知道是我主动求着哄着让他跟我交往?” 俩人过往十几年的情分不假,司逐行耐心解释,可司青阳依旧执拗,压着声音嗤笑。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配,表哥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凭什么千方百计哄着他。” 司逐行越听越觉得不像话,耐心消耗殆尽:“司青阳,纪暮就算没有父母,他也是个人,不是路边没人要的阿猫阿狗。” “谁的真心不需要捧着供着,你可以不喜欢他,但胡闹也得有个限度。” 司逐行从小看着父母兄嫂平等相处,知道爱情至高无上,唯独喜欢不是。 高高在上,带着施舍的喜欢,纯粹是占有欲作祟,平白作践人。 喜欢不需要盲目的自我牺牲和感动,只需要清醒又适时的放下身段,学会低头。 真的喜欢,哄一哄,顺从一点根本没什么。 也许这话太过绝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感观念,但司逐行第一眼看见纪暮时,就被他身上难以察觉的,极尽的孤独和荒芜所吸引。 彼时纪暮面色苍白,额头缝合的伤口渗出几缕血丝,看着他的目光是内敛的狂喜,轻易试探出他受伤后,是不自觉的慌乱。 纪暮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口,但那伤口却好像落在了他的心上。 司逐行至今无法解释一眼就产生的心疼。 他喜欢纪暮看他与看别人不同的目光,喜欢纪暮在他身上冷静自持,难以自持。 他想要纪暮心甘情愿。 司青阳听完,两侧手指掐进肉里,半响低头:“对不起,表哥。” 司逐行不确定他真的听进去还是假的听进去,但他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说自己的私事。思绪一转,换了个话题。 “你最近怎么回事?当初自己说想来青松实习,这还没满三个月又离开。大哥和我说了,他虽然因为这件事和你聊过,但离开公司可没人逼着你。” 司青阳握着还剩一半的芒果汁,垂眸的动作让司逐行看不清他表情。 “我爸只有我一个孩子,希望我继承家业,回华酌上班。” 司逐行理解,他自己有大哥顶着不受束缚,但他们这样的家庭,很少有像他一样无需顾及家族利益的人。 “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但你是成年人,身体糟成这样还烟酒不离,嫌命长?” 司青阳听着司逐行关心的话,眼底生出笑意,“好,我听表哥的。” “还有,纪暮现在是我男朋友,我自己选的人,不需要任何人评判指摘,更不打算放手。你要还当我是你哥,最好不要为难他,他是我的底线,明白吗?” 司青阳嘴唇微动,看着司逐行暗含警告的眼神,回道:“好,我记住了。” 司逐行离开后,司青阳喝完杯里仅剩的果汁,将杯子半悬空放在桌子边缘。 心里默数着下坠时间。 ······ 赵曦给纪暮发的位置是一家有名的中餐馆,门口挂着两盏橘色灯笼。纪暮刚到地方,就见赵曦扶着程淼站在门边。 灯盏幽微,又隔着朦胧夜色,纪暮看不清这两位血亲的脸。 走近后,赵曦依旧一张笑脸,程淼化了淡妆,气色看着好了些,但若细看,眼角的皱纹纹理清晰。 “纪先生,你来了。”赵曦声音微扬,这次没再叫错称呼。 纪暮点头,将手里的礼物递过去:“抱歉,久等了,小小礼物,希望别嫌弃。” 俩人可能没想到纪暮会这么客气,顿时有点无措。 赵曦没什么心眼,反应过来后顺手接过。 程淼看着赵曦无奈浅笑,随后将视线转到纪暮身上:“小暮,你太客气了,下次不用这么破费。” 纪暮:“还好,不是很贵重。” 纪暮提前让人准备,没费什么心神,本来他们这样的关系,想要费心也没有可参考依据。 程淼看着温和浅笑,礼数周全的纪暮肉眼可见的客套梳理,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家中餐馆是一家四四方方带着院子的中式建筑。 三人刚走到院里,纪暮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纪叔叔。”司文桉刚说完,人已到跟前。 纪暮诧异,伸出手揉揉司文桉脑袋:“文桉怎么会在这里,跟谁一起来?” 十一二岁的孩子见风长,司文桉不知不觉已长到纪暮胸口。 “和奶奶一起,她今天有个朋友从国外回来,约了她在这里吃饭,我下午去上书法课,放学时奶奶顺道接我过来。” 逻辑清楚,表达清晰,上辈子纪暮能将二十二岁的司文桉扶上高位,最少不了他这份天资。 纪暮顺着司文桉的指示抬眼望去,司母确实在不远处,身边站着两位年龄相仿的女性,纪暮正想上前打招呼,就见司母突然扭头往他们方向走来。 没一会,身着墨绿色旗袍的司母款款走到几人面前,声音温柔:“小纪,你也来吃饭?阿行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纪暮对司母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脸上的笑意不同于刚刚的客套,是发自内心的敬重:“逐行去参加他朋友的订婚宴,我今天刚好有约,不方便过去。” 司母笑笑:“这样啊,下班有活动也好,平常忙归忙,别忘了注意休息。” “好,听您的。”纪暮应道。 说完,司母才发现一旁的程淼母子。 三个人眉眼相似,但司母没见过俩人,一时摸不准他们和纪暮的关系。 “这二位是?” 赵曦昨天回去后已告知父母司逐行的身份,由于司逐行这两天在网络上小火了一把,程淼上网一查就对他的家世成长历程有所了解,再加上纪暮和司母的聊天内容,已经猜到司母的身份。 程淼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说些什么,嘴唇嗫嚅两下却开不了口。 纪暮没什么扭捏,他知道司母了解他的身世。就算之前不清楚,在知道他与司逐行的关系后也会去了解一二,温声介绍道:“阿姨,这是程淼女士,是我的生母,旁边这位是她的儿子,赵曦赵先生,和逐行一般大。” 纪暮没再说程淼是他生物学上的母亲,这样的介绍过于伤人,他想了断亲缘,但没必要让人难堪。 司母了然,认真看了眼程淼,主动伸手:“你好,我听说过你。” 听说过。 简单几个字让程淼顿感无措,片刻后笑着伸手:“你好。” 双方不熟,司母这话不上不下,程淼自知在纪暮这件事上有所亏欠,不敢打听司母从何处知道她。 司母有朋友要陪,问好后打算离开,脚步一动,又转身看向纪暮:“小纪,你和阿行过年记得回老宅,你叔叔还念叨着和你下棋。你送我的寒兰也长出新芽,来帮我看看。” 纪暮已经明白司母在替他讲话,他不确定司父知不知道俩人的恋情,无法分辨司母话里是单纯善意维护还是司父完全不介意,眼下时机不对,只好按下不语,认真配合司母:“好,都听您的。” 纪暮好似明白爱人的护短行径和干净利落的情感态度源自哪里。 源自眼前不带岁月痕迹,优雅大方又下意识护犊子的司母身上,这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享受的带着血缘,亲自教养的品格遗传。 这句话放在古时的世家大族,叫一脉相承。 仔细想来,两辈子真正把纪暮当晚辈关怀的,除了外婆也就眼前的司母。爷爷纪见山的关怀带着对小儿子的缅怀,纪暮本人于他而言,算不得重。 司母笑得两眼弯弯,看司文桉紧贴着纪暮,眼睛一转,又说道:“方便的话,小纪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文桉,我那两个朋友不服老,刚刚还说吃完了要去别的地方坐坐,我这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担心文桉跟着我无聊。” 纪暮还没开口,司文桉仰着脸,一脸期待看向他。 “纪叔叔,让我和你一起吧,我很乖的。” 纪暮曾用心教养过这个孩子,总是心软,看了眼程淼母子,见俩人没反对,笑道:“好。” 说完看向司母,“一会儿我没什么事,需要我送您和文桉回去吗?” 司母大喜,但又摇头:“不用送我,小纪不介意的话,把文桉带走,不用送回司家,带到你们住处就行。文桉一出生,阿行带的时间不短,他知道怎么做。今天他爸妈出差,他爷爷大晚上出去会棋友,送回去家里也没什么人。” 纪暮又揉了揉司文桉头发,“阿姨客气,我很喜欢文桉,逐行看到也会高兴,不介意。” 于是乎,纪暮和程淼一家三口的饭局突然多了个人。 菜上齐后,赵卓还没来,赵曦主动解释:“纪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爸工作上有点事,晚一点过来,我们先吃。” 说完,赵曦招呼着动筷。 司文桉出身在司家,作为独孙受尽宠爱,但该学的礼仪教养一样不落,礼貌问好后,纪暮给他倒了一杯果汁,安安静静在一旁吃饭。 赵曦看了不由端坐。 程淼知道自己有点冒昧,但还是问道:“小暮,刚刚那位太太是你······” 程淼顿住,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司逐行。 “他姓司。”纪暮补充道。 程淼听了面色稍缓,“她是司先生的母亲?” “是的。” “这个小孩是?” “他有个哥哥,文桉是他哥嫂的孩子。” 司文桉适时抬头,“奶奶好,您叫我文桉就可以。” 程淼连声应好,拿起公筷想帮司文桉夹菜,夹起来却发现司文桉的碗里已经盛着相同的菜,一时不知道夹起的菜该放哪。看了眼赵曦,吃得津津有味,碗里不缺菜;再看纪暮,只有他的碗是空的,程淼犹豫再三,将菜放到纪暮碗里。 “小纪多吃点。”说出的话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纪暮微顿,看了眼碗里的菜——素炒西芹香菇。 纪暮平日不挑食,唯独不吃芹菜。 程淼看他不动快,小心问道:“不喜欢吗?” 纪暮拨开芹菜,夹起香菇,吃了两口,声音平淡,“还行。” 司文桉却突然凑近,看了碗里的菜,眼里充满疑惑:“纪叔叔不是不吃芹菜?我帮你吃。” 纪暮正疑惑这小孩怎么会知道,就听他接着说:“叔叔告诉我的,上次他把你面前的芹菜炒牛肉换到爸爸面前,爸爸笑话叔叔,妈妈拍了爸爸的手。” 纪暮:“……” 他知道司逐行许多时候漫不经心,但真干什么事又不顾别人眼光,胆大的很,只是不想被兄嫂一家看了去。 司文桉的声音不大,但他们就餐的房间是独立包厢,安静得落针可闻,司文桉说完后,空气突然凝滞,对面的母子双双露出尴尬。 赵曦立时把预留给赵卓的碗换给纪暮,“真是不好意思,我妈不怎么清楚,下次我们注意。” 纪暮没有拒绝换碗,他不清楚赵曦是否忘了他自己曾经提出的见两面的要求,不由提醒,“劳烦了,赵先生上次说的条件我答应了,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赵曦看着纪暮认真的神情,仔细回想后反应过来纪暮的意思,眼里突然涌上失落,缓缓应道:“好,你放心,我知道的。” 程淼不清楚俩个人的哑谜,怕再闹出什么笑话,低头认真吃饭。 期间,她偶尔抬头,看着纪暮细致照顾司文桉的举动,再想想重逢后纪暮对自己家人和对司家人的态度,神思恍惚。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被她生下来,三天才看一眼,没喂过一口母乳,亦不曾抱过的婴孩,长成了她所有不眠之夜设想的千百次意料之外。 纪暮的父亲纪恒,花言巧语,负心薄幸,她爱过恨过。 她曾把纪暮当做挽留的工具,失败的工具。 这一刻,看着眉目清敛,体贴入微的青年,她想起了她的母亲。 “淼淼,你让这个孩子怎么办?” “淼淼,你会后悔的,你太狠心了。” “淼淼,小暮这孩子很优秀的,不会给你添麻烦,今年过年回来看看吧?” 程淼清冷的眼睛湿润,双手不自觉发抖。【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我应该都会喜欢他 程淼不想在晚辈面前失礼, 很快调整好情绪。 纪恒和纪暮六七分相似,长得斯文儒雅,清隽疏朗, 最绝的是那一双剔透温和的眸子,站着不动,没有什么表情也能给人亲近之感。但若细细看来, 父子俩最像和最不像的还是这双眸子。 纪恒出身优越,七岁以前被生母楚音宠得厉害, 生母去世后,纪见山续弦娶了新夫人江瑜。 江瑜与纪见山青梅竹马,虽是情人上位,但并不是喜欢挑拨, 搬弄是非的女人。她性子柔和,不仅不会苛待继子,反倒因为纪恒性格乖张而避着他。 纪见山忙于工作,继母又不插手,纪恒的性子越来越野,长大后不受半点规训, 等纪见山发现想要教育时纪恒已经成年, 为时已晚。 纪恒是宁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风流轻佻,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可即便如此,他的那张脸还是迷惑了很多女人。 他的眼睛时而深情, 时而戏谑,每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都明白,纪恒深情作伪, 只有什么都不在乎的戏谑才是真的。 纪暮那一双眼睛却不同,像无波无澜的湖面,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算有变动,也很难牵动他的情绪。 程淼冒然出现在纪暮面前,纪暮不好奇不惊讶,不怨也不恨,更不曾主动问过什么。程淼想补偿都无从下手。 她和纪恒的相识很普通。 有一次她从校外兼职返回学校,途中下暴雨,白色的裙子躲闪不及被淋湿紧贴在大腿上,上身仅穿着一件单衣无法遮挡,只好找个角落避雨。 不小心躲进一家咖啡馆屋檐。 天空乌云遮蔽,虽然藏住了一丝窘迫,但让她更加狼狈。 纪恒坐在屋内,不知什么时候发现的她。 出门时将搭在手肘的大衣和伞递给她。 纪恒没留下联系方式,后来几经打听,才得知他的身份。 彼时程淼大二,纪恒大四。 自那以后,为了接近纪恒,程淼开始改变穿搭、谈吐,写着化妆、社交。毕业后,终于以出色的外表和学历如愿进观益。 隔了三年,她再次接触到纪恒。 许多人和程淼说过纪恒不是一个良人,程淼也看过他不少桃色报道,但她觉得举止绅士,能随手施舍善良的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年轻漂亮又聪明的女郎,是纪恒最喜欢的床伴。 程淼小心翼翼的接近在纪恒看来稀松平常,但这不影响他的兴致。 程淼不敢要求太多,纪恒以为她足够聪明。 在一起后,俩人像所有普通情侣,认真谈了一年多的恋爱。纪恒身边的朋友都说程淼是纪恒交往时间最长,最认真的女友,让程淼误以为俩人能走一辈子。 可惜浪子回头是少数,纪恒比所有人都满意自己的浪子身份,不会轻易回头。 某天,纪恒像通知所有前女友一样通知程淼分手。程淼不信,刚巧意外怀孕,她试图用孩子挽留,反倒叫纪恒看轻,给了一笔钱后断绝来往。 程淼四处打听纪恒,看尽了纪恒一场又一场桃花。 程淼想过引产,但她体质特殊,流产比生产危害还大,医生不建议动手术。她一个人在出租屋待了几个月,快生产时,房东听说她未婚有孕又孤身一人,害怕出什么意外,以家人要住为由解除合同,程淼无处可去,只得回家待产。 求而不得,由爱生恨。 程淼恨及了纪恒,连带着不喜欢纪暮。生下来第三天才看了纪暮一眼,发现纪暮酷似纪恒的脸后,她面色难看,心里一阵阵发寒。 随着时间流转,她结婚生子。丈夫平易近人,孩子孝顺,工作顺心。命运待她不薄,她拥有了普通人最渴望的幸福。 丈夫赵卓不是个狠心的人,几次试探程淼,问她要不要将纪暮接回去,她拒绝了。 她给家里寄钱,但从不过问纪暮,只偶尔听母亲说起。后来母亲去世,她和丈夫忙于创业无暇分心,她将纪暮送回纪家。 离开的时候,纪暮追着她,也不喊妈妈,就是闷不吭声的紧追,小小的手快抓住她衣角时总被她甩开。 程淼没回头,往后无数个夜里,一双无形的手总在梦里追着她的衣角。 那双手的主人有时候是纪暮,有时候是赵曦,令她心悸不已。 再后来,十年,二十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认清了有些缘分怎么强求都是孽缘,有些人一开始或许就不该认识。认清了她与纪恒,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恨意散去后,亏欠悄然涌上心头,丈夫赵卓看在眼里,替她去打听纪暮的消息。 纪暮的外婆总夸他聪明,但程淼对这个聪明没个概念,直到他们可以在报纸、采访上看见纪暮的身影。 这顿饭越到后面越平静,赵卓忙于工作实在抽不开身,中途打电话向程淼纪暮致歉,纪暮没说什么。 听赵曦解释后,才知道程淼和赵卓开了一家玩具公司,规模不大不小,收入也不错,这次回宁城,一是宁城医疗水平高,可以更好治疗程淼的身体;二是赵家祖上是宁城人,赵曦的爷爷奶奶渴望落叶归根。 司文桉乖巧吃饭,纪暮乐得照顾人,这场饭局比他想象的轻松不少。 吃完后,纪暮正要起身告辞,程淼突然开口,“小暮,你等一下?” 纪暮停住动作,只见程淼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一点心意,不是很多,希望你能收下。” 程淼声音有点哽咽,刚刚忍住的情绪开始显露。 纪暮没接,低声跟文桉说了什么,然后看向赵曦,“赵先生,我想和你母亲说两句话,麻烦你带文桉到外面等我一下可以吗?” 赵曦连忙点头,“不麻烦,你们先聊,聊久一点也行。”说完带着司文桉走出包间。 餐馆的灯光很亮,丝丝缕缕落在程淼身上,纪暮可以看见她头上几根白头发。 这是纪暮第一次认真看程淼这个生母。 “程女士,很抱歉,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是这个称呼比较合适。”纪暮声音低沉,客气礼貌。 程淼深呼吸,眼眶蓦的泛红,“我知道,不怪你。” “我听您儿子说了,您现在身体不适,可以的话希望您控制住情绪。这个钱我不需要,也请您收回去。” 纪暮的消费欲望很低,在自己身上基本没有大开销。 程淼擦了擦眼角滚出的泪,“这些钱只是想弥补一些亏欠,不是很多,你不要有压力。” 纪暮摇头,“拒绝是因为我有工作有车房,这个钱确实不需要,我在纪家这么多年,有自己的收入,爷爷也没有苛待我。” 程淼听闻不好再坚持,收回卡后,突然找不到话题。 纪暮看了眼时间,低声道:“程女士,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先带文桉回去了。” 程淼突然叫住,“等等。” 纪暮没动,等程淼开口。 “小暮,你,你是天生不喜欢女生吗?是不是我······” 程淼没说完,纪暮猜到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想问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每个人摆脱不了原生家庭的烙印,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多假设没用,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程淼的问题。 “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长大,如果再遇见他,我应该都会喜欢他。” 纪暮提起司逐行时,状态轻松,眸底藏着暖意,程淼觉得刚刚自己说错了,还是有人能牵动纪暮的情绪。 纪暮从没有说过任何和司逐行相关的事情,上次连口罩都不让摘,程淼知道,纪暮不愿意将司逐行扯进他们的旧怨。 程淼没再说什么。 纪暮离开时,从车窗外看去,程淼和赵曦还站在两盏灯笼之下,与来时一样。 司文桉突然开口,“纪叔叔,你不开心吗?吃饭时你都没笑。” 纪暮听了怔愣一瞬,低笑出声:“因为不好笑。文桉,以后你觉得不好笑的可以不笑,像你叔叔一样。” 重来一次,纪暮不希望看到上辈子酷似自己的司文桉。 司文桉似懂非懂,“觉得不好笑的时候是因为难过吗?” 纪暮:“也不是,也有单纯觉得不好笑的时候。” 笑着享受生活,但不需要刻意去迎合生活。 司逐行自己开车去订婚宴,那样的场合避免不了喝酒,纪暮带司文桉去商场买了基本生活用品后,看着时间差不多,顺道去接司逐行。 萧帆和司逐行一起离开,看见纪暮站在车旁后啧了一声,“不是阿行,纪总这么二十四孝的吗?上次我生日,大晚上老远跑来接你,今晚也不远啊,随便叫个代驾不就行了。” 司逐行挑眉,“怎么,你羡慕?我可不像你是个单身狗。” 刚分手三天的单身狗萧帆震惊,“不带这样的啊!老子过几天又有了。” 司逐行懒得理他,“换这么勤也不怕得病。” 萧帆不为所动,刚想说什么,司逐行已经两步并三步跑向纪暮。 纪暮看见司逐行后,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等人到跟前,向前两步,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萧帆作为司逐行发小,虽然尊重和祝福这段感情,但是一直不明白司逐行为什么非纪暮不可。 现在好像明白了。 纪暮搂人的动作很轻,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司逐行肩背,有种小心翼翼的珍重。 不知道为什么,萧帆记了这个拥抱一辈子。以致后来有人质疑他们的感情时,萧帆觉得对方闲得慌。 上车后,司逐行才发现躺在后排的侄子,疑惑:“文桉怎么在这?” 纪暮小声解释。 司逐行听完家里人的活动后神色了然,“我们家都这样,伴侣第一,自由第一。” 小时候司父司母经常把他扔给亲哥,亲哥生了孩子后扔给亲弟,要不是毕业后出来单住,司文桉有事宁愿找他这个叔叔都不找亲爹。 纪暮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相处方式,虽然看着不像传统家庭,但他们家人关系融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好友,没用身份去束缚家人,纪暮觉得挺好。 第62章 第 62 章 独一无二的宁城 司逐行以前回家勤, 司文桉虽然来过几次他现在住的小区,但都没有留宿过,正打算上网买一些给侄子买点洗漱用品, 就看见纪暮已经给他准备好。 司逐行心里莫名开心,打发侄子去洗澡后猛亲了纪暮一口。 “谢谢暮哥。” 纪暮不由好笑,“谢什么?” “你对我家人很用心。”每次纪暮上门必要携礼, 对自己的侄子很有耐心,对生病的母亲也关怀备至, 对其他家人也很尊重。 纪暮看着眼眸明澈含笑的司逐行,冰封多年的内心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扔下一块石子。 起初,他并不在意这块石子,这块小小的石子却经年累月往下坠, 一直坠至湖底深处。小石子一刻不停歇,敲击着湖底每一块坚冰。有天,湖底坚冰开始一点点碎裂,满目疮痍的湖面上,恰有阳光拂照,万物回春。 纪暮对司家人的好来自司逐行, 司家人对纪暮的关切亦来自司逐行, 好像一个闭合的因果,循环往复不过是基于眼前这个人对他的喜欢。 纪暮微微低头, 在司逐行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应该的。” 谁家宝贝被拐不用付出代价。 他与司家人,是因为司逐行结下的善缘。 司逐行听了眉毛一挑, 右手搭在纪暮肩膀上,一副商量语气,“要不暮哥你入赘我家得了?” 纪暮听了低声闷笑, “可以,你去问叔叔阿姨招不招,不过我先说好,招了可不准下堂。” 司逐行像是认真思考,上下打量了纪暮一眼,挑起纪暮的下巴:“这等贤良佳人,爷可舍不得,爷必定好生疼你,日日夜夜,风月无边。” 司逐行流氓状,最后几个字刻意拖长了尾音,暧昧又撩人。 纪暮看着面前的小流氓,嘴角微扬,琉璃色瞳仁含着细碎灯光,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潋滟无边。小流氓平日张扬,看着很不好惹,许多人都知道这双眼睛好看,却不敢想别的。 纪暮不同,他亲过这双眼,见过这双眼睛失神,泛出痛苦又愉悦的泪光。 司逐行纵着他又勾着他,契合无比的身体让彼此意乱情迷,食髓知味。 司逐行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捏着他下颌的手慢慢移至凸起的喉结之上,再往下,勾起他西装上的领带。 纪暮任他动作,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的男朋友,似乎格外高估他的定力。 司逐行玩得起兴,纪暮一双眼睛骤然晦暗,将人揽进怀里,感受着熟悉的体温,轻拍着脊背,啄吻两下耳朵,嗓音沉郁低哑,“文桉今晚睡哪?” 都是聪明人,又是自己挑的火,纪暮的每个轻微变化司逐行都懂,可聪明人有时候最喜欢装糊涂,“暮哥觉得呢?” 纪暮听着浴室隐隐传出的水声,勉强稳住理智。 司逐行刚参加完晚宴,穿了一身宽松的休闲西装,刚进屋,黑色西装已经脱下挂墙上,上身只留一件酒红色衬衣,他不喜欢戴领带,解了衬衣最上层两个扣子,白皙的脖颈之下性格的锁骨隐约可见。 司逐行外形出挑,身上的冷白皮肤与暗红色调泾渭分明,本是张扬中带着内敛的颜色,反倒衬得张扬锐利的五官更加冷厉绝艳。这样的人不好招惹,但他要想招个人,似乎格外容易。 别的小流氓纪暮不知道,司逐行当小流氓的话,他八成也会同流合污。 纪暮低头,微微挑开酒红色衬衣,牙齿轻轻啮咬在锁骨之上。 司文桉洗完澡,刚迈出浴室,便听见嘭的关门声,似乎带着一抹急切。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视线一转,只见自己的叔叔在沙发上笑得打滚。 司文桉不解,等司逐行笑声平缓了,递过一杯水。 “叔叔,你笑什么?纪叔叔呢?” 司逐行好不容易压住笑,想起纪暮亲了人之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拍拍沙发示意侄儿坐过来。 “你纪叔叔住隔壁,先回去了。” 司文桉听闻两眼一亮,声音充满喜悦:“那我现在可以过去找纪叔叔玩吗?” 司逐行心想你纪叔叔现在可能需要冷静一下,过去不一定见得到,为了维护纪暮在侄子心中的高大形象,劝道: “现在有点晚了,你纪叔叔工作了一天让他好好休息,明早再去。” “好吧。”司文桉叹气,乖乖听劝。 两个小时后,纪暮西装褪去,着一身黑色睡衣坐在沙发上,闲着没事开始处理最近积攒的工作。 司逐行穿着一身银灰色睡衣,一进门,屋内亮着橘色灯光,这个光色舒缓不伤眼,是俩人夜间最喜欢的色调,但这个颜色有点不好,亮度低,所以纪暮又开了一盏台灯,颜色呈暖白调。 灯光下,纪暮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点击电脑。 听见动静后,纪暮抬起头,脸上又恢复刚刚温和儒雅的模样,仿佛刚刚落荒而逃的不是他。 司逐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直接关闭将橘色灯关,屋内瞬间变暗,纪暮桌上的台灯和电脑折射光成了暗夜里唯一的光源。 没几秒,司逐行一双长腿立在纪暮身前,这才发现纪暮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本就儒雅的气质因着眼镜更添几分沉着和神秘。 司逐行第一次看见纪暮戴眼镜,好奇道:“暮哥近视?” “还好,不到三百,平常不戴也不影响,夜晚灯光暗,戴着看文件会方便一些。” 司逐行俯身看了眼电脑,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心想难怪要戴眼镜。 “这些数据能实时自动保存吗?”司逐行问。 “能。” “那就好。”说完勾起嘴角,不待纪暮反应已经伸手将电脑屏幕往下扣,扣完顺带将纪暮手上的文件夺了放到一旁,再然后直接面对面坐在纪暮腿上。 纪暮腿上一重,左腿下意识轻颤。 上辈子无知无觉,这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格外敏感一些。 司逐行似有所觉,双手搭在纪暮后颈上稳住身形,纪暮亦第一时间揽住他的腰。 “抱歉,有点不习惯。”有些事情不好说出口,纪暮只好道歉。 司逐行隐约记得上次纪暮醉酒时也是不让碰左腿,微微拧眉,“不是已经痊愈,还疼。” 纪暮摇头,“不疼了,也可能坐久了腿麻,文桉呢?”一边说着,一边空出一只手抚平司逐行拧起的眉头。 “睡了。”说着伸手去摘纪暮眼镜。 “他一个人没问题?” “没问题,他五岁开始就是一个人睡。”过了两秒又接着说道:“嫂嫂生文桉时孕期反应严重,大哥心疼得厉害,文桉出生后,大嫂还没怎么瘦,大哥先瘦了十几斤,后面嫂嫂想要老二,大哥不同意。今年他们快三十六,大概也就文桉这一个孩子,以后华酌要交到他手上,他的担子不会轻,所以全家疼归疼,却不会太惯着。” 司逐行说完,已经将摘下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那双多情的眸子隔了镜片又逆着光,虽然动作大胆又放肆,纪暮却瞧出了几分乖巧。 “那样也好,你们这么用心,文桉差不了。” 司逐行嗯了一声。 