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觉醒,吃货妹妹不好养》 第238章 肉身丢失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鲜血倒灌入腹中,李彪转过身来,喉咙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你……” “兄弟,哥哥要独享富贵,留你不得,你别怪哥哥无情。” “杀得好。” 殷温娇惊骇不已,可为了稳住刘洪,只得强装镇定拍掌叫好:“夫君,这等人不能留。待船靠岸,买上几个仆从,我们夫妻二人直奔江州。” “哈哈……”刘洪弯下腰,握紧染着鲜血的匕首,在李彪身上胡乱抹了几下 。匕首入鞘,小心翼翼的藏进怀中。 “原以为你这种大家闺秀,定是贞洁烈妇,没想到你只是做个样子。昨日你我才相识,今日你我便做了夫妻。” 杀夫仇人近在眼前,殷温娇却不能手刃仇人,还要听他出言侮辱。她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投河殉夫。可腹中的孩子牵绊着她,只得咽下仇恨,曲意逢迎。 “方才我以为你要杀我,自然要反抗。后来发现是我误会了,你怎舍得杀我呢?我可是宰相千金。 便是没有陈光蕊,我过的也是富贵日子。何必为了一个穷酸书生搭上性命?我的命金贵的很。” “你能般想,我也就放心了。” 嘴上说着放心,可刘洪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怎会这般轻易便放下戒备? 殷温娇若是乖乖听话也就罢了,若敢反水,一刀了结她。大不了他刘洪继续做强盗。 观音菩萨藏在暗处,见状眉头紧蹙,那殷温娇不对劲。李彪本不该死,可那殷温娇竟怂恿刘洪杀了李彪。 方才殷温娇说的那番话,哪里像大家闺秀说出来的?南赡部洲多贪多杀,人族愚昧不辨是非,怪不得天道会降下西游量劫。 观音菩萨抬指掐算一番,低喃道:“怪哉,竟有我算不出的事?多想无益,先去看看那陈光蕊的尸首在不在。” 洪江口水底,巡海夜叉正在四下搜寻陈光蕊的尸首。见观音菩萨到访,急忙报入龙宫。 洪江龙王亲自来迎,将观音菩萨迎入宫中,屏退左右,这才开口。 “观音尊者,小神办事不利,未曾寻到陈光蕊的尸首。” 观音菩萨强装镇定,陈光蕊的尸首到底去了何处?难道被鱼吃了?不可能。 “三日前,陈光蕊可曾救下你性命?” “小仙按您的吩咐,化作金色鲤鱼,被那陈光蕊买了去。他见我能眨眼,知我不是凡物,将我放回江中。” 他可是龙王,变成鱼也好,化作虾也罢,无论如何变化,都不会落到渔人手中。 “他救你性命在前,此乃因;他的尸首落在洪江口被你救下,这是果。奇怪,陈光蕊的尸首怎不见了?” 洪江龙王怎知道?夜半三更他就派巡海夜叉四处搜寻,眼下天光大亮,他连陈光蕊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看到。 “观音尊者,眼下小仙该如何行事?” “接着找便是。”观音菩萨满腹疑惑,却只能强压下去,开口说:“我去将陈光蕊的魂魄带回来。” 未曾寻到肉身,有魂魄也使得。 “待我带回陈光蕊的魂魄,你便说‘救命之恩定当相报‘,留陈光蕊在水晶宫中做个都领。” “是。” 幽冥界,阎罗殿。 见牛头马面空手而归,阎罗王放下生死簿,抬头问道:“陈光蕊的魂魄呢?” 牛头阿傍瓮声瓮气的说:“姑奶奶不肯给。” “姑奶奶怎掺和进来了?”阎罗王眉心隆起,问道:“你可同她说了其中利害?” “说了。”牛头阿傍急声辩解:“可姑奶奶说,她乐意管闲事,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就,我就回来了。” 三界之中,哪儿都不如地府凉快。他这样听话,下次见面,姑奶奶应当不会再骂他了吧? “姑奶奶年岁小,还不大懂事呢!”阎罗王耐着性子说:“你们二人一大把岁数了,狗屁也不懂?她不给,你就哄呀!” “姑奶奶聪明着呢!”牛头阿傍颇为不服,耿着牛头说:“姑奶奶说,她把我卖了,我还得给她数钱,我还数不明白。” 马面罗刹点头附和道:“姑奶奶说,我们二人太憨厚,您就是逮着老实人使唤。您若想要陈光蕊的魂魄,亲自去找她要,莫要使唤我们这些老实人。” “嘿,你们这两个蠢货。”阎罗王破口大骂:“我才是阎罗王,你们不听我的,反倒听姑奶奶的,想造反不成?” 牛头阿傍上下扫量阎罗王,嘴角上扬,脸上写满不屑:“阎罗王怎么了?我俩干百年活,都捞不到一粒仙丹。 这次拘陈光蕊的魂魄,刚见到姑奶奶,她就赏了我一粒九转金丹。姑奶奶说,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抠抠搜搜的能成什么事儿?” “嘿,姑奶奶到底是哪边儿的?”阎罗王气了个仰倒,低喃道:“她怎拆起我的台了?” 说话间,阴差进来禀报,观音菩萨来访。 阎罗王低喃道:“要账的来了,牛头马面,你们可曾见陈光蕊的魂魄?” 牛头马面齐声应道:“小的不曾见过。” 阎罗王捋着胡须,嘴角上翘,似乎很是满意。 阎罗王垂眸看向阴差,吩咐道:“请观音尊者进来。” “阎罗王,贫僧这厢有礼了。” “观音尊者客气了,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观音菩萨暗骂一声老狐狸,他为何而来,阎罗王岂会不知? “大唐新科状元陈光蕊,携妻去江州赴任,行至洪江口遇到强盗作乱,陈光蕊被强盗所害,丢了性命。 我问过城隍、土地,他们都不曾见过陈光蕊的魂魄,故而我只能来地府。敢问阎罗王,您可曾见过他的魂魄?” “我不曾见过陈光蕊的魂魄。”阎罗王故作不知,扭头看向牛头马面,问道:“牛头马面,你们可曾见过?” 牛头马面齐摇头。 “观音菩萨,昨夜是我们去洪江口拘魂,并未见到陈光蕊的魂魄。您还是到别处问问吧!或许是被地藏王菩萨拘走了呢?” 观音菩萨闻言摇头轻笑,那笑容有些虚伪:“地藏王菩萨不管拘魂。” “哎呀,那可就难办了。”阎罗王捋着胡须,为难的说:“你说陈光蕊的魂魄能去哪里?”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帮佛门办事有好处拿,阎罗王自然要上赶着帮忙。 可自孙悟空大闹天宫,佛门赖账之后,如来佛祖便成日拿功德吊着他们。他们又不想成圣,要那么多功德干什么? 再者这里是地府,拘魂有功德,熬孟婆汤有功德,判官亦有功德……就连阴兵都有功德,地府最不缺的就是功德。 观音菩萨行单手礼,恳求道:“劳请阎罗王出手,搜寻那陈光蕊的下落。” “唉,谁让我心善呢!”阎罗王取出生死簿,找到陈光蕊的名字,待看清他的寿元,倒吸一口凉气。 “嘶,观音尊者,并非我不帮你。”阎罗王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笑着说:“你自己看,这陈光蕊阳寿未尽,他的魂魄怎会来地府?” 第239章 难舍难分 “你将他扶起来,喂他些水喝。” “师姐,我不知该从何下手。人族个子小,我毛手毛脚惯了,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他,那可就不好了。” “妖皇,还是我来吧!” “哥哥,他何时才能醒过来?” “他昏睡了三天三夜,按说也该醒了。” 耳边声音嘈杂,有男有女,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很是热闹。 陈光蕊看到一片血色,他努力睁开眼,血色一点点被光芒取代。 “哥哥,他好像睁开眼了。” “哦?我来看看。” 陈光蕊眼皮发沉,模模糊糊看到两只猴子围在他身边说话。定睛再看,还有一个蓝靛脸色的妖怪,吓得昏死过去。 “卷帘大将,都怪你。”太素猛然回头,开口责备道:“他看到你就吓晕了。” “师姐,这也不能全怪我呀!”卷帘大将露出委屈之色,低喃道:“他眼睛还未睁开,就听到两只毛脸猴子说话,能不害怕吗?” 太素狡辩道:“你都说了,他还未睁开眼,怎会是我吓晕的?” 卷帘大将反驳道:“那也不是我,我离他远着呢!” “你个子大,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 “烦死了!”孙悟空双手叉腰,喝止太素和卷帘大将:“你们俩能不能少说几句?” 太素偃旗息鼓,卷帘大将闭上嘴,默默转过身去。 白骨凑过来,开口说:“妖皇,还是我来照顾他吧!” “不行。”孙悟空急忙摆手,沉声说道:“你该回白虎岭了。” 卷帘大将提议道:“要不我变成人,留在这里照顾他?” “你也不成。”孙悟空面色凝重,叹了口气说:“金蝉子即将转世,你必须回流沙河,而我要去五行山。” “师兄,我不想回去。”卷帘大将面色凝重,拽着孙悟空的衣袖,哀求道:“我这性子,同旁人吃不到一个锅里。 我留在这里挺好的,养养花,种种田。山下的花妖、树妖都很喜欢我。大家直来直往的,也不必同人勾心斗角。” “你不回去怎么成?保金蝉子去西天取经的机会,是玉帝特意为你求来的。”孙悟空急声催促道:“赶紧去收拾行李,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师兄……” “哎呀,你就在流沙河住十几年,到时就能跟我一起去西天取经了。”孙悟空性子急,见卷帘大将舍不得走,板着脸说:“快去呀!” 谁知卷帘大将耍赖,蹲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我不走。十几年呢!我得吃多少人?我不想吃人。” 太素凑过来,小声劝道:“申公豹在流沙河外守着,你吃的人都是花草变得人,做不得数。” “师姐,你怎么不早说?”卷帘大将拍拍屁股站起来,笑嘻嘻的说:“师姐,我院子里那些花怎么办?还有山下那几亩田,我不在,谁来耕种?” “不必操心,就算不管,它们也能长得很好。” “唉,那我将花盆搬到院子里去。” 白骨磨磨蹭蹭走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太素,问道:“妖皇,我何时才能回来?” “待那金蝉子过了白虎岭,我便接你回来。”太素柔声说:“白骨,你习得一身好本领,回去之后谁也不必怕。若有人敢欺负你,直接打回去,打不过还有我呢!” 白骨用力点头,笑着应道:“嗯。” 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总之她早晚能回来。如此一来,她还有何好怕? “白骨。”太素一拍脑门,急忙唤住白骨:“有来有去,奔波儿灞,灞波儿奔……那几个妖怪,你一并带出去,随他们去哪儿都可以。” 白骨面露担忧之色,问道:“妖皇,他们肯走吗?” 三界中无人比妖皇更大方,外头那些妖王,削尖了脑袋想进来,那几个小妖如何肯走? “告诉他们,就说我派他们潜入凡间,监视那些不听我管教的妖怪。待我寻到他们,论功行赏。这样说,他们跑的比你都快。” 白骨粲然一笑,应道:“是,我这就去。” 方才还乱哄哄的屋子,不过片刻便安静下来。 孙悟空心中着急,急声问道:“妹妹,他们都走了,到底派谁照顾陈光蕊?” “让绿梅来吧!”太素叹了口气,靠坐在圈椅中,没精打采的说:“他是男子,不用避嫌。绿梅心思细腻,定能照顾好陈光蕊。 陈光蕊是读书人,绿梅、红梅他们几个经常的诗会、花会,他们能说到一起去。陈光蕊住在这里不止一两年,总得给他找几个伴儿吧?” 孙悟空琢磨一番,这样安排也不错,微微颔首,开口说:“这样也成,只是我回五行山,殷温娇那边……” “我去吧!” 提起殷温娇,太素立刻来了精神。哥哥在她身边,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烦人的紧。哥哥不在,嘿嘿……那还不是她说了算? “你去也成,只是不许由着性子来。” 自家妹妹什么德行,孙悟空怎会不知道?他还没走,已经开始担心太素了。 “漫天神佛都盯着殷温娇的肚子,等着金蝉子出世。你千万不能胡来,扰乱佛门安排无事,怕就怕如来发现你的身份……” “哥哥你和凡间的老婆婆有何区别?