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回头草吃吗?ABO》 1、陈茶滥调 这里离海边不远,经常能听见隐约的海浪声,海洋咸湿的味道混合着阳光微微的热意,被海风刮进这栋椰林树影笼罩的白色小洋楼,吸一口肺里全是闲适的慵懒感。 “欢迎收看早间新闻,今天是2025年2月8日早上八点……” 陈弥扫了眼屏幕上播音员国泰民安的脸,视线落在左下角的时间上。 “小方,现在是几几年?” “2025年了。” 第n次听到这个回答,陈弥还是觉得相当离谱。 他只不过被车碰了一下,醒来告诉他已经是七年后,好好的青春男大突然就迈向了三十,这谁能接受? 陈弥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来,思考他哥把电视台买下来骗他的可能性。 漂亮的omega今天穿了件纯白色的丝质睡衣,扣子就系了正中间那一颗,一动就领口大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护工小方张了几次嘴,提醒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小岛上气候宜人,温度适中,这样除了放浪了一点,没有别的问题。 当然,陈弥自己不觉得放浪,前二十三年他都是这么过的,被病服裹了七年,还不准他舒展舒展? 啧,七年…… “轰轰轰——” 直升机降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几分钟后,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不见外地坐在陈弥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陈弥拢了把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像只魅惑的海妖:“我说尹大夫,来见我就不用穿这么正式吧?” 尹泽摊开记录本:“我在你哥那儿拿工资的,衣着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茶茶,把衣服扣上。”他扶了扶眼镜,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笑容,“这里就我和小方两个beta,我是医生,他是护工,你全脱了也只是一块白一点的肉。” 茶茶是尹泽给陈弥取的外号,从高中分化成omega开始,陈弥从准alpha越发出落成一个眉目英气的美人,心眼子也越来越多,连信息素都是清新的白茶味儿,经他泡过的泳池都茶香四溢。 “那你倒是给我找几个alpha过来啊,”陈弥无所谓地撑起脑袋,长腿交叠,“七年没开荤,我快憋坏了。” 尹泽礼貌拒绝:“清心寡欲有助于恢复身体。” “少来,”陈弥白了他一记,瞄到他口袋里的手机,“怎么说?” 他醒了快半年,岛上只有一台播放各种新闻的破电视,什么通讯设备都没有,尹泽一周来两次给他检查身体,上次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借了他手机登录社交账号。 “没回。”尹泽点开微信给他看了眼空荡荡的界面,上面只有他发出去的一条消息,时间停留在三天前。 陈弥把手机接过来。 楼行川的头像还是大学时候他强行换的那头威风凛凛的大灰狼,点进头像,朋友圈封面是一张月亮挂在树梢上的照片,不知道在哪儿拍的。 “这什么意思?”陈弥指着屏幕中间那条孤零零的短横线。 “拉黑了吧。”尹泽低头写记录,抽空看了眼。 “楼行川拉黑我?”陈弥挑了下眉。 尹泽停下笔,目光探究地审视着他:“你失忆了?” 失忆?他失哪门子忆?昏迷七年已经够扯蛋的了,再来个失忆,拍电视剧呢? 陈弥懒洋洋地抻直了腿:“要不你出题考考?” 尹泽把自己的手机从陈弥手里抽回来,才提醒他:“那你应该记得,你们已经分手了。” “七年前。” 尹泽接到陈弥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国外上学,陈弥告诉他自己和楼行川分手了。 陈弥向来都是不着调的性子,嘴里没半句正经话,尹泽头一回听见他那样的声音和语气,就像楼行川当着他的面出轨了一样。 接完这个电话后不久,尹泽就跟陈弥失去了联系,他通过各种方式想要联络上陈弥都一无所获,陈家给出的回应是出国念书,这几年间,陈弥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后来尹泽有时候甚至想,陈弥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等到再见面是一年前他回国,陈弥的大哥陈宿主动找到他,让他负责监护已经有苏醒迹象的陈弥。 作为天鸿的二公子,显然陈家花了很多金钱在陈弥身上,消失了近七年的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红润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然而这个家伙完全醒来的第一件事,是问他前男友在哪儿,然后对着财经新闻上楼行川的一组照片斯哈斯哈。 该说不说,那组照片拍得不错主要还是归功于楼行川本人,同场活动的其他企业家就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跟个平面模特似的,长相先不提,这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的,勾一个小色鬼绰绰有余。 小色鬼本人托着腮:“是分了。”那又怎么样?好马照吃回头草。 尹泽弯下腰,也学着他托下巴:“那我现在可不可问,分手理由是什么?” 当年陈弥追了楼行川小半年才把人拿下,虽说是陈弥主动,但这场恋爱里面明显他是被爱的那一方,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楼行川是真心喜欢他。 分手也是这祖宗主动提的。 “唔,”陈弥眼皮一掀,淡淡道,“他活儿太烂,弄得我好痛。” 尹泽笑容僵了下。 说这话的是陈弥,他又觉得大概是实话。 陈弥从小养得骄气,一点儿疼都忍不了,遇上楼行川这样活儿烂又强悍的alpha,在床上确实不好受。 “那你还找人家?”尹泽揶揄他,他端起茶几上的椰子水,“我记得我们茶茶没受虐倾向啊。” 陈弥一如既往地不要脸:“活儿烂归烂,架不住人家大啊,痛并快乐着。” 尹泽无言地白了他一眼:“所以你这是后反劲儿上来了?是不是有点儿久啊,反了七年,人家那边早熄火了。” 陈弥不在意地“嗤”了声,躺回沙发双手交叉垫住后脑,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地耷拉下去,随意地堆在肩头下边。 陈弥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纯良omega,相反,他很懂得怎样利用自己这副皮囊,什么角度最好看,什么笑容最诱人,什么样的语气和姿态最让人无法拒绝,他都掌握得明明白白。 尹泽听出他这声的意思。 茶茶对自己相当自信。也是,陈弥的塘就那样摆着,就有前仆后继的鱼心甘情愿往里跳,即使楼行川是陈弥唯一捉进来的那条,他也能保证他逃不了。 可是…… “已经七年了,你的鱼都跑光了。”尹泽好心提醒他。 “那我就再一条一条地捉回来。” “捉回来做什么?”尹泽话里似乎别有深意,“以我们茶茶的魅力,钓一塘新的换换口味儿不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 “那你联系楼行川干嘛?”尹泽晃晃手机,“对他余情未了?” “嘁。” 说什么余情未了太矫情了,他这么洒脱一人,还能被一段旧情缠住不放?只是当年那样仓促分手就销声匿迹,不符合他的预期,弄得好像自己心虚躲着他一样。 “好歹是花了心思追的,总不能随随便便就丢了吧?”陈弥面上云淡风轻,“再说我在他床上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他成长了,我不得享受享受?” 他说完就阖上了眼,尹泽没戳破,笔在纸上流畅划过的动静像白噪音。 “陈弥。” 沉默了几分钟,尹泽笔一顿,突然说:“楼行川要结婚了。” —— 晚上十一点半,江宁市。 时代大厦总裁办公室灯光如昼,楼行川刚开完视频会议,他解开西装扣子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秘书赵栎把头伸进来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楼总。” “嗯。”楼行川等人到了跟前才睁开眼。 赵栎走过来把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跟林氏下半年合作项目的初步方案。” “知道了,”楼行川没接,“放着吧,我一会儿看。” 他这位老板经常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最近更是玩儿命,连着通宵了两天,只在午休的时候才会补会儿觉。 再强的alpha也不是这么造的。 赵栎鼓起勇气:“楼总,要不明天再看?我开车送您回盛世华苑。” 楼行川在盛世华苑有套房子,离公司大约二十分钟车程,有次他喝了酒,赵栎送过一回。 楼行川:“不用了。” 那套房子他没去过几次,对外是他的住所,实则只是看着离公司近,偶尔加班太迟过去洗个澡休息一下。 赵栎忍不住又多嘴:“上次见您那栋没住几个人,还是装个摄像头比较安全。” 一说出口赵栎就发觉说错了话,盛世华苑那个地段,那个价位,哪还会有安保问题? “我、我是说您家里面,客厅,房间什么的。” 房子里面就更没什么可装的了,家里唯一的活物只有两盆物业送的仙人球,平时也就阿姨会去定时打扫。 “嗯,我考虑一下。”楼行川没有驳了赵栎的好意,调转话头问,“前天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哦!”赵栎立刻反应过来,前天楼总找他调查一个账号的登陆位置,交代完就疯了一样地工作,他差点儿给忘了。 “只能追踪到是在这个国家,大概是在这里,”赵栎用手里的平板打开世界地图,调了个坐标出来,“再精确的就查不到了。” 楼行川看向平板上的热带群岛,粗略估计得有上百个。 “楼总?”赵栎见他看着平板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是有什么投资项目吗?” 楼行川挥了挥手,赵栎自觉地走了。 半晌,楼行川移开目光。他点开了手机,指尖停在置顶的对话框上,那个人的头像是一只洁白的小兔子,后面只跟了一句话: 我回来啦。 楼行川盯着这句话直到眼睛酸涩,才缓缓闭上了眼。 2、陈茶滥调 小岛上。 陈弥缓慢画圈的脚尖插了个微小的停顿。 尹泽:“人你也认识,林之涣。” 林之涣跟陈弥是大学同学,大四才从国外转到他们班,爷爷林建云掌控下的林氏集团是江宁数一数二的企业,林之涣是他唯一的孙子,备受林建云宠爱。 林之涣刚来江大就看上了楼行川,也不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有意还是无意,挑了陈弥和楼行川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那天表白,搞得全江宁的富二代圈和大学圈连吃了半个月的瓜,直到快毕业都还有人闲谈提起。 “嗤,”陈弥闭着眼笑出了声,“他这么锲而不舍呢。” 当年陈弥开车在校门口等了十多分钟楼行川都没出来,刷校园论坛一个接一个的爆帖,点进去就看见正直播林之涣的表白现场,这才知道楼行川上完课被堵在教学楼下面了。 陈弥饶有兴趣地点开其中一张照片,虽然在这个日子来这么一出坏人好心情,但他还蛮想知道楼行川会怎么做。 照片是站在教学楼侧面拍的,三条出教学楼的阶梯上都铺满了浅紫色的玫瑰花瓣,在正中那条阶梯下汇聚成一个爱心,林之涣一身略显正式的白西装,捧着花站在花瓣中间,望向阶梯上方。 非常的梦幻,陈弥看了想笑。浪漫归浪漫,可惜他家楼行川是块木头。 镜头四周挤满了学生和老师,课都不上了围着看热闹。以林之涣的背景,就算他再闹得大一点校方也不敢管。 林之涣是极优性的omega,大部分alagh都喜欢的那款,香香软软的,撒个娇能让alpha排着队为他赴汤蹈火。 这场告白的另一主人公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穿着陈弥熟悉的那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衬衫。 他被推到最前面,跟阶梯下的林之涣相对,高清画质下,楼行川那张脸实在帅得很出众。 如果不是楼行川脸上毫无表情,漠然的眼神中还有一丝不耐,光看样貌,二人的确算得上登对。 这张照片点赞最多,置于顶楼,好像想让所有人看见似的。 “老土,庸俗。” 陈弥发了四字评价,很快就被接连盖起来的楼压下去了。 他关了手机屏幕,靠在车身上远望马路对面的树。身后车门一响,陈弥转过头,楼行川已经坐进了主驾,他微微有点喘,反手把书包扔在后座,“咔哒”扣好了安全带。 “哟,我们被求爱的小王子怎么跑这儿来了?”陈弥钻进车里,掐着楼行川的下巴把他拉过来,“舍得抛下香香软软的小公主?” 他沿着楼行川的颈侧一直闻到肩膀,除了洗衣液的清香和淡淡的热气,一点陌生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楼行川不说话,任他掐着,眼睛直勾勾地在陈弥脸上扫荡,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来来回回舔舐个遍。 “我买了甜虾,昨天订的蛋糕会直接送过去。”楼行川不回答他的问题,“还有想吃的吗?” “有啊,”陈弥伸出食指拨弄楼行川的下唇珠,一松指头,两片唇瓣相碰,发出小小的一声“啵”,“想……吃你。” 楼行川看着很镇定,耳下逐渐向上蔓延的红出卖了他。 陈弥也不逗了,弓起食指轻刮了一下楼行川鼻尖上的细汗:“怎么跑出来的?” “翻窗。” 陈弥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哈笑个不停,被楼行川扯过去,张嘴在他脸蛋上咬了一口。 起势很猛,咬完印子都没留下。 “楼行川你属狗的啊?”陈弥推了他一把,做作地捂着脸,眼尾一挑勾人得很,“这么喜欢咬等会儿到了公寓好好发挥。” 他后半句话把人撩了个耳尖通红,车速也比平时快了一些,开车的人有点儿急切。 陈弥窝在车里明目张胆地又笑了一阵,快到睡着的时候听见楼行川忽然开口:“我不喜欢香香软软的omega。” 楼行川性格沉稳,不爱张口辩解,惹急了他更讲究实干,陈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句不明显的解释和撇清。 还没来得及多感动一会儿,陈弥进公寓就被折腾了到了下半夜,周末两天都没下得来床。 陈弥追了楼行川小半年,又谈了一年多的恋爱,把楼行川的性子摸得透透的,但他从来弄不懂楼行川心里在想什么。 以前说不喜欢的现在就喜欢了吗?那以前喜欢的怎么算? 陈弥闭着眼睛。 “这些年,楼行川的时代集团跟林氏有很多合作,多少都有林之涣出的力在里头,”尹泽继续说,“据说林建云也非常欣赏楼行川,对他也很好。” 玩点股票,关注江宁商界的人都知道,林建云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了对楼行川的赞赏,也曾说过希望他和林之涣能让两个集团携手共进,言下之意就是把楼行川当自己孙婿看待了。 “哦?商业联姻。” “人家这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尹泽身为陈弥和楼行川的恋爱见证人,对林之涣也是多有耳闻。 大学时候林之涣就对楼行川穷追不舍,丝毫不顾忌人家名草有主,林之涣是那种温温柔柔的性格,跟浪里小白茶陈弥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追起人来有礼有矩,什么强硬手段赶人都下不去手。 陈弥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对楼行川太放心,从来没把林之涣当回事,这些事都是他们另一个发小郝睿告诉他的。 陈弥消失这几年,林之涣经常在各个场合跟楼行川结伴出现,这挑明了在宣示主权,在别人眼中他俩就是一对儿无比般配的爱侣。 陈弥嘴上说得轻松,手已经把尹泽的手机又拿了回来,搜出一堆那两人一起出席活动的新闻。 那些并肩而行,微笑对视的画面碍眼极了。 尹泽眼也不抬地继续书写,假装不知道他拿手机在做什么:“你再晚醒一会儿,就只能给他们秀结婚证的朋友圈点赞了。” 不过陈弥既然醒了,楼行川这婚多半是结不成了。 这祖宗向来不大度,只有他不要的,哪有敢不要他的,让情敌趁虚而入抢走男朋友——即使是前男友,那也是万万容不下的。 “哦我忘了,”尹泽当头一盆冷水,“你已经被拉黑了。” 陈弥不在意地轻哼。 拉黑? 信不信他回去往那儿一站,楼行川就会乖乖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别说我没提醒你,”他们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陈弥只要出个音儿,尹泽就知道他想什么,“楼行川可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读书学习的穷酸学生,你还停留在二十二岁,人家已经在商场上混了七八年了,多少老狐狸都在他手里栽过跟头。” 楼行川创立的时代集团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跻身江宁前列,涉及领域非常广,就算天鸿和林氏这样的老牌企业,无论合作还是竞争也丝毫不怯,作为时代的一把手,楼行川的手段绝对不容小觑。 尹泽:“你现在可玩儿不过人家。” “你这样说那我更有兴趣了,”陈弥勾着头发,眼神里流露出向往,“小白兔长成了真正的大灰狼,会不会把我撕碎啊?啊,好期待。” “……” 尹泽记录本一合:“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去坏别人好事了?” “这说的什么话?”陈弥纠正他,“我明明是去救人于水火,你都说了是商业联姻,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那是,我们茶茶心可善。”尹泽不感到意外,万事不上心的外壳下,陈弥内里其实是一个相当偏执的人,他认准的事,旁人再怎么劝说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尹泽顿了下,半开玩笑似的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楼行川自己也想跟人家结婚呢?林之涣追了七年,说不定楼行川早就被感动了。” “你的出现对他来说如果是困扰……” 陈弥翻身坐起来,把尹泽的椰子水抢过来狠狠咬了一口吸管,“那我就扰死他。” —— 整栋时代大厦顶楼一层还亮着灯光。 楼行川处理完那份文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放下笔,拿起手机准备收拾离开。 “嗡嗡——” 这个点谁会打电话? 楼行川扫了眼屏幕,上面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他停了几秒,点了接听。 “楼先生您好,这么晚打扰您了,我是盛世华苑的物业,”对面的男声赔着职业的歉意道,“是这样的,您家今天是不是有朋友过去?” 楼行川:“朋友?” “不不不是吗?那您门口那位……”物业的语气有点疑惑,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们盛世安保很严的,外人进不来,而且他也没撬锁,在输您家的密码呢。” 楼行川皱了下眉:“把监控调给我看看。” “好的好的。” 半分钟后,楼行川收到了一条几十秒的视频,他点开边看边往门口走。 视频中,一个裹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人正略微弯腰按密码。这人腿很长,头上戴着一顶紧边的黑毛线帽,长发因低头的动作垂在胸前遮挡住了脸。 门锁屏幕闪了一下,提示密码错误。 这人收回手撑在下巴的位置,似乎是在思考,然后随手撩开了头发夹在耳后。 楼行川的手指距离灯控面板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直到视频播完,定格在那小半张白皙的侧脸上。 陈弥留了长发,皮肤更白了,也瘦了许多,侧脸线条更加明显。走道高清摄像头拍得人黑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睫尾微弯,带着总想要勾点儿什么似的风情。 他穿着这样的长衣走在路上,楼行川都担心自己认不出来。 是啊,七年了,谁会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呢。 “嗡嗡——”电话又打了进来。 “楼总,这个人——” 楼行川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现在还在吗?” “在在在。”物业连忙说,“还在试您家的密码呢。” “嗯。”楼行川指尖轻触过手机屏幕,克制住想要立即开车飞奔到盛世华苑的冲动。 “不用管,让他试。” 3、陈茶滥调 一个半小时前,陈弥落地江宁。尹泽在国外有个交流会,没跟他一块儿回来,陈弥裹着在机场临时买的羽绒服,蹲在马路上等安排。 【尹:到了没?】 【c:到了】 消息刚发出去,尹泽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叫了朋友来接你,”尹泽那边很安静,估计也刚到酒店,“他跟楼行川住一个小区,可以带你进去。” “嗯嗯,知道了。”陈弥摆弄新手机登上了微信,楼行川的聊天框仍然没有回复。 “你真不去我那儿住几天?” 陈弥:“去你那儿干嘛,我又不是去找你的。” “呵,我是怕你突然袭击,满床都是惊喜,比如楼行川正和林之涣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万一给你刺激到——” 陈弥关掉微信,眼神冷漠放远,嘴里说出的话却轻佻得不行:“那我当然是赶走他自己上。” “随你,”论浪言浪语他是没可能说得过陈弥,尹泽嘱咐,“药剂放好,出门随身带两支,你身体刚稳定别乱来,要出了事你哥那边我不好交代。” 陈弥笑道:“帮我逃跑就好交代了?” “别跟我嬉皮笑脸,按你最近的用药频率,你偷的试剂最多能管一个月,”尹泽声音严肃起来,“还剩最后一支的时候一定要回去,别任性。” 陈弥:“知道啦,没什么比命重要。” 