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骄龙》 第3608章仗势 电话里,韩士朋同张江兰说着刚刚被关新民叫过去问询的场景,而后同张江兰道,“江兰,关書记既然已经主动问了,那我也没法再隐瞒,只好跟他说你们这个专案组确实存在,接下来你们在林山的调查速度要加快。” 韩士朋的话,一下子让张江兰感到了压力,因为这几天的调查进展并未取得太大的突破,李邺死后,其妻子赵小瑛目前仍然啥也不说,蔡铭海已经亲自跟赵小瑛谈了几次,但赵小瑛一直保持缄默,急得蔡铭海差点跳脚。 张江兰其实也想出面去跟赵小瑛谈谈,但考虑到当前专案组办案依旧是在秘密进行,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当然,李邺妻子那边虽然没啥进展,但专案组布置的另一条调查林山金业的暗线正在持续深入,但越是深入调查,张江兰越是感到棘手,伍伟雄作为林山金业的创始人,从林山金业成立到现在,一直执掌着林山金业的大权,可谓是将林山金业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林山金业的書记一职,虽然是由国资派任,但更多是起到一个象征性作用,没多大意义,林山金业始终是伍家说了算。 最让张江兰感到头疼的一点,林山金业扎根于林山多这么多年来,伴随着林山金业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趴在其身上的食利群体俨然是一股巨大的势力,这些人同样是调查林山金业的一个巨大阻力,更不用说伍家这么多年的上下打点,早就在市里边经营出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络,至于省里边……张江兰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此刻听到韩士朋催促的话,张江兰深感压力的同时,也知道韩士朋并非故意要给她施压,事实上,从他们专案组到林山来,韩士朋已经给他们争取了六七天的时间了。 沉吟片刻,张江兰道,“韩書记,既然我们专案组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那我想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干脆彻底放开手脚得了。” 韩士朋道,“江兰,你是专案组组長,是前方指挥官,专案组该怎么做,由你自行决定,我对你的能力是毫不怀疑的,但接下来给你的时间不会太多,林山金业在省里边具有特殊的地位,姑且不说林山金业一年给地方创造几十亿税收,解决上千个就业,单单是每年的股息分红就一直给省里持续不断创造收益,这后面牵扯的利益和人太多了。” 韩士朋说着顿了顿,又道,“如果咱们能调查出林山金业和伍家背后的违法违纪问题,那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但要是長时间没查到有力证据,那很多人就会跳出来,届时诸如‘破坏地方经济发展大局’‘干扰企业正常合法经营’……等等大帽子都会扣上来,我们会十分被动。” 张江兰沉默,她知道韩士朋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省、市国资作为林山金业的第一、二大股东,每年都从林山金业享受着持续不断的股息分红收益,再加上伍家经营的人脉,暗中给某些人输送的利益,一旦他们专案组调查不力,很多人都会跳出来为林山金业乃至伍家说话。 想了想,张江兰说道,“韩書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韩士朋道,“江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一次,我们既然打响了这一枪,那就坚决不能后退,否则咱们省纪律部门就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张江兰郑重点头,“韩書记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韩士朋又道,“我们收到的那么多检举信,你们好好分析研判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调查切入点。” 约莫聊了二十多分钟后,两人结束了此次通话,张江兰放下手机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就知道专案组的存在不可能瞒太久,尤其是伍家在这林山的触角遍及方方面面,被伍家察觉是早晚的事。 起身走到窗户旁,张江兰看着逐渐落下的夜幕,眉头紧拧着,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沉思许久,张江兰拿起手机给刘湄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刘湄高兴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张書记,您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听着刘湄的声音,张江兰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小湄,你一直在等我的电话不成?” 刘湄道,“张書记,这两天关于省里专案组在林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且还说是您带队的,我就在想您要是来了林山,怎么没跟我联系呢。” 张江兰笑道,“我没跟你联系,你不会主动打电话来问我?” 刘湄笑道,“张書记您要是真带了专案组下来,我也不敢贸然联系您,万一您的工作和行程需要保密,我贸然跟您联系就不太妥了。” 张江兰听得一笑,刘湄考虑问题总是这么周全。 很快,张江兰就道,“小湄,咱们见一面。” 刘湄当即笑着应下,“好啊。” 在李达清被任命为市纪律部门一把手后,刘湄也紧随其后被提拔为市纪律部门的副書记,这自然是张江兰帮刘湄争取的,正应了那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刘湄想通过伍長荣谋取市纪律部门副書记一职,结果被伍長荣所反对,但现在,刘湄却仍是得偿所愿,张江兰帮她争取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这个结果,不论是对刘湄还是伍長荣来讲,这个结果无疑都是最完美的,唯独张江兰蒙在鼓里。 两人约了晚上一起吃饭,便结束了此次短暂的通话。 与此同时,市宾馆,结束了一天调研活动的安哲回到了下榻的市宾馆,这会,安哲在宾馆的食堂用着简餐,陪同的只有孙仕铭和陈远等少数几个市里的主要领导,而在吃过晚饭后,孙仕铭等人则是识趣地先行离开,唯独陈远留了下来。 陈远和安哲转移到宾馆的小会客室继续聊天,没有了外人,安哲和陈远都显得十分放松,安哲随口问着陈远,“小远,这次李长青也过来参加论坛了?” 陈远笑着点头,“是啊,我邀请他过来林山走走看看,正泰集团现在走多元化的发展道路,还搞得颇为成功,并且在医药领域也有投资布局,说不定到时会有合适的投资项目呢。” 安哲点点头,“事实证明啊,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李长青没在体制里发展,在商海中依旧闯出了一片天地。” 陈远笑道,“老板的能力是没得说的,但主要也是有正泰集团这个平台让他大展拳脚。” 陈远到现在依旧习惯性地称呼李长青‘老板’,而他称呼安哲‘老大’,两人在引领他成長的道路上,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安哲这时继续道,“正泰集团这个平台成就了李长青,但他也带领正泰集团走到了新的高度,这就是他的本事,他和正泰集团算是互相成就。” 陈远点了点头,安哲这话可以说是十分中肯。 安哲看了看陈远,突然问道,“小远,这几天,你有跟金领导的秘書联系吗?” 陈远疑惑地看了安哲一眼,安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片刻的愣神后,陈远摇头道,“这几天和林秘書没啥联系,他给金领导当秘書,平时估计忙得脚不着地,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也不好去打扰他。” 安哲道,“忙归忙,相信晚上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空闲时间的,你没事可以多跟他联络联络感情嘛。” 陈远点点头,“老大,我明白。” 陈远说着,看了安哲一眼,“老大,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安哲看着陈远,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小远,前些天平江省那位副書记被纪律部门带走,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第3609章交代 陈远闻言,若有所思道,“我听说那位好像是金领导的人?” 安哲幽幽道,“岂止是金领导的人,那可是金领导重点栽培的。” 陈远眨眼道,“那金领导怎么会坐视对方出事?” 安哲手指了指上面,脸色亦是多了几分凝重,“有人想打乱金领导的人事布局,而平江省那位会出事,金领导大概率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陈远目光一凛,体制里面的斗争无处不在,平江省那位副書记,陈远虽然不认识对方,也没有任何交集,却是久闻大名,对方在中青年干部里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存在,算年龄的话,或许比他年長了不少,但人家已经走到省副書记的层次,在那一层级里,可以说是十分年轻,是最年轻的副書记,没有之一。 这么一个人物被拿下,自然会引起轰动,陈远前些天对这事并非没有關注,只不过终归是和他没啥关系,所以陈远也没那个兴趣去凑热闹,而眼下安哲突然提起这事,显然不会毫无缘由。 安哲很快又道,“我们别扯远了,言归正传。” 安哲一边说一边看着陈远,意味深長道,“小远,金领导这边的人事布局被打乱,他现在恐怕不得不重新考虑重点培养的人选,虽然这可能不会仅限于一个人,但对你来说,起码有了机会。” 陈远同安哲对视了一眼,安哲说到这份上,陈远哪里还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对方让他多跟金领导的秘書林中平联系,这是想让他多走走秘書路线,虽然他有岳父廖谷锋可以帮他走上层路线,但他个人和金领导的秘書搞好关系无疑没有坏处,秘書在领导跟前往往能起到不小的作用,这种作用怎么说呢,成事的本事不一定有,但坏事的本事肯定有。 明白了安哲的用意,陈远点头道,“老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哲点点头,“你现在其实已经初步入了金领导的眼,往后继续努力就是。” 安哲说完,看到桌上放着的云上养生茶,忍不住道,“小远,你现在是在大力推广这个养生茶啊。” 陈远闻言笑道,“市宾馆这边,每个房间都会放一盒养生茶,给入住的客人免费品尝,这也算是给我们这个云上养生茶打打广告,包括这次即将召开的中医药创新发展论坛,我让人准备了礼盒装,到时候来参加论坛的嘉宾,每人人手一份,就当是伴手礼了。” 安哲听得一愣,旋即好笑地指了指陈远,“小远,不得不说,我挺佩服你这个脑瓜子,你还真是懂得见缝插针打广告。” 陈远嘿嘿一笑,“老大,不瞒您说,我还给金领导的秘書寄了一份,请他也尝一尝。” 安哲微微一笑,他对这个云上养生茶的来历自然是清楚,许是因为跟扶贫有关,安哲这会也不禁陷入了回忆,想到陈远早前在凉北挂职担任副县長的时候,他那时候被关新民打压排挤,仕途处在低谷期,调任江东商业集团,当时因为陈远负责扶贫工作,他还带领江东商业集团去帮扶搞了个项目,如今才过去这么几年,可谓是沧海桑田。 走神了片刻,安哲道,“小远,你搞扶贫是有一套的,我很期待你挂钩联系的这个贫困村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远连忙摆手道,“老大,这我可不敢夸什么椰城,只能说尽量努力去帮村民脱贫致富,倒是您应该多支持支持我们的扶贫工作嘛,让省里边的各个省直机关部门多采购点我们的茶叶回去当办公用茶,你看我们这个茶定价也不贵,一盒就一百多块。” 安哲哭笑不得,“你看看你,这么快又推销到我头上来了。” 嘴上说归说,安哲对陈远的事还是比较上心的,道,“这事我回去落实一下。” 