他对眼镜没什么兴趣,沙发隔着桌子不远,但他现在脚不沾地,又不想起身,只好将身子往后仰,长手一伸,堪堪将眼镜放在桌子边缘。 纪暮叹气,为了配合他只好微微倾身向前,更用力扶着他。在别人腿上还这么不安分的,估计除了他也没人敢。 司逐行收回手,习惯性圈住纪暮的脖颈,低声将吻落在纪暮的喉结之上。 纪暮浑身一激灵,喉结动了动,眼底暗火丛生。 男人有些地方不能动,但有些地方却最好开头。 纪暮已经看出来了,司逐行就是故意来勾他的。身子微微后仰,将司逐行的下颌不轻不重的抬起,果然,司逐行眉梢微挑,眼底尽是得意的笑。 纪暮无奈,将人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开始亲吻。 这个吻由缓及劲,司逐行抱紧纪暮,双手紧紧抓着纪暮背上的睡衣,眼尾不由开始泛红。 没一会儿,沙发上滑落银灰色睡衣,逶逶迤迤落在复古色地毯上,像森林中的白花翩然落在原始的土壤之上。 宁城这个城市,商贾云集,高楼林立,四季分明,每个夜晚永远灯盏如昼。纪暮九岁时乘着绿色铁皮踏入,却氤氲灰暗了很多年。那些沉寂的,无声黑白的岁月里,有一朵玫瑰,与他格格不入,却意外闯入他的生命,被他遗失过,又被他找回来,以完全不受控的姿态吸引着他,在他生命中激起无数火花,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宁城。 被压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刚刚大胆撩拨的人已经被亲得神智涣散、身体发软。 逆光太久,司逐行下意识将手搭在眼睛上,试图平复不受控的心跳。 纪暮没给他这个机会,再一次唇齿相依,呼吸在黑夜中开始错乱,阵阵破碎的呜咽中,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缠。 良久,一双白皙的手循着记忆寻找台灯开关,刚关上,另一只略宽一些的手再次打开灯盏,多点两下,由暖白色调成橘色,声音一样的低哑沉郁,轻声哄道:“别关,我想看。” 没有人不喜欢心爱之人的情动。 纪暮低身,吻去司逐行眼角的泪水。 司逐行撩起眼皮,对上一双暗沉如墨的的眼眸,收回再次伸出的手。 纪暮在床上,除了询问司逐行的身体承受情况以外很少讲话,司逐行倒是想开口,一开口声音破碎,很多时候没有余力。于是两个话少的人在床上时,很默契地,无论谁开口提要求,对方都会依着。 客厅的沙发不小,但到底不好施展,纪暮睡前整理了半个月的数据,在他抱着人起身回卧室时不小心被自己扫落,纸片轻薄,纪暮一走,身后的白纸如蝴蝶四处飘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客厅的橘灯被遗忘,照彻满地白纸,不知过了多久,灯光变暗,屋内慢慢停了声响。 第二天清晨,司逐行半颗脑袋埋在被子里,闻着干燥清新的床单,动了动身体,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没有强烈的不适感,至少起身活动没问题,内心感叹找纪暮当恋人真是件顶好的决定。 等他洗漱好,推开门,空气中传来一阵清香,抬眼望去,只见侄儿正坐在昨晚的沙发上看动漫,司逐行没来由脸红。好纪暮已经收拾妥当,没有任何少儿不宜的东西。 司逐行走过去,将声音调大。 司文桉发现后抬起头,脸上扬起笑容,“叔叔,你醒了!” “嗯,声音调这么小,能听得清?” “纪叔叔说你睡得晚,让我尽量小声点。还有,叔叔你为什么睡在纪叔叔家?” 司逐行抓抓头发,看着懵懂的侄儿,在想怎么表达才能让他比较容易接受的同时,又不会给他带来误导。 结果想了一会儿,没找到什么好的解释。 “文桉,我和你纪叔叔的关系就像你爸爸和妈妈,爷爷和奶奶一样?”司逐行尽量委婉一点。 司文桉有点迷惑:“他们是夫妻,但纪叔叔不是男的吗?” “是男的。我们不能结婚,也不能成为公认的伴侣,但这不影响我们相爱和想要在一起的决心。我和他们一样,只是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是你的纪叔叔。文桉,我真的很喜欢他,他现在也是我男朋友,你要像对我一样对他,好吗?” 司文桉不过十二岁,虽从小聪明但不是很理解成年人相爱的意义,但在他心里,司逐行一直是高大和靠谱的代名词,不一定要理解,习惯性听从和祝福即可。 “好的叔叔,我也很喜欢纪叔叔。” “乖孩子。”司逐行揉揉他后脑勺,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找纪暮。 走进厨房,纪暮正在煎最后一个鸡蛋,司逐行不吭声,纪暮关电后才看见司逐行站在身后,低声笑道,“起了。” “嗯。”说完打了个哈欠。 纪暮放下围裙擦干手走过去,轻揉司逐行腰肢,“这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每次想控制,但好像一到某个节点,很多局面就注定无法控制。 司逐行摇头,声音微微嘶哑,“没有,倒是暮哥你,平常也不熬夜,怎么还起这么早,早点随便吃吃不就行了?自己动手这么麻烦。” 司逐行最后累到四肢打颤,虽然不记得俩人具体缠闹到几点,但大概有个数。一想到这人带他去洗澡清理身体,再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看着就觉得累得慌。 纪暮笑笑,“不麻烦,除了这几个煎蛋,其它都是叫经常点的那家。早点也不能随便吃,更何况客厅还有个正长身体的。” “我起床有固定生物钟,最近睡眠质量好了,不影响上班。” 纪暮以往早睡是因为觉浅睡眠质量差,俩人确定关系后开始同居,俩人相拥而眠,纪暮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夜里很少会惊醒,睡眠质量好了许多。 司逐行喜欢听纪暮絮絮叨叨,好像他总能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见状不再说什么。 餐桌上,司文桉隔一会瞥一眼纪暮,神情欲言又止,司逐行坐他旁边没发现。纪暮坐他对面,一眼看穿。 “文桉,早餐不好吃还是有什么心事?”纪暮问。 司文桉看了眼司逐行,又看了眼纪暮,小脸紧绷,缓缓道:“纪叔叔,你喜欢我叔叔吗?像我爸爸和妈妈那种喜欢。” 饶是纪暮有所准备,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孩问这种问题,冷不丁噎住,握拳轻咳了两下后用眼神询问司逐行。 司逐行不紧不慢撕开小笼包,“他知道,我刚刚和他说了。” 纪暮了然,他没有因为司文桉是小孩而敷衍,认真回答:“喜欢,所以才在一起。” 司文桉听了紧绷的小脸一松,又恢复往日笑容,“那就好,上次奶奶和妈妈聊天,我听见奶奶说叔叔单恋好久也不见人,担心叔叔被人甩了,妈妈说叔叔不像个会暗恋的人,她们不放心,叫我帮忙留意一下。” “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司文桉语气肯定。 纪暮:“······” 司逐行:“······” 一定程度上,纪暮觉得大嫂白雯说得对。 吃过早餐后,司逐行送侄子回去上辅导课,纪暮回公司上班。 第63章 第 63 章 更像一个普通人 纪暮刚到公司没多久, 吴玉突然敲门。 “纪总,刚刚前台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叫蒋旭的找司总。”吴玉性子谨慎, 年纪比纪暮还大一些,没有像曹羽任玠一样称呼司逐行为老大的习惯。 纪暮思索片刻,“曹羽回来的话, 让他去招待,是逐行上次比赛认识的人。” “好的, 纪总。” 纪暮顺手打开电脑,密密麻麻的数据,还是昨晚那个页面,只不过需要重头再算。 纪暮低笑一声。 “纪总今天心情很好。”吴玉半调侃。 纪暮手上一顿, 抬眸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助理,“很明显吗?” 吴玉点头,“离开观益以后,您看着比以前轻松,司总在的话,情绪会更明显, 更像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 纪暮挺喜欢这个词。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固然精彩,但其中危险重重, 险象环生,许多人没那个命活到最后。被人算计和猜测的日子纪暮过够了,普普通通, 反而叫人心安。 吴玉说完递上一份文件,“您要我找人查的事情有着落了。” 纪暮接过,笑容敛了几分。 看完后, 纪暮两辈子的疑惑得到解答。 不久,司逐行送完侄子回来,听说蒋旭提前一个小时到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就收拾好打算去见客,临走前还不忘亲纪暮一口。 关于办公室恋情,纪暮已经从开口拒绝,欲言又止到平静接受。 蒋旭是宁城人,长相清俊、性格爽朗,曾是专业的电竞选手,退役后注册社交账号,从游戏解说员、陪玩变成一个有梗又有颜的游戏UP主,站内粉丝破百万,粘性高。 俩人此次主要目的是为了商讨直播合作,虽然司逐行在赢得比赛后受到了诸方邀约,但他有自己的公司和项目,依靠大公司固然可以在短期内快速发展,但长期会影响公司的自主经营权。司逐行和纪暮不愿意公司的未来发展受制于人,所以更倾向于设立独立账号,之后再找蒋旭这些独立自媒体人合作。 司逐行以前没接触过以直播形式宣传游戏,他问什么蒋旭答什么,没问到的蒋旭会进行补充。双方聊下来氛围融洽,至于具体的合作,曹羽一直跟在旁边,后续由他进行跟进。 聊得差不多后,司逐行起身送蒋旭离开,经过茶水间时遇见正冲好咖啡往外走。 青松的的队伍年轻,基本上全是夜猫子,工作室刚成立之初加班也多,为了给大家提神,司逐行自掏腰包买来咖啡机和咖啡豆,让员工自行冲泡。 刚开始曹羽还和司逐行开玩笑说他这一招忒阴险,指定能压榨员工全部劳动力,到了后面他自己早晚各一杯,其他同事也不遑多让。 司逐行看了眼手机,离下班下班还有二十分钟。 纪暮见出于礼貌和蒋旭打招呼,司逐行在他们握手的趁机不动声色接过咖啡。 纪暮觉得蒋旭的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等送人离开,司逐行回到办公室,瞥了眼纪暮桌上的咖啡。 纪暮起身让开位置,拉司逐行坐下,“没喝。” 纪暮睡眠质量不好,又长期喝咖啡,上次生病住院时医生提过睡前少饮,现在时间过去几个月司逐行仍不忘盯着。 “等你哪天睡眠质量调整好了,家里给你放一台也行。”司逐行开始学会画饼。 “好,司老板大气。”纪暮不是不喜欢睡午觉,而是干躺着难以入睡,刚睡醒又得起还不如不睡,大学毕业后戒了午休。 司逐行不同,他习惯午休,一旦不睡午觉,下午做什么都不得劲,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公司离小区不远,司逐行习惯回去午睡,现在也习惯叫上纪暮。 “累不累?”纪暮意有所指,说完将双手抚至司逐行腰上轻轻按压。 司逐行瞬间身体紧绷,下意识想挣脱。但想到手的主人,感受着温热,攥紧双手忍住。 他知道纪暮的意思,觉得纪暮被他第一次的状态留了点后遗症。但床上的事,真要比较,肯定是欢愉多过痛苦,司逐行自觉没有受虐倾向。 司逐行在心里默念,数到六十的时候霍然起身。 “可以了,不疼了。”一分钟,已是极限。 纪暮看着司逐行泛红的耳朵,没忍住闷笑出声。 他很熟悉这具身体,可即便俩人做尽亲密的事,司逐行的腰却依旧轻易碰不得,除非他累狠了睡着的时候。 司逐行听着耳热,觉得自己有点亏,纪暮的按摩手法不知道哪学的,按起来挺舒服,可以收费的程度。 年关将至,街上越来越热闹。 华酌规模大,名声在外,每年年底都会举办盛大的年会,司逐行虽没有在华酌上班,但怎么说也是司家二公子,每年这个时候也要去露脸。 司定渊本来约了纪暮,纪暮亦打算前去。不巧,出发前正好接到程淼手术的时间。 纪暮赶到医院时,只见赵家两个父子和一干亲戚在手术室门口。赵家的亲朋好友纪暮不认识,于是选了个不远不近站着没往前凑。 “哥,你来了,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妈妈怎么突然会晕倒,本来医生说可以延到年后。”赵曦不知何时发现角落里的纪暮,整个人眼宽泛红,耷拉着脑袋。 纪暮心想他又叫错了,但是看着他的样子,难得没有纠正。 “为什么会晕倒?” “应该是意外,倒下的时候又刚好磕到旁边的桌子。” 纪暮了然,没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青年,他没办法将赵曦当成自己的弟弟,但也算不上厌恶。 纪暮看了眼赵家两个魂不守舍的父子,和护士打听了术后需要的物品,下楼去采买。 纪暮将手中东西拿给赵卓的时候,赵卓连忙道谢。 旁边一对朴素打扮的中年夫妻紧盯着纪暮,俩人面面相觑,半响女的朝男的点头,男人试探道:“你是小暮?” 纪暮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片刻后回道:“舅舅、舅妈,是我。” 纪暮的舅舅叫程杉,舅妈叫刘芸,俩人见没认错人后,激动回应:“哎,哎。” “你们什么时候来宁城的?安顿好了吗?” 程杉:“我们想来看望你妈妈,刚下车就听说她住院,刚到赶到医院。” 赵曦适时说道:“我们家有客房,舅舅舅妈和我们一起睡,哥你别担心。” 夫妻俩听了微微一笑。 “一别多年,没想到小纪都长成大小伙了,要是你外婆能看见,指不定多开心。”程杉说道。 纪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站着听他絮叨。 程杉夫妇有一子一女,俩人起早贪黑,生活条件一般,当时程淼生了孩子后外出,一个月大的婴孩不好养,夫妻俩也不同意程母收养纪暮,但程母执拗,时间久了,夫妇俩慢慢接受,偶尔有吃的会给纪暮留一份。 纪暮工作第二年,曾给他们寄过一些钱和衣物,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联系。 程淼的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医生说具体情况需要留院观察,医院外的人松了一口气。 几人一直等在医院也无济于事,特别程杉夫妇,赶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还没吃饭,也休息不好,纪暮和赵曦留下来,赵卓与程杉关系好,由他带着人回去安顿。 人一走,走廊开始变得安静。 赵曦偶尔会和纪暮讲话,但程母没醒来,往日的笑容少了些。 纪暮拿出手机,想问问司逐行晚会情况。 按上辈子的轨迹,司瑛父子将会在两个月后意外身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辈子短时间两次见纪见山和程淼手术,也可能是重生后的事情越来越不可控,司逐行离开他视线越久,心里越慌张。 纪暮给司逐行发消息,过了十分钟没回,忍不住打鼓,实在不放心,打了两个电话,第二个终于打通。 “暮哥,怎么了?”司逐行看着手上的单子有点头疼。 纪暮发现不对劲,问道:“我没事,你在哪里,怎么那么吵?” “我刚进医院,青阳出了点意外,我带他检查检查。” 纪暮不放心,和赵曦交代两句去找司逐行。 纪暮上辈子没少来医院,这个地方白天与黑夜像被切割两个平面。 白天,比病人更多的是前来探望的亲属,普通人乐观,只要不涉及到生死,病房里笑声居多。夜晚,那些亲友散去,留在病人身边的,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安静不敢吵闹,他们处处妥帖小心翼翼。 纪暮走在空荡的长廊上,夜晚的医院静得有些荒凉,偶有行人皆是一脸木然,脚下步伐轻得无声无息,细看,又觉得佝偻或微垂的脊背背着千斤重。 纪暮在急诊科门口看见司逐行,细细将人检查一遍,见人没什么事后眸光松动。 “司青阳怎么会突然住院?” 司逐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正组织语言,两个警察朝他们走来。 警方办案章程流畅,句句问到点上,司逐行回答细致,纪暮也了解了大致。 今天晚宴上,司青阳不知怎么和人起冲突,吵着吵着,对方一个轻微推搡,不可控制的往旁边的餐桌倒去。 他的衣服脏湿,有人担心他受凉帮忙脱下外套,脱下后发现里衣渗血,紧接着司逐行拨打急救电话将人送往医院。 两个警察,一个询问一个记录。 “伤者的直系亲属怎么没在?” 司逐行顿住。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司骛今晚的脸皮却被自家人踩了个稀碎。 司青阳的母亲是家庭主妇,一生围绕着丈夫和儿子。 在司逐行的记忆里,这个舅妈喜静,一年四季穿着长袖长裙,平日不爱见客,表舅也不勉强他。 今晚司家人是晚宴的主人,司家人早早来到现场,司骛一家沾亲带故,也早早前往。 司青阳与人起冲突的时候晚宴刚刚开始,俩人的动作不大,位置也不扎眼,之所以闹大是因为司青阳一身的伤吓坏了旁边宾客。 司青阳的妈妈闻讯而来,看见儿子的伤后,没等众人反应,转过身甩了丈夫重重两巴掌,声音尖锐,“司骛,你不是人,他可是你亲儿子。” 至此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谁都没料到,见人就笑的司骛是个家暴男。 司定渊发现后赶紧将人隔开,司骛以妻子身患重病疾病,神志不清为由带人离开,没来得及管倒在地上的司青阳。 司青阳的身上有积年累月的旧疤新伤,医生疑心他遭受虐待连忙报警。 警察询问完司逐行后,看见仍昏迷不醒的司青阳后只好交代两句离开。 纪暮在旁边听了全程后,眼神微凝。他没想到他还没出手,司骛会在自家人身上栽一大跟头。 是意外还是阴谋,纪暮重新审视身边的环境。 第64章 第 64 章 烈火烧过青草痕 司青阳没过多久悠悠转醒。 纪暮和司逐行在不远处, 见他醒来走上前。 司青阳抓住司逐行的手,声音带着沙哑:“表哥,我怎么在这里?” “你刚刚在晚会上晕倒了。” 司青阳听闻目光怔然。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司逐行问道。 司青阳听了, 露出一脸惊恐,抓着司逐行的手越发用力,“表哥, 我,我不能住院, 我爸说······,不,和我爸没关系,总之, 我要回家,对,我要回家。” 说完挣扎起身,想要拔了手背上的针头。 “青阳,冷静,你冷静一下。”司逐行试图安抚。 纪暮见状, 立马按呼叫通知医生护士。 医生来得没那么快, 他绕去床边,朝司逐行目光示意后, 合力将人按住。 晚上值班的医生护士很快赶来,按着司青阳注射镇定剂。 俩人退至一旁,纪暮抓起司逐行的手, 见他手背一片通红后,眸光凝重。 “疼不疼?” 司逐行一直看着司青阳,听闻回头, 看见纪暮担忧的眼神,将手抽出,转而拍了拍纪暮手背,“没事,不疼,都没破皮,一会就好了。” “等会儿别再这么往前凑。” “好。” 司逐行没有前世记忆,与司青阳一起长大,结合司青阳两辈子两辈子对自己的态度,纪暮猜到俩人关系不错。 医生检查过后,低头叹气,示意俩人跟着出来。 “等会儿他再醒来,不要再让他受刺激。现在太晚,有些项目做不了,但我看着他身上的伤不轻,还有长期的营养不良······” 司逐行认真倾听。 再晚一些,司定渊和他的太太白雯一起赶来。 司父司母年纪大了熬不住,带着文桉先回去休息。 司定渊皱眉,看向自己的弟弟,低声询问,“青阳怎么回事?” 司逐行只好把医生的初步检查结果复述一遍。 紧接着,司青阳的父母和司家的其他几位亲属陆续赶来,纪暮悄悄退出病房回去看程淼。 程淼不久后醒了一会儿,可惜插着管子说不出话,第二天倒是精神了许多,程赵两家人听闻一大早赶来。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纪暮看着被人环绕的程淼,再次无声离开病房。 刚出医院门口,身后传来赵曦的声音,“哥,等一下。” 可能是程淼手术成功,低落了一晚上的赵曦此刻笑如朝阳。 “医生说妈妈恢复得很好,感谢你昨晚陪着我,看着你我都安心不少。我知道最近有家好吃的早餐店,我带你去?” 曦者,阳光、顺遂。 纪暮觉得赵曦这名字取得好,一听就是带着双亲的祝福,他也衬得起这名字。 纪暮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眸光平和:“赵先生,我给你微信转了一笔债,劳烦你帮我转给舅舅舅妈。他们虽千里迢迢而来,但目的不在我,我就不去叨扰了。这笔钱是为了感念小时候的恩情,要是他们不肯收,就说我念着外婆的恩情。” 赵曦的笑容顿住,“好。” “至于程女士,我天生亲缘浅,你们见我时拘谨,我见你们也感觉不到亲切,往后不必来往,免得双方看了不痛快。” 赵曦听闻愣了一瞬,目光殷殷看向纪暮。 “哥,妈妈她知道错了,她很久以前就后悔了。” “爸爸回宁城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你在宁城,知道妈妈想补偿你,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 “你能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也许我们能成为一家人。”赵曦的声音近乎哀求。 纪暮觉得自己的虽话不好听,但说得很清楚,没想到赵曦看着好说话,固执起来却令人头疼。 没待纪暮再开口,赵曦已经被人拉着衣服后领子往后拖。 赵曦反应过来后急吼,“谁,放开小爷。” “你大爷。”那人声音清冽中带着一丝冷意,听着便知道含着怒火。那人冷笑一声,听赵曦的话收手,只是收手前用了暗力,赵曦没缓住,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地上。 “草,有病吧。”赵曦臀部一片火辣,传来一阵疼痛。 纪暮喜静,能走人少的地方绝不往热闹的地方挤,一出医院大门,弃了医院的主干道往旁边安静的花坛小道走,但再安静这里也是医院,不少人听见赵曦的声音后纷纷转头。 赵曦受不住那些目光立马起身,看着正对着纪暮的人,正想破口大骂,那人率先转身。 精致张扬的五官,眼神凌厉,嘴角带着哂笑。 赵曦的火瞬间放回肚子,声音呐呐:“司先生,哈哈哈,你怎么也在医院。” 司逐行喜欢熬夜但不喜欢通宵,昨晚见司青阳的父母来了以后本想回家睡觉,可司青阳却一直拽着他,哀求着让他留下。他一心软,留下来陪护一夜。现在天大亮,正打算和纪暮回去睡个回笼觉,没料到会在医院门口见到不想见的人,本来不算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怎么,问这么多医院你家开的?不是的话,我现在也可以送你进去住住。”冷眼斜睨,威胁之味十足。 赵曦看了眼纪暮,本想求助,却看见纪暮将司逐行拉近身旁,目光尽数落在司逐行身上。 俩人没讲话,动作亦算不上亲密,却能一眼看出关系匪浅。 赵曦用力拍一掌自己的脑袋,他都快忘了这俩人是一对。 他真的不明白沉静稳重的纪暮怎么跟司逐行这个凶神凑一起。 “姓赵的,听不懂人话是吧!我看你们家不是想补偿,是想把自己心里的愧疚像个麻烦一样踢给暮哥。怎么,你妈妈和和美美半生,突然想起来赎罪?暮哥不计较还配合你是他脾气好,你应该感到庆幸,哪来的脸要求暮哥收下迟了快三十年的施舍?” 赵曦低垂目光,突然不敢看对俩人。虽然司逐行每次见他都没好脸色,但他说的话总挑不出错,这才是他最怕司逐行的地方,他总能清楚看穿自己的私心,再不管不顾捅破,半分面子不留。 “你妈妈对你舐犊情深,无微不至,但对暮哥自私自利,任性心狠,不是装聋作哑,自我感动?下次想找暮哥的时候摸摸自己的良心,再用你自己的驴脑袋想想,换成是你,你自己想不想要这样的补偿。” “你妈妈不敢直接提要求,你的想法倒是多,想当孝子但手别伸得太长,这些话,我直接和你妈妈说,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赵曦抬头看向司逐行,面色瞬间涨红,他相信司逐行说到做到,但这些话如果真的传到程淼耳中,有些自欺欺人的预设就会被血淋淋戳开,程淼下辈子生活再优越,想到纪暮总会心痛。 赵曦开始慌张,连忙开口承诺,“抱歉司先生,以后不会了,这两次见面是我擅自主张,我妈妈对此不知情,希望······” “嗯!”司逐行冷哼,显然不耐烦到极点。 赵曦适时住口,希望什么的不敢再提。 纪暮无数次庆幸认识司逐行,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侣,这人永远知道他的想法,永远会为他鸣不平。 他自知性子淡,有些事不在乎,所以赵家三人都以为他好说话。本不想让司逐行参与他糟糕的家世,却屡屡累得他来解决。 纪暮抬手轻轻拍了拍司逐行的肩背,“别生气,别难过。” 司逐行看了眼纪暮,觉得该生气难过的人是纪暮才是,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人,偏偏遇上糟心的父母。 纪暮安慰完司逐行看向对面的赵曦,“赵先生,我爱人比我会讲话,他说的都是我的意思,宁城很大,你们想不想留下来看你们自己,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 这话若是让司逐行翻译,大概就是,“你们想留在宁城就留下,不爱就滚,少打着别人的旗号恶心人。” 赵曦讪笑两声,趁着纪暮递下的台阶离去。 司逐行昨日跟着救护车过来,回去时坐纪暮的车。 “暮哥,我就不明白了,有些人的脸皮是不是铜铁练的?”司逐行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家人很无理。 车辆停得不远,俩人个高腿长,没几步已在车上。 纪暮将人拉入怀里,轻轻拍着,低声呢喃,“逐行,我现在有你,不再孑然一身,这已经很幸运了。他们不足以牵动我的情绪,但你能,所以别难过。” 司逐行心里的无名火像被人轻轻戳了一个洞,无声无息平缓。 “好,不生气。” 说完耳朵泛红,纪暮低笑一声亲了亲。 这人张狂大胆,喜欢撩拨人,也会直白的哄人,但纪暮一旦说点情话,或者开始动作,这人面上不显,耳朵却开始泛红。司逐行直白的欲望之下,有一抹宝贵的纯真,纪暮尤为喜欢。 司逐行喜欢开车时放音乐,纪暮专门配了个小音响,半路上,一首经典音乐在车里回荡: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 难忘缠绵细语时,用你笑容为我祭奠。 ······ 烈火烧过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风。 歌单是司逐行拟的,听说还特意找他大嫂要了一份。白雯是著名的音乐家,听得多私藏的多,不知道给司逐行列了多少音乐,囊括了古今中外的名曲,纪暮听了半个月还没轮完一遍。 这首《暗香》是大学时期某个舍友每次和女朋友吵架后必设的铃声,全宿舍都知道他每次一换这首歌就开始哄女朋友。 纪暮问过原因,舍友神秘一笑:“她懂。” 舍友和女朋友青梅竹马,大学不知吵了几次,现在已经儿女双全。 纪暮以前不懂,现在却懂了歌词里的遗憾和永恒。 遗憾前生,唯独庆幸司逐行的这份永恒的喜欢。 纪暮看了眼睡在身侧的人,原生家庭的遗憾彻底下沉。 临过年仅有一周,各街道车水马龙,路上私家车不知比外侧的两轮车慢了几倍,宁城离开了一些人又返回来一些人。 司青阳那边纪暮没再留意,偶尔司逐行会捡一些告诉他。 刚开始那两天,司青阳总是黏着司逐行,公司事忙,纪暮感觉司青阳对司逐行有不同寻常的依赖性,他对司青阳和司骛俩父子不放心,多订了俩个合同,司逐行多陪了半天后忙得没时间再去。 司骛没否认打人的事实,但一口咬定全是喝醉的原因,不停向妻儿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发誓一定要戒酒。这件事从人情上说是家事,司瑛训过一通后不好再说,警方那边倒是按着法律规定仔细询问一番,并宣传了家暴的严重性。 司青阳不傻,借此机会当着一干亲戚的面提出想和他的母亲一起搬出去住,司骛不同意,一向听话的司青阳却态度坚决。把司骛气得五官扭曲又不得不妥协。 司青阳这个时候揭露司骛的家暴习惯对纪暮计划有益,但司骛走到如今这一步,妻儿又不曾真正出事,人品上的一点遭污对他来说隔靴搔痒。 第65章 第 65 章 月亮落入荒野 时间很快来到除夕这天。 纪暮刚睁眼, 楼下传来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偶尔还会响起一两声鞭炮,一向冷清的小区热闹了许多。 公司前两天已经放假, 司逐行因为答应了蒋旭要直播,反倒接连熬了两三天,纪暮有点后悔签那两份合同, 好在家里也准备了直播设备,不用一直待在公司。 司逐行最近睡觉喜欢将腿搭在纪暮身上。难得休闲, 纪暮没叫他,亲了亲他的额头,一手将人揽进怀里,一手将手机拿远看消息。 纪家人前几日问纪暮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纪暮早早答应了司逐行今年要陪他回司家过年,于是委婉拒绝了纪家人,只提前寄了一些年货回去。 