成日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我又不是小娃娃。” “总之,不许你冒险。”孙悟空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若是真被他们发现了,你就躲进小世界里,他们找不到你。再不济也可以传音告诉我……” “哎呀,哥哥……” 太素捂住耳朵,语气颇为不耐:“你就让我清净几日吧!等安置好殷温娇,我便去五行山寻你。” “你这孩子。”孙悟空无奈的叹了口,低喃道:“妹妹大了,不听话喽!” 太素脸颊一热,放缓语气,柔声说:“哥哥,我有分寸。” “嗯,你有分寸。”孙悟空揶揄道:“你有分寸,能将兜率宫搬空?” 提起往事,太素害羞的说:“谁让老君戏耍你,我不服气,所以才……” “总之你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就你这一个妹妹,你就是我的软肋。” “知道了,时间紧迫,哥哥你快走吧!” 花果山,水帘洞。 自那一战后,花果山的猴子尽皆去了小世界,山间难见猴子的身影,反倒是狼虫虎豹越来越多。 孙悟空自小世界中出来,刚迈出水帘洞,便看到猪刚鬣背着卵二姐,自山下快步跑来。 “大圣,大圣救命!” “呆子?”孙悟空急忙迎过去,见卵二姐面无血色,额头尽是豆大的汗珠,关切的问道:“出了何事?卵二姐怎成了这副样子。” “怪我,都怪我。”猪刚鬣话还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我不愿听玉帝摆布,他便……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走。” 孙悟空折返回去,进洞便喊:“悟真,你快些出来。” 第240章 咄咄相逼 太素身在小世界,却能感应到外界。闻言匆忙现身,急声问道:“哥哥,出了何事?” 孙悟空指挥着猪刚鬣,将卵二姐放到石床上,回首说:“你快看看卵二姐。” “师姐。”卵二姐满头大汗,目露哀色,抬手握住太素的手,有气无力的说:“我活不成了……” “莫要说胡话。”太素为她诊脉,时间慢慢拉长,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猪刚鬣死死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却不听话,前后不过片刻,衣襟已被眼泪打湿。 太素深吸一口气,眉间的愁容散去,笑着说:“虽说很难,可还有救。” “真的?”猪刚鬣哭了太久,声音沙哑,抹了把鼻涕,问道:“妖皇,你若真能救妙娥,从今往后我猪刚鬣任凭你差遣。” “那倒不必,你叫我一声师姐便是。” 猪刚鬣喊的干脆:“师姐!” 太素取出一只炼丹炉,打了个响指,几味草药落入炼丹炉中,又取出几片玉藕扔进去。 卵二姐神志不清,猪刚鬣却很清醒。那几味草药他只识得两种,可那两种已是三界难寻的宝贝。另外几种他虽不曾见过,可看着也不像凡品。 “师姐,多亏有你,不然我和妙娥……” 太素操控着火苗,低声问:“谁下的手?” “玉帝派人逼我保金蝉子去西天取经,入佛门为他探听消息。我不肯,那人便给了妙娥一掌。” “他太自大了。”太素丝毫不敢大意,眼睛一直盯着炼丹炉。 “若是下手再重一分,妙娥便去喝孟婆汤。” “他怎会那般轻易放过妙娥?”猪刚鬣笑容凄凉,吸了吸鼻子,沉声说:“他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妙娥死,然后将她的魂魄带回天庭。” “卑鄙无耻。”孙悟空骂道:“如此行事,怎配做天庭之主?” 太素熄灭炉火,掀开盖子,一丸仙丹落在猪刚鬣掌中。猪刚鬣深吸一口气,忽觉修为暴涨。知道这是好东西,迫不及待的送入妙娥口中。 “呆子,你过来。” 孙悟空将猪刚鬣拽到一旁,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若不想连累妙娥,就一个人回云栈洞。旁人问起,你便说妙娥死了。玉帝差人来,你答应他就是。” “大圣,我……” 猪刚鬣虽有万般不舍,却不得不承认孙悟空说的对。 “玉帝乃三界之主,妙娥无处可藏。大圣,你可有办法?” “你若放心,就让妙娥跟在我身边,我有办法不让玉帝找到她。”太素坐到妙娥身边,低头为她诊脉。 “猪刚鬣,只要你不说漏嘴,玉帝绝不敢让你知道,妙娥的魂魄不在他手中。” “好,只要妙娥好好的,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猪刚鬣不舍的看着妙娥,踟蹰再三问道:“师姐,我何时才能见妙娥?” “等你踏上取经之路,便能见到她。好好和她告别吧!这十几年你们无法见面。” 猪刚鬣含情脉脉的看着妙娥,苦笑着说:“妙娥寻了我三百多年,我等她十几年不算什么。” 太素挽起孙悟空的胳膊,慢悠悠向外走去:“哥,让他们二人说会儿话。” 孙悟空调侃道:“妹妹你何时这般贴心了?” “人家小两口浓情蜜意,你好意思在一旁看着?” 孙悟空摸着后脑勺,尴尬的说:“谁稀罕听他们小两口说话……” “你赶紧去五行山吧!那观音菩萨疑神疑鬼的,别让他看出端倪。” 越过瀑布,太素挥手放出众妖,转身对孙悟空说:“哥哥,待我忙完就去寻你。你不必牵挂我,我有分寸。” 孙悟空随意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知道了。” 秋意渐浓,殷温娇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凉亭中发呆。 至江州后,她趁刘洪不防备,一连写了几封信差人送回长安。可那些信如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了消息。 她也曾向父亲的门生求助,可一连寻了几位大人,他们都说殷温娇得了癔症。她身旁这位,分明是她的夫君陈光蕊。 殷温娇不知道刘洪是如何买通这些人的,可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万幸的是借着身怀有孕,她给刘洪纳了两房妾室,暂时稳住他。 “满堂娇。” 殷温娇回过神来,见四下并无生人,抬眸看向身旁的婢女:“你们可曾听到有人说话?” 满堂娇乃是她的乳名,此地是江州,她的心腹尽数死在刘洪刀下,谁会如此唤她? “回禀夫人,方才无人说话。” 殷温娇怔愣片刻,忽然想起那日在船上,有人在她耳边说,答应那刘贼。 “我想吃烧鸡,你吩咐后厨做一只来。” “你去账房支些银子,去街上买几样蜜饯。” 将身旁的婢女支走,殷温娇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番,轻声问道:“谁在唤我?” “满堂娇,我是墙脚这棵老松树,修行万载化为妖仙。见你被困在此地,特来相助。” 殷温娇惊惧不已,什么妖仙,说到底不还是妖吗? “你,你想干什么?”殷温娇捂着肚子,一步步向后退,后背撞到栏杆,险些翻过去。幸好刮来一阵风,她顺势坐下去。 “你可知,你们夫妻二人为何遭逢此难?” “我不知,我只知那刘洪心狠手辣。我还知,我还有婆母要奉养。” 可怜那张氏,辛苦操劳大半生,好不容易儿子高中状元,得封高官,后半生能安享晚年。没曾想福还未享,白发人先送了黑发人。 “分别之时,说好秋凉接婆母来江州。眼下秋日已到,我那命苦的夫君却……” “愚妇,你可知陈光蕊遭封此劫,乃是因你腹中的孩儿?” “胡说!”殷温娇死死抓着栏杆,手背青筋暴起,这妖怪莫不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儿来的?他,不会伤害孩子吧? “唉,我知你不信我。”老松树长叹一声,放软语气继续说:“待你腹中胎儿出世之日,南极星君会来寻你。他会说奉观音菩萨法旨,特送此子于你。 此子非比等闲,来日定声名远大。刘贼必害此子,你定要好好保护。还会说,你那夫君陈光蕊得龙王相救,日后夫妻相会,子母团圆,报仇雪恨有日也……” 老松树磨破了嘴皮子,殷温娇只听得一句:“你说什么?我夫君被龙王所救?他还活着?” 见她眉飞色舞,老松树叹息道:愚儿,你可知夫妻团圆之后,便是你丧命之时? “你夫君还活着,却非龙王所救。”老松树心知多说无益,遂捡着紧要的说。 “你的冤屈需等十八年方能昭雪,你可想过,十八年后你如何能自证清白?” 殷温娇神色一凛,急声问:“你是何意?” 第241章 截取功德 “眼下你怀着身孕,刘贼不曾碰你。待你腹中孩儿出世后呢?十八年后才能沉冤昭雪,这十八年你该如何?” “我,我……”殷温娇神色慌乱,喃喃自语:“我该如何?” 刘贼对她垂涎已久,眼下是被权势迷了心,只得温柔小意奉承她。殷温娇心知,待腹中孩儿落地,她清白难保。 即便她隐忍十八年,等到沉冤昭雪那一日,她早已和刘贼同床共枕十八载,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若她是普通女子,失了清白算不得什么。可她是宰相独女,和贼人厮混多年,即便有不得已的苦衷,旁人也会嚼舌根,殷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殷温娇扶着肚子站起来,快步跑到老松树下,跪地哀求:“求老神仙救救我,为我指一条生路。” “唉……”老松树哀叹一声,低声说:“你本是五世善人,实不该遭此横祸,我不忍心看你赔上一条命,冒死救你一次。” 殷温娇心头一颤,她是五世善人?那为何她未得福报,反倒沦落到这步田地? “刘贼知道孩子出世,定会杀此子。只有沿江河而下,方有一线生机。送走孩子,你投江自尽,自证清白。” “啊?”殷温娇大惑不解,投江自尽,那还不是个死吗?十八年后再死,好歹能见孩儿一面,这…… “放心,我自会出手救你,让你和陈光蕊夫妻团圆。闹这一出,是消陈光蕊心中的疙瘩,你也不想夫妻失和?成日互相猜忌吧?” 殷温娇微微颔首,肃着脸的说:“我和夫君素来恩爱,若因刘贼起了嫌隙,我不甘心。” “既然你不甘心,那就听我的安排,我保你们夫妻二人恩爱如初,不会生出半分嫌隙。” 殷温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应道:“若真能如此,小女子定为您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那倒不必,只有一桩事你必须答应我。今日发生之事,切勿对旁人提起。” “这是自然。”殷温娇笑着说:“也不知那刘贼使了什么手段,到江州之后竟无一人肯帮我。幸得老神仙提点,我和孩子才能有一线生机。” “唉……”老松树哀叹一声,低喃道:“并非是那刘贼手眼通天,而是……不可说。你且安心养着,待你投江自尽,我自会现身。” “老神仙?” 殷温娇唤了一声,可那棵老松树毫无反应,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场梦。 殷温娇患得患失,不敢相信夫君陈光蕊还活着,可又盼着他活下来。忽又觉得老松树是在骗她,五世善人当得福报,怎会遭劫? 又想着,若是夫君还在世,他们将婆母接回来,安生过十八年日子,便能阖家团圆,又对未来生出希望。转眼想起老松树那半截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日,刘贼自衙门回来,不肯去小妾房中安置,闹着和殷温娇同床共寝。 殷温娇虽不耐烦应付他,可想到这是个杀人不眨眼恶贼,也不敢惹怒他。 “夫君,今日月圆,不如我们小酌几杯?” 难得殷温娇主动一回,邀他月下小酌,刘洪欣喜不已,急忙吩咐侍从备一桌酒菜。 推杯换盏间,刘洪已有五分醉意。 殷温娇看时机正好,屏退左右:“我和大人有几句私房话要说,你们退下吧!” 婢女、侍从不敢动,纷纷看向刘洪,等着他开口。 这些时日殷温娇还算乖觉,刘洪当她是想通了,冲侍从摆手,嫌弃的说:“没眼色的东西,夫人的话都不听,还不快滚?” 四下无人,殷温娇举杯劝酒:“大人,这些日子您受累了。衙门里乌糟事多,您都累瘦了。” “哈哈……”刘洪在殷温娇脸上摸了一把,滑嫩嫩的手感取悦了他。