两人聊天的时候,市第一医院,市局前常务副局長李锦晟的病房里,一个让李锦晟颇为意外的身影出现在病房。 看到来人时,李锦晟脸上难掩惊讶,“海林,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市局刑侦支队的负责人段海林,以前曾经也是李锦晟带过的徒弟,那时候李锦晟在支队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层。 看到李锦晟起身要坐起来,段海林快步上前,“师父,您身体不好,您这样半靠着躺着就好。” 听到段海林喊自己‘师父’,李锦晟脸上有刹那的错愕,片刻后,李锦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海林,有多久没听过你喊我一声师父了?” 段海林沉默了一下,闷声道,“师父,是我不对,这一年没怎么来看过您。” 李锦晟凝视了段海林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就有了隔阂,尤其是段海林跟严进清走近后,段海林干的一些事,李锦晟有所耳闻,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李锦晟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他也没那个精力去多管闲事,确诊肝癌一年来,李锦晟常常预感自己时日无多,要不是能够享受好的医疗待遇,或许他现在都不在了。 短暂的沉默后,李锦晟道,“海林,你今天来,应该不是特地来跟我说声对不起的吧?” 段海林欲言又止,迷惘、后悔、恐惧、矛盾、犹豫……等种种神色在他脸上不一而足,只是段海林仿佛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出来,脸色挣扎着。 李锦晟注视着段海林,“海林,先坐吧,想说什么,你先考虑好,我这两只脚都快踏进棺材的人,现在也帮不了你什么,最多只能当一名倾听者。” 段海林怔了怔,赶紧道,“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相信您能長命百岁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治不好,控制住也没问题。” 李锦晟笑着摇头,“没那么容易,这一年来饱受病痛的折磨,其实我早都看开了,早点走或许是一种解脱,说起来也是讽刺,以前追求的一些东西,现在突然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人这辈子活着,健健康康、平平淡淡才是福,名利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追求地再多,又有什么用?” 段海林看着李锦晟,“师父,那您以前追求的是什么?” 李锦晟道,“我以前追求的应该是名吧,那时候跟拼命三郎一样,两三天不合眼都不会觉得累,就想着办案,破案,恨不得把大案要案都揽过来,总想要立功受奖。” 段海林沉默,李锦晟之所以在市局有这么高的威望,除了带出来的徒弟很多都成了市局的骨干,何尝不是跟李锦晟那股拼命三郎的劲头有关,破了不知多少大案要案,立功无数,甚至连省厅的领导那也挂了号。 见段海林没说话,李锦晟的目光在段海林脸上停留了片刻,意味深長地说了一句,“海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段海林抬头看着李锦晟,“师父,我……” 段海林说不下去,他心里边依旧是彷徨矛盾。 李锦晟叹了口气,“海林,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对你说教的再多也没意义,更何况我也没资格对你说教什么,我现在能对你说的就是人一辈子追求太多真的没有意义。” 段海林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李锦晟的话,看着往日壮得如一头牛的李锦晟如今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去见阎王爷,段海林突然有一种悲戚的感觉,更有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段海林贪财,但他又胆小,并且还怕死,一想想自己跟严进清和伍長荣他们搅和在一起,以他们现在越来越没底线乃至不择手段的做法,段海林真不敢想象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面前的李锦晟增加了他对死亡的恐惧,恍惚间,段海林似乎有了决定…… 第3610章惹不起 从市医院离开后,段海林来到紧挨着医院住院楼的公园,在公园角落的長椅坐下,抽出一根烟点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格外复杂。 默默地将一根烟抽完,在病房里已经有了初步决定的段海林,终究还是下了决心,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咬牙拨通了蔡铭海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段海林听到蔡铭海的声音传过来,“段队,什么事?” 尽管心里边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到了临门这一脚,段海林却沉默起来,神色有些恍惚。 电话那头,蔡铭海不知道什么情况,见段海林打了他的电话却又不吭声,再次出声问道,“段队,是你吗?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段海林回过神来,忙道,“蔡局,是我,我听到了。” 段海林说完,停顿了一下,咬咬牙,“蔡局,您现在有空吗,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出来见面谈一谈?” 蔡铭海有些愣神,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段队,你要跟我见面谈一谈?” 段海林点头道,“对。” 蔡铭海面露疑惑,但很快点头答应下来,“好,在哪见面?” 段海林道,“在市第一医院旁边的小公园。” 听到是在市医院旁边的小公园,蔡铭海若有所思,李锦晟就在市第一医院住院来着。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蔡铭海立刻就道,“好,我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蔡铭海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段海林虽然是李锦晟带出来的,但对方现在在局里边可是严进清的心腹,包括李锦晟也提醒他要对段海林提防点,眼下段海林约他在李锦晟住院的市第一医院旁边见面谈一谈,这还真是有意思了,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又或者不能等明天上班说? 带着些许好奇,并且隐隐有某种期待的心情,蔡铭海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旁的小公园,这个点,公园里的人不少,蔡铭海很快就在公园里的角落找到了段海林,见段海林独自一人默默坐着抽烟,蔡铭海目光一闪,走了过去。 临近的脚步声引起了段海林的注意,抬头一看,见是蔡铭海来了,段海林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起身道,“蔡局,您来了。” 蔡铭海的目光在段海林脸上来回扫了扫,笑道,“段队,今晚怎么有时间来公园里散心?” 段海林犹豫了一下,如实道,“蔡局,我刚刚去看望李局長了。” 蔡铭海暗道了一声果然,段海林约他在这里见面的时候,他就在猜测段海林是不是去见过李锦晟了,还真被他猜对了。 段海林看了看蔡铭海,紧接着道,“蔡局,坐。” 蔡铭海点点头,在長椅上坐下,看似随意地问道,“段队,刑侦口的案子很多,我知道你平时也忙得很,晚上应该不是特意约我出来闲聊的吧?” 段海林在蔡铭海的边上坐下,下意识又掏出一根烟,还没等他拿出打火机,旁边的蔡铭海已经点了火递过来,段海林愣了愣,随即开口道,“蔡局,谢谢。” 蔡铭海笑了笑,“段队,客气了。” 段海林深吸了口烟,感受着尼古丁的味道从肺里出来,仿佛也精神了几分,缓缓开口道,“蔡局,我想和您做笔交易。” 蔡铭海眨了眨眼,看着段海林,疑惑中又带着不确定的探询神色,“你要和我做笔交易?” 段海林肯定的点头,“对。” 蔡铭海眯起了眼睛,“什么交易?” 段海林道,“蔡局,我想自首,我可以交代跟严进清有关的一些违法违纪证据,但我希望能体面地退下来。” 蔡明海神色一震,目光死死地盯着段海林,“段队,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段海林苦笑,“蔡局,您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蔡铭海内心大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东边不亮西边亮,在案情陷入停滞的节骨眼上,在市局内部,段海林竟然会在这时候想要站出来自首,而如果没有了严进清这个掣肘,那他就可以彻底放开手脚,说不定案子能进一步迎来曙光。 兴奋归兴奋,蔡铭海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段海林道,“段队,你想要体面退下来,首先得看你违法违纪的程度,在你交代之前,我不敢贸然给你什么保证。” 段海林皱起眉头,“那这样我找您还有什么意义?” 蔡铭海道,“段队,你来找我,说明你自己意识到了错误,想要迷途知返,而不是一错再错,这才是最大的意义。” 段海林嘲讽地笑笑,“蔡局,您不用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小人,我想要自首,只是因为我害怕、恐惧,想要能够安全地退下来,这才是我的目的。” 蔡铭海皱了皱眉头,段海林说得这么直白,他要是不能给段海林什么保证,段海林怕是不会开口。 思忖片刻,蔡铭海道,“段队,这样吧,我带你去见陈市長,我不敢贸然给你保证,毕竟我人微言轻,但陈市長应该可以。” 段海林点头道,“好,那就有劳蔡局了。” 蔡铭海见段海林答应得这么干脆,微微一愣,瞅了段海林一眼,对方怕是就等着他这话吧。 段海林见蔡铭海看着自己,呵呵一笑,“蔡局刚刚如果随随便便就给我保证,我反而不敢相信,现在我反倒是相信蔡局的诚意了。” 蔡铭海嘴角一抽,特么的,他刚刚要是贸然就给段海林许下啥承诺,那反倒有可能搞砸了,这段海林也真是鸡贼,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 蔡铭海没多说什么,道,“我先给陈市長打个电话。” 蔡铭海拿起手机给陈远打了过去,此时陈远正在市宾馆同安哲聊天,接到蔡铭海的电话后,听完蔡铭海所说,陈远看了看面前的安哲,神色一动,道,“老蔡,你带他到市宾馆来,安领导也在。” 蔡铭海听到安哲也会在场,眼神大亮,立刻道,“好。” 挂掉电话,蔡铭海对段海林道,“段队,咱们去市宾馆,省里的安领导也在,如果有安领导给你保证,那你就可以彻底放宽心了。” 段海林知道安哲来市里的事,这会听到蔡铭海如此说,反而犹豫起来,在蔡铭海起身走了两步后,段海林仍旧是坐着没动。 蔡铭海疑惑地看着段海林,“段队,你这是……” 段海林不自然的笑道,“蔡局,市宾馆那边人多眼杂,我要是跟你一起过去,有可能会被人怀疑,到时候提前走漏风声就不好了。” 蔡铭海皱了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段海林道,“要不您让陈市長出来,咱们另外约个地方碰面?” 蔡铭海盯着段海林看了一阵,似乎担心段海林进一步反悔,点头道,“行,那我再跟陈市長说一说。” 段海林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麻烦蔡局了。” 段海林委实不敢去见安哲,一方面是面对安哲那么大的领导,他心里有点怵,另一方面,段海林担心最后没能谈拢。 一番折腾,几人最后约在市里的一处酒店碰面。 酒店的商务包厢里,蔡铭海和段海林先行赶到,约莫过了几分钟后,陈远来了。 看到段海林,陈远凝视对方片刻,脸上露出笑容,“段队長,久仰大名。” 段海林尴尬地站起身,“陈市長您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大名。” 段海林心想,就算陈远真的听到他的名字,恐怕更多的也是臭名。 