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男主挡剑后,男二妖化了》
1. 第一章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
院中雪白的墙壁染上大面积绯色,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有的脖颈伤口还向下滴着浓稠鲜艳的血液,在泥土中晕开一片殷红。
江水月侧躺在一滩血泊中,衣裳被完全浸湿。
她望着这满院血淋淋的尸体,空空的胃里一阵痉挛,忍不住用力干呕起来。
怎么开局就这么……
刺激。
她不过是在半夜失眠时,看了一本名叫《问仙》的龙傲天修真文。
剧情吧,也就那样,无聊时候翻翻打发时间还行,真细究那是一堆bug。
文中的男主尉迟临不但身为正道魁首,天资极高,名声极盛,还有无数红颜为他舍生忘死,反派炮灰纷纷送人头,金手指大到把江水月闪瞎。
在男主众多红颜中,有个倒霉的炮灰女配,因为跟江水月同名同姓而让她印象深刻。
这个女配是魔族派到尉迟临身边的卧底,江水月此次穿到书里,就是为了替代她。
说起来原主也是倒霉,她本是修真世家江家的私生女,流落在外多年才被接回去,可她在外这几年,早已修炼成了魔修,此次回江家也是为刺探情报。
她归家不到半月,魔族就找机会屠了江家满门。
原主的父亲江问天是尉迟临的师父,江水月也算是他的师妹,尉迟临见江家只剩原主一人,便收留了她。
紧接着烂俗的剧情就来了……
原主一个魔修,被屠满门都没一丝心绪波动,可谓冷心冷情,却在跟尉迟临的相处中,中邪般地爱上了他,为他背叛魔族,即使触发身上的禁制反噬,也毫无怨言。
原主的上司魔君见下属罢工,只能亲自出手,在一次大战中,魔君趁尉迟临不备,一剑斩向他,原主毫不犹豫挡在尉迟临面前,被剑气击碎脏腑。
之后就是爱人祭天,法力无边的套路,尉迟临本来就对原主有几分好感,见她为自己挡剑而受重伤,更是怒火中烧,暴起将魔君诛杀。
原主重伤未愈逝世后,尉迟临为她伤怀了几天,就继续他的龙傲天征程……
江水月:“…这女配也太工具人了点?”
于是她愤而弃文,怒发一千字小论文,狠狠吐槽这男主光环闪瞎眼的脑残情节。
第二天,她就穿进书里,代替了原主的炮灰女配身份。
开局就是尸横遍地的江家庭院。
江水月也是头一次见那么多尸体,冲击力过大,刺激性过强,加之满院浓重的血腥味,她不停干呕,直到吐出几口胃里的苦水才勉强止住。
冰冷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您好,我是1008号穿书系统,竭诚为宿主服务。】
江水月擦了擦嘴唇:【你想要做什么?】
【原主江水月觉醒了预知能力,提前知道自己的结局,死遁跑路了,现在只能由你来替代她走完剧情。】
【神金……等会儿,你们就不能修改一下剧情?】
【那不行,江水月原本身为魔族卧底,多次出卖男主,在读者那风评极差,直到她爱上男主,为他挡了这一剑才人气飙升,跻身最受欢迎的女配前三。】
【我们为了维持女配的人气,必须确保她走完“为男主挡剑”的剧情。】
江水月:【…这人气不要也罢。】
【请宿主按照原剧情接近尉迟临,走完原主“为男主挡剑”的重要情节,否则将被立刻抹杀。】
【这破剧情我非走不可?】
随后一道白光将江水月笼罩。
她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水月迷迷糊糊醒来,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
朦胧视线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绣着兰草的素色帐顶。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周围纱幔轻垂。
一声惊喜呼喊响起:
“江小姐醒了!快!快去禀告大公子和尉迟公子!”
江水月试着撑起身子,却觉得浑身虚软无力,肌肉撕裂般的疼痛,于是她老老实实躺着不动了。
是了,全家被屠,独留她一个,若不受重伤,实在令人生疑。
可这下手也太重了点……
她正思索着,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水月微微侧头望去,只见两名青年一前一后步入房中。
走在前面的青年身着深蓝衣袍,衣服上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古铜色皮肤,轮廓锋利,眉骨深邃,鼻梁高挺,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这长相造型,跟书里描述的分毫不差。
看来这位就是《问仙》的男主尉迟临,龙傲天本天。
而后面的那位……
江水月双眼一亮。
青衫玉笛,翩翩君子。
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和灵魂都被洗涤,神清气爽。
青色衣袍上绣着兰草,漆黑长发以玉冠束起部分,如瀑般倾泻至腰际,手持一支碧玉长笛。
一身清雅出尘的气质,犹如山水写意,令人观之心折。
这是书里的男二,贺兰瑾。
也是江水月全文最喜欢的角色。
每个龙傲天男主身边不仅有红袖添香,更有出生入死的挚友,贺兰瑾就是男主尉迟临的挚友之一,是个性格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贺兰瑾有一个藏得很深的秘密。
他是个半妖。
至于是什么品种的妖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一点在原文没有详述,只是一笔带过。
在修真界,妖魔和修士本就水火不容,更何况是妖与修士结合而生下的半妖,因而他始终隐藏着身份。
贺兰瑾虽是半妖,却待人和善,光风霁月,总无声予尉迟临助力,同时他也洁身自好,不像男主那样绯闻漫天。
只是她看到原主死后就弃文了,不知道他的结局是什么。
贺兰瑾察觉到江水月直白热烈的目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云淡风轻向她看来。
江水月立刻收回视线。
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确实无礼。
好像什么登徒子。
“师妹,你觉得怎么样?”尉迟临拧眉看她,一脸凝重。
“还好……”江水月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喉间涌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
尉迟临侧身让出半步,露出身后的贺兰瑾:“这位是贺兰公子,他精通医术,已为你整治过,你这伤再过些时日就能痊愈。”
贺兰瑾向江水月颔首致意:“江小姐伤势虽重,却未伤及根本,只要按时用药,半月可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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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脑海里就响起了刺耳的机械音。
【宿主,现在发布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江水月莫名其妙。
【我的任务不就是为男主挡剑吗?现在离挡剑的剧情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为男主挡剑只是主线任务,你还有支线任务要完成。】
【不是…这你一开始也没说啊。】
系统无视了她的质问,冰冷的机械音继续:【此次为宿主和男主角尉迟临的首次会面,请宿主按照原剧情向尉迟临示好。】
【示什么好?】
【宿主可以选择:一、言语示好;二、行动示好。也可以两者兼施……】
江水月:?
【请宿主尽快完成支线任务,超时将接受惩罚。】
江水月:“……”
无奈之下,她只能努力回忆原文相关片段,开启细若蚊吟的夹子音:“师兄,多谢你救了我,还好有你…”
这声音夹到她自己都害怕。
随后她又想起,自己卧底身份是一个刚被灭门的孤女,又挤出两滴悲伤欲绝的眼泪,同时伸手颤抖地抓住尉迟临的衣角。
尉迟临冷硬的脸上露出痛惜之色:“此次魔族欺人太甚,竟屠戮江家那么多人,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江水月牢牢闭上了嘴,她也是魔修,感觉被一起骂了。
她随意望向贺兰瑾,发现对方也正注视着自己。
琥珀色的眸子过于通透,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
江水月不禁呼吸一滞。
与此同时,系统的机械音响起:
【叮——宿主“向男主示好”支线任务已完成。】
贺兰瑾敛眸:“尉迟兄,不如我们先出去,好让江小姐调养身体。”
尉迟临颔首:“师妹,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师父不在了,只剩下师妹你一个女儿,我会照顾好你。”
是了,尉迟临素来敬重他的师父,对他女儿自然有一点爱屋及乌,即使后来原主有那么多可疑行径,也不曾怀疑过她,还为维护她与其他修士争执。
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很圣父了。
也许这就是原主动心的原因之一?
尉迟临身旁的贺兰瑾垂了垂眼,唤了一声:“碧痕。”
房间一角侯立的侍女应了一声。
“好生照料江小姐。”
“是,公子。”侍女应道,抬头看了一眼江水月,走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
听到贺兰瑾的吩咐,江水月才想起来,她现在应该是在贺兰家……
按照书里的剧情,尉迟临救了原主后,确实是带她去了贺兰瑾那医治,又在贺兰家休养了一阵。
至于在这之后的剧情……她只记得个大概,具体细节模糊不清。
按照系统要求,她只需要顺着原文剧情走完“为男主挡剑”的情节,就可以完成任务回家了,那么在这期间…
她不如抱个大腿,把日子过得舒服点。
这个大腿可以是龙傲天男主尉迟临,也可以是温柔和善的男二贺兰瑾。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隐藏卧底身份不被其他人发现。
先定一个小目标:苟下去。
2. 第二章
尉迟临和贺兰瑾走出房门,在院中站定。
贺兰瑾手持玉笛,轻轻敲击掌心,沉思片刻后开口:“尉迟兄现在可有空闲?不如陪我去亭中饮一杯。”
“我现在无心……”尉迟临刚想拒绝,瞥见贺兰瑾饱含深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他是有事相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贺兰家的宅院依山傍水,滴翠亭更是临湖而建,二人对坐于亭中,桌上摆着美酒佳酿,贺兰瑾举起玉杯:“尉迟兄,请。”
尉迟临无奈:“贺兰兄,你知道我无心饮酒,直接说正事吧。”
贺兰瑾清浅一笑,将手中玉杯轻置于桌上,随后肃了神色:“尉迟兄对那江家小姐了解多少?”
尉迟临气息稍滞,拧眉看向贺兰瑾。
“贺兰兄,这是何意?”
贺兰瑾眸色深深:“江小姐流落在外多年,归家不过半月,江家就满门被屠,独留她一个活口,你不觉得此事过于巧合?”
“我师妹不过是一个死里逃生的弱女子,况且你已探过她脉息,她身上毫无修为灵力……”
“正是因为她毫无修为灵力。”贺兰瑾口吻平和,却字字紧逼,“如何能在魔族手里活下来?”
“那可能是因为……”尉迟临顿了顿,一时想不到为江水月辩解的说辞,只得端起面前酒杯,一口饮尽。
“你找我若是为了此事,恕我不能再奉陪。”
……
贺兰家不愧是世家名门,床褥都是丝绸锦缎制成。
这么舒服的床不睡白不睡。
江水月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不到半刻就沉沉睡去。
侍女碧痕站在她床头,先是目光幽幽望向窗外,随后又看向她。
江水月将丝绸被子拢在胸前,放松地翻了个身,这屋子萦绕着股若有若无的兰香,抚平她心中的紧张不安。
睡梦间,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从脸颊一路划向嘴唇,轻微摩挲着她的唇瓣,令她生出些许痒意。
江水月瞬间被惊醒。
什么鬼?
她刚睁开眼,就看见碧痕的脸近在咫尺。
她眼眸微微泛红,目光凝在江水月脸上,像在看什么珍奇宝物。
这个侍女吃错药了?
还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江水月吃力地抬起虚弱的手臂,按在她的手背上,疑惑质问:“你在做什么?”
碧痕没有收回手,冰凉的手指从她的唇瓣向下,缓缓移到她脆弱的脖颈间,虚握成拳。
“水月,不过半月不见,你竟不认得我了?”
“………”
不认得,你哪位?
还水月,叫这么亲热。
江水月蹙起眉头,原主一个魔修,在回到江家前,怎么会认识贺兰家的侍女?
对了,魔修……
除非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侍女,而是魔修。
碧痕见江水月神色松动,转瞬露出微笑,收回握在她脖颈上的手,抓住自己发髻上的一支发簪,轻轻转了转。
下一秒,她的整张脸如被揉搓的面团一样不断变形,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短,一会儿变成方块脸,一会儿变成瓜子脸。
江水月:“……”
折腾半晌后,那张脸终于稳定下来,呈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这张男子的脸算得上英俊,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眉毛疏淡,瞳色是血迹干涸后的暗红。
跟个吸血鬼似的。
等等,暗红色的眼睛……
江水月想起来他是谁了,她的手不自觉发颤,靠在被褥上的后背渗出冷汗。
天底下哪有员工不怕老板的。
何况她的老板还是个魔君。
夭寿了,老板怎么亲自跑到贺兰家来了!
江水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都顾不上身上的伤痛。
原主的老板,魔君怀宵,在小说里无疑是个伏地魔般的存在。
原主可没少受他的罪,动辄打骂不说,还在原主身上下了一层禁制,如果原主背叛她,便会遭到反噬,受钻心之痛。
“呵呵……”江水月干笑两声,低眉顺眼,不顾喉咙的灼痛开口,“您怎么亲自到这来了。”
魔君轻飘飘扫了她一眼:“看你任务做的怎么样,有没有被识破身份…而且我也不是亲身到此,这不过是一具我的分身罢了。”
……我这刚被尉迟临救走才一天,老板这么心急的吗!
江水月只记得系统随地发布大小任务,倒是忘了还有个魔君时不时督促她刺杀尉迟临。
双面夹击啊。
江水月心里问候了魔君祖宗十八代一遍,面上却仍挂着讨好的笑容。
“君上放心,属下已取得尉迟临的信任,待伤势痊愈,必能完成任务,取他项上人头。”
说到“伤势痊愈”四个字,江水月特意加重了语气。
言下之意,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怎么去刺杀?
“已取得尉迟临信任?”魔君眯起眼睛,“我看他对你甚是关心,假以时日要取他性命自然不难,只是……”
魔君顿了顿,目光紧锁江水月。
“他年少有为,又是一表人才,钦慕他的女子众多,他亦未曾有道侣,水月你身为他唯一的师妹,可谓近水楼台……”
江水月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这个老板正在给她上眼药呢!
她急忙道:“属下绝不敢背叛君上,更何况……”
“嗯?”魔君眼神示意她继续。
“更何况尉迟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大实话,因为我喜欢的是贺兰瑾那一款。
魔君陷入沉默,红眸幽深。
片刻后,他颔首道:“既如此,等你伤势痊愈,尽快寻时机刺杀尉迟临,此外,我在贺兰府安排了一个内应协助你。”
“是谁?”
“时机一到,他自会与你联系。”
还卖关子呢。
魔君又转了转头上的发簪,面容变回侍女碧痕的样子。
“还有,那个贺兰瑾……”
贺兰瑾?怎么突然提他?江水月警觉。
“你的体质已被秘术改变,旁人看不出你是魔修,只当你是个没有修为灵力的凡人…但贺兰瑾不同于尉迟临,他城府颇深,不会轻信于你,有他在,你刺杀之事定会多受阻碍……”
“所以我分身来此,为的就是配合你演一出戏,来洗脱你的嫌疑。”
演一出戏?什么戏?