他当年车祸之后连续高热了一个月,烧坏了腺体,信息素的分泌和吸收都无法自主控制,发情期更严重,昏迷后发情期时间随机,每次情热都要过一次鬼门关。 直到昏迷两年多后,他大哥陈宿给他组建的医疗专家团队研制出了为他特制的药剂,这种情况才得到控制。 这次逃跑陈弥只匆忙从冷藏柜里抓了一把。 “到时候我跟我哥服服软,”陈弥语气轻松,“难道他还能看着我死了?” 尹泽有几秒钟没说话:“既然醒了,这个病要想办法根治,你总不能一直靠着药剂过日子。” 陈弥懂他的言下之意,十分狗腿地说:“所以你要努力啊尹大夫,我可全仰仗你了。” 尹泽:“少拍马屁,老老实实地等我回来。” 没等陈弥回答,一辆车就停在了他面前,车窗下降,里面的人问道:“陈弥?” “是我。”陈弥弯着眼站起来,低声冲手机说了句,“不说了,你朋友来了。” 陈弥挂了电话。 “程凯。”男人自我介绍,“尹泽的大学同学。”程凯戴了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礼貌,很有亲和力。 陈弥走到车边闻了闻,车里有一点点残留的信息素气味,很淡,应该是出门时做了简单清理。 程凯是个alpha。 陈弥有些意外,尹泽居然会叫一个alpha来接他,看来他对这个程凯相当信任。 “程哥,”陈弥把长发拢到右边,微弯的眼睛里含着清澈的笑意,“我叫陈弥。” 程凯似乎没料到陈弥是这样的长发美人形象,看着他顿了一下:“上车吧。” 车里开了空调,一钻进来陈弥就感觉身上的冷气都被烘暖和了,他拉开拉链,让捂了半小时的脖子透透气。 羽绒服里只有一件v领的长袖,领子开到了锁骨下,冻久了手指不利索,陈弥插了两三下都没把安全带系好,长发发尾也跟着动作在锁骨的皮肤上轻轻扫过。 “我来吧。”程凯等了他一会儿,接过他手里的安全带插了进去。 深色的带子从胸前斜拉得紧了,压在领口跟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 程凯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自己调整。” “谢谢程哥。”陈弥扯扯安全带,他注意到程凯刚才避开了自己的手,视线也没有落在自己脸上。 凌晨的机场高速上没有多少车辆,程凯开得又快又稳,他余光扫了眼副驾那双笔直的小腿:“尹泽说你去找人?” “嗯。” 程凯问:“怎么不叫他来接?” 陈弥懒懒地靠着:“唔,想给他一个……惊吓。”应该是惊吓吧?消失了七年的前男友在临近结婚的时候突然出现,正常人都会吓一跳。 程凯听了就笑:“行,如果你给人吓出什么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 陈弥也笑:“好。” 接下来一路无话,程凯进了地下车库才开口:“到了。” “谢谢程哥。”陈弥下了车,他关上车门后又敲了敲车窗。 程凯放下车窗:“怎么了?” “程哥,我刚从医院出来,身体控制不好信息素,”陈弥笑眯眯地弯腰趴在车窗上,“给你的车里沾了点。” 程凯屏息,再一闻,果然闻到了一丝白茶香味。 程凯眼色微微一沉。一个omega往alpha的物品上留信息素暗示什么,没有一个alaph不懂,但陈弥又这样坦然地说出来,倒显得他多想了。 “那我走啦~”陈弥摆了摆手,背着单肩包走进了电梯厅。 一分钟后。 “人送到了。”程凯给尹泽打了电话,“你这个发小……有点特别。” “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他把我们程老师也拿下了?”尹泽打趣道,“别招他,你吃不消。” 程凯笑了笑,知道尹泽是在开玩笑。 “万一他再找你帮忙你搭把手,”尹泽最后又交代,“我过两天就回来。” “嗯。” * 陈弥照着尹泽发给他的地址来到a9栋顶层。 这是套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楼行川沉稳内敛,脸皮也薄,大学那会儿连接个吻都要避着人,买这样的户型很符合他的性格。 高大的平板入户门上只有一个显眼的电子密码锁,上来时陈弥在楼下看过,房子里一片漆黑,要么没人在家,要么就如尹泽所说,楼行川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管他什么情况,这门他闯定了。 陈弥点开面板,自信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滴——密码错误。” 陈弥重新输入楼行川的生日。 “滴——密码错误。” 生日组合。 “滴——密码错误。” 陈弥想了想,输入他和楼行川确认恋爱关系的日子。 “滴——密码错误。” …… 陈弥盯着面板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极不情愿地拿出手机,搜索出林之涣的生日输了进去。 机械音比前几次推迟了一会儿。 陈弥刚要皱眉,就听见那个女声道:“密码错误次数过多,门锁已锁定,请十分钟后再试。” 这也不是?陈弥转念一想幸好不是,要真输了林之涣的生日开了门,他立刻掉头就走。 楼行川会用什么密码?陈弥靠在门对面的墙上,看着那把门锁。 ! 陈弥灵光一闪。 十分钟一到,他立马输入“123456”。 “滴——欢迎回家。” 嘁,买个房子原始密码都不换,楼行川现在真是有钱了不在乎。 陈弥推开门,公共区域的灯光自动亮了起来。 客厅挺大,入眼低调的暗色金属搭配深咖木纹,通长黑色真皮沙发占据一方,到处摆满了各种工艺摆件,随便一看都是精心设计。房子里一尘不染,但也很冷清,没什么生活气息。 餐桌上铺了块酒店用的那种长条桌布,还摆了两个花里胡哨的银质烛台,餐桌的中心放着一瓶茂盛的花束。 陈弥揪了一把。 假的。 楼行川像是图省事儿直接把楼盘的样板间给买下来了。想想也正常,毕竟是连入户密码都不换的人。 陈弥拎着包先去了厨房,如他预料,冰箱里空空荡荡,除了几瓶饮料,什么东西都没有。 好在冰箱是使用状态,一打开就是扑面的冷气,一般家里不会备医用冷藏柜,他只能用冰箱凑合一下。 陈弥拉开包,把密封盒子里的药剂放进冷藏区的最里面,然后直奔主卧。 门一拉开,陈弥以为自己进了某间高档酒店的客房。 房间里的每样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角度都像刻意设计过,床头柜上竟然还有香薰和假书壳,就连窗帘褶皱都精致得过分。 陈弥知道楼行川生活习惯很好,大学时他的床位永远是最挑不出错的那个,随时去看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陈弥有时候故意逗人,临出门上课前把楼行川叠好的被子散开,然后赖在他床上不肯下来,楼行川站在下面扯他的脚踝,他就往里缩,惹得急着上课的楼行川怒气冲冲地关上门,上床把他狠狠“教训”一顿才算完。 完事楼行川把人扔下去,还会收拾好床铺才拉着陈弥去上课。 讲究归讲究,但楼行川的生活习惯也没严苛到这样变态的程度。 陈弥走进房间。 被子和枕头都是全新的,摆法也跟酒店似的,卫生间的洗面台上倒扣了只玻璃杯,除此之外,牙刷牙膏沐浴露之类的洗护用品一个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里完全没有楼行川的信息素。 陈弥这下可以确定,楼行川真的不住这里。 也不怪尹泽的情报有问题,堂堂时代总裁怎么可能只有一套房子,这套房子的位置消息能这么容易被人查到,哪是个金屋藏娇的地方? 白跑一趟咯。 陈弥蹲在木地板上嗅了嗅被子,很干净,还有浅淡的香味,看来经常有人换洗,睡一晚没什么问题。 折腾到现在陈弥也累了,就算楼行川现在洗干净放床上让他干他也没力气。 * “楼总,他进您家了。” 楼行川轻轻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前方的幕布上循环播放着物业发来的那条视频,一遍遍地看着屏幕上的人伸出细白的手指输入密码,又撑着下巴仔细思考的模样。 楼行川抬起头再次看向幕布,半晌,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赵栎困顿的声音从那头响起:“楼总?” 楼行川注视着屏幕上那人的身影,双手虚握,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一枚铂金素戒,没有花纹或款式,只有戒圈中心镶嵌了一颗材质不明的黑色宝石,戴在楼行川手上显得高贵又低调。 “帮我办点事。” 4、恶茶白赖 下午两点半陈弥才睡醒,他打开房门,闻到了空气中飘着饭菜香味。 来人了? 陈弥光着脚走出去,落地是毛绒绒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地面铺上了浅米色的长毛地毯,客厅那边有人在低声说话。 赵栎正指挥安装工人铺阳台,转头对上了刚出来的陈弥。 面前的omega个子很高,比楼总矮不了多少,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没有表情的时候也像含着笑。 他只穿了贴身长衣长裤,苍白的脚踝突起,陷进地毯的绒毛中,像一截白玉。 赵栎赶紧挪开视线,恭声说:“陈先生您好,我是楼总的秘书赵栎。”说完他的眼神不自然地在餐桌刚换的新鲜墨兰上点了一下。 omega似乎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楼行川人呢?” 赵栎:“楼总今天有几个会,实在没有时间。” “明天呢?” “明天要出席一个活动。” 嘁,那后天应该是要出差了吧?十天半个月回不来那种。 谁信。陈弥踩了踩脚下的绒毛毯,不来他有的是办法。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琢磨着主意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放了一套全新的洗护用品,是一个很老的牌子,陈弥记得他大学时候就是用的这个,但是所有的东西都只有一份,像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他收拾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四菜一汤,米饭也盛好了。 都是些清口,卖相让人很没有食欲,不过尹泽交代过让他别吃得太刺激,陈弥也一天没进食了,确实有点饿,想想还是坐下来随便对付几口。 赵栎松了口气,招呼工人们把阳台的玻璃门给关上了,什么声音灰尘都别飘进来,免得打扰这位“用膳”。 他悄悄瞄了一眼小口吃饭的omega,好看是真好看。 这些年往楼总身边凑的漂亮omega不少,但他老板不为所动,外面甚至传楼行川取向特别,有些人为了生意连beta和alpha都送过。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楼总对工作之外的事情这么上心。 江宁商界这个年龄段的少爷千金他也认识个七七八八,这位赵栎从没见过,他在楼总手下待了快四年,他都不知道的人,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赵栎想起今天来的任务,把脑子里这些胡乱猜测全扔到一边,礼貌问道:“陈先生,您睡的房间现在方便进去铺地毯吗?” “房间也要铺?” 赵栎:“要的。” 【除沾水的卫生间以外全房铺地毯】这一项楼总打了星号,他在这位陈先生光脚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非铺不可。 陈弥摆手:“随便。” 那房间里就一件昨天买的羽绒服,他充其量就是睡了一晚,没什么隐私。 陈弥继续吃饭思考怎么把楼行川引过来,没注意赵栎跟两个工人使了个眼色。 楼行川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到底什么意思?不想见面,又搞这些有的没的。 陈弥拿筷子戳了戳面前花瓶里新换的墨兰。 “嗒。” 眼神和筷子同时收回,陈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好像戳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花瓶是瓷的,花也是新鲜的不带花泥,刚刚那一声明显是碰到了某种金属或者塑料,他警觉地没有立即抬头。 思考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佯装看消息,悄悄打开了照相机,自然地对准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屏幕上茂密的枝叶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看上去像…… 摄像头? 陈弥挑了下眉。 …… “陈先生,卧室地毯装好了,冰箱里也都给您添满了,生熟都有。”赵栎跟两个工人从主卧里出来,他递上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陈弥接过去的时候,赵栎察觉他的心情似乎有点变化,具体说不清,总之比刚见面的时候好一些。 “我又不会做饭,”陈弥捏着那张名片在指间转,“到时候烂了还得扔。” 赵栎脸上带着微笑:“您不做饭,总会有人帮您来做饭。” 陈弥看了眼一边的厨子。也是,楼行川没无聊到培养他下厨,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跟一堆新鲜蔬肉对坐看谁先烂。 陈弥眼皮一掀,纤长的手指搭在椅背上:“不如你跟楼行川说,让他给我做?” 话说得暧昧,很难让人不联想。 赵栎秉持他的职业素养:“好的,我会传达的。” 陈弥笑了笑,眼神往卧室方向点了一下:“装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赵栎总觉得陈弥这话有别的意思。 他是正儿八经的牛马,哪里干过这种事。 “是的。” “那你们还不走?” “啊?”赵栎指了下厨子,“那让他……” “不用了,”陈弥打断他,“晚饭我自己看着办。” “好的。”赵栎顿了顿,“楼总让我告诉您,住够了就早点回去。” * 陈弥吃完倒头又睡到了九点终于被饥饿感燎醒,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找食物,什么“住够了就走”这种话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下午他鸡血上头,装模作样地拿着手机在这套大平层里到处溜达,轻松发现了那些隐藏得不算很高明的“眼睛”。 客厅两个,餐厅两个,厨房一个,阳台一个,主卧两个,其他卧室也各有一个。 尹泽说得对,楼行川长大了,胆子肥了花样也多了。 啧,怎么不在卫生间也弄一个? 陈弥感到可惜,他对着一冰箱的鸡鸭鱼肉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开错了门,换到另一个区拿了盒酸奶和小蛋糕。 厨房的保温柜里有热菜,陈弥懒得动,盘腿坐在餐桌前刷手机。 尹泽的电话打了进来。 陈弥:“一个晚上没见就想我了?” “别浪,”尹泽问,“怎么样,见到楼行川了吗?” 陈弥挑着奶油:“没,楼大总裁多忙啊,哪有空跑来见前男友?” 尹泽呸他:“你也知道你是前男友。”他知道就算楼行川躲着,陈弥也会把人弄出来,“你打算怎么做,跑去时代找人?” 陈弥:“我有那么蠢?”上门逼人见面这种行为不是他的作风,“放心,我有办法。” “行,你想怎么就怎么吧,”尹泽说,“我后天就回来,你撑久点,争取那时候还没被你哥逮回去。” “必不能够。” 陈弥挂了电话,找出程凯的对话框。 【程哥,在家吗?】 * 今天楼行川的工作达到了爆满的程度,赵栎从盛世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地陪着连开了四个大会。 现在又快到凌晨了,楼行川还在翻看新递上来的文件。 赵栎突然反应过来,他老板这几天拼命加塞的工作都不是亟待解决的,有些甚至是下半月的。 他福至心灵,趁楼行川稍微分神,赶紧汇报他白天的工作:“楼总,清单上的东西都送到盛世了,地毯也铺了,那些额……也都按要求装好了。” 在自己家里装监控合理合法,但把摄像头都藏起来拍家里貌美的omega……这操作就很难评了。 他这个在商场上不苟言笑,杀伐决断的老板像变成了个沉迷美色的昏君,而他则是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陈先生问您什么时候过去,我按您的吩咐都推掉了。” 楼行川翻页的手顿了下:“嗯。” 赵栎想了想又补充:“陈先生没吃多少东西,好像不对他口味,您看要不要明天换个厨子?”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赵栎心下了然,立马滚蛋给老板私人空间。 楼行川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几经犹豫,拿起手机点开了新安装的监控。 房子里的灯都开着,人不在客餐厅。 楼行川又点了下阳台,也不在。他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不安,快速点开了卧室,还是不在,几个客房也看了,仍然没有陈弥的影子。 他在几个分屏中点开来回找,手指用力点划在屏幕上。 一无所获。 楼行川的不安更重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点开主卧,摄像视角只能看见一小片卫生间,里面亮着灯。 楼行川稍微定了定心,把监控时间往前调了十分钟,屏幕上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他又往前调了十分钟,还是一样。 他干脆把时间倒回到赵栎出盛世华苑的时候,然后开了倍速。 陈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客厅的摄像头下,他背对着一个镜头慢条斯理地吃饭。 餐厅的另一个镜头在他正面,正好框住了陈弥的肩部往上,这个视角看起来就如同二人正在打视频电话。 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抬起头,一如从前那样淡淡地扫一眼镜头,然后报出位置让楼行川下课了来接。 陈弥边吃边玩手机,似乎刷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像撒上了一层金粉,陈弥整个人都在发光。 楼行川反复拉回进度条,把这一个笑看了两三遍才猛然惊醒,加快倍速继续往后看。 陈弥下午的活动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他拿着手机在房子里四处乱逛,寻宝似的在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 不到五点他又回去睡了,修长的身体在被子里拱成一条。 卧室没有开灯,楼行川看着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和窗外的光影不停变化,九点多的时候,陈弥醒了。 江宁的夜晚很冷,他穿着单薄的长衣长袖坐在餐桌前吃小蛋糕,接了某个人的电话。 他笑意盈盈地说:“一晚没见,就想我了?” 楼行川看着屏幕中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的笑脸,他的心里难以控制地涌起了深深的嫉妒,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陡然充满了整间办公室。 对面是谁?为什么陈弥用这么亲昵的语气?一晚没见,所以前一晚上他们呆在一起吗? 几乎是瞬间,楼行川的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疑问。他手比脑子更快,连按了四五下快进跳过这场通话,再看屏幕上的餐桌前已经没人了。 这回楼行川轻易地在卧室找到了他。 陈弥在脱衣服。 5、恶茶白赖 陈弥手臂交叉,握住上衣下摆,站的位置正好对着镜头。 楼行川手一抖,点了暂停。 画面中的人定格在引颈起势的动作上,眼皮微垂,黑色的眸子划向眼尾,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镜头,让人不可遏制地产生遐想,比脱了还要勾人。 他定了定神,调回原速按下播放键。 陈弥动作缓慢地掀起下衣摆,只是在屏幕上看见那截劲瘦的腰,楼行川都能回忆起当年的手感。 陈弥很懒,唯一的高强度运动就是跟楼行川在床上,时间长度和激烈程度取决于上床前他有多不知死活地撩人。 即使这样他仍然拥有一层薄肌,白嫩的皮肤覆盖在肌肉上,美得恰到好处。 但镜头下的陈弥似乎是瘦了些,原先的肌肉线条不明显了,有点像传统娇软的omega,少了些英气,多了点我见犹怜。 陈弥顺势转身,一把脱掉上衣往扔在床上背对镜头,因为弯腰而突显的蝴蝶骨像一对即将起飞的翅膀。 长裤也被他脱掉扔上床,只留下一条深色的贴身四角裤,被饱满的臀部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楼行川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看他迈着一双长腿走进了浴室。 手机里传来闷闷的水声,几分钟后停了下来,然后没了动静。 楼行川盯着屏幕角落那一小片玻璃门,开始后悔卫生间没有弄一个镜头。 进度条又过了十分钟,浴室里既没有声音也不见人出来,他皱眉点了倍速,右上角的时间过了二十分钟,浴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陈弥一头湿发,穿着件单薄的浴袍就跨了出来,似乎是太过匆忙,系带只打了个松松垮垮的结,要掉不掉地挂在腰间,胸口和颈部的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的粉。 他蹙着眉心,眼神有些迷蒙,拉开门的时候差点跪倒在地上。 陈弥这个模样楼行川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反应明显是发情期到了! 楼行川立马站了起来,攥着手机就往外冲。 他快速出门进了电梯,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屏幕,卧室画面已经空了。 他调回去再看,陈弥匆匆捞起那件长羽绒服,套在浴袍外面跌跌撞撞就出了门。 监控上显示他从门口离开的时间是十点半,离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楼行川走得很快,手上飞速拨出电话。 “楼先生您好,这里是盛世华苑物业,请问有什么需要。” “查一下a9栋二十九层,十点半时候出门的人去了哪里。” 