三人当中,蔡铭海显得最为急迫,道,“段队,陈市長已经来了,我想咱们可以正式谈,不要再浪费时间。” 蔡铭海话音一落,陈远挥了挥手,“老蔡,别急,张江兰同志等下也来,我们稍微等等。” 第3611章不信任 段海林听到张江兰的名字,神情一下有些紧张,关于省纪律部门专案组的事,他已经有所耳闻,这也是促成他想自首的原因之一,但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直接面对纪律部门的人,他想先和陈远谈一谈,如果陈远能给他保证,他才会愿意去找纪律部门。 段海林心里的紧张很快就化成嘴上的言语,“陈市長,这么快就叫张書记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远看着段海林,“段队長,没有张書记在场,哪怕是我,也没法直接给你做什么保证,我代替不了纪律部门做决定。” 段海林支吾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啥,陈远这么做,其实反倒说明陈远是有诚意的。 陈远继续道,“段队長,我相信你也希望得到一个靠谱的保证,不是吗?” 段海林沉默以对,陈远的话让他无从反对。 两人说话时,酒店楼下,张江兰已经打了一辆车过来,从车上下来后,张江兰迅速步入酒店。 张江兰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刚进入酒店后,后边不远处,一道身影从车上下来,正是刚刚和她一起吃饭的刘湄。 刘湄竟是跟踪她一块过来了。 看了看张江兰进去的背影,刘湄寻思了一下,转头四处看了看,很快就走到酒店对面的一处饮品店,坐在饮品店里面斜对着酒店门口的一个角落位置,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店出来的每个人。 张江兰快步来到陈远几人所在的包厢,她并不知道刘湄在后面跟踪,刚才她和刘湄一起吃饭的时候,陈远给她打电话,她没有回避刘湄,虽然刘湄并没有听到电话里有关段海林的事,但刘湄却是好奇陈远找张江兰干什么,以至于张江兰急匆匆地赶过来,刘湄偷偷跟着想要探个究竟。 此刻,张江兰进入包厢,蔡铭海和段海林都第一时间站了起来,陈远同样也起身冲张江兰打招呼。 请张江兰坐下,陈远同张江兰交换了个眼神,这时,一旁的蔡铭海迫不及待道,“段队,张書记已经来了,咱们直接谈正事,陈市長和张書记的时间都宝贵得很。” 段海林闻言,小心翼翼地瞄了瞄陈远和张江兰,“张書记,陈市長,如果我自首,并且交代出跟严进清有关的违法违纪证据,你们能保证我安全退下来吗?” 张江兰挑了挑眉头,“这要看你违法违纪的程度,如果你涉及的问题严重,那恐怕……” 张江兰话没说完,感觉脚被人碰了一下,张江兰不用想也知道是来自身旁的陈远,不由疑惑地转头看向陈远,只见陈远朝她使了个眼色,紧接着,陈远接过话头,对段海林道,“段队,只要你确实是有重大立功表现,那一切都是可以谈的,但你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让我们给你承诺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到陈远这么说,张江兰一下明白了陈远刚刚给她的眼神是啥意思,对方是让她别一上来就把段海林给吓得退缩了。 明白了陈远的意思,张江兰索性不再说话,让陈远掌控谈话的节奏。 段海林听完陈远的话后,犹豫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播放起来。 这是一段有关段海林本人和严进清的录音,两人谈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情,段海林先拿出这段录音,显然是觉得陈远说的有道理,他必须先拿点诚意出来,而不是空口白牙。 录音时间不長,约莫也就是三四分钟,录音放完后,段海林看着陈远道,“陈市長,我想我拿出来的这个诚意够了吧?” 陈远点点头,“我相信段队的诚意。” 段海林听了眨了眨眼,先是看了看陈远,旋即又看向张江兰,那意思很明显,接下来就看陈远和张江兰给他的许诺了。 张江兰有些迟疑,因为这明显不合规定,但看段海林的反应,对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如果他们给不了对方满意的答案,对方接下来怕是会闭口不言。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陈远扫了张江兰一眼,主动打破沉默,“段队,你想要一个承诺,无非是想得到一份安全感,你觉得是几句虚无缥缈而且还不一定能兑现的承诺重要,还是跟你谈的人,为人可靠更重要?” 听到陈远的话,段海林一时沉默。 …… 酒店外,刘湄颇有些无聊地坐着,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刘湄看到从酒店门口出来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时,才打起精神,定睛一看,那不是市局刑侦的负责人段海林吗? 段海林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吗?刘湄皱起眉头,没等他多想,下一刻,刘湄就又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陈远和张江兰还有市局的常务副局長蔡铭海也从酒店里走了出来。 段海林这是同陈远和张江兰、蔡铭海三人在酒店里密会? 刘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的,刘湄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也就是说,从她刚刚跟到这边来,张江兰在酒店里呆了四十多分钟,如果段海林确实是来见陈远和张江兰,几人到底是在谈什么,竟然谈了这么久? 就在刘湄暗自琢磨时,酒店门口,陈远三人也在交谈着,只听张江兰朝陈远问道,“陈市長,你觉得这段海林说了几分实话?” 陈远道,“他既然是要自首,而且已经交出了严进清违法违纪的证据,那他就没有了退路,我想他到了这份上没必要再说谎,当然,没说谎不代表他就全部撂了,他有可能还有所保留,想待价而沽。” 张江兰认同地点了点头,“恩,我觉得他并没有全部交代,尤其是涉及到伍長荣的部分,他说他知道得不多,这话我是不大信的。” 陈远笑道,“慢慢来吧,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段海林既然迈出了这一步,我相信他只能站在咱们这边了。” 蔡铭海这时插了一句,“我对段队还是比较信任的,从他之前能够发短信给我预警,说明他不想跟着严进清、伍長荣等人一条道走到黑。” 原来,刚才段海林主动提及了前几天李邺在市医院那件事,蔡铭海当时接完张江兰的电话后,又收到了一条短信示警,那条短信正是段海林发的,蔡铭海事后还让人去查了一下那个发短信的号码,结果是个虚拟号,但就在刚刚,段海林主动说出了这件事,短信是他发的,这让蔡铭海对段海林的感观一下好了不少。 陈远听了笑道,“不管怎么说,段海林今晚已经交出了大量跟严进清有关的违纪违法证据,凭那些证据,可以先把严进清办了,这也算是清除了伍長荣身边的一个关系网,老话说得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将严进清办了,从严进清身上,指不定就能找到伍長荣的突破口。” 张江兰闻言,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笑容,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的手机,紧紧握住,里边有段海林通过手机传送给她的大量证据,这是查办严进清的关键。至于段海林,对方说再给他两天时间,让他把一些个人以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了,回头他会自己到省纪律部门去,张江兰考虑了一下也就同意了,毕竟段海林到了这份上,没有再反悔的理由。 而段海林之所以是要到省纪律部门去自首而不是市纪律部门,按段海林的说法,他对市纪律部门不信任。 想到市纪律部门,张江兰脸色有些阴郁,可惜段海林对李达清和伍長荣的往来不清楚,否则要是能将李达清这个内鬼一块拿下,那就是真的完美了。 第3612章不满的根源 三人聊了几句,张江兰道,“陈市長,蔡局長,兹事体大,我就先回去了,今晚的事,我得抓紧跟韩書记汇报。” 陈远闻言道,“江兰同志,那你先回去,忙你的事重要。” 目送着张江兰离去,陈远同蔡铭海道,“老蔡,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咱们之前收到的那些有关林山金业和伍家的检举,包括那个涉及到那个师范大学女学生命案的U盘,会不会都是段海林的手笔?” 蔡铭海闻言沉思了一下,道,“陈市長,我觉得应该不是,刚刚段海林并没有提及这个,如果是他做的,他肯定会说出来邀功的。” 陈远砸了砸嘴,“这倒也是。” 懒得再多想,陈远拍了拍蔡铭海的肩膀,“老蔡,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最近你累得不轻。” 蔡铭海笑笑,“我还好,早就习惯了,倒是陈市長您最近为了论坛的事操劳,您比较辛苦。” 陈远笑着摆手,“谈不上辛苦,都是份内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两人在酒店门口告别,直至两人各自坐车离去后,酒店对面的饮品店内,刘湄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走了出来。 眼神闪烁着,刘湄拿起手机拨打了伍長荣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刘湄就听到伍長荣调侃的声音传来,“小湄,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不会是想我了吧?” 嘴角扯了扯,刘湄淡淡道,“伍哥,咱们老地方见,十万火急的事。” 刘湄说完就挂了电话,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往郊区而去。 郊外的别墅,刘湄先行到了后,打开客厅的音响,放起了摇滚音乐。 二十几分钟后,伍長荣才姗姗来迟,进门就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刘湄瞅了伍長荣一眼,“伍哥,段海林怕是靠不住了。” 伍長荣郁闷地看着刘湄,“你这么晚急吼吼的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伍長荣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到刘湄身边坐下,直到此刻,他都没怎么把刘湄说的这个当回事,笑问道,“说说看,段海林怎么靠不住?” 刘湄道,“段海林晚上去见了陈远,还有张江兰,几人谈了足足有四五十分钟。” 伍長荣蹭地一下坐直了身体,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看到伍長荣失态的样子,刘湄嗤笑道,“知道着急了?” 伍長荣一脸无语,“小湄,这时候你能不能别再跟我杠了?” 刘湄没再废话,将晚上张江兰主动约她吃饭,而后接到陈远电话后匆忙离开,她暗中跟踪的事同伍長荣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伴随着刘湄讲述,伍長荣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夜,寂静而又深沉。 当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秋日的早晨,如同一幅静谧而温柔的画卷,带着些许凉意,但却又蕴含着无限生机。 一日之计在于晨。 城市的街道,经过一夜的沉寂,如同那初升的太阳,慢慢地复苏,街上的车流和人流,逐渐多了起来。 白昼的喧嚣取代了黑夜的深沉。 上午八点多,市区的一条主干道上,某处车流量极大的十字路口,段海林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红绿灯,昨晚回去后,他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走出这一步,对段海林来说是个艰难的选择,但想到严进清和伍長荣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甚至已经没有底线,段海林越想越怕,他不敢再跟两人搅和在一起,继续下去,只会越错越多,他必须悬崖勒马。 