江水月嘴唇翕动,还未问出口,就感到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低头一看,魔君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剑身已贯穿她的胸膛。
“你……”江水月瞳孔骤缩,想说什么,却咳出一口鲜血。
随后魔君毫不留情地抽出剑。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床褥。
江水月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床上。
鲜血顺着墨色长剑往下滴落,有种诡异的美感。
魔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昏过去的江水月,余光掠过门外悄然出现的人影,手腕一翻,眼看着第二剑就要刺入她心口。
清越的笛音倏然响起,一道纯净的灵力破空袭来,精准击在剑身上,剑尖被迫偏了方向,在江水月肩头划出一道血痕。
青衫公子玉笛横陈,伴随着笛声,强横的灵力以惊涛拍岸之势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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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剧烈咳嗽两声,口中溢出一丝鲜血,他剑锋一转,对准贺兰瑾挥出一剑。
剑光与裹挟着灵力的笛音相撞,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摇晃,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滚到地上摔成碎片。
好在贺兰家的桌椅摆设都不是凡品,不然禁不起他们这么造作。
贺兰瑾望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江水月,放下横在唇边的玉笛,灵力在掌心聚拢,手中笛子隐去,凭空出现一柄长剑。
“阁下是魔族?”他嗓音平和,不疾不徐,“不请自来,真当我贺兰家无人了么?”
“贺兰家算什么,我想来就来。”魔君冷笑,鲜血在他唇边晕开,染的嘴唇猩红,“江家的人,我想杀就杀。”
贺兰瑾不再多言,手中长剑直取魔君要害。
魔君抬剑对上,兵刃相接,凌厉剑气击得二人衣袂翻飞。
魔君倒退几步,轻拭唇边血迹:“贺兰瑾,与其跟我缠斗,不如去看看那江家小姐是否还活着?”
贺兰瑾不为所动,第二剑毫不犹豫刺向他胸口。
魔君皱眉:“贺兰大公子的心可真冷,竟置江家小姐生死于不顾。不过……我可没功夫陪你继续玩闹。”
话音刚落,魔君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水月,身体如燃烧的蜡烛,自上而下迅速融化,化为一缕黑烟,凭空消失于房中。
傀儡分身术?
贺兰瑾眉心压了压,在原地静立片刻,慢慢走向床边,俯身察看江水月的伤势。
刚才那一剑虽没有伤及她的心脉,却让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雪上加霜。
她脸色苍白,下颔上粘着一点鲜红的血,如雪地绽放的红梅,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显示着她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贺兰瑾从袖中取出丝帕,一点点擦干净她下颔的血渍。
随后他握住她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眸渐渐转为耀眼的金色,灵力从他的丹田聚起,涌向指尖,一点点注入江水月的手腕,在她的四肢百骸流转,逐步修复她衰弱的身体。
直到江水月苍白的脸恢复血色,贺兰瑾才松开手,金色眼瞳露出嘲讽之意。
苦肉计么?
可惜,他并无任何证据能证明。
不能让她就这么在贺兰家死了,否则不但会毁掉贺兰世家的名声,他和尉迟临也可能因此决裂。
至于她想做什么,日后慢慢调查便是。
左右他会看着她。
若有任何异动,再将她击杀也不迟。
还有魔族竟能悄无声息潜入贺兰府,扮成他家的侍女……
看来那些下人须都彻查一遍了。
贺兰瑾站起身,缓步走出房外,院中翠竹凤尾森森。
他垂眸凝视着指尖沾染的血迹,动作优雅地用手中丝帕一一拭净。
随后那方丝帕在他手中无风自燃,化为灰烬。
……
江水月醒来的时候,胸口一阵阵钝痛袭来,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真是倒大霉了,才穿进来不过一两天,就连受两次伤。
原主的人生真是多灾多难啊。
该死的魔君,该死的老板,迟早想法子把他给吊路灯。
江水月愤愤不平地想。
“江小姐,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江水月吓了一跳,她向床边望去。
不是碧痕,而是一个陌生面孔。
“你是?”
“我叫侍棋,公子让我来服侍你。”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对她盈盈一拜。
“哦……你家公子呢?”
“江小姐找我?”
清润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丰神俊秀的青衫公子施施然步入房中,身后跟着一个端着药碗的侍女。
3. 第三章
“我……”
江水月抬头看见贺兰瑾俊美无俦的容颜,只觉得房间被明月清辉笼罩,她的整颗心坠入云端。
“贺兰公子。”她终是在美色暴击中想起礼节,勉力坐起,身体却沉重得像灌了铅,动一下都痛的不得了。
“不必拘礼。”贺兰瑾语调温和,“我来,只是为你送药。”
随后他用手势示意,身旁的侍女依命将药碗摆在案上,将虚弱的江水月扶起。
“多谢。”江水月无法行礼,只得言语感谢。
贺兰瑾语含愧疚:“是瑾思虑不周,没为江小姐安排护卫,才让魔族有机可乘,再次伤了你……”
这安排护卫也没什么用啊,那可是魔君啊……除非贺兰瑾或者尉迟临亲自守着她,不然魔君随时能刀了她。
江水月在内心哀叹一声。
“不是你的错,是那些魔族阴魂不散,实在可恨!”
她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口气都不自觉带上几分咬牙切齿。
贺兰瑾略感意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对了……尉迟临他……”江水月一不小心就直呼起男主的名,待看到贺兰瑾眼里露出惊讶之色时,才急忙改口,“怎么不见我师兄?”
“沈小姐登门拜访,尉迟兄与她出去了,许是有要事处理。”
江水月:“……”
行吧,就知道这个龙傲天男主的“明日来看你”,“我会照顾你”是随口说说的。
他身边那么多红颜要“照顾”呢。
至于这个沈小姐……她倒是有点印象。
《问仙》所描绘的是一个修士、妖,魔,凡人并存的修真世界,修士以世家为首,江家,贺兰家,还有沈家都是世家名门。
沈家的大小姐沈慕雪,某日在斩杀妖兽时受伤,被尉迟临所救,便对他倾心相许……
之后就成为男主身边众多红颜之一。
只能说男主真是个祸水,到处祸祸姑娘。
“江小姐。”贺兰瑾温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水月这才发现房中的两个侍女都退至角落,而贺兰瑾不知何时坐到她床边,手捧药碗。
“你这是……”江水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身子尚虚,拿不动药碗,我来喂你。”
“……?”
江水月的大脑宕机了一下。
贺兰瑾要亲自喂她吃药?
不对劲,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贺兰瑾,矜贵高洁的世家公子,凭什么服侍她?
看着江水月难以置信的神情,贺兰瑾轻轻一笑:“尉迟兄是瑾的挚友,他有事在外无法回来,我代他照顾你,而且……之前没保护好你,让你再次受伤,瑾有愧,这算是一点补偿。”
哦,懂了。
这就能说的通了。
说起来……
原文里贺兰瑾没有单独的戏份,他总是和男主一起出场,也鲜少有心理描写。
像他给原主喂药这种事,书里是肯定不会写的啦。
“那就有劳贺兰公子了。”喜欢的纸片人亲自喂药,不吃白不吃。
贺兰瑾手捧药碗,捏着勺子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药,搁在碗沿等药汁稍稍放凉,才递到她嘴边。
江水月乖巧张嘴,含住勺子,将汤药吞咽下去。
啧,真苦。
可是美人在侧,虽苦犹甜。
想到这,她略一抬头,正对上贺兰瑾琥珀色的眸子,如一片映了霞光的湖泊,同时倒映出她的面容。
好美的眼睛。
江水月此刻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贺兰瑾慢条斯理开口。
“昨日那魔族对你动手前,可曾说过什么?”
“咳咳。”江水月呛了下,差点把嘴里的汤药喷出来。
贺兰瑾神色不变,自衣袖中取出一块丝帕,那帕子是浅淡的碧色,上面绣着兰花。
他微微欠身,凑近她身侧。
在他靠过来时,江水月闻到一股清淡的兰香,若有若无,带着冷冽的气息。
是贺兰瑾身上的香气。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大脑晕乎乎的。
被吓的。
贺兰瑾用那块丝帕小心翼翼拭去她嘴角的药渍。
“慢些喝。”
江水月:“……”
这是我喝的快不快的问题吗?
谁让你突然问那种问题的!
贺兰瑾替她擦干净药渍后,又缓缓退回原来的位置,与她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小姐继续喝药吧。”
全然忘记他刚才所问的问题。
江水月极慢地眨了下眼睛。
贺兰瑾就这么放过她了?
亏她还紧急头脑风暴了下,说辞都想好了。
不过贺兰瑾聪慧过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临时编造的谎言能不能骗过他。
直到她喝完整碗药,贺兰瑾都没再提魔族之事。
他将空空的药碗递给身侧的侍女,用丝帕轻拭指尖粘上的药渍。
“侍棋是我为你挑选的新侍女,你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她,也可以让她来找我。”
江水月点了点,忽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那个侍女呢?”
魔君扮成了她,那她本人……
贺兰瑾擦拭手指的动作微顿,又面色如常地继续。
“碧痕……已经死了,那个魔修杀了她。”
江水月蹙起眉头。
魔君如此大费周章潜入贺兰家,就是为了刺伤她博取贺兰瑾的信任,好让她有机会杀死尉迟临。
可按照原书的剧情,尉迟临不能死,她还要为他挡剑。
以后她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至于那侍女,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缓了缓,才开口:“我师兄会帮她报仇的。”
原文中的确是尉迟临杀了魔君。
贺兰瑾收起丝帕,语气沉静:“的确,有尉迟兄在,江小姐不必担忧。”
他眼眸垂下,浓密如扇的睫毛遮蔽眼底。
江水月忽觉房间里的气温都下降几度。
贺兰瑾刚才的态度……变冷了?
还是她的错觉?
就在江水月心里打鼓时,贺兰瑾倏然向她伸出手,清雅的兰香又飘了过来,他白皙如玉的手指停在她唇边,往她嘴里塞入一样东西。
江水月:?
一股酸甜的气息在她唇齿间漾开。
这是……蜜饯?
贺兰瑾和煦浅笑:“药很苦吧?难为你了。”
哇……
贺兰公子真是温柔体贴,不愧是她全书最喜欢的角色。
江水月嘴里的甜意弥漫,连带着心里都有点甜。
看来这条粗壮的大腿是她苟下去的首选!
贺兰瑾站起身,唤道,“侍棋。”
侍棋走到床边扶着江水月躺下。
“江小姐歇息吧,瑾先告辞了。”
贺兰瑾对她一礼,转身离去。
那汤药居然还有催眠的效果,江水月很快就进入黑甜的梦乡。
贺兰瑾负手立于院中,脑中回想起江水月呛到时水润的黑眸,眼中露出那样不加掩饰的惊慌神色。
侍棋走到他身侧跪下。
“公子,安神药的药效已经发作。”
贺兰瑾冷淡开口:“看紧她,若有任何异动,速来报我。”
“是。”
侍棋退下后,贺兰瑾自袖中取出丝帕,这帕子刚刚为江水月擦过唇边的药渍。
他眉心微折,将丝帕随手丢在地上。
丝帕上燃起一缕火焰,燃烧殆尽。
………
江水月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吃了睡,睡了吃。
贺兰瑾每日都会送药到她房里,并喂她喝下。
一开始江水月还心安理得享受着帅哥服务,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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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她的龙傲天师兄尉迟临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算了,不管他,他爱去哪去哪。如今离挡剑的剧情还早,系统也没催她,不急。
魔君说的那个内应倒是一直没消息…她也不希望有消息,最好永远别来烦她。
过了段时间,江水月的身体终于好到可以下地。
是时候继续跟贺兰瑾打好关系了!
她拉着侍棋打听:“侍棋姑娘,你家公子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原文对贺兰瑾并无单独的描写,自然不会交代他有什么爱好。
侍棋面露惊奇:“江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贺兰公子不但治好了我的伤,还每日照顾我,我想送点他喜欢的东西,以表谢意。”
“这……”侍棋忍不住笑了,“公子就算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应也是不缺的。”
啧……
这话倒没错,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没有。
就算有什么想要的,她也不一定搞得到手。
“那…他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陪他一起做他喜欢的事也可以。
“公子他喜欢的事可多了……吹笛,医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等等等,江水月听得都晕了。
他的爱好都这么高雅吗?
“还有呢?”江水月有气无力地继续寻问。
“还有……下棋?”
这个她倒是会些,虽然棋艺不怎么样。
就陪他做这个了!
“对了,贺兰公子他有什么爱吃的糕点?”
“……公子他对糕点并无偏好,却也无甚忌口。”
没忌口也不错,那她就做些糕点给贺兰瑾送去,再陪他下一局棋。
perfect!
江水月说干就干,拉着侍棋陪她进了贺兰家的庖厨。
但江水月在家基本上没怎么做过饭。
穿到书里还想做糕点纯属自不量力了。
眼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侍棋怀疑再让她折腾下去,会把厨房给炸掉。
于是她紧急接手了做糕点的活。
江水月:保持尴尬而礼貌的笑容.jpg。
她乖乖退到一边给侍棋打下手。
……
忙碌了一下午的侍棋,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流翠亭。
湖水倒映着漫天晚霞,波光粼粼,绚丽多彩。
悠扬的笛声掠过湖面,荡起丝丝涟漪。
贺兰瑾临湖而立,见侍棋走来,他放下横在唇边的玉笛。
“如何?”
侍棋行了礼,恭声道:“江小姐最近这段时日安分守己,大多呆在房内,除了属下并未和任何人有过交谈,不过……”
贺兰瑾察觉到侍棋欲言又止,颔首示意她继续。
“江小姐今日进厨房做了些糕点,她想…想明日邀公子手谈一局。”
“邀我手谈一局?”
贺兰瑾重复了一句,神色复杂。
他用玉笛轻轻敲击掌心。
“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向属下寻问公子喜欢的东西,还有…喜欢做的事,她说,她想感谢公子对她的照顾。”
“呵。”
贺兰瑾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短促的笑音自他口中发出,转瞬即逝。
“你告诉她,明日未时我有空闲,她可以来找我。”
“是,公子。”侍棋退下时偷偷抬头,瞥了一眼贺兰瑾。
他的脸上永远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正如他整个人的气质,温文儒雅,君子端方。
可是侍棋再了解不过,公子在笑的时候,并不都是真的高兴。
相反,也可能是在生气。
越是生气,越要保持微笑。
侍棋垂下眼睑,缓缓退下。
这可不是她一个月薪三千的人需要考虑的事。
4. 第四章
今日江水月起了个大早,坐在梳妆镜前,精心描眉画眼。
镜子里的她乌发雪肤,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极有神采,眼波流转间熠熠生辉,整个人看上去明净而甜美。
一点也不像个冷酷的魔修。
真神奇,原主不但和她同名同姓,就连长相都一模一样,是巧合吗?