陈弥的状态去医院只能打车,盛世大门的监控应该能拍到他的车牌号,就能找到他去了哪家医院。 楼行川冲到地下车库,刚坐上车,物业的回复电话就打了过来。 “楼先生,您的朋友从您家出门后去了d栋1502。” 楼行川发动车子,手按在了方向盘上:“那是哪里?” “也是业主,我们查了监控,之前也是他开车带您朋友进来的。” 陈弥消失了整整七年,他以前的朋友楼行川都知道,这套房子是他随手买的,没听说有认识的人也住在这儿,陈弥哪儿来的熟人? “那一户住的什么人?联系方式发给我。” “这个……”物业有点为难,他听出楼行川语气有一丝焦急,“您别着急,那是位大学老师,正经人。” 楼行川稍微放下了心。 难道是找人借抑制剂? “omega?” “不是啊,程先生是alpha。” 物业说完,只听见一脚油门到底的轰隆声,电话被挂断了。 * 陈弥抱着一盒蓝莓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程凯给他借来擦头发的干毛巾被他顶在头上,屋子里温度开得高,他现在有点热。 出门时为了演得逼真套上羽绒服就走了,现在里边儿就一件浴袍,他再怎么浪,这里也是一个陌生alpha的家。 陈弥想了下,把拉链拉到腰部,双手从袖子里解放出来,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衣服里面。 程凯把纸巾递过去:“还没有消息?” “没。”陈弥接过来擦了擦手。 “没准是加班,还没来得及看手机。”程凯说。前天去接人陈弥就说了是来这边找人的,看样子人没见着,他采取了点儿小手段。 他开门的时候,陈弥赤脚穿着双室内用的棉拖站在门外,鼻尖冻得有点红,笑眯眯地揣着手喊人,头发上滴着水,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他温声说:“再等等看。” 陈弥点点头:“程哥经常加班?” “嗯,”程凯笑笑,“快开学了,很多东西要准备,另外手里也有几个项目没做完。” 程凯虽然是独居,但相比楼行川那儿就有人气多了,暖色的灯光和胡桃木家具,还有房子里的生活痕迹,很有温馨的氛围。 陈弥进门时看到他书房里亮着灯,一排排的书柜里塞满了书,他招呼完自己后又回去了一会儿。 “那我是不是打扰程哥啦?” “不打扰,你来了我正好休息一会儿。”程凯看了他一会儿,“跟男朋友闹脾气?” “不是男朋友。” 程凯眼里动了动,还没再问就听陈弥悠悠地说:“前男友。” “分了七八年了。” 程凯哦了一声:“那现在这是,”他猜测道,“追钱债还是情债来了?” 陈弥被问得微顿:“都不是。”他要是给谁花了钱绝没有还要回来的道理,要说是情债—— 当年他俩分得是仓促了些,真论起来也算好聚好散,要不他这会儿不能在这儿死皮赖脸。 陈弥放下蓝莓,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想吃回头草吧。” “那我待会儿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叫你念念不忘了七八年,”程凯笑道,“你们是同学?” 陈弥也笑:“嗯,大学同学。” 陈弥对自己贪图楼行川的脸和肉|体这回事向来坦荡,他就是在迎新大会上对排在后台一闪而过的帅气alpha一见钟情,立马就要人查到了楼行川的资料。 尹泽知道他肤浅,但对于他放弃整个鱼塘,去河里捕一条坚决不肯落网的鱼这一行为仍然表示不理解,光看皮囊的话,陈弥的鱼塘里多的是能拿得出手的。 他怎么反驳尹泽来着? 哦,陈弥记得自己说:“生理性喜欢,懂不懂?” 尹泽打着越洋电话嘲笑他:“得了吧,别把‘见色起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可是见色起意的只有陈弥,楼行川是真他妈难追啊,折腾了小半年,第一回主动的陈弥才把人拿下。 程凯:“校园爱情,很美好。” 陈弥回忆:“确实。” “那为什么要分手?” “这个呀,”陈弥摆出副头疼的模样,很是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呢。” 这是实话。 放在以前,陈弥不爱谈这些。 有什么可谈的?为什么分手?分手的理由千千万,归根到底就是一句不爱,有感觉就谈,没感觉了就脱身,他一直不纠结其中。 但他和楼行川为什么分手,他也不知道。提分手的是他,被分手的其实也是他。 程凯看他这反应以为他不愿意说,自觉问过了线,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一堆陈年旧事,没什么不能提的。”陈弥摆手摆得洒脱得不行,“程哥,你这儿有没有吃的,我——” “铃!铃铃!!” 门铃突然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敲门的人按铃的频率越来越快,一声没响完就被下一声截断。 程凯和陈弥互相看了一眼。 程凯点了下门口:“人来了,我去还是你去?” 陈弥坐起来,把手套回袖子:“我去吧。”看这情况好像演得有点过了,万一楼行川动起手来,他对不起好心收留自己还给他吃蓝莓的程凯。 楼行川性子沉,很难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情绪波动,陈弥偏偏就爱挑战,对惹他生气这件事驾轻就熟,虽然往往是以自己被草一顿收尾也乐此不疲。 用楼行川被惹急了时骂他的话来说就是“欠|干”。 陈弥现在很满意,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是楼行川没错,但跟陈弥想的不太一样。 七年不见,以前那个穷酸学生如今长成了深色西装长裤的总裁,剪裁合身料子高级,是手工定制款,他脚下踩着一双纯黑方头皮鞋,稍微有点跟,本就优越的身高直超一米九。 那张脸褪去了青年的青涩,变得成熟英俊。 两人四目相对。 楼行川脸上没有陈弥期待的愠怒,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双不带情绪的眼睛微微俯视下来。 陈弥没见过这样的楼行川,以前就算是生气,他阴沉着的脸上也有鲜活的情绪,而现在好像一座散发寒意的冰川,想要把靠近的人无差别通通冻死。 包括他。 门外的空气中非常平静,他没有闻到一丝一毫属于楼行川独有的雪松信息素味道。 就好像楼行川此时非常平静,陈弥自导自演的这场闹剧完全无法使他产生一丁点儿波动。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陈弥把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抛到一边,靠在门框上歪了歪头,跟多年前评论那张表白帖一样无比庸俗老套地开口:“嗨,好久不见啊楼行川。” 6、恶茶白赖 楼行川表情平静到甚至有一丝冷漠,很随意地上下扫量了他一眼。 陈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 拉链到腰衣襟半开,头上顶着条毛巾,擦完没吹的头发凌乱地散开,羽绒服下露着半截小腿。 衣冠不整。 陈弥对自己的造型很无所谓,他只是想让楼行川现身,没打算来一个浪漫的重逢仪式,更何况他现在还站在别的alpha家里,拿着别人的毛巾,穿着别人的拖鞋。 楼行川没有说话。 “怎么?”陈弥勾起一束头发在指间绕了一圈,“不认识了?” 跟着出来的程凯站在陈弥身后,礼貌地点头示意。 程凯觉得有点怪,陈弥等的这个人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气势上都能看出是一个顶级alpha,他能找到这里,说明陈弥的小计策起了作用,可这个alpha一点表示都没有。 从开门到现在的一分钟,这个人始终一言不发,既没有放出一丝信息素,也没有要带人走的意思。 楼行川的目光转向陈弥身后,陌生的alpha戴着副眼镜,温文尔雅地微笑着,两个人站在一起,他觉得刺眼极了。 好不容易收干净的信息素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会吧?”见他不搭话,陈弥笑眯眯地说,“我没怎么变呀。” 半晌,楼行川声线平淡地开口:“回去。”他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转身就走。 陈弥在楼行川转背后眼神里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他把毛巾还给程凯,冲人挥了挥手:“程哥,那我先回去啦。”不等人回复,陈弥快速换上他的大棉拖追了出去。 * 电梯关闭的最后一秒,一只白净纤长的手伸进门缝。 “嘶——” 电梯反应很快,但陈弥这只手伸得实在极限,还是被两边的门夹了一下。 他缩回袖子,一边钻进电梯一边用另一只手使劲揉了一把,然后站在楼行川背后一步的位置,低着头把揉得发红的手从袖子里露出来,小声地吹气。 他蹩脚的演技一向做作又刻意,奈何楼行川就吃这一套,以前他只要假装哼唧一声,不出三秒,前面的人再生气也必然要回头确认他没事,然后顺势一起并肩继续走。 这是他经常用到的小招数,楼行川怕他真磕着碰着了,每次都上当,后来就默认这种行为是陈弥在示弱撒娇,不管多大的事只要他这样做了,楼行川也就揭过去了。 盛世华苑采用的是古风格调装修,电梯左侧安装了一整块古铜色边框的镜面,只要楼行川不瞎,就能看到他此时的小动作。 但楼行川全程目不斜视,从十五楼到负一,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到他。 楼行川不接戏陈弥也懒得演了,他把手揣回兜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面上若无其事地跟在楼行川后面。 楼行川拉开车门坐进去,陈弥也毫不客气地钻进了副驾,很乖巧地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d栋离a栋不远,这一两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很快停在a栋电梯厅入口。 楼行川没有下车的意思,陈弥也不动。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楼行川终于坐不住,沉着脸熄火下车,一言不发地走向电梯。 陈弥见留下了人,这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他走到电梯口时电梯门大敞四开,无意间扫到楼行川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 陈弥瞬间心情大好。 他装作没看见楼行川收回手的动作,走进电梯故意挨着站,抢在楼行川伸手之前按下了“29”。 这个动作下两个人距离更近了,从外面看,他就像是上半身靠在了楼行川怀里,正要张开手抱他一样。 陈弥似乎感受到他擦过去的时候,楼行川屏息了一瞬。他一触即收,满脸安分地等着电梯到达,然后慢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进门。 楼行川弯腰准备换鞋,打开玄关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回头朝地面上扫了一眼,陈弥踩着那双明显大了一码的室内拖鞋,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 陈弥歪头看看柜子,又看看自己的脚,表情非常无辜:“只有这一双?” “明天叫人送来,”楼行川从另一个柜子里找出一双夏天用的拖鞋穿上,“还有什么需要告诉赵栎。” 陈弥把鞋踢到玄关柜下,光脚进屋追着他:“赵栎是alpha么?” 楼行川皱眉:“他是beta。” “那我找他有什么用?”陈弥绕到楼行川前面把人拦住,冲他眨了眨眼,“我发情期到了,需要alpha的信息素,他能帮我找alpha吗?” 他非常浮夸拉开外衣领子,食指挑逗意味十足地滑过自己线条分明的白皙锁骨:“楼行川,我感觉身体烫得厉害,是不是发烧了?你不管我的话,我会被烧死的。” 可怜巴巴的腔调,好像受了全世界最大的委屈。 楼行川按下客房的门把手,冷冷地说:“那你就烧死吧。” 然后他“呯”地关上了门,接着门后传来清晰的落锁声。 陈弥:“…………” 他觉得楼行川更像说的是“那你就骚死吧”。 * 楼行川锁了门,脸上没了装出来的冷漠,卸了力似的坐在床沿。 他在往盛世赶的路上,车子里信息素多到爆炸,如同一只疾速飘移的烟雾弹。 在看见监控中陈弥出事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一丝隐秘的窃喜,他终于有理由能尽快地见到那个人,是出于不得已,出于对住在他房子里的人的责任,而不是他迫不及待,他脑子犯病,他执迷不悟…… 他就是执迷不悟。 明明只要稍微多看一眼,就能看出陈弥拙劣的演技,他在屋子里多待一时半刻就会露馅。 所以他故意去找一个alpha,故意激自己过去。 七年了,陈弥还是很懂得怎么拿捏他。 就算如此,他能做到的也只是在地下车库收起了所有信息素,故作平静地上门找人。 尽管知道是假的,他也无法容忍陈弥在另一个alpha家里跟别人单独相处,光是看到他头上那条别人的毛巾心里就嫉妒得厉害,恨不得立即把他拎去卫生间,按在花洒下把他沾上的陌生信息素冲干净。 他几乎调动了他所有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才没有现在立即打开门,狠狠地掐住陈弥的脖子,对他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想把那个假装发情期的坏家伙用铁链锁在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再用自己的信息素把他逼得真烧起来。 烧吧,连同他一起烧个一干二净。 楼行川疲累地闭上眼睛,躺倒在床上。门外早没了声音,静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打开了监控。 屏幕上,陈弥在他甩上门后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无事发生一样走去厨房,抱了一堆吃的回了卧室。 楼行川看他用手机放了部电影,播放的是一个很老的默片动画,讲的是一对因为生活变迁而分开的恋人,在遥远的距离和更迭的时光中逐渐疏远的感情。 他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是因为这部电影陈弥拉他看过好几次,他还记得电影的最后一幕上写着—— “我只是想见你,不管是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 陈弥坐在落地窗边的休闲椅上,身边堆着的零食被他吧唧吧唧吃了大半。 一个看着手机里的电影,一个看着看电影的人。 等到电影放完,陈弥去了卫生间洗漱回来上床睡觉。直到那个长条形的茧开始一上一下地匀速起伏,客房里的楼行川才缓缓闭上了眼,终于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那只茧动了动。 一只手掀开了被子,里面的人坐了起来。床头昏暗的小夜灯下,陈弥皱着眉,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 他下意识想去捂住颈后的腺体,又像是想到什么,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空壳书侧面那个小小的黑色圆孔,手的方向一转,拨了拨头发又放了下来。 他的腺体痛得厉害,好像在被锋利的刀片切割撕裂,隐隐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陈弥头晕得发沉,站起来的一瞬间直往下坠,眼前也阵阵发黑。 这种情况在他刚醒来的那一天经历过,也是那一次,他从昏迷中痛醒了过来,模模糊糊的视野中,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房间外冲进来,按住他给他注射了一针试剂。 后来医生解释,那是因为陈弥即将苏醒导致的信息素波动,对他受损的腺体造成的影响,经过一个月的治疗,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现在为什么突然…… 陈弥撑着墙,经过楼行川的房间朝门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闻到了一点雪松信息素的味道,很淡,很平静,里面的人应该是睡着了。 他在门口伫立了几秒,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缓行到厨房。 陈弥拉开冰箱门,抖着手从塞得满满的冰箱内扒出装着药剂的密封盒,他从里面拿出一支,借着冰箱门的遮挡注射到手臂上。 片刻后,陈弥身上的疼痛慢慢散去,他撑在冰箱内的格子上,把空了的针管扔进密封盒,塞回最里面。 7、恶茶白赖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影响,陈弥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昨晚忘了拉窗帘,外边天刚亮他就被日光晃醒了,摸出手机一看,时间还没到七点半。 想到楼行川今天得上班,陈弥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准备逮人。 他在房子里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影,只有客房房门依旧紧闭,但隔音效果太好,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陈弥手按在门把上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连落的两道锁,干脆地打消了突袭的念头。 他在客房门口鬼祟了半天,最后决定直接去玄关堵门,除非楼行川叫架直升机,否则一定得从这儿出去。 他昂首挺胸地走去玄关,发现昨晚楼行川脱下的鞋子不见了。 陈弥:…… 楼行川早走了,他还像个傻子一样满屋子乱转。 好好好,躲他是吧? 陈弥愤愤地掏出手机给楼行川发了条消息:【晚上回来住,我一个人害怕】 他想想又补了一句:【不回来我还去找别人】 “铃——” 陈弥这边正生着气,门铃恰好响了起来。 赵栎提着早餐站在门外,旁边还放了一只收纳箱,他被陈弥阴云密布的脸色吓了一跳,心说他这该不会是撞人起床气上了吧? “陈先生早上好,”赵栎保持着职业微笑,把早餐递过去,“这是鹿鸣居买的早餐。” 鹿鸣居是江宁有名的老字号,小到早餐茶点大到宴席硬菜都做,江大外面就有一家,陈弥以前常吃,不过那儿人多,他又赖床不肯早起,都是楼行川起早排队给他买回来的。 早餐外带包装变了,比以前做得更加精致,像一个小食盒。 里面是一份香菇鸡丝粥,两只圆溜溜的小包子,一小碟爽口菜,再加一杯鲜榨豆浆。 包子一荤一素,陈弥一直都是这个吃法,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安排。 昨天整天都没吃个像样的,早餐终于对了胃口,陈弥消了点儿气,坐下来喝粥。 他看着赵栎打开收纳箱,从里面拿出一双毛绒拖鞋放进玄关柜,箱子满满当当,还有好些东西,估计都是楼行川吩咐要补充的日用品。 见赵栎四处忙活,陈弥好奇地问:“赵秘,你不用上班么?” 赵栎抱着收纳箱正要进卫生间,心说那还不是他老板说这个月给他加奖金。 “楼总给我批了假,这段时间我可以十点去上班,”赵栎道,“您有事尽管联系我。” “十点,”陈弥啃了口包子眼珠转了转,想到了什么似的“哎”了一声,“你们时代大厦周围有没有新商圈?” “有倒是有,”赵栎不知道这小祖宗打的什么主意,试探地问,“您要出门?” “嗯,”陈弥微微挑眉,“买点好东西。” * 楼行川起了个大早,独自在办公室坐了两个多小时后去开了今天的第一个会,临近十二点这个会才开完。 “哎!楼总真是大忙人。” 楼行川从会议室出来,正听助理杨槐安排下午的行程,回头看见一个男人闲散地坐在会客厅的皮质沙发上。 他梳了个一丝不苟的背头,偏偏在额前留了两绺骚包的碎发,那张脸张扬锋利,看着不太好惹,背后整面的玻璃幕墙给他加了个灰色调的滤镜,减弱了他的攻击性。 “陆钊?”楼行川把手里的文件往杨槐手里一放,“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咱们楼总,一天到晚不冒泡,我过来看看你闷死了没有。”陆钊喝了口手里的茶饮,连呸三声,“哇,你们招待贵客就用这种东西?” “贵客当然不喝这种东西,”楼行川偏头,“杨槐,给陆总倒杯白水。” “过分了啊。” 陆钊跟着楼行川进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楼行川:“你到底来干嘛?” 陆钊在他对面坐下,从他面前的笔筒里抽出一只钢笔在手里把玩:“我能有什么事儿,最近底下那帮子人消停,连着几天没在热搜上露脸了,我难得清闲,邀你晚上去喝一杯。” 陆钊是江宁陆家独子,出了名的爱玩,他对商业没有兴趣,自己开了一家演艺公司,签了一批有潜力的艺人。 本来只是玩票性质,哪知道运气挺不错,签的艺人爆了好几个,弄得他被迫勤奋,整天不是盯着手下艺人的工作生活以防作妖,就是在酒局上面拉资源。 他和楼行川就是在酒局上认识的。 那是一个项目投标结束后的私人聚会,楼行川作为中标企业出席,之前陆钊只听说过这个江宁商业新贵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楼行川端着酒杯,跟几个人在酒会的一角谈话,他表情冷淡,张口的次数不多,但逢说话,其余人都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好像在聆听什么金科玉律。 起初陆钊对楼行川的印象,是觉得这个人真装,不到三十的年纪比那些商界老狐狸还要不苟言笑,后来认识久了发现这人真就是这样,三十岁的身体里像住着八十岁的灵魂。 楼行川为人沉稳内敛,商业眼光毒辣,看问题的角度也很独到,陆钊靠着他的建议解决了好几次麻烦,一来二去,他也成了楼行川为数不多的朋友。 楼行川:“不去。” “为什么不去?又不是上班时间,”陆钊不理解,“我可是问过赵栎了,这段时间你都要被工作撑爆了,晚上就跟我去喝喝酒,放松一下。” 楼行川头也不抬:“晚上我有事。” “什么事大到还要牺牲我们楼总的个人时间?”陆钊问,“是不是华远那个项目?” 他凑近道:“那个项目不是和林氏合作吗?林之涣惦记了你那么久,难道还会为难你?” 陆钊跟楼行川认识两三年了,也知道林之涣。林之涣在各种公开场合甚至新闻媒体上明里暗里表示他是楼行川的另一半,今年二人要结婚的消息传出后,他更是以楼行川的未婚妻自居。 