赵曦和程淼在那天之后也没再找他,这让纪暮松了口气。 楼下声音越来越大,纪暮正疑惑,看了手机才发现物业前两天在群里发消息给他说今早要发放一些福利。纪暮正担心司逐行被吵醒, 果不其然, 司逐行开始拉过被子往自己脑袋上盖。 纪暮不太能理解司逐行一赖床就蒙头盖被的喜好,正打算帮他拉下被子, 楼下物业开始用喇叭组织各业主按先后顺序排队,声音又大了一些。 司逐行更加烦躁,猛地拉开头上的被子, 低骂两声后将搭在纪暮小腿上的左腿抬至纪暮腰腹,半个身子压在纪暮身上,一张脸直接埋在纪暮肩头。 纪暮平日里醒得早, 像现在这样没有目的陪着司逐行赖床还是头一遭,正觉得有趣,怀里的人开始蹭来蹭去。 俩人的房事一向在夜间,但男人早上似乎比夜间还不禁撩,纪暮本来好好的,生生被司逐行蹭出一身火,轻叹一声。 纪暮放下手机,揉了揉司逐行的脑袋。 “逐行,要不先起床?楼下在领东西,我看了物业的提示短信,要连续两个小时。” 司逐行微微摇头,闷声道:“不想起。” 纪暮眸光沉炽,觉得自己再忍下去,迟早出毛病,低声哄着这个无意识拱火的祖宗,“那你放开,我去准备早餐,吃完收拾东西还要回你家。” 司逐行的睡意本就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很快发现纪暮声音不自然。勾起嘴角,伸手捏了捏纪暮耳垂,顺便动了动腰上的腿。 纪暮呼吸一滞,司逐行埋在他的肩头笑得一颤一颤。 纪暮知道他笑什么,提醒道:“逐行,我是个正常男人,怀里抱着的是喜欢的人。” “我知道。”司逐行说完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胸腔里震动着笑意,清晰传到纪暮身上。 知道什么没说,笑够了抬头攀上纪暮肩头,叉开双腿撑在纪暮身上,低身准确无误撬开纪暮的唇,开始了一惯带着轻微撕咬的吻。 这个吻绵绵密密,说不上疼,但有种不死不休的纠缠。纪暮眸光晦暗,修长有力的手放在司逐行身上。 窗外天光渐明,冬天的太阳穿过浓雾浅浅照着宁城。纪暮喜欢透光不透人的薄纱窗帘,司逐行搬来后找人装了一层遮光布。阳光被帘子阻隔在外,没拉实的一角漏进一丝光线,切割着屋内昏晓,像自由跳动的音符。床上俩人呼吸交缠,声音逐渐加重。 司逐行腰身匀称流畅,窄瘦的骨肉上覆着一层不失劲力的薄肌,细腻的皮肤如上好暖玉,纪暮一寸寸摩挲着,像是要将这一抹温度完全攥入自己手中,以弥补曾经怎么都捂不热的冷却。 可纪暮知道,温度这种天生专属于自己,由心跳支配的虚感,没有人可以完全掌控。 他靠着司逐行的喜欢,可以在每个清晨、夜晚,不分昼夜的感知、轻抚,这已经算一种拥有。可纪暮仍觉得不够,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这是在床上,有些不可言说的欲念和私心最难遏制。 心下一动,纪暮暗暗用力,将司逐行腰身拉入自己怀里,隔着轻薄的睡衣,两颗炙热的心跳重叠,以相同的频率传至对方身上。 纪暮右手上移,五指伸进司逐行头发,轻轻揉着,司逐行再次埋在纪暮肩头,试图平缓呼吸。 片刻后,纪暮护住司逐行肩头,稍稍一动,俩人上下位置瞬间颠倒。 司逐行是一个即便躺在下面也不会安分的主,他抬起双手圈着纪暮脖颈,两条长腿勾住纪暮腰身细细摩挲,仿若无声的勾引。 昏暗中,一双手拉开床头的柜子,慌乱中摸出薄薄的看不清字号的小塑料袋。 收手时,那双手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闹钟,闹钟在桌上摇晃几圈,最终失去平衡掉落在床边的地毯之上。 没一会儿,白色睡衣如梨花吹落枝头,轻声滑落遮住地上的闹钟。闹钟听见旁边的床脚摇晃,空气中传来一阵海岸拍打孤礁的撞击声,间或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闷哼呜咽,似痛苦似欢愉。 小闹钟做了一个梦,梦里风雨飘摇,海风上的桅杆摇摇欲坠,迷失方向不小心进入漩涡,风雨过后又屡登极乐,反反复复,许久之后才风平浪静。 俩人一觉睡到下午,双双被饿醒。纪暮看了眼手机,俩人经常点的那家私厨已经放假,联想了今天的日子,思忖今天点外卖可能还没自己动手快,低头亲了一口怀里的人。 “一会儿吃面?” “都行。”简单二字声音干哑,司逐行偏头轻咳两声。 纪暮听了帮忙支起上身,捞过床头的水杯单手将人扶起。 “喝点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逐行喝完嗓子好受了些,“没有,已经满血复活。” 纪暮见他还能开玩笑,放心不少,真要折腾的下不了地,他今天也不用进司家的门了。 但他放心太早,正起身换衣服,就听见身后传来跌坐回床上的声音,转身,看见司逐行瞳孔微震,扶着腰一脸难以置信。 纪暮突然不厚道闷笑出声,扣好衬衣最后一个扣子,回到床边。 司逐行看着纪暮明晃晃的笑意,缓缓拉起纪暮给他换上的黑色睡衣,劲瘦白皙的腰上,红色指印清晰可见,狭长眼尾带着尚未褪去的红,清亮眼眸带着一丝暧昧和桀骜。 纪暮连忙拉住他的手,低沉声音带着讨饶,“好好好,我错了,我不笑。” 纪暮自己留下的痕迹,自己清理的身体,自然知道再往上是什么风景。 红梅白雪,风霜压境。 疯狂之时灭绝理智的沉沦。 他没有下重手,是司逐行的皮肤稍一用力就会留痕,纪暮前几次不知道,事后经常暗骂自己。 司逐行不在意体位,床弟之间没有忸怩姿态,所有乖顺都是有心配合,骨子里是怎么都压不弯的倔强。 纪暮突然想到一个词,“带劲。” 有一种人,即便你拥有千百次,仍能让你产生爱怜和疯狂。 欲罢不能,刻入骨髓,毫不讲理的占据你所有流连目光。 月亮落入荒野,仍是天上的月亮。 纪暮将搂人怀里,“你忍着点,我帮你按按。” 司逐行犹豫半响点头,“我尽量。” 司逐行不怕疼,怕痒,腰又敏感,纪暮刚开始动手,手里传来一阵轻颤,紧接着,肩膀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啮咬。 俩人没有磨蹭太久,半个小时后纪暮将已煮好的面条端上桌,正打算进屋喊司逐行,却发现人已穿好衣服坐沙发上直勾勾盯着旁边的玫瑰。 上次的玫瑰已经开败,纪暮着比花瓶还贵的酒瓶,在上次花店按周订购了绿玫瑰。玫瑰好养,昨天新到的货,每一株花苞饱满精神,养了一夜状态更好,一支支立在瓶口,衬得屋内都暖了几分。 “怎么了?”纪暮问道。 “在想怎么处理,要回老宅五天。”司逐行微微皱眉。 纪暮轻笑道:“你的东西收拾完了?就盯着花。” “没收,家里什么都有,没什么好带的。”纪暮心想也是。 都说礼多不怪,纪暮第一次以司逐行爱人身份上门,难免紧张几分,司逐行见状配合提供家人喜好,俩人按着众人喜好准备了不少年货,不过这些买的时候就已经打包好,不需要收拾。 纪暮伸出手,“先吃东西,吃完陪我收衣服。” “收了。”懒洋洋的声调,说完站起身,拍了拍纪暮的肩膀。 纪暮看了眼干干净净袜子都没穿的脚,将站在沙发上高出自己许多的人抱下来让他踩在鞋上。 司逐行本想让纪暮背他,忘了需要穿鞋这回事,不情不愿套上鞋子,默不作声盯着人。 纪暮看了眼沙发与擦桌的距离,这房子虽然不小,但真走动起来也没几步,低身抄起对方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司逐行瞳孔微震,没明白怎么从宽厚的背变成紧实的公主抱。要是以前有人告诉他,会有人这么抱着他,他可能会嗤笑、不屑一顾,将对方揍一顿,现在,再一再二,慢慢习惯。 “什么时候收的?”纪暮将人抱稳了走向餐桌。 “刚刚你煮面的时候,不然显得我很不参与家庭活动。” 家庭活动,简简单单四个字,纪暮心脏倏然一动。 半响,俩人端坐餐桌,纪暮捞出锅里的面条,浇上浓稠汤汁,再加上几片绿叶、鲜肉和鸡蛋,香味瞬间扑鼻。他将碗递到对面,嗓音温温沉沉,“劳烦品尝我的劳动成果。” 司逐行吃了两口,竖起大拇指,“汤汁鲜美,面条劲道,好吃!” 一定意义上来说,纪暮觉得司逐行很好养。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在外面吃饭很挑剔,纪暮煮的家常饭菜倒是从来不挑。 纪暮突然庆幸上辈子学了一手厨艺。 吃到一半,司逐行抬眼看向纪暮,突然说道:“刚刚说错了,我还是有要带的。” “什么?” “你啊,我的男朋友。” “好!”纪暮没有迟疑。 司逐行听了嘴角上扬,眼里笑容放大,侧头看着纪暮,像是打量惦念了许久的宝贝。 吃完东西,纪暮将玫瑰倒晒,打算制成干花。 俩人出发时下午四点,天边的太阳逐渐西移,天气不冷不热。除夕的到来让宁城更为热闹,道路亦更加拥挤。俩人不慌不忙,堵车时一边闲聊一边看道路旁张灯结彩的商铺,看怡然自得又归乡心切的陌生人。 终于,俩人在橘黄色晚霞挂满天边时,踩进司家老宅。 第66章 第 66 章 愿为双飞鸿 司父司母重传统, 俩人一到大门就看见门上贴着一副新春对联,走廊上挂着一排灯笼,添了不少装饰物。 进入大厅后, 屋内温暖干燥,司父司母正坐一起剪纸。司母负责剪,司父找出需要剪的图样。 “爸妈, 我们回来了。”司逐行如往常一般打招呼,和纪暮一起将手上东西放到柜子上。 司母已经接受俩人恋情, 抬手压了压眼镜,笑道,“回来就好,怎么又带礼物, 小纪别站着,过来坐。” 纪暮恭敬行礼:“叔叔阿姨好!叨扰了!不是很名贵的东西,就是普通年货,希望二老别介意。” 司母眼明心亮,清楚纪暮每次送的都是好东西,价格一看就不便宜。 “你这孩子, 说什么客气话, 是我主动邀请你过来的,上次可不是玩笑话。” 纪暮微愣, 他本以为司母是为了帮自己出气,没想到竟是真的。 相比之下,司父眼神微妙, 趁着妻子和纪暮寒暄的间隙看向自己儿子。 司逐行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他也想带纪暮回家过年。 司父前几天才从妻子和大儿子口中知道俩人的恋情, 虽然不清楚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喜欢同性,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荒唐到拿感情开玩笑。何况人已经上门,再说什么也不合适,尽量像前两次一样和纪暮打招呼。 司父打量着纪暮,想起妻子说的话,“小纪品貌才能,教养学识一样不缺,如果阿行一定要喜欢男人,小纪就很好,总比以后带回来不三不四的强。” 司父看着眼前温和有礼的青年,不得不承认妻子的话。从旁边拿出旁边两个杯子,给俩人各添一杯茶。 “谢谢爸,大哥他们呢?”司逐行接过茶问道。 “陪你嫂子回娘家了,看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已经传来三人的声音。只见司定渊父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着白雯。 司文桉和白雯还好,司定渊见人先笑三分的性子带着一脸凝重,白雯拍了拍他的手,司定渊脸上才露出几分笑容。 司母放下剪纸,连忙问道,“小雯这是怎么?哪不舒服?磕了还是碰了?” 白雯示意俩父子放开自己,坐到司母身边,“妈,你别担心,我没事,没磕也没碰。” 司母没女儿,和白家是世交,又亲自看着白雯长大,从小当半个女儿疼。后来大儿子一毕业将人领回来,一开口就提出要举办婚礼,司母虽然觉得仓促,但心里乐开了花,亲自盯着,没两个月给他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结婚后,婆媳都是性格和气的人,日常相处没有什么囹圄,司母直接拿白雯当女儿疼。 “我瞧着脸色有点白,真没事?”司母仍不放心。 白雯轻拍司母的手,轻声笑道,“妈别担心,我人没事,但我们家有件喜事。” 说完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 司文桉接到指令高兴说道:“爷爷奶奶,两位叔叔,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这下一家子乐开了花,司定渊眼里虽带着担忧,嘴角也露出几丝笑。 “好好好!”司父说完笑出声。 “恭喜大哥大嫂。”这是纪暮和司逐行。 “真的?多久了?真是件大喜事。”司母说完又担忧道,“要不要去医院好好检查?” 司母生育过两个孩子,心思比几个男人细腻些。 不怪司母担心,白雯虽然从小生活优渥,但生来体弱多病,也就是十几岁才开始像同龄小孩。大家都以为她痊愈了,结果怀司文桉时却因着底子弱吃了不少苦。医生说过她能怀孕本就不易,再怀孩子的机会更是渺茫,却没想到三十五岁会再次怀孕,这个年岁算高龄产妇,生育风险会比一般妇人大。 “是真的,快三个月了,这孩子乖巧,我也是今早听妈妈提醒才发觉,回来之前也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我和孩子都很健康。”白雯说完看向纪暮,“说不定是托小纪的福,他一来,我们家又多了两个人,明年过年也许也会更加热闹。” 这话虽客套,但大家听了没有不开心的。 “雯雯说得没错,就是托小纪的福,他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不是买了的燕窝和带着中药的补品,小雯挺喜欢吃,前两天刚吃完,今早还嚷着要吃。今天医生问到雯雯的饮食,我提了一嘴,那东西对孕妇有安胎作用。”司定渊看着家人喜悦的表情,凝了一路的心松了一些,他隐瞒了一些,饮食情况是他主动询问。对于妻子突然怀孕,他虽然高兴,但如果真的危害到母体健康,他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现在妻子身体康健,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算他欠纪暮一个人情,索性当场还了。 纪暮微怔,他也没预料到会有这种巧合,按着白雯的怀孕的时间来算,正是他第一次拜访司家的时候。因着上辈子的记忆,纪暮知道白雯体弱,司逐行和司文桉经常为她准备补品,纪暮照猫画虎,买的时候也不确定白雯会不会吃,毕竟他一个外男,不可能说出单独为白雯准备。 白雯怀孕是上辈子没有的事,纪暮一时想起蝴蝶振翅可以引发火山爆发的理论,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在无意中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谢大哥大嫂。”纪暮和司逐行不约而同开口,说完相视而笑,接受哥嫂另一种欢迎。 司母拨一拨篮子里的剪纸,将篮子递给司逐行。 “阿行,你和小纪上楼把东西放好,然后下来把这些剪纸贴上,你俩个高贴起来也轻松,正好利用利用,贴在往年差不多的位置就行。我去看看厨房,让厨师准备两道适合你嫂子吃的菜。” 俩人笑着应好。 纪暮第二次来到司逐行的房间,他还记得司逐行在卧室换衣服,一截劲瘦白皙的腰肢让他心下一乱,看了一眼躲到浴室。如今身份不同,那些尴尬和窘迫消失殆尽。 关上房门,纪暮放下东西,从身后将人揽进怀里,“逐行,谢谢你。” 司逐行转过身,回抱住纪暮,“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第一次来家里过年,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习惯。” “那就行,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把自己当做客人。明后天我们家里会来不少亲戚,你想见的话我带你认认人,不想就不用见。”司家家大业大,司父又年长,每年过年过节,上门拜访的亲戚不少,司逐行不能保证别人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俩人。 “好。”纪暮年长,擅长人情世故,也早过了别人三言两语会伤怀的年纪,但听着司逐行简单日常的叮嘱,有一种平缓过日子的舒心。 俩人胡闹了一上午,又坐了一路车,司逐行这会站着腰酸,拉着纪暮往旁边的沙发上坐。 “暮哥猜我上次带你来我房间是想什么?” “想什么?”纪暮隐约猜到,但更想从司逐行口中知道。 司逐行往后一靠,枕在纪暮腿上,“想把你困在我家里,给你随意翻我东西的权力,睡我的床,看我换衣服,我们可以在房间贴合照,摆一些纪念物品,希望屋内任一东西,你都能知道它们的故事。” 纪暮拿过一个抱枕,垫在司逐行身下。握住司逐行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拨着他手上的串珠。 纪暮听了失笑,“还没谈恋爱,也就你敢这么想。” “傻不傻!”纪暮拨着串珠的手移到瓷白手腕,轻轻摩挲着突起的腕骨,意味不明的说道。 司逐行躺得正舒服,清亮的眸子紧闭,嘴角噙着笑,得意道,“不傻,人我都拐回家了,以上不全都实现了?” 纪暮一时无法反驳。 这间屋子有一扇很大的窗面,冬天还没过,窗子关得严实,阻隔了窗外冷风。 一抹夕阳斜斜照进屋内,刚好照在司母给司逐行设计的照片墙上。 纪暮看着照片里不同年岁的司逐行,从婴孩、儿童、少年长成腿上如松柏冷冽的青年,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真的从这些照片弥补了一些遗憾。纪暮再低头,发现司逐行已经睡着。 十五分钟后,见司逐行仍没有要醒的征兆,想起司母的嘱托,纪暮低头亲了亲司逐行手腕内侧独自下楼,不由得开始懊恼中午将人欺负狠了。 司逐行醒来时窗外已经擦黑,推开房门隐隐闻到厨房的饭菜香。司母叮嘱框里的红色剪纸已经方方正正贴在墙上,平添几分喜庆。 “终于醒了,你那个直播不能调早点?”司父看了眼睡眼惺忪的儿子。 司逐行刚睡醒,看见纪暮习惯性贴上去,将下巴搭在纪暮肩头看俩人棋局,懒懒回道:“过阵子就好,爸你别担心。” 纪暮随手揉了揉他脑袋,司父没眼看,冷咳两声。 俩人立马端坐。 司逐行从小被家人宠惯了,别说父母亲哥,在他大嫂面前也敢没脸没皮撒娇,司父虽习惯儿子撒泼打滚,一时仍无法接受亲儿子突然和别的男人紧密相处。 司定渊和白雯听见动静看过来,夫妻俩见过后低低笑出声。 没一会儿,桌上开始陆续上菜。 司家这样的门第,越是过年,家里客人越多,安排的的厨师和佣人比平常也多了一倍,饭菜也准备得格外精致。 今夜除夕,饭桌上除了司家人没有外人,纪暮第一次以司逐行男友的身份上门,大家怕他尴尬多有照顾,一顿晚餐下来,几人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宁城平日里禁烟,只有特定节假日才会放开。吃完饭,司文桉迫不及待拉着纪暮和司逐陪他去行在院子里放烟花。 烟花是司定渊提前应儿子的要求准备,有放天上的蓝色渐变烟花,也有放地上的银色喷泉烟花。 司逐行没让纪暮帮忙,正想问分开放还是一齐放,就听司文桉开口。 “叔叔,我们能一次性放完吗?” 司逐行不由好笑,“确定?看得过来?” “嗯,烟花就算短暂也要轰轰烈烈,越多越好。” “好。”司逐行不懂侄儿哪来的感触,只是大过年的不好扫兴。 蓝色烟花点燃到绽开的时间不算太快,司逐行点三个,只让侄子点一个,点完后让他快速离开。自己往后走了几步又把喷泉烟花点上。 刹那间,天上蓝色烟花如梦如幻,地上烟花银白璀璨。 司逐行都点完后一边看着一边背身后退,纪暮怕他摔倒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却见人突然转身,直直往他的方向跑来。 纪暮接住全世界最好的流光,眼里的风景全聚焦于怀中人。 司文桉点好后已经退到纪暮身旁,见俩人拥抱一边笑一边鼓掌,往旁边迈了几步。 白雯怀孕闻不得烟味,司定渊陪着妻子在二楼阳台。司父司母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并肩走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 烟花燃尽之时,司文桉被被不远处的司父司母叫走。 “暮哥,我带你去院子里逛逛?”司逐行提议。 “好。”纪暮上辈子腿脚不便,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出门,但有一年的中秋,司逐行曾带他回来,推着他绕过一圈。 司家人少,占地面积虽没有纪家大,但买的是早期的别墅,也不算小。 纪家庭院找了园林师专门设计,主打一个高雅精致,司家庭院却建立在主人的喜好之上。 司父喜欢钓鱼品茶下棋,庭后弄了一个池子,池子边有假山水榭,旁边有松柏翠竹,是一个闲适之地。 司母喜欢兰花,许多兰花生长在树上,司父除了找人设计花房外,还找人栽种了十来棵树。纪暮印象里,每棵兰花树上种了几十种兰花,每种兰花花期不同,可以从春天开到早秋。 其他人亦有自己的消遣场所。 司家每走几步有一个路灯,俩人走起来轻松,司逐行像上辈子一样认真介绍,纪暮认真听。 走到司父下棋喝茶的亭子,司逐行拉着纪暮坐下,从怀里拿出打火机,打开一盒仙女棒,抽出两根点亮了递给纪暮。 仙女棒是小型手持烟花,虽不及刚刚两款惊心动魄,但胜在触手可及。 “喜欢吗?” 烟花破开不甚明亮的夜色,照亮一张年轻又张扬的脸,纪暮眸光一动。 “喜欢。” “刚好,都给你。” 一盒仙女棒有十二根,纪暮手上熄灭一根,司逐行就替换一根,乐此不疲,直至全部燃尽。 纪暮小时候生活的城镇偏远贫穷,过年很少见到烟花,即便有,也是嗖一声炸开,只有一点星沫,炸放直径小的可怜,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稀罕物。 那会儿卖的最多的是五角钱一包,一炸一个响的小鞭炮。纪暮从小不合群,有些小孩恶劣,总喜欢往他在的地方扔。 都是六七岁小孩,他们不懂分分寸,纪暮也不如现在沉稳,有一次烦得紧,在小孩恶劣的笑声中沉着脸将脚边的鞭炮踩灭。那几个小孩见状更不肯罢休,又扔五六个过来,纪暮自知躲不开,冲向几个小孩中微胖的小男孩。 他知道小男孩是小孩王,也知道他跑的最慢。他抓住后将人打倒在地,夺过他手里的鞭炮和打火机,一个一个点了扔在他脚边,为防止他逃跑,纪暮直接坐在小孩身上,那小孩欺负纪暮惯了,没想过瘦小的纪暮力气会这么大,鞭炮声炸开在他身侧,吓得浑身颤抖、吱哇乱叫。 纪暮没什么表情,其他小孩早在看见他冲过来时四处逃散。 自此以后没人再敢往纪暮身上扔东西。 代价也是有的,小孩的爸爸赶来后看着哭得抽噎的儿子,目露凶光,用力抽了纪暮两巴掌,抽得纪暮耳鸣。 那一年春节,纪暮和那个小孩都没能再出门。 后来到了纪家,纪见山不允许家里小孩放鞭炮烟花,所以纪暮两辈子没什么点烟花的经历。 纪暮怎么都没想过,被扔鞭炮的自己,有一天会在凉夜中接过十二根仙女棒。 “怎么会想着给我?” “不知道。” 纪暮微楞,随即失笑,司逐行一惯会将他认为好的东西奉上,再问你喜不喜欢,像锋利至极但刀锋向内的利刃,张狂中带着一丝内敛。 走出亭子后,纪暮半蹲,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声音温沉如水,“中午不是想背?现在可以了。” 司逐行不客气,两下爬到纪暮背上。 “不怕被我家人看见了?”司逐行笑道。 纪暮借着路灯走在石板路上,长长的影子曳在身后。 “不是怕,是担心叔叔阿姨觉得我轻浮,不肯把你交给我照顾。”再有一个,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纪暮觉得即便俩人只是好友,司家人仍值得他去尊敬。 “不会,只要我喜欢你,我家人就会喜欢你。” “我挑中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逐行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又不是金银珠宝,不会谁都喜欢,也不用谁都喜欢。”纪暮如是说道道。 司逐行不服气,“那是他们眼神不好。” 纪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司逐行再次开口,“暮哥累不累?累了可以把我放下来。” 司逐行是成年男子,即便看着清瘦也是一米八几的高个子,自然不会轻,但纪暮很喜欢他现在的体重,总好过上辈子轻飘飘的一个罐子就可以搂进怀里。 “不累,你也不重,以后只能变重不能变轻。” 司逐行很少听到纪暮提要求,还是个不怎么合理的要求,觉得有趣,亲了亲纪暮后脖颈。 纪暮手一抖,但很快稳住,无奈道,“还有一点,以后背着你的时候,不要随便乱亲。” “前面可以听你的,后面这个驳回。” 纪暮:“······” 俩人逛完一圈后直接上楼。 纪暮上楼后接到一通电话,洗完澡出来,司逐行坐在沙发上拿着司母的剪刀和剪纸,睡裤和地上的毛毯飘着一片红。 纪暮一边擦头发,一边捡起来看了眼,是“喜”的繁体字。 “剪这个干什么?” “贴床头,窗户,喜庆。”司逐行剪了半天没剪到一张满意的,耐心耗尽,一字一句蹦出这几个字。 纪暮听完莞尔,突然觉得司逐行的游戏天赋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手工能力。 他将剪刀和红纸,从桌上拿过纸笔,写写画画,没三分钟剪了两张漂亮工整的剪纸。 司逐行难以置信,“很简单吗?” “不难。” “你为什么会?” “大学时候参加活动学的。” 司逐行无言以对,抱拳表示佩服后开始收拾狼藉。 由于司逐行浪费太多,纪暮最后只剪了六张。俩人合力,两张贴在床头,两张贴在窗户,还有两张贴在衣柜上。 贴完后,房间因着几抹红变得温暖喜庆,但纪暮越看越不对劲,因为相较春节,此刻屋内更像新人的房间。 转头看向司逐行,发现他正满意点头。 “为什么要贴这个字。”纪暮问道。 司逐行走两步将灯光了,拽着纪暮陷入柔软的床单内,难得温柔地亲了亲纪暮。 “新人进门,洞房花烛。” “期千岁,乐百年;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 纪暮想起司母说司逐行不爱看书,不懂什么诗词诗歌,让他学会直接表达。但他觉得他缺的不仅仅是表达能力,而是司逐行身上那种无畏无惧和纯粹的欢喜。 纪暮上辈子活了三十三岁,不算良好的成长环境让他早早看清这个世界。他知道人心的可怕与珍贵,知道得到和失去。这世间百态,人心最难测,唯情最牵绊。在遇到司逐行之前,他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很不幸地,在这条路上遗失了很多本能。遇到司逐行之后,他带着最理想的爱情和最简单的烟火靠近自己,给纪暮从未有过的目光追随,无数次不失落的告白,养出了一点点微末真心。 此情此景,纪暮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他应该拦着他关灯,他有点想看看这个小他十岁却无比勇敢的爱人。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能让纪暮更轻易的知道他的爱意。 纪暮没想好,唇上又开始寻来一抹温热,这是一场缠绵到令人心悸的吻。 纪暮听着彼此紧贴的心脏,突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俩人此刻半条腿悬在床尾,鞋早不知道飞去哪,纪暮率先起身,将司逐行拉入怀里,一整个抱起塞入被窝,紧接着自己也跟着躺下,再次将人搂住怀里。 “逐行,我爱你。” 纪暮感觉到怀里人笑容轻颤,几秒后笑声划破黑夜。 良久,笑声停。 “我也爱你。” 第67章 第 67 章 当然是见我家长 纪暮第二天醒的时间比平日稍晚一些, 他明显感觉坚持了十几年的睡眠习惯在逐渐改变,失眠和梦中醒来的次数也在慢慢变少,虽找不出原因, 但他心知与身侧的人脱离不了关系。 宁城多雾,此时天空刚亮,太阳尚未升起, 窗外一片灰白,看不见任何风景。 纪暮微微侧身, 在昏暗的清晨中静静看着司逐行不甚清晰的轮廓。这个人平日里肆意张扬,睡着时却十分乖顺,叫纪暮仍不住心软,也叫他觉得心安。 看了一会儿, 纪暮起身去把昨夜忘了的窗帘拉上,刚躺回床上,怀里挤进来一个温热躯体。 “今天初一,不用早起,暮哥陪我睡觉。” 司逐行声音含糊,一只手搭在纪暮腰侧, 简单一句话讲到最后像含糊呓语。 纪暮不轻不重搂着人, 微微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 “好,不起, 这几天都陪着你。” 纪暮不确定司逐行有没有听清,隔了大概五分钟才听见怀里的人说了一声“嗯”。 纪暮说话算话,司逐行睡到十一点, 他也一直躺着没起,不料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大清早的, 还让不让人睡了?”司逐行烦躁,瓮声瓮气将被子盖过头顶。 纪暮起身,扯了两下被子,将司逐行从黑暗中拉出来,低声笑道,“也不怕捂坏,也许是文桉,我去看看。” “不可能,我们家初一谁都不管谁,都是睡到自然醒。” 纪暮知道司逐行睡得差不多,只是单纯不喜欢被人吵醒,只好顺毛,“别气,不想起就继续睡,我去看看。” 