不愧是丞相千金,不是那两个小妾能比的。 “若管事的是陈光蕊,一年半载他也理不清头绪。”刘洪就着殷温娇的手,饮下一杯佳酿 “啊,好酒!夫人,我和那柔弱书生不同。有功便赏,有错便罚。若同我结盟,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若是同我作对……” 话说半截,刘洪别有深意的扫量着殷温娇。一日不成真夫妻,他一日不会放下戒备。 “谁若敢同你作对,我第一个不饶他。”殷温娇笑意盈盈,抬手为刘洪斟酒,柔声说:“夫君,待我腹中孩儿落地,我们热热闹闹办一场。 对外说是庆贺孩儿出世,实则是庆贺你我结为夫妻。正好看看哪些人为你所用?若有那等阳奉阴违的,我也好助你除了他。” “娇娇真乃贤妻也。”刘洪顺势揽住殷温娇的腰肢,手掌在她腰间摩挲。碰到隆起的肚子,眼神变得凶恶。 察觉到刘洪的恶意,殷温娇急忙拍开他的手,娇嗔说道:“哎呀,你干什么呢?捏痛我了。” 刘洪佯装回神,笑着哄道:“夫人见谅,我喝多了酒,又走了神,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可不许打这孩子的主意。”殷温娇怒容满面,冷着脸说:“我身体较弱,不能落胎。若真弄个一尸两命,我父亲那里,你恐怕糊弄不过去。” 刘洪神色一凛,额头冒出一层虚汗。喝酒误事,他怎将这事忘了?女儿死在江州,即便殷开山不能亲自前来,也会派子侄到江州操办女儿的丧事。 殷温娇死了没关系,可若是殷家来人,定会发现他不是陈光蕊。到时候眼前这荣华富贵,同他有何关系?尝过权利的滋味,他再也舍不得放下手中权柄。 “夫人莫恼,我不是故意的。”刘洪急忙解释:“我看到你腹中的孩儿,忍不住想同你生上几个,这才……” 殷温娇恶心不已,硬压着不敢吐。还要装出温柔小意的模样,安抚刘洪。 “夫君你急什么?来年春日,这孩子就能出世。到时候你想要几个孩儿,我都肯为你生。” “我的好夫人,有你这句话,我再喝上几坛酒都成。” “夫君,我为你斟酒。” 月上柳梢头,刘洪已彻底醉倒,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殷温娇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出神,两滴泪落在衣襟上,微弱的声音惊醒殷温娇,她回过神来。 “老神仙说,你并非手眼通天之人,想来背后定有人相护。” 殷温娇起身回屋,自房中取出一柄长刀。拔开刀鞘,刀锋闪着寒芒,她举起刀一步步走向刘洪。 刘洪一无所觉,殷温娇露出狞笑。夫君还活着,杀了刘洪,夫君自然就能回来。 “刘贼受死!” 殷温娇举起长刀,奔刘洪的后颈砍去。 第242章 唐僧出世 “当——” 刀锋离刘洪还有一指宽,似是碰到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动,倒飞出去。 殷温娇臂膀发酸指尖发麻,屏住呼吸,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刘洪。 她本以为待刘洪清醒过来,定不会放过她。便是不杀她,也会将她囚禁起来。谁知刘洪睡意正浓,压根没醒。 殷温娇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捡起长刀,刀重归鞘,殷温娇转身进了房中。 “咕咚,咕咚……” 一杯水下肚,殷温娇惊魂未定。她抬手拍着心口,心里翻江倒海:难道刘洪不是凡人?为何刀都伤不到他?难不成我是落入妖怪手中了? 可也不对,那刘洪平日同凡人一般无二。若刘洪是妖怪,他怎从未施展过妖术? 刘洪安然无恙,观音菩萨悄悄松了口气。陈光蕊下落不明,让观音菩萨心烦不已。 若是今日殷温娇杀了刘洪,后面的戏该如何唱?观音菩萨仔细回想一番,那殷温娇并无异常。 只不过她今日在后花园独处了片刻,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难道是家逢巨变,又日日伴在杀夫仇人身边,左了心性?这也不无可能。 花落花开,秋去春来。 这日刘洪因公事出了远门,殷温娇在后花园赏花看景,忽觉腹中疼痛,昏死过去。 意识模糊之时,忽听耳边有人言:“满堂娇,听吾叮嘱。吾乃南极星君……” 殷温娇神色大震:南极星君若言,同那老松树说的一般无二。难道我们夫妻遭难,真是因为腹中孩儿? “雪冤报仇有日也。谨记吾言,快醒!快醒!” 殷温娇悠悠转醒,抬头看着那棵松树,强撑着咧起嘴角,笑容凄凉。 “夫人发动了,快去告诉大人。” “大人不在衙门,怕是明日才会回来。” “快将产婆请过来,她是老人,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陈府乱了起来,产婆指挥着下人,将殷温娇送入房中。 折腾了半日,直到后半夜殷温娇方才平安诞下孩子。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襁褓揽入怀中,想到夫君,悲从心头起:“呜呜……我苦命的孩儿。” 待哭够了,殷温娇万分庆幸,庆幸刘贼不在府中。 想起老松树之言,殷温娇屏退左右,撕下里衣,咬破手指,写下一纸血书,说清来龙去脉。又取来一件汗衫,裹好孩子。 天将破晓,婢女侍从正是困顿之时,殷温娇趁机逃出府去。 幸好衙门离江边不远,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踉跄跄逃至江边。 说来也巧,空荡荡的江面飘起一块木板。殷温娇喜极而泣,愈发相信老神仙所言。 匆忙将孩子放在木板上,用衣衫缚住,血书系在胸前,推放江中。 “愿神仙保佑,保我儿平安。” 木板顺水而下。直到看不到那木板殷温娇才收回目光。 身后传来叫喊声,想来是府中侍从发现她逃了出来。 殷温娇回首望了一眼,义无反顾投入江中。若夫君活着,他们早晚能团圆。若夫君死了,那他们就在地府相见。 “夫人投江了!” 漫天神佛不曾想到,这殷温娇如此刚烈,竟敢 投江为亡夫殉节,纷纷出手相救。 可江涛滚滚,眨眼便没了殷温娇的踪影。她竟和那陈光蕊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观音尊者。” 白云之上,众仙纷纷现身,将那观音菩萨围在中间,请他拿个主意。 “金蝉子的生身父母,一个都寻不到,后面该如何安排?” 此事可大可小,观音菩萨斟酌一番,开口答道:“按我们之前商定的行事,若是一直寻不到陈光蕊和殷温娇,我们便化作他们的模样。 左右那金蝉子已成凡人,堪不破变化之术,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菩萨所言有理。刘洪那边……” “他还有用,暂且留着。殷温娇投江的消息,莫让殷丞相知晓。” 往日波涛汹涌的江面,今日风平浪静。金蝉子躺在木板上,在漫天神佛的注视中顺流而下。直至金山寺脚下,打了个回旋停在岸边。 “呜啊……” 明媚的晨曦中,响起嘹亮的哭啼声。 金山寺,长老法明和尚正在打坐参禅。忽闻得小儿啼哭声,猛地睁开眼。不知为何,他心中难安,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催着他去江边看看。 法明和尚静不下心,只得随心顺意,出金山寺至江边。 见江边飘着一块木板,上头睡着一个婴儿,法明和尚慌忙将他救起。 见了怀中血书,方知他的来历。本该将这孩子交托殷丞相抚养,怎奈一连去了几封信都无人回应。只得将他养在寺庙中,娶个乳名名唤江流。 山顶上是妖皇仙府,半山腰是一片梅花树,山脚下是一片竹林。 翠竹傲然挺立,抬脚迈入竹林,沿着蜿蜒小路走上片刻,便会看到一座竹屋。风穿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有郎朗读书声混入风中,飘向远方。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zè),辰宿列张……” 太素止住脚步,回身看向殷温娇,笑着说:“你夫君陈光蕊就在里面。实不相瞒,学堂里的孩童都是妖族,若是他们现了原形,你莫要害怕。” “谢恩人搭救,助我们夫妻团圆。”殷温娇盈盈一拜,轻咬唇瓣,面露为难之色。 见她似乎是有话要说,太素柔声说:“但说无妨。” 殷温娇用力点头,壮着胆子问道:“敢问恩人,我那孩儿去了何处?先前帮我的那棵老松树,可是恩人安排的?” “那棵老松树没甚稀奇的,是山中的松岭公附到那棵松树上,为我传话。”太素笑着解释:“至于你儿子,他是佛祖的弟子,金蝉子转世。” “金蝉子?” 殷温娇声音颤抖,似是听到了不得的事。 “虽说我常随祖母去寺中拜佛,那松岭公又说我是五世善人。可也不至于引得金蝉子转世投胎入我腹中吧?” “此乃命定之事,是如来佛祖点过头的。”太素耐心解释道:“你不必担心那个孩子,他下凡历劫,虽说三步一灾,五步一难,可有佛祖庇佑,遇难可化险为夷。” 太素本想说,若非她腹中的孩子是金蝉子,她也不必遭此劫难。可转念一想,此话有挑拨离间之嫌,隧闭了嘴。 佛门是好是坏,想来殷温娇自有论断,无需她多言。她救下殷温娇,是看不惯佛门的作为。 莫要说什么这是命中的劫难,这劫难是金蝉子该遭的,可苦果却要让殷温娇和陈光蕊咽下。 “恩人,我不识得金蝉子,我只知那孩子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管他前世是谁,他就是我的孩儿。 我,求恩人让我见他一面。” 第243章 夫妻重聚 “眼下不成,你且耐心等上几年。若你此时现身,他们定会将你送到刘洪身边。” “不,我不能回去。我宁死也不想见那恶贼。” 竹屋中的读书声突然停下来。 “咯吱……” 竹门缓缓打开,陈光蕊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泪水浸湿眼眶。 “夫人,真的是你吗?” “夫君!” 陈光蕊迈下台阶,殷温娇迎了上去。夫妻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夫人,是为夫无用,没能护你周全。这些日子我日日都在想你,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夫君,那日你被刘贼抛入水中,我误以为你死了。本想随你而去,却因腹中有你的骨肉,只得留在刘贼身边。虚与委蛇,苟且偷生。” 陈光蕊不敢想殷温娇经历过什么,可不管她遭遇什么,皆是因他而起。 殷温娇乃是宰相千金,若不是因为他,殷温娇怎会去江州? “夫人……”陈光蕊捂住殷温娇的嘴唇,悲痛说道:“你能活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咳咳……” 太素清咳两声,陈光蕊这才发现恩人竟在这里。慌忙擦干眼泪,拱手行礼。 “陈大人,你夫人很是聪慧,刘贼并未碰她,她是清白之身。昨日她腹痛难耐,受了颇多苦楚,才生下你的孩子。 孩子刚落地,她为保住清白投江自尽,幸好被我救下。知她是你夫人,我便将她带回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殷温娇紧紧攥住手帕,用担忧的目光看着陈光蕊。她害怕,害怕看到夫君嫌弃的眼神。 身为女子,谁不想博得夫君的宠爱?若因此事遭了嫌弃,她还不如死在江里。日后陈光蕊想起她,只会怜惜。 “恩人,就算夫人她失了清白,我也不会怪她。怪只怪我手无缚鸡之力,没能护她周全。” 陈光蕊紧紧握住殷温娇的手,柔声安抚道:“夫人莫怕,我知你是清白之身,不会因此事迁怒你。” 目光下移,看到殷温娇空荡荡的肚子,陈光蕊问道:“夫人,孩子去了何处?” 殷温娇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陈光蕊闻言,久久未曾开口。 太素宽慰道:“孩子在金山寺,过几年等他们将你们夫妇二人忘了,我自会带你们去见他。” “他们?”陈光瑞不愧是状元郎,只凭一句话,就察觉到不妥之处。 “恩人,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陈光蕊眉头紧蹙,担忧的问道:“他们为何要找我们夫妻二人?” 太素不知该从何说起,斟酌片刻方才开口:“南极星君曾有言,你夫人腹中的孩子有大造化。 凡是有大造化者,命中注定灾多难多。若非我出手相助,陈大人此刻你应在江底水晶宫待着,而你夫人也难逃刘贼的毒手。” “我明白了。”陈光蕊微微颔首,顺口说道:“若我们出去,他们会拨乱反正,将我夫人送到那贼窝之中。” “我是男子,遭些磨难,吃些苦头无妨。可我夫人不同,世人待女子本就严苛,若外人知道夫人的遭遇,那些流言蜚语足以将她逼上绝路。” 陈光蕊的母亲张氏是寡妇,母亲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陈光蕊心中有数。 他并非只知读书,不懂变通的书呆子,更不是信奉男尊女卑的士大夫。 “恩人高义,肯出手相救,我们夫妻才能团圆。”殷温娇哽咽着说:“我和夫君愿听恩人安排,过几年再出去见我那苦命的孩儿。” 既然有佛祖庇佑,想来孩子性命无忧。虽说一家人天各一方,可好歹都有命在。 陈光蕊担忧的问:“恩人,旁的好说。我放心不下我那寡母。能否请恩人走一趟?让我和我那寡母团聚。” “此举不妥。”太素耐心解释道:“我救下你们二人,已引起他们的警觉。你母亲那边定有人看着,若我将她带来……” 他们夫妻已经给恩人添了许多麻烦。恩人这样说,陈光蕊也不好让她为难。 “我身上有一块玉佩,能否托恩人交给我母亲?她年事已高,又是外地人。这块儿玉佩可换些银子,我那老母亲也好度日。” “银子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照顾她。待功德圆满那日,你们一家人自会团圆。” 接过玉佩,太素继续说:“此物我会交给你母亲,也好让她安心。” 陈光蕊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求恩人给岳父送信的事,陈光蕊压根不提。他们一家人落难乃是天意,人力不可抗。 再者,夫人方才说,她想尽办法给长安那边送信,可那些信如石沉大海,半点响动也无。 岳父若是收到那些信,怎会放任贼人霸占他的位置?便是不为他着想,岳父也不会让夫人受辱。可见,是‘他们’从中作梗。 只是‘他们’到底是谁? 秋风萧瑟,草木枯黄。 一位老妇人站在渡口,抬头眺望远方。船有千艘,可惜没有一艘载着她的儿子。 “老夫人。” 刘小二带着一脸喜色,自船上一跃而下,大步跑到张氏身边。 抬手擦干汗珠,刘小二笑嘻嘻的说:“老夫人,方才那艘船上的客商是从江州过来。我已打听清楚,陈大人就在江州,前些日子还摆宴纳了一房小妾。” 张氏闻言皱起眉头:这说的是我儿子陈光蕊?先不说我儿并非贪花好色之人,只说我那儿媳殷温娇。 她同我儿成亲不过一年,二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会同意我儿纳妾?再者我儿也没那个胆子呀! 我们母子并无靠山,我儿若想仕途平坦,只能依靠他那老岳丈。讨好我儿媳还来不及,怎会上赶着给她添堵? “您别着急,许是陈大人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故而并未过来接您。下午那位客商返回江州,您若着急见陈大人,可随船去江州。” “刘掌柜,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位客商?许久不见我儿,我心里惦记的紧。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我那儿媳可曾为陈家开枝散叶?” “老夫人您随我来。” 刘小二搀扶着张氏去寻那客商,客商是个和善人,问清楚张氏的身份,就将江州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前几日陈夫人产下一子,许是胎大难产,那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大夫诊过脉,说陈夫人今后恐难有孕,陈大人不得已只得纳妾。” 张氏眉头紧蹙,心道:江州离此地不算远,我儿不来接我也就罢了,怎的儿媳怀孕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不对。 “船家,不知我儿纳了几房妾室?我只这一个儿子,就指望着他为陈家传宗接代呢!” “应当是三房小妾。”客商并未多想,如实答道:“前头两房妾室,刚入江州不久就入府伺候了。老夫人,不如您坐我的船去江州吧!” 张氏神色大变,连连摆手:“不必了,我还是在此地等着我儿子吧!” 第244章 安顿张氏 “老夫人,您是陈大人的母亲,我不收您银子。” “您若有顾虑可让刘掌柜陪您同去,到时候我再将刘掌柜送回来。” 张氏神色恍惚,客商又劝了几句,她恍若未闻。上岸时还险些摔进江中,幸好刘小二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老夫人,您怎么了?” 张氏嘴唇青紫,面色苍白,那模样实在难看。 “您这脸色实在不好看,我先带您回客栈,再去请个大夫过来,为您诊脉。” “刘掌柜,不必麻烦。”张氏急忙拦住他,强装镇定,硬挤出一抹笑:“我在您这客栈里多住了一个月,回去之后我结清房钱,出去租个院子住。” 刘小二只当张氏是因儿子迟迟不来接她气恼,急忙劝道:“老夫人,您这是何必呢?陈大人如今是江州州长,实在是脱不开身。他是您的亲儿子,还能忘了您?” 张氏脚步一顿,露出凄凉的笑容,喃喃低语:“是呀!亲儿子还能忘记亲娘?” “老夫人,您身上没有银子使也不怕,就住在万花店中。待陈大人回来接您,再补上银子也使得。” 张氏已猜到,江州那个陈大人未必是她儿子,怎敢留在万花店,等那陈大人上门来迎?只怕陈大人登门那日,就是她丧命之时。 “不必,我原也不是什么老夫人,不过是乡间的村妇罢了。” “您离了我这儿,能去何处?老夫人,我们这种小地方,没几间院子往外租……” 张氏面露难色,叹了口气,问道:“刘掌柜,此地可有不要银子就能住的地方?” 刘掌柜捋着胡须冥思苦想,良久才应道:“有一处地方不需银子便能住,可那里是破瓦窖。冬不避风,夏不挡雨的,您怎住的?” “这您就别操心了。” 张氏要走,刘小二因殷温娇的嘱托不肯放入人。二人在万花店中拉拉扯扯,谁也不肯退步,惹得众位客官聚在大堂看热闹。 拉扯间,自外走进来一位道姑。道姑貌美,不怒自威,故而无人敢惹。 “你们争什么呢?” 见是道姑,刘小二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仙姑,您说我能让她走吗?老夫人这么大岁数,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陈夫人交代?” “今日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张氏板着脸说:“我知你是好意,可我不能白占便宜,你就让我走吧!” “二位且听我一言。”太素抬手拦住刘掌柜,扭头对张氏说:“我要在此地建一座妖皇庙,正缺个人洒扫庙宇,不如你接下这个差事?” “妖皇庙?”刘小二不解,上下打量着太素,问道:“仙姑,道观应当供奉三清祖师,你怎供起妖皇了?” “昨夜三清祖师入梦,说妖族二位妖皇累下功德无数,却无人建庙供奉,此事颇为不妥。命我来此地建一座妖皇庙,让人族谨记二位妖皇的功德。” 此言一出,众人再也无心看热闹,交头接耳说起妖族那两位妖皇。 “我听胡大仙说过妖皇,妖族行善,皆是奉了妖皇之命。” “我听说那二位妖皇是猴子,其中一位是女子,说不定他们还是两口子。” “什么两口子?你莫要信口雌黄,二位妖皇分明是一对亲兄妹。” “你怎知是亲妹妹,不是情妹妹?” “你再胡说八道,败坏妖皇名声,我跟你急。” “……” 太素眉头轻蹙,她和哥哥是夫妻?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胡言乱语? “众位听我一言,二位妖皇确实是兄妹,众位莫要胡言乱语。” “你看,仙姑也说是兄妹吧!” “仙姑,您真要建妖皇庙?用不用苦力,我有把子力气,到时候给您帮忙去。” “仙姑,我会盖房子,不知您能给多少工钱?” “……” 太素哭笑不得,抬手将刘掌柜唤到跟前,吩咐道:“刘掌柜,干脆您给我举荐几个人得了。一日可得十个铜板做工钱,中午有素斋,管饱。如何?” “哎呀,这可是个好差事。”刘小二拍着胸脯说:“仙姑,建庙乃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您交给我便是。我定会安排妥当,保证将妖皇庙建的又漂亮又结实。” 张氏悄悄溜出人群,太素留下一包银子,急忙追过去。 待到僻静无人处,太素拽住张氏,笑着问:“老夫人,您跑什么?” 张氏战战兢兢答道:“仙姑,我若不跑,恐怕小命不保。” “您莫要害怕,无人害您性命。” 佛门留着张氏还有用,怎会让她轻易死去?可死不了归死不了,却要过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仙姑你有所又不知,我家突逢大难,我怕仇人寻上门来。” 太素眼前一亮,这老太太看着普通,实则精明的很。 “我认得您儿子陈光蕊。” “仙姑莫要说笑……”张氏可从未听儿子提起过道士,悄悄向后挪了半步,用防备的眼神看着太素。 “他还活着,只是恶贼未死,他不能过来见您。”说话间,太素取出一块玉佩,放到张氏手中。 “您那儿媳殷温娇已逃出贼窟,同您儿子团聚,您孙儿也还活着。您在此地等着,十八年后他会来寻您。” 张氏看到那块玉佩,眼中立刻蓄满泪水,哽咽着说:“这是我儿的玉佩,他,他真的还活着?” “我骗您作甚?”太素柔声说道:“妖皇庙是为您而建,您在里头踏实住着。若有贼人上门,您只需喊一声妖皇救命,自有人来救您。” 张氏激动不已,跪下身去纳头便拜。 “谢谢仙姑!您是我家的恩人呐!” “老夫人,您快起来。”太素急忙扶起她,嘱咐道:“若有香客参拜,得来的香火钱您可自行取用。不要同旁人提起我,更不要告诉别人您儿子是陈光蕊。” “是,是。”张氏急忙应道:“仙姑放心,我虽是一介村妇,可也知晓轻重。” “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么多,您好自为之。” 张氏用力点头,嘴里嘟囔着:“仙姑能为我做这些,我感激不尽。我……” 张氏抬起头,身前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仙姑? 江水消融,匆匆十载转眼便过。 太阳西斜,自山脚下走来一位小和尚。嘴角噙着笑,边走边背佛经。行至半山腰,忽听有人唤他。 “小师父。” 江流循声望去,见山林中有一对夫妻。男子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蹲在那位女子身边。那位女子梳着妇人头,捂着脚跌坐在地,似是受了伤。 江流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问道:“施主,可是您在唤我?” “正是。” 第245章 访妖皇庙 陈光蕊强装镇定,握紧夫人的手,开口说:“我夫人崴了脚,天色已晚山路难行,不知我们夫妻二人,能否去金山寺借宿一晚?” 江流笑着应道:“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说话间,江流已走到陈光蕊身旁,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袱背到肩上。扬起头笑着说:“施主,我帮您背着行囊,您照顾夫人便可。” “唉。” 江流的脸庞尚显稚嫩,陈光蕊抬眸看着他,一时入了神。 “夫君。”殷温娇声音有些颤抖,她望着江流,还不忘出声催促陈光蕊:“夫君,快些扶我起来。” 