其实,若只是单纯的敛财,段海林还不至于这么害怕,但严进清和伍長荣已然是没把人命放在眼里,连蔡铭海这样一个市局的二把手,两人说干掉就想干掉,虽说还没付诸行动,但谁知道往后会不会真的那样做。 李邺被击毙一事,段海林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插手的影子,但蔡铭海这次没事只能说是运气。只是蔡铭海能幸运一次,还能幸运两次、三次吗?段海林不敢想,反正他相信只要蔡铭海威胁到严进清和伍長荣,两人大概率还是会想办法干掉蔡铭海,而今天两人的目标是蔡铭海,明天是不是就有可能是陈远? 段明海想想都觉得可怕,他觉得以严进清和伍長荣那不择手段的性格,谁敢保证两人弄死蔡铭海后,一旦他们觉得陈远是个致命威胁,会不会真的冒出连陈远一起干掉的想法,虽说这种假设太过于耸人听闻,但没人敢说就不会发生。 这也是段海林感到害怕的原因,趁现在还没错得太厉害,他还能悬崖勒马,他不能再跟严进清和伍長荣在一条道上走到黑了,师父李锦晟说得没错,人这辈子活着,追求太多名利没太大意义,这些东西死后能带入棺材里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比啥都重要。 如果说这是段海林现在的顿悟,段海林心想自己顿悟得有些晚了,他要是早些想明白想通透就好了。 脑海里思绪万千,直至绿灯亮起,段海林才松开刹车脚踏,缓缓踩下油门,他上午要去局里一趟,打算回办公室收拾一些自己的私人东西,回头那间办公室应该也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车子行驶至十字路口中央时,段海林努力打起精神,许是昨晚没怎么睡觉的缘故,段海林感觉有些疲惫,这会正开着车,可万万不能打盹,直至耳旁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时,段海林才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辆土方工程车朝他俯冲而来…… 画面仿佛定格在这一瞬,段海林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伴随着土方工程车朝他的车子冲撞过来,段海林的视线出现了摇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翻滚了起来。 下一刻,就是无尽的黑暗…… 市局。 蔡铭海早上刚到办公室里一会,还没等他屁股坐热,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蔡铭海随手接了起来,“什么事?” 电话另一边,急促的声音响起,“蔡局,不好了,段队出了严重车祸,整辆车都被撞变了形,人当场就死了。” 蔡铭海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一下子呆住,段海林出车祸了! 短暂的失神后,蔡铭海甚至都没听清对方后面说了什么,几乎是大吼道,“马上送到医院抢救,给医院打电话,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回来。” 电话那头的人纳闷道,“蔡局,人已经没了。” 蔡铭海倒吸一口凉气,此刻,他心里联想到了什么,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是谋杀不成? 也不怪蔡铭海会这么想,昨晚段海林才决定自首,并且跟张江兰、陈远都见了面,今天早上人就没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只是谁会知道昨晚段海林和他们碰面的事?一时间,蔡铭海脑袋乱糟糟的,各种纷乱的思绪齐齐涌上心头,片刻后,蔡铭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车祸地点在哪?我马上赶过去。” 对面,汇报的人赶紧跟蔡铭海说了车祸的地点。 蔡铭海挂掉电话后,立刻就冲出了办公室。 其实,距离车祸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从车祸发生到就近巡逻的警员赶到,再到确认段海林的身份,并且救护车赶到,以及当场宣布段海林死亡,这些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蔡铭海接到汇报的时候,事故已经发生了二十几分钟。蔡铭海这会一边急匆匆下楼,一边拿起手机斟酌。此刻蔡铭海下意识要把这件事第一时间通知陈远,但电话刚拨出去的刹那,蔡铭海立刻又挂掉了,他陡然想起今天是首届林山市中医药创新发展论坛开幕的日子,今天上午,陈远会亲自主持开幕式,并且来出席的重量级领导不少,他这时候还是别去打扰陈远为好,这也是蔡铭海刚打出去电话又立马挂掉的缘故。 第3613章决绝 没给陈远打电话,蔡铭海想了想,转而给张江兰打了过去,这事也必须尽快通知张江兰。 张江兰接电话倒是很快,主动笑问道,“蔡局長,什么事?” 因为段海林的主动自首,张江兰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昨晚回到驻地后,心情就颇为不错,还跟韩士朋通了电话,汇报了段海林自首的事,并且将段海林提供的一些证据发给了韩士朋,韩士朋表示要先行研究对严进清采取措施。 不过张江兰的好心情很快就随着蔡铭海接下来的话而跌入谷底,“张書记,段队出车祸死了。” “段海林死了?”张江兰的声音都变了,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蔡局長,是不是搞错了?” 蔡铭海苦笑,“这种事怎么会搞错,我现在正在赶去车祸发生的地点,陈市長那边今天要主持论坛的开幕式,我没敢打扰他,我就想着先通知张書记您。” 张江兰一下无言,显然还在消化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冲击。 电话这边,蔡铭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左右,确定身边没人后,道,“张書记,段队这才刚刚自首检举完严进清就出事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 张江兰猜到蔡铭海要问什么,没等蔡铭海说完就接过话头,“蔡局長放心,严进清肯定跑不了,不过段海林出车祸死亡,这么大的变故,我必须马上向韩書记汇报。” 蔡铭海闻言道,“张書记您先忙,咱们随时保持联络。” 张江兰点点头,道,“关于段海林车祸一事,如果有更详细的调查结果,还请蔡局第一时间通知我。” 蔡铭海道,“张書记您放心,我会的。” 两人通完电话,张江兰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就给韩士朋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张江兰急切道,“韩書记,昨晚主动要自首的段海林在今儿早上出车祸死了。” 韩士朋听到张江兰的话,愣了一下,旋即就提出了质疑,“昨晚才刚要自首,今早就出车祸死了,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张江兰道,“韩書记,这里边不知道是否有别的隐情,现在没法凭主观猜测就做出判断,只能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我现在担心的是严进清那边,我个人的建议是立刻对严进清采取措施,一刻都不能拖,您觉得呢?” 韩士朋听了,沉思了片刻,随即道,“嗯,你说的有道理,事不宜迟,我马上安排人去京城,不等严进清学习回来了。” 听韩士朋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张江兰心里松了口气,想及什么,又道,“韩書记,我再冒昧提一个建议,等咱们的人到了京城后,您再去跟关書记汇报严进清的事,您看行吗?” 听到张江兰的话,韩士朋目光微闪,很快就道,“好,听你的。” 韩士朋说完又道,“江兰,段海林出车祸一事,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张江兰点头道,“韩書记,我明白,这件事我会亲自盯着,回头我会督促林山市局调查得更详细一点,不放过任何一丝疑点。” 韩士朋轻点着头,又说起自己的看法,“江兰,段海林刚要自首就出车祸死了,如果说这事不是巧合,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是谁泄露了消息?关于段海林自首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张江兰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韩書记,昨晚在场的只有我和陈市長,还有市局的蔡局長,知情人就我们三个,如果说真有人泄露消息,那也是在我们三个之间,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论是陈市長还是蔡局長,我觉得他们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对了,要算知情人的话,其实段海林本人也算一个,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无意中说漏了嘴。” 韩士朋听了眉头微蹙,除掉段海林本人,知情人就这么三个,看似很好排查,但却又偏偏不好随便怀疑谁。 略一沉思,韩士朋没过多纠结这个,道,“江兰,我就是随口一说,具体等调查结果再说,我这边先安排人去京城。” 张江兰点头道,“韩書记,如果调查有了眉目,我会及时跟您汇报。” 两人通完电话,张江兰放下手机后,脸上面露思考之色,虽然韩士朋没再追问,但张江兰却不免在想,到底是不是真有人走漏了消息? 不知道想了多久,张江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古人说得没错,乐极生悲,有些事还真不能高兴地太早。 就在张江兰和蔡铭海分别就段海林死亡一事做出各自的反应时,市会展中心,首届林山市中医药创新发展论坛在此举行,来参加论坛的中医药主管部门的领导、省领导以及市里干部,包括市里邀请的专家学者,各大公司的人……足足四五百人汇聚一堂,共襄盛事。 论坛开幕式由市長陈远亲自主持,上级中医药主管部门的主要领导,省领导安哲,市書记孙仕铭等先后发表了讲话,而后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陈远宣布首届林山市中医药创新论坛正式开幕,开幕仪式后,由市里邀请前来参加论坛的院士进行了主旨演讲。 台下第一排,坐着的都是来参加论坛开幕式的重要领导,而伍伟雄和伍長荣父子,两人作为林山金业的董事長和总经理,也收到了邀请,前来参加开幕式,而且两人也有资格坐在第一排,只不过两人的位置相对靠边。 台上的某位院士进行主旨演讲时,伍長荣颇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不时还在发着信息。 一旁,伍伟雄已经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见儿子一点都没发觉,伍伟雄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長荣,我看你这一天天的比我还忙,你都在忙些什么。” 伍長荣听到父亲的话,笑呵呵地放下手机,“爸,没忙啥,随便发几条信息。” 伍伟雄板着脸道,“我看今天来参加论坛的这么多领导,都没一个比你忙。” 伍長荣干笑了一下,没再回答父亲的话,而是朝陈远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见陈远正和安哲低声交流着什么,脸上还不时露出笑容,看到这一幕,伍長荣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陈远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知道了段海林出车祸一事,看陈远这个样子,怕是还没接到汇报。 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陈远身上收回,伍長荣又发了条信息,这才将手机收了起来,免得父亲又在一旁念叨。 