打开门,门外出现一张阴柔清瘦的脸,看见纪暮后扬起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怎么会在我表哥房间?”司青阳收起笑脸。 “司先生,容我提醒一句,我只是在我男朋友的房间。”纪暮声音不急不缓,没有热络也没有生气。 司青阳不喜欢纪暮,抬手就要进屋,被纪暮拦住。 “我要进去找我表哥,你给我让开?” “我以为即便司先生的父亲不够慈爱,但你至少应该具备成年人的教养。”纪暮难得说重话。 “你。”司青阳气得脸红。 焦灼的瞬间,一双干净白皙的手握住纪暮手腕,对着门外的人冷声道:“司青阳,和你说过的话都叫狗吃了?叫人,越长大越没规矩。” 司青阳嘴唇微动,他知道司逐行的意思,看着一脸淡然的纪暮,不情不愿开口,“纪先生,抱歉,刚刚是我态度不好。” 纪暮没回复,不诚心的道歉,说了不如不说。 “有什么事?”司逐行微微皱眉。 司青阳看着纪暮欲言又止,纪暮识趣要往后退,被站在身后的司逐行拦住。 “暮哥不是外人,不用避着他。” 司青阳低垂的目光因着这句话闪过一抹阴鸷,再抬头,狭长阴郁的眼睛带着倔强,“是我的私事,我只想和表哥说,你先洗漱,我下楼等你。” 说完转身下楼。 司逐行啧一声,脸色不算好看,“这小子,小时候乖得很,越长大越怪,暮哥不喜欢的话,以后少搭理。” 纪暮看着司青阳离去的背影,再听着司逐行的解释,关上门将人紧紧抱住。 “逐行,他只比你小一岁,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你的责任。”纪暮不明白司青阳是不是有什么恋兄情结,以至于两辈子都看他不顺眼。前世司逐行因他而亡司青阳恨他情有可原,可这辈子司逐行健健康康,十多岁的文桉都会因着司逐行的喜欢加深对纪暮的敬重,知道尊重,唯独司青阳执拗得不可理喻。 “暮哥别多想,我知道的,等我一会问问他,委屈你了。”司逐行也没想到自己家人都能快速接纳的人会被司青阳轻慢,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等俩人洗漱完下楼,说着等人的司青阳不见人影,问过保姆才知道人去了院子里。 等俩人走到院子,不远处传来一道怒骂,“司青阳,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纪暮走近才发现女子是曾在司母住院期间见过的女子白星。 “吵什么?”司逐行耐着性子,大年初一不是很想发火…… 白星脸上愠怒,指着司青阳,“你撞我还不道歉,文桉可以作证。” 白星说完才发现司逐行身边的纪暮,生气的脸瞬间带上笑容,“纪先生,你怎么在这?” 俩人被她变脸速度惊呆,白星是司逐行的青梅和追求者,纪暮正考虑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场面更加尴尬,没成想司文桉率先开口。 “星星阿姨,纪叔叔来见家长?” 白星一时没转过弯,“见什么家长?”她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 司逐行牵起纪暮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在我家,当然是见我家长。”司逐行眉目微挑,眼睛里带着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白星:“······” “白小姐,很高兴再见到你,新年快乐!”纪暮声音温和,斯文有礼,和初见时一样打招呼。 白星看着十指紧扣的两个人,瞪大双眼,眼里满是意外,干巴巴说道,“新年快乐。” 几秒后,再次开口,“阿行,你是不是因为喜欢男的才拒绝我?” “不是,我们更适合当朋友或兄妹。” “好吧,听了十几遍还是这个答案。”白星微微耸肩,一副释然模样。 俩人青梅竹马,情分与常人不同。白星十六岁发觉自己喜欢司逐行,从十六岁告白到十八岁,都是这个答案。虽说早就死心,但还是想问一遍,不是放不下,是意难平。 更适合的另一个意思是不适合,不适合就是不喜欢。那些青葱岁月里,白星的暗恋人尽可之,十几次的失败告白却被司逐行瞒得很好,留足了体面。 也是司逐行这一行为,她才会肆无忌惮的追求,现在看来,那是十几岁最好的保护。 司逐行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这样明目张胆,大大方方。 “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多备一份礼物。”白星显然已经接受俩人的恋情。 “之后补上也一样。”司逐行毫不客气,接着转回刚才的话题,“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阿姨和我妈妈说雯姐怀孕了,我带了一些糕点来探望,司青阳撞我,还不道歉。”白雯声音充满控诉,她不喜欢司青阳,以前追司逐行的时候,不知道被这人阻挠过多少次。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但你态度不好,你要说对不起。”白星从小众星捧月,没受过多少委屈,司青阳的拧巴倔强她也不关心,她只关心自己的糕点。 司青阳看着司逐行,“表哥,是她斤斤计较。” 司逐行没帮腔,看了眼地上,确实掉了几片。 “这是沈阿姨亲手做的糕点。”沈阿姨是白星的妈妈,是个很出名的糕点师,难怪白星生气。 说完拉过侄子,“文桉不是看见了吗?你来说。” 司文桉想了想,“刚刚星星阿姨从门口进来,表叔在花坛边低头散步,转弯处撞上,白星阿姨说表叔眼瞎,表叔说阿姨自己走路不看眼睛后转身离开,阿姨跟过去,俩人吵架,糕点又掉了几个。” 司文桉说完了,但没说全,白星不是个爱纠缠的人,不依不饶肯定有理由,具体的又没说,司逐行一时不好妄断。 空气一瞬间静默,半响后,司青阳才说道,“对不起,白小姐,糕点多少钱?我来赔偿。” “哼,钱,这是钱的问题吗?里面多少珍贵原料,我妈的糕点都是别人排队才能买到的。”白星翻了个白眼。 “你说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不原谅,我也不要你的钱。” 这下就有点不讲理了,但白星才吃亏的一方,几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在自家出的事,司逐行只好开口,“阿星,大过年的,给我个面子,你不是喜欢我家去年的果酒,等我叫人给你送十坛。” “真的?”白星眼睛一亮。 华酌去年新出的果酒有养生作用,为了保证质量,制酒材料及工序十分繁琐,每批厂量不多。 司逐行手上刚好有十坛。 “真的。” “行,本小姐勉强接受。”说完阳阴阳怪气,“有些人啊,二十多岁还要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心比天高的废物。” 没指名道姓,但连文桉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你······”司青阳指着她。 司逐行冷眼扫过,“青阳,够了,从小一起长大,大过年的像什么样子。” 司青阳铁青着脸没说什么? 司逐行和纪暮交代两声后对着司青阳说道:“你跟我过来?” 等两人走到不远处,白星突然大笑,“活该,叫他针对我,叫他嘲讽我,我偏要让他下不来脸。” 纪暮突然有点摸不准这小姑娘的脾气,按着司母和司逐行的介绍,应该是个好相与的才对,不知什么原因去针对司青阳。 “白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没问题。”说完将糕点拿给司文桉,叮嘱他送上楼。 见司文桉走远,白星眼眸一转,问道,“纪先生看出来了?” “我猜得没错的话,司青阳第一次撞糕点的时候,应该说了什么让白小姐不开心的话,白小姐跟过去不是因为糕点,第二次糕点掉落,不全是司青阳的错。” 白星瞳孔微震,“纪先生是侦探还是警察?怎么猜得这么准。” 纪暮摇摇头,“都不是,我和逐行共同经营一家游戏公司。” 他只是觉得这世间很少有人无缘无故得恨,司青阳好像单纯不喜欢有人接近司逐行。 白星与司逐行青梅竹马,家世相当,十几岁喜欢对方,在世俗的眼光里,白星比纪暮更适合司逐行,而司逐行对这个一起长大的伙伴即便没有情意,凭着两家的交情,平日里肯定少不了照顾,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青阳应当也不喜欢白星。 而按着司青阳一惯的性格,他对接近司逐行的人直接性排斥厌恶,就不会什么都不做。 “那你们也太幸福了,岂不是可以谈办公室恋情?” 纪暮微愣,有点跟不上这位年轻姑娘跳跃的思维,认真解释道,“公是公,私是私,我们可以区分。” 白星扑哧一声,“我开玩笑的,我知道阿行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他喜欢正经人。” 说完觉得有歧义,又说道,“我不是说我不正经,我也很好,我是说纪先生更成熟理智。” 纪暮笑笑,真的喜欢不可能一直理智,但有些失控话题无法对外说,为了避免白星越说越远,纪暮试图拉回话题,“白小姐刚刚要说什么?” 白星听闻笑容淡了些,“哦,说司青阳,我怀疑这人有毛病,读书时天天跟着阿行就算了,每次听见有人喜欢阿行,总会私下去威胁人,说要告诉班主任和家长。” “逐行不知道?”一开始不知道,后面次数多了,就有流言传到他耳中,不过那会儿正高三,阿行很忙,本来也没多少时间搭理除了学业以外的事情,好像找司青阳说了什么。” “他也这么对白小姐?” “他不敢威胁我,但他找其他学生向老师说我早恋,我还被请家长了,我就和我爸妈如实说我喜欢阿行,爸妈听了没反对,叔叔阿姨知道了也很开心,就是阿行不喜欢我。” “我也是毕业后才知道这件事,要是早知道,我肯定当场报仇了,轮得到今天才收拾他。” 纪暮没看出笑嘻嘻的小姑娘这么爱恨分明。 “本来我也不是一定要找他麻烦,可他不仅撞坏了我的糕点,还一副死人脸嘲笑我讨好叔叔阿姨。” “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整天想有的没的。” 纪暮安慰道,“白小姐不必放在心上,阿姨很喜欢你,上次在医院你走后阿姨夸了你不少。” 白星听闻点头,“谢谢纪先生。” “白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少接触司青阳,碰见也尽量避免冲突。”司青阳不是个良善之辈,他担心白星没把握好度惹得狗急跳墙。 “好,我今天就是气不过,后面可不会想和他有牵扯。” 司逐行和司青阳并没有走多远,纪暮时不时看着他们,白星发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司逐行似乎也发现了这边,露出一个笑容。 第68章 第 68 章 给你撑场面 二月, 宁城的天气稍稍回暖,但室外天气依旧寒冷。 司逐行看着脸上恢复一丝血色却依旧面色苍白的人,清冽嗓音没什么起伏, “你找我有什么事?” “表哥都不问问我的伤?”司青阳像是没看见司逐行的表情,说出口的话带着熟稔亲近。 “叫你唤人转身就走,撞了人也不道歉, 我看你好得很。” 司青阳嘴唇嗫嚅,半响低声道, “表哥,对不起,我最近状态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司逐行出门时纪暮给他系了一条酒红色围巾, 现在室外有太阳,抬手将脖子上的的围巾松开一些,“状态不好可以慢慢调整,无缘无故冷脸发泄情绪算怎么回事。” 上次司骛已经亲口承认酒后动手殴打妻儿的事实,他可以体谅司青阳长期处于压抑以致性情阴郁,但要因此变得蛮横无理又是另一回事。 白星且不说, 她不是爱吃亏的主, 刚刚也让司青阳下不来台,可以算扯平。但他针对纪暮不是一两次, 司逐行也曾耐着性子解释过纪暮对他的重要性,这样还敢当着他的面轻视纪暮,不啻于踩他的脸。 “表哥, 对不起。” 司逐行不耐烦一声道歉,转而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带我妈妈出国定居,表哥知道我爸, 他这么多年掌控我们母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前几天不过是妥协,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子。” 司逐行微微点头,“确定了?什么时候走?” “过完年就走。” “也好,你们出去散散心。” “表哥这几天有时间吗?以后我出国了应该很少会回来,想明天约你去看车展,晚点去参加刘鹏的生日会。” 刘鹏是俩人高中时的校友,以前关系还行,高中毕业后选择出国,司逐行如今很少再与他联系。 司逐行面露难色,思索几秒后拒绝,“不方便,你想过来我家提前说一声,生日会我就不去了。” “是因为纪先生吗?表哥认识他以后变化很大。”司青阳轻松笑问。 司逐行没否认,“差不多,这几天我要陪着他。”这话纪暮今早也说过,陪伴是相互的,司逐行自动归为俩人的默契约定。 “有时候很羡慕纪先生,可以轻易得到表哥全部的目光。”司青阳身形清瘦,脸型窄长,眼窝比一般人深,平日不爱笑,笑起来不达眼底,给人一种病气缠绕的孤冷阴郁。 他的声音也比一般男生细,本是带笑说出的话听来有几分怪异。 司逐行眉目一凛,日光照着的琉璃色眼眸变得幽深,“什么意思?” 司青嘴角扬起一抹笑,“表哥别多想,我就是单纯羡慕纪先生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人,羡慕他可以脱离纪家自由自在。” 司逐行认真打量着司青阳,见他神色如常转了目光看向不远处。 “每个人的出生环境不同,羡慕没什么用,既然打算出国,记得提前做准备,以后有什么困难先学着自己解决,我也不可能一直帮你解决问题。” 司逐行的话简单直白,司青阳还想再说什么也不好再开口。 接下来两天,纪暮和司逐行很少出门,只有傍晚会出去外面散散步。 第三天下午,司逐行像往常一样,和两个舍友组队玩游戏,几人无聊一边打一边开语音。 俩人知道纪暮在他家过年后隔着屏幕愣了一瞬。 萧帆:“卧槽,这么快?你家人没意见?这年过得还好吗?” 林默:“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传闻中的商业大佬跟你回家。” 司逐行手下游戏不停,一起回答两个人的问题,“暮哥性格好,我爸妈很喜欢他。至于说服,这个问题不存在,早晚都要见,早见早安心。” 萧帆:“这么顺利?我想带女朋友回家都比这个麻烦。” 司逐行恨不得给他翻个白眼:“你要是奔着结婚带回去,叔叔阿姨肯定高兴。” 萧帆想起自己的红粉佳人,默不吭声。 林默突然提议,“都带回家见家长了,阿行不带人给我们看看?刚好我前两个月交了女朋友,也是宁城的,我们今晚聚聚?” 萧帆和上一任刚分手不久,听着林默的话突然揶揄,“老林,你不是一心向学,发誓终身献给传媒,怎么开始谈恋爱了?” 林默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打算献身传媒的想法在考研上岸的瞬间已经破灭,我决定认真履行社会学和人类繁衍计划。” 萧帆和司逐行已经习惯林默时不时吐槽读研生活,俩人年底也忙,但闲下来对工作也没有丝毫分享欲,已经成为合格的社畜。 司逐行此时正躺在司母花房的摇椅上,纪暮在不远处陪着司母侍弄兰花。 司逐行本来也要帮忙,不料没两分钟把司母养了三年好不容易长出枝条的蝴蝶兰弄断半截,气得司母将人赶到一边。 纪暮看着一脸无辜的爱人,想起这人上辈子糟糕的养花技能,从旁边工具箱找了一根线将还没断完全的新芽绑绳接上,也劝着去一旁休息。 司逐行拍拍手上的土乖乖听劝。 “能活吗?”司逐行看着纪暮的动作问道。 “不确定,先死马当活马医。很多植物都有自愈能力,如果没完全断,有机会重新长结存活。” 花房有恒温灯,可以依据不同绿植的生长习性调整温度。 被打发到一旁的司逐行躺在司母的木椅上,懒得动荡拔高声音问道,“暮哥,我大学舍友今晚约我们去吃饭,一起去?” 纪暮松完手里的土,头也没抬就答应。 司母在一旁听了附和,“是该出去转转,你们这个年纪,整天在家待着不像话。” 司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意外找了纪暮这个性格沉稳的男朋友后在家待两天不出门已经震惊她和司父,但又觉得这样也好,时光缓缓更容易感受岁月的变化。 俩人去到现场时,萧帆和林默也刚刚到。 林默的女朋友是同校同级读文学专业的女生,长相古典,一身黄色复古连衣长裙配黑色大衣,显得人温婉静雅、落落大方;萧帆这个说着分手的人也带了个女郎,与往日经常交往的类型不同,是一位看着清冷又干练的都市丽人,萧帆这个浪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收了往日的轻浮。 林默好奇纪暮很久,自俩人一下车,有意无意往纪暮身上瞟,司逐行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毫不客气说道,“我说老林,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鬼鬼祟祟的干嘛?” 林默被看破,心虚摸摸鼻子,“哈哈哈,我这不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大佬,忍不住好奇吗?阿行你都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司逐行心想,你们的面子早在玩游戏的时候掉光了。 “这是我男朋友,纪暮。” “暮哥,这是我大学舍友,林默。” “林先生,您好。” “纪先生,您好,您好。” 其他人依次自我介绍。 林默的女朋友叫沈一玫;萧帆带来的女郎叫安荣。 餐厅是萧帆提前预定,几人都来得早,还没开始上菜,两位女士聊了几句后关系热络,趁着间隙去旁边奶茶店买冷饮。 几人都开了车不宜喝酒,以茶代酒开始聊天,林默问道,“老萧,这一位怎么回事?” 萧帆:“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 司逐行抬眸看着萧帆,“要结婚?” “嗯。” 林默家里父母都是公务员,条件不差,但在经济上无法与萧家和司家相比,听完诧异,“这年头真的还有商业联姻?有钱人不是应该更自由吗?” 纪暮和司逐行对商业联姻见怪不怪,没有林默这么大的反应。 萧帆抿了一口茶,回道:“不是所有人都和阿行一样幸运,既有开明父母又有兄长继承家业。” 萧帆平日再荒唐,但作为家里的长子,从小该学的一样不落。 一直安静听他们闲聊的纪暮突然开口,“安小姐的父母我曾有幸见过,也是商业联姻,但俩人志趣相投,婚后夫妻感情和睦,前两年老安总重病,正在国外读研的独女安小姐不得不回家接手家业。她从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做事干练,能力出众,很有其父风格。” “能联姻也是一段缘分,不嫌我多嘴的话,建议萧先生可以和安小姐培养一些感情再结婚,未必不能成就一段佳缘。” 纪暮记得这俩人上辈子也结婚了,萧帆婚后开始收心,但过往情史过多,认真对待感情也没什么可信度,有段时间安小姐提出离婚,萧帆连着半个月夜夜上门找司逐行喝酒。醉了哭着找他太太嚷着回家,纪暮和司逐行好几次还要大半夜找人送他回去。 上辈子纪暮去世那年,俩人已有一儿一女,萧帆也成了圈内出名的宠妻狂魔。 要是这辈子别搞他酒后说的什么契约婚姻,也许俩人的感情会更加顺利。 萧帆没想到纪暮会提这事,看着两个舍友,他自己也明白,玩玩和找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一样,以茶代酒端起杯子。 “谢纪总提醒,要是真的结婚,不论这一段婚姻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会试着去努力。” 他说这话时,两位去买奶茶的女士刚好进屋,林默和司逐行正为萧帆的觉悟高兴,觉得他们回来得巧,结果萧帆又补了一句,“安小姐很聪明却不爱笑,我找了一路话题她都兴致缺缺,估计看不上我,到时候,爷又是自由的浪里小白花。” “宝贝,你回来了?”林默赶紧出声提醒,觉得一丝机会也是机会,别还没开始就被萧帆作没了。 萧帆浑身一僵,低骂一声,连忙起身给安荣拉椅子。 安荣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可乐递给萧帆,“抱歉,公司大过年出了一些意外情况,感谢萧先生带我来吃晚饭。” 萧帆接过饮料,干笑两声,“安小姐客气,应该的。” 安荣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司逐行紧挨着纪暮和林默,林默用手肘戳他,一脸揶揄,“我感觉老萧得栽在这个姑娘手上。” 知道萧帆喜欢罐装可乐,对萧帆的玩笑轻松两句化解,让萧帆愧疚的同时又不让彼此难堪,确实是个聪明的佳人。最重要的一点,这安小姐完全是萧帆喜欢的类型。 司逐行点头,算是默认。 过年在外吃饭的人不多,萧帆又提前预定,饭菜很快上齐。 纪暮顺手接过司逐行的碗筷帮忙盛饭盛汤,司逐行吃到喜欢的菜不忘给纪暮夹上,俩人自然而然,配合默契,没有特意的照顾和谦让,更像长久培养的生活习惯。 这个社会上虽说同性恋人不少,但很少有人像他们一样毫不避讳性向直接和家人朋友公开出柜,所以生活里很少见到同性恋人 ,俩人刚一出现就下意识吸引几人目光。 萧帆还好,见过纪暮几次,帮着司逐行出过不少主意,对俩人的亲密行为见怪不怪。 其他三个人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羡慕。 林默开玩笑,“纪总和阿行像认识了很多年。” 纪暮拿着筷子的动作微顿,看着司逐行目光温和,声音沉缓带笑,“我也觉得。” 林默没想过纪暮会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干笑两声,“纪总很幽默。” 司逐行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紧握纪暮的手,跟着说道,“我也觉得。” 几人原本打算吃完饭去附近的溜冰场,刚走出饭店门口,司逐行接到一通来电,几秒后表情凝重,“你先打医院电话,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纪暮最先感知到司逐行的情绪变化。 司逐行抓过他的手,没有急着解释反而对着另外几个人道歉告辞。 几人看着司逐行的表情不好多挽留,只好叮嘱注意安全。 几步后,司逐行向纪暮解释,“不是我的事,是表舅一家。上次那件事后,青阳和舅妈搬出来住,刚刚表舅找到他们新住处,一家人起了争执,表舅意外倒地昏迷不醒。我可能得过去一下。暮哥不想去的话一会儿送我到医院可以先回去。” 纪暮眼里闪过诧异,“没事,我陪你去。” 车身穿过街巷,纪暮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感觉到记忆中的轨迹正在与这个世界脱离。看着表面镇静,眼神里仍止不住担心的司逐行,纪暮低声问道,“你和你这位表舅关系怎么样?” 司逐行想了想,“还行,小时候,表舅给青阳买玩具时也会给我备上一份。” “逐行,如果有一天你以为良善的亲人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司逐行看着纪暮的侧脸,觉得他话里有话,“暮哥想说什么?” 纪暮眼眸逐渐幽深,就在刚刚,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司逐行和司骛父子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司逐行在乎他们,如果他一直瞒着司逐行,给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哪天真相被戳破,意外无法避免,所有的变化还是得司逐行自己承受,到时候这对于毫无防备的人是不是更加难以接受。 “具体的我现在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们一家有点怪,我希望你多留个心眼。” 上辈子司逐行在父兄去世后精于算计,手段狠厉,一边接手公司,一边调查父兄死因,查来查去查到亲人身上,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司逐行听完纪暮的话,想到这对父子不断打破他记印里的印象,觉得纪暮说得有理,点头答应。 到了医院,司青阳双眼无神,双手颤抖坐在手术室门外,手上、腿上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 司逐行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沉声问道,“青阳,怎么回事,怎么你也受伤了?” 司青阳缓缓抬头,声音沙哑,没受伤的手抹了把脸,“我也不知道,我爸突然冲入院子,进屋后大叫着我和妈妈的名字冲上楼梯,我妈妈听见后吓得浑身颤抖,我去阻拦,不想他上楼······。” 按司青阳所说,当时俩人都摔倒,他往下倒意外滚下楼梯,司骛往后倒,本不该受重伤却不料直直磕到后脑,血流不止当场昏迷。 不久后,司青阳父母的亲属陆续赶来。 司骛被推出来已经是四五个小时之后。 医院需要安静,司骛现在未脱离危险,医生劝走了许多前来探病的人。 纪暮和司逐行最后也跟着离开。 之后几天,纪暮听闻司骛依旧昏迷不醒。房子有监控,警方调取证据了解始末后,认为司骛虽然伤得重,但司青阳的行为更多出于正当防卫,司青阳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出了这个意外后,司家虽说影响不大,但司父司母时不时会感叹两声,年味都散了些。 纪家习惯在初四那日祭祖,纪暮人在宁城,这一天需要回去一趟。司母得知后,拿出几盒礼物让纪暮带回去。 司逐行问纪暮需不需要他陪着回家,纪暮摇头拒绝。 纪家没有司家人开明,纪见山更是多次当着纪暮的面表示反对俩人的恋情,纪暮舍不得司逐行送上门被轻视。 司逐行没有追问具体原因,只是一早上黏着纪暮。差点让纪暮动摇,准备离开时,司逐行学着司母从库房里挑了不少礼物放到纪暮后备箱。 纪暮正想阻挠,司逐行笑道,“给你撑场面,免得被他们看轻。” 纪暮这几天在司家与司家人拉近了不少拒绝,司定渊见了开玩笑,“阿行你当小纪三朝回门?你自己陪他回去撑场面得了。” 司逐行看向纪暮,眼里带着询问。 纪暮瞬间觉得自己像负心汉,但想起纪家的情况,还是拒绝。 “今晚九点之前还不回来,我就上门抢人了。”司逐行威胁道。 司定渊看得差不多识趣离开。 纪暮亲了亲司逐行,笑道,“好。” 纪家也重传统,而且比司家更为死板。 大伯纪鸿一家前几年一直住在国外,过年基本不回家。 今年老宅多了大伯一家四口和方康鸣,人数的变多本该更热闹一些才对,岂料纪暮进门到大厅一个人不见。 纪暮下车后,找佣人帮忙拿礼物,随后去找纪见山。 纪见山依旧在书房练字,清晨的太阳落在银白的头发上,脸颊的沟壑犹如即将枯朽的树干。宣纸上,本该飘逸的字形因过重的下笔力度显得格外沉重。 纪见山端详过后重新抽出一张新纸,将手上未刚的字迹搁置一旁,抬头看了眼纪暮,“回来了,过来帮我磨墨。” 纪暮照做。 俩人安静不说话,纪见山体力大不如前,写到一半没再继续,将毛笔递给纪暮。 “你都住到他家了,为什么不带人回来?” 纪暮替纪见山收了笔墨。 “他刚好有事。” “有事还是不愿意回来?” 纪暮没想到纪见山会追问到底,索性不再隐瞒,“是我不希望他回来。” “你······” 纪见山低声咳嗽,想起上次纪暮在医院说的话。 “我们家还能把他吃了不成?”纪见山气匀了冷哼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个孙子对纪家避如蛇蝎,无声无息脱离他所有的预期。 纪暮抽纸擦干手背上不小心碰到的墨汁,没回答这个问题。 第69章 第 69 章 要轨迹重合相缠 从纪见山的书房出来后, 纪暮走向纪幸的房间。 正打算敲门,纪幸从里面探出头。 “三哥,快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纪暮笑问。 “听脚步声。”纪幸眨了眨眼。 纪暮揉揉她的脑袋, “小幸真聪明,给你单独买了礼物,一会儿我去车里拿给你。” 纪幸:“好!” “嗯哼!纪暮, 我也想要礼物。”空气里传来一道男声,纪暮才发现纪洵正站在阳台外。 纪洵自上次和纪暮说开后, 偶尔会找他聊天,自认为两个人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我后备箱有不少礼物,已经叫曾叔取下来了,一会你自己去挑。” “这还差不多。”纪洵眉梢一挑, 笑得一脸满意。 “你怎么在这?” “猜到你见过爷爷会先来找小幸,特地下来等你。” “有事?”纪暮不习惯过于热络的纪洵。 “没什么,等会儿再说。” 纪暮点头答应,大概率是不想让纪幸知道。 “三哥一个人回来吗?怎么没见司大哥。”纪幸突然开口。 纪洵一脸八卦等答案。 “他家有点事,小幸想见的话年后可以来我家玩。”也不算撒谎,司骛父子尚未出院, 司逐行要过去一趟。 “好。”纪幸圆溜的眼睛充满笑意。 纪家今天的晚宴除了本家还有其他远的近的想攀关系的亲戚。 三人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等佣人来敲门再起身下楼。 下楼时大厅已经摆了四五桌,不少人已经落座。 纪舟见到几人后招手让他们过去同坐一桌。 那一桌都是纪家上了年纪或者在公司有实权的亲戚, 是公认的主桌。纪暮感觉到纪幸的拘谨,指了指大伯母那桌,拍拍肩膀推她过去。 纪洵凑近纪暮耳边, “能不能把我也送走,我也不想坐那桌。” 纪暮打量了一眼,“以前不是很积极?” “以前年轻, 现在我觉得我不配。”纪洵前阵子年尾被迫加班了半个月,看清了自己对工作的厌恶和拖沓速度,只想啃老不想上班。 纪暮看着方康鸣落座主桌,提醒道,“方康鸣也在,你真不去?” 纪洵咬牙切齿,“草,去,他都能坐,我凭什么不能,走。” 看着昂首挺胸走在自己面前的纪洵,纪暮不明白他这么多年怎么保持住一个脑子。 纪暮从九岁开始接触纪家此类家庭聚餐,从前他坐最远的那桌,毕业后入职观益,主桌默认留有他一席之地,但在他心里,坐哪没什么区别,左不过就是吹捧和比较,远点反而清静些。 这也是他不愿意带司逐行回来的原因,自己放在心尖的宝贝,没得平白让人看轻的道理。 今年是纪舟第一次入职观益,他成了今晚所有人夸奖的对象。期间也有人想踩着纪暮捧纪舟,可惜纪舟不吃这一套,旁边的纪洵反应过来也开始狂怼。 许多人得罪不起观益新的掌权人纪舟,也得罪不起纪洵的父母,渐渐歇了这个心。 一直安静的方康鸣看着被维护的纪暮,嘴角微挑,突然开口问道:“小暮,司先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纪暮眸光微沉,本想安静坐等离席,总有那么些人闲不住。 “司先生是什么人物?”方康鸣旁边一个年纪三十岁的年轻男子问道。 方康鸣笑着说道:“这个问小暮更合适。” 纪洵正想开口,被纪暮伸手拦住。 “是我爱人,他比较年轻,喜欢有趣的新鲜的,我担心他无聊没带回来。” 方康鸣一愣,没想到纪暮不仅没遮掩自己的性向,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暗讽聚会无趣。 “我离开观益搬出纪家时方先生还没回纪家,我和你说不上熟,叫我全名就可以,还有,不要太关心我的生活。” 纪暮说完,被拦住的纪洵笑出声。 “我都还没吃饱,有些人就开始撑了,也不知道吃慢些。” 纪洵气人的时候真气人,方康鸣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憋不出完整的话。 旁边一长脸男子突然开口,“小暮喜欢男人?你爸当年可是宁城无人不知的情场浪子,多少女子追逐的梦中情人,你怎么会喜欢男人?” 纪暮记得这人,某个堂叔家的儿子,上辈子是方康鸣的狗腿子,方康鸣说什么做什么,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这样。 情场浪子和梦中情人加起来实在不算好词,多情种怎么可能真的成为众人的梦中人。 纪暮从方康鸣开口时褪去了往日温和,冷眼看着长脸男人,“我爸的想法我不清楚,堂哥结婚后不是经常携一个已婚妇女进出同一家酒店,比起你,我起码还有良心和道德。” 长脸男子的妻子在隔壁桌,听了放下碗筷,不顾场合顺手给丈夫甩了两巴掌转身就往外走,长脸男子被打懵,反应过来追着出去。 纪暮上辈子找方康鸣的犯罪证据时最先从长脸男子入手,他的妻子对他厌恶至极又苦于联姻没法轻易离婚,向纪暮透露了不少消息。 在场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种闹剧,瞬间开始低声议论。 纪见山冷咳一声,“好好的家宴,别提有的没的,吃饭。” 他的话依旧有威信,大家开始闭嘴不谈。 纪舟对着方康鸣说道,“康鸣,以后纪家的饭局上不要提别人的私事,免得搅了大家的兴致,以前你不懂没关系,这次和小纪道个歉,都是自家兄弟,过了就好了。” 纪舟现在的话和纪见山的分量差不多,方康鸣不甘也只能咬牙吞下,对着纪暮抬起酒杯,“抱歉,刚刚是我说错话,这一杯我自罚。” 纪暮端起酒杯隔空回敬,“自罚免了,我只有这么一个爱人,方先生下次不要冲撞了才好,我不是很喜欢有人议论他。” 方康鸣低眸时眼里闪过一抹凶狠,很快调整好,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那祝你们白头偕老。” 在场众人除了纪洵没人见过纪暮发火,大家习惯了斯文有礼的纪暮,第一次发现这个年纪轻轻坐稳观益又悄声离开的,大家轻视惯了的青年并不是没有脾气。 在纪家这样的人家,多一两个私生子半路认亲不是稀罕事,但大家认亲都只认年纪小的,这样比较好教养。方康鸣年近三十突然回纪家,虽说这半年做出不少成绩,但跟从小长在纪家的纪舟纪暮相比,过于急功近利偏又比不上。 因着这些插曲纪见山的身体,纪家今年的聚餐不像往年持久,纪暮见缝想离开,刚走两步却被纪舟拦住。 纪家人的房间基本都带阳台,纪舟作为长子长孙,他的待遇一直都是最好,他的房间比起其纪暮纪洵等人的房间更为宽敞。 纪舟喜欢烹茶,房间用竹帘隔开单辟了一个茶室。 纪暮少年时也常在这里喝茶,熟练的坐下,他以为纪舟会拿出茶具,结果拿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还有一桶冰块。 看着纪暮微微错愕的表情,纪舟笑道,“在茶室喝酒,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小暮看看感觉怎么样。” 接着一边倒酒一边继续开口,“这是司家过年新推的酒,不怎么好买,但你应该喝过,别嫌弃。” 纪暮看着酒瓶已经认出产地,“舟哥客气,怎么会想着喝酒,你的身体吃得消?” 纪暮印象里纪舟的身体不算康健,上辈子去世时比自己还早上几年,总下意识觉得对方身体不好,但仔细一看,纪舟比以前的气色好些,脸上也长了一些肉。 “怎么样?司家那边好相处吗?” “好处,司家和这里不同。”纪暮眸光微动。 纪舟想起外人对司家的评价,“看来传言不假。” 他打开酒瓶给纪暮倒上,“不过原本也不该操心,司家二公子每次护你护得紧,敢带你回去,说明不会令你为难。” 提到司逐行,纪暮的眼里柔和许多,“逐行很聪明,只要他愿意,许多事做起来滴水不漏。” 想起纪暮在宴会上大胆坦白性向,告知所有人他的在意之时,纪舟有点羡慕,“你在感情一事上倒比我顺利,你舍不得将人带回来,我却是不敢带回来。” “我不如你们勇敢,倒是叫阿云受了不少委屈。” 纪暮端起酒,“每个人形势不同,不怪舟哥。” 纪舟是大伯唯一的儿子,从小被爷爷和父母寄予厚望,从他休学在家,各科老师和繁重作业一样不落就可看出。他既不像纪暮孑然一身,也不像司逐行一样被家人给予无尽的宠爱包容,需要周全考虑得太多。 “今天还是阿云生日,我本来想陪他的,但想了一个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避开今晚家宴的借口。” 纪暮看了眼墙上指向八点钟的表:“天色还早,舟哥可以去找他。” 纪舟轻摇红酒,声音带着几分疲倦,“他回老家了,今天的三班飞机都已起飞,来不及。” 云洲性格开朗,见人三分笑,上辈子纪舟去世后却藏起笑容,话也少得可怜。 纪舟去世前嘱托纪暮替他照看云洲,纪暮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很难分身去顾及。 云洲曾去观益大闹,堵着方康鸣想和他拼命,被一旁保安拦下送去派出所,被拘留了半个月才冷静。 纪暮去接人时,云洲眼底无光,颓靡死气萦绕周身。 纪暮第一次觉得爱得太深未必是件好事,活着都能被带走半条命。 “纪暮,我帮你重新拿回观益,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只要方康明一无所有,给舟哥偿命。”云洲眼底全是恨意。 彼时纪暮刚查出害自己的人是方康明和二伯纪荃,也想替自己讨个公道,多个帮手于他而言无害,再加上担心云洲狗急跳墙,纪暮点头答应。 后来云洲真的帮着他干了不少事,干净的隐晦的,疯狂打压报复,没成想却逼得方康明和司骛共站一线,开始联手想要纪暮的命。 纪暮没死,死的是司逐行。 他的试图报复,害死了最好的朋友。 重生后,纪暮每次看着眼底没有一丝阴霾,骄傲又自信的司逐行,忍不住想如果上辈子司逐行没出事,他们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二十八岁,和他现在的年纪一样。 太年轻了,都没来得及走完普通人的一半人生。 今日席间想着开车控制了一晚上的酒,现在倒是多饮了几杯。 纪暮本不想插手纪家人的人生,他担心承载不住其他人的命运,更清楚仇恨遮眼会令人万劫不复。 纪暮害怕仇恨,看淡仇恨,上辈子谁都没饶过谁。 重来一世不是不恨,而是觉得没必要,不值得。 但想起今晚方康鸣的表现,前尘往事逐渐浮上脑海,觉得有些事太过放任好像也不行。 纪暮在纪舟房间多留了两个小时,走出纪家大门时头有些晕,好在人还算清醒。 他静立在寒风中,看见司逐行下车走向他。 “不是说九点回来?”司逐行扶住人。 “八点的时候不是说了会晚一点吗?别生气。”纪暮在这人身上总是有数不清的耐心。 司逐行本来就没生气,只是有几分担心,现在纪暮人好好的,态度又好,更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好,不生气,先上车。” 到了车上,司逐行坐在正驾驶帮纪暮扣紧安全带,刚扣紧打算发车时,“啪”的一声,纪暮自己解开了安全扣。 司逐行不想和醉鬼讲道理,正想低身再扣一次,腰身被人揽住,一双带着雾气微微泛红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司逐行无法形容这一刻的纪暮,浮浮沉沉的眼眸,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 “我猜你会来接我,我猜你会再次低头。” 司逐行心想这是什么胡话,没待开口,唇上迎来一个带着酒气但不算难闻的吻。 纪家老宅处高档别墅区,往来车辆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司逐行担心有人看见,空出一只手拉上车窗,将两个人隔绝在密闭的空间。 纪暮见状欲发加深这个吻,窗外树枝在月色和灯光的映照下斜斜搭在车身上,还有一部分透过车窗映在俩人身上。 俩人不知亲了多久,司逐行怀疑自己将要溺毙在这个吻里,像一条即将死在深海的鱼,而纪暮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纪暮知道司逐行腰身敏感,房事时偏爱这一截劲瘦柔韧。司逐行出门时穿里外穿了三件上衣,里层纯棉打底,中间白色卫衣,最外层黑色毛呢大衣。 衣服太厚,纪暮摸不到那截腰,他想将司逐行的外套脱下,大衣退至一半,司逐行冷的一哆嗦,纪暮又替他拉上。 正欲收手,司逐行自己动手将放进裤腰的上衣扯松,抓过纪暮的手探进层层衣服之下。纪暮寻到想要的触感,微凉指尖游移摸索。 一切如他所愿,司逐行很快软在自己怀里,颤栗忘我的配合。 最后分开时,司逐行只能靠在他身上慢慢调整错乱呼吸。 等两人发车离开时,纪暮在纪家大门外看见一抹熟悉身影,给纪洵发了消息,让他放一个走了又回来的人进去。 十八岁爬墙说得过去,二十八岁却算不得清白。 俩人没回司家老宅,回了常住的独属于彼此的小区房。 到了屋内,俩人没开灯便再次吻在一起,黑暗中有些东西被撞倒,哐的一声掉落室内。 纪暮嫌速度慢,担心不小心磕碰,直接将人拦腰抱紧走进卧室,将刚刚在车上没舍得脱的衣服一件件剥落。 “暮哥今晚受委屈了?”司逐行觉得纪暮有点反常。 纪暮手下不停,黑暗中目光沉炽,“没有,只是想你了。” 喝了点酒,想起了一些遗憾,心里疼得难受。 “逐行,我只有你了。” 司逐行不知道纪暮在想什么?却感觉得到纪暮隐瞒了一些往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往事。 他无法探知那些秘密,却能感知得到纪暮当下最真实的情绪。 “你有我就够了,我命都可以给你。”司逐行本想开句玩笑,却无意中刺激到纪暮。 纪暮将人翻个身,开始疯狂占有,在一次又一次灵肉结合中寻求真实。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哪能一次又一次的给,哪能一次又一次的要。 司逐行在睡着之前隐约听见纪暮在他耳边说道:“不要命,要同命。” 要轨迹重合相缠,携手走向消亡的命。 要死了烂了,骨头腐朽成灰,也能一起被扬尘的命。 第70章 第 70 章 我直接瞧不上 纪暮第二天醒来时胸口趴着一颗黑沉的脑袋。 此时天色微亮, 室内仍旧一片黑暗,一时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也懒得去想,只是将胸口的人揽紧了一些。 司逐行醒来时窗外日照高升, 走到客厅时又是熟悉的饭菜香,客厅那些空瓶子立着一株株鲜亮绿玫瑰。 时间已经十一点多,纪暮已经从超市买来蔬菜做午饭。 司逐行不声不响靠在冰箱看纪暮炒菜。 纪暮半响才发现这个不出气的活人, 轻声笑道,“早, 不再睡会儿?” 司逐行打了个哈欠,“不睡了,再过两个小时还要接着午睡。” “也行,先去洗脸, 洗完过来吃饭。”纪暮虽无法理解司逐行的睡觉时长,但都随着他。 等司逐行洗完脸出来,纪暮已经端上最后一盘菜。 “今天还回老宅那边吗?” 司逐行一边盛饭一边回答,“不回了,过两天就要上班,我们过一下二人世界。” 纪暮听见二人世界, 心间涌上一股暖流。 “可能不仅两天, 年前我让吴玉找了装修公司对办公室重新装修,工人这两天才陆续动工, 这次上班可能还得往后推三五天。”青松目前只有二十几人,月底要推行新游戏,平日还要接一些设计合作, 装完了需要招聘更多员工。 司逐行听完才想起这茬,点头道,“那也好, 可以多休息几天。” 话是这么说,但这几天俩人也没有闲着,纪暮大多时候居家办公,司逐行偶尔还要去一趟医院。 等公司收装修好进去时,春节已过去几天,公司开始变得忙碌。 令纪暮意外的是,司定渊已经在短时间内查出司骛在对接近几年项目中吃回扣以及私下回购股票的事情。 这件事由纪暮推动,他知道司骛与司家关系匪浅,他无法直接告知真相,只好循着上辈子的记忆,调动一些人,将查到的一些资料匿名寄给司定渊。 司定渊谨慎,看到这些消息无论相不相信都会去求证。再加上司骛突然被曝家暴和昏迷住院,许多事情查起来更为方便。 休假后,青松招了不少员工,新游戏在二月底正式发行,纪暮有些项目不得不出差。 纪暮前脚刚走,公司后脚迎来不速之客。 司逐行看着头发花白的纪见山,一时摸不准对方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和小暮的关系,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聊聊。” 司逐行念着他是长辈,带着人去了不远的茶馆。 “你这孩子生得俊,难怪小暮喜欢。”纪见山盯着司逐行半天得出来的结论 司逐行趁着纪见山低头吹气的瞬间暗暗翻了个白眼,“生得好看这件事得感谢我父母,不过暮哥喜欢我可不是因为我这张脸。” 纪见山听纪暮说过司逐行说话比较直接,没想到直接到几乎寸步不让。 纪见山经历过大风大浪,倒也不至于沉不住气,“前不久小暮去你家过年,但总也不见他带你回来,我只好自己来找你。” 司逐行已经明白纪见山就是专门趁着纪暮不在专程来找他的。 “您老有什么直接说?”司逐行无奈看着苍老但不减威严的纪见山。 纪见山茶盖拂过茶沫,看了两眼放下,显然看不上这里的茶。 “那我就直说了,我作为小暮的爷爷,认为你们再纠缠下去不合适。” 司逐行没那么讲究,喝了一口面前的茶,凉凉道,“我认为很合适。” 纪见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里闪着精光。 “小暮二十岁进观益,在那一待七年,直至现在,观益有些股东服他也超过他的堂哥纪舟,他很聪明,需要更大的平台去实现人生价值。” 司逐行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纪舟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他的选择,他愿意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司逐行一副滚刀肉。 纪见山从身后的司机那里拿过一个文件。 “如果你们一定要在一起,我也不做这个恶人。” 司逐行看了眼文件,“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张女性的简历,学历身高颜值都是拔尖,最后还有一张股份转让合同。” 司逐行认真看了眼股份,气笑了。 “纪先生,我念你是暮哥的长辈,有些话本来不想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纪见山像是没看见司逐行的无语,“只要小暮结婚并且有一个孩子,我愿意给他公司8%的股份。” “不可能。” “如果你不想他结婚也行,只要他有一个孩子,这份合同依旧有效。” 司逐行冷笑一声,“纪先生,你既瞧不上暮哥也瞧不上我,但你别忘了,像你说的,暮哥是自愿离开观益,他不想走,纪舟坐不坐得稳现在的位置还是个问题。在纪家,他是自愿放弃不是失去,既然你想挽留他给你们纪家卖命,就不要说得像天大的施舍。我们家也有公司,我不想继承不代表我没有股权,暮哥喜欢,我可以把我手上的股份给他,我手中的股份不比这份合同的占比少。再有一点,我的男朋友,我更喜欢他陪在我身边,你可以再去说服他,但你说服不了我。” “说直白点,这份合同,我直接瞧不上。” 纪见山多年身居高位,习惯了被人顺从敬仰,生活中基本没人敢忤逆他的想法,就算意见相左,彼此言语间都会留一些体面,第一次遇见司逐行这样看似礼貌实则赤裸裸的轻视,“你,你·····” 话没说完,纪见山咳嗽连连。 至于那些女性,司逐行本来还想劝纪见山积点德,看着他不停咳嗽没再说。 纪见山怎么也没想到司逐行这么油盐不进。 纪舟从曾叔那听说纪见山要去找司逐行后,连忙放下公司的事情赶过来。 看着纪见山咳得脸红的模样,纪舟知道晚了。 司逐行直接坦荡,脑子和嘴巴都像开过光,他不愿意,谁也别想从他身上讨到好。 纪舟不敢惹这个祖宗。 纪舟连忙帮纪见山顺气,趁着间隙给他递过刚刚拂了几下瞧不上眼的茶,纪见山咳得厉害,只好顺势喝两口润喉。 待纪见山呼吸平稳,纪舟连忙哄着人回去。 “爷爷,我来和他说。” 然后示意司机将人带走。 等四周又恢复安静,纪舟苦笑一声,“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跟你没关系。”司逐行将桌面的材料理了递给纪舟。 纪舟看了之后皱眉,觉得这事真不怪司逐行生气。 “你放心,小暮不会同意,你也不用为难。” “不为难,我说你们家的钱也没到富可敌国,用得着这么争来争去?” 纪舟已经从服务员里接过新的杯子。 “不瞒你,我最近都在后悔回国。”纪舟半开玩笑,具体几分真假只有自己知晓。 俩人不算熟,除了纪暮也没有共同话题,喝了两口茶各自分开。 纪暮傍晚回来,司逐行在飞机落地之前已经等在机场附近。 纪暮今早离开,行程本来安排到明天早上,但想到上辈子司家父子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开始不安,和合作方谈过之后,直接压缩了行程。 纪暮站在熙攘人群中,司逐行站在人群之外挥手扬笑。 回到家中,司逐行重重摔在沙发上,纪暮放好东西坐过去,笑问,“怎么了?” 司逐行觉得纪暮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出生在纪家。 动一下身子将头枕在纪暮腿上,简单说了上午见纪见山的事情。 “他还想你结婚生子,他做梦。” 纪暮听闻表情淡了些,抬手将司逐行额前的头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头,“抱歉,原本来不想让纪家的人和事打扰到你,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 司逐行摆手,“我没事,只是想到你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十多年,替你觉得不值。” 纪暮沉默片刻,说道,“爷爷以前不像现在,这几年老了,有些安排我们也逐渐看不懂,有没有让你为难。” 司逐行挑眉,“没有,反倒是你爷爷离开前已经气得不想和我说话。” 纪暮听了不厚道低笑出声,“那就好。” 司逐行突然起身,将纪暮拉下躺在自己腿上,学着纪暮的动作给他按太阳穴。 纪暮平生第一次躺在一个人的腿上,觉得有种奇异的安心,还有一点舒服,心道难怪这人喜欢将脑袋搁他腿上。 唯一一点不好,硌得慌。 正想着,司逐行在他脑袋下放了个靠枕。 然后,睡着了。 再醒来,天边晚霞尽数散去,无边暗夜爬满夜空,司逐行靠在沙发上,他仍枕在司逐行腿上。 纪暮起身后,司逐行腿上一轻,也跟着醒。 俩人在黑暗中笑出声。 上辈子司定渊父子死于一场商业酒会的爆炸中。 那场酒会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司家是主要的酒品供应商。 酒会前十五分钟,有人打报告说这次送来的酒有问题,司家三父子刚好在宴会,彼时司逐行去了洗手间,司瑛和司定渊先行前往查看,几人刚进去,存酒的酒窖突然着火爆炸,司瑛司定渊和几个工作人员当场身亡。 司逐行晚去几分钟,成为了那场爆炸最直接的见证人。 司逐行从没和纪暮提过这段往事,当时酒会有政府参与,事发后直接移交检察院,很多细节没公开,最后只定了意外身亡,只有司逐行不肯放弃。 纪暮查到最后,知道司家安排运酒和现场布置都有司骛参与,今年司骛一直躺在医院,那片场地纪暮也早已暗中买下,但上辈子的经历太惨烈,纪暮并不敢赌。 纪暮在黑暗中轻轻揉着司逐行被枕麻的腿,试探性问道: “逐行,叔叔和大哥过几天是不是要参加一场酒会?” “本来是有的,但后面因为场地问题取消了。” “后面还会办吗?”场地问题纪暮最清楚,那片场地他提前租了,以致后来相关人员来询问时,纪暮直接以档期排满为由拒绝。 “这个不清楚,妈妈说大嫂这几天又开始孕吐,就算再举办大哥也不一定抽得开身,我爸现在已经将公司交给大哥,也不会再管。” “举办一场商业酒会并不轻松,中途人员混杂,有许多注意事项,我们家对这一类一直很慎重。”华酌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真要举办,比起酒的品质本身,人为的陷害才是防不胜防。 “暮哥怎么会问这件事?” 黑暗藏住纪暮担忧的眼神,“没什么,半路听说。” 司逐行没有多想。 时间一天天过去,上辈子司家父子出事的这天果然风平浪静,纪暮不由得放下心。 纪暮这边刚松一口气,纪幸哭着打电话过来。 “三哥,你快回来,你救救大哥,爷爷要打大哥。” “小幸别急,先说什么原因?”纪暮尽量安抚人。 “大哥喜欢洲哥,爷爷发现后很生气说要动家法,我拦不住。” 纪暮眉心一跳,纪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纪洵不在吗?先让他去拦着,我一会就到。” “二哥拦了,也被打了,现在被二叔和康鸣哥关在隔壁。” “好,我马上到。”纪暮说完挂断电话,今天本来他开车,他刚开快一点,呼吸紧促,心间不由慌乱,只好停在路边,对着身侧的人说道。 “逐行,麻烦你开一下车,还有,很抱歉,纪家你可能也要去一趟。” 纪幸的声音不小,司逐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立马下车换位置。 司逐行有参赛经验,开车又稳又快,俩人很快赶到门口。 纪暮在门口看到云洲,他被拦在门外不让进。 纪暮是纪家人,家里的保镖和佣人不敢拦他,司逐行让云洲上车后直接开车进去。 三人赶到时纪舟脸色苍白,白色衬衣被鞭子抽出几道深深的伤痕。 云洲立马过去将人拥住。 纪暮又再一次从云洲眼里看见与上辈子如出一辙的恨意滔天的眼神。 纪见山前几天刚被司逐行气得说不出话,现在再看见怒从心中起。 “这里不欢迎外人,来人,将这两个外姓的带下去。” 纪见山指的是司逐行和云洲。 纪暮率先拦在司逐行身前,嗓音带着厉色,“住手,我看谁敢动他。” 说完看向纪见山,“爷爷,舟哥从小身体不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你们一个二个是要气死我?”纪见山吼完不停咳嗽。 二伯纪荃见状赶紧上前扶着纪见山。 云洲想带纪舟离开,被方康鸣伸手拦住。 “让开。”纪暮和云洲一起说道。 方康鸣第一次看见纪暮狠厉的眼神,下意识松手,反应过来后又拦住,梗着脖子说道,“爷爷说了走才能走。” 话刚说完,方康鸣被司逐行一脚踹开,司逐行踹完后对着纪见山威胁道,“再不放人我报警了?” 纪见山听闻咳得更加厉害,讲不出完整的话只是摆了摆手。 纪暮想起纪洵还被关着,一同放出来送往医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76 第71章 第 71 章 睡不着就别睡了 医生检查后, 纪舟的伤比较严重,需要住院一周。 纪洵的鞭数不多,但冲上去的时候是纪见山下手最重的时候, 每一鞭都挺严重,也需要住院两天。 纪舟从小经历过被拐和长达几年的病痛折磨,比一般人更能忍痛, 见到云洲一个大男人在旁边抹泪,疼得冒冷汗还能轻笑安慰几句。 纪洵从小娇生惯养, 少爷脾气,脆皮身子,医生碰一下号一声,抹眼泪的云洲都被他的叫声打断。 没多久, 纪舟的父母赶来医院。 纪舟的母亲刘云筝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也是一个慈母,看见纪舟的伤后,伸出的手在空中颤抖,想碰不敢碰,眼里直冒眼泪。 “妈, 别担心, 不疼的。”纪舟强忍着疼痛安慰道,纪鸿见状拉过椅子, 让妻子坐在椅子上。 “老婆,先坐下来,慢慢说。” 刘云筝是混迹于国内外商场的女强人, 很快擦干眼泪,对着丈夫纪鸿没好脸色:“纪鸿,我今天把话撂这儿, 别说我儿子喜欢男人,他就算去变性,去出家都可以。我只要他健康活着,要是我儿子身体再因为你们纪家人出一丁点意外,我跟纪家没完。” 纪鸿是个典型的妻管严,从来都是妻子说什么他听什么。对于自己儿子喜欢男人的事情他很诧异,一时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看见妻子的态度和儿子的伤后没敢再提。 “老婆你别生气,等我回家和爸说说。”纪鸿习惯性顺毛。 “有什么好说的,两次了,我好好的儿子十岁时因为他们的原因在床上养了四五年,这好不容易健健康康,有个人样,现在就因为喜欢男人这种小事被打得半死······” “老婆,小点声小点声。”纪鸿连忙阻拦。 纪暮见状带着司逐行和云洲出门。 没一会儿,二伯母顾敏也来到医院,纪洵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抱着他妈妈诉苦喊疼。 司逐行忍不住翻白眼。 纪暮见两个伤患都有人照顾后,携着司逐行告辞离开。 俩人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洗好澡,吹风机发出的风声漫延在屋内。 司逐行盘腿微微低头看手机,纪暮轻轻拨着他的头发,让风吹干每一缕湿发。 吹干后,纪暮将头发抚顺,低声笑道,“变长了。” 司逐行听闻抓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已到眉头,耳边的发覆上耳朵。 司逐行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甚温柔,纪暮把他的手拿开,“真变长了,下周五刚好是三月,适合剪头发,下班陪你去剪。” “行吧。”司逐行说完起身,推着纪暮回屋。 俩人躺在床上,司逐行打完几局游戏发现纪暮干躺着不睡觉,退出游戏界面,从靠垫滑落钻入纪暮怀里。 “暮哥有心事?看你从医院回来就忧心忡忡。” 纪暮也说不上来,比起前世的你死我活,这一世纪舟的恋情曝光被打其实算不得大事,司家这边目前为止一切安好,总体来说一切顺利,但纪暮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只是想起纪家的事。”纪暮不想司逐行担心,只好含糊而过。 “你堂哥的事?那有什么,这日子和谁过都会磕磕绊绊,他们如果真想在一起,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就行。