一旁的侍棋替她梳好发髻,并为她戴上一支杏色蝴蝶簪。
她站起身,发髻上的簪子跟着她的动作轻微摇晃,好像真有一只蝴蝶在她发丝间翩跹。
侍棋端上为她准备好的几套衣裙,江水月一一看过,陷入犹豫。
“侍棋姑娘,你觉得哪件裙子更好看?”
“江小姐天生丽质,无论穿什么都美。”
这侍棋嘴甜得堪比商场柜姐。
江水月抿了抿唇:“那…贺兰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侍棋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公子无心风月之事,对女子装扮并无特别喜好。”
“无心风月……”
这句话说的……总觉得在暗示她什么……
江水月也不是真的要追求贺兰瑾,只是亲眼见到自己喜欢的纸片人,谁不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呢…最主要是能抱个大腿。
等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她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
“那就这件吧。”江水月随意指了指一件藕荷色衣裙。
藕荷色和青色很是相称。
江水月想。
换好衣服后,江水月又拉着侍棋进了厨房,经过昨天一下午的学习,她也不是全无进步……
在侍棋的指导下,江水月不太熟练地做了些最简单的糕点。
………
未时将近,江水月提着食盒出发。
“江小姐。”侍棋瞟了好几眼她手中的食盒,“你重伤初愈,身体还虚弱,糕点还是给我拿吧。”
“不用,这东西又不重。”江水月连忙拒绝。
自己做的糕点,得亲手拿过去给贺兰瑾方显诚意嘛。
“……”侍棋还待再劝,看到前方走来的青色身影,立刻躬身行礼。
“二公子。”
二公子?江水月抬头望去。
一个年轻男子正快步走来,衣袍样式与贺兰瑾很像,没有束冠,头发以一根青色发带绑着。
她想起来了,贺兰瑾是有一个弟弟,叫贺兰瑜。
贺兰瑾的母亲早逝,父亲五年前在与魔族一战中失踪,只剩下兄弟二人,当时贺兰瑜还年幼,贺兰瑾只能独自撑起贺兰家。
她依稀记得这俩兄弟的关系不太好,甚至不如贺兰瑾和尉迟临的关系。
她行了一礼:“二公子。”
贺兰瑜唇角轻扬:“江小姐,幸会。”
贺兰瑜面容跟贺兰瑾有三四分相似,气质却全然不同,贺兰瑾内敛沉稳,贺兰瑜却……有点活泼?
#阳光开朗大男孩#
还有他的眼睛,不是剔透的琥珀色,而是陈茶般的深棕色。
原来贺兰瑾的琥珀瞳色不是家族遗传啊。
贺兰瑜向侍棋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要和江小姐单独聊会儿。”
江水月眨了眨眼,这个贺兰瑜有点奇怪啊,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
“多谢二公子的美意,不过我等会儿还要去见大公子,只能……”
“江小姐。”贺兰瑜打断了她的话,这以他世家公子的身份,着实有些失礼了,“瑜不会耽误你太久。”
他的态度过于坚决,让江水月产生一种感觉:他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她。
她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二公子。”
见江水月这么说,贺兰瑜脸上笑意愈深,余光瞥了一眼侍棋:“你下去吧。”
侍棋只能小声提醒江水月:“小姐尽量快些,大公子还在等您。”
“知道,我跟二公子聊完,很快就赶过去。”江水月轻轻捏了捏侍棋的手。
侍棋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了。
等侍棋离开后,贺兰瑜笑嘻嘻地凑到江水月跟前,饶有兴味地打量她一番,最终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
“这是…送给我兄长的?”
江水月颔首。
“啧啧……江小姐,我劝你不要为兄长白费心力,他这人看似温和,实际上心如铁石,不会被你打动的。”
江水月蹙起眉头,这个贺兰瑜,说话真难听。
“二公子,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感激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别无他意。”
“哈……”贺兰瑜放肆地笑了一声,随后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若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如等尉迟临回来,再将心思好好花在他身上。”
江水月身体猛地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
贺兰瑜挑了挑眉,继续低声道:“我受魔君所托,协助你完成刺杀尉迟临的任务。”
他这发言过于震撼,把江水月给整不会了。
贺兰家的二公子,和魔君合作了?
是不是在诈她?想让她暴露卧底的身份?
江水月决定装傻:“我不明白二公子在说什么。”
贺兰瑜环顾四周,见无人路过,便从中指上戴的翠玉戒指中取出一枚令牌:“见九幽令如见魔君。”
江水月瞥了眼他手中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魔君的自画像,旁边写着四个字:“魔君亲临。”
……还真是九幽令,这东西魔君只会交给亲信,原主也曾有过一块。
“……”你来真的?
看着江水月快要裂开的表情,贺兰瑜嘴角扬得更高:“江小姐这下信了?”
江水月沉默。
这事你哥知道吗?不会想打死你吗。
原来贺兰瑜就是魔君安排的内应啊,这内鬼的等级还不低。
被魔族渗透成这样,贺兰家要完。
“你…为什么要帮助魔君?”江水月实在迷惑不解,“若是被大公子发现了……”
“兄长不会知道。”贺兰瑜斩钉截铁道,“我也只会帮魔君这一次。”
只帮魔君这一次,也就是说…
“你想要尉迟临死?”
贺兰瑜咬了咬牙:“没错,我看尉迟临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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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顺眼很久了。”
“你跟他有什么仇?”贺兰瑾和尉迟临是至交好友,按理说他弟弟不应该啊……
“他不过一凡人出身,竟得到你爹的青睐,收为徒弟倾囊相授,兄长堂堂贺兰家的大公子,也为他鞍前马后…”
“不仅如此,就连…连慕雪也喜欢他,凭什么!”
慕雪?
江水月瞅了瞅贺兰瑜愤恨的神色:“沈家大小姐沈慕雪?”
“正是。”提到沈慕雪,贺兰瑜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江水月瞬间懂了。
原来贺兰瑜暗恋沈慕雪,但沈慕雪心属尉迟临,贺兰瑜因此心生怨恨。
二公子,你这行为很有炮灰风范啊。
跟龙傲天男主抢妹子,还给他使绊子。
你已有取死之道!
贺兰瑜将令牌收起,又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江水月。
“这是魔君要我给你的丹药,只要服下,便能恢复修为功力。”
“你若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来找我,至于兄长那边……你尽量减少和他接触,接触的越多,兄长就容易发现你的破绽,你暴露的风险越大。”
“……明白了。”江水月接过丹药,小心收起。
这药现在暂时不能吃,若被别人发现她恢复修为,那可是百口莫辩。
至于让她不要接触贺兰瑾……
再说吧。
与贺兰瑜分别后,江水月加快脚步赶向流翠亭。
清波浩渺,水天一色,远处山峦连绵,层层叠叠,如淡墨晕染。
贺兰瑾今日未穿青衫,而是着一袭白衣,雪白的衣袍上用银线绣着兰花。
他独坐于亭中石桌前,一手轻支下颔,另一手用修长的手指夹着玉石棋子,正自己和自己下棋,落子极慢,有种说不出的闲适之感。
清风拂过,乌发雪衣随风而动。
皎若明月,神姿仙仪,美如画卷。
江水月赶到时,瞬间被美色捕获了心神,情不自禁放轻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贺兰瑾修为高深,早就察觉到江水月到来,他并未抬头,只是不紧不慢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拾起,逐一放回棋罐。
待最后一枚棋子归位,贺兰瑾施施然站起身,面对江水月温润浅笑。
“江小姐,瑾有失远迎。”
江水月如梦初醒:“让公子久等了,我路上……”
“遇到舍弟了?”贺兰瑾语调平和,从亭中缓步走出,行至江水月面前,“舍弟顽劣,令江小姐受累。”
他……已经知道自己和贺兰瑜交谈的事?
也是,侍棋会告诉他。
那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江水月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望向他的眼睛。
贺兰瑾面色如常,琥珀眼眸暖意融融,并无任何异样。
江水月心中稍安,露出一个甜笑:“公子言重,二公子他……人挺好的,我并没有受累。”
她举起手中的食盒,眼中水光潋滟:“这是我为公子做的糕点,你一会儿尝尝,我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5. 第五章
贺兰瑾微微垂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头戴蝴蝶发簪,明媚娇俏,裙摆在风中轻轻飘扬,宛如湖面一朵盛放的菡萏。
她正仰头看他,乌黑的大眼睛盈满水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好像……
她真的倾慕他。
演的如此卖力,她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
江水月见贺兰瑾目光凝在她脸上,迟迟没有回话,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他是不喜欢她做的糕点吗,还是……她说的话有什么错处?
江水月翻来覆去回想自己刚才的话,也没什么啊……
明明她都是捡好听的说,也很有礼貌啊。
静了几息后,贺兰瑾薄唇轻启。
“江小姐有心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如一片鹅毛在江水月心头挠了下,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
江水月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贺兰瑾则顺手从她手中接过食盒,引着她向亭中走去。
流翠亭前方就是大片湖泊,广阔无垠,湖水清澈纯净,倒映出同样一碧如洗的天空,三两残荷飘在湖面上,颇有几分意趣。
略带凉意的风将江水月的发丝卷起,她远眺湖景,情不自禁道:“这里真美。”
贺兰瑾笑了下:“等到入夏,湖中荷花开了,会更好看。”
“是吗,真想看看啊。”江水月低声喃喃道,可惜她到时应该不在这里了。
贺兰瑾将食盒置于亭中石凳上,广袖拂了拂桌上的棋盘:“江小姐,请。”
江水月目光落在棋盘上,这棋盘竟是以灵玉雕成,莹润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贺兰家可真烧钱。
“猜先吗?”
“不必,江小姐先手。”
二人相对而坐,开始弈棋。
江水月虽然棋技差贺兰瑾很远,陪着下几子问题倒也不大。
只是她一开始还在认真思考棋局,到后来思绪竟飘到了别处。
贺兰瑜和魔君的脸交替在她眼前浮现。
原文视角都是跟着龙傲天男主走的,除非对推动剧情十分重要,不然不会单独交代配角的事,因而她也不清楚原主在贺兰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等她伤好后,尉迟临会带着她离开贺兰家……
本来她仗着魔君不能时刻进入贺兰家,想摆烂一段时间,现在有了贺兰瑜这个眼线,会盯梢她工作,并将她的言行报告给老板……
该怎么应付贺兰瑜?
江水月心神不宁,导致她频频下错棋。
在她又一次落错子后,贺兰瑾眉间轻拢,抬头看她,却见她望着远处湖面,两眼放空,还不时咬一下嘴唇,显然心思不在棋局上。
“江小姐。”贺兰瑾耐着性子唤她。
“怎么了?”江水月回过神,黑眸眨动,瞥了一眼面前的棋盘,“哦,我输了。”
贺兰瑾:“……”
他轻叹口气:“江小姐若是无心下棋,不必勉强。”
语气很温柔,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却带着几分无奈。
“啊……”江水月急忙找补,“抱歉,我不是不想和你下棋,我只是……只是……”
江水月扫了眼湖面,紧急想了个理由。
“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湖太美了,好想去泛舟……这才走神了。”
贺兰瑾注视她良久,轻笑一声:“江小姐想泛舟游湖,瑾自当奉陪。”
听到这话,江水月愣了一下。
他这意思是……要陪自己游湖?
贺兰瑾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点……
都不会生气和拒绝人。
还有……江水月环顾四周,并没见到任何船只。
贺兰瑾将指间棋子放回棋罐,张开掌心,光芒闪烁间,一只精巧的木船模型凭空出现,不过几寸大,却雕刻得栩栩如生。
他衣袖一拂,木船凌空划出道弧线落入湖中,在触及水面的瞬间泛起一道淡青光晕。
那船转眼变大,化作一叶扁舟,大小恰好能载两三人。
江水月微微张大嘴巴。
修仙世界果然神奇,想泛舟就能随手弄出一艘船来。
贺兰瑾看着江水月一脸惊奇的模样,展颜笑道:“走吧。”
江水月没有推辞,雀跃地走到湖边,一脚踏上小船,船身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几下,她险些站立不稳。
“小心。”贺兰瑾伸出手来,手指隔着衣袖扶住她的手臂。
温热的触感隔了两层衣料从手臂传来,两人距离霎时拉近许多。
江水月不禁深吸口气,心里打起鼓。
等她在船上站稳脚跟,贺兰瑾便松了手,退开几步。
她将这口气呼出,心落在原处。
人家刚才应该只是作为世家公子的绅士行为……
江水月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平复下心绪,提起裙摆,在船尾处坐了下来。
贺兰瑾站在船头,双手结印施法,小船受灵力催动,在湖面行驶起来。
小船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且很稳当,二人的发丝在湖风中飘扬,湖光山色如水墨画卷徐徐展开。
江水月心神皆醉,万千烦恼都融化在这片碧波中。
“江小姐。”
听到唤声,她抬起头,贺兰瑾不知何时从船头走了过来,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
江水月:?
她心头一震,望着忽然坐近的贺兰瑾,大脑一下无法运转。
极淡的兰香飘来,混合着潮湿的湖水气息,和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贺兰瑾侧身看她,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飘了几许,又柔顺垂下,贴在如玉的侧脸上,细长浓密的眼睫洒上一层碎金,唇边笑容清浅温雅。
江水月感到一股热意染上脸庞。
贺兰瑾一手撑在她身后的船舷上,一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缓缓俯下身。
琥珀般剔透的眼眸逐渐染上耀眼的金色。
他该不会是想……
江水月的身体跟着思维一起僵硬。
正在这时,她听到船底传来“咚”一声,紧接着整只船剧烈晃动起来,晃的她差点摔倒在地。
不远处平静的湖面骤然凹陷下去,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伴随着水花四溅,几只乌黑的触手从湖底伸出。
每一只触手都有树干那么粗,高高扬起,遮天蔽日。
那是……水怪?
这里的湖里居然有水怪?
还是章鱼形态的?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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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仍旧处于震惊中,其中一只触手朝着她的位置砸了过来,黏糊糊的液体滴在她头顶。
“当心!”贺兰瑾眼疾手快推开她,自己却被触手卷住身体,猝不及防被拖走。
“贺兰公子!”