这几年林之涣清理了很多主动或被动往楼行川身边贴的人,光陆钊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去年闹得最大的那次,是有个小老板为了拉楼行川的投资,去查了他大学时候的感情经历,特意选了个跟楼行川前男友有几分相像的omega送了过去。 哪知道楼行川无动于衷,倒是林之涣的反应极其激烈,把那个omega好好教训了一顿不说,还把他的黑料全翻了出来发给记者,闹得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三天。 自那以后,那些想往楼行川身边塞人的才消停了下来。 楼行川和林之涣是一对,现在也快要结婚了,这是圈内人的共识,但陆钊看得出来,楼行川压根就对林之涣没那个意思,但他对林之涣的态度又很奇怪。 林之涣陪同楼行川出席各种场合,在媒体面前故意模棱两可地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楼行川却从来没有拒绝和澄清过。 他搞不懂楼行川脑子里在想什么。 “外面都传你们要结婚了,以后时代和林氏可就是一家了。”陆钊知道楼行川不喜欢听这话,故意说来揶揄他,“到时候有什么好项目好资源记着点兄弟我。” 楼行川抬眼:“你在娱乐圈待久了,什么时候也相信营销号的小道消息了?” “谁知道呢,”陆钊笑,手里的钢笔转了个花,“这世界瞬息万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是啊。” 楼行川闻言目光微垂:“‘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真是一句再好不过的话了。” 陆钊被他这句附和说得有点不明所以,刚要再问,被敲门声打断了。 “楼总,”杨槐推开门,“林先生过来了。” 他开口的同时,楼行川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陆钊见楼行川扫了眼屏幕,立即点开了手机,但他的手指却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落下去。 脸上犹豫的表情在他签上亿的合同时都没看见过。 陆钊觉得奇怪,脑子一转站了起来。 “这还真把人给说来了,哎呀,看来我得给林先生腾地方了。”他把笔插回笔筒,撑着桌面拉近跟楼行川的距离,低声打趣,“人家都追了这么久,楼总从了算了。” 说话时他眼神下瞥,飞快地看了眼楼行川的屏幕。 【[图片]】 【逛一上午好饿哦,来陪我吃饭】 图片上是七八个购物袋,最前面那个是一家轻奢睡衣品牌,总店就在附近,陆钊陪他旗下一个挑剔的小明星逛过,有点儿印象。 发消息的人昵称只有一个大写字母“c”,头像是一只绿色背景的小兔子。 兔子? 陆钊突然想起来,楼行川的头像也是绿色调。他自动忽略楼行川的白眼,趁他交代杨槐,掏出手机点开了楼行川的微信。 一模一样的绿色背景,上面是一只气势逼人的大灰狼。 哦唷?陆钊挑眉。有意思。 “接待什么贵客呢,门都不让进。” 林之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杨槐自动让开。 他走进来先是看了眼陆钊。 陆钊坐靠在楼行川的老板台边沿,闻言举起了双手:“本人纯alpha。” 陆钊对林之涣的观感不怎么样,也不乐意楼行川真跟他成了,说这话实属有点儿阴阳怪气。 林之涣轻轻笑了笑:“陆总说笑了。” 极优性的omega长相没得挑,五官精致身材高挑,陆钊公司里的艺人也没几个赶得上的。 林之涣穿着浅驼色的过膝大衣,内搭的白衬衣扣子一粒粒地扣到最上面。 林家家教严,林之涣是他爷爷林建云带大的,举手投足间尽是老派家族的矜贵。 楼行川拿过面前的文件摊开,看也没看他:“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林之涣语气嗔怪道,“行川,你这样说别人会以为我们吵架了。” 楼行川没接话,面色沉静而冷漠。 “好啦,”林之涣走到楼行川身侧,弯腰合上了他面前的文件,“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来找你一起吃个饭。” 他顿了顿,语焉不详地说,“顺便商量点事情。” “嗯?好不好?” 陆钊对林之涣这副正宫做派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现在对那只小兔子更感兴趣。 “那我真是来得不巧,既然两位要……约会,”说完这两个字,陆钊看见楼行川眉头很明显地皱了起来,他差点笑出声,“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哈!” 陆钊大步流星,还很贴心地替楼行川关上了门。 一出时代大厦,陆钊就直奔那家睡衣店铺去了。 8、恶茶白赖 下午三点,时代大厦对面的咖啡厅。 靠街的落地窗角落里坐了一个男生。 他上身斜靠着玻璃,微卷的长发束起,漆黑卷翘的睫毛下有双浅棕色琉璃珠一样梦幻的眸子,小巧精致的面部骨相优越,整个人漂亮得不像话。 进来出去的人都在偷偷打量着他,有几个女孩子从窗外经过,特意进来点了几杯咖啡,她们的眼神数次飘向他所在的角落,却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上前。 男生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对这些目光浑然不觉,他盯着手机,不时点一点屏幕,好像在等什么人。 冬日午后的阳光照进来,他冷白的皮肤染上了金色的光晕,仿佛玻璃橱窗里发着光的漂亮娃娃。 但漂亮娃娃陈弥此时心里有些微的不爽。 手机屏幕上是他和楼行川的对话框,从借尹泽的手机登陆发出的那一句到现在,每一条消息他都没有收到回复。 楼行川这个狗东西果真是变了。 从前楼行川虽不爱看手机,秒回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好歹是句句有回应,哪怕陈弥无聊发一个“啊”,他看到也会回一个“嗯”。 男人超过半天不回消息,那他就是在无视,要真有心回复,怎么都能抽出时间。 楼行川就是故意不回他。 陈弥愤愤地刚要退出,对话框上突然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他撤回手指,看着这几个字来回出现了两三次,对面像一直在删删改改。 吃个饭而已,有这么难回? “叮~” 【楼行川:有事。】 回复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 “嘁。”陈弥想了想,飞快地回了过去。 【c:我有正事,来不来】 这一条过去石沉大海,对面再也没有动静了。 也不怪楼行川没有反应,从陈弥嘴里说出“有正事”这种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还不如撒泼耍赖来得有用。 陈弥埋头想招,耳边听见四周传来小声的惊呼,下一秒,他对面的椅子被人抽动,跟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陈弥抬起头。 一个陌生男人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男人是个长相出色的alpha,从头到脚都透着股精心设计过的造型感,他脸上带了妆,项链手表手镯戒指一堆配饰亮得晃眼,拉个棚就能连拍n套写真。 他这一坐,店里百分之八十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两人身上。 “天呐,太养眼了!” “那个alpha是不是哪个男明星啊,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 “就算不是,这俩也是能原地出道的程度!!” 男人双腿前伸,单手支在扶手上,饶有兴趣地打量他,视线明目张胆到难以忽视。 不过陈弥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被陌生人搭讪这种事,他早就驾轻就熟了,心情好的时候这种高品质的alpha他也乐意聊两句,但现在楼行川不回复让他有点烦躁,不太想搭理。 陈弥打算等这个人一开口表明目的,就随便找个理由拒绝。 男人的视线左移,落在他身旁那堆纸袋上,慢悠悠地问:“……小兔子?” 嘁。这是现在的搭讪新套路?流行给人起一些可可爱爱的昵称?好土,什么小兔—— 等等。 男人看见他的表情一顿,立即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哈,找到你了。” 从见到陈弥的第一眼,陆钊就觉得眼熟,他坐下来跟人一对上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去年那个小老板照着楼行川大学男友模样找的omega的至尊顶配版嘛!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替身”omega的照片也被曝光,网上到处都是,他也被动刷到过几次。 这么一看,那个omega跟正版还真有几分相似,怪不得被林之涣整成那样。 那这个人……身份就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太有意思了。 陆钊感觉自己抓住了楼行川的命门,他还以为楼行川有什么生理障碍,比方说硬不起来之类的,所以身边一直没人,原来一直念着旧情人。 看不出来,楼总还是个专情的。 陆钊上身靠向桌沿,自我介绍道:“认识一下,我叫陆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楼行川的好朋友。” 他特地在“好”字上加了重音,不过看对面的小兔子怀疑的目光,看起来并没有相信。 “哎呀,你自己看。” 陆钊给陈弥亮出他和楼行川的聊天记录,楼行川惜字如金,平时不怎么搭理他,他专门挑了前段时间自家艺人出了点小事,楼行川给他公关建议的那一段。 他又从相册里翻翻找找,扒出有次酒会他硬拽着楼行川拍的合影。 “半个小时前我就在他办公室,”陆钊指了指陈弥旁边的纸袋,“不小心看到你给他发的消息,我才下来找你的呀。” “可惜扑了个空,”陆钊双手捧脸撑在桌面上,放轻声音,“我还以为找不着了,幸好突然想来一口苦的。” 白白嫩嫩的小兔子,别给吓跑了。 陆钊的说辞,陈弥信了个七七八八。 楼行川不爱拍照,除了跟陈弥的合照,整个大学期间,只有在集体活动照的边边角角或是偶然误入别人镜头才能找到他的身影。 陆钊展示的那张照片上,虽说楼行川明显不太想拍,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厌恶和抗拒。 就算陆钊跟楼行川熟识,但听他这意思,并不是楼行川叫他来找自己的……那陆钊是为了什么? 对方动机不明,陈弥不动声色地“啊”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取得了信任,陆钊乘胜追击:“那现在可以认识一下了吧?小兔子。” 面前的omega穿着白色短款外套,米色的高领毛衣堆在下巴下面,过肩的长发发尾微卷,在脑后扎成一个蓬松的小揪揪,满脸的人畜无害,还真有那么点儿小白兔的意思。 “陈弥,欲盖弥彰的弥,”陈弥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跟着扑扇扑扇的,“陆哥你好啊~” 打完招呼,陈弥有几分无奈地抱怨道:“楼行川忙什么呢,他都不理我……” 嘶,直觉告诉陆钊这小白兔不太对劲。 他没细想,嘴先快过了脑子:“他有约了。” “工作?” “不是……”陆钊刹住嘴,靠,差点被这小白兔给套了话。 见陆钊忽然截断话头,陈弥心里一片敞亮。 呵。狗男人。 “很重要的约吗?”陈弥把碎发夹到耳后,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眼神轻轻扫过他,“陆哥,那我是不是打扰他啦?” “……” 陆钊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哪是什么小白兔,明明就是清新可人的“小白花”! 他没想到楼行川藏在心里的人竟然是这么个性子,不过仔细想想,那种油盐不进的大铁树alpha还真就这种茶里茶气的omega能收。 以楼行川那个杀伐决断的性格,能把这个小兔子留在联系人里面这么多年不删就很说明问题了。 陆钊忽然想起楼行川在面对陈弥消息时那个犹豫的反应,他坏心思一起:“重不重要的,不好说……要不你试试把位置发给他,叫他下来?” 这会儿林之涣肯定还在,只要楼行川下来,今天他就有好戏看了。陆钊立马脑补了一场“新欢”“旧爱”扯头花,楼行川被夹在中间愁得掉发的场景。 “可是我发过消息了他都不理我,我再发恐怕他也不会看,”陈弥眸子往眼尾一转,“……要不陆哥你给他发?” 陆钊哪能不知道陈弥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正中他下怀,他还真挺想看看一贯泰然自若的楼行川情绪波动起来是什么样子。 两人一拍即合,陆钊拿出手机,趁陈弥低头,拍了张他目光软软地垂眸,红唇皓齿间咬着根吸管的照片。 镜头下小兔子捧着咖啡杯,双手缩进袖子只露出半截葱白的手指,乖得我见犹怜。 陆钊给陈弥看发出的消息:“怎么样?” 陈弥表示肯定:“拍得不错。” “那是,等着吧。”陆钊得意地一挑眉,两人各怀鬼胎地望向对面时代大厦的大门。 * 另一边,林之涣还在楼行川的办公室里没走。 楼行川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之涣早就习以为常,他一直认为,只要楼行川没有明确拒绝,他就还有机会。 八年了,他总会等到的。 “吃完饭一起去看看爷爷吧,”林之涣温声说,“你也好久没去看他了吧?前天我去医院,爷爷还念叨你了呢。” “楼总,”杨槐探头进来,他看了眼林之涣不太敢赶人,“城东那个项目团队还在等您开会……” 楼行川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我就来。” “行川。”他起身要走,林之涣叫住了他,“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 楼行川闻言只觉得头痛,他脚步一顿:“处理完事情,我跟你一起去。” 林之涣微笑:“好,我等你。” 楼行川一走,桌面上的手机就震了两下。 林之涣眼神看过去,直到屏幕重新变黑。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绕到桌面手机那侧,伸手点亮屏幕。 【l.z:看我遇见了个什么宝贝】 【l.z:[图片]】 陆钊,陆家独子,浸淫娱乐圈,风评不佳,楼行川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狐朋狗友。 林之涣向来看不上这样的纨绔子弟。 即使看不到图片,他也不认为陆钊发给楼行川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林之涣面无表情地清除了消息通知,把手机调成勿扰。 9、恶茶白赖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陆钊靠在吧台前点了几种常喝的酒,他看了眼不远处玩手机的陈弥,对服务生说:“再加个海盐焦糖切片,一份啤酒慕斯。” “好的。” “哟,陆总,”一个男声从陆钊身边响起,“今儿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了?”男人带着两三个人,把陆钊围了起来。 陆钊不用回头就知道这谁。 冯奇志,对家公司老总,前不久他旗下艺人出的事就是这个人找狗仔爆的假黑料,目的不是抢资源压番位,而是针对他。 冯奇志跟他一样,本来也是随便搞个娱乐公司玩一玩,但江宁圈子里就这么些人,难免有人拿他跟冯奇志比较,冯奇志好面子,这种话听多了就嫉恨上了,但冯家赶不上陆家家大业大,明来不行就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来恶心他。 可惜这姓冯的又是个没脑子的,手段并不高明,属于陆钊最看不上那种蠢坏的废物。 “那还不是我家艺人省心,好好拍戏唱歌,”陆钊慢条斯理地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句句往冯奇志心口上戳,“哪像冯老板,日理万机还忙里偷闲,嘶——你家那个带四五个omega‘秉烛夜游''''的alpha处理好了吗?” “你!” 冯奇志被堵得一噎,恰好服务生端着甜点上来了。 陆钊下巴点了点陈弥的方向,服务生会意,转身送了过去。 冯奇志拦住也要跟着走的陆钊阴阳怪气:“哎陆总,身边换人了?这个omega长得不错嘛,怎么没见宣传?难道是不塞进公司准备塞进被窝?” 陆钊从服务生的餐盘里拿起一张纸巾抖开,像怕碰到脏东西似的,隔着纸巾推开冯奇志的手。 “冯总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不如接着派狗仔来拍我?”陆钊轻哼了一声,意有所指道,“就是不知道我一个老板,有没有顾丞那个影帝那么有流量,恐怕上不了热搜,叫冯老板白白浪费钱。” 说完他懒得再看冯奇志气得发绿的脸,领着服务生走了。 “诺,吃点儿。” 陈弥抬头,服务生弯腰把两份甜点摆在他面前,陆钊那边放了七八样酒,手里还端着一杯。 他们这个位置靠角落,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包间,隔音效果不错,能听音乐但不至于很吵闹。 陈弥拿起小勺挖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余光瞥见陆钊又给他拍了张照片。 下午他俩在咖啡厅等了一个小时,最后陆钊联系了楼行川的助理,才知道他正在开会,陆钊就带陈弥去吃了饭,然后又去逛了街,每到一个地方,陆钊都会拍照发给楼行川。 不过无一回复。 后面陆钊说晚上要去喝酒的,问他去不去,陈弥一想,回家也是一个人刷手机,还不如跟着去玩。 再说他还没从陆钊这儿得到楼行川看到那些照片的反应就乖乖回家等着,那这一天不是白费了。 “怎么回事?”陆钊反复刷新手机界面,“你们吵架了?” 吵架?他来了两天就见了楼行川一面。 陈弥抿了口奶油。 陆钊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忽然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吵了。” “啊……那得七年多了。” 陆钊一听,就知道这吵的恐怕是分手架,这两人估计当时都没给对方好脸。 就陈弥这个性,陆钊看得出来他肯定是哪家骄纵的公子,脾气作点儿正常,但楼行川那个老成持重的性子,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情能惹他生气。 再说他既然能把人放心里边儿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去找过呢? 现在更是把人晾在一边理都不理,也不怕这小兔子真跑了。 “要不给他来剂猛的。” 陆钊在那堆酒里面选了一瓶,问服务生要了个冰杯,给陈弥倒了一杯推过去,“能喝酒吗?” 跟陆钊呆了半天,陈弥也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性格,也就不装了,睨了他一眼:“瞧不起谁?” 澄黄的酒液在暧昧的灯光下闪烁着鎏金色泽,闻起来有点葡萄香味,度数应该不是很高。 毕竟陆钊只是想拍一张他喝酒的照片去刺激一下楼行川,又不是真想灌醉他。 陈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清爽微甜的香草,混合着一点点辛辣的酒味在口腔蔓延开来,意外地对他的口味。 陆钊适时地拍了一张陈弥仰头喝酒的照片,一刻不停地发给了楼行川。 陆钊正思索找哪个营销号写两句气人的话配图发过去,就听见陈弥说:“别发了,他不会来。” 陈弥看着空掉的杯子,拿过陆钊开的那瓶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一口喝掉了大半,情绪不明的眼神隐藏在五彩斑斓的暗光里。 “陆钊,你谈过多少次恋爱?” “这个嘛,”陆钊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如果那种上过几次床的不算,那我谈过一个两个月的。” ……这算个屁的谈过。 陈弥白了他一眼:“那你会再和以前……”对陆钊这种人他换了种问法,“上过床的人再上床吗?” “当然不会,”陆钊向后靠去,两条长长的手臂搭在沙发沿上神态懒散道,“不睡了就表示不合适,那些omega的信息素闻多了就腻了,那就得找点儿新鲜的。” “只是因为信息素?” “是啊,alpha被信息素吸引是本能,”陆钊说,“这条仅限于我,你和楼行川这种有感情的不一样。” “感情也会被时间消磨,分开一年还有可能想念,那五年呢?十年呢?”陈弥托着下巴,举杯又是一口,“哪有人会在原地等。” 更何况还是一个杳无音信,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出现的人。 也许是喝得有点儿多了,说话走了心,陆钊听出来,陈弥对追回楼行川这件事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有把握,他似乎也不太肯定楼行川在想什么。 陆钊跟陈弥碰了个杯,试探着问:“照你这么说,楼行川已经把你忘了怎么办?” 陈弥再次喝干杯子里的酒,偏头冲陆钊笑,很无所谓地说:“忘就忘了呗。” 那他就再追一次,他有经验。 陈弥说完又给自己倒酒,抬眼看见陆钊的神情有些错愕:“怎么?” “不是……” 陆钊看了眼陈弥手里的酒瓶,被他首尾颠倒都倒不出一滴来了。 陈弥什么时候喝光的?! 他说会喝酒,陆钊还是掂量着找了瓶低度数的给他装样子,但现在陈弥这状态明显不正常。 陆钊夺过他手里的空酒瓶:“你真的会喝酒?” 陈弥懒得理他,这种事情还用说谎吗?他那时候泡酒吧,一个人可以喝倒一桌,走直线都不带歪的。 但他现在没空跟陆钊回忆光辉岁月,他感觉身上有点发烫,脑子也有点晕乎乎的,脸上更是要烧起来了。 陈弥热得脱掉了身上的短外套,围巾也扯开扔在一边,颈后的腺体又热又燥,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他才感到一丝舒适。 敞开的衣领下,他白皙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红,延伸到脸颊和耳垂,眼尾跟晕了红妆似的,眼睛湿漉漉地泛着水光,显得楚楚动人。 空气中也开始飘散出若有似无得白茶信息素气味。 陆钊看他这副神情脑子里只有三个字:闯祸了——陈弥这百分之一万是喝醉了。 