我看你堂哥平常挺聪明,这个时候倒是乖乖等着挨打,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暮心道果然误会了。 “舟哥为人谨慎,他和云洲的事应该是有人告知爷爷,如果我猜得没错,纪家干得出来这种事的只有方康鸣。方康鸣回来得晚,他以为可以借此削减舟哥在观益的权利,殊不知他现在已经将舟哥连着大伯母二伯母全得罪个遍,大伯母二伯母娘家背景雄厚,为人护短,她们不好怪爷爷,但收拾一个羽翼未丰的方康鸣绰绰有余。” 还有一种可能,纪舟故意透露风声,借方康鸣的手出柜并解决所有问题。 不过纪暮没说出这个假设。 “那更加不用你担心了,纪家就该好好乱一场,乱够了谁赢了其他人也就安分了。” 纪暮听闻一愣,片刻后笑出声,“也就你想得出来,别人都是劝和。” “有什么好劝的,真能劝这么多年早太平了。”司逐行父母虽然恩爱,但在这个圈子,纪家这种为了股权和家产斗得死去活来的并不少见。 纪暮诡异的觉得司逐行说得有理,且被他这么一打岔,刚刚纷乱的思绪早没了影。 正要夸人,纪暮身上睡衣的最后一个扣子被人解开。 黑夜中的扣子不好找,司逐行解完一个,手指贴着皮肤沿着衣服边缘向上滑找下一个扣子。 “睡不着就别睡了,我们干点别的。”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纪暮心下一动,将手放在司逐行腰上轻轻一按,“不疼了?” 纪暮重生后年纪变轻,俩人又头一遭恋爱,很多时候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燃起火花。 俩人食髓知味,偶尔放纵,但纪暮一向有分寸,不至于毫无节制。 纪暮经常担心司逐行的身体承受能力,司逐行倒是一惯仗着纪暮的分寸为所欲为。 “不疼了。”司逐行扣子已经解到第三颗,余下的耐心耗尽,双手用力一扯。 地上传来两个扣子的落地声。 纪暮好好的睡衣就这么废了,上身开始暴露在微凉天气中。 取暖衣服没了,总要有什么东西来填补。纪暮将紧贴在身侧的人往身上一带,空荡的胸前瞬间覆上温热身躯, 紧接着俩人开始接吻,安静的室内没一会儿传来一阵阵急促紊乱的呼吸。 司逐行后悔了,他觉得刚刚应该先解自己的衣服,这样才不至于被人用自己的睡衣蒙住眼睛。 黑夜里不遮掩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但能看见黑色的画面和彻底看不见是两回事。 眼睛被蒙着,有些体验便会十分深刻、难耐。 三月一日是司父司母的结婚纪念日,刚好也是周五,这天司文桉班里有个家长会。 司文桉的家长会只要司逐行有空基本都是他代为参加,这次也不例外。纪暮本打算下班陪司逐行剪头发的计划只能往后推。 俩人约好开完家长会后带着司文桉一起回老宅,眼看快到五点多还没回来,纪暮没来由开始慌乱。开始给司逐行发消息、打电话,过了许久仍没有回复。纪暮实在不放心,拿起钥匙开车去司文桉学校,学校告知家长会一个小时前已经结束。 今天日子特殊,纪暮原本不想惊动司家人,但现在司逐行了无音讯,他再顾不得那么多,立马拨通司定渊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纪暮立马问道,“大哥,逐行和文桉回老宅了吗?” 司定渊今天下班比平日早,正在回家的路上,“逐行不是去参加文桉的家长会吗?” 纪暮尽量稳住情绪,“我联系不到逐行,刚刚来到文桉学校,校方说他们一个多小时前已经离开。” 纪暮掩藏得很好,但司定渊还是从中发现了慌乱,他知道纪暮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心下也开始不安,但还是安慰道,“你别急,我还有十分钟到家,我先回家看看。” “好。”纪暮抓着方向盘深呼吸,立马拨通另一个电话。 纪暮还没讲话,那边声音带着焦急,“纪先生,不好了,司骛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他什么时候醒的?”纪暮一惯温和的嗓子像浸了寒冰。 “我刚刚问了值班护士,护士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现在医院正在通知他的妻儿。” 纪暮皱紧眉头叮嘱道,“想办法查清司骛离院的时间和去向,越快越好,人手不够的话你想想办法,多少钱我双倍支付。” 那边连忙应好。 “还有,司骛的儿子司青阳也要查。” 司骛摔下楼梯昏迷的事实做不得假,突然醒来消失可不是一个人能办的事情。 纪暮正想打电话告知司定渊这件事情,司定渊率先打了过来。 “小纪,不好了,逐行和文桉出事了。刚刚有人给我发消息,要我两天内准备现金,并威胁不让报警。” 纪暮脑子突然短暂空白,紧接着心脏传来一阵沉痛,呼吸变得困难,纪暮很清楚这个情况,这是上辈子司逐行陪他治疗半年多才治好的症状,是司逐行坠海身亡后又偶尔出现的症状。 “小纪,你在听吗?”纪暮突然安静,司定渊有点不放心。 纪暮稳住呼吸,精准从车里拿出药,这是司逐行跟自己告白后,自己去医院那次开的药,平日里用不到,却被他藏得很好。 半响,“大哥,我听到了,我们要报警,我和逐行的情侣身份无法要求警方立案,这件事要麻烦你。还有,司骛醒了,今天中午从医院消失,记得和警方提一嘴。” 普通人的侦察能力敌不过警方,纪暮赌不起,也不介意司定渊事后知道他找人盯着纪骛的事情。 “好,报警这事交给我,现金需要明早和银行申请,一时半会不一定能到账 但问题不大。还有,我给文桉的文具盒安过定位,定位消失在北柳湾附近。” 挂断很快挂断。 “北柳湾!”纪暮咬牙切齿,眸光晦暗。 上辈子司逐行出事的地方。 司定渊证据充足,再加上司家经常做公益,算是公众人物,警方很快立案并连夜派警察调监控勘察现场。 纪暮不放心,也跟着去现场。 经过彻夜勘察,警方从监控中查到司逐行在开了十分钟后突然缓慢的将车停在路边,紧接着面包车里突然出现三名黑衣男子,二话不说将车里的司逐行和司文桉带走,明显早有预谋。 司逐行和司文桉被拖下车时垂着头,显然已昏迷。 若是司逐行没昏迷,以司逐行的身手,这三个人不一定奈何得了他。 和上辈子一样,都是半道昏迷。 警方看着彻夜未眠的纪暮和司定渊,得出俩人确实已遭绑架并坐船离开的事实。 到了第二天,绑匪又发来消息,让他们带钱到某个岛上,而且对方已经察觉这边报警的事情,警告上岛交付时只能有一个人。 司定渊现在是司家的主心骨,纪暮觉得必须保证他毫发无损,主动提出自愿前往。 “大哥,让我去。” 司定渊立刻摇头。 “不行,你要出事,我拿什么和阿行交代。我是阿行的兄长,文桉的父亲,由我去最合适。” 纪暮攥紧双手,声音异常平静。 “大哥,你还有叔叔阿姨,还有大嫂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华酌。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逐行,如果没有他,我也活不了。” 司定渊习惯了淡然的温和的纪暮,从未见过如此决绝和近乎带着哀求的纪暮。 “大哥,你信我一次,我一定让他们活着回来。” 司定渊咬牙闭眼,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鬼精的弟弟无论如何都要喜欢这个人。 “好,但你也不能出事,你出事了,阿行下半辈子不会好过。”司定渊声音凝肃,拍了拍纪暮的肩膀。 纪暮点头。 负责侦办案子的负责人在一旁听了全程,本来他也不同意纪暮打头,同性恋人不是夫妻,他们的关系没有律法保护,世俗约束,真出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但纪暮太坚决,警方给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安装了监控和定位后没再说什么。 第72章 第 72 章 什么叫暂时没找到 绑匪留的地址是一个半开发的岛, 叫三椰岛。 三椰岛早年荒凉多石,前几年政府大力投资栽了不少绿植果树,本想额外赚点收入, 后来因着土地问题不少果树死亡。正巧当时有个商人提出承租意向,政府便同意。商人脑子活络,利用纯天然地形办了个探险项目, 与此同时不忘栽种树木,现在半个岛算得上葱郁。 这座岛离宁城有三四个小时, 纪暮坐在甲板上看着不断往后的水浪,脑中闪过乌云遮日,大雨倾盆的的傍晚。 纪暮见不得这湖,昨晚又没睡, 找了个角落躺下养点精力,恍惚间,汹涌潮水拍岸而起,溅起的浪花高过人身,有一辆黑色的车被人从水中捞起。 咚一声,船靠岸。 纪暮睁眼, 天边绮霞万丈, 湖面澄静如练。 他身上依旧是昨天下午穿的一身西装,其他游客不免多看了两眼。 岛上没有常住居民, 只有短暂游玩的的旅客。年后第一个月本是旅游淡季,但这座岛栽了不少桃树,又逢桃花盛开, 纪暮下船时四周的沙滩上有不少游客,但他无暇顾及,按着指示往前走。 绑匪提出的金额太高, 折算成现金别说纪暮来不方便,他们想带走也难,最后换了要求,要求将大多数钱款打入他们提供的几个海外账号。 纪暮出发前司定渊已经将资金打入对方账号,纪暮手里只拎着两个装有黄金的箱子。 纪暮借着霞光走了半小时,去到的位置越来越荒凉,天色逐渐暗淡。 纪暮爬到半山,拐过一处弯曲,远远看见一场熊熊大火,纪暮心觉不对,撒开腿往火光处跑。 房子在平顶,纪暮快到时,一团黑影突然撞到自己身上。对方身形比纪暮小很多,俩人撞痕了,那人往后两步摔倒,发出“嘶”的痛声。 “谁?”纪暮一边弯腰捡手电一边问道。 “纪叔叔,纪叔叔。”司文桉颤抖着带着哭腔。 纪暮抓起手电,立马将人拉起,“文桉,怎么样?有没有事?你叔叔呢?他在哪?” “叔叔,叔叔让我跑,不让我回头,他还在后面,纪叔叔你快去,去救他,救他。”司文桉像看见了救星,紧紧抓着纪暮。 纪闻心脏一疼,将司文桉推入路边树木后,手电外套箱子全留给他。 “一会儿会有警察,文桉别乱跑,就在这等,看到警察再亮灯。” 说完不等司文桉同意,借着月光跑向滔天火光中。 司逐行在上山途中醒来,发觉自己手脚被绑,嘴上被封时顿觉不妙。 他想起昨天家长会结束后带着侄子驱车离开学校,车开了十来分钟,脑子开始眩晕,本想叫侄子,却发现刚刚兴奋讲着话的侄子已经晕倒在副驾驶上,意识消散之前做的最后一件就是踩住刹车,将转方向盘转向路边。 司逐行感受着麻绳紧绑传来的痛意,再看看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司文桉,基本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始思考怎么脱身。 但不知是不是药效太强,没过一会儿再次失去意识。 再醒来,他和司文桉已在一个四周空荡的木屋中。 司逐行连忙将侄儿唤醒,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后进来看了一眼,只叫他们别吵闹,之后扔了一包切片土司和一瓶水。 对方给司文桉的手松绑,却没有放开司逐行。 经过半天的观察,司逐行已经知道这伙人至少有六个。 再过不久,又一个人被绑着推入,没站稳重重摔倒在地。 “青阳。” “表叔。” 司逐行和司文桉一齐出声。 土司吃完后后绑匪再次将司文桉的双手重新绑上绳子。 司青阳听闻,愤怒的表情带着惊讶,“表哥,文桉,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也不清楚。”司逐行说道。 司逐行低下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爸醒了。” 司青阳说完后一边慢慢移向他们这边,不再多言。 “意思是你爸绑架我们?目的呢?” 司青阳拧眉思考,最后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大概恨我推他下楼,把我也绑了。” “他什么时候醒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按理说他醒之后,医院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才是,但我们一直没接到通知。” 三人一起被关了大概三个小时,到了傍晚,门外进来一壮一瘦两个人,瘦人照旧将一包吐司一瓶水扔到司文桉身旁,顺便松了松司文桉手上的麻绳。司青阳则被一个手臂上纹着猛虎,肌肉贲起的壮汉带走。 门缝半开之时,屋外出现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熟悉的面孔。 “爷爷。”司文桉开口。 司骛不知道听没听见,带着病气的脸精神不济,一双阴毒的眼睛狠狠盯着他们。 在司逐行记忆里,这个表叔一直是个慈爱宽和的长辈,司青阳说他酗酒家暴时,司逐行甚至无法想象他动粗的模样,现在毫不掩藏,倒是可窥几分。 司骛看了没到一分钟便被人推着离开。 司青阳也被带出门。 俩人从小到大在饮食上没受过什么委屈,司文桉再次看见吐司和水,脸色不怎么好看。 “文桉,这个时候不准挑食,吃。”司逐行清楚现在的情况,有些条件下不能太矫情,也不惯着侄子。 “好的,叔叔。”司文桉一向听话,听闻和司逐行分着吃完。 绑匪很谨慎,没一会儿再次检查俩人身上的绳索。 司逐行没什么表情,等人离开十几分钟后,手上的麻绳却被他轻松解开。 司文桉瞪大双眼,还没开口,嘴被司逐行捂住。 司逐行小时候学过防身术,无聊的时候顺便学了解绳手法,解绳对他来说不是很难。 “嘘,别讲话,我给你松绑,等天完全黑了,叔叔带你出去。” 司文桉瞪大双眼点头。 司逐行给侄子松绑后开始仔细观察四周环境。 四周偏僻没有其它屋子,其它的夜色太黑无法观察, 过了一会儿,司文桉靠近司逐行,悄声问道,“叔叔,表叔怎么还不回来?” 司逐行眉头微微一皱,“不清楚,门口只有三个人,其他几人应该在另一边,一会儿等其中一个去上厕所,我去拦住两个,文桉趁乱跑,拼命跑,千万别回头,实在跑不动就躲起来,躲到明早天要亮的时候下山,你表叔我来想办法,听明白了吗?” “不行,我要等叔叔。”司文桉没有立刻点头。 “文桉,不用等我,我一个人更好脱身,你先走一步,我随后来找你。”司文桉十三岁,小小年纪慌乱恐惧但没有只顾自己已经很好,司逐行只能再多点耐心。 司文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等门外只有两个人时,司逐行快速将其中一人放倒,另一个出声之际司逐行再次冲上去,司文桉听着司逐行的话,司逐行刚动手就疯狂往山下跑。 纪暮跑到火光前,木制房屋“轰”的一声,不知何处塌了一角。 院子里倒着两三个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严重的伤。 纪暮来不及管因着狂奔引起的颤抖双腿和艰难呼吸,立马开口大喊。 一边喊一边绕着院子转了一圈,转完又见到两个倒在地上的人,只是始终不见司逐行身影。 纪暮从未如此绝望,觉得眼前的火燃烧的不是房屋,而是自己鼓噪不停的心脏。 “轰——” 有一角倒塌。 “救,救命!”纪暮在大火中听见一阵微弱的叫喊。 纪暮无法辨别声音的主人,但他没有选择,立马捡起地上绑匪的外套兜头往里冲。 大火中,他只看见一个在轮椅上无法动荡的人,他扫视四周,除了火还是火。 纪暮看出了轮椅上的人是司骛,他没心情管上辈子的敌人。 一边寻找一边大喊,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 “我,我知道,你要找,找的人,你先救我出去。”纪暮呼吸逐渐困难,司骛更是没多少气。 “逐行呢,他在不在屋里?”纪暮更关心这个问题。 司骛声音逐渐微弱,“不,不在,你,你先······” 纪暮咬咬牙将人带出去。 刚出门,身后所有房屋齐声倒地,纪暮本就对司骛的话持有怀疑。 房屋彻底坍塌时纪暮最后紧绷的一根线随之断裂,他不敢想象如果司逐行真的还在里面会怎么样,身子先比脑子反应过来要往里冲。 可惜他没能如愿,被紧接而来的警察拦住。 “纪先生,你冷静点,冷静。” 纪暮无法冷静,但剧烈的奔跑和刚刚冲进大火的缺氧,让他眼前陷入黑暗。 再睁眼,纪暮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正要起身,云洲和纪洵突然将他按回床上。 “别动,医生说你还没好。” 纪暮一动,背上传来一阵灼痛。 背上的伤是冲出火光时被倒下的房梁砸到,趁着这细密的痛,记忆开始回笼。 “逐行呢?找到了吗?”纪暮连忙问道。 云洲和纪洵对这件事不算了解,云洲也是昨天陪纪舟复查时意外看见被送进医院的纪暮,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纪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立马拔针下床,他下手重,针管拔出的瞬间手上鲜血直流。 “草,纪暮你疯了!” 纪洵低骂一声连忙叫医生。 跟着医生进来的,还有司定渊及妻子白雯。 纪暮不管医生,抓住司定渊,“大哥,逐行呢?” 司定渊声音沉重,“小纪,你冷静一点,你先听我说,逐行暂时还没找到,但不代表他有什么意外。” “什么叫暂时没找到?”纪暮双目欲眦,本就苍白的脸彻底失了血色。 司定渊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先离开。 等病房只剩纪暮和司定渊夫妇,司定渊低头叹气。 “昨晚院落倒地的人有五个,全是逐行动的手,我很清楚他的招式。昨天那场大火扑灭后,屋内又发现两具烧焦的身体,验过了,不是逐行。” 纪暮松一口气。 “还有呢?” 司定渊抹了一把脸,“屋子二十米外是悬崖,附近有打斗和掉落的情况。” “什么意思?” 纪暮扶住床边的栏杆,逐渐收紧拳头,不敢听接下来的话。 第73章 第 73 章 短刀被打落在地 司定渊没回答, 只是拍了拍纪暮的肩膀。 “文桉呢?找到了吗?”纪暮声音喑哑。 “他没事,这事还要多谢你。” “他那里有没有线索?既然逐行能打倒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跑?还有司骛, 他说他知道逐行的去向。”纪暮激动过后恢复冷静,设想着各种可能。 白雯扭头抹泪。 “文桉跑得很快,我们找到的时候, 他在你指给他的树后躲着,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不知情。逐行不是不想跑, 应该是想救人。表······,司骛缺氧太久,成了植物人。”司定渊此刻恨极了司骛,称呼都省了。 “救谁?”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 “表哥是为了救我, 是我连累了他。”司青阳拄着拐杖,丧着脸站在门边。 纪暮倏然起身,两只手揪着司青阳衣领,“司骛是你爹,他怎么会害你,轮得到逐行出手相救?他人呢?” “哐—— 司青阳的铝合金拐杖掉落在干净的大理石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 纪暮比司青阳高半个头, 体型也比司青阳大,此刻不顾身上的伤, 将人揪着半拎起来,司青阳呼吸困难,不得不踮起脚尖。 纪暮一改往日模样面露凶光, 恨不得将司青阳生生撕碎。 司定渊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出手掰开纪暮的手。 “小纪,你先放开他, 我问他一些问题。” 纪暮将人往后一推,司青阳倒在地上。 三人看着他在地上咳个不停,但没人出手去扶,司青阳自己捞起拐杖,颤巍巍重新起身。 “你什么时候醒的?”司定渊远没有表面冷静,他现在对司骛父子的情绪和纪暮一样,看一眼都嫌烦。 “一个多小时前才醒,多谢表哥送我回来。”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逐行呢?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司定渊耐心耗尽。 司青阳听了,泛红的眼眶露出泪水,猛吸鼻子,“表哥他,和绑匪打斗的时候,跌落山崖了。 “怪我,都怪我。”司青阳开始扇自己巴掌。 纪暮不信,没办出院就往外走…… 云洲和纪洵一直在门外,见他坚决要走,和司定渊打声招呼后陪着纪暮一起。 纪暮这次去到三椰岛的时间在下午四点,天边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被火烧过的屋子只余一团黑色灰烬,警察在旁边做了一些标记。 那天太黑,纪暮没留意到司定渊口中的悬崖。 这次他一步步走近,悬崖下,墨蓝色湖面暗流汹涌,浪花冲击着沿岸,声音隔着十几米的高度传到上方。 纪暮手脚冰冷,正要往前一步,被纪洵和云洲强行带回去。 接下来一周,纪暮和司家想尽寻找司逐行,花重金想了很多办法仍旧杳无音讯。当初晕倒在院子外的绑匪陆续醒来并在警方讯问下如实招供,五个人对于司骛是主谋这件事口径一致,虽然被指控的司骛现在是植物人无法讯问,但警已将司骛是主谋的事实定位初次判断结果,只是纪暮仍觉得奇怪。 “抱歉,纪先生,我们至今没能查清司骛醒来的时间和司逐行在那段时间的动向,但是意外查到一件事情。”电话是私人侦探打来的,纪暮听完后立刻驱车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纪暮前往司骛病房,但是病房里已没有人。 ———— 司逐行事发两天后在黑暗中醒来,刚一动作,身上重如铁铅,绵密痛感传遍全身。 忍着痛起身转了一圈之后,司逐行发现四周除了白墙,好似只有那张床。门边一般都有灯光开关,司逐行费劲摸到了门边,却没有找到开关。 司逐行凭着感觉回到那张床,开始回忆整件事情。 他知道对方人多势众,不确定绑匪的人数是否只有他看见的五个人,为了司文桉能安全逃离,他下手时没留余地。 那间木屋不算大,司逐行刚打倒两个人,打动的声音立马引来另外两个人。 这一行人不是打手就是亡命之徒,两个人齐齐围攻让司逐行有些吃力,拼尽全力打倒后两人时腿背皆受重伤。 回头看,屋子开始起火。 正想着司青阳会不会在屋内,就看见三个绑匪押着司青阳从右边出来。 对方拿刀抵着司青阳的脖颈,司逐行不好妄动。 “表哥,你走,不用管我。”司青阳喊道。 话落,司青阳脖颈处的刀往前一分,鲜血慢慢流淌。 司逐行见状扔掉刚从绑匪手里夺过的铁棍,“我停手,你们放开他。” 愈来愈大的火势照亮夜空,绑匪脸上露出狞笑。 司逐行当然不会乖乖就范,找准机会又开始动手。 这一次他以一敌三,本就不支的身体更为吃力,再后来脑袋一疼彻底没了印象。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亮起灯光,几秒后,门后传来窸窣开锁声。司逐行确定了开关确实在屋外,再看四周,除了身下的床以外空无一物。 门开,进来一名穿着白袍遮住全脸的男子。男子很瘦,宽大的袍子套在身上有几分空荡,好在身材高挑,不至于拖地。对方声音嘶哑,讲出的话也带着磨砂的粗粝感。 “别挣扎了,这个屋子曾关过一个人,十年,那人也没能逃出去。” “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 “你想要钱?要多少?” 对方听闻轻笑出声。 “这世上有些人比金钱重要。”说着用近乎狂热的眼光名目张胆盯着司逐行。 “你要干什么?”司逐行嫌恶看着他的目光。 “我做了一个实验,成功了一半,如果再成功一半,我放你自由。”男子眼里闪着炽热又势在必得的光。 司逐行明白了一件事,这是一个自我又神叨叨的疯子。 接下来几天,司逐行的伤逐渐恢复,见到的人只有这个疯子。 司逐行不清楚纪暮和家人的情况,不敢想象他们知道自己失踪后的样子。 “你到底要做什么实验?”司逐行声音冰冷。 “先吃饭。”那人每次都避开这个话题。 司逐行吃了两口将碗筷放下,男子每次送来的饭菜里不知道下了什么药,司逐行吃完总会陷入沉睡,唯一的好处就是有利于伤口恢复。 不吃饭会死,吃了又会失去意识和力气,司逐行横竖没什么胃口。 “司青阳呢?” “在隔壁。” “他也是实验体?” 男人听闻怔愣一瞬,没承认也没否认? “再吃点,今天的饭菜是我做的,没放东西。” 司逐行看着男人给自己递过的筷子,眼神瞬间复杂。 “我想和家里通话。” “不行。”男人立马否决。 “我想见青阳。” “为什么?听说你是为了救他才会被抓,你不怪他?”男人好似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一双眼睛意味深长。 “这是我的事,你到底要做什么实验?”司逐行懒得和这个疯子玩文字游戏,直白询问。 “秘密。” 司逐行不意外,这人不算寡言,起初自己不说话,都是对方先找的话题,不过一旦试探过头,就会轻描淡写说一句秘密。 “我的手镯呢?”司逐行这几天总会下意识摩挲自己手腕。 这个动作是纪暮喜欢的,司逐行见他喜欢,除了特殊时刻轻易不离身,前几天准备动手前怕出意外放在了外套里兜,兜口有拉链,不可能轻易掉落。 “没看见,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全新的。” “行啊,你照着那条买。”司逐行漫不经心,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好。” 男子说完后空气中声音凝固。 过了几秒,“啪”一声之后,地上开始回荡嘀嗒水声。 司逐行将半热的汤泼在男子脸上。 “哐——”,盛汤的碗在不远处的墙上四分五裂。 “司青阳,你耍我!”司逐行眼里怒海滔天,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男子突然一阵狂笑,笑声癫狂红了眼睛,“表哥,你总是这么聪明。” 说完脱下那一身黑袍,露出瘦长阴郁的脸,脖子上还有前几天被绑匪划开尚未愈合的伤口。 司青阳脸上全是汤汁,拿起旁边的纸胡乱擦脸。 “你到底要干什么?”司逐觉得司青阳应该庆幸他现在受伤没什么力气,不然肯定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表哥觉得这里怎么样?我在这里待过无数个日夜。你容易心软,经历过我的伤痛,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司逐行冷笑,“你会原谅曾经在这囚禁你的人?” “当然不会,他该死,但我和他不一样。” 司青阳一脸疯状,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型遥控轻轻一按,身后的墙突然往边挪动,露出放满各种各样刑具的挂墙。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司骛为我量身定做,但我绝不会将他们用在你身上,这是我和他最大的区别,你猜这是为什么?” 司逐行皱眉看着墙,不回答司青阳的问题。 “我第一次进这个地下室时,被关了三天。” 司骛创业失败后脾气暴虐,一不顺心就开始动手打自己的妻子,司青阳拼命拦着,也成为了被打的对象。 司骛进入华酌后整日忙于工作,只要不应酬喝醉就很少打人,喝醉后却变本加厉。 初中时,司骛要求司青阳去接近司逐行,让他好借着小孩的名义拉近两方家长的关系。 司青阳早熟,知道高高在上的人最不缺怜悯,他以被霸凌的身份出现在司逐行上学的必经之路。不出意外的,司逐行因着亲属关系对他多有照拂。 他嫉妒司逐行出生优越,父母和善。 他以为司逐行会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但恰恰相反,司逐行讨厌虚伪却不嫌弃弱小,讨厌麻烦却天生良善,他从不对外张扬良好的家世,靠着自己的学识为人就能得到身边老师同学的喜欢。 天之骄子,意气风发,司青阳见过很多人,再没有人比他更耀眼。 不知不觉,他对司逐行的偏见开始消散,他沉溺于司逐行的关心问候和护短,也开始排斥有人接近司逐行,讨厌别人的满心欢喜和认真书写的情书。 司逐行身边有许多富家子弟,他们出身优渥,比很多人更早享受世界,感情也是他们生活中的一剂调味料。他们身边永远不缺追求者,还没成年就学会玩弄感情,他担心司逐行哪天突然接受别人的告白,开始阻止那些试图接近司逐行的人。 可想处越久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太过多余。 司逐行挑朋友谨慎,对待情感更是认真,认真到好似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直到他在冬至司家的晚餐上看见纪暮。 纪暮穿着司逐行的衣服,眉目温和又淡然。 司青阳曾认为司逐行这样的人即便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放低身段,甚至于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该知情识趣,却不想他比普通人更容易低头。 带着纯粹欢喜和势在必得的低头。 他知道纪暮喜欢什么菜,会适时给他续杯,他想进公司,司逐行让他问纪暮;他想和他一个办公室,被一口拒绝。 