江水月惊呼一声,眼看着贺兰瑾跌入湖里,随着那只触手一起消失无踪,她顾不得许多,直接双手一撑船栏,跃入湖中。
直到身体浸入冰寒刺骨的湖水,她才后悔起来。
她这是做什么!明明不会游泳还跳下来。
湖里还有个水怪……
可是贺兰瑾又是为了救她才遇险的……她大脑没有身体反应快,几乎是本能地就跳了下来。
江水月扑腾几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落入水中的沙袋,不断下沉,冰冷的湖水生生灌入她的口鼻……
自己死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她脑中突然涌起这个想法。
……
贺兰瑾一动不动坐在船上,双眼已完全变为金色,眼见江水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径直跳入湖中。
他面上笑意消失,眼底生寒。
江水月似乎并不会游水,只挣扎几息便被湖水吞没。
贺兰瑾手指微微收紧,跟着跳入湖中。
……
氧气即将耗尽,江水月觉得肺部都快要炸开。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是为龙傲天男主挡剑死,不是被上司魔君杀死,而是因为不会游泳被湖水淹死。
太滑稽了……
也不知道贺兰瑾是否还活着……
就在她即将窒息时,一只修长的手揽住她的肩膀,随后她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水月如抓住根救命稻草,双手缠了上去,跟八爪鱼一样用力抱住对方。
被抱住的那人身体微微一僵,抬手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张开嘴,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她的唇齿间流入喉咙。
江水月的呼吸瞬间恢复顺畅,可手脚早已被湖水浸泡得发软,刺骨的寒意在体内蔓延,逐渐剥夺她的意识,眼皮越来越沉……
贺兰瑾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江水月,拥紧她,向湖面浮去。
……
不知过了多久,江水月眼睫颤了数下,才缓慢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安然无恙躺在船板上,奇怪的是,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是干的,没有沾染半分水渍,贺兰瑾坐在她身侧,神色镇静地注视着她。
江水月猛地坐起身,向四周望去,湖面平静如镜,只有小船驶过的地方才泛起几缕涟漪。
好像刚才在发生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贺兰瑾开口询问,语调平缓。
“我刚才……看到了……水怪。”江水月觉得大脑晕乎乎的。
自己是怎么了?做了个噩梦?
“水怪?”贺兰瑾语气疑惑。
“对,章鱼形的水怪……”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章鱼。
“我看见水怪把你拖进湖里……然后我跟着跳了下去。”
还差点被淹死,不过后面的这部分,江水月就不打算说了。
怪丢人的。
“你竟然看到了这些么?”
贺兰瑾眼里露出错愕之色。
6. 第六章
“所以我刚才是在做梦,还是出现幻觉了?”
贺兰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琥珀色双眸深深凝视她,沉默不语,似在思考什么。
而江水月此刻昏昏沉沉,就如同刚做完一百道数学题,脑壳隐隐作痛,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
难道原主有什么精神疾病?比如说白日发梦……
刚才贺兰瑾突如其来的亲近,应该也是梦或者幻觉吧?
她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看看是否发热。
嘶,好凉,像在冰水里浸过似的。
湖风拂在脸上,泡在水中的刺骨寒意又蔓延全身,江水月不禁打了个颤,双手抱住肩膀。
感觉……不像做梦。
贺兰瑾见她浑身发抖,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温声道:“这湖上风大,你重伤初愈,容易着凉,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他站起身走到船头,施术驱动船只向岸边驶去。
江水月坐在原地,裹紧身上贺兰瑾的外衫,雪白的衣裳残留着他的体温,淡雅的兰香在鼻尖萦绕。
她脸上又热了热,忍不住望向贺兰瑾的后背。
他外衫下是一件天青色中衣,玉带束腰,袖口被同色系带子扎紧,显得身材修长挺拔,漆黑长发蜿蜒而下,如青瓷中沉入一缕墨色。
他的手指修长,结印手势也漂亮,莹玉般的指尖上闪烁着青色灵光。
江水月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但像贺兰瑾这样颜值气质性格全方位对她口味的,还是第一位。
哦,还有声线也很好听,清冽如水,柔和若春风。
“江小姐。”
好听的声音传来。
沉浸在美色中的江水月猛然惊醒,立刻把视线投向湖面,生怕被贺兰瑾发现端倪。
“怎…怎么了?”
贺兰瑾微微侧过身。
“尉迟兄明日就会回来。”
江水月松了口气:“你说这个…他与沈小姐的事情办妥了吗?”
贺兰瑾正在施法的手略微停顿:“等尉迟兄回来,你可以直接问他,还有…沈小姐明日也会来。”
“……”那可太热闹了。
按照原文剧情,原主和沈慕雪都爱慕尉迟临,现在贺兰家这边,还有个暗恋沈慕雪的贺兰瑜。
四人修罗场啊,看来接下来的生活不会太平淡。
“江小姐不高兴么?”贺兰瑾余光掠过江水月的脸,见她眉头都快拧成麻花。
“……当然高兴,我很久没见到师兄了,还挺想他的。”才怪。
贺兰瑾短促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话语间,船已靠岸。
贺兰瑾首先上了岸,他转过身向江水月伸出手臂,手指却是隐在袖中,没有直接去扶她。
江水月只看一眼便明白了,他这种世家公子可真够守礼的。
她扶住贺兰瑾的手臂,稳稳踩上岸边土地。
侍棋正站在亭边等候,见他们走近,快步迎上前,当她看清江水月身上披着的衣裳时,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这竟然是大公子的衣衫。
大公子平日里与任何世家小姐相交,皆持礼守矩,保持一定距离,绝不会作出如此殷勤之举。
难道公子为试探细作,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大公子,江小姐。”侍棋恭敬行礼。
“侍棋,送江小姐回房休息,莫要让她再劳神。”
侍棋应了声,扶住江水月的胳膊。
江水月回头看了眼贺兰瑾,脱下披在身上的外衫递给他。
“多谢贺兰公子的衣服……我做的糕点,你记得尝尝。”
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不然糕点白做了。
贺兰瑾接过衣裳的动作微滞,凝神打量江水月。
她乌黑的双眸浮动着水光,璀璨如宝石,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此刻染上淡淡的绯色。
贺兰瑾收敛眸光,缓缓将外衫穿上。
“我知晓。”
江水月在侍棋的搀扶下回到房中,来不及卸掉头上的发饰,只随手脱掉鞋子,就一下倒在床上。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翕动。
“江小姐!”侍棋惊慌地扑在床边,双手握住江水月的手腕,“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就是头晕。”江水月一手搭在额头上。
刚刚只是轻微头疼,现在却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
“我去找大公子!”侍棋连忙起身。
“不用麻烦他…应该只是被风吹的,睡一觉就好了。”江水月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将脑袋埋入柔软的床褥中,没过多久就昏睡过去。
侍棋默了默,替江水月拔掉发髻上的蝴蝶簪,捋了捋散落的发丝,又为她盖上被子。
虽然她这么说,还是得禀报公子一下。
侍棋匆匆赶到贺兰瑾房门前时,他正端坐在案前,手捧一卷书看得入神。
案上放着江水月送的那盒糕点,看起来连盒盖都没打开过。
听到侍棋略显慌乱的脚步声,贺兰瑾头也不抬,缓缓将手中书卷翻了一页。
“有什么事么?”
“公子…”侍棋急切开口,“江小姐她头痛昏倒了,可能旧伤发作,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头痛?”听到这句话,贺兰瑾才抬起头看她,面上无波无澜,“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不适吗?”
“……没了。”贺兰瑾平静的样子令侍棋有些惊讶,他像是早知道江水月的情况。
“那公子您……”
“她没事,不必担心,你回去继续看顾好她。”
贺兰瑾又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上的书卷。
“……是。”侍棋只好退下。
也是,公子认为江小姐是细作,照顾她也只因承诺过尉迟公子,自然不会担忧她……倒是自己,跟江水月相处的这段日子,对她产生了多余的感情。
希望公子不要发现这件事。
侍棋离开后,贺兰瑾合上手中的书卷,轻置于案上。
他知道江水月为什么头疼。
在船上,他对江水月施展了狐族幻术,这种法术能让中术者看到内心最渴望或最恐惧的景象,最适合审问细作。
使用此术稍有不慎,会损害中术者的神智,所以他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只是…没想到她看到的,是莫名其妙的水怪,还有……
“我看见水怪把你拖进湖里……然后我跟着跳了下去。”
贺兰瑾手指蜷曲,在案上敲击了两下。
自己明明已经手下留情了,她还是头疼了么……
也罢,等会儿去看看她的状况。
他静默片刻,目光落在面前的食盒上,伸手打开盒盖,里面的糕点已经凉透,却还散发出一股清甜的香气。
贺兰瑾精通医术,早已看过这糕点是没问题的。
他琥珀眸弯了弯,从中取出一块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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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的糕点,递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唔,真难吃。
……
江水月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触手乱舞的章鱼怪又出现了,缠住她的手脚,将她拖入湖中。
她坠入冰冷的湖水,不断下沉,直至沉到湖底。
在昏暗的湖底,江水月看到了尉迟临。
尉迟临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脸上深情款款:“我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这是书里尉迟临曾对原主说过的台词。
江水月很想问: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这话还没问出口,她就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闪烁着寒光的剑尖从她胸膛探出。
她勉力转过身,看到魔君狞笑着向她靠近,血红的眼睛像两盏大红灯笼,死死瞪着她。
“江水月,你消极怠工,罪该万死。”
“老板……饶命……”
她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喊出一句。
………
江水月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刚才做的梦太可怕了……
“江小姐醒了?”
这熟悉的声音。
江水月转过头,看到贺兰瑜那张笑得很欠揍的俊脸。
她环顾屋子一周,没看到侍棋的身影。
“侍棋呢?”
“她不在,应该是找兄长去了。”
“……那二公子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积极执行任务。”
果然。
江水月按了按额头,无奈道:“尉迟临他还没回来,我上哪执行任务去?”
“他是还没有回来,不过有些事,得提前筹谋。”
哦,原来是找她来讨论刺杀计划了。
“我现在有些头疼,要不你过会儿再来找我?”
“怎么会头疼?之前不还好好的?”贺兰瑜眯起眼睛,凑近江水月身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抬起手指点向她的眉心,指尖泛起青色光芒。
“奇怪…你身上有幻术的痕迹。”
“幻术?”
“没错,这幻术会让人产生幻觉,从而暴露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你为何会中了幻术…”贺兰瑜瞳孔骤缩,“难道是兄长?”
“兄长他博学多识,学过幻术也不奇怪,糟了……他刚刚对你用过幻术?那你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贺兰瑜语调都变得急促起来。
江水月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贺兰瑾对她用过幻术?
她迅速回忆起之前与贺兰瑾相处的细节,从下棋到游湖…
怪不得她在船上会看到水怪,原来不是在做梦,而是因为中了幻术……
想通这点,江水月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贺兰瑾……从未信任过她。
所有的温柔体贴,都只是为了试探她维持的一层假象罢了。
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金相玉质的贵公子,怎会无缘无故对她好?
看来这条大腿是抱不成了。
江水月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你……有没有露馅儿?”贺兰瑜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
“应该是没有……吧?”
她中了幻术后,只看到水怪和跳进湖里,半点也没涉及魔族之事。
7. 第七章
贺兰瑜松了口气:“我都说了让你少和兄长接触,这次算你运气好。”
“……”江水月无法反驳,“那我头痛得厉害也是因为这个幻术?”
“哈…头痛已经算轻的了,看来兄长并未下重手,这幻术若用得重些,能把人直接变痴傻。”
江水月:“……”
贺兰瑜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兄长明明怀疑你,却对你手下留情,应是顾忌尉迟临这个好友…所以想让兄长不再对你出手,为今之计,只有……”
“只有什么?”
“坐实你和尉迟临的关系。”
“等会儿。”江水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坐实……关系?”
“你是尉迟临的师妹,兄长都尚有所顾忌,你要是告诉他,你和尉迟临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兄长就更不敢动你了。”
“……”好馊的主意。
先不说贺兰瑾会不会信,就算信了,尉迟临回来以后,她直接就是一个社死。
到时候更被怀疑了好不好!
看着贺兰瑜一脸坏笑,江水月无语。
“……所以你明日的计划是?”
贺兰瑜收敛笑容,正了神色:“明日尉迟临将与…慕雪一同前来,晚上兄长在流翠亭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我在周围布下迷阵困住尉迟临,到时你只需服下丹药恢复修为,趁他灵力暂失刺杀他…”
“为避免牵连兄长和慕雪,我会设法将他们引开,之后就看你的了。”
江水月听得目瞪口呆。
这套刺杀方案如此专业,倒显得她这个卧底很业余。
不过……再专业也成功不了,龙傲天的主角光环岂是区区炮灰能够对抗的……原主在离开贺兰家时的确尝试过刺杀尉迟临,结果当然是水灵灵地失败了。
说到丹药……江水月摸了摸衣襟口袋,摸到一颗圆圆的药丸。
幸好还在。
她掉到湖里那段记忆应该都是幻觉。
“二公子?您怎么来了?”
侍棋站在门口,满眼警惕。
她一回来,就看到贺兰瑜和江水月聊得热火朝天。
江小姐什么时候和二公子这么熟了?
“我与江小姐一见如故,便多说了几句。”贺兰瑜神色如常地站起身,“她身子这般虚弱,兄长还带她去游湖,如今病情又加重了…尉迟临回来后,你们可如何跟他交代哦…”
侍棋:“……”
江水月:“……”
这贺兰瑜说话还挺会扎人心的。
贺兰瑜见侍棋满面尴尬,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出了江水月的房门,一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到半路,就见贺兰瑾手提一个食盒,衣袖带风,迎面而来。
“兄长。”贺兰瑜行了一礼。
贺兰瑾颔首:“刚从江小姐那回来?”
贺兰瑜心中一凛,兄长竟这么快就知晓了?
他望向兄长,见贺兰瑾面上带着和煦笑意,一派云淡风轻。
贺兰瑜酝酿片刻,才忐忑开口:“江小姐来贺兰家多日,我未曾探望,所以今日……”
“不必解释。”贺兰瑾截断了他的话,语调平和,不紧不慢,“你自己注意分寸就好。”
“是,兄长。”贺兰瑜垂头低声道。
贺兰瑾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贺兰瑜望着他的背影,站立原地久久未动。
他记得小时候,贺兰瑾和他还很亲近,那时的兄长温柔可亲,无论他如何玩闹,兄长都会含笑望着他,还时常与他打趣。
直到母亲去时后,他们就渐渐疏远起来,兄长鲜少和他交谈,每次开口,不过是指点他修炼之事。
兄长待人依旧温和,可不知为何,总透着几分疏离,他也越来越看不懂兄长心里在想什么,内心深处还藏有畏惧。
……
贺兰瑾来到江水月房门口,房屋四周隐隐有青色光芒浮动。
自从上次魔修闯入贺兰家后,他以灵力在江水月房屋四周布了阵法,只要一有魔族踏入,杀阵就会启动,他也能立刻感知。
所幸这几日阵法并无波动迹象。
他走进房门,见江水月半倚着床阖上眼睡着了,侍棋坐在床畔的凳子上守候。
看到贺兰瑾,侍棋瞪大眼睛。
大公子不是说不用担心的吗,怎么自己过来了?