他赶紧捞起被甩在沙发上的外套给陈弥穿好,又用围巾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死结,挡住陈弥发红的皮肤。 陆钊朝最近的服务生打了个手势:“找个omega过来,把他扶到门口等我。” 服务生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就来了个omega。 陆钊帮着把人架好,急忙出门开车。 剩下那个omega服务生架着陈弥一点点往门口移。 “先生、先生抬脚。”服务生在酒吧跟各种各样的醉鬼打过交道,这种不吵不闹又听话的实在少见,要不是陆总的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了。 陈弥忽然抬起头,像是在找什么,然后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想上厕所。” “啊,厕所啊。”大门近在眼前,服务生只好转了方向,“厕所在这边,您慢点。” 陈弥步子不稳,显得有点着急,他感觉自己被人架着走了一段,耳边的音乐声渐渐减弱,应当是进到了厕所外边的通道,他刚进去,面前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哟,喝醉啦?”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说,“陆钊去哪儿了,怎么把你一个人扔这儿?” 另一个声音不大相信地问:“冯总,这是omega?哪儿有这么高的omega?” “你看看他那张脸,不是omega是什么?再说了,姓陆那家伙只玩儿omega。” 陈弥脑子昏沉,听他们说话也时断时续,但他能感觉到架着他的这个服务生在抖。 他努力睁开眼睛分辨面前的人,一共有四五个,领头的就是别人嘴里那个冯总,看样子这几个应该都是alpha。 他们提到了陆钊,应该跟陆钊是认识的。 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几个货色大概是看他喝醉了,想来占点儿便宜。 “真是极品啊!” 陈弥听到有人赞叹。 “是啊,要不是这样的品质,能爬得上陆钊的床?这腿在床上不知道多得劲儿!” 哦。陈弥反应过来了,这几个人是冲陆钊来的,不敢找陆钊的麻烦,就想在他这个陆钊的“男伴”这儿找点儿存在感。 “美人儿,别跟陆钊了,跟我吧,他给你多少钱我出三倍,”那个被称为“冯总”的恶心声音越来越近,“跟着我,我还能把你捧成当红流量,做明星怎么——哎哟喂!” 服务生只觉得肩膀一沉,身边这个醉鬼提腿就给了那个靠近的冯总一记窝心脚,直把人踢出了两米远。 “冯总!”“冯总你怎么样!” “草!”冯奇志捂着胸口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指着陈弥怒吼,“给老子干他!” 其他四人相互看看,没有人动。 他们是跟着冯奇志混不错,但没人想惹陆钊不痛快,刚才要不是冯奇志走上前,他们几个就没想找这个omega的麻烦。 这毕竟是陆钊的人,谁知道陆钊走远了没有,他们真动了手绝对会吃苦头。 “废物!废物!”冯奇志大骂,“一个醉鬼都不敢上!” 他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大概是被那一脚给踢怕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下一秒,整个过道都充满了冯奇志的信息素气味! 冯奇志虽然身体素质一般,但本人也是个中上级别的alpha,信息素一放出来,陈弥胳膊下立即一空——扶着他的omega身体一软,跪倒在了地上,脸上开始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长得高能打有什么用,还不只是个alpha信息素一激就发情的omega,敢跟老子横,你他妈活——” 冯奇志脏话没骂完,就见面前醉酒的omega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弯腰撑着墙开始干呕。 陈弥脑子本来就因为醉酒晕得厉害,闻到冯奇志辛辣酸臭的信息素气味,整个人泛起了剧烈的恶心。 后颈的腺体抵触一般灼烧了起来,属于他自己的白茶信息素在体内暴走,冲得他全身发疼,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陈弥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发出阵阵尖锐的嗡鸣,他的意识逐渐涣散,身体侧靠着墙慢慢倒了下去。 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是冯奇志表情由惊讶变成冷笑,带着身后的那几个alpha朝他围了上来。 真臭啊。他想。 10、恶茶白赖 林之涣定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餐厅,地点在沿江风光带,经理亲自出来接的人,殷勤地把他们两个带到了靠窗的位置。 窗外俯瞰整个江宁的夜色,高低有致的建筑上光影流动闪烁,倒映在江面上一片璀璨,风景很不错。 “吃点什么?”林之涣从经理手里接过菜单,打开递给楼行川。 “随意。”楼行川没有表示,对经理热情的介绍充耳不闻。 “好。”林之涣淡淡一笑,转向经理,手指点了几个地方,“那就这几个。” “哎。”经理应承着走了。 两人相顾无言,确切地说,是林之涣单方面地看向对面,可惜那人只是偏头望着窗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更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这一顿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跟商务会面差不多,林之涣也习惯了。 所幸的是这家餐厅上菜的速度挺快,两人之间的沉默也没保持太久。 楼行川望着面前装点精致的西餐毫无胃口,入口味同嚼蜡,他只想快点结束,然后去医院看过林建云之后早早回去。 但林之涣举止优雅,细嚼慢咽,每一口都要品出个滋味似的,楼行川觉得他的耐心都快被嚼碎了,他不时看一眼手边的手机,小半天了,亮都不亮一下。 “吃个饭也不专心,”林之涣语气亲昵道,“想什么呢?” 林之涣停顿了几秒,直到过了答话的那个点楼行川也没有开口,他也不介意,神色如常地温柔道,“待会儿到医院,见到爷爷多陪他说会儿话,每次你去他都很高兴。” 自从林建云生病,这个借口被林之涣拿来用过无数次,楼行川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林建云并不是生病,而是自然衰老,以前还能进几天医院又恢复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脱离那些机器了。 “嗯。” 楼行川难得说一个字,林之涣显得很高兴:“你肯去就好。” “爷爷现在身体越发差了,”他斟酌着话语,意有所指道,“如果他说什么,咱们尽量顺着。” 林之涣笑了笑:“心情好对他的身体也好一些。” 林建云会说的就是那几样,明里暗里询问他和林之涣的关系发展,或是借机又安排他们一起出席活动,托他照顾着点儿林之涣。 楼行川不想回应林之涣的试探,他抬头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这顿饭吃得他心不在焉,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上面还是只有陆钊发来的十多条消息,里面大多是图片,陆钊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无非就是发给他几张酒吧照片,劝他过去喝酒。 楼行川懒得看,清除了消息通知。 他点开和陈弥的对话框,最后的消息还是中午要他陪吃饭的那一条,楼行川觉得奇怪,以陈弥爱作妖的性子,竟然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他。 空荡荡的聊天界面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定。 楼行川犹豫了一下,给赵栎发去了消息,询问陈弥有没有跟他联系。 赵栎作为一名称职的秘书,秒回了他的消息: 【赵栎:下午我有给陈先生打电话问晚餐安排,陈先生说他自己解决了,不用厨子过去。】 楼行川想起陈弥买的那七八个纸袋。那个家伙又懒又嫌麻烦,绝对不可能带着那么多东西一个人在外边闲逛,应该早就回去了。 至于没联系他,大概是自己中午的回复太冷硬,陈弥在故意跟他赌气。 楼行川看了眼对话框内自己仅有两个字的拒绝,也不怪陈弥会不高兴。 以前陈弥生气他都会立即过去哄,陈弥有点儿小傲娇,但其实很好哄,大多数情况下,他就是为了让他哄才装出很生气的样子。 今天这么久都不找他发脾气,说不定在家又憋着什么坏。 楼行川无奈地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忽然间又顿住。 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病。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回来了,他却拼命克制自己,对人避之不及。 但他知道,他只是在害怕。 害怕他维持了七年的平和因为陈弥的回来土崩瓦解,害怕陈弥的一举一动都成了牵引着他心情的线,害怕自己一旦放下心,沉溺于这样的美好,陈弥又会像以前那样毫不留情地再次把他丢下。 楼行川闭了闭眼。 赵栎的回复让他放下了心,他刚关闭手机,屏幕忽然一下亮了起来。 又是陆钊,他连发两条消息: 【l.z:[地址]】 【l.z:快来!!!!!!】 怎么?手下人又出事了? 楼行川还从没见过陆钊用过这么多感叹号,他顺手点开,那个地址离他三十多公里,看名字是家规模不大的诊所。 那个地址上方是陆钊发的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灯光暧昧,粉紫色的光正好打在仰头喝酒那人的白衣上。 楼行川瞳孔骤缩,他猛地站起来,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跟林之涣说就冲出了门。 * 陈弥昏昏沉沉,感觉好一顿颠簸才在床上躺下来,手臂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好像是针,疼得他本能地皱了皱眉。 “醒了就睁眼,我这儿床位三千一晚,结了账再睡。” 声音听着耳熟,像是尹泽。 但陈弥不想立马证实,一来眼皮还沉,二来么,笑话,他会出不起三千块?这么硬的床板,等他睡饱了再去告这家黑店。 手背上流进了冰凉的药液,他放心地继续睡,直到取针的时候才又醒了过来。 陈弥一偏头,看见尹泽站在床边正在收输液管:“怎么给我送你这儿来了?” 尹泽瞥了他一眼:“大晚上还要接你这么个病号,加班费待会儿给一下。”得亏他下飞机不放心给陈弥打了几个电话,要不这会儿陈弥还在不在江宁市都不一定。 “咱们的关系,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伤感情?”陈弥翻了个身,他感觉自己后颈的腺体差不多恢复了正常,“哎,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人用信息素攻击了,”尹泽冷哼,“能耐啊茶茶,刚苏醒就跟着认识一天的人往酒吧那种地方去,怎么,楼行川满足不了你了?你不是说他‘巨大’?” 这荤话倒是陈弥自己说的,只不过他这不是还没尝着嘛。 他才不会告诉尹泽自己目前连楼行川的手都没碰着,转移话题道:“陆钊他人呢?” “送你来的那个叫陆钊?”尹泽用指背推了推眼镜,“外边儿打电话去了。” 尹泽镜片后眼神鄙夷:“穿得花里胡哨,说自己是楼行川的朋友,楼行川这几年交友挺不挑啊,怪不得能跟林之涣走到一块儿。” 陈弥本来还想贫,听到最后一句十分赞同地改口:“是该给他提提品味。” 陈弥不是听不出尹泽在嘲讽,但他向来不是爱吃醋的omega,这要是都受不了,林之涣表白那天他就得当场爆炸。 “看来我们魅力无限的茶茶,在经历了两天两夜之后依然没把楼总拿下,”尹泽持续发力,“还落得个酒吧买醉的下场,啧啧啧……” 陈弥微笑:“尹泽,你那嘴不想要就捐了吧。” 尹泽:“捐了谁给你说病情?” “什么病情?”陈弥问。 “你以前被alpha的信息素攻击过吗?” 陈弥不屑地说:“当然没有。” 自从他十八岁时分化成omega,陈宿就在他周围安排了人保护,哪怕是保镖不在,他出入的地方和接触的人也都认识他,知道这是天鸿二公子,没谁那么不要命,敢用信息素去攻击他。 尹泽问:“什么感受?” 陈弥回忆了一下,吐舌做了个作呕的动作:“很恶心,我从来没闻到过那么难闻的信息素。” omega本身对信息素的气味就比较敏感,平常alpha身上也不会一点儿信息素都没有,闻到信息素是常事,常量不会有太大影响。 冯奇志的信息素就像是发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沼气池,冲得人头痛想吐。 陈弥一脸嫌弃:“拥有这样的信息素,要是我一点都不敢泄露,太丢人了。” “你也知道,”尹泽听了却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他思考了一下才说,“信息素是a对o的天生压制,作用只有两种,要么是使omega失去还手能力,要么就是诱导omega发情。” “你猜攻击你的alpha是哪一种?” 陈弥听得皱眉,他分化这么多年了,依然对omega的生理弱势感到反感:“哪一种?” “诱导发情。” 陈弥想到了扶他的那个服务生满面潮红的模样。那个冯奇志倒不能在公共场合对他做什么,他只是想让他当众失态,来下陆钊的面子。 谁想那个冯奇志的信息素这么难闻,发情没发得起来,反而直接把他给臭晕过去了。 尹泽不知道他想的什么,还在给他解释情况:“alpha释放信息素之后,空气中的信息素会进入omega的腺体,加快ao作用,从而影响omega的身体状况,但……” “你的腺体对那个alpha的信息素产生了排斥,无法消化他的信息素,这些信息素堵在你的腺体内又跟你的身体相斥,才造成你晕倒和呕吐,以及身体的剧烈疼痛。” “你的意思是,不是他臭,”陈弥反应了一会儿,“是我的原因?” 尹泽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你的症状就像……你被人完全标记过一样。” 11、恶茶白赖 诊所位置比较偏,这个点行人和车辆都不多。 陆钊接到楼行川电话下楼等人,一出门就看见街对面一辆黑车踩着油门漂移入库,又默默地把刚拿出来的烟放了回去。 楼行川走得很快,阴沉着脸像一尊煞神:“几楼。” 陆钊:“……六。” 等那阵黑风刮过,陆钊连忙跟了上去:“别着急,人没事,就是被几个不长眼的alpha用信息素冲了。” “资料。” “监控刚发你手机了,”陆钊跟楼行川进了电梯,双手抱臂倚在扶手上,“附带那几个人的个人信息,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楼行川按下“6”键,冷脸扫了他一眼。 陆钊立即站直端正态度:“我保护不力,也任凭处置。” 想起这事儿陆钊也有点儿后怕,这小兔子被他带着万一出了事,看楼行川这样子,跟他绝交都是轻的。 还好他交代的那个alpha服务生尽责地注意着他同事和陈弥的动向,一看到两人被冯奇志堵了就赶紧给陆钊打了电话。 等他赶到的时候,陈弥已经晕倒在地上,冯奇志一行人也不见了踪影,八成是怕摊上事儿,溜之大吉了。 他顾不上去追究,喊了人就把陈弥抬上了车。 “叮——”电梯开了。 二人走出电梯,白底蓝字的诊所指向牌很显眼,楼行川抬脚便往诊所方向走,被陆钊拦在了门外。 “等等,我刚下来的时候人还没醒。”陆钊朝诊所大厅的等候区点点下巴,“你急也没用,人家在休息,难道你要过去把他吵醒?先去坐着等会儿。” 楼行川往跟大厅连接的走廊看了看,同意了陆钊的建议。 他坐得很直,眼睛不时看一眼病房区,注意力全在那几扇关闭的房门上。 陆钊坐在他旁边,冲他挑眉道:“行啊楼总,这么大事儿都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楼行川面无表情:“跟‘银河’的代言合同,我会重新考虑。” “少来!”银河老板陆钊完全不惧,“顾丞这个大流量做代言人,你们时代更占便宜。” “说说啊,是杀回来的白月光?忘不了的初恋?”陆钊端着一张八卦脸,“还是藕断丝连的前男友?” 藕断丝连? 楼行川凉凉地想,陈弥分明是跟他断得干干净净,毫不留恋。 当年悄无声息地走,现在又突然地出现,每次都让人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怎么不说话?”陆钊杵了他一下,“人都回来了还晾在一边不管,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小心他又跑咯。” 天地可鉴,陆钊想知道他俩的分手原因想得抓心挠肺。 可是他刚失误害小兔子还在病床上躺着,这两人看来也不是和平分手,他可不想这时候扎楼行川的心,谁知道楼行川会对他干什么。 这个人狠起来没人性的,陆钊花了一秒钟为冯奇志默哀。 楼行川终于开口了,他抬眼望向那几扇门:“你说得对。” 陆钊:“嗯?哪个对?你真在玩欲擒故纵?” 楼行川摇了摇头。 陆钊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了,好奇心快从他天灵盖里迸出来了。 陆钊曲线救国:“这小白兔到底什么来头?” “……他是陈宿的弟弟。” “天鸿那个陈宿?”陆钊问,“我听说陈宿是个普通beta,有传言说陈父本来准备把企业交给他二儿子的。” 陈宿的弟弟据传是个等级很高的omega,极优性的omega跟极优性的alpha一样,天生外貌出众而且智商很高,omega在商场上手握重权的也不少,或者跟某个家族联姻,对天鸿也是极大的助力。 不过听说陈家老二跟他一个类型,对什么商业完全不感兴趣,当时年纪小又爱玩,心思全不在正事上,陈家老大虽说是个beta,但为人勤奋上进,将天鸿打理得不错,顺理成章就成了副总。 陆钊指指病房那边,“陈家老二很多年都没消息了,就是他?” “嗯。” 陆钊顺杆就爬,嘴里也兜不住了:“看你这样压根就没忘了人家,那当初为什么分手?” 他刚问出口就觉得太直白,以楼行川的性格恐怕不会回答,再说二人闹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他刚想说不方便提就算了,楼行川忽然开了口。 “大三那年,我跟他分到了同一个宿舍。”楼行川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后面才知道是他去找老师调换的。” 陆钊一愣,立即提住气,生怕呼吸声太大打断楼行川的话,八卦没得听。 “第二年春天我们确定恋爱关系,一直到毕业前夕,他提了分手。” 楼行川话说得简洁,关键的地方一点儿没说,不过陆钊还是从里面抓到了重点。 “他提的分手?” 陈弥在酒吧明明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弃夫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甩的楼行川。 “嗯。” 陆钊追问:“后来呢?” 楼行川:“后来他就突然出了国,不知道去了哪里,换了手机号,社交平台也再没登陆过。” 所有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那时候他刚毕业,创立的公司断了资金,情况很糟,更没有能力满世界去找一个音讯全无的人,他也试着去江宁陈家蹲守过,那片别墅区很远就进不去了,进出的车辆里不知道载的是谁,他在那条路上等了很多天,没有一辆在他面前停下过。 陈弥就这样完全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楼行川讲了开头便直接跳到了结尾,陆钊知道他是不想提中间那部分,至于分手原因更不会说了。陆钊虽然混娱乐圈,但他是老板又不是狗仔,没有挖人隐私的爱好。 不过楼行川说的这寥寥几句陆钊听了总感觉哪里不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真这样,这都七年多了,他还回来找你干嘛?我听说他都住你家去了,他肯定是后悔了。” 楼行川反问:“你有什么事是七年之后才后悔吗?” 陆钊被问住:“那……那也许是,你跟林之涣的要结婚的消息传到他那儿了,”陆钊点点楼行川手上的戒指,“他吃醋了所以来找你。” 吃醋?陈弥哪是个会吃醋的。 楼行川露出一个说不清情绪的淡笑:“要是这样就能让他回来,我早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了。” 所有时代能涉及到的领域,所有广告在陈弥有可能看到的地方轮番滚动,告诉他要是还不回来,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但是不可能。 陈弥不会吃醋,他也不会跟其他人在一起。 陆钊内心震惊,乖乖,这还是那个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楼行川? 他想了想问:“陈家最近的项目和运营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听说,”楼行川一时没明白陆钊的话题转折,但还是如实评价,“陈宿商业头脑一般,他做的决策都中规中矩,没有太冒险的行为。” 天鸿根基牢固,陈宿又有陈父兜底,只要他不乱来,陈家不会出什么茬子。 “那既然这样……”陆钊坚持自己的观点,“陈家不缺钱,像你说的,陈弥身边优秀的alpha也不少,如果他不是冲着你这个人来的,那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楼行川沉默了。 半晌,他自嘲道,“也许他只是有事要回江宁,想起了我这个谈过几年的前男友,顺便来看看。” 陆钊:“……” 回国需要特地顺便看看分手七年的前男友?需要赖在前男友的家里? 他不明白楼行川脑子里想的什么,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是旁观者清还是不知内情,只好中立地说:“就算是这样,你打算让他‘看看’又走?” “不可能,”楼行川眼色一凛,“他想都别想。” 即使陈弥只是打算回来看看,在他收到陈弥那条消息开始,只要这个人踏上江宁的土地,在他视线里露面,楼行川就绝不会让他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七年太漫长,这样的日子他一秒都不想再过了。 “那不就得了,”陆钊恨铁不成钢,“你管他回来是探亲还是看前男友,先把人给拴住了。” 