伍長荣刚刚是在和严进清联系,关于段海林已经出车祸死亡一事,严进清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很显然,严进清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半分悲伤,哪怕段海林是他的人,但只要段海林对他产生了威胁,严进清照样不会手软,昨晚伍長荣和刘湄见面回去后,就已经和严进清联系了,所以严进清心里边早就有了准备,如果严进清要是顾及情面,昨晚他就会直接阻止伍長荣,但严进清并没有。 相反,昨晚严进清和伍長荣通话时,严进清唯一表露出担心的,就是生怕段海林已经跟张江兰那边透露了什么,对于段海林的死活,严进清并不在乎。 希望段海林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伍長荣默默想着,他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在听了刘湄报信后,他就安排了今早的计划,甚至他连打电话去质问段海林的想法都没有,而是本着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原则,直接就将段海林干掉了。 第3614章怪异的感觉 虽然手段太过于残忍,但把人从物理上消灭,终归是最简单粗暴并且最容易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同样严重,但伍長荣有信心不会查到自己身上来,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段海林是否跟张江兰以及陈远交代了啥,所以他要多留意严进清那边,只要严进清没啥事,那就说明段海林可能还啥都没透露。 想着心事,直至上午论坛开幕活动结束后,伍長荣才和父亲一起从会展中心离开。 开幕活动结束,陈远到了这时候才有空拿出手机看了看,见有一个蔡铭海打来的未接电话,虽然只提示响铃了一秒,陈远还是给蔡铭海打了过去。 蔡铭海忙碌了大半天,现在刚刚回到办公室。 看到陈远打过来,蔡铭海立刻接了起来,“陈市長,您忙完了?” 陈远笑道,“开幕活动刚刚结束,老蔡,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你刚给我打过来就又挂电话了?” 蔡铭海苦笑了一下,“是的,本来我是要给您打电话,刚拨通又想到今天上午是论坛的开幕式,我知道您在忙,就赶紧挂了。” 陈远笑了笑,“上午确实是忙了点,我现在还在会展中心。” 蔡铭海下意识地点着头,随即跟陈远汇报道,“陈市長,段队長死了。” “段海林死了?”陈远呆了呆,反应几乎和张江兰如出一辙。 刹那的失神后,陈远急切地问道,“老蔡,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铭海叹了口气,“段队長是出车祸死了,被闯红灯的土方工程车给撞了,整辆车都变了形,人当场就死了,而且现场还有其他伤亡,算是一起连环车祸吧,除了段队長外,还有另两辆车子也被波及到,两名受伤严重的车主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车祸?陈远听到这个结果,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老蔡,这起车祸是单纯的意外吗?” 听出陈远话里的怀疑,蔡铭海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毕竟事情发生得太巧了。 整理了一下措辞,蔡铭海道,“陈市長,从现场的情况以及初步的调查来看,看似是一起交通违法肇事事件,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一起单纯的交通肇事事故。” 陈远皱着眉头,“那个肇事的土方工程车的司机呢,他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蔡铭海道,“他也受伤了,现在人在医院治疗,不过我们已经检测出他的酒精严重超标,属于醉驾,但我觉得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目前我正安排人对这个司机的身份背景进行深入调查,包括他昨晚的活动轨迹。” 陈远赞同地点头,“嗯,是该深入调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蔡铭海点头道,“陈市長,您先忙您的,我这边一旦有任何进展,都会第一时间跟您汇报,对了,段队長出车祸死亡一事,我已经跟张江兰書记通过气了。” 陈远连忙又问,“张書记怎么说?” 蔡铭海道,“张江兰書记说她会立刻跟韩書记汇报,其余的倒也没说啥,关于车祸,张江兰書记虽然也有怀疑,但眼下只能等进一步调查的结果。” 陈远挑了挑眉头,现在不管有啥怀疑,确实也都只能等调查结果。 两人通话时,陈远见老板李长青和刘莹以及康瑞福集团的董事長江瑞君一起朝自己走来,跟蔡铭海简短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陈市長,原来你跑到这来打电话,我和江董还说怎么没瞧见你呢,幸亏刘董知道你在这。”李长青笑眯眯地说道,在外人面前,他称呼陈远的职务,这也是对陈远的尊重。 陈远闻言朝刘莹看了一眼,心说刘莹倒是一直在關注着自己的动向。 压下心里的念头,陈远笑道,“李总,我等下正打算找你们聊聊呢。” 李长青听得一笑,转头看向江瑞君,“江董事長,我估计陈市長找我们聊,八成是要我们投资。” 李长青和江瑞君接触了几次,因为两人聊得来,又有许多相似的经营理念,俨然成了知交好友,这会说话也较为随意。 江瑞君闻言笑道,“这次过来林山,我倒是挺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项目,中医药在治疗某些慢性疾病以及恢复、养生方面确实有其独到的功效,我们集团也有打算在中医药方面尝试做一些布局。” 李长青一听,当即打趣道,“江董,你们不是主攻西药研发嘛。” 江瑞君哈哈笑道,“李总,不管是西药也好,中药也罢,只要能治病救人,那都是殊途同归,虽然我学的是分子药物,但我对中医药也是很感兴趣的。” 江瑞君的话让陈远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喜色,“江董,我们林山市竭诚欢迎你们来投资,作为市長,我就是你们的贴身服务员,保证随叫随到、不叫不到、说到做到、服务周到,绝对让你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李长青笑道,“江董,听到了没有,陈市長都这么说了,你不投资都不行了。” 一旁,刘莹也笑着凑趣道,“江董在林山投资多大的项目,我们鸿展集团也一定跟上,保证投资一个相似金额的项目。” 陈远看了刘莹一眼,心里有些感动,刘莹看似在开玩笑,其实是在帮他,对他的事业工作,刘莹始终是一如既往地支持。 几人站在原地聊了一会,陈远晚上安排了晚宴,让几人务必都要参加,这才先行走开。 陈远还得去陪同安哲,参加完上午的开幕式,安哲下午就要离开,因此,陈远中午的安排是和安哲以及上面中医药主管部门的主要领导一起吃饭,同时还有市書记孙仕铭等人。 安哲此时正和中医药主管部门的那位赵局長在交谈,孙仕铭在一旁陪同着。 见陈远过来,安哲道,“陈远同志,我正和赵局長聊你们林山市的优势,赵局長对你们林山很了解呐,他说你们林山市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光照、土壤等条件适合绝大多数的中药材生長,林山市有着全国品类最齐全的中药材,早就该发力中医药产业了,这就叫发扬自身优势嘛。” 陈远还没回答,一旁的孙仕铭已经接过话头,“赵局長说得没错,今后我们林山市就是要大力发展中医药产业,接下来我们市里还要成立一支中医药产业基金,助力我们林山市的中医药产业发展,届时还得恳请上面能多给我们一些指导和支持。” 赵局長笑呵呵道,“这是自然,我们国家的中医药产业还大有可为,我也希望能多一些像林山这样的地方能支持和重视中医药产业的发展,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我们的中医药做大做强。” 几人有说有笑地聊着,气氛融洽,陈远原本要说的话被孙仕铭给抢在前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孙仕铭想出这个风头,那就让孙仕铭去出得了。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一行人到林山市宾馆就餐,吃过午饭,安哲在短暂的午休后,下午会前往林山市中医院调研,而后直接返回省城。 陈远在给张江兰打了个电话后,随即来到安哲的房间。 安哲看到陈远来了,抬手请陈远坐下,一边道,“小远,我看你吃饭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是不是有啥事?” 陈远道,“老大,还记得昨晚我跟您说的那个事吗?” 原来,陈远昨晚从酒店离开后,还到安哲这来了一趟。 安哲看了看陈远,“你是说市局刑侦的那个叫什么段海林的检举副市長严进清一事?” 陈远点头道,“对,今天早上,这个段海林出车祸死了。” 安哲咦了一声,“有这么巧的事?” 第3615章陷入深渊 陈远道,“就是因为不大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所以才骇人听闻。” 安哲明白陈远的意思,脸色严肃道,“小远,这件事确实是该好好查一查。” 陈远点头道,“我已经交代蔡铭海了,让他务必要严查。” 安哲微微点头,又问,“蔡铭海在市局干得如何?” 陈远道,“蔡铭海的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他从松北的时候就一路跟着我,能力方面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安哲点点头,“你用得顺手就行,不过就当前林山这个情况,你还真得提醒蔡铭海注意安全,假如你说的这个段海林并不是因为意外车祸死亡,那说明藏在暗处的人已经丧心病狂,无所不用其极,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保证下一个不会是蔡铭海?” 陈远道,“老大,您还别说,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就有可能是针对蔡铭海的一个阴谋,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 陈远将前几天发生的李邺那件事跟安哲简单说了说,安哲听完后,脸色愈发凝重,“林山的情况,看来是不容乐观啊,小远,我看连你也要多注意安全,不能掉以轻心。” 陈远笑道,“老大,我的安全您不用担心,我那个司机魏浩云,身手好得很,警觉性也很高,有他在,不会有啥问题。” 安哲听了,稍微放下心来,他已经听陈远不止一次提过魏浩云,知道那是郑国鸿早前还在江东工作时给陈远安排的司机,不过安哲仍是多啰嗦了一句,“小远,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能放松警惕,该小心还是要小心。” 陈远心里一暖,郑重点头,“老大,我知道。” 陈远说完又道,“老大,我刚跟省纪律部门的专案组组長张江兰書记通了个电话,因为发生了段海林这起突发事件,省纪律部门打算对严进清采取果断措施,以免夜長梦多。” 安哲轻点着头,看了陈远一眼,等着陈远的下文,他猜到陈远应该不是只为了单纯跟他说这个事。 陈远接着道,“老大,严进清如果被省纪律部门带走,他这个副市長兼市局局長肯定是干不了了,我打算让蔡铭海主持市局的工作。” 安哲眉头微皱,原来陈远是这个打算,不过他对蔡铭海的情况是清楚的,蔡铭海之前在达关县担任委办主任,这次调到林山市局担任常务副局長,已经是提拔了一级,短时间要再提拔是不可能的。 安哲沉思间,陈远又道,“老大,只是让蔡铭海先代为主持工作,并不是要让他一步到位就提上去,等过渡一段时间后,时机成熟了,再将他提上来。” 安哲听了,思索片刻,点头道,“这倒也是可行,这件事等严进清被省纪律部门那边正式通报后,我再帮你跟孙仕铭打个招呼,还有省厅那边,陈维君这个厅長的态度也很重要,到时我跟他说一说。” 陈远大喜,安哲要是愿意帮他出面,那效果就不一样了,可以说是事半功倍,就像孙仕铭那边,有些话他不好开口,而且也难免让孙仕铭觉得他过度插手人事工作,但安哲出面则不一样。 两人说话间,陈远的手机响了,陈远看了下来电显示,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蔡铭海打来的电话。” 陈远没有回避安哲,直接就接起蔡铭海的电话,问道,“老蔡,什么事?” 电话那头,蔡铭海仿佛刻意压低着声音,“陈市長,陈维君领导来林山了,现在在市第一医院这边,您方便过来吗?” 