她想起身行礼,被贺兰瑾抬手制止。
贺兰瑾将食盒放在案上,走到江水月床前,目光凝在她的睡颜上。
她睡得不太安稳,眉头微皱,嘴唇紧抿,身体微微蜷缩着,就像一只刚被主人接到新家,还处于不安状态的小猫。
贺兰瑾在床边轻轻坐下,手指点在江水月的眉心,指尖光芒闪烁,缓缓将温和的灵力输入她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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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灵力的注入,她似乎舒缓了些,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片刻后,贺兰瑾收回手,站起身转向侍棋,刻意压低声音:“尉迟公子回来前,不要让她再离开房间半步,还有……案上那盒点心,等她醒来给她用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极淡,辨不出喜怒。
侍棋点头应下。
……
江水月再次睁开眼睛时,头痛已经完全消失。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她摸了摸额头,心想这幻术的后遗症莫非就像用脑过度,多睡会儿就能恢复了?
一旁的侍棋走近几步,扶她坐起。
江水月坐直后,捋了捋被睡乱的发丝。
“江小姐,方才……公子他来过了。”
江水月捋发丝的手顿住。
贺兰瑾来过了?他不会是又想了什么办法试探自己吧?
她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他来…说了什么?”
侍棋见江水月满脸紧张,忍不住笑出声。
“大公子送了糕点来,说是让小姐醒后用一些。”
送了……糕点?
江水月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瞥见放在案上的食盒。
她才送过贺兰瑾糕点,贺兰瑾这是…回礼?
还是说下药了?
本来她是不觉得贺兰瑾这种君子会下药,中过幻术后,难免心生怀疑。
不过……贺兰瑾如果真想害她,多的是方法动手,比如她刚才熟睡的时候,在吃食里下药是最费劲的方法。
侍棋见江水月盯着食盒看,便将它提起,拿到她面前,掀开盒盖。
青瓷盘上摆着几朵粉白相间的糕点,形状宛如盛放的荷花,散发出阵阵甜香。
“荷花酥?”侍棋看清这糕点,语调上扬,显而易见地有些惊讶。
“怎么了?”
侍棋顿了顿,才回道:“荷花酥是…夫人昔年最喜欢的糕点,自从夫人去世后,厨房就很久不做了。”
贺兰瑾母亲最喜欢的糕点?那他送这个来是想……暗示他思念母亲了?
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兴许公子自己想吃了吧,就顺便给小姐送了一些来,江小姐尝尝?”
“我现在不饿,等会儿再说吧。”江水月把食盒的盖子盖上。
不管有没有问题,还是先放着。
8. 第八章
第二日,尉迟临回来了。
侍棋正为江水月梳头,刚绾好发髻,尉迟临就大步走入。
他仍穿着那件深蓝衣袍,衣上沾着风尘,束起的长发有几缕垂落颊边,面上却不见倦容。
“师妹,你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尉迟临走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江水月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顶。
力道略微有点大,差点把她刚梳好的发髻揉乱。
江水月:“……”
她垂了垂眼眸,作出一副乖巧师妹的模样:“师兄放心,我已经大好了。”
“听贺兰兄说,在我走后有魔族闯进来又打伤了你,是师兄不好,没能护在你身边……”
江水月微微抬眼看尉迟临,见他剑眉紧锁,眼里蕴着真切的担忧愧疚之色。
“师兄不要这么说,你也没法时刻守着我……况且还有贺兰公子在,我并无大碍。”
尉迟临瞧着江水月不错的气色,眉头慢慢舒展:“看来贺兰兄把你照顾的不错,我等会儿得好好谢谢他……我这次外出,给你带了一样礼物。”
尉迟临从衣襟里取出一面小巧的镜子,递给江水月。
这面镜子灵气充盈,光华流转,一看就是件宝物。
“你说的不错。我没法时刻守在你身边,你身子又弱,这面护心镜就代替我护着你。”
江水月的眉梢动了动,记忆复苏。
护心镜,在原文中是高级法器,贴身携带能抵御敌人的致命攻击,是尉迟临在外斩杀妖兽时获得的。
尉迟临对原主确实不错,这么贵重的法宝随手就送给了她。
江水月心里不禁暖了暖,小心翼翼接过镜子:“谢谢师兄。”
贺兰瑾的大腿抱不成,看来只能先抱一抱龙傲天男主的大腿了!好歹能苟到挡剑剧情前。
尉迟临嘴角轻扬:“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个朋友。”
“朋友?”江水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尉迟临转过身,冲房外唤了一声:“沈小姐,你进来吧。”
尉迟临话音方落,身着月白衣裙的沈慕雪已翩然而入。
她确实很美。
宝髻瑶簪,冰肌玉骨,和尉迟临站在一起,俊男美女,甚是养眼。
原文中沈慕雪不仅才貌双全,还对尉迟临痴心一片,这种人设,若不是作者暗搓搓想开后宫,基本就是龙傲天男主的官配了。
“这位是沈慕雪小姐。”尉迟临提到她时,冷峻的眉眼都变得柔和,“是我在外结识的朋友,特意来看望你。”
沈慕雪朝江水月欠身行礼,仪态大方,礼数周全,真挑不出一点错来。
沈慕雪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颗丹药:“这是玉露回灵丹,对江小姐的伤势有益。”
江水月的眼睛一亮。
沈家的玉露回灵丹,可是价值连城的疗伤灵药。
“多谢沈小姐。”江水月站起身,双手接过锦盒,回了一礼。
她一连收了两件贵重礼物,都觉得有些烫手,联想到自己的卧底身份,甚至还有点亏心。
尉迟临又摸了摸她的头顶,转头对沈慕雪说:“沈小姐,我们先出去吧,让师妹好好静养,晚上宴席再详谈。”
沈慕雪微微颔首,眸光轻扫江水月一眼,又不动声色收回,盈盈一礼:“江小姐,我们先告辞了。”
尉迟临和沈慕雪走后不久,侍棋去为江水月拿吃的,刚一离开,贺兰瑜就从外面窜了进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阴云密布,仿佛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江水月瞟了他一眼:“二公子,你今晚的事可准备妥当了?”
“万事俱备。”贺兰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只差你去取尉迟临狗命了。”
他在路上遇见并肩同行的尉迟临与沈慕雪,沈慕雪望向尉迟临时眼中的情意,着实刺眼。
“……”江水月见他一脸愤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劝解他一下。
“二公子,其实…你喜欢沈小姐,可以直接去争取嘛,没必要一定要把情敌弄死啊。”
“你以为我没争取过?”贺兰瑜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失言,“而且…也不只这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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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拧眉看向江水月:“江小姐,你莫不是对你师兄心软了?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算了,不劝了,随他去。
江水月闭上嘴,不再言语。
二人静默一会儿,贺兰瑜低声开口:“我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兄长还是慕雪,或者是其他所有人,他们每一个都喜欢尉迟临,而我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他们一丁点的在意。”
你当然不明白,这叫龙傲天的男主光环。
龙傲天文里,配角一般只分为喜欢男主的和讨厌男主的。
“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你有你的长处,不需要跟尉迟临比。”江水月随口说道。
贺兰瑜听到她的话,沉默半晌,笑了一声:“这句话由你这个魔族细作来说,真有点奇怪。”
江水月扯了扯嘴角。
贺兰瑜缓缓站起身:“我就不在这久留了……今晚宴席中的酒水你不要喝,我在里面加了化灵散。”
“明白。”江水月点头。
……
贺兰瑾正在拨弄窗前的一盆兰花,修长的手指从碧绿的草叶和洁白的花骨朵上拂过,沾染了幽淡的香气。
“贺兰兄,这些时日辛苦你照料师妹。”尉迟临走到他身侧,目光投向窗外景致。
窗外是贺兰家的庭院,竹树山石,游廊曲桥,雕梁画栋,尽显世家气韵。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贺兰瑾语气一如既往的文雅暄和。
“你…还怀疑我师妹吗?”
贺兰瑾摆弄草叶的动作停滞,转而走到案前,执壶斟茶:“江小姐身上虽有诸多可疑之处,却并无证据,而且她心性单纯,想必魔族不至于让她当细作。”
尉迟临失笑:“听你这话,倒不像是在夸她……不过总归减轻了对她的怀疑,是好事。”
贺兰瑾不置可否,将斟好的那盏茶递给尉迟临:“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要将她一直带在身边吗?”
尉迟临接过青瓷茶盏。
“她家破人亡,无亲无友,我这做师兄的,自然是要尽到照看她的责任。”
9. 第九章
入夜,贺兰府四处点起纱灯,连成一片星河。
流翠亭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映照得湖面泛起点点碎金。
江水月步入亭中时,石桌上已摆上瓜果和几道冷菜。贺兰瑾与尉迟临正分别倚靠在亭柱上,相对而谈。
贺兰瑾面上带着一贯的温润笑意,玉笛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又在某一刻停下,被拢于掌心。尉迟临则双手抱臂,手指在胳膊上轻敲,虽不在笑,神色却颇为放松。
沈慕雪坐于亭中石凳上,手捧一盏茶啜饮,坐姿及其端正,贺兰瑜在她身侧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沈慕雪面上维持礼节性的浅笑,眸光却不时投向尉迟临。
这场面真挺热闹的。
四人见江水月到来,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
江水月不慌不乱行了一礼。
“师妹。”尉迟临首先大步走了过来,“快来坐。”他顺手握住江水月的胳膊,半扶半拽地把她带到桌边,按着她的肩头落座。
猝不及防被按到石凳上的江水月:“……”
怎么说呢,尉迟临一会儿像个暖心大哥,一会儿又像个粗手粗脚的钢铁直男。
待她坐定后,尉迟临也在她身侧撩袍坐下。
因为不是什么正式宴席,只是友人私下聚会,所以没有按照主客尊位之类的来。
尉迟临恰巧坐在江水月和沈慕雪的中间座位,三个人对桌面形成三角包围之势。
沈慕雪在江水月落座时放下手中茶盏,却始终没有往这边看一眼,眼眸低垂。
贺兰瑜坐在沈慕雪另一侧,他挑了挑眉梢,向江水月递来一个眼色。
江水月:…咱俩没默契,看不懂你什么意思。
贺兰瑾缓步走来,在贺兰瑜的右手边坐下。
这个位置,正好在江水月的左手边。
江水月瞬间浑身紧绷,手指忍不住用力,指甲在掌心按出月牙形痕迹。
自从知道他对自己用过幻术后,她离贺兰瑾太近就会紧张,生怕被他发现卧底身份。
贺兰瑾轻瞥她一眼,目光淡如水。
只这一眼,他便收回视线,抬手挥了挥,亭外候立的侍女们随即鱼贯而入,开始斟酒上热菜。
各类菜品摆满了一桌,碧绿的酒水注入白玉杯中,散发出缕缕竹叶清香,侍女将斟满的玉杯挨个放在他们面前。
江水月想起这酒中加了化灵散,酝酿了下刚想开口,她背后的侍女已在她面前摆上一只白玉杯,杯里却不是碧绿的酒液,而是清水。
众人面前都是一杯酒,唯有她面前是一杯水。
江水月心头震了下,疑惑顿生。
难道贺兰瑾发现了什么不妥?
她余光掠过身侧的贺兰瑾,他指尖搭在白玉杯上,转了转杯身,薄唇微抿,琥珀色的眼眸和碧绿的酒水相映。
“江小姐伤势初愈,不宜饮酒,便以水代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她,眼神一直落在酒杯上,平静和缓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江水月又偷瞄斜对面的贺兰瑜,见他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罢了,这人靠不住。
侍女们斟完酒便退下了,接下来是无聊的敬酒环节,在听他们寒暄了一通以后,终于各自举起手中酒杯。
江水月手触碰到杯身,发现这水还是温热的,她将杯子凑到鼻前,闻到一股淡淡的果子清香。
在贺兰家这半个月,她每次喝完药后,贺兰瑾都会给她一颗蜜饯,到后来换成了一杯灵果汁液,听他说,灵果汁液既能解汤药苦涩,又对她的身体大有裨益。
这个香味就和她之前喝的灵果汁液一模一样。
她侧头看向贺兰瑾,见他一口饮尽手中的那杯酒,漆黑细密的眼睫极快地扇动一下,随后那双通透的琥珀眼向她望来。
江水月当即敛眸低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贺兰瑾对她实在是细致妥帖。
如果不是为了试探就好了。
这顿饭吃得她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拉着尉迟临去走一下刺杀剧情,然后火速杀青走下一个剧情。
可偏偏尉迟临和贺兰瑾聊得兴致勃勃,完全没有散席的意思。
听他们谈论间说到尉迟临和沈慕雪之前的经历,之前沈慕雪登门找尉迟临,是去南山处理一件妖兽袭人事件。
“听说南山附近有上古妖兽出没的踪迹。”尉迟临神色颇为凝重。
“上古妖兽?是什么妖兽?”江水月不禁竖起耳朵,好奇发问。
尉迟临确实曾带原主四处斩杀妖兽,但都是级别不算高的,她并不记得其中有个上古妖兽。
她身旁的贺兰瑾闻言,握杯的手紧了紧。
“还不知,明日我和师妹启程后,将着手调查此事。”
“尉迟公子,我与你同去。”一直安静不语的沈慕雪倏然接话,“妖兽是在沈家地界作乱,我不能坐视不理。”
“能有沈小姐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很好,三人行即将上线。
正说话间,忽有小厮快步走上前,附耳向贺兰瑾低语几句。
贺兰瑾当即搁下酒杯,拱手道了声“失陪”,又嘱咐贺兰瑜代他招待好众人,便匆匆离席而去。
贺兰瑾走后,贺兰瑜向江水月挤了挤眼。
江水月立刻明白了,这是贺兰瑜想的法子把贺兰瑾引开。
贺兰瑜又转向沈慕雪,温声道:“沈小姐,瑜有要事相告,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慕雪先是看了一眼尉迟临,见他含笑点头,便向尉迟临和江水月行了一礼,随后跟着贺兰瑜离开。
好了,场子清了,就等她发挥了。
反正就剩她和尉迟临两人。
究竟是没有刺杀还是刺杀失败。
不都是她说了算。
直到此刻,江水月紧绷的身体终于卸了力道,她摸了摸衣襟口袋里的药丸。
这药等明日离开贺兰家再吃吧。
此时夜色已深,一轮明月高悬,洒下静谧无声的银光。
月色正好,不如赏月。
江水月凝视那月亮良久,发现不对劲。
这月亮似乎太大了些,占据了半片夜空,恍若一只巨眼俯瞰人间。
几息后,亭中的纱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唯有那轮巨月的清冷光辉笼罩大地。
她瞥了一眼尉迟临,见他猛地站起身。
与此同时,湖面轰然炸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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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巨大水花,掀起数丈高的浪潮,遮天蔽月。
尉迟临一个箭步挡在江水月身前,厉声喝道:“退后!”
江水月身体比大脑反应快,下意识就退到尉迟临身后。
水浪四溅,如骤雨倾泻,打湿二人的衣衫。
一条巨大的蛇形妖兽破水而出,足有一座城楼那么高,浑身布满翠绿的鳞片,赤色双目闪烁着凶煞红光,四只利爪漫天挥舞。
它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定格,身后悬着那轮巨月,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尉迟临满脸肃然:“碧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江水月也呆住了。
原文刺杀尉迟临,没有这玩意儿的存在,全是原主一人行动。
难道因为她的到来,原文的某些剧情被改变了?