他说怕公司影响不好,可他分明不是瞻前顾后、拘泥世俗的人,他的顾虑仍旧是纪暮。 他对纪暮大胆热烈又小心翼翼,眼里的爱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刺得他眼睛生疼,心中涌起怒火。 纪暮出差那几天,司逐行的笑容变少,他以为他会生气埋怨,可听闻纪暮要回来,高兴得提前下班去机场等人。 司逐行在机场外等了两个小时,见纪暮走出人群张开双臂,纪暮却停在三步之外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司逐行上前。 他像见不得人的老鼠,隐匿在黑暗处看着俩人的日常。 他找人查纪暮,知道他是一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长大的人。公司的人都夸纪暮温和周到,司青阳却觉得他只是怕麻烦而长期伪装的假面,这个人本质和自己一样冷漠,这样一个人,凭什么值得司逐行喜欢。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司逐行打断司青阳思绪。 “表哥陪着我不好吗?再过不久我们可以一起出国,到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司青阳癫狂神色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伸手抓住四逐行衣袖。 “陪?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我凭什么陪着你?”司逐行立马甩开衣袖。 “表哥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 “住口,你疯了,我们什么关系?”司逐行从来不知道司青阳会存这种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喜欢,生平第一次觉得恶心。他嫌弃的表情没有丝毫遮掩,扭头的动作像避开什么脏东西,司青阳心里开始慌乱,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司青阳盯着司逐行,像恶狗扑食般扑上来,司逐行见状往右迈一步,司青阳冲过来时张开的怀抱落了个空,司逐行趁机将人双手反剪,在他身后膝弯处踹两脚,司青阳闷哼一声两个膝盖直直落地。 司逐行今天吃的饭里虽没下药,伤口较前几日恢复了几分,但到底不比往常,只能想办法用巧劲。 司青阳前不久刚摔下楼梯,脚上本来就有旧伤,被司逐行这么一踹,额头上立马疼得冒出冷汗。 “司骛不是我生父,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凭什么不能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后有多开心。”司青阳试图起身却动弹不得,扭头看着身后的司逐行解释。 “司骛弱精,我妈当年生的小孩还没落地就已经死了,我不过是被他们抱回去用来遮盖他不能生育的遮羞布。” “表哥猜我怎么知道的?” 司逐行没回答。 “还记得我曾经酒精中毒吗?当时还是你帮我打120送我去医院。那天医生的诊断结果是酒精中毒,其实是因为我有遗传性过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这块遮羞布有了巨大瑕疵。华酌经营酒业,我不能喝酒,在司骛看来,我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儿子。” 司青阳紧皱眉头,手下的劲没松。 “所以我和纪暮一样,和所有喜欢你的人一样,我也可以喜欢你,追求你。” 他不提纪暮还好,一提纪暮,想到这几天自己消失后纪暮和家人的心情,心里气得要炸,低声捡起地上碎片,抵在司青阳脖子上。 “别给自己贴脸,放我出去,否则我和你鱼死网破。” 司青阳突然低低一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 笑声未止,门外进来一个人。 那人看见司逐行抵在司青阳脖子上的碎片后,抬着拳头往前冲的动作顿住,愣愣看着司青阳。 司逐行瞬间明白过来,怒喝一声,“司青阳,从绑架到纵火,主谋竟然是你。” 对面的男子就是将司青阳扔进木屋又拎着司青阳出门,最后在悬崖边和自己动手的高壮肌肉男。 “阿行,你真的很聪明,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么迂回。” “别这么叫我,你让我觉得恶心。”司逐行被这个称呼雷到。 “那叫逐行,我看纪暮就喜欢这么叫你。”司青阳疯狂在司逐行的雷区蹦跶。 司逐行盯着肌肉男,被司青阳弄得一阵恶寒,抬脚踩在司青阳的小腿上,声音冷得没有起伏,“喜欢叫是吧,我让你叫。” 司青阳疼得脸色惨白,见激将法没用,对着面前的肌肉男喊道,“动手。” 肌肉男听了立马挥拳朝司逐行而来,司逐行暗骂一声,将司青阳拎起来替自己挡了一拳。 肌肉男这一拳比司逐行还重,司青阳重重倒在地上。 肌肉男见自己误伤雇主瞪大双眼,仿佛受到奇耻大辱,脱了外套,龇着牙冲向司逐行。 司逐行气力不敌,只能尽力躲闪寻找机会。 几个回合之后,司逐行躲向司骛放着刑具的墙面。 他刚刚留意过每个刑具的具体摆放位置,撇了一眼拿起墙上的长鞭用力甩向肌肉男,几鞭之后,肌肉男抓住鞭子,司逐行旧伤在持续打斗拉扯之后开始复发从额头到后背不停冒冷汗。 肌肉男猛地一拉,司逐行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冲,肌肉男冷笑出声,下一秒,那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对方不可置信看着司逐行。 司逐行拿鞭子本就是幌子,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鞭子这种东西,不擅长的人根本发挥不出威力,他以前碰过几次,但不算熟,更不用说在即将脱力的情况下,他最终目的是拿起鞭子的同时拿过旁边的短刀,争取近距离一击致命。 感受着温热血液,司逐行抽出短刀,打算再补一刀,不料被肌肉男看穿快速用手阻挡。 小刀划过手臂溅起血液,哐一声掉落在地。 肌肉男是坐过牢见过血的亡命之徒,司逐行的第一刀虽因为力气没法一击毙命,但留下了极深的伤口,第二刀对他来说不算严重,但到底是个伤。 “你找死,我要你死。”肌肉男被两刀伤口刺得双眼猩红,脸上青筋暴涨,捡起地上的刀高高挥起。 司逐行自知错失良机,他现在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身是血的肌肉男举刀而来。 “住手。”刚晃过来的司青阳看见这一幕,立刻尖叫。 肌肉男子看了眼司青阳,再看了眼汩汩流血的腹部,右手的刀再次高高举起。 尖刀正要落下之际,又有一道黑色身影从门外冲进来。 “哐——” 短刀被打落在地。 肌肉男在来人的一拳拳重击下呜咽闭眼。 第74章 第 74 章 真的回来了 司逐行再睁眼, 眼前映入一片洁白墙面,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怔愣间,掌心突然被人握紧, 传来一抹温暖干燥的触感。 “逐行。”低沉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和难以置信的试探。 司逐行扭头,刚扬起的嘴角顿住。 纪暮平常很注意形象,出门前总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 司逐行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见他冒着青茬,眼底下一团乌黑, 憔悴得他差点没认出来。 “暮哥,是我,我回来了。”司逐行假装没看见,继续扬起嘴角, 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笑意。 纪暮把司逐行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一时静默不言。 司逐行抚了抚纪暮的脸,“真的回来了!” 纪暮似乎后知后觉,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嗯,回来就好。” 司逐行不希望纪暮难过,不想看见他脸上笑着眼里尽是荒芜和忧伤。 “抱一抱。”司逐行抬起另一只手。 纪暮把司逐行扶起来, 而后重重拥进怀里, 在司逐行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 司逐行的身上有大大小小很多伤,纪暮不敢用力, 只轻轻拍着他的背。 “饿不饿,渴不渴,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 看着窗外漆黑夜色, 司逐行有点摸不准时间,“现在几点?我睡了多久” “凌晨五点,十五个小时。” “怎么这么久, 该死的司青阳,枉我以前对他挺好。”司逐行想到这人还是一肚子气。 “别难过,不值得。”纪暮继续拍了拍司逐行,担心他难受没有抱多久,从旁边的桌上拿出司母从家里带来的养生粥。 司母准备了两人份,纪暮先喂司逐行,等司逐行吃好后自己也囫囵吃了一碗。 吃完后,司逐行拍了拍床边,“暮哥上来陪我一起睡。” “好。” 医院的病床小,即便是私人病房也不例外,但纪暮没什么犹豫,脱了外衣躺在司逐行身侧。 司逐行醒来后,纪暮已经在手机上通知司定渊。第二天,司家人一起赶到病房,见俩人睡在一起后又退出房门。 那天私人侦探告知纪暮司骛和司青阳并非亲生的父子关系。纪暮结合这辈子司骛的家暴行为,突然懂了为什么上辈子司青阳到死都不愿意去看司骛一眼。 纪暮为了验证真相前往医院,却见司骛的病房空荡荡,询问过后得知司骛突然心脏骤停被送去急救。 纪暮正打算离开,意外在病房内看见一个小瓶子,上辈子司逐行乘坐落水的车被打捞出来后也有这个瓶子,可惜泡过水,检查不出什么。 纪暮突然意识到,上辈子想让他死的,除了方康鸣和司骛,还有司青阳。 双方不约而同,方康鸣和司骛买通了司机,司青阳却独自使用瓶子里的东西令司逐行陷入昏迷。 至于司机为什么没晕,极大可能是开了车窗又戴着口罩的缘故。 纪暮赶到司骛家里找人,保姆说司青阳有客人拦着不让进,纪暮却在她的手上看见他送司逐行的那串镯子,不用解释就已经猜到案件的主谋从头至尾都是司青阳。 为什么值班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司骛何时醒?还有一种可能,司骛根本没醒,是被人强行带走。他想让司骛在死之前替他背锅。 纪暮确定司逐行在屋内不顾阻拦往里冲,走到屋内突然出来两个男人。 对方眼神凶狠,一看面相就可知对方并非良善之辈。 纪暮和他们动手时保姆已经吓得出门。 等他把两个绑匪打倒,进到地下室看到的就是一个半身是血的壮汉肌肉男举刀刺向司逐行的画面。 纪暮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场景,那一瞬不啻于上辈子他看见司逐行被救人人员从车里抬下来。 司逐行几个小时后醒来,醒来看见纪暮还在身侧突然觉得不对,一边叫人一边检查,这才发现纪暮身上也有不少伤。 纪暮不像司逐行,没学过完整的防身术,往前二十几年除了学习就是管理公司,对上那两个绑匪能取胜全靠不要命的下死手。 警察和司定渊赶来后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忘了留意纪暮。 纪暮将司逐行送到医院后只简单换了一身衣裳,而后不言不语睁着眼一直等司逐行做各项检查,听到没伤到要害时才松了一口气。 司母知道纪暮也受伤后,第一次耳提面命说教纪暮,纪暮安静坐一旁不敢回嘴。司母提出两个人出院后先回司宅养身体时,俩人乖乖点头。 时间眨眼来到一周之后,俩人出院已经有两三天,纪暮的伤基本大好,司逐行的伤虽然没好但懒得住院,司家给他找了家庭医生就随着他。 劫后余生的司逐行现在是所有人最宝贝的对象。 司逐行出事到现在半月多,俩人一直没去公司,司定渊看见好得差不多的纪暮寸步不离跟在司逐行身后看得牙酸。 纪暮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只是将公司的事交给助理选择居家办公。 “阿行,小纪是不是太紧绷了?”司定渊跟自己养大的弟弟说话向来直接…… 司逐行移开看着手机的视线。 “大哥为什么这么说?”司逐行自己隐隐也觉得这几天纪暮完全把他当一个雪人。 “你出事期间,他和现在判若俩人。”具体的司定渊也说不上来,他记得纪暮说过他只有司逐行,好像如果司逐行出事他就真的活不下去。等警方认定司逐行失踪后,纪暮眸底无光,冷得不像一个人。 司骛家的地下室,他赶到时绑匪被他打得没了半条命,纪暮是真想打死那个人。 被他拦住后紧紧抱着司逐行,去到医院前谁都不让碰。 也就是自己弟弟醒来之后才有几分人样。 司逐行低垂眼帘,眸中多了几分深色。他作为纪暮日夜相对的枕边人,其实比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变化。 纪暮以前也喜欢抱着他睡觉,但两个成年男人,再怎么亲密也不可能整晚的抱着,否则另一个人的肩膀得废,纪暮总是能找到两个人都舒服的姿势。 现在的纪暮,一开始小心翼翼不敢碰,伤好以后抱得死紧,早晨或者午后醒来,多次看见纪暮定定看着他,他都不确定纪暮每天睡了多久。 “大哥别担心,他是担心我,过几天也许就好了。” 司定渊本意也是提个醒,见自己弟弟听进去后没再多说。 “大哥帮我一件事?”司逐行双手抱拳,做拜托状。 “行啊!”司定渊听都没听就同意,听了之后眼神微妙。 “有用?” “不知道,试一下。” 见司逐行一脸期待,司定渊也没再纠结,接着和弟弟商量道,“阿行啊!你看你嫂子马上要生了,爸又退休,你自己不喜欢管公司,要不你问问小纪,让他来华酌帮我一阵子。” 司逐行看了眼正打电话还被惦记的人。 “嫂子不是才怀四个月?” “五个月了,马上就生了。” 司逐行懒得拆穿想罢工的兄长,“只是在嫂嫂产假期间?” “是。” “他对华酌不熟悉,公司那群老头能同意?” “这个我来搞定。” 司逐行不怀疑纪暮的能力,司定渊又很少开口,倒是不好直接拒绝。 “具体得看他自己同不同意,就算去了,也不能让公司那群老古董为难他。”司逐行担心有人会因为他们的关系嘲笑他。 “那当然,他是你喜欢的人,本来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爸以前还担心你们不长久,经过这次的事都放心了不少。” 司逐行点头,“好,谢谢大哥。” 他一直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兄长,否则他在伴侣、工作和爱好上不会有那么多选择。 晚间,司逐行洗澡过后,纪暮仍旧习惯性帮他吹头发,吹完摸着他的头发笑道,“又长了。” 司逐行往后一椅,后背靠在纪暮身上,“等过完这个周末我们就回去,到时候我们再去剪头发。” “好。”纪暮说完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正打算关灯被司逐行拦住,只好拉上窗帘一起跟着躺下。 离过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床头窗户依旧贴着俩人当初亲手贴上去的喜字,红彤彤一片,看着房间都温暖了几分。 司逐行主动靠在纪暮肩上,“暮哥,我没事了,上次是意外,你不用太担心。” 纪暮已经习惯将人牢牢揽进怀里,不由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 “好。”司逐行心细,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纪暮知道自己需要尽快调整。 “下周我们回公司上班。” “好。” “暮哥亲我。” “好。”纪暮闷笑着贴在他微凉的唇上。 纪暮起初只以为是一个纯粹的吻,可当司逐行将双臂搭在他脖子上时连吻都逐渐时空。 “暮哥,我们除夕还差一个洞房花烛夜,今晚补上。” 俩人在司家从没有真正做到最后一步,洞房花烛夜在中国传统里要在新人一方家里,纪暮没有归处,真要挑,心下也觉得司家最合适。 纪暮看着被他亲得泛红的眼睛,干净透亮,明晃晃如水洗的春色,无声无息勾人心魄。 司逐行在床上最乖也最野,简单一句话胜过世间最强烈的□□。 “好。”纪暮的吻再次覆上之时,一双手穿过薄薄的睡衣。 窗外一片黑暗,拉上窗帘的房间如同一个独立的世界,所有的欲望和不安最后成为抵死缠绵的沉沦。 纪暮听着身下错乱的呼吸,看着失焦的瞳孔,还有腰上紧勾着的腿,他清晰的感觉到这个人真实的存在。 “逐行,谢谢你。” 司逐行不追问原因,却开着灯让他看清他身上所有愈合的伤口,让他看清每一个因为他而引起的情动。 司逐行喉咙干哑懒得开口,像个小动物一样往纪暮身上蹭了蹭。 一夜无梦,一夜好眠。 第75章 第 75 章 唯一一次恻隐之心 周六, 司逐行仍旧晚起,习惯了前几日一睁眼纪暮紧抱着自己,翻个身仍旧摸空后突然觉得缺了什么。 正寻思, 抬眼看见纪暮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司逐行神思归位,挪动枕头静静看着纪暮。 纪暮腿上搁着一本相册,里面是司逐行从出生到去年的照片, 一道晨光从窗外斜斜照入,穿过纪暮的左肩跌碎在慢慢翻动的本子上。 本子微微折射, 刚好落在纪暮脸上,清隽疏朗的气质添了几分淡漠出尘。 屋内的光不算明亮,纪暮知道司逐行喜欢晚起,从来不会在他没睁眼之前主动拉开窗帘, 这意外闯入的晨光就成了唯一一抹亮色。 纪暮成了这抹亮色之下最显眼的风景。 司逐行看了许久,突然对眼前的场景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自己以前也曾这么静静看了纪暮很多次。 那些时光里,两个人似乎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纪暮总拖着一身的疲惫阴霾。 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司逐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自己的心脏, 强烈到不喜欢只有一束光落在纪暮身上。 司逐行翻身下床, 两步走到窗边,猛地一拉窗帘, 房间照进大片阳光,屋内瞬间从昏暗变成了明亮的白,照得床头窗户的喜字热烈得像凤凰花。 推开窗, 不远处司父为司母种的树木已悄然过冬,枝头不觉间已是一片翠绿。 纪暮眼睛一刺,下意识闭眼, 反应过来后将相册放置一边,两步走到窗前,微微低头将人亲了一口。 紧接着,怀里多了一抹温热。 “不再睡会儿,医生说多休息有利伤口恢复。”纪暮说着收拢怀抱。 司逐行摇头,声音有点闷,“不睡了,吃好早餐去剪头发,长到脖子了,难受。” 说着抬起头,对着刘海吹了几口气,半遮眼帘的头发被吹起几缕,“还有前面这些。” 纪暮看他吹气时鼓着嘴,像在偷东西吃的小仓鼠,莫名觉得有些可爱,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什么!”司逐行半歪着头,眉毛微微一挑,一双多情眼说不出的撩人。 纪暮没忍住捏了捏脸,“没什么,今日阳光好。” 下午四点,理发店。 俩人一前一后进门,店长眼睛亮了一下又一下。 “欢迎光临,两位帅哥剪头发还是做造型?” “我们店经常为名流巨星,阔太小姐们做造型,可以满足每位顾客提出的要求,要是不知道怎么选,我们还可以找画师当场给二位画效果图,剪出来不满意不收钱,二位大可试试,保证来了一次终身难忘。”店长嘴皮子利索,讲话顿挫有调,积极推销着生意。 俩人气质出众,颜值上佳,两双长腿往那一站,什么都不做也是一道绝佳的风景。 刚进店就迎来不少目光。 司逐行五官优越,从来没为发型有过什么苦恼,经他这么一说,倒是对效果图有几分兴趣。 “画图要多久?”司逐行问道。 “五到十分钟,隔壁宁城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画技超牛。”说完竖起大拇指。 司逐行听完看向纪暮,纪暮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劳烦画两张。”纪暮客气的对店长说道。 “好嘞。”店长咧嘴大笑,转而向不远处电脑后的人喊道,“庾风,干活。” 话落,电脑后出来一个身形高挑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子。 “有什么要求?”男子声音微哑,起身时打了个哈欠,狭长眼眸带着说不出的慵懒。 司逐行指了指纪暮,“听他的。” 纪暮对发型没什么研究,一时有些为难。 旁边刚给顾客修完头发的理发师突然开口,“就这个先生的脸,剪个光头都好看。” 纪暮给司逐行吹了一个秋冬的头发,早晚揉着爱不释手,觉得司逐行真要光个脑袋,自己肯定第一个不习惯。 “不用太复杂,在现有基础上剪短一点,看着清爽干净就行。” 男子认真看了眼司逐行,微微点头,“放心。” 不到十分钟,两张人物素描效果已呈现,图片里的人和司逐行几乎一模一样。第一张头发稍短,看着干净利落,张扬不缺意气;另一张头发稍长,带着一种历尽千帆成熟优雅的矜贵。 纪暮看完后愣了一瞬。 第一张图像眼前意气风发的司逐行,第二张图像上辈子浅浅一笑喜欢坑人的司逐行。 纪暮从未将这辈子的司逐行与上辈子的司逐行区分对待,但毫不犹豫选了第一张,上一世几乎是司逐行护着他,这次他想换一换。 等司逐行剪完,照片与真人一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回到车上,纪暮摸了摸司逐行的新造型,夸道,“很好看。” 司逐行只觉得脑袋轻了不少,嘴角微微一勾,上扬的眉眼显出几分明媚张扬的少年感,精致中带着一股桀骜,一点都不像事事会顺着人的样子。 俩人本打算中午回小区,结果刚吃完午饭就收到吴玉和纪舟想上门探望的消息,这几天收到问候消息的不止他们了,为了感谢大家最近的照顾和体谅,纪暮和司逐行订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农家乐。 农家乐有预制菜,也可以自己动手烧烤,俩人这次邀请的人有些互不相识,为了避免尴尬,俩人选了半自助。 从理发店出来后,俩人直奔农家乐。 跟着纪舟的还有云洲和纪洵。 云洲见过司逐行,自来熟的打招呼,“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纪洵与司逐行的相遇不算好,不好直接上前打招呼,只暗暗点头。 俩人和纪暮年龄相仿,又一起长大,见惯了纪暮八风不动的样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他因为一个男人失魂落魄。 司逐行除了从亲哥嘴里听过自己失踪后纪暮的变化,更多的不知情,不由得疑惑。 “怎么了?” 俩人还没开口,就见司逐行身侧的纪暮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并率先开口,“没事,我之前去岛上找你,他们恰好陪我走了一趟。”只字不提冲入火场和站在高崖之上的冲动。 云洲是个人精,立马半开玩笑的配合,“是的,当时纪暮很担心你,整个人像失了魂,把我吓得不轻。” 纪洵难得快速转动脑子,不过他怕多说多错,一味跟着点头。 纪舟携了礼物,见状递过去,“平安就好。” 纪暮接过后招呼着几人。 之后曹羽萧帆等人陆续来到。 纪暮和司逐行最近的饮食都被司母盯得紧,尤其是司逐行,口味淡得出鸟,看见滋滋冒油的烤肉后肚子里的馋虫开始活动。 今天是周末,大家又都是成年人,三言两语开始熟悉,很快打成一片。 纪暮看见司逐行的表情,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一会我手上的都给你。” 曹羽过来拿佐料刚好听见,拿了一边往回走一边高喊,“杀狗了杀狗了。” 其他几人像是知道了什么,突然都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很大,但都没什么恶意。 没过多久,大家将烤好的烧烤端上桌,加上水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纪暮果然不顾众人调侃,将他烤的东西放在司逐行面前,大家默契的没动。 大家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吃到尾声不知是谁嚷了一嘴,开始约着去酒吧唱歌喝酒。 纪暮和司逐行没有扫兴,又安排了一场。 中间玩真心话大冒险,纸牌刚好传到纪暮手上。 萧帆问了一个问题,“纪总,你第一次见到我们阿行的时候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不算很冒犯,纪暮的思绪被一瞬间拉回到上辈子的一场晚宴之上。 当时纪暮背靠观益风光无限,司逐行只是父兄去世后不得不被迫成长的富二代,年轻且毫无资历的掌权人。 那天晚上,纪暮偶尔看见年轻男子为了合作努力融入商圈,等男子终于到自己面前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想帮一把。”纪暮回答了一个很简单的答案。 萧帆想起这俩人的结缘是纪暮出手开始,不再追问。 纪暮喝了一口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紧紧抓着一双手,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是他唯一一次毫无目的恻隐之心。 第76章 第 76 章 你嫁给我吧 夜幕四合, 纪暮和司逐行看着所有人安全离开后驱车回家。 俩人的房子一墙之隔,司逐行的房门更往前,但自从俩人在一起, 一下班,司逐行总是懒懒跟在纪暮身侧,路过自己的房门看都不看一眼。 他在在感情里孤注一掷, 刚说开就主动宿在纪暮的房间,丝毫没给自己留余地。纪暮在司逐行告白的时候犹豫过, 怀疑过,真在一起了,就没想过分开,只要司逐行愿意, 他基本不会拒绝。 这次也一样。 进屋放好东西,纪暮带着司逐行走到客厅一侧,阻隔两间屋子的白墙多了一扇门。 “什么时候弄的?”司逐行看着纪暮客厅的灯漏进自己漆黑的房屋,惊讶中带着欢喜。 “先前在司家养伤的时候,不是嫌两道门进出麻烦?” “是麻烦,哪有一家人进出两道门。”司逐行打量完拉着纪暮回到沙发上。 纪暮心下一动, 将瘫着靠在沙发上的司逐行拉入怀中。 “怎么不去看看, 你屋子里的东西挪动了一些,不喜欢的话, 我们重新布置一下。” “不急,以后再说。” 司逐行靠在纪暮怀里,伸手触摸他的眉骨、鼻梁、唇峰, 再向下,脖子和锁骨,最后将头埋进纪暮小腹不吭声。 纪暮揉揉刚剪的头发, 少了之前柔软手感,变得有些扎手。 “累了?” 司逐行微微摇头,他只是想确定纪暮是否真的瘦了,结果还真是。 这几天俩人吃得不少,自己恢复得七七八八,纪暮却没什么变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纪暮好好聊聊。 “暮哥,你看着我。”司逐行突然起身,直直盯着纪暮。 纪暮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司逐行本来想和他说不要担心,真看温和带着心疼的眼睛,突然舍不得,将那些直白的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闭眼。”司逐行又变了想法。 纪暮还是不明白,只好一味配合。 司逐行牵着纪暮穿过那道新凿的门。 纪暮听见司逐行开灯,拉开椅子,将他按在椅子上,而后回卧室翻东西,空气中隐约传来玫瑰香味。 两分钟后。 “睁眼。”司逐行站在纪暮身后,沉澈嗓音从耳边响起。 纪暮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听着长官的指挥,严格执行所有的指令。 入目之处,一把绿色花瓶插在白色瓷瓶上,花瓶底下放着电子蜡烛,旁边放着一个六寸蛋糕,还有红酒和两份盖子盖好的面。 “生日快乐!希望暮哥健康快乐,长命百岁。” 司逐行本来提前背了两句祝词,最后说了最常见的祝福语。 “逐行怎么知道今天才是我的生日?”纪暮出生的时候电话还没有普及,身边唯一和网络有关的就是那一台经常没网的电视机。 程淼对纪暮不上心,外婆年纪大了,等纪暮出生两个多月才反应过来要去派出所登记,登记的时候记错时间,填了个差不多的时间,回家翻出身证才发现登记日期离真正生日差了二十多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走得急我也忘了问联系方式,让大哥帮我查了一下。”司逐行坦坦荡荡,拿定了纪暮不会生气。 