陈维君来了?陈远神色惊讶,他和安哲才刚提到陈维君,没想到陈维君竟然来到了林山,但市里边并没有接到相关通知,说明陈维君这趟过来是临时安排的秘密行程。 心思转动着,陈远很快就道,“老蔡,我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陈远对安哲道,“老大,陈维君来林山了,我猜有可能是因为段海林这件事,他现在在市第一医院那边,估计是在市局前常务副局長李锦晟同志的病房,我现在过去一趟。” 安哲点头道,“嗯,你去吧,正好我也午休一会。” 安哲说完,又是跟陈远强调了一遍,“小远,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远心里暖暖的,点头道,“老大,我会的。” 从市宾馆离开,陈远立刻赶往市第一医院,他猜得没错,陈维君这会正是在李锦晟病房里,陈远赶到时,陈维君冲陈远点头致意了一下,“陈远同志来了,坐。” 陈维君一边说一边看了看站在陈远身边的蔡铭海,“铭海同志,你也坐。” 蔡铭海连忙道,“陈领导,我站着就行了。” 陈维君没再强求,颇为唏嘘地说了一句,“昨晚十点多的时候,锦晟还打电话给我,说段海林来看望他了,回去后还给他打了电话,决定去自首,我说这是好事,段海林迷途知返,就算他之前犯了错,我也能尽量帮他争取宽大处理,没想到上午就听到他人没了。” 听到陈维君的话,陈远同蔡铭海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了然,按照陈维君说的时间,段海林应该是在跟他们见完面后才又通知李锦晟打算自首的事。 蔡铭海及时接话道,“陈领导,关于段队车祸一事,我们一定会深入调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疑点。” 陈维君脸色逐渐变得凌厉,“段海林这件事,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意外,那没啥好说的,但如果是人为的,那就是一起极为恶劣的重大刑事案件,必须彻查到底。” 陈远默默点头,从陈维君的话可以看出对方确实是为了段海林的事专程来到林山的,并且陈维君显然是对此事极为愤怒。 陈远还没说话,陈维君突然看向陈远,问道,“陈远同志,我听蔡铭海同志说,昨晚段海林同你还有省纪律部门的张江兰同志见了面,还当面检举了严进清?” 陈远点头道,“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陈远回答陈维君的同时,暗自斟酌起来,该不该跟陈维君主动透露省纪律部门马上就要对严进清采取措施一事呢? 权衡片刻,陈远压下心里的念头,如果陈维君不知道此事,那他还是等纪律部门那边主动跟韩士朋通气,这种事他没必要越俎代庖,毕竟陈维君的身份跟安哲不一样,他跟安哲说了也就说了,安哲不会去跟纪律部门求证这事,但陈维君是主管领导,如果他现在知道这事,多半会去找纪律部门了解情况,那样一来,他反倒让张江兰不好做了。 陈远没说话,陈维君看似自言自语地又道,“纪律部门那边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态度,依我看,严进清这个局長怕是干到头了。” 在陈维君看来,这一次的情况无疑跟之前不同,之前他想以交流任职的由头将严进清调到省内其他地市担任局長,但却在省里边遭遇了明里暗里的阻力,这让陈维君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但如果有了严进清违法违纪的铁证,那就能直接将严进清拿下,不需要再费那些虚头巴脑的心思,而省纪律部门那边,他对韩士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对方敢派专案组下来,已然说明了态度。 陈维君沉吟着,又看向蔡铭海,“蔡铭海同志,如果严进清出了问题,市局这边,你就得挑起大梁主持大局,绝对不能让市局乱起来。” 蔡铭海神色有些激动,挺直了身板,像是在跟陈维君立军令状一般,正色道,“陈领导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市局乱的。” 陈维君凝视了蔡铭海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陈远,脸上有些意外的惊喜,他本就有让蔡铭海主持市局工作的想法,没想到陈维君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第3616章人往高处走 陈维君又对陈远道,“陈远同志,市局这边的工作,还希望你多多支持。” 陈远忙不迭道,“陈领导您说的哪里话,这本是我的份内职责。” 陈维君叹了口气,“这林山市里边,各路妖魔鬼怪不少啊,前几天李邺那起事件,我看了详细报告,虽说看起来没任何问题,但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对劲。” 听到陈维君提起李邺那件事,陈远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当时也在场,说不对劲吧,但也挑不出问题。 几人在病房里聊了一会,直至李锦晟面露疲惫之色,陈维君主动提出让李锦晟休息,三人这才离开李锦晟的病房。 同样是医院旁的小公园,三人到公园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因为正值中午,公园里没啥人,但巧合的是,三人坐的位置,正好是昨晚段海林同蔡铭海坐的那条長椅,这让蔡铭海生出莫名的感慨,“昨晚我就是同段队坐在这,没想到今天就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陈维君砸了砸嘴,“段海林这事,对锦晟同志的打击还是挺大的,我刚刚看他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想必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虽然两人早就已经渐行渐远,但不管怎么说,段海林也是锦晟同志带出来的徒弟。” 蔡铭海再次表态,“陈领导放心,段队的事,我们会查个一清二楚。” 蔡铭海说着,又对陈远道,“陈市長,陈领导今天过来,还带了两位省厅的专家过来帮我们查案。” 陈远闻言点了点头,从陈维君今天第一时间赶到林山来,就能看出对方对这事的重视程度。 陈维君这时开口问陈远,“陈远同志,你到林山来上任两月有余,对林山的情况是不是有更深刻的认识了?” 听陈维君问自己这个问题,陈远不由斟酌起来…… 三人在小公园里谈话时,另一边,专案组的驻地里,张江兰正在同刘湄通电话,“小湄,关于胜元金融一案,我这边掌握了一些新的重要线索,市纪律部门里,原本是由你一直负责这个案子,我认为这个案子已经具备了并案的条件,接下来由你们市纪律部门派出精干人员和我们专案组一起进行联合调查,你也一并到我们专案组来。” 刘湄惊讶道,“张書记,这事要不要跟李达清書记汇报一下?” 张江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省纪律部门这边会跟李达清沟通协调的,这不是问题。” 刘湄听了笑道,“张書记,那可太好了,我就喜欢跟着您一起办案,接下来又能跟您一起并肩作战了。” 听着刘湄高兴的口气,张江兰淡然一笑,“嗯,有你帮忙,我也可以松口气。”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张江兰挂掉电话后,默默注视着远方,脸上露出莫名的神色,段海林之死,让张江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从京城机场出来的几名男子坐上安排好的车子后,领头的一名男子拿出手机给韩士朋打了过去,电话接通,男子径直汇报道,“韩書记,我们已经到京城了。” 电话这头,韩士朋闻言道,“好,我已经跟有关方面协调好了,车子也帮你们安排好了,你们将严进清带走后,直接连夜开车返回东州。” 男子点头道,“韩書记,我明白了。” 简单的通话结束,韩士朋看了下时间,又给关新民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确认关新民现在有空,随即前往关新民办公室。 办公室里,关新民看着过来的韩士朋,起身相迎的同时,半开玩笑道,“士朋同志,我看到你过来,眼皮就跳得厉害。” 韩士朋愣了一下,瞄了瞄关新民,不确定关新民是否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不过韩士朋也懒得多想,因为京城那边,严进清并没有什么异动,一切都在掌控中,很快,韩士朋开口道,“关書记,我这会过来,是想跟您汇报下有关林山市副市長严进清的一些违纪违法情况。” 关新民看了韩士朋一眼,“林山市副市長严进清?” 韩士朋点头道,“嗯。” 关新民挑了挑眉头,示意韩士朋继续往下说。 关新民初来乍到,严进清这个级别的干部,显然还不足以引起他太大的關注,所以韩士朋此刻说起严进清,关新民并没多大的印象,最多就仅限于对这个名字稍微有那么一点耳熟。 韩士朋将自己让人整理打印的资料拿出来,递给关新民道,“关書记,您先看看。” 同时,韩士朋拿出手机,“关書记,手机里面也有一些视听资料。” 关新民闻言,只是先接过资料看起来。 韩士朋在一旁耐心地等着,见关新民看到后面,又开口道,“关書记,这个严进清目前正在京城那边参加地厅级干部培训班的学习,鉴于他的严重违纪违法行为,我们纪律部门决定对他采取纪律措施,并且已经派人前往京城。” 听到韩士朋的话,关新民的视线一下从手中的资料移开,落在韩士朋脸上,“士朋同志,你们已经采取行动了?” 韩士朋点点头,“是的。” 关新民面露不悦,“士朋同志,虽说对违纪违法的干部采取纪律措施是你们纪律部门的职权,但你提前跟我通气是不是也是必须且必要的?” 韩士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是。” 关新民将资料放到了桌上,轻轻敲了下桌子,“士朋同志,既然你知道应该提前跟我通气,那我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了,我无意干涉你们纪律部门的工作,但作为班子的一把手,我也是班子的主要责任人,像这种事,我理该有知情权,之前你们纪律部门向林山市派出专案组,这件事你事先也没跟我通气,还是我主动向你询问后你才告知,如今又来这么一件事,士朋同志,这样的行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啊,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把我这个一把手置于何地?” 关新民脸色分外严肃,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因为他的话同样有理有据,作为一把手,他就是有这个权力,无非就是看愿不愿意较真而已。关新民显然是一个掌控欲比较强的人,之前专案组的事,他没有用这样的语气,那是因为他不想跟韩士朋闹得太僵,再者,因为张江兰的调动任命一事,韩士朋多少对他有些不满,所以关新民也存着跟韩士朋修复关系的想法,所以在专案组这件事上,关新民询问之后并没多说什么。 但现在,韩士朋又来一次这样类似的行为,关新民的不满也就爆发了出来,而且他认为自己有必要适当地敲打一下韩士朋,否则韩士朋以后都这么搞,那还要他这个一把手干什么? 韩士朋似乎没想到关新民这次会较真,但自知理亏的他,即便心里边有些不爽,这会也只能捏鼻子认了,默默点头道,“关書记批评得是,下次我会注意。” 关新民见韩士朋没有跟他硬杠,脸色缓和了下来,道,“士朋同志,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干涉你们的工作,但我作为一把手也不容易,你应该多多体谅我嘛。” 韩士朋很是无语,只能道,“关書记您说得没错。” 关新民淡淡笑了笑,他不喜欢别人跟他对着干,韩士朋这个态度至少让他心里的气顺了,至于这严进清,他跟对方没任何关系,自然无意为对方说什么好话。 从关新民办公室离开时,韩士朋的脸色有些绷不住,看似平静的目光下,眼神充满了阴郁。 第3617章某种预感 就在韩士朋离开后,楚冬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韩士朋身后的拐角处,看着韩士朋离去的背影,楚冬挑了挑眉头,随即走进关新民办公室,将一份文件放在关新民办公桌上,看似随意地笑问道,“关書记,刚刚韩書记来干啥了?我看他离开时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关新民闻言轻哼一声,“他还好意思耍脾气呢,我才应该生气,这韩士朋老是搞先斩后奏这一套,我刚刚把他连削带打地批了一顿,让他下不为例,不然都像他那么干,我这个一把手岂不是成了睁眼瞎。” 