以及贺兰瑜也没告诉她,这刺杀任务还有场外援助……
那碧蛟看着这么凶残吓人,分的清自己人吗?
龙傲天又吃了化灵散,灵力被封……欸等等?
她口中“灵力被封”的龙傲天尉迟临此刻掌心灵光暴涨,一柄神光湛湛的宝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握紧剑柄,一剑劈开湖面,剑气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向碧蛟斩去。
江水月:“……”
看来在龙傲天的男主光环之下,化灵散失去了作用。
那道凌厉剑光重重劈在碧蛟身上,逼得它身形一晃,随即发出震天怒吼,张牙舞爪地向二人扑来。
尉迟临握剑迎上,背对着江水月沉声道:“师妹,你先走,去告诉贺兰瑾这里的情况。”
“那师兄你呢?”
“不用担心我,这碧蛟虽棘手,我还能应付的了。”
话语间,尉迟临已飞身湖面之上,脚踩浪花,与那碧蛟斗在一起,剑气击得水浪翻腾。
……也是,傲天哥有男主光环护体,不会有事,但他身边的小配角就不一定了。
江水月也不墨迹,喊了一句“师兄你多加小心!”转身就向亭外冲去。
她疾步如飞,很快就跑出流翠亭。
谁知刚踏出亭子一步,眼前陡然天旋地转,光影扭曲,等视线恢复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流翠亭里。
江水月:“……”
想起来了,贺兰瑜说过,他在亭子周围设了迷阵,能把人困在此处。
她转身向湖面望去,尉迟临和碧蛟都不见了踪影。
湖面风平浪静,好像一面漆黑巨大的镜子,倒映出高悬于天的巨月,周遭一片死寂无声。
这流翠亭仿佛成了一座孤岛,与世隔绝,不见任何一个活物。
江水月从脚底升起一丝寒意,直窜天灵盖。
发生了什么事?尉迟临人呢?
他不会斗不过碧蛟吧?
她咬了咬嘴唇,从衣襟口袋里取出恢复修为的丹药,放入口中。
冰凉的药丸带着淡淡的湖水湿气,在口中逐渐融化。
她刚把药丸吞下,远处的湖面又炸开滔天水花。
湖水翻涌间,一条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碧蛟从湖中钻出,粗长的尾部在漆黑的湖水中搅动,掀起水浪阵阵。
江水月惊得连退几步,险些站立不稳。
……贺兰瑜你个坑货!!!
10. 第十章
被江水月亲切问候的贺兰瑜,此刻正与沈慕雪穿行在贺兰家的游廊间。
沈慕雪停下脚步。
“二公子方才说有要事相告,不知是何事?”
“慕雪,其实我……”贺兰瑜话到嘴边又吞下,咽了几口唾沫,才缓慢启唇,“我对你……”
“二公子。”沈慕雪截断了他的话。
贺兰瑜微微怔愣。
见他这副样子,沈慕雪沉默须臾,轻叹一声:“二公子,我的心思早已向你表明,你再问我,也是一样的答案。”
贺兰瑜闻言,神色转暗,手指在袖中攥紧。
“夜色已深,我有些倦了。”沈慕雪向他一礼,“慕雪先行回屋休息,烦请代我向大公子致歉。”
沈慕雪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贺兰瑜猛地一拳砸向廊柱。
可恶!
尉迟临他究竟有什么好!
半晌,他收回被砸得生疼的那只手,握住手腕甩了两下,魂不守舍地转过身。
他踉跄走了几步,在看到廊角的一个青色身影后,全身血液仿佛被冻结。
纱灯在夜风中摇摇曳曳,投下斑驳光影,贺兰瑾负手而立,青色衣袖轻轻飘动,神色于光影间晦暗不明。
“兄,兄长。”贺兰瑜口齿都变得不利索,“你怎么在这…”
“呵。”贺兰瑾低头轻笑一声,“我为何不能在这?”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贺兰瑾的语气轻缓镇定,听着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但接下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贺兰瑜如坠冰窟。
“那你呢,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化灵散,迷仙阵…以贺兰家产业之名骗我离席…你何时学会了这些手段。”
贺兰瑜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兄长你…你都知道了?”
他眼睁睁看着贺兰瑾缓缓向他走来,面容在灯火照耀下逐渐清晰。
此刻贺兰瑾脸上罕见地没有笑意,琥珀色的眸子里凝着霜雪。
兄长少有不笑的时候,也极少在面上显露内心的情绪。如果真有一日,他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维持,那一定是气到了极点。
他在贺兰瑜面前站定,声音不再和风细雨,冷冽如碎冰。
“你究竟想做什么?”
贺兰瑜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兄长既已知晓他做的事,那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贺兰瑾见他不回答,眼中寒意更甚:“前段时间有魔族刺客混入贺兰府,也是你所为?”
贺兰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兄长!”
贺兰瑾阖了阖眼:“贺兰瑜,你真让我失望。”
贺兰瑜垂下头,散乱的发丝遮掩住神色。
贺兰瑾慢慢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眉心处揉了揉:“我彻查了贺兰府上下仆役,却未料到内鬼竟是我的亲弟弟。”
“在酒水中加化灵散,又在亭外设下迷仙阵,刻意引开我和沈慕雪,这般手段…你想对付的是尉迟临?”
贺兰瑜暗自咬紧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那江水月…”说到这个名字时,贺兰瑾明显停顿一瞬,复又平静道,“你这段时日总去看望她…她真的是魔族细作?”
“她……”贺兰瑜声音发颤,刚说出一个字,贺兰瑾陡然转向流翠亭方向,鼻尖轻嗅,眼神变得锐利如剑。
“这么浓的妖气…是妖兽?”
贺兰瑾当即向流翠亭迈出几步。
“兄长!”贺兰瑜唤了一声。
贺兰瑾脚步微滞,却头也不回:“我早已命人将放了化灵散的酒水调换,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贺兰瑜脸上露出颓败之色,静默几息后,惨笑一声:“那也未必。”
他猛地上前几步,趁贺兰瑾不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这场刺杀,江水月并不是全部。
魔君还准备了后手。
若是江水月不成功,迷阵中还有数只发狂的妖兽,尉迟临被困于迷仙阵中,就算他修为再高,终究也只有孤身一人,在妖兽围攻下必然力竭而亡。
只要…无人相助。
贺兰瑾几乎在贺兰瑜扣上来的瞬间就震开他的手,可手腕依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抬手察看,发现腕间出现一个血点。
“你……”贺兰瑾彻底沉了脸色,没想到他的至亲竟会直接对他出手。
“兄长。”贺兰瑜指间捏着一根粘满血的银针,语气有些木然,“你已中了化灵散。”
“银针直接刺入血脉,化灵散会立刻发作…你如今灵力被封,就算赶过去也是徒劳。”
“兄长,不要去救尉迟临,就让他死了吧。”
……
江水月望着眼前咆哮的碧蛟,只觉得脑壳疼得厉害。
这里应该有不止一只碧蛟,而且看它们暴怒的样子,不像是能分的清谁是敌谁是友…
贺兰瑜也太坑了点,居然没告诉她这点。
纵使吃下丹药恢复了修为,她现在也是没有打怪经验的菜鸡一只,手上还没有武器,压根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碧蛟。
江水月摸了摸怀里的护心镜,幸好还有这个保命的东西,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最好能坚持到尉迟临来救她。
湖中的碧蛟骤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吼声响彻夜空,震得她耳膜嗡嗡直响。
江水月的心脏随着这刺耳的吼声狂跳,几乎要蹦出喉咙,她慌忙双手捂住耳朵,往亭中柱子后跑去。
湖面一望无垠,无处可避,只有这湖边的流翠亭勉强可以躲一躲。
江水月刚狂奔到柱子后面,碧蛟的嘶吼声就戛然而止。
它赤目中的漆黑瞳孔变成道竖痕,森冷的目光在流翠亭附近逡巡一圈,最终死死盯在江水月躲藏的那根柱子上。
下一刻,碧蛟原本在湖水中搅动的尾巴暴起,向亭子横扫而来。
蛟尾携着水汽重重拍在流翠亭的飞檐上,江水月头顶的琉璃瓦片瞬间化为齑粉,纷纷而下。
她毫不犹豫扑倒在地,就地一翻滚。
支撑飞檐的四根柱子发出“咔嚓”一声,拦腰折断,整座亭台轰然倒塌,碎石飞溅,坠落满地。
好在江水月滚得快,眨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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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滚出亭外,堪堪躲过砸下来的乱石,却还是被溅了一脸的粉尘。
她灰头土脸,勉强爬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刚抬起头,就对上一双灯笼般大的赤红眼睛。
碧蛟可怖的头颅离她不过几步距离,江水月甚至能闻到它口中溢出的腥臭之气,她站在巨大的碧蛟面前,犹如蚍蜉对大树。
江水月顿时屏住呼吸,后背冷汗涔涔。
碧蛟赤红的眼珠在眼眶转动两下,蓦地张开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獠牙滴着腥臭的粘液,向她咬了过来。
没时间躲了。
强烈的恐惧席卷江水月全身。
在求生欲驱使下,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向碧蛟扇去。
她掌风所及,携着一股浓烈的魔气,那碧蛟在掌风下似中了定身咒般僵住,一动不动,直至江水月的巴掌拍到它头上,竟将这庞然大物扇得脑袋一偏,整个身躯都随之摇晃了两下。
“……”
江水月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竟然这么强吗?
不对,应该是原主修为厉害!
还没等她多高兴一会儿,碧蛟已从僵硬中恢复过来,赤目中的漆黑瞳孔不断扩张,显然已处于暴怒中,它仰起头又发出一阵震天嘶吼。
这吼声差点撕裂江水月的耳膜,随之而来的腥臭狂风将她掀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顾不得爬起身,抬起手对着碧蛟又挥出一掌。
臭蛇,受死吧!
可这一掌击出,却无事发生,碧蛟仍在吼叫飙高音,没受到任何影响。
怎么回事?江水月愣在原地。
原主这修为怎么还带时灵时不灵的?
发狂的碧蛟没给她思考这事的时间,止住嘶吼,再一次向她扑来。
完了。
这是江水月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随即她想起自己还有面护心镜。
她伸手抚过怀里冰凉的镜面,缓缓阖上双眼,劲风吹得她鬓发飞扬,碧蛟利爪的寒气已逼近肌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清越的笛声刺破夜空,听见这熟悉的音律,江水月睁开双眼。
第一眼所见,便是那袭在月下翻飞的水青色衣袍。
贺兰瑾凌空而立,漆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在月色浸染中浮动着一层冰冷的银光。
他手中玉笛横执,笛声悠扬,磅礴的灵力如狂风呼啸向碧蛟压下,直压得它整个身躯都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伴随着血肉撕裂的闷响,碧蛟弯曲的身躯骤然断成两截,栽倒在地,断口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湖水。
“贺兰瑾!”
劫后余生的欣喜盈满心间,江水月望着眼前的大救星,什么礼节都忘了,没有称“贺兰公子”,竟直呼起他的名来。
这呼喊声过于中气十足,立在空中的贺兰瑾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看她。
月下的少女虽然满脸满身的尘土,却依旧神采奕奕,笑容满面,仿佛根本没经历过刚才的险境。
那双映了晶莹月色的眸子,专注地望着他,好像…
满心满眼都是他。
11. 第十一章
碧蛟断裂的身体瘫倒在地,半截身躯泡在血染的湖水中,再无声息。
贺兰瑾手握玉笛从空中飞下,足尖轻点,稳稳落在地面。
江水月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处理一身的灰尘,就欣喜地向贺兰瑾奔去。
“贺兰瑾!还好你来了…”
贺兰瑾转过身,琥珀眸子在月下渡上层淡淡银白,看她的眼神没有笑意,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像是某种野兽在观察它的猎物。
江水月眼角一跳。
她忽然惊醒,贺兰瑾会出现在这,是不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份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夜风将她的衣裙卷起又缓缓放下,见到贺兰瑾的雀跃心情如浇了捧凉水,逐渐冷却下来。
江水月停住脚步,在原地踟蹰不敢向前。
贺兰瑾面上却露出她熟悉的温润笑容,语气轻柔得近乎安慰:“江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
江水月凝神打量他,他的眉眼温和如春水,转瞬即逝的冷淡似乎都是错觉。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映照的缘故,唇瓣淡到几乎失去血色,脸颊也略显苍白。
是啊,他要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刚才应该不会出手救她。
江水月稳住心神,换回了敬称:“多谢贺兰公子相救,我没事……”
话音刚落,她瞳孔紧缩。
她看到断成两截的碧蛟尸体陡然抽搐了一下,随后从地上爬起,拖着断裂的身躯就朝贺兰瑾后背袭来。
“小心背后!”
贺兰瑾在她的叫喊声下迅速转身,手中玉笛轻挥,一道青色的灵光向碧蛟飞去,击中它的身体。
刹那间光芒大作,碧蛟的身躯爆裂成一块块碎肉,黏乎乎的血液四处飞溅,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贺兰瑾侧身站在江水月身前,挡下大部分飞溅过来的血液,但二人的衣衫还是无可避免地沾上了些。
碧蛟炸成碎块的尸体实在太恶心了…
江水月忍不住弯下腰,对着地面干呕了好几声,才勉强站直身子。
“那条碧蛟是怎么回事?它身体都断成两半了,怎么还能爬起来?”
贺兰瑾看了眼自己衣衫上的血污,眉心压了压,他走上前几步,俯下身仔细查看碧蛟的残尸。
“它身上有魔气,尸体应是受魔气驱使而动。”
魔气……他能在碧蛟上感受到魔气?
自己已经吃了丹药恢复修为,贺兰瑾会发现她也有魔气吗?
江水月心跳又开始加速,偷瞄起贺兰瑾的表情。再这么折腾下去她要得心脏病了。
贺兰瑾似乎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异常,他专注地检查了一遍碧蛟的尸体,就从袖中取出一枚芥子戒,将残尸收入戒中。
江水月才想起,贺兰瑾直到现在都没问过尉迟临。
“贺兰公子,我师兄……”
“尉迟兄不在此处。”贺兰瑾缓慢起身,“他应是被困在别的空间。”
别的空间?