人在眼前还有盼头,人要是又跑了,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楼行川深深拧眉。 他立即拿出手机,打开赵栎的对话框: 【明天再送一套生活用品去盛世华苑。】 12、恶茶白赖 病房内。 “像是什么意思?” 陈弥连楼行川都没有允许过对他进行完全标记,又怎么会让别人来。 尹泽当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用的是“像”。 “我认为,你的身体出了问题。” “我知道,”陈弥摸摸颈后,完全不觉得意外,“你不是早就见过吗?” 他昏迷的时候依然会无规律地高烧高热,只不过这些年只有医护团队在他身边,他们是清一色的beta,陈弥接触不到任何alpha信息素,这次的突发状况他毫无防备。 尹泽问:“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身体的事?” “车祸之后伤了腺体,说是有点信息素紊乱,”陈弥说,“身体差了很多,叫我好好待在岛上休养。” 陈弥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尹泽查看过那次车祸的医疗记录,他全身多处骨折,整个人几乎是碎了再拼起来的,差点儿没救过来。 尹泽沉思片刻:“下次见面,你把使用过后的试剂给我一支。” 那是陈宿的医疗团队为陈弥特制的药,他见到陈弥使用过一次,药剂注入陈弥的身体只要几分钟,他就能缓解过来。 如果不是知道陈弥的病因,不可能研制出药效立竿见影的试剂,不过是药三分毒,何况这药见效这么快,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尹泽略微蹙眉:“我会尽快化验一下成分,在这期间,你最好不要接触alpha的信息素,日常微量应该没问题,多了不敢保证。” 尹泽的意思就是以防万一,他别跟alpha有亲密行为,简而言之就是禁欲。 “那我可做不到,”陈弥表示拒绝,他对着尹泽撩了一下长发,“你也知道,我就是奔着楼行川来的。” “那你就让他清心寡欲地呆着,不要对你有什么想法。” “我魅力这么大,你这不是为难人家,”陈弥装出很难办的样子,“再说他没想法我还有想法呢。” 尹泽冷笑:“你不要命我也不拦你,不过在你死之前我会打电话给你哥,让他把你抓走。” 陈弥满脸欣慰:“哎唷~这真是我听过最感动的威胁了。”他张开双手,“来,兄弟抱一下。” “滚。” 尹泽骂完,脸上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别不当回事,你抽个时间,我陪你去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虽然受委托监护陈弥,但除了常规数据,其他的他完全接触不到,陈弥的病情和身体状况全都掌控在陈家医疗团队手里。 陈宿让他去监护陈弥的最主要原因,其实是怕陈弥跟这个世界断开太久无法适应,找个人带他重新融入而已。 他是医学博士,又是陈弥发小,是最合适的人选。 尹泽说:“你也不想跟楼行川做着做着,就死在他床上吧?” “就这心理阴影,我要是他,一辈子都硬不起来了。” 陈弥:“……尹泽,你说起骚话来真让人害怕。” 尹泽冷笑。 他端起托盘打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外面椅子上的楼行川和陆钊。 尹泽一见他们两个,本来要完全打开的门只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然后用身体扎扎实实地挡住。 楼行川见到尹泽的一刹那,立即明白了为什么陈弥不去医院,而要来这个诊所。 这个人他见过的。 在陈弥二十一岁生日那天。 他打车去天鸿的一家酒店,把喝得微醺的陈弥从生日宴里接出来。 楼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商界名流都忙着相互攀谈结交人脉,没人注意到这场宴会原本的主角悄悄溜走了,只有那几个保镖跟着。 “走开!”陈弥不耐烦地朝他们挥手,“别打扰我们二人世界。” 说完陈弥朝楼行川整个人扑了上来。 楼行川把他接了个稳当,刚要问他喝了多少,就听见一个男声贴着他的背传了过来。 “哟,那我是不是也打扰了?” 陈弥一手扶着楼行川的腰,一手摇摇晃晃地举着手机和人视频。 “那当然了,你知趣就快点挂了,我手举着累。” 楼行川从他身上摸出车钥匙,把陈弥塞进副驾若无其事地帮他绑安全带。 “茶茶,偷摸谈了大半学期恋爱了,什么宝贝藏着掖着,也不给我介绍?” 茶茶? 楼行川动作一顿,这是陈弥的小名吗?他从来没听陈弥说起过。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好像跟陈弥十分熟稔的样子? 他心里泛起丝丝妒忌,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转头去看陈弥的手机屏幕。 一只手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下一拉,楼行川被迫跟陈弥脸贴着脸正对手机。 “谁藏着掖着了,你要看就看咯。” 屏幕上是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看背景的建筑和文字是在国外,他戴着副无框眼镜,鼻梁高挺,薄薄的眼皮显得性子寡淡。 “哦。”男生看了楼行川一眼移开眼神,“你喜欢这样的?” 陈弥:“你有意见?有话说没话挂了。” “我哪儿敢对你有意见,”男生举起咖啡撞了一下镜头,“生日快乐。” 视频一挂,陈弥手垂下去歪头就要入睡,等了两三分钟车都没有启动,他抬起略微有点儿沉重的脑袋,奇怪地问:“怎么不走?” 楼行川手放在方向盘上,微沉着脸好几秒才问:“刚刚那个人,他为什么叫你茶茶?” “你说尹泽?”陈弥说,“小时候他给起的外号,”他偏头看楼行川心里了然,伸手去挠他的下巴,“吃醋了?” “那你可麻烦了,我身边像尹泽这样的优秀男人起码三千个,”陈弥故意逗他,见楼行川脸色更不好了又连忙哄人,“放心,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正宫!我——” 楼行川听得心里窜起火,“咔”一声解开安全带,上半身压向副驾,吻住那双因饮酒而微微发烫的嘴,叫他一句浪话都说不出来。 …… 眼前的这个男人跟当年在视频上的匆匆一面重合,只是此时他看过来的眼神不善,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陆钊见他开门,很高兴地站了起来:“尹医生,人醒了?” 尹泽也没给他好脸色,声音跟表情一样冷漠:“你给陈弥灌的酒?” “我没有!”在楼行川也看过来之前,陆钊赶紧表明清白,“他自己要喝的,那酒度数很低,他又说会喝我才没拦。”他朝门内一指:“不信对质!” 楼行川知道陈弥能喝酒,要是他自己不愿意,谁都没法劝,一番虚与委蛇下来,那酒还是得进劝酒人自己的嘴,谁都别想占上他一点儿便宜。 “那就是你惹他不高兴了。”尹泽单手端着托盘,下巴微抬,看向楼行川的眼神冷淡,“他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喝酒。” 牛啊,陆钊心说这医生得劲儿,连楼行川这种冰山都不怕,可惜了,好像是个beta。 楼行川动动嘴唇想说话,尹泽身后的病房内,陈弥扬声幽幽怨怨地说,“尹大夫,我无处可去了,你看我这么可怜,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别来,”尹泽偏头拒绝,“我家里小,放不下你这尊大佛。”说完看也不看对面两人,转身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陆钊看了眼楼行川抿嘴憋笑,自觉地闪人。 “哎太让人伤心了,”陈弥背对着门侧躺,假惺惺地捂脸干哭,“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借宿都不肯,我身无分文难道你忍心看我住桥洞?” 有人把门推开了,脚步声离病床越来越近,他全程没有说话,到床边才停了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陈弥故意说:“那我就住这个病房总可以吧?三千一晚我租了。” 背后灵冷冷道:“不是说没钱,还付得起三千一晚?” 陈弥压下上翘的嘴角,恢复到平时无所谓的样子翻身道:“付不起就肉——” 他话没说完就对上楼行川薄怒的眼神,仿佛他敢把这句话说全了就会被当场弄死。 陈弥很识相地闭嘴,坐起来冲他笑。 “走吧。” 陈弥明知故问:“去哪?” “我那,”楼行川脚步一顿,冷声道,“我不收你钱。” 13、恶茶白赖 陈弥慢吞吞地起身出了病房,走前原本想跟尹泽打个招呼,不想他办公室的门关着,陈弥往里面瞟了一眼,陆钊竟然在里面,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能走吗?” 陈弥回头。 楼行川停在诊所门口,面无表情地问:“要不要轮椅?” 陈弥昏天黑地地吐了一回,又刚输完液,确实有点使不上力,不过也谈不上要坐轮椅,身体是虚的,但话是要骚的。 “轮椅太硬了,我能不能申请抱……” 楼行川见他步伐矫健地朝自己走过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陈弥:…… 两人一前一后过马路上车,楼行川系好安全带,转头看见陈弥举着还贴了医用胶带的手背,眼巴巴地看着他。 楼行川轻吸了口气,把刚扣好的安全带解开,越过身先帮陈弥系好才坐了回来。 陈弥全程乖乖地坐在车座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一点不像他的作风。 以前系安全带这种活儿也是楼行川包了,陈弥总是会有各种小动作骚扰他,脑袋蹭蹭他的胸口或者冲他脖子轻轻吹口气,心情好还会把他拉下来亲一口。 楼行川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有些失望,庆幸的是如果陈弥现在这么做了,他大概率会控制不住,把人按在座位上狠狠亲一顿。 但陈弥什么也没干。 他看似跟以前一样,举止轻浮骚话连天,可在这些行为上陈弥有了度,那些最能体现出亲密的小动作和细节都没有了。 陈弥那张笑嘻嘻的脸下面,藏着他才能察觉到的疏离。 楼行川不喜欢。 他启动车子:“饿不饿?” “啊?”陈弥歪歪脑袋,“有点。”晚上只喝了酒,又把下午吃的那点儿全吐了,肚子空空如也。 “我不想出去吃,”陈弥想了想说,“赵秘买了很多东西放冰箱。” 意思就是点外卖也不行,要楼行川亲自做。 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微妙的试探。 “嗯,那回去吃。”楼行川目视前方,尽量把语气放得自然,“睡会儿,到了叫你。” 对方好半天没有作声。 楼行川余光看见副驾的人微微低着头,长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他收拢余光,忽然听见旁边人语气轻松地说:“不聊聊吗?” 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一下。 他们之间可以聊的太多了,把那些“前尘旧事”翻出来,几天几夜都聊不完,陈弥的主动开口,竟让他有点紧张。 陈弥会从哪里开始说起?是会先回忆大学那段日子,还是那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或者讲讲音讯全无的这七年他在哪里做什么。 他这样说的时候,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给出怎样的回复? 无数个念头在楼行川脑子里翻涌。 “你想聊什么?” “菜单啊,”陈弥兴致勃勃地说,“我能点菜吗?” “……” 楼行川忽然想笑。只有自己想了那么多,多到快要爆炸,陈弥压根没想把过去的事情再翻出来,他就想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粉饰太平。 这也许是最好的面对方式——不要面对。事情过去太久,再翻出来没有意义。 既然陈弥想这样处理,那他就配合他。谁也不要提,谁也不要问。 楼行川:“可以。” “那我想吃青椒小炒肉,苦瓜炒蛋,还有红烧肉!” “不行。” “为什么?!”陈弥坐起来,安全带都绷直了,“你说了我可以点的。” 尾音夹了点撒娇,还有无论楼行川回答什么都没有用的理直气壮。 “青椒辛辣,苦瓜性凉,红烧肉太油腻,”陈弥的反应恍惚间让楼行川看到了大学时候那个任性骄纵的少年,他莫名有点心安,好像什么都没变过,声音也柔和了下来,“你的胃现在不适合吃这些。” “啊……”陈弥瘫回去,生无可恋地说,“那我能吃什么?” “回去了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嘁。这还算哪门子的点菜?分明就是少废话,做啥吃啥。 陈弥撇撇嘴,侧头准备眯一会儿,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我今天买了很多东西,都在陆钊车上!” 楼行川:“……明天让他亲自送上门。” “好吧。”陈弥有点可惜,那件千挑万选的睡衣今天用不了了,他抚过手背上的针孔,想到了尹泽的“恐吓”,不过马上被他抛诸脑后。 算了……那就明天! 楼行川感受到陈弥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尽力梗住脖颈,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才等到机会偏头看过去。 人歪头靠在安全带上已经睡着了,他的脸被带子兜住,略微挤出一小坨肉,不知道是不是被信息素攻击的原因,陈弥的脸色有些苍白,跟黑亮的长发一对比,显得更没有血色了。 楼行川克制住了想要伸过去的手,在绿灯的最后一秒收回眼神,静静开车。 …… 黑车开进地下车库陈弥还没醒,楼行川让他多睡了十几分钟才把人叫了起来。 他熄火下车,走到另一侧给陈弥打开了门,副驾上的人缓慢抬头,脸上被安全带勒出了两条红印,表情呆呆的,像没睡醒。 他迷迷糊糊地解了安全带又去摸车门,摸了半天也没找到。 楼行川握住他孜孜不倦地抓空气的手:“这么困?” “有点。”陈弥撑住他的手掌借力下了车,不要脸地抱住了楼行川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困,在诊所属实强打起的精神,被车里被温暖的空调一烘,脑子又晕晕乎乎了。 楼行川听见他嘴里嘟囔道:“尹泽的药里面肯定有安眠成分……” 陈弥离得很近,身上这一整套都是新衣服的香水气味,他白天应该还去弄了头发,不是楼行川买的洗护味道,而是一种浅浅的甜味,有点勾人。 他抬起手,把陈弥脸上的长发替他夹到耳后。 陈弥的耳壳很薄,莹白小巧,微凸的耳垂中心偏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细看下才能分辨出那原来是一个耳洞,似乎是很久没有佩戴耳环一类的饰品,已经重新长好,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凹陷。 楼行川盯着看了半分钟,忍不住捏捏他的耳垂,指腹轻轻地按压在那个已经合拢的耳洞上。 自他认识陈弥起,陈弥的左耳上就有这个耳洞,跟陆钊浑身上下亮闪闪的骚包不一样,陈弥不爱佩戴那些装饰品,却对各种耳饰近乎狂热,总是频繁更换,越张扬越好。 陈弥人虽然浪但穿着很随意,他的耳饰反而成了点睛的一笔,衬得他更加地精致迷人。 甚至是亲吻和做|爱的时候他也不取下来,他经常会在晃动中问楼行川:“今天这颗好看么?够不够亮眼?” 那时候楼行川答不出来,只能埋头苦干用行动反馈,在他眼中,陈弥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为什么堵了?”楼行川轻声问,“不喜欢了吗?” 陈弥似乎是觉得痒,摇头甩掉他的手,扭头把耳朵压在楼行川的肩膀上,含糊地说:“不要……” 楼行川不知道陈弥是不是在装,但还是在陈弥身体向地上下滑之前揽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一贴近,久违的熟悉感像是打开了身体开关,陈弥自觉地攀上面前人的脖子,双腿缠住楼行川的腰侧,像一只树懒一样挂在楼行川身上。 楼行川单手托住他,另一只手关上车门,抱着人进了电梯。 * 楼行川把陈弥抱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要把人往里塞,他动了动手,陈弥身上蓬蓬的羽绒服就响起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陈弥窝在他怀里睡着了,温热的呼吸羽毛似的一下下扫过楼行川的颈侧,挠得人心头发痒。 人瘦了,抱在手里轻了许多。 楼行川把他缩在袖子里的手勾出来试了下温度,果不其然是冷的。 他向身侧看去,陈弥的休闲长裤下穿了双薄薄的短袜,脚踝也露在外面,他伸手握了握,也冻得像冰块一样。 这人一到冬天手脚冰凉的毛病一点儿没好,就这么放床上,睡一晚上都暖不起来,没准还会弄感冒。 楼行川打开房间内的暖气,抱着人去了衣帽间,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睡衣,他坐上沙发,把陈弥从身上扒下来放在腿上。 陈弥睡得熟,楼行川抱着他走来走去都没有醒的迹象,换了姿势也只是抻了抻腿。 楼行川给他脱了羽绒服,里面就只穿了一件低领长袖,从楼行川的角度,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一览无余,再往下一小片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楼行川挪开眼神,牢牢地扣上了所有扣子。 他的手往下移到omega腰部。 陈弥穿的是件松紧腰的休闲裤,装饰作用的系带连系都没系,裤子上部边缘露出一小截黑色内裤,贴着胯骨皮肤勾出一条让人浮想联翩的线。 楼行川以前惯着他,没少“伺候”陈弥穿衣,这家伙懒,次次事后清理都是楼行川抱着去的,换睡衣什么的手熟得很。 陈弥像现在一样自顾自睡觉,由着楼行川摆弄。 这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人恨不得立即把他剥光了狠狠蹂躏一番。 楼行川压下内心蠢蠢欲动的念头,咬牙脱下了陈弥的长裤,修长白嫩的双腿从裤管里滑出来,像条刚幻化成人的美人鱼。 他的目光不受控地从陈弥圆润饱满的脚趾一路细细往上直到腿根,停留在两腿之间那块黑色的凸起部位。 楼行川只扫了一眼,便觉得嗓子发干,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突然接触到冷空气,陈弥下意识地抖了抖,蜷起长腿就往楼行川怀里这个最暖和的地方缩。 楼行川思绪一断,连忙顺势给他穿上了睡裤,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抱起人放到了床上。 他单膝半蹲在床边,眼神从陈弥的眉眼一点点描摹到英挺的鼻梁,再到微张的双唇。 熟睡的omega翻了个身,长发散在枕头上,颈后娇嫩的腺体毫不设防地展露在他面前,离楼行川只有一个小臂的距离。 他盯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拇指轻轻地抚过那片柔软。 陈弥睡梦中似有所感,背对着他嗓子里发出了一个很轻的音,像是“嗯”,又像是短促的呻|吟,浅淡的白茶信息素的味道冒了出来,萦绕在楼行川鼻尖。 楼行川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低头把脸埋在手掌中,深深地吸了一口。 14、闲茶浪酒 陈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主卧的床上了,身上换了套款式规矩的棉质睡衣。 他坐起来,看见床边摆了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嘁,幼稚。” 陈弥蹲下去揪了揪兔头上的长耳朵,穿上鞋子走出房门。 书房里亮着台灯,楼行川正坐着书桌前,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他戴了副金丝眼镜,神情专注似乎在处理什么事务,浑身上下透着高冷禁欲的气息,偏偏黑色衬衣解开了最上面两颗扣子,又带了一丝色气。 “什么时候近视了?”陈弥靠在书房门口问。 楼行川闻声抬头,“这是防蓝光的。”他勾掉眼镜放在桌面,起身走了过来。 “哦。” 陈弥给他让路,面对楼行川的靠近侧身退出一步。 楼行川脚步顿了一下,面色微冷。 陈弥忽的反应过来他是对自己避开的反应不满,笑嘻嘻地拉近距离,“不办公了?” 楼行川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先吃饭。” “好哇。” 陈弥踩着兔子拖鞋跟着楼行川去了厨房,橱柜台面摆着备好的菜,灶上小火熬着汤,盖子边缘咕咕冒热气。 楼行川很会做饭,大学时候两人在校外租了房子,都是楼行川照顾他的饮食,每天换着花样给陈弥下厨。 陈弥站在他旁边看他撕开碟子上的保鲜膜,起锅烧油。 楼行川把衣袖挽到了小臂中段,修长的手一只握铲,一只把着锅,动作熟练利落。 “走开点,”楼行川瞥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冷淡,生硬地补了一句,“溅油。” “……哦。”走就走,凶什么凶? 陈弥撇撇嘴挪开一些,锅里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有几颗小油星飞出,落到楼行川手臂和衣服上,他面色不变,余光看见陈弥拿着什么又凑了过来。 “说了有油——” 他眼前的视野被挡住半秒,胸前多了件围裙。 “你这衬衣看着就贵,弄脏了就麻烦了,”陈弥在背后给他把系带扎了个蝴蝶结,“好了。” 这件围裙是女式,估计是样板间里配的装饰品,粉粉嫩嫩的气泡图案,还带一圈花边,穿在楼行川身上明显小了几号,有种反差的萌感。 陈弥故意把系带收得很紧,楼行川胸口处起伏的肌肉线条都被勒出来了。 妈的楼行川身材练这么好是想勾引谁? 陈弥看得眼馋,完全忽略掉要不是他系这么紧,楼行川里面那件黑衬衣其实是略微宽松的款式。 楼行川低头看了一眼,听见陈弥在他身边嘀嘀咕咕,想也知道这个人脑子里的恶趣味。 爱看就看,他要是想看,里面那件脱了也可以。 “这个好香啊,是什么啊?”陈弥点点那个咕噜咕噜响的小砂锅。 “鲈鱼奶汤。”楼行川抽出一只手打开盖子看了看,指挥道,“饿的话自己盛一点,碗在消毒柜里。” 