暮色四合,月光普照大地,山间有三道人影,在小路上穿行。 “小师父,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你可取了法名?” “我叫江流,还未摩顶受戒,故而没有法名。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我姓陈,是个教书先生,这位是我夫人。我看小施主年岁不大,怎的去了金山寺?” “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师父将我捡回来教养长大。” “小师父长得一表人才,你父母怎忍心将你抛下?你,你可恨他们?” 殷温娇闻言心头一颤,指甲陷进掌心,提着一颗心看着江流,好似在等候审批。 陈光蕊心跳如擂鼓,后背渗出一层汗。眼前的这个小和尚是他的亲生骨肉,虽说未曾谋面,可父子血脉相连,他怎会不紧张? 江流不曾察觉这对夫妻的异样,清脆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想来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故而才抛下我。他们生下我已是大恩,我不恨他们。” 陈光蕊别过头去悄悄抹泪:我儿品性纯良,若非……唉!为何我们一家人只能天各一方? 金山寺近在眼前,殷温娇不敢再往前走。 “小师父,我的脚不痛了,想来应当没有大碍。家中俗事繁多,我们便不进去了。” 江流转过身来,关切的说:“夫人,天色已晚,您还是住一宿再下山吧!” 陈光蕊讪讪的说:“不了。” “唉……”江流叹了口气,卸下包袱举到陈光蕊面前:“施主,您的包袱。” “哦,这里面是我为小儿做的衣衫鞋袜。”殷温娇强忍着悲痛,哽咽着说:“小师父,我见你同我那儿子身量差不多,这些衣衫你留着穿吧!” “这怎么成?”江流面露急色,推脱道:“施主,我虽年岁小,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不能……” “小师父,你是和尚呀!”陈光蕊劝道:“和尚能下山化缘,你就当这些衣衫是化缘得来的。” “那也不成……”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法明和尚披着袈裟,快步向外走去:“江流,你在和谁说话?” 江流回首应道:“师父,这两位施主本想在寺中借宿一晚,可走到门口却改了主意。” 法明和尚推开寺门,见门外只有江流一人,踮起脚向山下望去:“哪里有人?” “师父,人就在你眼……”江流回头看去,身后空空荡荡,哪还有那对夫妻的影子? “师父,他们方才还在这里。”江流举起手中的包袱,对法明和尚说:“您看,这是他们给孩子做的衣衫鞋袜,说我同他们的儿子身量差不多,非要留给我穿。” 法明和尚眸光深邃,别有深意的看了那包袱一眼,低声说:“既然他们说留给你穿,你便留下吧!” “师父这怎么成?”江流立刻反驳道:“平日里您常说人不可贪心,今日怎让我白拿旁人的东西?” 法明和尚哀叹一声,心说: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恰好带着你能穿的衣衫鞋袜,傻孩子,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说不定那二人就是你的亲人。 抬手摸着江流光溜溜的脑袋,法明和尚柔声说:“那两位施主已经走了,寺中并无其他孩子,你若不穿,这些衣衫只能丢掉。师父是不是同你说过不可浪费?” “嗯。”江流点头应道:“一丝一缕得之不易,不可糟践。” 大手牵起小手,抬脚跨过门槛,寺门缓缓关闭。 “你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晚?” “半路遇到一只兔子,我见它腿脚不灵便,采了些草药为它治伤。本能早些回来的,谁知半路遇到那二位施主。那位夫人腿脚不灵便,我不敢走太快。” “好孩子。”法明和尚嘴角噙着笑,这孩子是他见过最具佛根的。 “师父给你留了斋饭,你快些吃吧!” “谢谢师父。” 金山寺外,花草丛中,太素抬手抓起拇指大小的陈光蕊和殷温娇,柔声说:“别看了,孩子已经走远了。” “呜呜……” 殷温娇手握成拳,捶打着心口,哭着说:“我的儿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为何要我们母子骨肉分离?” “夫人,别哭了。”陈光蕊将殷温娇拥入怀中,安抚道:“法明和尚心善,孩子教养的很好。” 嘴上安慰着殷温娇,可陈光蕊的眼泪珠子不争气,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劝来劝去,不仅没劝住殷温娇,夫妻二人反倒抱成一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太素摇了摇头,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洪江渡口。 洪江渡口有座妖皇庙,香火鼎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夜色渐浓,送走最后一位香客,张氏闭紧大门,熄了烛火和衣而眠。 “咚咚咚——”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张氏猛地坐起身来,高声问道:“谁呀?” 方圆十里的百姓都知道,这个时辰妖皇庙已经闭门,不会贸然前来打扰。难道是过路的行人? “母亲,孩儿回来看您了。” 这声音张氏永远也忘不掉,她老泪纵横,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跑去开门。 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看着那张脸,见真是陈光蕊,张氏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我的儿,你去哪儿啦?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为娘日夜担忧,唯恐你有个三长两短……” “母亲。”陈光蕊抬手拍着张氏的肩膀,哽咽着说:“您先听我说。” “儿啊,我们进屋说话。”张氏将陈光蕊拽进屋里,这才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殷温娇。 “呀,娇娇也来啦?”张氏喜出望外,亲热的挽住殷温娇:“娇娇,快随我进屋。” 张氏摸索着来到桌边,想要点开煤油灯,却被陈光蕊扶着坐到椅子上。 “儿呀,为年已有十余年未曾见你,点上煤油灯,让我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样。” “母亲,我们不能久留。” 夫妇二人跪在张氏脚下,叩了三个响头。张氏弯腰,想要扶起儿子儿媳,谁知陈光蕊却不肯起身。 “母亲,孩儿不孝。当年我带着夫人去江州赴任,谁知半路遇到水匪,我们夫妻二人险些丧命。官服和文书也被那贼人占了去……” “儿呀,我知江州那位陈大人不是你。” 陈光蕊惊诧不已,问道:“您,您知道?” 第246章 江州寻母 “我儿纯孝,怎会将我扔在此地十余年不闻不问?”张氏埋着头,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当年,我得知陈大人在江州纳了三房妾室,便知那人不是你。 我虽是村妇,却也听说过大户人家的规矩。正房夫人未诞下嫡子之前,不会为夫君纳妾。再说,我自己生养的儿子是何秉性,我岂会不知?” 张氏哀叹一声,泪湿了眼眶,关切问道:“儿呀,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听闻娇娇产下一子,那孩子身在何处?” “儿子突逢大难,幸得恩人出手相救,侥幸保住一条命。却不想官位被贼人占了去,也不知他是何来历,竟告不倒他。” “遇到贼人时,娇娇已有身孕,为保住腹中孩子她委屈求全,强撑着将孩子生下来。为保住清白,娇娇刚产下孩子就投了江。” 听夫君将她的事说于婆母听,殷温娇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被婆母嫌弃。 “啊?”张氏发出一声惊呼,眼底满是恐惧。投江?她这儿媳自小便娇生惯养,竟有这份骨气? 张氏拽起殷温娇,哽咽着说:“娇娇,委屈你了……” “婆母,孩子如今在金山寺。”殷温娇见婆母并未嫌弃她,松了口气,小声说:“贼人未死,我和夫君不能露面。” 张氏恨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贼人,我这便收拾行李,回长安寻亲家公,去陛下面前告他一状。” “不可。” 陈光蕊急忙拦下张氏,劝阻道:“母亲,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就别掺和了。” “怎么能说是掺和?你是我儿子,娇娇是我儿媳,你们被人欺辱,我定要出头为你们讨回公道。” “母亲,且慢。”殷温娇挡在张氏面前,急声劝道:“恩人说,我们一家人天各一方乃是天意,只待我儿年满十八,便能为我和夫君沉冤昭雪。” “那我就这样干等着?”张氏神色不悦,叉着腰说:“你公爹死的早,我一个寡妇顶门立户,还要供光蕊读书举业,日子过得艰难。 村里人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哪次不是我拎着一把砍柴刀打上门去?如今贼人欺上家门,我怎能忍下这口气?” “母亲,儿子不能久留。”陈光蕊叹了口气,使出杀手锏:“您若去寻贼人报仇,我也不拦着您。 只是您这一去,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一家三口了。您那孙儿生的同我幼时一般无二,您就不想见见他?” 提起未谋面的孙儿,张氏的态度软下来:“那我就在此地等着?” “母亲,您等我回来。”陈光蕊压下心头的不舍,说道:“只要您活着,我们一家人早晚能团聚。” 张氏闻言,只得压下怒火,应道:“好,我忍下这口气。” 天色将明未明,妖皇庙再度恢复平静。这日守庙的张婆子,顶着一对核桃眼打开庙门。开门不过一个时辰,便坐在廊下打起瞌睡。 香客交头接耳,都在为她不值。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做了官,到头来却将她扔在此地,十余年了,竟是连一面也不曾露过。 寒来暑往,眨眼又是八年。江流年已十八,法明和尚命他下山,他却不肯走。只说已看破红尘,愿遁入空门常伴佛祖左右。 法明和尚见他心志坚定倍感欣慰,亲自为他削发,摩顶受戒,取法名为玄奘,于金山寺坚心修行。 “咚,咚——” 钟声在山间回荡,太素和哪吒乘着风落在金山寺中。见玄奘与师兄弟坐在松树下辩经,掐了个隐身咒,悄悄摸过去。 玄奘双手合十,笑着问道:“师兄,我说的可有道理?” 那师兄本就是个酒肉和尚,辩不过玄奘立刻翻脸。 “你这业畜,不知姓名,不识父母,能讲出什么道理?与其在此地捣乱,扰乱我们辩经,不如趁早下山,去寻你那一对缺德父母。” 玄奘被他如此辱骂羞愤不已,入殿跪告法明和尚:“师父,人生于天地之间,禀阴阳而资五行,尽由父生母养。岂有在世为人,而无父无母者?” “还请师父告知弟子,我到底是何来历?父是谁,母又是谁?家中姓甚?我又唤何名?” 玄奘再三哀求,法明和尚终是于心不忍,起身说道:“玄奘,你随我来。” 师徒二人进了禅房,法明和尚自屋梁上取下一木匣。打开来,取出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交于玄奘。 玄奘将血书拆开,才知晓父母姓名和冤仇事迹。 “玄奘,当年我自江边捡到你,将你带回金山寺后,曾写信托人带到长安城,交给殷丞相。 