看到江水月迷惑的神色,贺兰瑾解释道:“此地并非真正的流翠亭,而是迷仙阵所构筑的另一重空间。”
“原来如此…”
幸好是假的空间,不然那么漂亮的流翠亭被碧蛟毁了,还怪可惜的。
“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找到阵法的阵眼所在,将阵眼破坏便可脱困。”
那阵眼在何处呢……
江水月环顾四周,流翠亭已被毁坏,这里只剩下一片湖水。
贺兰瑾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主动解答了这个问题,轻声细语极有耐心:“迷仙阵构筑的空间皆是虚幻,既然是假的,就一定会有违背常理之处,可以据此追根溯源。”
江水月侧头望贺兰瑾,看到他成竹在胸的浅笑,明白对方早已找到阵眼。
真有点羡慕聪明人啊。
违背常理之处…
她仰头望天,天上那轮明月实在是大得不寻常。
是月亮么?
但是阵眼应该不会这么明显。
她环顾四周,没有碧蛟兴风作浪,漆黑的湖面此刻平静无波,倒映着巨大的月影。
“镜花水月…阵眼是月亮在湖中的倒影?”
贺兰瑾眼中掠过惊讶,笑意加深:“正是。”
他横笛于唇边,笛声响起,水中月影周围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那轮倒映的明月化成点点碎银,顺着涟漪起伏飘散。
点点银光在湖面闪烁,坠入黑如泥沼的湖水,湖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江水月好奇地望了那个漩涡一眼:“我们要从那里离开?”
贺兰瑾微微颔首。
“可我不会游水…”江水月想到之前她差点在湖里淹死的幻象,还心有余悸。
“无妨,我可以用避水诀。”贺兰瑾低声安抚,他走到江水月身前,先是捏了个清尘诀,将自己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又准备为她清理。
他手指刚动了下,便被江水月制止。
“贺兰公子,不用在这种小事上耗费灵力。”
贺兰瑾抿了抿薄唇,眸光落在她身上的污渍和血迹时,眉心不着痕迹地微蹙。
江水月立刻反应过来。
他这可能是有洁癖…搞不好还有点强迫症。
不仅自己身上要保持洁净,也见不得别人身上的污秽。
“要不你继续?”江水月悻悻道。
贺兰瑾眼眸低垂,指尖轻点,没触碰到她的衣裙分毫,眨眼之间她身上的血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水月刚准备行礼感谢,贺兰瑾就上前一步:“江小姐,冒犯了。”
随后伸出右手搭在她的腰上。
江水月大脑空白一瞬。
贺兰瑾单手环住她腰肢,略微使力,二人便凌空而起,向湖中的漩涡飞去。
湖风在耳边喧嚣,携带的水雾扑在江水月脸上,丝缕凉意使她的思绪稍稍回笼。
怪不得贺兰瑾刚才要做清洁,原来是打算抱着她进入漩涡……
江水月侧脸靠在贺兰瑾肩头,感到温热的呼吸在她头顶发丝拂过。
她身体不禁瑟缩了下。
贺兰瑾低头看了她一眼,揽住她腰部的手指收紧,缓缓开口,嗓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又有一种轻柔飘渺之感。
“别怕,抱紧我。”
“……”
勾引!这绝对是勾引吧!
江水月在内心疯狂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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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了一会儿她就冷静下来。
人家应该只是担心她乱动掉下去…
她略显僵硬地抬起手,搭在贺兰瑾的腰间,手指触摸到束腰的玉带,感到他有一瞬微不可察的轻颤,又好像是错觉。
她刚搂紧贺兰瑾,二人就坠入了漩涡深处。
没有预想中冰寒刺骨的湖水,而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周遭一片死寂,江水月只能听到自己轻浅的呼吸声,眼前像蒙了层黑布什么都看不见。
很快视野中就出现一丝亮光,这道光逐渐变得炫目,江水月微微阖上眼,再睁开时他们已落在一片柔软的青草地上。
四周竹树环绕,清溪泻雪,金色的阳光轻盈洒落在他们身上。
这里是…贺兰家的庭院?
江水月瞪大眼睛,他们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天都已经亮了?这是到了第二天早晨了吗?
贺兰瑾收回揽住她的手,淡淡道:“这里不是真的贺兰府,而是阵眼中的幻境。”
原来是假的…
江水月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这个幻境无论是布局还是所种植的花木,都跟真实的贺兰府相差无几,硬要说最大的不同……
就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听不到一丝鸟鸣声,可看绿树繁茂的样子又不像是处于冬季。
她想起贺兰瑾之前说的要“破坏阵眼”。
是要把这里毁了吗?
“贺兰公子,我们…”江水月回过头,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贺兰瑾消失了。
江水月呼吸一窒,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急忙连声呼唤:“贺兰公子?”
没有任何回应传来,凉风拂过,层层鸡皮疙瘩爬上她的手臂,虽然艳阳当空,阳光明媚,却没给她带来多少暖意。
江水月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和贺兰瑾应该只是被幻境暂时分开了。
千万不能慌,要想办法苟下去,等着贺兰瑾来找她。
贺兰府本就很大,她这些时日大多呆在房里很少出门,若无人指路,让她自己在府里走一圈,是肯定要迷路的。
故她没敢乱动,只是站在原地小心翼翼观察四周。
过了片刻,静谧无声的庭院里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江水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童穿过重重花木向这跑来,留着垂髫,一身山青色衣衫,脚步欢快如鸟雀,五官看着很眼熟,尤其是那双深棕色的眼睛。
这是…缩小版的贺兰瑜?
他是幻境制造的幻象吗?
“贺兰瑜”走到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仰头望着高悬的树枝,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片刻后,他开始左顾右盼,眸光最终定格在江水月身上。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男童的嗓音稚嫩却响亮。
江水月吃了一惊。
他竟然能看到她?
正在她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时,不远处的翠竹发出簌簌声响,一个少年从竹林中走了出来。
他身量较“贺兰瑜”高一些,年纪也更长一些,穿着水青色衣衫,手执一支碧玉长笛,琥珀色眼眸过于通透,在阳光下呈现闪耀的金色。
这是……贺兰瑾?
12. 第十二章
怎么回事?这个贺兰瑾也是幻觉吗?江水月心中惊疑不定。
少年贺兰瑾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不迫,小小年纪便已显露出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风度。
他从江水月面前经过,却似看不见她般目不斜视,径直向贺兰瑜走去。
“兄长!”贺兰瑜看到贺兰瑾,雀跃着奔向他,“我的纸鸢飞到树上,取不下来了。”
贺兰瑾在贺兰瑜面前站定,用玉笛轻轻敲了一下贺兰瑜的头顶,语气沾染上几分笑意:“笨!你不知可以用灵力去取么,一看就是平日修炼不用功。”
贺兰瑜摸了摸被敲的脑袋,笑嘻嘻道:“要不兄长帮我取吧?”
贺兰瑾笑着摇了摇头,青竹般的指节按了按玉笛,轻轻抬起挥了下,一道灵光掠过树梢,那只缠在枝头的纸鸢便飘飘荡荡落了下来。
贺兰瑜欢欢喜喜从地上捡起纸鸢,又快步跑回贺兰瑾面前,拉住他的衣袖:“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吧。”
江水月有些意外,原文说贺兰家两兄弟关系疏远,却没想到他们小时候却这么亲近。
贺兰瑾还未答话,远处走来一位仪态端庄的中年妇人。
“阿娘!”贺兰瑜举着纸鸢迎上前。
看来这位中年妇人就是贺兰瑾和贺兰瑜的母亲——贺兰夫人了。
“瑜儿乖。”贺兰夫人俯下身轻抚贺兰瑜的发丝,如出一辙的深棕色眸子盈满温柔之色。
“母亲。”贺兰瑾敛了笑容,在一边恭敬行礼。
贺兰夫人眼睛仍是看着贺兰瑜,为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你去别的地方玩吧,我有些话要对你兄长说。”
“是。”贺兰瑜应了一声,眼巴巴望向贺兰瑾,“兄长,等会儿我再来找你。”
贺兰瑾眼里露出笑意,微微颔首。
贺兰瑜转身离去时,忽地侧首瞥向江水月,深棕色的眸子眨动两下,对她吐了吐舌头,惊得她脊背窜起一股寒气。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像玩游戏时候npc忽然对玩家说了程序设定之外的话。
随后贺兰瑜蹦蹦跳跳地窜进花木里。
贺兰瑾在贺兰夫人面前似乎显得颇为拘谨,站得笔直,微微垂首,全无刚才的闲适之态。
“今日的修炼可都完成了?”贺兰夫人不笑时自有一股威严气度。
“回母亲,完成了。”贺兰瑾沉声应答。
贺兰夫人轻叹一声:“瑜儿顽劣,但你身为长子,怎可陪着他胡闹?你父亲…算了,不提他也罢,贺兰氏千年基业,将来都要落在你肩上,你当做好家族表率才是。”
“瑾明白。”
贺兰夫人拢了拢袖子:“既已明白,稍后就去加紧修炼,我还有贺兰家产业的事务要处理,先行一步。”
“恭送母亲。”
贺兰夫人走后,少年贺兰瑾静立原地纹丝不动,如同一座玉石雕像,他垂首望着脚边的一株兰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贺兰夫人也太厚此薄彼了,都是她的儿子,对弟弟纵容亲切,对哥哥却那么严厉冷漠。
江水月忍不住迈步上前,想看清他的神情,贺兰瑾对她的靠近浑然未觉。
就在她近身的刹那,少年猛然抬头,金色眼眸迸发出妖异的光芒。
江水月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别看他的眼睛。”一道冷淡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江水月努力移开视线,回过头,只见青年贺兰瑾正立于她身后,略显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水青衣袂在风中轻扬。
“贺兰公子!”江水月欣喜唤道。
贺兰瑾真的找到她了。
见她如此激动,贺兰瑾眉梢动了动,淡声道:“他只是幻境制造的幻象。”
江水月再转身看去,那个少年贺兰瑾已经凭空不见了。
她想起了什么,陡然退后几步:“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贺兰瑾神色不变,语气镇静:“半月前江家被灭门,尉迟临将你送到我这医治。”
“你每日都会饮一碗汤药,是我亲手喂下。”
“昨日未时你与我对弈,而后又…一起泛舟游湖,你还为我做了糕点。”
“行了行了…”
够详细了,没想到他每件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只是泛舟如此诗情画意的经历,由他及其淡然的口吻说来,都有了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所以刚才幻象呈现的,真的是你和二公子小时候的记忆?”
贺兰瑾睫羽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沉默片刻才开口:“我想此事与江小姐无关。”
江水月微愣了下,总感觉入了此间幻境后,贺兰瑾一改之前的温和态度,变得疏离了不少。
“抱歉…我不是有意打听。”
“不必解释。”贺兰瑾转过身,向附近花木走去,“我们尽快离开此地幻境。”
“嗯…”江水月跟上贺兰瑾的脚步,忽见不远处一处花木簌簌而动,小贺兰瑜从枝叶间探出身来。
“你们究竟是何人?闯进我家想做什么?”贺兰瑜面露不快,小嘴撅得老高。
江水月感到有趣:“他也是幻象?”
贺兰瑾没有回答。
贺兰瑜瞪了他们一眼:“看我去告诉爹娘,让他们来惩治你们。”说罢他就钻出花木,向贺兰夫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江水月瞅了沉默的贺兰瑾一眼:“我们要跟上去吗?”
贺兰瑾颔首,二人跟在小跑的贺兰瑜后面。
一路上遇到不少仆役,他们外表与常人无异,行动却僵硬如提线的木偶,漆黑的眼里空洞无神,好像根本看不见江水月和贺兰瑾。
奇怪,这些幻象中只有小贺兰瑜一个不但能看见他们,还能与他们交流,在这幻境中成了最违和的异数。
二人跟着贺兰瑜,来到一所偏僻的院落。
院内寂静无人,房门紧闭。
贺兰瑜上前几步,用力敲响房门:“阿爹!快出来!!”
半晌,紧闭的门打开。
贺兰家主瘦削颓废的脸出现在门前,眼下淤青,脸上泛着灰白的病气。
江水月惊讶地发现,这位贺兰家主的眼珠是墨一般的黑色,这一家人除了贺兰瑾,竟然没一个眼睛是琥珀色?
难道……
“何事?”贺兰家主声音沙哑,乌黑的眼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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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沉沉,像是凝固成了墨石。
“阿爹,有坏人闯进咱们家了!”贺兰瑜嚷道。
“有人闯进来?”贺兰家主木然地重复了一句,眼睛缓慢地眨动起来,倏然浑身颤抖,“是阿玉吗?阿玉,你终于肯来寻我了?”
这个阿玉和贺兰家主是什么关系?
贺兰家主喃喃唤着“阿玉”,竟踉跄着向院门外跑去,转眼就失去踪迹。
“阿爹!”贺兰瑜见状,连忙想要跟上,在经过江水月二人身侧时,贺兰瑾忽然抬手挥出一道灵光,打在贺兰瑜身上。
贺兰瑜立刻僵在原地,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动弹不得,小脸涨得通红:“你…你想做什么?”
江水月诧异地望向贺兰瑾,见他满脸平静:“他是布阵者在阵眼中留下的一缕“念”,用来维持阵法运转。”
“哦,那我们把他宰了就能破阵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贺兰瑜。
“……”贺兰瑾侧目瞥她一眼,复又转过头去,“并非如此简单。”
“阵随念动,念起则阵生,念消则境破,但念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呢?”
“等他睡着。”
“睡着?”
“他睡着后幻境会显现真实面目,找到念生之处,灭其源头。”
江水月闻言,二话不说上前揪住贺兰瑜的后领,任凭这孩童如何喊叫都置若罔闻,如拎鸡崽般将他提到院中草地上,双手按着他肩头,把他按倒在草地上。
动作之粗鲁,多少存了些报贺兰瑜坑她之仇的意思,尽管这只是他的一缕念。
“睡吧,孩子。”
贺兰瑜瞪着溜圆的眼睛,死活不肯闭上,和江水月大眼瞪小眼。
怎么,不肯睡?
“能把他打晕吗?”江水月转头征求贺兰瑾的意见。
贺兰瑾静默一会儿,才道:“他是一缕念,又怎能打晕?”
“那我…给他唱首催眠小曲儿?”
“……”
贺兰瑾凝视她。
艳阳当空,在院中洒下万道金辉,他的琥珀眼亮光熠熠,嘴角漾开一缕温柔的笑,缓步向江水月走来,在她和贺兰瑜之间屈膝跪坐。
“我来吧。”
“你……来?”
江水月难以置信,贺兰瑾居然会唱催眠小曲儿?
贺兰瑾眼眸弯了弯,抬起手中玉笛,横于唇畔,悠扬的曲调随风飘扬,如清泉流淌于山涧。
原来是这个催眠“曲”啊?江水月忍不住笑了,还真以为会听到贺兰大公子唱歌呢。
不过听这个“小曲儿”也不错。
江水月索性仰面躺倒在草地上,双臂交叠垫在脑后,院中树木在她身上投下斑驳荫凉。
笛声轻柔抚过她的耳畔,如涓涓细流浸润心尖。
这笛音还真的有催眠效果,江水月本来只是想歇一会儿,等贺兰瑜的念睡着,没想到自己也沉入梦乡。
待她醒来,天色已暗,院里没有点灯,黑暗如无边无际的泥沼,吞没沉溺其中的声响。
而原本坐在身边的贺兰瑾和躺着的贺兰瑜都失去踪影。
13. 第十三章
“贺兰公子?”江水月不死心地唤了一声。
结果当然是无人回应。
不是吧…她和贺兰瑾怎么又被幻境给分开了?