陈弥听话地去找出了碗,盛了两碗汤,一碗放在橱柜上,一碗捧在手里,因为太烫他垫了两张抽纸,放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眼睛认真地看着楼行川做饭。 楼行川装碟时顺势看他,陈弥正嘟着嘴吹汤,殷红的嘴唇饱满湿润,嘴边沾了一点奶白色的汤汁,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他的唇角。 “要喝吗?”陈弥见他看过来,小拇指指了下旁边。 楼行川扫到橱柜上那碗等待放凉的汤,心里一下软到不行。 “出去坐好,准备吃饭。” “哦。”陈弥带上给楼行川的汤,乖乖地出去了。 陈弥的胃口不大,楼行川只做了两菜一汤,他也不想让他晚上吃得太多,“吃吧。” 陈弥看看面前的小碗米饭,又看看楼行川:“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楼行川想到自己晚饭跟谁一起话头顿了顿,把陈弥给他盛的汤端过来,“喝点汤就行。” “哦。”陈弥埋头干饭。 大概是顾及他刚从医院出来,楼行川这顿做得也很清淡,但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口熟悉的味道让人有胃口。 “好吃吗?”楼行川问。 “好吃呀,”陈弥嚼嚼嚼,“比昨天那个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他其实刚恢复饮食没多久,医疗团队做的那些营养餐没滋没味,陆钊带他去吃的西式,真说起来,这是他正儿八经吃的第一顿。 楼行川看他吃得认真,一口接一口,应该不是说谎。 “好吃就多吃,”楼行川话里有话,“吃腻了再回去。” 按陈弥从前的性格肯定会说“那你完啦,你要每天都给我做饭了”。 他也等着陈弥这样说。 陈弥筷子停了一下,笑眯眯地说:“你现在是大总裁了,哪有时间呆在厨房?” 他当然知道楼行川话里的意思,只不过他现在没法回答,只能很不高明地假装没听懂。 楼行川脸色立马差了下来。 “你得像刚才那样,在电脑前处理工作,在大会议室开会,满世界出差飞来飞去,”陈弥找补说,“这样的待遇,能吃几顿算几顿啦。” 话没说完,陈弥就闻到了空气中压抑着的雪松信息素味道。 这个味道一靠近,陈弥的脸上随即泛起了一层薄红,脑袋也跟着微微发晕。 尹泽的诊断还真没错,更何况楼行川是顶级alpha,即使楼行川只是单纯地没控制好,并不是要对他怎么样。 他轻轻皱了下眉心,抬眼就看见楼行川眼神中慌了一瞬,周围的信息素立即收得干干净净。 “我说楼总,”陈弥缓过来,托着脸上半身移过去暧昧地说,“对我还用得着信息素?你知道的,我可不锁门。” 楼行川收起了信息素,脸上还是显而易见的愠怒,他没理陈弥的骚话直切重点:“你还要走?!” 他眼神死死地盯着陈弥,好像哪怕陈弥只要敢做个点头的起势动作,他就会立即叫人打一副手腕粗的脚链把陈弥锁在房间,让他哪里都去不了。 陈弥不知道是该先感动还是先惊悚,不过成熟的楼行川真的好带劲! 以前楼行川占有欲也强,但陈弥稍微给个眼神他就收敛了,现在的楼行川眼睛里溢出来全是不能播的犯罪意图。 七年不见,楼行川大有长进。 虽然陈弥很满意楼行川的反应,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做出肯定的回复,起码要等自己做完检查,尹泽化验出那些药剂的成分。 尹泽话糙理不糙,这个爱得有命才能做。 “嗯……那就,”陈弥偏头看向冰箱方向,“等冰箱里的东西没了我就走。” 这句无厘头的话让楼行川觉得刚才陈弥又是在故意逗他,或者是试探,试探七年过去,自己在他这里还重不重要。 这样一想,楼行川绷起的肩线略微放缓,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空不了,你尽管吃,”楼行川看着他说,“我现在养得起。” “你想要什么都行。” 陈弥愣了一下,随即看着他语气夸张地说,“哇楼行川,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前男友!” 楼行川咬牙:“闭嘴!” 他真的很想堵住那张尤其懂得说什么话最能捅他心窝子的嘴。 陈弥哈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够了继续低头吃饭,一张卡放到了他手边。 他放下筷子拿起来,感觉这张卡有点眼熟,“里面有钱吗?” 楼行川点头:“很多。” 陈弥睁大眼睛:“你要包养我?” 楼行川:“……”他有时候真想把陈弥的脑袋拆开看看里面装的是淡水还是海水。 “你不是说你身无分文?” 虽然这极有可能是陈弥在装可怜,陈家不可能不给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儿子钱,况且白天他还“买了很多东西放在陆钊车里了”。 “而且卡里的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 陈弥:?? 楼行川看着他:“这是‘星辰’这几年的分红。” 星辰是他们大四创立的一个小的研究室,主攻方向是信息素药物研究。 陈弥当然记得。 当时大家都在各大企业里面实习,以楼行川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那些实习岗位,但他想要自己创业试试。 陈弥知道他这个想法之后,理所当然地想要支持男朋友,但楼行川坚持不肯用他的钱,争执了几天,楼行川才同意陈弥用联合入股的方式作为股东投资。 没想到这个研究室还在。 “现在它是时代旗下的一家分公司,”楼行川说,“你每年的收入都在这里。” 陈弥新奇地把玩那张卡。 他一贯只会花钱,还是头一回拿工资,虽然这个钱也是楼行川赚回来的。 而且陈弥现在身上的确没钱,今天购物的钱还是之前跟尹泽分别时问他要的,一天下来早花没了,他在诊所说“身无分文”是实话实说。 陈弥眼里亮闪闪的,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我的工资。” “嗯。”楼行川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柔顺光滑的长发穿过指缝,跟七年前的短碎发有种截然不同的手感,但意料之中的很舒服,他很喜欢。 楼行川看着陈弥把那张卡翻来覆去地看,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 “吃完饭再看。” 陈弥摸着卡:“我吃饱了。” 楼行川看过去,米饭吃完了,汤碗也只剩一层底。 “那我收拾一下,你坐一会儿。”他起身把碗碟端进厨房。 楼行川刚走,桌面上的手机就亮了。 陈弥的眼神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之涣:行川,明天我们再见一面,我有话要跟你说。】 15、闲茶浪酒 楼行川把碗碟放进洗碗机,觉察到陈弥跟了进来。 他抱着手臂靠在橱柜上,也不说话,就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收起了刚才在餐桌上鲜活雀跃的情绪,那些开心的肆意的熟稔的……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时才更符合楼行川预想中分开七年多的人应该有的眼神,冷漠,疏离,好像下一秒陈弥就要告别离开。 跃动的小火苗瞬间被他的眼神扑熄,楼行川心里陡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感。 “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陈弥的视线掠过他的手,“原来你也会戴戒指。” 以前那个穷学生身上什么配饰都没有,处处透着简单朴素,陈弥曾经在他生日的时候精心挑了一款限量版对戒,楼行川死活不愿意戴,第二天拉着陈弥就去退了,气得陈弥一星期没搭理他。 现在倒是手表袖扣领带一一齐全,虽然都不是张扬的款式,但一看就价值不菲。 最扎眼的就是他无名指上的这枚戒指。 陈弥没什么表情,心里早就想了十八种工具把它给碎了。 “大小很合适,”他托起楼行川的手腕,把他四指放在自己的掌心,“特意定做的?” 楼行川被他问起这只戒指,忽然表现得有些紧张,眼神也不自然地闪烁:“这是……” 陈弥打断他的话,品鉴似的说:“不过材质一般,做工也很普通。” 他不咸不淡地说:“楼总的品味还有待提升哪。”说完陈弥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楼行川的话停在了嘴边,手在空悬了几秒才缓缓收回,垂在身侧。 远处传来一声不太清晰的关门声,他眼睛眨了一下,抬手按下了洗碗机的启动键。 * 陈弥呯地甩上房门,走到床边向后仰躺下去,脑子里仍然循环播放楼行川手机上的那条消息。 他第一次对时间已经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过了七年这件事有了实感。 以前楼行川的社交账号上好友很少,除了老师和必要的学生会工作联系,没有一个多余的人躺在他的列表上。 林之涣从国外转到江宁大学整整一年,楼行川愣是没搭理过他一次,为了断绝林之涣的念想,他的社交账号干脆全设置成了“无法添加”。 但是现在,林之涣在他这里的备注是亲昵的“之涣”,还能亲亲热热地叫他“行川”。 一点都不般配。陈弥酸酸地想,三个字的名字应该配两个字的。 陈弥烦躁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摸到口袋里顺手带进来的卡,他拿出来放在眼前看了看,想着转移点儿注意力,随即翻身起来打开了手机。 陈弥点进时代集团的官网,从一大堆分公司里找到了“星辰”。 相比其他各个分公司动不动上几十上百万的关联新闻和词条,星辰的信息少得可怜,完全不像是能赚很多钱的样子。 陈弥好奇地浏览星辰那些为数不多的链接,发现里面几乎全是学术性的获奖报道,国内外都有。 星辰研究室的研究方向跟大学时楼行川的初衷大差不差,依然是ao信息素方面的药物研究,只不过这类研究在没有得到商业化和大规模应用之前都不太赚钱,甚至得赔钱去做。 哼,陈弥拿起那张卡,楼行川该不会是怕直接给钱他不要而找的借口吧? 他继续往下翻,发现星辰的公司地址竟然就在时代大厦,还是在楼行川办公室楼下。 这么重视?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睡了吗?”两三秒后,楼行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因为隔了一扇门,显得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情绪不高。 明明看摄像头就知道他睡没睡,还问这句多余的。 陈弥故意对着床头柜书壳那枚摄像头盘腿坐得板直,不理会楼行川的询问。 他等了一会儿,楼行川没再开口,门外也没有动静。地上地毯铺得厚,就算是人走了也听不出来。 嘁,谁稀罕他走不—— “咔哒”,门被打开了。 陈弥回头望向门口,楼行川手握在门把手上跟他对视。 “你说你不上锁,”他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试一下。” 陈弥:“……哦。”他歪歪脑袋,然后呢?进来想干嘛? 楼行川朝他走过来,在床尾站了几秒,把手机递到陈弥面前。 陈弥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上面是跟林之涣的对话框,楼行川回复了一句话。 【私人行程不便,工作事项联系赵栎。】 拒绝风格还是很楼行川,直接,强硬,完全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 陈弥酸味儿瞬间散了大半。 “楼总拒绝别人的约会邀请跟我汇报干什么?”陈弥茶里茶气地说,“我算哪根葱哪头蒜呢?” 楼行川很熟悉他这副傲娇的样子,从刚才在厨房就一直吊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向陈弥伸出手:“你不喜欢,以后就不戴了。”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的小夜灯,光线到楼行川的位置就模糊了,不过足以看清他手上光秃秃的,那枚戒指已经被他取了下来。 陈弥瞥了楼行川一眼,“爱戴不戴。” 楼行川没吭声。 他不说话,陈弥也故意不说话。 憋,看谁憋得过谁。 …… 可他还是低估了楼行川的毅力,他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站在床尾,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但存在感十足。 陈弥没忍住:“楼总,你还有事?” 楼行川:“没……”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走了,陈弥还没冲他撒娇。 以往他们之间发生任何事,都是以陈弥撒娇收尾,相当于一个气消了的信号,否则这事儿就还没过去。 他没等到心里不踏实,而且陈弥这样叫他显得很生分,他不喜欢。 陈弥刚想赶人,手碰到那张卡,心里突然冒出了个主意。 他转头看着楼行川认真地说:“我仔细想了一下,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喝白住。” 楼行川闻言心里一沉,垂在身侧的指节微曲,抽跳了一下。 还是要走么…… 他微垂下眼眸,像等待最终审判一样不敢去看陈弥的眼睛,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收掉他的手机,把他关在这里的可能性。 陈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总不能靠前男友养着吧?这算什么事?” …… 听到这,楼行川刹住了脑子里的犯罪念头。 给他的那张卡里有小几百万,去买个小点儿的房子都够了,楼行川心里清楚,陈弥这样说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 楼行川动了动嘴没出声,由着他继续说。 陈弥踢掉鞋子上了床,从床上膝行过去半跪在楼行川面前,“我有两种路子。” “要么让我去星辰上班,”陈弥双手放在楼行川腰侧,把人往自己这边一带,“我好好工作,努力赚钱。” 楼行川腰腹肌肉劲瘦,能清晰地感受到起伏的线条,摸上去手感超好。 陈弥光顾着摸人家,忘了留意自己此时在楼行川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漂亮诱人的omega跪在床上,双手半抱着他的腰,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他只要低下头,或者伸手扣住陈弥的背压向自己,就能品尝到omega甜美的滋味。 偏偏陈弥还不知死活地时不时泄露一点儿白茶味儿的信息素出来,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勾引。 楼行川眼色一黯,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他身上肌肉紧绷,要不是衬衣宽松就会撑起来。 他嗓音微哑:“……第二种呢?” 陈弥意犹未尽地收手坐回去,手肘向后撑在床上,仰视着楼行川,睡衣下坠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要么卖身。” “我肉|偿。” 他抬脚踩上楼行川的胸口,在那片饱满的胸肌上压了两下,然后抬起脚跟,脚趾顺着腹肌缓慢下滑到小腹,脚尖在上面轻点画圈。 “选一个吧。” 陈弥不怕死地一路点火,楼行川面上一点没变,正经得像一心向佛的禁欲圣子,不过还是被他身体的反应出卖了。 陈弥脚尖所到之处肌肉都硬得像一块钢板,小腹更是火热,隔着一层衬衣料子都把他烫到了。 可陈弥一丝雪松信息素的味道都没闻到,他不免被楼行川可怕的忍耐力惊到。 妈的楼行川这么能忍? 陈弥不服,勾着脚就要从小腹继续往下,楼行川忽然伸手截住了他,拎着那只脚往自己一拖,陈弥整个人一下滑到了他面前。 楼行川攥得太紧,陈弥脚腕微痛,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握着他脚的那只手才松懈下来。 陈弥另一只脚顺势踩上楼行川的大腿,在他西装裤上蹭了蹭,表情暧昧地说:“楼总这是要选二啦?” 楼行川空着的那只手没有如陈弥的愿去接他作乱的脚,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双长棉袜,细心地给面前两只冰凉的赤脚穿上,裹住小腿。 “周一去报道。” 说完转身走了,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被裹住的不止是小腿,还有陈弥的小脑。 他维持着岔开双腿的姿势在床沿愣了一会儿,听到关门声才反应过来,怒捶床板骂道:“有病!” 16、闲茶浪酒 陈弥饱饱地睡了一觉,起来洗漱完去厨房接了杯水喝。 屋子里静悄悄的,楼行川应该早就走了,陈弥捧着水杯回房,经过书房余光看见里面好像有人。 “?”陈弥倒退回来,楼行川坐在电脑前跟他四目相对,“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楼行川看着他:“今天周日。” 周日怎么了?难道这些大总裁工作也是双休制?嘶,不对。 “你昨天不也上班了吗?” 楼行川:“我……” “你该不会是——” 陈弥想到了什么,勾勾唇刚开口,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摆手示意想要起身的楼行川坐好:“我去。” 门铃声响得很有节奏,一段响完就停了。陈弥打开门,就看见两手满满当当的赵栎。 “陈先生,”赵栎礼貌地笑了笑,抬起左手,“楼总要的东西,”他又抬起右手,“二位的午饭。” “您拿好。” 他人就不进去了,omega还穿着睡衣,他要是进去看到点儿不该看的,他的职业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昨晚接到他老板的消息,赵栎就知道今天肯定是“君王不早朝”,果然再收到指示,是让他准备午餐。 “这是什么?”陈弥接过那个大纸袋。 赵栎别有深意:“都是些日用品。”他职业地点了下头:“那我就不打扰了。” “哦。” 送走了赵栎,陈弥把食盒放在餐桌上,又提着纸袋去了书房。 “赵秘送饭来了,”他把纸袋往书桌上一放,“还有这个。” 楼行川看了眼纸袋,双手还在敲击键盘:“嗯,放着吧。” “这什么呀?”陈弥好奇地捏了捏,有软有硬,“我能不能看?” 楼行川微微皱起了眉。 拆一包东西而已,以前陈弥都是直接上手,从来不会这么生分地询问,虽然陈弥表现得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可细微上的差别和距离感太多了。 陈弥的“不那么放肆”总是时不时提醒他,他现在面对的是跟七年前不一样的陈弥。 “干嘛?”陈弥见他皱眉以为他不乐意,把那包东西往楼行川面前一推,“不看就不看咯。” “不是。”楼行川立马停下手里的事情,他撕掉提手上的封条,把纸袋口子拉得最大,“你不用问我。” 陈弥看了眼纸袋,才反应过来楼行川指的是什么,他习惯了自己胡作非为,任何不随心所欲的举动都被划成了无形的疏离。 楼行川对此表露出的抗拒让陈弥心里微微一动,就好像他还跟七年前一样在意着自己似的。 会吗? 他伸手把纸袋捞了过来,假惺惺地说:“那怎么行,万一里面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我翻出来,那你多害臊。” 楼行川:“没什么你不能看的。”别说这些身外之物,他浑身上下哪儿陈弥没看过,他不怕陈弥看,倒怕他不想看。 陈弥翻了翻纸袋,单个包装的毛巾、牙刷牙膏、剃须刀……还有两套换洗睡衣,跟他身上这件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更深。 他拎起其中一件睡衣:“你这是要住下来了?” 这话说得倒像他是主人家了。 “嗯。”楼行川淡淡应声。 “哦,”陈弥抖抖睡衣,“那我是不是要让出主卧——” “啪!”两个深蓝色的小盒子从睡衣口袋里面掉了出来,塑封外皮反着光。 楼行川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被陈弥眼疾手快地拿了起来。 【001水润超薄——xxl】 陈弥挑了下眉:“楼总,这也是你要赵秘准备的?” 他捏着小小的方盒子凑到椅子边,俯身故意把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楼行川的耳朵上,“你的尺寸原来对应的号是xxl?” 这东西从来也不归他买,他只管享受。 楼行川端着一张脸,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辩解,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陈弥看见他耳朵尖儿那一点偷摸红了,像凝了一滴血。 他差点没笑出声。 以楼行川的性子,买了套套绝不会掩耳盗铃地藏在睡衣兜里,他要是想瞒什么事,只要他自己不说,陈弥很难知道原委。 估计是赵栎给他老板助攻用的,怪不得他走之前的那句话说得讳莫如深。 陈弥当着楼行川把两只小盒子原封不动放回睡衣兜,叠好塞进纸袋。 强行背了黑锅的楼行川看了一眼睡衣的鼓起,眼神又移到陈弥侧脸上,烫着了似的一触即收。 “说起来,我也买了睡衣,”陈弥 看楼行川有点儿绷不住了,转移话题说,“放陆钊那儿了。” 楼行川抓住机会:“我给他打电话。” “哦,你打。” 电话响了十多秒陆钊才接起来,像是见了多大的稀罕事:“哎哟楼总不好好在温柔乡躺着,给我打什么电话?” 楼行川面无表情地拿开手机。 “他说什么?”陈弥看楼行川的手机屏幕对方已经接了。 楼行川按了外放,把手机搁在两人之间:“你自己跟他说。” “怎么变我自己说啦?”陈弥假装不乐意,“楼总不是要给我撑场面,让他送过来吗?” “嗯?茶茶找我?”陆钊嘴贱,“一晚上没见想哥哥啦。” 楼行川冷声:“陆钊。” “得得,我错了。”陆钊立即投降。 陈弥可没宣扬过自己的外号,他问:“你跟尹泽在一起?” “没啊,我怎么敢在他诊所里大声嚷嚷,那还不得给我赶出去。” 陆钊的背景音确实有点儿吵,很多人说话。 “找我什么事儿?” 陈弥跟陆钊不熟,让人专程跑一趟这事儿说不大出口,只好用眼神向楼行川请求支援。 “他买的东西全放你车上了。”楼行川替他说,“送来盛世华苑。” “今天没空,”陆钊拒绝得也很干脆,“要不发个位置你们自己来拿,不然我叫个快送。” 电话里不知道谁喊了声“陆总”,陆钊回了一句“就来”。 “娱乐圈这么纸醉金迷,”陈弥问,“大白天就有局?” “我这是工作,”陆钊反驳,他阴阳楼行川,“哪像咱们楼总白日宣淫,公司都不管了,这个点儿还——”他凭音量大小判断这两人挨得很近,八|九不离十是床上,“美人在怀啊~” 楼行川听得脸上五颜六色,陈弥差点笑出来,他小声说:“要不抱一个坐实一下?” 