本想将你交托他抚养,谁知那些信如泥牛入海,再也没了音讯。我便歇了心思,将你留在身边。” 玄奘读罢哭倒在地,悲声说道:“十八年来,我不识生身父母,今日方知其中原委。杀父之仇,辱母之恨。若不报此仇,何以为人?” “师父。”玄奘抓住法明和尚的衣摆,哭着说:“若非师父捞救抚养,我活不到今时今日。 容弟子去寻见母亲,待报此仇,我定头顶香盆,重建殿宇,报答师父深恩。” “唉。”法明和尚长叹一声,若此仇不报,便是遁入空门也会生出心魔。罢了,今日不论慈悲,只道因果。 “玄奘,你去寻母可带这血书与汗衫前去。一路莫要张扬,只说是四处化缘的和尚,切勿对旁人说起你此行的目的。待到江州私衙,便能与你母亲相见。” “弟子谨记在心。” 玄奘背着行囊拜别师父,急匆匆下了山。 太素和哪吒坠在身后,一路护着他来到江州。 眼看玄奘叩响江州私衙的大门,哪吒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哪位神仙,扮做殷温娇,在此地等着见金蝉子。” “不管是谁,总之都是假冒的。”太素双手抱臂,得意的说:“殷温娇和陈光蕊在我那园子里躲着,便是如来佛祖也寻不到他们。” “走,我们跟上去瞧瞧。” 观音菩萨早已算到今日玄奘登门,随意安排了个差事,打发刘洪出了江州。 果然,刘洪离开不过半个时辰,门房便来禀报,说外头来了一个化缘的和尚,想要讨口饭吃。 “哦?”观音菩萨佯装惊讶,开口说道:“我是个信佛的,有游方和尚上门化缘,乃是天大的善事。快请他进来,吩咐后厨做些斋饭送来。” “是。” 仆从侍女领命退出去,不多时便引着玄奘进门。 玄奘进门,见堂前坐着一位夫人,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贫僧这厢有礼了。” “小和尚快快请起。”观音菩萨抬手说道:“不知小和尚从何处来?” 第247章 寻访祖母 第247章 寻访祖母“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法名玄奘。游方至此,腹中饥饿难耐。厚着脸皮上门叨扰,还请施主勿怪。” “小和尚如此说话,也太见外了些。”观音菩萨嘴角噙着笑,和善的说:“快快请坐。” 玄奘这才敢落座,坐下来也不往旁处看,悄悄盯着眼前这位夫人,心底早已翻江倒海:这便是我的生身之母?瞧她笑的这般高兴,可是将我忘了? 还是强颜欢笑,怕那贼人看出端倪?咦?我怎瞧她有些眼熟?好似从前见过,却又想不起是在何时何地。 太素藏在暗处,双眼放光,搭眼这么一瞧,脸埋进哪吒的怀中偷笑不止。 “嘿嘿……” 哪吒倒也捧场,顺势问道:“到底是何人假扮殷温娇?” “哈哈……是,是观音菩萨。”太素揉着肚子,笑出眼泪花:“他演的也太假了些,也就骗骗金蝉子这呆子。” 说话间,斋饭已送到。周遭都是婢女,玄奘不敢贸然开口,只得埋头吃饭。 观音菩萨见时机已到,挥手屏退婢女。装出一副热切模样,盯着玄奘。 “小和尚,你年纪这般小,怎就出家做了和尚?” 唐僧急忙应道:“回禀夫人,我出世不久就被生身之母抛入江中。幸好遇到金山寺的法明和尚,我才得以存活。” 玄奘悄悄观察观音菩萨,见他双目含泪,继续往下说:“我未出世时,父亲便被贼人害了性命,母亲也被那贼人强占了去。 怕那贼人取我性命,母亲迫不得已才将我送走。我师父法明长老,叫我在江州衙内寻找母亲,不知夫人可见过她?” “你母亲姓甚?” 玄奘死死握住拳头,任凭泪水浸湿双眼,哽咽着答道:“我母亲姓殷,名唤温娇。我父姓陈,名为光蕊。我小名叫江流,法名取为玄奘。” 观音菩萨挤出几滴眼泪,悲切哭道:“殷温娇便是我,只是你有何凭证,能证明你是我儿?” 玄奘虽早已猜到眼前这人便是他的母亲,可听她亲口承认,仍旧忍不住哀哀大哭。 他跪倒在观音菩萨脚下,取下背后的行囊,哽咽着说:“有血书、汗衫为证。” 观音菩萨装模作样验看一番,同玄奘相拥而哭。 “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母子重逢。可是儿啊,母亲不敢留你,你快些走吧!” “母亲,儿子十八年不识生身父母,今朝方才相认,您教孩儿如何割舍?” “孩子,你还是快些走吧!刘贼若回,定会害你性命。明日我假装生病,舍百双僧鞋,去你寺中还愿。你且在寺中等我,到时我有话对你说。” 玄奘虽万分不舍,却也只能听从母亲所言,先行回金山寺。回寺中又等了几日,玄奘终于将母亲盼了来。 知晓陈夫人到,众僧皆出山门相迎。观音菩萨径直入了寺门,拜过佛祖,大设斋宴。 又差婢女随从将备好的僧鞋与众僧分了,这才寻到机会去见玄奘。 本不想理会法明和尚,可想到拜谢恩公乃是人之常情,观音菩萨只得请法明和尚过来,跪地拜谢养育之恩。 法明和尚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夫人心不诚。然,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行善事本就不图报答,遂并未多言。 “悟真你快看。”哪吒藏在房梁上,指着殿中的观音菩萨说:“他虽顶着殷温娇的脸,可心不诚,意不真。还当法明和尚看不出来,实在可笑。” “啧啧啧……”太素嚼着仙丹,嘲讽道:“他是后娘,不生不养,怎知晓如何疼爱孩子。” “后娘?” 哪吒细细回味一番,嘿,可不就是后娘吗?这后娘还是男身呢!也不知金蝉子得知真相,会不会追着观音菩萨打? 上次在私衙内,玄奘没能同母亲多说几句。这次母亲来金山寺,他自然不愿错过机会。 法明和尚知晓轻重,待他们母子二人寒暄过后,开口催道:“今日你们母子相会,恐怕那贼人会得到消息。玄奘,你还是快些离去,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观音菩萨本就是假冒殷温娇,哪有那么多话同玄奘说?闻得此言,急忙取出一只香环,交于玄奘手中。 “孩子,拿上这只香环,往洪洲西北方向走,约有一千五百里远,那里有个万花店。当年我们自长安奔赴江州,你祖母半路染病留在那里。 说好待我们安顿下来,便差人去接她老人家。谁曾想遭逢大难,自此便同她老人家断了联系。” 眼见玄奘又要开口,观音菩萨实在不愿同他啰嗦,立刻说:“我写一封书信,你拿着书信去长安寻你外祖父。倒也好寻,金殿左边便是你外祖父的府邸。 你外祖父名唤殷开山,乃是当朝宰相,天子近臣。你将书信交给他,他自会上奏唐王,统领兵马擒杀刘贼,为你父亲报仇。” “母亲,您同我一起走吧!”玄奘苦求:“您同那刘贼日夜相对,他若得知我活着,恐会对您下手。” “儿啊,你按我所言行事,待报了杀父之仇,自然能将我救出去。我今日不敢久留,若那刘贼怪我归迟,恐不好交代。你我母子,就此别过。” “母亲……” 观音菩萨听到玄奘唤他,忍不住加快脚步。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可玄奘每次见他,必定啼哭不止。 观音菩萨不胜其烦,只盼这一难快些过去,到时来个死遁,看这玄奘还能去何处哭? 太素悄悄撇嘴,母子分别多年,这观音菩萨却只顾着催玄奘上路。从不曾问过玄奘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嘲笑。 哪吒眉头紧锁,即便是演戏也不能这般敷衍吧?他见过殷温娇,那位夫人每每见到他们,都会问我儿可长高了?胖了还是瘦了?一顿吃多少饭?可曾挨师兄弟欺负…… 送走母亲,玄奘哭着回寺中,拜别师父,收拾行囊往洪洲赶去。 哪吒假装不经意,牵起太素的手说:“悟真,我们跟过去看看。” 一路风餐露宿不必提,玄奘赶至万华店,问那店主刘小二:“施主,昔年江州陈客官有一母亲住在你店中,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可好?” 刘小二已上了年岁,眯着眼打量半天才看清玄奘的容貌。 刘小二喊道:“陈大人?” 再一想,那陈大人离开十九年,怎会仍是少年郎?眼前这小和尚应当是他的儿子,只是这官家少爷怎会出家做和尚? “小和尚,你可是陈光蕊陈大人的儿子?” 第248章 祖孙相见 玄奘点头应道:“陈光蕊正是家父的名讳。” “唉,你父亲为何不来?”刘小二哀叹一声,放下手中账册,拉着玄奘的胳膊往外走。 “你随我来。” 玄奘有苦难言,父亲早已葬身江底,他怎会来? 刘小二背着手,抬脚往妖皇庙的方向走。玄奘背上行囊,跟在他身后。 “施主,不知我祖母可好?” “一个身子埋半截的老太太,被遗忘在此地多年。人生地不熟,又没能糊口的手艺,她能过得多好?” 玄奘闻言心头一紧,险些落泪。 “你父亲做了大官,难道还缺银子奉养老母?十八年前,我听过路的客商说,你父亲在江州一连纳了三房小妾……” 玄奘有苦难言,纳妾的哪里是他父亲陈光蕊?分明是那恶贼刘洪。 “你别怪我多嘴。若非遇到一位道姑,她出银子在此地建妖皇庙,收留你祖母在庙中落脚,恐怕你早就见不到她喽!” 玄奘快走几步,急声问道:“怎会有人建妖皇庙?那可是妖,是妖就吃人。” 刘小二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问道:“你莫不是刚从山上下来?妖怪也分好坏。好妖不仅不吃人,还会行善布施。” “天下竟有此等奇事,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 妖皇庙近在眼前,刘小二停下脚步,转身对玄奘说:“你祖母就在里头,如今她也上了年岁,老眼昏花,许是认不出你。” 玄奘躬身行礼,客气的说:“贫僧拜谢施主。” “唉。”刘小二摆了摆手,笑着说:“我同你祖母也算老相识,不必如此客气,快些进去吧!” 玄奘再度谢过,跨过门槛,仔细打量着妖皇庙。 这庙不大,正殿之中供奉是两只猴子模样的神像,想来这二位就是刘掌柜口中的妖皇。 “沙沙——” 玄奘循声望去,见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妇人,弯着腰扫落叶,快步走上前去。 “阿弥陀佛。” 张氏上了年纪,这双眼睛越发不得用了。听到有人说话,张氏愣在原地,这声音有些耳熟,和她儿子有几分相似。 张氏侧头,耳朵往玄奘身上歪,问道:“可是我儿陈光蕊?” “我不是陈光蕊,我是陈光蕊的儿子。殷温娇是我娘。敢问老人家可是姓张?” “你是,你是我……” 手中的扫帚落地,张氏抬手在玄奘身上胡乱摸索。手越抬越高,粗粝的手掌在玄奘的脸上拂过,张氏哭红了眼。 “像,像!”张氏紧紧抓住玄奘,哽咽着说:“孩子,我便是陈光蕊的母亲张氏,你的亲祖母呀!” “祖母!” 来的路上,玄奘一直在想,祖母年事已高,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便是尚在人世,十九年已过,她又会去何处?没想到老天爷开眼,他竟真的寻到了祖母。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哭罢一场,张氏问道:“孩子,你爹娘为何不来?” “我爹爹被强盗打死,我娘被强盗霸占为妻。又怕那强盗知晓您的消息会斩草除根,故而不敢吐露半分。” 张氏眉心隆起:这,这同我儿说的不一样啊!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我孙子?还是说,他不知晓真相? “前些日子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回去见母亲,母亲才将您的事说于我听。” 张氏暗叫不对,前些年儿子、儿媳回来看她时曾说,儿子被人救下,因贼人势大不敢露头。儿媳虽被贼人掠了去,可因她有孕在身,贼人一直未曾得手。 孩子出生后,儿媳便投江自尽了。儿子绝不会让儿媳再入狼窝,孙儿口中那个娘亲不是殷温娇。 张氏试探着问道:“孩子,你从何处来?” “孙儿从金光寺来。”说话间,玄奘取出香环,递到张氏手中:“祖母,这是母亲交给我的信物。” 张氏愈发糊涂,儿媳说过孩子在金光寺。有信物香环为证,眼前这个孩子是他的孙儿无疑。可他遇到的母亲是谁? 张氏心中所思所想,玄奘并不知晓。