楚冬眨眨眼,好奇地问道,“韩書记又搞什么事了?” 关新民撇嘴道,“林山市副市長严进清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这不,纪律部门决定对他采取纪律措施,都已经派人前往京城了,韩士朋才来跟我汇报这个事。” 严进清?楚冬目光一闪,第一时间就对上了号,知道那是林山市副市長兼市局局長。 这家伙要出事了?楚冬目光转动着,他对林山市可是關注得很,若是严进清完蛋了,这么一个位置空出来,无疑给了他插手林山市人事的机会。 且不说楚冬的小心思,另一边,韩士朋回到办公室后,沉思片刻,拿出手机给安哲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韩士朋笑呵呵道,“安领导,您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电话这头,安哲道,“士朋同志,你这个电话可真会挑时候,我才刚从林山回来,这屁股还没坐热呢,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韩士朋继续笑道,“这说明打得早不如打得巧。” 安哲点点头,“士朋同志,那我们晚上见。” 韩士朋听到安哲答应了今晚的饭局,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好,晚上见。” 两人约好了晚上吃饭的地方,韩士朋挂掉电话,抬手看了看时间,神色冷峻,京城那边,应该也快行动了。 时间,跟韩士朋预估的差不多。 此时的京城,省纪律部门派出去的办案人员在京城相关部门的协助下,已经快到了地方,而严进清,这时候已经被叫到了学校的办公室。 严进清此时还完全蒙在鼓里,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安静,除了他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而他是刚刚快下课时,那名上课的老师通知他过来的,说是学校的一名领导要见他,严进清一听,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跟着那名老师来到了这间办公室,那名老师带他过来后就先行离开了,让他稍等。 但严进清从刚才过来到现在现在已经坐了快二十分钟了,却没看到半个人影,搞得他纳闷不已,偏偏又不敢随便离开,毕竟学校的领导都是级别不低的干部,而且学校的校長又是组织部门那位大领导亲自兼任的,一般人进来培训学习,都不敢轻易造次,况且严进清还有一个想法,如果能跟学校的领导搞好关系,也不失为在京城的一个人脉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呢。 约莫又坐了五六分钟,严进清终于有些不耐烦,心想这到底是哪个学校领导要见他来着,刚刚那名带他过来的老师也没说清楚,特么的,就算是副校長级别的领导要见他,也没有把人晾半小时的道理,他都有点想直接走人了。 翻了翻手机,严进清砸了砸嘴,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外面去看了看,见走廊里空无一人,严进清一脸郁闷,他还想找个人问问呢。 突地,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严进清看到一行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严进清在打量对方时,对方的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严进清的错觉,他发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像是……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他以前抓犯人的那种眼神。 心里的不舒适感让严进清不想多看,返身走回办公室。 仿佛只是一瞬,严进清刚坐下的功夫,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刚刚那一行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在这一瞬间,严进清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攀升到了极致,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直觉,来人快步进办公室,而后掏出证件,“严进清,我们是东林省纪律部门……” ‘轰’的一声,严进清大脑一片空白,眼神直直地盯着对方的证件,甚至都没听清对方后面在说什么…… 今天傍晚的晚霞,格外红。 当严进清被纪律部门的人从办公楼里带出来时,抬头看到那一抹漂亮的夕阳红,脚步停顿了一下,突然感到了一股悲凉,还有……不甘,他怎么就出事了呢? 林山市。 伍長荣今天心情颇为不错,下午没在公司上班,而是约了三两好友去打高尔夫,作为集团的总经理,董事長又是自己亲爹,伍長荣就算是一星期都旷班,也没人说什么。 打完高尔夫球,伍長荣晚上打算去做个水疗放松一下,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美好的生活一定要从学会享受开始,有些人可能会说没钱怎么享受,但人与人本来就是不同的,有人生来就在七丘城,有人奋斗一辈子也到不了七丘城。 刚从高尔夫球场出来,伍長荣的手机响了,见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伍長荣随手接了起来。 “你在哪?”电话那头,伍伟雄简洁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爸,我刚打完球呢,啥事?”伍長荣眉头皱了皱。 “马上回家。”伍伟雄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爸,我晚上有别的安排,就不回家吃饭了。”伍長荣撇嘴道。 “我让你马上回来。”伍伟雄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父亲不容置疑的声音,伍長荣一脸无奈,他对父亲这种大家長似的作风很不满,他都这么大了,父亲依然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管教。 收起手机,伍長荣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坐在车上,伍長荣琢磨着父亲突然叫他回去是有什么事,都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何尝不是一样,伍長荣对父亲再了解不过,往往一个眼神,说话的一个口气,伍長荣都能清楚感知到父亲的情绪变化,刚刚听父亲那说话的语气,显然是有什么不大好的事发生。 一路想着心事,伍長荣回到家里,看到父亲正坐在别墅庄园里的水池边钓鱼,伍長荣撇了撇嘴,他不明白父亲这么钓鱼的乐趣在哪,反正按父亲的说法,钓的是心情,伍長荣委实理解不了,在他看来,这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伍長荣走到父亲身边,还没等他发问,伍伟雄的声音已经先响起,“严进清出事了。” 伍長荣眉头一跳,“出啥事了?” 伍伟雄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儿子,“还能出啥事,自然是被纪律部门带走了。” 伍長荣神色一惊,“爸,我怎么没听到风声?” 伍伟雄淡淡道,“纪律部门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果断迅速,是韩士朋亲自部署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好,而且这是刚发生的事,你没听到风声也正常。” 伍長荣一时有些失神,严进清要是出事了,这可是大事。 伍伟雄看着沉默的儿子,轻轻叹息了一声,“長荣,集团在国外的一些项目进展缓慢,你带队出去看一看。” 伍長荣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父亲,“爸,不至于吧?” 伍長荣哪里听不出来,父亲这是想让他出去避一避。 伍伟雄看着儿子,“長荣,我不清楚你跟严进清私底下到底折腾了多少事,我问你,除了我知道的,还有多少是我不知情的?” 伍長荣一下语塞,他背着父亲折腾的,自然不想让父亲知道。 第3618章突发 见儿子不吭声,伍伟雄神色漠然,“你不想说就算了,但你自个心里应该有点数。” 伍伟雄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早上段海林出车祸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伍長荣支吾起来,他知道父亲能猜到跟他有关,但父亲猜测跟他亲口承认是两回事。 伍伟雄显然没想从儿子嘴里亲口得到什么答案,很快又道,“凡事都要防患于未然,趁你现在能出去,及早出去避一避也好,别等到出不去了才悔之晚唉。” 伍長荣道,“爸,我觉得咱们没必要杯弓蛇影吧,以我对严进清的了解,他不是个会随便攀咬的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再者,现在还不清楚严进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纪律部门带走的,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国外去考察,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伍伟雄摇了摇头,自家这大儿子是太顺了,顺风顺水习惯了,也就太过于迷信自家的权势,却不知道真正的斗争是多么残酷,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旦翻起脸来会多么冷酷无情。 伍長荣看着父亲伍伟雄,虽然父亲没回应他的话,但他从父亲的表情里能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话很不认可,这让伍長荣心里生出了些许不服,“爸,我们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咱们伍家在林山乃至东林省经营了多年,不是随便谁能把咱们伍家搞倒的。” 伍伟雄道,“長荣,你还年轻啊。” 伍長荣不满道,“爸,我已经老大不小了,四十几岁了还小?” 伍伟雄指了指儿子,“你的生理年龄不代表你的心理年龄。” 伍長荣嗤笑了一下,他感觉父亲喜欢倚老卖老,经常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教育别人,他最烦父亲这副姿态,但偏偏又不敢过分忤逆父亲,这跟父亲長期以来的家長式作风有很大关系。 伍長荣很明智地转移话题,“爸,那个陈远市長对我们伍家有着很大的敌意,如果能把他弄走再好不过,只要能把他弄走,我们就会少很多麻烦。” 伍伟雄撇嘴道,“咋的,你真当组织部是咱们伍家开的?人家堂堂一个市長,你想弄走就能弄走?更别说他背后还站着省里的安领导。” 伍長荣眼里闪过一丝阴鸷,父亲说的话固然没错,但在他眼里,父亲老了,胆子也小了,在某一刻,他的心里甚至会产生某种极端念头,比如说将陈远弄死,但那终归只是某个瞬间的想法,伍長荣不知道自己哪天是否真敢那么做,但至少现在,他只是在心里想想。 伍伟雄看了儿子一眼,很快道,“先不说陈远,你抓紧安排一下,早点出国。” 伍長荣拒绝道,“爸,我不出国。” 伍伟雄气得眼睛一瞪,“咋的,连你也不听话了?” 伍長荣道,“爸,您应该改改您的脾气了,您知道天宝为什么那么叛逆吗?那是因为您从小到大都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管着,从来没问过他的真实想法,从来没在乎他的真实需求,您把一切都替他安排好了,您觉得您给他的都是最好的,但您有没有想过,那是他真正想要的吗?小时候他抗争不了,長大了,他就越来越叛逆,这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反抗您的管教。” 听着大儿子伍長荣的话,伍伟雄不由有些发愣,小儿子伍天宝因为出生得晚,所以他对伍天宝格外宠溺,正如同此刻大儿子伍長荣所说,他自认为自己给小儿子的都是最好的,他甚至帮伍天宝安排了往后的人生,如果不是这次伍天宝涉及到了命案,他才不得已先安排对方出国去留学,否则他都已经准备铺路让对方走仕途之路了。 