连带着贺兰瑜的那缕念也不见了。
江水月幽幽叹口气,决定自力更生。
隐在云层中的月亮露出脸来。
她仰头望去,夜空中的明月比湖边见到那轮更为硕大,亮得晃人眼,摇摇欲坠。
借着惨白的月光,江水月向院外走去,刚行至院门口,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闪过,垂髫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贺兰瑜?
她当即提步追了出去。
没想到贺兰瑜虽然个头矮小,跑得却飞快,害得江水月紧追其后,一步不敢停歇。
贺兰瑜狂奔到另一处僻静的院落,江水月跟了过来,她注意到,这院里种满了兰花。
贺兰瑜走向院中一间屋舍,毫不犹豫就推门而入。
那屋内先是寂静一阵,随后响起贺兰夫人温柔的声音。
“乖瑜儿,过来吃糕点。”
江水月轻手轻脚靠近屋子,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小心翼翼凑上去观察。
贺兰夫人正端坐于案前,面前摊着本账册,桌角搁着一盘点心。
青瓷盘中的糕点粉白相间,晶莹剔透,形如绽放的莲荷。
这是…荷花酥?
与贺兰瑾送的那盒一模一样。
贺兰瑜乖顺地走到母亲身侧坐下,从江水月的角度看到,他双眼竟紧闭着。
他闭眼从碟子取了一块荷花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糕屑簌簌而落。
贺兰夫人慈爱地注视着他,替他抹去嘴角的糕屑。
这场景怪温馨的。
不过江水月没兴趣再看下去,要尽快寻找出去的办法,还有…找到贺兰瑾。
她正暗自思忖,忽见那对母子手中的荷花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
粉白的酥皮浮现出黑色霉斑,晶莹的馅料化作污血,正顺着贺兰瑜的手指滴落。
江水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是…幻境开始异变了?
一片阴影笼罩在她肩头,她猛地回首,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眸。
贺兰家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他的样貌比先前所见更为枯瘦,眼睛由于没有神采,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贺兰家主先是目光涣散地僵立不动,随后双臂大张,在空中胡乱抓挠,口中念叨着:“阿玉……你在哪……”
院中月光更亮了些,染上淡淡的血色,映照得贺兰家主的脸也微微发红。
他乱抓的手猛地定格住,瞳孔急剧缩成如针般大小,森冷的目光落在江水月身上,指甲陡然变长,漆黑尖锐如利刃,直接刺向她的面目。
江水月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他怎么突然能看到我了?
她惊骇之下,身体也跟着做出反应,一个极速下蹲,锋利的指甲擦着她的发梢而过,深深钉入墙壁。
贺兰家主拔了几下,指甲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江水月刚缓过神,就听“咚”一声,身后的房门被一股巨力撞开,随着浓重的腥风涌出,贺兰夫人从房中游了出来。
没错,是“游”了出来。
她的下半身变成了一条细长的蛇尾逶迤在地,深棕色的眼睛化为一双竖瞳,猩红的信子从她口中吐出。
江水月:“……”
原来幻境显露真面目是这个意思!贺兰瑜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啊!
她立刻躬下身,如一只灵活的猫,从贺兰家主的臂膀下钻出,头也不回地向外逃去。
她拼命奔跑,直到踏上一条清幽小径,周围花木环绕,不见任何人影。
原本万籁俱寂的贺兰府,突兀地响起阵阵窸窸窣窣声,像是无数小虫在地面爬动。
隐藏在黑暗中的花木疯狂抖动,枝叶化为血红的藤蔓,缠向江水月的手脚。
一个又一个侍女小厮从花木中钻出,下半身都变成蛇尾,翠绿的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正从四面八方朝她游来。
整座府邸仿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唤醒,对她开启了一场凶残的猎杀。
江水月向后连退几步。
这什么恐怖片现场!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从那些怪物群中寻找可以逃出去的空隙。
那些怪物越游越近,江水月不敢眨眼,眼睛越来越干涩,直到头顶传来些许痒意,她伸手去拂,却被头顶的东西上倒刺扎破指尖,鲜血顿时涌出。
她抬头一看,是根血红色的藤蔓。
那藤蔓如活物般缠住她的腰,将她吊到半空。
她试着挣扎了两下,藤蔓越勒越紧,藤上的尖刺已经刺穿衣衫,眼看就要扎进肉里……
江水月忽然感到心口发热,一道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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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罩住了她,将缠绕的藤蔓尽数震碎。
她从半空摔在草地上,浑身骨头生疼,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发烫的镜子。
是护心镜救了她!
那些半人半蛇的怪物还在向她逼近,其中一个已经游到她面前,猩红的信子几乎要舔到她的面颊。
她颤抖着想从草地上爬起,冷汗从额头滑落。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气破空袭来。
空气错觉般凝滞一瞬。
炫目的剑光从天而落,如霜雪亦如雷电,离江水月最近的几个蛇怪还没来得及发出嘶鸣,就被斩成两段。
贺兰瑾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手中长剑震颤不止。
江水月惊讶地张大嘴巴,她一直以为贺兰瑾是个音修,没想到他还会使剑,而且…居然有这么锋芒毕露的剑意。
也是,看他用笛音绞杀碧蛟,气势也是一样的霸道凶悍,他对敌时的样子,和他平时温润如玉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贺兰瑾看了呆愣的江水月一眼,语气肃然:“还不快逃?”
“逃!赶紧逃!”江水月火速爬了起来,朝贺兰瑾用剑气斩出的缺口跑去。
她跑出几步,身后传来蛇怪凄厉的嘶吼,她忍不住驻足回头看去,只见贺兰瑾手中银色光芒闪烁,凌厉剑气横扫之处,数只蛇怪顷刻间灰飞烟灭。
还逃什么?哪里会比贺兰瑾身边更安全吗?
哪怕他再怀疑她,也是真的救过她好几次。
江水月胸腔中热血涌动,直到贺兰瑾斩碎周围的最后一只蛇怪,她向他飞奔而去。
贺兰瑾停住手中剑,抬眸望她,月光映照下,他的脸苍白到几乎失去血色。
江水月跑到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贺兰瑾身形倏然摇晃两下,吐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剑“咣当”一声摔落在地。
“!!!”
江水月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攥住,她加快脚步冲到他面前,在贺兰瑾向前栽倒时扶住他的身体。
“贺兰瑾,你受伤了?!”
贺兰瑾勉力支撑住身子,没有让自己完全倒在江水月怀中,他缓缓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手指覆上扶住他胳膊的那只手。
“我中了化灵散,强行使用灵力导致经脉反噬,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看着江水月缓缓瞪大的眼睛,贺兰瑾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盈按了两下。
不趁此机会杀了他吗?
14. 第十四章
江水月紧紧攥住贺兰瑾的衣袖,直到捏出几道褶皱,心跳如擂鼓。
“那你…会死吗?”
“……”贺兰瑾眼睫轻扇了下,看她的眼神有些奇异,“我不会死,只是筋脉受损,短时间无法再用灵力了。”
江水月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揪了起来。
幻境源头还未找到,眼下贺兰瑾又失去灵力。
这可怎么办?
她蹙起眉头,下意识望向贺兰瑾,却见他琥珀色眼眸中雾霭氤氲,一瞬不眨地望着她。
像是在…等待她做出某种决定。
明白了。
江水月一把握住贺兰瑾的手:“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贺兰瑾气息迟滞须臾,想要挣脱她的手,无奈江水月握得太紧,冰凉的手指就这么被她包裹在掌心,暖意透过肌肤传了过来。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们去贺兰夫人的屋里,那些怪物刚从里面出来,应该一时不会回去。”
江水月分析得头头是道。
贺兰瑾被握住的指尖轻微动了动,眼里波澜骤起。
江水月却很快松开了手,弯下腰拾起掉落的长剑,递给他。
“你的剑。”
贺兰瑾沉默片刻,接过长剑,道了句谢。
江水月又搀扶住他的手臂。
“我们快走吧,别等那些怪物追上来了。”
他们来到贺兰夫人的屋舍前,房门依然洞开,地上残留着粘腻的黑色液体,应是蛇尾游过留下的。
屋里没有“贺兰夫人”的踪影,只有小贺兰瑜一个,他居然还坐在桌前,双眼紧闭,大口咀嚼着糕点,尽管那些糕点已经腐烂变异,流着污血。
糕点像怎么吃也吃不完似的,源源不绝出现在青瓷盘里。
……要不要去阻止他一下?
江水月有些迟疑。
“他没事。”贺兰瑾适时出声,“此间万物皆为那缕念所化,只有对我们这种闯入者才是杀机。”
“哦……”江水月点头,“对了,贺兰公子,刚才你去哪儿了?我睡了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已经两次了,贺兰瑾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有点奇怪。
贺兰瑾语气依旧平静和缓,辨不出情绪:“我去寻找念的源头了。”
江水月眼睛一亮:“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我们赶紧去……”江水月话说一半就哽住,贺兰瑾如今无法使用灵力,即便寻到念的源头似乎也没什么用。
贺兰瑾眉眼间流露疲惫之色,轻声说了句:“抱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江水月急忙说:“没事,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人固有一死……”
等等,这话谁听着能舒服?
于是她换了个安慰法:“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有一只名叫小八的猫也说过:总会有办法的!”
贺兰瑾神色微微错愕,随即笑了下:“江小姐说的是。”
笑容看得出有几分勉强。
“……”江水月暗道不好,心绪流转间,想起件重要的事,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贺兰瑾抬眼望她:“怎么?”
“我这里有颗伤药。”
她从衣襟口袋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灵气四溢,闪烁着温和光泽。
“玉露回灵丹?”贺兰瑾一眼认出了这丹药,脱口而出。
“是啊,沈小姐送我的,是可以补充灵力的灵药,你试试?”江水月上前几步贴近贺兰瑾,把药丸递到他嘴边。
贺兰瑾垂眸:“沈家的灵药千金难求,你……”
话还没说完,那颗药丸便被强行塞进他嘴里,温软的手指按在他的唇瓣上。
贺兰瑾望向江水月,见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恢复了灵力,我们才能有机会出去呀。”
这药没问题,他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
贺兰瑾心情复杂地咽下药丸,温雅行礼:“多谢江小姐,”
“啊,不用谢…小意思。”江水月摆了摆手,“……所以这药有用吗?”
贺兰瑾闻言,眉梢轻扬:“我才刚服下,没有这么快。”
江水月尴尬地笑了两下:“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守着,有事喊你。”
贺兰瑾没有多推辞,行至贺兰瑜对面落座,闭眼调息。
江水月则走到门口,往门槛上一坐,尽职尽责地戒备着门外动静。
半晌后——
远处黑暗中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声,有什么东西在那蛰伏着。
糟了!
江水月猝然站起身,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是那些人首蛇身的怪物!
她看了一眼还在调息的贺兰瑾,咬了咬唇,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
听到问声,江水月回过头,见贺兰瑾仍旧闭着眼睛,静坐姿势未变。
“我去门外把风。”
她想了想,撒了个谎。
“你现在出去,若是遇上怪物,我没有灵力,无法救你,你必死无疑。”
贺兰瑾的语气平淡镇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江水月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没事,有护心镜保护我。”
贺兰瑾睁开眼睛看她,明灭灯火下,如琥珀微融。
“护心镜亦有极限。”
江水月怔了怔,想起自从护心镜震碎藤蔓后,她都没有察看过它的情况。
她从怀中取出镜子,发现上面出现了数条细小的裂纹。
不知道这护心镜还能承受多少次攻击。
门外的窸窸窣窣声似乎更响了点,逐渐由远及近。
等不得了。
“知道啦。”江水月弯了弯眉眼,语调都变得轻松起来,“贺兰公子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不会冒险的。”
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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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心镜塞回怀里,就一溜烟跑出门外。
贺兰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指尖攥了攥,慢慢站起身,走到还在吞吃糕点的贺兰瑜面前。
他一把按住贺兰瑜试图拿糕点的手,俯下身,用衣袖温柔拭去他嘴角的糕屑。
“我的弟弟,该醒了。”
……
江水月冲进那片窸窸窣窣声中。
大老远的,她就看到了“贺兰夫人”和“贺兰家主”。
它们翠绿的尾巴在地面扫过,浓黑的液体从身上滴落,在地面无声流淌,融入蔓延的黑暗。
“来啊,我在这里!”江水月冲它们大喊了一声。
四只竖瞳同时锁定她,火红信子吞吐。
江水月见吸引了它们的注意,便往远离屋舍的方向奋力跑去。
两个怪物在她后面紧追不舍,发出阵阵尖啸,震得周围花木都在晃动。
江水月脊背寒气直冒,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午夜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的双腿逐渐酸软。
贺兰瑜给她的药究竟怎么回事啊!这副身体怎么还是这么弱啊!她到底有没有恢复修为啊!
江水月内心很崩溃。
此刻她很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魔修,好歹可以反抗这些怪物。
背后的尖啸声越来越近,几乎要在她耳后根响起。
江水月感到一条冰凉的舌头在舔舐她的后背,惊得本就发软的脚底一打滑,身体无力地摔倒在地。
她在泥土中滚了两圈,堪堪停下,双手撑住地面,刚抬起头,就看到“贺兰家主”的脑袋悬在她正上方。
它张开大口,獠牙往下滴着浓黑的液体,向她咬来。
江水月身上金光乍起,“贺兰家主”发出凄厉嘶吼,便在刺目的光芒中化为灰烬。
她喘了口气,听到怀中镜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贺兰夫人”见同伴阵亡,竖瞳紧缩成线,发疯似地扑了上来。
风声在这一刻被拉长到近乎冻结。
江水月撑在地面的手发颤。
“我没有灵力,无法救你。”
“护心镜亦有极限。”
没有人会来救她了。
江水月咬紧牙关,要不再试试?赌一赌那时灵时不灵的招式能否再灵一次?
她高高扬起手,忽觉炙热的力量在丹田涌动,迅速拧成一股,升腾至手腕。
江水月的手指发烫,那股力量快要溢出指尖。
她向面前的蛇怪挥出手。
磅礴的魔气向它涌了过去。
被魔气包围的蛇怪浑身僵硬,停滞不动,仿佛成了一块石头。
江水月攥手成拳。
那块蛇形石头轰然炸成齑粉。
她感到身体内的力量瞬间被抽干,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脚步声。
影影绰绰的视线中,一个青色身影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