他扶着张氏进屋坐下,关切问道:“祖母,您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你父母久久不归,我日日担忧,成日悲啼不止,眼睛就有些不好了。”张氏苦笑着说:“如今年岁越发大,眼花的愈发厉害。只能恍见人影,看什么也不真切。” 玄奘眉头紧蹙,问道:“那您还扫落叶?” “我在这庙里住了许多年,一砖一瓦早已牢记心中。便是闭着眼,我也摔不倒。” 玄奘闻言心疼不已,立刻跪倒向天祷告:“弟子玄奘今领母命来寻祖母,求佛祖怜鉴弟子诚意,保我祖母复明。” 说罢,起身以舌尖为张氏舔眼,须臾之间,张氏双眼复初。 来不及想为何她会复明,张氏便被眼前这张脸吸引。 “好孩子,你与我儿形容无二,见到你便如见到他一般。除了让你来寻我,你母亲可曾有别的交代?” 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若那殷温娇心存歹意,早晚会露出马脚。 玄奘将祖母重见光明,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多谢佛祖垂怜。” “这里是妖皇庙。”张氏神色不悦,低喃道:“若说功劳,那定然是妖皇的功劳更大。” “祖母,方才我求的是佛祖。” “我可不认识佛祖。”孙儿出家为僧,张氏本就不悦。在妖皇庙中感谢佛祖,更是犯了她的忌讳。 “若非妖皇庇护,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又准许我用庙中香火银子度日,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阿弥陀佛。” 祖母年事已高,玄奘不欲同她辩经讲道。念了声佛号,再度提起母亲。 “母亲命我前来寻您,知您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许是见到亲人,玄奘说话随意许多:“我只住一日,明日便启程去长安,拜见我那外祖父,为父鸣冤。” “好,好哇!” 张氏热泪盈眶,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 “好孩子,你赶了许久的路定然疲惫不堪,快躺下歇息片刻。祖母这就去准备斋饭,不知你爱吃什么菜色?可说于祖母听。” “祖母,孙儿不挑剔,只是吃不得荤腥。” “祖母也不食荤腥,妖皇庙同和尚庙一样,皆是吃斋的。” 枕着祖母的枕头,好似浮萍寻到了根,玄奘心中踏实,眨眼便沉睡过去。 再度睁开眼,老旧的方桌上已摆满饭菜。张氏见孙儿睡醒,笑着招呼道:“既然醒了,就快些吃饭吧!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索性就都多做了几样。” 玄奘看着满桌的素菜哭笑不得,这也太多了些。刚举起筷子,便听祖母说:“孩子,一会儿祖母给你做双鞋,你看你这僧鞋,都露脚趾头了。” 不知怎的,玄奘突然想起母亲,母亲好似从未注意过这些。 第249章 叩拜妖皇 转念一想,母亲被那刘贼霸占日夜惊惧,见他一面都不敢久留。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哪有心思关心他? “祖母,您待我真好。”玄奘扶着张氏落座,笑着说:“我母亲就没这般细心。” 张氏的心咯噔一下,从前她们婆媳住同一个屋檐下时,儿媳殷温娇可是面面俱到。大到人情往来,小到针头线脑,都在她心里记着。 温娇那种性子,怎会粗心到察觉不到孩子劳累,看不到他破烂的僧鞋,摸不出他掌心的茧子呢? 张氏可以肯定,孙儿遇到的‘母亲’,并非是殷温娇。可那也不对,既然不是殷温娇,陈家的事,她是从何处得知的? 张氏心不在焉,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放下碗筷。 “你在家中等我,我出去寻个鞋样子。” “祖母,不必如此麻烦,我这双鞋还能将就着穿。” “我是你亲祖母,不过是给你做双鞋罢了,有什么麻烦的?” 烛光昏暗,将张氏的影子拉长。那样干瘪瘦小的老太太,影子却那样高大。 玄奘静静看着祖母纳鞋底,劝道:“祖母,我此去长安月余便能回。您老莫要着急,这鞋子等我回来再穿也不迟。” “你可别小看我,你父亲自小到大,穿的都是我亲手做的鞋。”提起往事,张氏脸上的笑意愈发浓。 “你这孩子,脚和你父亲生的一般大。若是他见到你定会诧异,你们俩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张氏一脸喜色,玄奘心中奇怪:父亲遭贼人杀害,祖母好像并不伤心。难道是因为有我陪在她身边? 这样一想,玄奘担忧不已。明日他便要启程去长安,没他陪伴左右,祖母不会想不开吧?不成,明日他要去寻刘掌柜,请他照看祖母。 “祖母已记下你的尺寸,明日扯布,给你做几身新衣裳。等你回来,正好可以穿。” “祖母,我只穿僧袍,您不必给我做衣裳。倒是您,您身上这身衣服太旧了,给自己做两套新衣裳吧!”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要那么多衣裳做甚?” “阿弥陀佛。”玄奘双手合十,嘴里嘟囔着:“祖母不过是随口一说,佛祖切勿当真,定要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你求佛祖作甚?”张氏百思不得其解,沉声说:“求佛祖,还不如求阎王爷。阎王爷掌管生死簿,他说我能活多少岁,我就能活多少岁。” 玄奘不敢反驳,弯腰铺好被褥,乖巧的坐在张氏身旁。 哪吒和太素趴在屋顶,闻言窃笑不止。这老太太怎净说大实话,堵的金蝉子哑口无言。 张氏挽了个结,借着烛火烧断麻绳,嘴里念叨着:“托妖皇的福,这附近的百姓都认得我。这鞋底子就是他们给我的,我回来纳几趟线就成。 明日你出远门,走之前去妖皇面前上柱香,求二位妖皇保你平安。贡品我都准备好了,妖皇庇佑我多年,如今你来了,可要替祖母报这个恩。” “祖母。”玄奘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是僧人,信奉佛祖。” “我又没说让你还俗。”张氏拉着脸,嘴里嘟嘟囔囔的:“前些日子我还去道观烧香呢!也没见妖皇怪罪我。” 张氏去的那家道观,观主是太清观弟子。都是一家人,太素怎会怪她? “又没人说信佛祖就不能信妖皇,要我说你就多信几家。佛祖不中用时,没准妖皇管用。妖皇打盹时,或许三清祖师没睡着。 孩子,你就是太实诚,实诚人容易吃亏。你听祖母一言,遇庙便拜,管那殿中供奉的是哪尊神仙……” 太素凑到哪吒耳边,轻声说:“都说人老成妖,这张氏精明的很。金蝉子若有半分像她,也不会被观音菩萨耍的团团转。” 灼热的气息喷在哪吒耳垂上,哪吒面红耳赤,手掌渗出一层薄汗。身体紧绷,生怕动作太大,吓跑太素。 “哪吒?”太素歪着头,盯着哪吒的脸,问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哪吒扭过头来,嘴唇碰到太素的脸颊,二人怔愣当场。回过神来,纷纷扭脸看向一旁,假装无事发生。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玄奘紧闭双目,捻动佛珠默念佛经。怪不得出家人要舍亲割爱,若是他日日伴在祖母左右,要不了几日便会佛心崩坏。 太阳刚露头,玄奘便被祖母叫起来。押着他入正殿,跪在蒲团上叩拜妖皇。 神像后面,哪吒用手肘碰了碰太素的胳膊,笑着说:“悟真,金蝉子拜你呢!” “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谁稀罕他拜?”太素撅着嘴,突然想起金蝉子也在拜哥哥,咧嘴大笑:“哈哈哈……若是哥哥知晓金蝉子反过来拜他,定然很开心。” 云端之上,观音菩萨眉头紧蹙,这金蝉子怎拜上妖皇了?张氏应该在破瓦窖里住着,她怎会跑到这里? 还有那两只自称妖皇的猴子,到底是何年何月冒出来的?怎的凡间处处都有人供奉妖皇? 观音菩萨心中不悦,可思来想去这不过是微末小事,何必太在意? 再者,金蝉子是被祖母胁迫,无奈之下才拜妖皇。待他离开此地,张氏就无法左右他了。 “孩子,快将这炷香插进香炉中。这可是头香,旁人抢破头都未必能抢到。”张氏得意洋洋的说:“你能上头香,是沾了我的光。” 玄奘没精打采的接过那炷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炉中。 抬头再看张氏,老太太已跪倒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求二位妖皇保佑,保佑我孙儿玄奘此去长安一路平安。 让那害我儿子、儿媳的恶贼刘洪,早日伏诛,以解我心头之恨。求妖皇显灵……” 玄奘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心想:我有提起贼人的名字吗?昨日说的话太多,我也想不起来,应当说过吧! 好不容易见到孙儿,张氏有说不完的话。昨晚拉着玄奘说了半夜。玄奘迷迷糊糊睡过去,张氏见他不应声,还会将他摇醒。 玄奘看着张氏,见她姿势怪异,笑着问道:“祖母,您这到底是在拜佛,还是在拜三清?” “哎呀,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张氏站起身来,豪迈的说:“妖皇不介意这些俗礼,只要心诚便好。” 张氏顺手拿起昨日剩下的贡果,一股脑塞进玄奘怀中。 “这些果子你拿着路上吃。”也不知张氏从何处掏出一块碎银子,放进玄奘的怀里。 玄奘推拒道:“祖母,我不能要您的银子。” “哎呀,我就你这一个孙子,银子不给你给谁?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你快收起来。” 也不管玄奘愿不愿意,张氏连推带搡将他赶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庙门,隔着门喊道:“孩子,快些上路吧!再不走啊,我就舍不得你走喽!” “祖母……” 第250章 拒之门外 张氏不想拖孙儿后腿,忍着悲意回到房中,看着整齐干净的屋舍再度落泪。昨晚孙儿收拾许久,就怕累到她这个老婆子。 抬手抚摸眼眸,张氏低喃道:“求告两句,再添上一口,就能让我的眼睛恢复如初,说一句神仙手段也不为过。可他分明是个凡人,我孙儿到底是何来历?” 屋中静悄悄,无人为张氏解惑。 “砰砰砰……” “张婆婆快些开门,我们来上香啦!” 张氏闻言,抬手用衣袖擦干脸颊,急匆匆向外走去。 “来啦!” 万花店外, 玄奘拜别刘掌柜,对那赶牛车的老汉行了一礼。 “多谢施主,给您添麻烦了。” 赶车老汉扬起鞭子,老黄牛迈开腿向前走去。 “刚还未亮,你祖母便去家中寻我,央我捎你一程。你祖母在妖皇庙住了多年,对我多有照拂,你不必同我客气。” 玄奘心头一热,那个干瘪的老人,试图用她那不够宽阔的肩膀,为他遮风挡雨。 日薄西山,一个游方和尚穿过承天门,进了长安城。脚步刚落定,就听身后的城门缓缓闭合。 “你这和尚来的巧,再晚片刻城门就关了。”守城门的将领问道:“你打哪儿来啊?” 玄奘施了一礼,笑着应道:“贫僧自金山寺来。” “没听说过。”将领背着手,绕着玄奘转了一圈,问道:“到长安城干什么?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赶了许久路吧?” “回施主的话,我到长安访亲。” “呦,出家人还有亲戚呢?”将领心中发笑,问道:“不知你那亲戚住在何处?你初到长安城不识得路,我可为你指路。” “我那亲戚就住在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敢问施主,我该如何走?” “你家亲戚住丞相府上?” 将领发出一声嗤笑,想来这和尚的亲戚,应当在殷丞相府当差。 “你顺着这条路走,走到皇城外,随意找人问一声,就能寻到。” “多谢施主。” 玄奘面露喜色,背上行囊向城中走去。 长安繁华,金乌尚未归山,街道两旁的商户便点上灯笼。