伍伟雄觉得自己给儿子的都是好的,但在儿子眼里,反而成了他的不是。 短暂的失神后,伍伟雄有些恼羞,瞪着大儿子伍長荣道,“罢了罢了,你们爱咋的咋地,我不管了。” 伍伟雄说完,直接站起来甩手走人,连心爱的鱼竿也不收了。 伍長荣看着父亲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暗道自己一时心直口快,他是痛快了,但这会是真把父亲惹生气了。 微微摇头,伍長荣心想自己不能就这么出去,好歹先观望一下,弄清楚严进清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纪律部门带走的。 伍長荣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一方面是他相信严进清嘴巴比较严实,另一方面,他对伍家这么多年编织的人脉和关系网有信心,他要是进去了,这省里市里,上上下下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睡不着觉,哪怕他自个不着急,上面的人都得急着想办法保他。 一天的时间悄然而过,次日一早,严进清就被省纪律部门的人连夜开车带回东林,但省纪律部门并没有马上公布严进清接受纪律审查调查的消息。 次日上午,陈远在市中医院主持了林山市和省中医药大学合作共建的‘中医药转化医学研究中心’项目启动仪式,经过校地双方的协商,由市里和省中医药大学共建的中医药转化医学研究中心先行挂靠在市中医院,后期等条件成熟再进一步独立出来,这意味着林山市首个中医药转化医学研究中心进入了实质性的建设阶段,而不再仅仅只是停留在書面协议上。 上午的启动仪式结束后,中午,陈远来到东凰大酒店,和刘莹以及老板李长青一起共进午餐,至于康瑞福集团董事長江瑞君,因为有其他行程安排,他上午已经离开林山。 酒店的包厢里,只有刘莹和李长青以及陈远三人,大家都是老熟人,李长青说话颇为随意,对陈远笑道,“小远,上午我和刘董在讨论项目,我们两家打算先行投资个几亿支持你这个市長。” 陈远听得一笑,“虽然我巴不得你们投资,但在商言商,你们要先考察好合适的项目再投资,可别做赔本的买卖。” 李长青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几个亿的项目就算亏了,也在我们的承受能力范围内,不至于伤筋动骨。” 李长青说着顿了顿,又笑道,“当然了,这是玩笑话,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肯定会认真考察好项目,江董事長上午离开前提到了一个中药材绿色提取精制项目,回头我们会一起好好研究合计一下。” 陈远闻言道,“老板,我们林山的中药材品种丰富,产量也大,你说的中药材提取精制项目,我觉得大有可为。” 李长青点点头,“嗯,这个我们会认真考察,康瑞福集团的江董事長在这方面比较专业,他在医药行业的人脉和业务资源也比较广,我们会多听听他的意见。” 陈远听了,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利用召开中医药创新发展论坛的机会,他自然希望能够多吸引几个相关的投资项目。 刘莹这时凑趣道,“我负责出钱,李总,你负责把好项目关。” 李长青哭笑不得,“刘董,这项目都还八字没一撇呢,你就开始要当甩手掌柜了?” 刘莹笑道,“李总,这叫能者多劳,谁叫您能力出众呢。” 刘莹刚说完,手机响了一下,刘莹拿起来看了看,起身笑道,“你们先吃着,我上楼一趟,我家那臭小子在哭闹,我上去安抚一下,等会就下来。” 刘莹说着话,人已经走了出去,李长青瞅了瞅刘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小远,刘董说她那儿子是领养的,我咋看着那娃儿那么像她呢。” 陈远摇了摇头,“这个事我也不清楚,反正刘董说是领养的,咱们就当是领养的咯,这也没碍着咱们啥。” 第3619章揪心 李长青笑呵呵道,“我也是随口一说,早上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刘董抱着那小娃娃,感觉跟刘董太像了,她说是领养的,这才搞得我这好奇心也跟着起来了。” 陈远轻点着头,他心里何尝不是也有些好奇和疑问,但刘莹不愿意多说,那他们也犯不着去探究人家的隐私。 此时,不论是李长青还是陈远,都没有想到这小娃娃的真实身份,更不会想到,若干年后,这小娃娃年纪轻轻就成为政坛一颗耀眼的新星,会和那时身居高位的陈远产生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联系。 当然,这是后话。 陈远和李长青边喝边聊着,此刻,市大院里,市書记孙仕铭在接到来自省厅主要领导陈维君的电话后,颇为头疼地放下手机。 边上,市秘書長张成煜也在,孙仕铭将手机扔桌上后,看似抱怨地冲张成煜吐着苦水,“就这么一个局長的位置,干脆我把它掰成两半得了,特么的,谁也不得罪。” 张成煜知道刚刚是陈维君打来的电话,好奇地问道,“書记,陈领导是啥意思?” 孙仕铭砸了砸嘴,“陈领导说是让蔡铭海先代为主持市局的工作。” 张成煜神色惊讶,“陈领导这也想把蔡铭海扶正?” 孙仕铭揉了揉眉心,“谁知道呢。” 张成煜目光微闪,孙仕铭这会叫他过来是在跟他商量市局的工作,市局一把手严进清被省纪律部门带走一事虽然还没正式以官方消息的方式公布,但已经知会了市里,而就在上午这半天时间,省领导安哲,以及委办副主任楚冬先后给孙仕铭打了电话,说的也是这市局的事,安哲在电话里为蔡铭海代理局長的事跟孙仕铭打了招呼,而楚冬则是建议由副市長林雄宝兼任市局局長一职……当然,这些都是张成煜刚从孙仕铭口中得知的。 若是再加上此刻打电话过来的陈维君,这半天时间内,可就是有三个省里的领导专门为了市局负责人的事打电话过来了,虽说楚冬只是委办副主任,但张成煜显然认为楚冬是代表了关新民的意思,毕竟楚冬是关新民一上任就调过来担任委办副主任的,在外人看来,楚冬就是关新民的心腹。 区区一个林山市局局長人选,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關注,张成煜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此时,他完全能理解孙仕铭为何会如此为难,因为得罪谁都不好。 气氛有些沉寂,张成煜看着面露愁色的孙仕铭,主动找着话题说道,“严进清出事太突然了,现在搞得書记您也跟着犯难。” 听到张成煜说起这个,孙仕铭眼神有些变化,转头看了看张成煜,幽幽道,“昨天早上,市局那个段海林刚出车祸死了,昨晚严进清就被省纪律部门紧急采取了措施,成煜,你说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张成煜闻言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看了孙仕铭一眼,心想孙仕铭该不会是想试探他什么吧? 心思电转,张成煜不动声色道,“書记,这两者应该不大可能有什么关系吧,如果有啥关联的话,可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孙仕铭神色莫名,“这年头,骇人听闻的事还少吗?” 张成煜惊讶地看着孙仕铭,“書记,您的意思是……” 孙仕铭挥手打断张成煜的话,“我没啥意思,随口一说罢了。” 张成煜闻言,很明智地保持沉默,在别人眼里,他是深受孙仕铭信任的大管家,但只有张成煜自己清楚,孙仕铭生性多疑,城府极深,很少会去真正信任一个人。 隐约间,张成煜听到孙仕铭自言自语又说了一句,“做人啊,难得糊涂呐。” 张成煜深深看了孙仕铭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多疑,他感觉孙仕铭有时候也在试探他。 孙仕铭说完话,抬手看了看时间,突然问道,“陈市長上午是什么安排?” 张成煜回答道,“陈市長上午去市中医院主持咱们林山市和省医药大学合作共建的中医药转化医学研究中心的项目启动仪式。” 孙仕铭听了笑呵呵道,“陈市長上任后,是实打实在做一些实事啊。” 张成煜点头笑道,“陈市長过来,确实是做了些卓有成效的工作,但这些都是在孙書记您的领导和支持下才取得的成绩。” 孙仕铭看着张成煜,摇头笑道,“成煜,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陈市長年轻又有闯劲,我是远远比不上。” 张成煜神色认真道,“孙書记,我并非给您戴高帽,我说的是实话,陈市長固然是年轻又有闯劲,但市里也需要有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来主持大局,孙書记您在市里起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您和陈市長搭班子,正好是相得益彰。” 孙仕铭听得莞尔,“成煜,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也会拍人马屁?” 张成煜笑道,“書记,我从来都不会拍马屁,我说的都是实话。” 孙仕铭大笑,张成煜这话仿佛真的让他高兴,以至于孙仕铭笑得有些夸张,直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孙仕铭才指了指张成煜,“成煜啊成煜,我可是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张成煜眼神闪了闪,旋即跟着笑,“書记您开心就好。”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和碰撞了一下,孙仕铭的笑容慢慢消失,认真道,“这件事,我看就让陈市長头疼去吧。” 张成煜愣了一下,“書记,您的意思是……” 孙仕铭道,“关于市局的这个代理局長,我打算让陈市長决定,这头疼的事就交给他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操心不了这样的头疼事。” 张成煜一听,不由道,“如果让陈市長决定的话,陈市長肯定会让蔡铭海代理局長一职,書记,这样一来,会不会让楚主任不满?” 孙仕铭叹了口气,“楚主任真要是不满,那我也没办法,这是陈市長决定的嘛。” 张成煜一时语塞,目光在孙仕铭脸上停留了一下,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孙仕铭果真还是那个孙仕铭。 孙仕铭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对张成煜交代道,“成煜,下午上班的时候,你通知下陈市長,让他过来我这里一趟。” 张成煜闻言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人接下来又聊了几句其他工作,因为已经是中午,张成煜见孙仕铭没别的事,就先行离去。 从孙仕铭办公室出来,张成煜目光变幻着,此刻,他没来由想到了孙仕铭刚刚自言自语的那句话,‘难得糊涂’这四个字,或许正是孙仕铭为官处世的哲学。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陈远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市秘書長张成煜打过来的,陈远拿起来听了下,得知孙仕铭找自己有事,很快就动身前往孙仕铭办公室。 来到孙仕铭办公室,陈远刚进门,孙仕铭第一时间起身相迎,“陈远同志来了,快坐快坐。” 陈远点点头,笑问道,“孙書记您找我?” 孙仕铭笑着轻轻拍了下陈远的肩膀,“陈远同志,咱们坐下聊。” 两人相对而坐,陈远对孙仕铭此刻找自己过来,心里边多少有些猜测,因为中午他接到了安哲的电话,安哲表示已经就蔡铭海的事和孙仕铭打了招呼,这让陈远暗自琢磨孙仕铭找自己可能就是跟这事有关。 孙仕铭坐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变为痛心,“陈远同志,严进清同志正在接受纪律部门审查,说实话,早上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深感震惊,甚至不敢相信,严进清同志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十分正派,没想到他竟然没能守住原则底线,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唉,咱们组织培养一名干部是多么的不容易,严进清同志属实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