纪暮确实不生气,他自己从不在意的生日被人惦记了两辈子,终究是不一样。只不过上辈子俩人的相识比较正式,司逐行给自己过的都是身份证上的生日。 “谢谢。”纪暮侧身亲了一口身后的人。 司逐行见纪暮喜欢心满意足,两步回到对面桌上,“我让大哥大嫂帮忙准备的,他们没说门的事情,估计他们也没想到这是你前几天刚找人凿的。” 本来司逐行打算早点给纪暮过生日,不成想今天突然多了个聚餐,不过他觉得这样也不错,今晚人多,纪暮的生日不至于太冷清。 至于为什么刚刚没提,一是大家都没准备,特别纪家那两堂兄弟,相处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这么件事,突然开口难免尴尬;二是私心作祟,司逐行希望自己能单独和纪暮庆祝。 “回头我去感谢大哥大嫂。” 司逐行摇头,“不用,他们刚好有求于你。”司逐行顺嘴提了亲哥想让纪暮去华酌上班的想法。 “好。”纪暮想都没想就同意,司逐行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 “等后面嫂嫂生了得回来。”司逐行声音带着酸气。 重生后的司逐行什么都不缺,事业心远没有上辈子强烈,相较于工作,很多时候他更喜欢和纪暮一起上下班。纪暮觉得觉得这样的司逐行也很好,站在上辈子的角度,他希望俩人能携手在事业上更进一步,但站在恋人的角度,他并不会要求伴侣必须是一个职场精英。 纪暮不由得好笑,“不想我去?” 司逐行正思考插几根蜡烛,头也不抬,“我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大嫂来给我打工。” 纪暮听完愣了一瞬,片刻后低笑出声。 “你啊!”纪暮叹了一声没说什么。 上辈子他和司逐行对华酌付出了不少心血,至少在俩手上比现在多发展了十年,如果有机会帮着更上一层楼,纪暮不介意帮忙。 司逐行不敢和自己亲哥讲这些没良心的话,只好对着纪暮吐槽。 “二十八岁,两数相加,十根蜡烛,刚好,十全十美,幸福圆满。” 司逐行嘀咕着已经把蜡烛插好点亮,随手关灯后,朝着纪暮催促,“好了,寿星快许愿。” 寿星没闭眼,而是浅笑着伸出手。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司逐行将手递过去。 寿星牵紧了想牵的人后闭上双目。 半响,司逐行重新开灯,“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纪暮仍然牵着没放手。 “这不是想着万一神仙忙着没空理你,而我又刚好能帮你的话,我就努力努力,帮你一把。” 纪暮觉得自己过于死板无趣,司逐行偶尔无厘头,但说出的话却每一个都落在他的心坎上。 俩人同居后,司逐行的客厅变得越来越宽,花瓶下一盏橘色电子灯不算明亮,却让夜色中的玫瑰看着更为柔和,无声抚慰着纪暮起伏的内心。 “行啊,逐行当我的小神仙。” “我刚刚连带着你许了一个比较自私的愿望,我许愿能永远赖着你,就算你厌烦了也赶不走,去哪都绑在一起,小神仙能帮我吗?” 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纪暮觉得这辈子能遇见这么一个宝贝足矣,但真找不到司逐行,纪暮才发现遇见不够,相爱不够,得白首,老了死了骨头一起枯化才好。 司逐行失踪的那些日子,纪暮一个人回家,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司逐行在的时候不觉得多热闹,司逐行真不在了,他觉得这世界冷得让他胆颤。找到司逐行后,他找人打通了房屋,他想让这个人每次都与他一起出门,一起回家,让他彻底进自己的家门。 但有些话平日里说不出口,今晚倒是借着司逐行迁就他是寿星,提了一个带着占有欲的请求,和神佛相比,纪暮私心里更相信司逐行。 只是司逐行开个玩笑随便一句话,能戳破自己所有的欲望,他也不清楚这感情会不会过于沉重。他回到纪家后才开始了解亲生父母的故事,所有人都不否认程淼对纪恒的爱,也不否认俩人曾经相爱。 程淼明明早看清了纪恒不爱她的事实,但她依旧执迷不悟不肯放手,纪暮不明白为什么强烈到极致的爱会生出恨。??????????????? 纪暮上辈子孑然一生,到死都没有和人相守的欲望。 他没想过这辈子会遇到一个能牵动千丝万绪的人。 司逐行很好,好到他想私有。 偏执生贪妄,纪暮眼睛不敢离开司逐行片刻,他看见司逐行原本带笑的嘴角逐渐敛去。 “就这个?” “就这个。” 司逐行突然收回手,低头拆开一旁的盒子。 纪暮下意识想抓还是晚了些。 盒子包得精细,从一开始A4纸大小连拆三层后变成一个巴掌大的黑盒子。 司逐行打开还盒子,里面放着两枚戒指。 他取出一枚,戴进纪暮左手无名指。 “果然很合适,戴着也好看。”司逐行打量了一圈才将纪暮的手放开。 都说左手无名指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所以每一对走入婚姻殿堂的人都会戴在这个位置。 纯白色,没有任何繁复图案,微凉触感好似真的漫延至心脏,纪暮想仔细观察,但舍不得取下。 “我准备了两个月的礼物,暮哥喜欢吗?”司逐行询问的语气,眼里却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司逐行将盒子推到纪暮面前,另一枚纯白紧紧镶嵌在黑色海绵中,纪暮取出来后看了一眼,戒指里侧有俩个人的名字字母缩写。 纪暮起身,拉开椅子,绕过桌子到司逐行身旁,托着一样的左手,将戒指戴进司逐行手上。 司逐行上次被绑得紧,解绳虽有技巧,但左右磨蹭难免伤手,纪暮找到他的时候,手上红痕触目惊心,后来每天早晚,亲手帮司逐行涂抹祛疤药,现在唯余两道疤。这人上辈子说自己疤痕体质,分明不是,只是对自己不够精心 纪暮戴上之后,托着他的手低身亲了一亲,连带着那两道疤。 “逐行眼光好,确实合适。”即便腕间多了两条痕,天生匀称白皙的手指怎么都是好看的。 纪暮第一次过正确的生日,收获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 司逐行也站起身,双手搭在纪暮肩上,纪暮将劲瘦腰肢紧紧揽入怀里。 纪暮听见肩上的人叹了口气,“暮哥今晚的生日愿望白许了,关于你想和我白头的所有想法,是我追求你之前就很明确的事情,就算你不提,我也会赖着你,不会给你离开我的任何机会。” “没白许,我只是很幸运,许好的愿望在很久之前就实现了。” 至于什么是幸运? 大概就是荒芜之地突然绽开一朵玫瑰,紧接着,枯木回春,枝丫疯长,逢着一夜春风,荒原转眼葱郁。 纪暮感觉到司逐行扯开他右肩上的衣服,没两秒,肩膀被咬住,不算疼,像泄愤一样。 “我错了。”纪暮还记得司逐行听见自己心愿之后敛去的笑容,决定还是先哄着。 “我从不怀疑你的喜欢,我只是察觉到自己的贪心,怕你透不过气。本不想让你知道,但你问了,我也就如实说了,逐行别生气,原谅我这一次。”纪暮的声音温和低缓,认错态度太快,司逐行本就平淡的怒气瞬间被抚平。 但想起纪暮最近的反应,司逐行眼眸一暗,又在旁边咬了一口,纪暮这次没猜到原因,好在司逐行也没让他猜。 “你瘦了,要多长点肉才行。” “好。” 司逐行推开纪暮怀抱,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以后不准想这些事情。” “你得明白我是一个男人,躺在你身下是我自愿,和你□□我也享受,但仅限于你,除了你,谁敢压我我要谁的命。” 纪暮被司逐行突如其来的荤话堵得哑口无言,但他明白司逐行想要表达的意思。 无非就是,心甘情愿,唯一例外。 司逐行也不愿意说这些话,纪暮更不应该围绕着他已经遭遇过且度过的苦难活得像惊弓之鸟。 “如果我哪天真的有意外······” 后面的话没讲完,纪暮吞没了所有声音。 明白有什么用,失去过一次,纪暮承认自己再不能遭受第二次,所以即便是假设,他也不想听。 司逐行讲不出完整的话,纪暮太了解他的身体,三两下能挑动他所有的欲望,只好抬起手配合。 俩人亲的忘我,司逐行不小心后退两步撞上桌子,他感觉自己碰倒了花瓶,却没有听到倒地的声音。 纪暮转了个方向,带着他一步步走向沙发。 到了这个点上,桌上的蛋糕和面谁也没心情吃。 “今晚去我房间。”司逐行开口。 “好。”纪暮被这句话浇灭了所有理智。 灯打开的一瞬间,纪暮突然懂了司逐行说这话的原因。 白色床单之上,铺满一层红色花瓣,墙上亦挂了喜字和气球,比俩人在司家贴的更像一个新房。 俩人躺上去,被子上的玫瑰花瓣被激起,司逐行倒在期间,衣服褪去后,在一层红色之间显得越发的白,几乎超过了白色传单,若说有哪一处玫瑰无法相比,那便是热烈激吻过的红唇和被刺激到泛红的眼尾。 俩人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银白戒指相互紧贴。 每一寸肌肤相贴的温度传到对方身上,纪暮从额头往下落下许多吻,无一不怜爱,无一不心动。 “逐行,你嫁给我吧!”纪暮真想将这个人藏起来。 司逐行还有几分理智,看了眼抬着自己腿的人,眼里的水雾缠了一层一层,老实人刺激狠了,受刺激的人变成自己。 “可以。” 婚房是自己的,戒指是自己的,都上赶成这样了,再让几分也没什么。 反正最后,这个人都是独属于他。 以真心换真心,怎么都不会输。 最主要的是纪暮这个人,司逐行永远不会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77章【完结】 第77章 完结 一生的执念虚妄 第二天俩人吃完早餐恢复上班。 俩人许久没去公司, 许多事积压着急需处理,纪暮一到公司开始埋头干活,司逐行没睡饱, 关起门在办公室睡了一早上。 中间纪暮没让人进来,他自己处理完文件签字交给吴玉。 纪暮打掩护打得紧,曹羽看着司逐行负责的文件上出现纪暮越来越多的签名啧啧两声, 其他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大老板越来越喜欢上班摸鱼。 日子一天天过去,曹羽有天终于逮到和司逐行独处的机会, 他靠近司逐行竖起大拇指,“老大,你真牛。” 司逐行疑惑,“什么?” “你挑男朋友的眼光简直一绝, 纪总一来,我们公司游戏接连上线,发行游戏一个比一个精品,找来的人才一个比一个强,他自己一个人还能撑起半边天,重点是, 我就没见他出过什么差错, 这是什么脑子。” 司逐行靠在沙发上,右手的笔有一下没一下拍在左手。 “他的能力在那, 做什么都会出彩。” 曹羽实在好奇,“老大,你找纪总时是不是早打算好当甩手掌柜?” 司逐行伸腿踢了曹羽一脚。 “好好说话, 我怎么就成了甩手掌柜了?”司逐行嘴硬,他当然知道公司发展到今天的场面纪暮是首功。 曹羽不怕死的继续,“这个月, 需要你签字的三十份文件,有一半最后签的都是纪总的名字。” 司逐行咳了一声,掩去眼里的心虚,“嫉妒啊,你也可以去找一个。” 曹羽摆摆手,“我啊,我没那个命。” 纪暮和司逐行的感情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 纪暮优秀,司逐行又何尝不是得天独厚。 四月,周末,纪暮从被子里捞出司逐行,看着他一脸迷蒙,不由得失笑。 “几点了?” “十点。” “我们今天什么计划来着?” “去花鸟市场买花,再不起人家花店可能会午休。” 纪暮的阳台早在装修之前就留了一大片养花的地方,本来说开春就去买,但其间意外频发,一等就等到今天。 俩人没在一起之前纪暮就说过这个事,当时他们还一起去了一趟花店,纪暮买了一盆绣球和多肉,现在在办公室养得很好,司逐行用力睁眼下床。 纪暮的爱好不算多,司逐行快速洗漱好陪着出门。 今日阳光好,微风不燥,路旁的树枝已经一片绿意。 “你那个游戏直播要不要改一下时间?”自从上次决定直播游戏开始,司逐行的作息越来越紊乱,一个星期虽然才两三次,但有时候每次能达三四个小时,长久也够磨人。 “大哥有叫你过去了吗?等你过去后,我就调整时间。”司逐行想起曹羽的调侃,纪暮真去了华酌,自己压力也不小。 “下个月,他带我一个月再休产假。”司定渊也没说什么都不管,只是不放心妻子高龄产子,想找个信任的人暂时接手。 司逐行不喜欢管自家公司,刚好纪暮现在也算半个家人,司定渊就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司定渊也不是纯压榨纪暮,华酌偌大的企业,只有他一个人盯着难免有纰漏,纪暮长久的帮忙自然好,但纪暮太优秀,他不需要靠司家,而且自己弟弟一看也舍不得放人,所以有些话司定渊识趣没提。 俩人闲着没事,逛了半个城的花鸟市场,纪暮买花不看品质更重眼缘,最后挑挑拣拣,还是买了一后备箱。 回到家,俩个人配合着搭架子,再将花一盆盆进行摆放。 司逐行看纪暮买了不少盆土,疑惑道,“不用换盆换土?” 纪暮搭在梯子上,将一盆吊兰挂在上空。 “要换,但植物有生长习性,等它们适应了家里的环境再换。” 司逐行不懂这行,只管点头配合。 阳台是往外延伸的设计,每天日照充足,养了一周所有绿植适应良好。 纪暮在其中放了个摇椅,每天早上喜欢在那晒太阳,到了傍晚,晚风吹动边上的橘粉色三角梅,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十分舒缓。 自从生日那晚之后,不知是不是司逐行的那番话起到了作用,纪暮的状态好了许多。 纪暮朋友不多,下班后喜欢独处,司逐行和他不一样,他兴趣爱好朋友一堆,下班后经常有活动。纪暮一开始陪着司逐行去过两次,但那些场合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盆简单花草,司逐行不再勉强。 这一晚,司逐行有位朋友的家中长辈举办八十岁生日宴会,司逐行不好推脱,下了班携礼前往。 纪暮看着他离开后驱车来到了兰翊的心理咨询室。 这次纪暮来得早,图书馆还未宾馆,旁边的人行道人来人往。 纪暮爬上三楼,兰翊的花已全部搬到室外。 上次司逐行出事寻回来之后,纪暮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所以在微信上联系过兰翊一次,不过当时思绪繁杂很多话没说全,兰翊似乎察觉到了,发了好几条消息让他过来一趟,但他不放心司逐行,一直耽搁到现在。 兰翊还有病人,纪暮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兰翊好似偏爱绣球和月季,这两类花颜色繁多,竟被他收集了十几种花色。 半个小时后,那位客人离开,离开前看了纪暮一眼,然后笑着点头,纪暮回以微笑。 兰翊站在门口没好气,“终于舍得踏足我这小庙了?” 纪暮连忙告罪,将手里准备好的礼物递上去。 “抱歉,前阵子有些走不开。” 兰翊没接,“我虽然不是正经医生,但也不能随便收礼。” 纪暮跟着他进到室内,将礼物放在进门的台桌上,“只是一些茶叶,不是很贵重,之前劳老师挂心很过意不去,老师别客气。” 兰翊没再拒绝,只是将纪暮上下打量了一番。 纪暮眉眼柔和带笑,兰翊放心了不少。 “我们坐下聊。” “好。” 兰翊自己取了自己的花茶,像旧友重逢,给纪暮倒上一杯。 “气色看着比上次好多了,睡眠情况怎么样?” “比以前好很多。” 纪暮顿了几秒,又接着说道,“我上次和您说的那个朋友,我们在一起已有四个多月,有他在,我很少失眠。” 兰翊隐约想起上次纪暮描述的画面和态度,觉得这俩人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没什么意外。 “那你这次想问什么?还是关于他?” 纪暮摇头,“不是他的问题,但他一出事我会过度焦虑和担心害怕。” 兰翊抬着茶杯的手一滞,吹了两口又放下。 “恭喜你,至少你开始有普通人的情绪。至于他出事之后你产生的一系列情绪,都是正常的,没有哪个普通人受得了喜欢的人出意外。” “如果我把一生的执念虚妄都放在他身上,这也正常吗?” 兰翊微微诧异,纪暮曾说过自己无法感知别人的情绪,兰翊一度以为纪暮是得了一种名叫抒情障碍的心理疾病。 这类疾病由于某个人在成长环境中长期受到压力,导致个体长期处于解离状态,对情绪认识和表达严重受限。 但纪暮又是个聪明人,他无法共情,但能从别人的情绪状态中轻易判断别人的想法,适时回应,所以他表面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执念虚妄?具体指什么?” “我爱人前阵子出了一场意外,我想尽办法都没找到他,如果那次他真的出了意外,我想我将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兰翊皱眉,盯着纪暮静默不言。 “我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让他承载我所有的心跳。”纪暮声音十分平静。 “你继续说?”兰翊看不透纪暮,他和他自己接触过的以往病人不同,还是听他讲完比较好。 “他很聪明也很了解我,他知道我每一个情绪变化,适时告诉我他的想法······” 兰翊听了许久,在他看来,人不应该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去寻找人生价值,但显然对于如今的纪暮不适用,只能期待纪暮口中的爱人别出事。 他和纪暮聊了两个多小时,聊到后面天南地北。 兰翊不得不承认,只要纪暮不说,没有人能通过他近乎完美的外表去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纪暮走时天色暗淡,他前脚刚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方。要是纪暮还在,肯定能认得出这辆车。 兰翊正打算收拾收拾下班,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正打算敲门的男子。 兰翊心想这是个什么日子,刚送走一个疏朗隽永的纪暮,又出现一个精致锐利的男子,且单论五官,这男子比纪暮还出色些,内心不由得嘀咕这年头的帅哥是不是都有点心理疾病? “先生,我要下班了,想要咨询得等明天。”即便是对着帅哥,兰翊也不想加班。 司逐行有求于人,脸上扬了三分笑,“兰医生,实在抱歉,我再耽搁你半个小时,咨询费三倍。” 兰翊能抵抗帅哥,却不能抵抗金钱,但等司逐行自爆身份后,他觉得这钱他挣不了。 “抱歉,刚刚纪先生确实来过,但基于职业操守,有些问题我不方便回答。” 兰翊没想到,纪暮刚刚从头夸到尾的男朋友会杀上门,而且看着就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主。 “他来问什么?” “无可奉告。” “他哪里不舒服?” “无可奉告。” “严重吗?” “无可奉告。” ······ 司逐行没想到这人这么油盐不进,刚刚客套的笑凉了几分。 “有没有生命危险?”司逐行尽量压住情绪。 “这个没有。”兰翊觉得纪暮口中善解人意的男朋友和实际有很大出入,但一想到这人是纪暮的命根子,难得讲了句实话。 司逐行还想再问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逐行,别为难老师,我回家和你说。” 司逐行看了眼一如往常的纪暮,知道他没生命危险后不再执着,为了不影响纪暮以后看病,又恢复了刚刚的态度,“感谢兰医生,刚刚我有些着急,言语处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见谅。” 兰翊摆摆手。 司逐行坦白身份的时候,兰翊给刚刚离开的纪暮发了消息,纪暮本也没走几分钟,很快便折返。 “不是去参加晚宴,怎么这么快回来?”司逐行的性子干不来跟踪的事情,直接问是最好的办法。 “有个认识的朋友,在你之前也来咨询兰医生,他说他离开的时候刚巧看见你,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纪暮了然,“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家,回家后我告诉你。” 俩人各开一辆车,一前一后回家。 回到客厅,纪暮倒了一杯水,而后开始解释自己情感障碍的事情。 见司逐行一脸心疼,纪暮不由得叹气。 “逐行,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让你不要高看我,这是实话。” 司逐行不爱听纪暮自伤的话,瞪了他一眼,“别人说实话都是理直气壮,一副我是天王天王老子的模样,暮哥你该学学他们。“ 纪暮见他还能开玩笑,心里的最后一根弦绷住。 “真不生气啊!从小到大,只有你不管不顾的冲向我,想说一些狠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所以只能和你讲实话。” “有什么好气的,我当时也和你说过,就算我哪天看到的不是我以为的你,我也会陪着你。” 纪暮将人拉进怀里,互相靠在彼此肩头,耳朵和头发相互摩擦,纪暮突然懂了古人那句及缠绵的词——耳鬓厮磨。 司逐行感觉肩上的人在笑,没一会儿果然笑出了声。 “这件事就揭过了,以后听兰医生的,该检查检查,就算你最后只能感知到我的情绪,那也没什么,到时候我就是你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人,说实话,我私心里也开心。” 纪暮收紧了怀抱,“已经比从前好了,至少我还有你,别担心。” 那些晦暗的晦涩的日子终究会过去,生活有两面性,纪暮的情感障碍避免了他成长中许多恶意和揣测,但也让他很长岁月里内心一片荒芜,经不起一点波澜。 时间很快来到一个月之后,纪暮交接完手里的工作去华酌上班,司定渊内心坦荡,半点没藏私,纪暮重生还没满一年,他对华酌的业务还算熟悉,司定渊本想教一个月,半个月之后直接放手。 没有了司骛带头的小团体,公司虽有人不服纪暮,但看在司瑛和司定渊的面子上不会闹得很难堪。 纪暮手段温和,上辈子的很多经营策略一步步提出,司逐行这几天不习惯他离开公司,嘴上没说,但也在等他回去,他没打算在华酌久待,很多策略打的都是司定渊的名号。 司定渊人在家中陪妻子,只有必须他签字时才会回公司,一两个月后,发现赋闲在家的他在公司的口碑愈发高涨,那些老股东见了他也没了色令智昏的嫌弃眼神。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全是纪暮做好人不留名。 司定渊闲得无聊,这么多年终于想起参加儿子的家长会。家长会结束后去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现在的青松今时不同往日,变化大到司定渊心里暗暗称赞,纪暮不在,司逐行作为公司里的一把手大多数需要亲历亲为。 司定渊逛了一圈,最后才回到自己弟弟的办公室,听到敲门声,司逐行头也没抬,说一声,“进。” “哟,司总忙着呢!”司定渊打趣道,司逐行那低头的工作劲,像极了他前两天去华酌时纪暮的工作状态。 司定渊认出声音,放下笔抬头。 “哥,你怎么来了?” “给文桉开家长会。” “文桉呢?” “送去他外公外婆家了。” 司逐行看着一脸轻松愉悦的亲哥,倒了一杯酒后商量道,“哥,嫂子生完你就把我男朋友还给我吧!” 司定渊以前觉得自己恋爱脑,为了个男人把家里人算计个遍,现在发现弟弟眼光还不错。 “你嫂子高龄产妇,我不陪着产后抑郁怎么办?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又没让小纪加班,你俩回家不天天见。” 司逐行觉得大哥奴役自己男朋友奴役习惯了开始露出资本家的丑陋嘴脸,他自己生活美满,老婆孩子热炕头什么都说得出来。 “哥,我办公室的沙发舒不舒服?” 司定渊还没理解司逐行突然将话题转了个话题,认真感受后真实评价,“还不错。” “这沙发是暮哥专门找人给我定做的。” “所以呢?” “如果我男朋友没被你拐走,我每天可以在这沙发上多睡两个小时,老板带头摸鱼还有人打掩护的滋味不用太爽,看见我桌上那堆文件没有,有他在我都不用处理。” 司定渊听了嘴角微抽,一脸难以自信。 “老子教了你二十几年,你既然学会吃软饭。” 司逐行掏掏耳朵,“哥,冷静,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我才是大老板。” 司定渊喝了一口水,“小纪没意见?” “没有,谁让我年轻貌美。” 司定渊放下杯子顺手拿起沙发垫扔向胡说八道的弟弟,仍完忍不住笑出声。 “难怪算命的说你命好,既不用进公司,随着爱好创立个公司还有人帮忙打理。” 司逐行精准接住枕头,“所以我亲爱的大哥,您什么时候重掌江山,顺便把我男朋友还给我。” “等你嫂嫂生了再说。”司定渊恨不得翻白眼,觉得自己的弟弟没眼看。 司家子嗣不多,白雯这一胎是全家人的宝,大家等了许久,终于在七月的时候出生。 白雯生了个女孩,长得玉雪可爱,肉呼呼的小脸让全家人爱不释手。 司定渊极其宝贝这个女儿,给她取名文初,司文初。 他希望女儿保持初心,一声无灾无病。 纪暮和司逐行也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白雯是剖腹产,需要在医院多住几天。纪暮第二次来探望的时候被人叫住,回头看见坐在轮椅上一脸颓废的方康鸣。 自上次揭发纪舟同性恋后,大伯母和二伯母果然开始出手,没两天让方康鸣调离观益总部,半个月前纪洵特地在微信上和他说方康鸣在分公司出差时惨遭车祸,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纪暮,聊聊?”方康鸣没有上辈子的自鸣得意,像一只被惨遭厄运的落水狗。 到了大厅外的花坛,方康鸣看着纪暮自嘲一笑。 “你要说什么?”纪暮这辈子不想和他多有牵扯。 “纪暮,你是不是早发现了,我们就是纪家的一枚棋子,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纪舟纪洵。”方康鸣一双眼阴沉凶狠。 纪暮没想到他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死心。 “你也可以不当棋子,是你自己偏要以身入局,又刚好输了而已。” “那你呢?你明明比纪舟纪洵还优秀,真的甘心?”方康鸣追逐半生富贵,他不信纪暮不在乎。 “我想要的东西不在纪家,没什么甘不甘心。” 纪暮看了眼时间,果然看见司逐行在不远处。 “抱歉,失陪。”不等方康鸣的意见纪暮已经迈步离开。 纪暮刚回纪家时司逐行就知道这个人,他以前不服气,凭什么同为私生子他可以被接回纪家,而他却要躲躲藏藏进公司给纪洵那个废物做助理。 比起纪舟,他更想要超越纪暮,只是他没想到,纪暮认不出同班同学的他,也不在意纪家的一切。 他观察了纪暮这么多年,本以为对他足够了解,今日才知道,自己好像从没认清过这个人。 “那人谁啊?”司逐行问道。 “不是什么好人,不说也罢。” 司逐行难得听见纪暮这么评价一个人,识趣不再多问。 文初的满月宴上,司逐行看气色红润的大嫂和白白胖胖的侄女,逮着机会就让亲哥放人。 司定渊没有被幸福冲昏头脑,将女儿放到司逐行怀里,“现在正是公司的关键期,让小纪再待一个月。” 司逐行想大逆不道的冲亲哥翻白眼,鬼的关键期他一个字不信,但怀里的侄女太可爱,司逐行忍住。 纪暮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司逐行熟练的抱着一小团。 司逐行见他过来问他要不要抱,纪暮摇头,“刚刚喝了点酒,会熏到她。” 司逐行一想也是。 一个月后纪暮回来青松,公司上下狂喜,但最开心的莫过于司逐行,俩人又恢复到一起上下班的时光。 年复一年,青松公司的员工已经知道大老板经常在办公室打游戏摸鱼,但所有人都假装不知道,反正有二老板替他兜底。 比起大老板摸鱼,大家更担心二老板闲下来没事干,二老板太有商业头脑,一闲下来就喜欢推进新项目,新项目一开启,全公司的工作量跑不了。 纪暮的失眠症在第二年彻底治愈,只有情感障碍仍不见好,但不影响生活,俩人已经看开。 再后来,公司上市,俩人参与了许多公益项目,同框的场面越来越多,不少人开始明里暗里猜测他们的关系。 有一次纪暮上了一个现场直播专访,回答完采访内容后,主持人笑问:“您和司先生好像认识很多年,大家都很好奇你们的关系,方便聊两句吗?” 那个上台后疏朗隽永的人听后眸光微动,目光深处染上清浅笑意,声音温缓而坚定:“方便,他是我的爱人。” 纪暮性情含蓄内敛,什么好的坏的,开心不开心都喜欢藏在内心深处。只有司逐行,只要有人问起,永远都是这么一个答案。 “他是我的,”一个极其自我和亲密的称呼,是外人能从纪暮身上感知到的最大情绪。 纪暮采访结束后已是傍晚时分,云城上空铺满了一大片橘粉色晚霞,美得如梦如幻,纪暮看见路边许多人停下脚步拍照,纪暮看着,一场经年浮现于脑海。 回到家中,纪暮的目光开始下意识寻找手机里说着下班到家的人。 纪暮没找到人,看见阳台上飘着一捆五颜六色的气球后向前走去。 墙角粉白三角梅轻轻摇动,栏杆上开得爆盆的蓝雪花压弯了枝条。 司逐行躺在靠椅上,左手手背覆着双眼酣睡其中。 纪暮微微弯了一下眉眼,低身印上一个微凉的吻。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