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玄奘顾不得看热闹,匆匆向皇城赶去,一连问了三位路人,才寻到外祖家的大门。 他抬袖擦干汗水,又低头理了理僧袍,这才上前。 “咚咚咚……” “谁呀?” 玄奘激动不已,却迟迟不见大门敞开。 “那和尚,你在我家门口站着作甚?” 玄奘回首看去,见旁边还有一个角门,角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撩起僧袍走过去。 “施主,小僧是亲戚,来探望相公,还请施主通禀一声。” 小厮上下打量玄奘一番,冷声说:“你在门外等着,我去通禀一声。” “砰——” 角门闭合,小厮喃喃自语:“不知是何处来的穷亲戚,跑到我们府上打秋风。且晾他片刻,再同老爷说。” 久等门不开,玄奘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到台阶上,自行囊中取出半块饼子,埋头啃起来。 可那饼子又干又硬,咽下去割嗓子。玄奘取出水囊,却发现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唉,为父母报仇哪有那般容易?” 玄奘等了又等,直到月上柳梢头,那传信的小厮才开门。 “喂,那和尚。” 玄奘急忙起身,却不想双腿早已麻木,险些摔倒在地。 “施主,相公如何说?” 小厮冷着脸,眼中带着讥讽之色,应道:“我家相公说,并无亲眷做和尚,你快走吧!莫要赖在此地。” “唉,施主你听我说,我是……” “砰——” 角门再次闭合,玄奘无奈的住了口,却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四下张望一番,拢紧僧袍,打算在墙角窝一宿。 太素摇晃着双腿,坐在墙头上,笑着说:“看来观音菩萨安排的也不周全,昨晚他还施法让那殷夫人梦到满堂娇,结果金蝉子还是吃了闭门羹。” 哪吒啃着蟠桃,指着天上的云彩说:“悟真你看到了吗?观音菩萨那张脸都快皱成抹布了。” 太素捧腹大笑:“哈哈哈……” 观音菩萨握紧玉净瓶,怒气冲冲的骂道:“这些凡夫俗子当真是愚不可及,半分悟性也无。” 垂眸看向和衣而眠的金蝉子,观音菩萨越看越生气,这个蠢货,方才叩门时直说自己是殷温娇的儿子,那门房不会如此怠慢他,殷开山更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气归气,事已至此他不能袖手旁观。观音菩萨掐了个诀,一道金光飞向后院。 哪吒见到金光,急忙抓起太素的手,化做一道清风,向后院吹去。 殷夫人揉着眉心,看着正在泡脚的殷丞相,开口说道:“夫君,昨夜我梦到女儿归家。唉,一别多年,这孩子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殷开山抬起脚,婢女立刻跪地为他擦脚。 “前些日子收到女婿的书信,女儿过得很好。”殷开山靠坐在床榻上,随手捧起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满堂娇自幼便熟读诗书,她又不是不会写字,为何总让旁人代笔?”殷夫人心有不满,低喃道:“她一去十九年,连根线都不曾捎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早已忘了我这亲娘?” “哎呀,你胡说八道什么?”殷开山放下书,蹙着眉头说:“逢年过节,女婿哪次短了礼数?” “那不一样。”殷夫人哀叹一声,突然想起方才小厮说的那个小和尚。 “昨夜我梦到满堂娇归家,今日便有和尚寻上门来,说是我家的亲戚……”殷夫人抬眸望着殷开山,兴奋的说:“你说,会不会是女婿托那和尚送书信回来?” “唔,也有可能。”殷开山坐起身来,抬手将婢女唤到跟前,吩咐道:“让他们去府外看看,若那和尚还在,请他进府一见。” 殷夫人担忧的说:“此时去找那和尚来得及吗?恐怕他早就走了。” “他既然登门就说明有所求,有所求便不会走。说不定此时他就在门外,等着堵我呢!” “也对。”殷夫人松了口气,嘴角上扬,打趣道:“咱们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就是这般死缠烂打,闹着要见你。” “提他们做甚?”提起往事,殷开山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喃道:“谁家还没几门穷亲戚?” 夜色渐深,一阵凉风吹过,丞相府的角门再度打开。 玄奘日夜兼程赶到长安,早已疲惫不堪。虽说天为被地做床并不舒服,可他早已沉沉睡去。 “喂,小和尚醒醒,我家相公要见你。” 玄奘睡的正酣,忽觉有人踢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方才那守门的小厮,急忙爬起来。 “施主,麻烦你再通禀一声,就说殷温娇的儿子,回来看望外祖父、外祖母。” 第251章 祖孙相认 看门小厮闻言,眼珠子险些掉出来。糟了,他闯大祸了! “小少爷,原来是您呐!”小厮干笑两声,笑容里有恭敬也有谄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少爷开恩,饶过小的这次。” 老爷和夫人将小姐看得和眼珠子一般,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小姐的儿子登门,他如此怠慢,若让夫人知晓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可也奇怪,小少爷怎就出家做了和尚? “施主多虑了,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不会怪罪施主。” “小少爷,我帮您拿行李。” 小厮伸出手,却被玄奘避开。 “本就没有多少行囊,就不劳施主费心了。敢问外祖父在何处,能否带我去见他?” 小厮收回手,尴尬的笑了两声,恭敬说道:“您跟我来。” 玄奘还未进后院,他登门拜访的消息,早已传入殷夫人耳中。 “夫君,女婿从未提起过这孩子,莫非那和尚是骗子?” 殷开山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夫妻二人相携去往前厅,玄奘见到外祖父、外祖母,再度想起父母的遭遇,哭拜在地。 许是方才被拒之门外,玄奘长了教训。虽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忘取出那封信,交于殷丞相。 殷丞相顾不得安慰玄奘,拆开信封低头看去。 殷夫人示意小厮扶起玄奘,左右打量着他,越看越心惊。这和尚同她女婿陈光蕊一般无二,若说不是他的孩子,她都不信。 “孩子,你母亲……” “呜呜……我的女儿呀!痛煞我也……” 殷夫人话说了半截,突然被殷开山打断。 见夫君哭的悲切,殷夫人急声问道:“夫君,出了何事?” “这和尚是我与你的外孙。女婿光蕊被贼人害死,我儿满堂娇被贼人强占为妻。” 殷夫人听罢痛哭不止,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殷家的掌上明珠,怎就如此命苦?遭了此等祸事。 早知如此,何必图那陈光蕊新科状元的名头,眼巴巴将女儿嫁给他?若女儿留在长安城,也不至于委身于恶贼。 “怪不得这些年我从未收到女儿的信,女婿来信也是顾左而言他。” 殷夫人捶打心口,哽咽着说:“我还纳闷,她在闺中时向来贴心,嫁人之后怎转了性子?原是被恶贼胁迫,不敢同我们来往。” “贼子可恨。”殷开山目露凶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夫人莫要哭了。我这便去书房写奏折,明日上朝将此事奏明陛下。我亲自统兵,定要为女婿报仇。” 殷夫人止住哭声,抬头问道:“那女儿呢?” “夫人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提起女儿,殷开山阳眼中的恨意散去,心疼的说:“女儿吃了这么多苦,我怎忍心将她逼上绝路?” “正是这个道理。”殷夫人擦干眼泪,握住殷开山的手说:“夫君,我不管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总之我要女儿活着。” 太素泪眼汪汪,哽咽着夸赞道:“殷丞相和殷夫人是难得的明白人,没让女儿自戕以证清白。” 哪吒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幸好你提前将殷小姐救走。不然,就算殷丞相没那个心思,殷温娇为保家族清誉,也会走上不归路。” “怕就怕观音菩萨暗中使坏,扮成殷温娇的模样自戕。”太俗忧心忡忡的说:“假的殷温娇娇死了,真的殷温娇便是露面也无法自证身份。” “呵呵……”哪吒轻笑两声,提议道:“你将陈光蕊和殷温娇放出来不就得了?正好让他们一家人团圆。” “对呀!”太素转忧为喜,拽着哪吒往外跑。边跑边说:“陈光蕊和殷温娇一直在一起,若是陈光蕊出面作证,有关殷温娇清白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慢着。”哪吒突然顿住脚步,眉头紧锁,开口问道:“金蝉子无牵无挂,才可安心去西天取经。若他的父母突然冒出来,佛门会不会伤害他们?” 太素不曾想到这一层,听得哪吒所言,再度皱起眉头。 哪吒思索一番,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 “不如等金蝉子到灵山之后,你再将他的父母放出来。有父母牵绊着他,必定会动摇他的佛心。” “可眼下……”太素踟蹰片刻,歪着头问:“要不,先让他们见一面?至于何时放他们出来,还需见机行事。” “也好。”哪吒赞许道:“如此一来,也能让殷开山夫妻安心。” 那厢,殷夫人扶起玄奘,眼含热泪,上下打量他一番,关切说道:“孩子,你母亲说,你出生后便离开了她,这些年你受苦啦!” 苍老的手掌抚摸着玄奘的脸颊,殷夫人想到外孙在和尚堆里长大就心疼不已。 他本是官家少爷,生来就是锦衣玉食,身边有婢女小厮侍奉。 当朝丞相是他的外祖父。父亲是江州州主,更是陛下钦点的状元。 若没有那恶贼,她这外孙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知他有没有读过书?识得多少字?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外祖母,我乳名江流,法名玄奘。” 殷夫人闻言,抬手捶着心口,转身扑到殷开山怀中:“夫君,你听听,这苦命的孩子连个大名都没有。” “夫人莫急。”殷开山轻轻拍着殷夫人的后背,安抚道:“待我救出女儿,让女儿给江流取个名字便是。 孩子风尘仆仆赶过来,不知在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你先派人准备一桌素斋,换洗衣服也要备几套……” “对,对!我只顾着哭,险些将这些事忘了。”殷夫人抬脚往外走,吩咐婢女备素斋,收拾庭院。 “外祖母,不必如此麻烦,我住不了几日,有张床能栖身便可。” 殷夫人怎肯听他的?孩子进了家门,哪儿有让他吃苦的道理? 殷开山抬头看着玄奘,沉声山问道:“江流,你可读过四书五经?” “平日我只读佛经,四书五经只是粗读,并未参透其中深意。” “识字便好。”殷开山捋着胡须,笑着说:“待为你父亲报了仇,你便留在家中读书。有我在一旁指点,不出十年,你定榜上有名。” 玄奘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外祖父我已身许佛门,愿常伴佛祖身边……” 殷开山眉心隆起,声音透着不悦:“陈家可就只有你这一根独苗,你出家做了和尚,谁来延续陈家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