陈弥本来个子就高,靠坐在桌沿上比椅子上的楼行川高出一截,他悄声说话的时候人也低下头凑近,好像真的预备扑到楼行川怀里。 楼行川衣袖下的手臂肌肉都绷紧了,才按住自己没有伸出手把人揽过来,他知道他要是这么做了,就不是只抱一下这么简单了。 起码让他一周下不来床。 但昨晚他只不过不小心露了一点儿信息素,陈弥就表现出明显的不适反应,他要真对人动手了,那就不是下不下得来床的事了。 楼行川眼色阴了一瞬,酒吧那几个人必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陈弥看着对他的建议表情冷淡的楼行川“啧”了一声。 “喂喂,人还在不在?怎么不说话?”陆钊催促道,“你们来不来啊?” 陈弥这才放过了楼行川,对着手机问:“你在忙什么?” “顾丞有个杂志封面要拍,我在这儿盯着,晚上还有个饭局。”陆钊说,“来吗茶茶,我帮你要签名。” 陈弥脱口而出:“顾丞是谁?” “不会吧?!顾丞你不认识?最年轻的三料影帝!去年底刚拿的奖!出道才六年参演的电影破五十亿票房了!”陆钊很激动地嚷道,这可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全能艺人,他不允许有人没听过顾丞的名字! “外面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广告,你昨天逛的那个商圈还有他巨幅led屏!” 出道六年陈弥认识个屁,他睡了七年,醒来看的都是国内外新闻,哪有机会认识什么超级巨星? 楼行川也转头看他。 “干嘛?”陈弥略微有点心虚,口气还是欠,“这说明陆总你的宣发做得不到位,得让我这种不关心娱乐圈的人也知道他的大名才算成功。” 陆钊:“……” 楼行川觉得陈弥的反应有点不对劲,但他确实不怎么关注这方面,这些年又在国外,不知道也正常。 “今天天气不错,”楼行川看了眼窗外,问陈弥,“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要啊,”陈弥懒归懒,但爱凑热闹,“楼总陪我一起去吗?” 陪,怎么能不陪,他现在恨不能把陈弥栓在裤腰上。 “你身体怎么样?”楼行川想到陆钊呆的场所又有点儿不放心,人多a杂,万一有哪个管不住自己的乱放信息素…… “好着呢,”陈弥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楼行川在想什么,“我保证乖乖跟着你。” 楼行川被他这句“保证”弄得心情愉悦:“嗯。” “行啦,你们要来是不是?我发位置给你。” 另一边,陆钊把电话一挂,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 “小宋!” 一个年轻人穿过人群小跑过来:“陆总。” “帮我联系几家关系好的媒体,”陆钊说,“让他们现在就过来去地下车库等着,就说……我要送他们个大新闻。” “可是今天的行程是保密的,”宋序不解,“而且前不久顾哥才被抹了黑料……” “跟顾丞没关系,又不是拍他,”陆钊一脸看好戏的坏笑,“对了,记得叫两家财经频道。” “是。” 17、闲茶浪酒 陆钊发来的地址是auge杂志社大楼。 陈弥不关注娱乐方面,对这本杂志倒知道一点,auge是几十年的老牌杂志了,在业内地位非常高,能给它拍封都是手里有顶奢珠宝或是手表服饰代言的,一般咖位还真够不上。 陆钊在电梯厅外等着,看见楼行川下了车就走了过来。 “你俩不会是打了个回笼炮才来的吧?”陆钊堵在车前调侃,“我上头工作都到尾声了,再迟一会儿我可走了。” 楼行川为人正经,直接忽略了他这句荤话,陈弥浪惯了,这种程度根本算不得什么,正好昨天勾引被拒的气还没处撒,于是万分可惜地诉苦:“我倒是想,但楼总的床可难爬了。” 陆钊闻言看了眼楼行川,眼神道:你真的假的?这都能忍住不上? 楼行川没说话,陆钊立即就明白了楼行川这是看陈弥刚进过医院,怕给人折腾坏了,毕竟顶级alpha有多能干陆钊心里也清楚,他自己就是。 他小声对陈弥说:“他这是装呢,你多爬几次。” 陈弥头上戴了顶毛绒帽,昨天胡乱睡了一觉,起来也没打理,一头长发乱糟糟的,索性物理封印,点头的时候有种凌乱的可爱劲:“当然。” 楼行川等他点完头,适时地终止了这场当面商议:“东西呢?” “急什么,”陆钊说,“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 楼行川看向陈弥,后者期待地望着他,看上去很感兴趣。 看来陈宿把他照顾得很好,还是跟二十岁那样无忧无虑。他想。 “去吧。” 三人走进电梯厅,陈弥踏入电梯前倏地回头向外扫了一圈。 楼行川按住“hold”等他:“怎么了?” 外面悄无声息,一个人影都没有。陈弥摇了摇头,但他刚刚感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着他。 “没事。” 陆钊抿嘴笑:“好了,快进来吧。” 三人到了拍摄层,陆钊带着两人先进了摄影棚。 摄影棚中搭了一个挺大的雪景,还有一座很童话的尖顶小木屋,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从棚上飘落下来,地面布置了各种璀璨夺目的水晶装饰和灯光,像踩着满地钻石,从镜头里看就是梦幻无比的世外雪山。 要不说是头部杂志,真舍得花钱。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正站在木屋前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完成各种动作。 男人个子很高,alpha体格,凌乱有序的长碎发上落了不少雪,黑而明亮的双眸非常吸睛,肢体表现力十足。 陈弥:“哇!” “帅吧,”陆钊得意地介绍,“顾丞,我亲自带的,万千omega的心头a。” 楼行川冷哼:“娱乐圈最不缺长得好看的。” “你又不是omega,”陆钊哪里看不出来他在酸,偏偏故意刺激他,转头对陈弥说,“茶茶,你觉得怎么样?” 楼行川眼神飘向陈弥,看见他直直地望向顾丞那边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喜欢,心里顿时吃味儿,恨不得捧着他的脸转过来只看着自己,别去看任何人。 “挺不错的。”他听见陈弥说。 哪里不错,这种在所有人面前都搔首弄姿,卖弄色相的alpha,哪里有他好?他—— “陆钊,他拍完了,我能不能借你的场地拍两张?”陈弥指着雪景。 楼行川怔然:“你喜欢这个?” 陈弥点头:“是啊,配上那个小木屋像不像拉普兰?” 本来他打算毕业跟楼行川去拉普兰看极光,谁知道还没毕业就分开了,这个漂亮又真实的造景让他想起了这个小愿望。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出国了,在零下几度而已的江宁过个冬都要穿羽绒服。 “嗯。”原来是喜欢这个景,楼行川眼色缓和下来,“那等他们拍完,你再去。” “哟,可算是散了味儿了。”陆钊故意扇了扇,他打量了下陈弥,“茶茶,要不给你弄套妆造?” 陈弥:“?” “就是艺人拍摄必备的那一套,化个妆,弄个头发,再换身衣服,”陆钊拉拉他的羽绒服领子,“我不是质疑茶茶你的美貌,不过既然要拍,就整个齐全的。” 陈弥想了想,刚要答应,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看向楼行川。 他可不是要征得楼行川的同意,只不过是找到了机会故意装乖。 虽然知道陈弥的小心思,楼行川还是心头一软,温声说:“你想试就去。” “放心吧,你俩来之前我就交代过了,绝对没有alpha乱释放信息素,”陆钊拍拍楼行川的肩,“咱们在外边等着。” “小宋!” 宋序从人群里跑过来。 “你把陈先生带去化妆间,让freda看着给弄个妆,就说待会儿也拍那个雪景,”陆钊说,“衣服嘛,就用白色那套。” “好的。” 陈弥跟着宋序走了,楼行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化妆间的门被关上。 “好了,人都看不见了还看呢?”陆钊啧啧啧,“我说之前怎么你不沾美色,敢情心全挂一人身上了。” “人回来了,你工作也不做了?荒淫啊大王,我劝你把人栓住,没说让你连时代都不管了。” 楼行川没否认,沉静地盯着化妆间那扇门:“说吧,把他支开想单独聊什么?” “楼总就是敏锐!”陆钊夸张地伸出大拇指给他点赞。 楼行川扔给他一个白眼。 “……你昨晚没做什么吧?”陆钊问,“咱楼大总裁不能这么禽兽,人都那样了还强行上垒。” 楼行川皱眉:“什么意思?” 陆钊:“昨天我不是跟尹医生进办公室给你俩留二人空间么,估摸差不多了,尹医生想去再看看他情况,一出来你俩跑了。” 楼行川:“……” “我替你俩挨了一顿痛骂,”陆钊掩面悲泣,“是不是要给我点儿精神补偿?” 楼行川手指一紧:“他说什么了?” “具体也没说,”毕竟是隐私,尹泽当然不会告诉他,陆钊回忆了下,尽力提取有效信息,“好像是说茶茶的身体不好,被alpha信息素攻击了反应比别人要强烈些,需要多观察……” “我就说就凭冯奇志那垃圾等级,怎么能把茶茶弄进医院输液,”就陈弥这个长相,说不是极优omega都没人信,陆钊拍了拍楼行川,“好在我们楼总是正人君子,没有趁人病,要人命。” 陈弥身体不好? 楼行川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抱人上楼,体重确实轻了很多。 他越想越不放心,差点就开口向陆钊要尹泽的电话马上打过去问清楚了。 陆钊看他的脸色一下差了下来,连忙宽慰他:“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如果真的严重,尹医生肯定会把他叫回去,怎么会放任他跟你走掉。” “你看他不是活蹦乱跳的吗?”陆钊又说,“不然你找机会问问,说不定就是刚生过一场重感冒,你也知道,等级越高的omega越娇贵。” 特别是陈弥这样的,更得好好养着。 楼行川听了觉得有道理,稍稍放下了心,忽然眼前化妆间那道门打开了,陈弥走了出来。 他身上换了套白色的v领西装,上面印了微微凸起的同色纹路,内部还是中空,一眼过去很难不引人遐想,两只肩头长纱着地,拖在身后一尺多。 陈弥的黑色毛绒帽被摘掉了,过肩的长发烫成了一头蓬松的微卷,凌乱又随意地撒上了亮晶晶的金色闪粉。 他皮肤本来就白,眼睫浓密,眼眸也是明亮干净,尾部微勾,不用多加修饰都是逼人的漂亮。 像一个堕入凡尘的天使。 楼行川看得凝住了眼睛,怔愣后立即走了过去,皱眉问:“冷不冷?”这什么服装这么薄,脖子和锁骨全露在外面。 陈弥实话实说:“不冷。”室内都是中央空调,温度正好,他眨了眨眼,凑近了小声说,“不过胸口有点儿。” 楼行川的视线不经意就被他的话带了过去,跟着v字领从他的锁骨到胸口一路向下,在最引人入胜的位置收拢成一个黑点。 楼行川喉头紧了紧。 那边结束拍摄,得闲的人全都把目光移向这边,停留在陈弥身上。 “好漂亮,新签的艺人?” “这不是丞哥的工作活动吗?怎么有别的艺人?” “我还是喜欢丞哥。” “废话你一个o当然喜欢a,这个一看就是o。” “o比o气死人,人家是女娲毕设,我是废稿……”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随着目光一起传过来,楼行川想给陈弥挡住,但瞬间又反应过来这是在拍摄现场,他总不能一直捂着,只好忍了下来。 陆钊“啧啧”地夸赞:“真好看啊茶茶,这套纯白的look就适合你穿。” “陆哥。”顾丞被人簇拥着走出布景,远远地跟陆钊打了声招呼,眼神顺势扫了下他身边的两位,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陆钊挥了挥手:“你先去卸妆。” 顾丞转身进了他自己的化妆间。 “别理他,估计是拍了一上午给他搞累了,”陆钊说,“他造型妆重,要卸好久,咱们先去拍。” “那我这个呢?”陈弥跟着他走,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闪粉。 “我看看。”陆钊伸手想去捻一点儿下来,但看到楼行川在他靠近时就眉头微皱,收回手嗤了他一声,心里坏主意一起,凑到陈弥耳边悄声说,“自己不好洗让别人给你洗呀。” 陈弥立即了然:“哦~” 陆钊白了眼楼行川心中暗爽,看得见摸得着吃不到,这不得折腾死这姓楼的。 “老章,”陆钊把陈弥带到章诚琚面前,“再给他来两张。” 章诚琚是圈内知名摄影师,陆钊专门请过来的,他手底下出的片拿了不少奖,实力强脾气也大,章诚琚正捧着相机查看刚才的成果,闻言不太高兴:“陆总,合同之外……” 话没说完,章诚琚就看到了被陆钊领过来的人,立马就转了口气:“我说他们大呼小叫什么。” 陆钊笑了笑:“这是可以了?” “但我有个要求,”章诚琚打量着陈弥,“拍完我要自留一套放在工作室做展示。” 当一回模特陈弥倒是无所谓,身边有人先他开口:“不行。” “楼总?”章诚琚本想怼人,一看竟然是楼行川,时代这几年在江宁发展很快,各领域都有涉及,他也打过几次交道。 刚刚那一声拒绝保护和占有意味十足,说这两人没什么谁都不能信。 可是这位楼总不是要和林氏的继承人结婚了么?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章诚琚看看楼行川又看看这个omega,混迹多年,心里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过这要是给那位知道了,这个omega下场估计会很惨。 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哪怕是跟着陆钊做情人也好过给楼行川当小三。 章诚琚暗自摇头,面上已经笑了:“既然楼总都发话了,我当然不多说。” 陆钊给陈弥示意:“去吧茶茶。” 大概是瞧见不是正式拍摄,很多人都围了过来。 陈弥倒是大大方方,完全不怯那些眼光,在章诚琚的指导下摆出各种动作,甚至是要求的眼神也毫无压力地给到位。 “茶茶不错啊,”陆钊跟楼行川赞叹,“专业的艺人都要上课学呢,要不我签了他吧。” “不行。”楼行川拒绝得更果决了,他自己都看不够,怎么舍得让陈弥抛头露面,让那么多人都看到。 陆钊故意说:“反正茶茶看着也没工作,来跟我混我捧他,保证他能赚很多。” 这句话不知道踩了楼行川什么雷点,陆钊感觉他身边的气压一下就降了下来。 “我养不起他?” 陆钊:“……你干嘛,开个玩笑。” 楼行川看向摄影棚中心,那个一身洁白纯净的人:“现在我有很多钱了,他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18、闲茶浪酒 陈弥也没想到“随便拍两张”一拍就拍到了下午,陆钊晚上还有工作,顾丞一卸完妆两人就走了。 他拍完向章诚琚道了谢,去杂志社楼下买了两杯咖啡。 楼行川提前半个小时回到车里,陈弥上车的时候他面前架着手机,在跟对面的人视频通话。 似乎是听见这边开车门的声音,手机里的人声停了下来。 陈弥用咖啡贴了一下他的手背,口型问:开会? 楼行川点了点头,接过纸杯,马上又转回去:“继续。” “噢噢好的。” 对面这才忙不迭汇报起来。 陈弥靠在座椅上,好整以暇地盯着楼行川的侧脸,然后拿出手机悄悄自拍了一张合照:楼行川认真正经的侧脸,以及他借位靠在楼行川肩上做的鬼脸。 他明目张胆的动作没两秒就被楼行川发现了,陈弥看见他握住纸杯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然后立即恢复了工作状态,神情严肃地听完汇报,接着做出决断和批示。 陈弥收起手机,抿着手里的咖啡。 原来那个穷酸学生突然之间变成了雷厉风行的大总裁,这感觉说不出的奇妙。 他看出了神,直到楼行川开完会关掉了视频都没发觉。 “咖啡凉了。” 手里的纸杯被人拿走,陈弥恍然清醒:“开完了?” “嗯。” “这么忙,晚上不会还要加班?” “今天不加,”楼行川收好手机,“饿了没,想吃什么?” 陈弥想了想:“去岚姐那儿?” 岚姐小吃店就在江大旁边的美食一条街,大学时候他和楼行川经常过去吃。 “吃不了。”楼行川听到这个回答顿了顿,“岚姐儿子去外地读博,三年前就关店一起去了。” 不做了? 陈弥:“你还记得?” “我又没失忆,”楼行川看了他一眼,“……你走以后,我有时候还会过去。” 提到这件事,车里的氛围一下沉默了。 “那太可惜了,”半晌,陈弥开了口,“我还挺想回江大看看的。” 楼行川不想看见他略带遗憾的表情,提议道:“吃完饭我们可以去江大散散步。” “好啊,那干脆去江大吃好了,”陈弥兴奋地说,对他而言,校园生活还是昨天的事,“我们去吃江大食堂吧!” “好。”楼行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陈弥想要去那些他们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对以前大学那些时光是不排斥的,甚至是可以回忆的。 是啊,他不愿意提起杳无音讯的这七年,但他们还有那两年可以谈。 楼行川心里感到一丝雀跃。 “不过……” 楼行川:“不过什么?” “你穿成这样太扎眼了。”陈弥伸出手指划过楼行川身上定制西装的领子,再到他手上的高奢手表,“不出十分钟,你就会出现在江大的校园论坛上。” 他有意无意地说:“还有表白墙。” 陈弥猜测楼行川听到这句话会不会跟他想起同一件事,不过显然没有。 楼行川:“……那先回去换一套?” “你柜子里全是西装,换不换有什么区别?”从黑色换成深蓝色,定制还是定制。 陈弥想到了什么:“下车。” 楼行川跟着陈弥来到车尾打开后备箱,见他从陆钊车上转移过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两个:“外套,裤子。” “我给自己买的,便宜你啦。” 楼行川怀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两个纸袋,听陈弥说完,脸上八风不动,心脏加快跳了起来。 明明是他没穿过的、全新的衣服,楼行川却感觉满怀都是他的味道。 “去车里呀,”陈弥催他,“难道你要站在外面换?我倒是爱看帅哥变装,”他支在车沿上,眼神毫无顾忌,哪里隐秘扫哪里,“但要是给摄像头拍到了,影响楼总声誉。” 楼行川低低“嗯”了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陈弥笑了声,转身翻出那只黑色帽子,罩住了他满脑袋闪闪发光的头发。 车子隐晦地抖了几下,楼行川一身休闲套装从里面走了下来。 浅灰色的毛衣,黑色直筒牛仔裤,愣是让楼行川穿出了青春男大感。 陈弥买的是休闲款,楼行川的体格勉勉强强也能穿得上,就是鞋子有点困难,楼行川的脚大了两个码,硬塞都塞不进,好在他今天搭配的皮鞋并不是很正式,裤脚一遮就不明显了。 陈弥绕着他走了一圈:“哪里怪怪的……” 楼行川:“?” 陈弥眼睛一亮:“低头。” 楼行川也不问干什么,乖乖地在他面前低下头,发顶冲着他。 陈弥双手五指张开,插入楼行川的头发胡乱揉了几把,把大总裁一丝不苟的发型打散,又给他额前抓出几缕碎发。 “好了!出发!” * 两人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好车,然后步行去江大。 江大是开放式校园,大多食堂都对外营业,临近饭点,学生都来吃饭,再加上像楼行川和陈弥这样来逛逛的,食堂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排了长队。 “好多人。”陈弥贴着楼行川,一眼过去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后脑勺。 人潮中时常有信息素的味道飘过,不过还在正常范围内,只是略微感到不适,陈弥行走间不自觉蹙着眉。 “你找个人少的地方坐着,我去排队吧。”楼行川有点后悔答应他来人多的地方,故地重游的心境让他把信息素的事给忘了。 他轻声问:“想吃什么?” 陈弥在追楼行川之前从来没进过学校食堂,要么家里阿姨做好了送来,要么就是跟朋友辗转江宁的各个餐厅。 自从开始追人,陈弥就跟着楼行川吃食堂,他吃什么陈弥吃什么,跟条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起初楼行川对他这种行为没放在心上,家里娇养惯了的小少爷能在食堂吃几顿?过不了两天就会撤退,乖乖吃那些精美食盒装起来的食物。 哪知道陈弥一跟就是一个多月,最先吃不下去的是郝睿。 郝睿跟尹泽都是陈弥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尹泽高中毕业就出国深造,郝睿跟陈弥一起上了江大,他干什么郝睿都在,追人也是一样。 郝睿对陈弥说:“弥子,我真吃不了了,太难吃了。” 陈弥当时追人正上头,郝睿被无视几次后换了个思路:“你看姓楼那小子那么瘦,就是吃这些吃的,每次就只打一两样素菜,他一个alpha怎么够营养?” 那时候的楼行川个子高,但身形消瘦,跟其他alpha站一起身材上差得远,也就脸好看。 郝睿一鼓作气,“你不给他养好了,到时候在床上不嫌硌得慌?” 他俩混了这么多年,郝睿怎么不清楚陈弥那点儿心思。 陈弥深以为然:“有道理。” 自那以后,陈弥专门请了个营养师,做好了三餐送来,简单粗暴地放进楼行川的饭盒里,他不吃就拿“浪费粮食”压他,结果给人弄得一见到他就躲,下了课人都找不着。 后来两人在一起了,楼行川会在陈弥的房子里给他做饭,也时常出去吃,食堂就去得少了。 陈弥不知道的是,楼行川一开始不把他追他的事情当真,也是郝睿跑来跟他说,“见好就收,趁现在陈弥新鲜劲儿在,后面还会送大的,你继续假清高,他被钓够了,你可什么都捞不着。” …… 楼行川的语气自然又亲近,让陈弥产生了这七年其实并不存在的错觉,他们还是身处某个寻常的课后,懒得回家也不想出校,一起去食堂随便吃点什么。 陈弥点头:“那还是跟以前一样吧。” 楼行川一愣。 “好。” 他看着陈弥走到角落一张空位前坐下,才转身去窗口排队。 陈弥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个可爱的女孩子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那个……你好,”说话的马尾女生有点紧张,身上omega的信息素冒了点出来,是甜甜的糖果味,“请问……你是艺人吗?” “?”陈弥想起自己脸上还带着妆,说是不化得太夸张,化妆师还是给他勾了浅蓝色的眼尾,露出来的卷发上也沾着点点闪粉。 陈弥弯了弯眼睛:“不是哦。” 他一抬头,那两个omega脸瞬间就红了。 另一个磕磕巴巴地问:“那我我我们能不能加一下您的好友?” 陈弥放下手机:“这个嘛……” 他随手把散下来的碎发夹回耳后,福至心灵似的抬眼找了下楼行川的位置。 他那条队伍速度挺快,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排到了中段,楼行川人随着队伍前进,身体却侧向陈弥这边,遥遥地朝他望了过来。 隔得太远看不大清,陈弥感觉他好像拧着眉。 前后的学生离他明显远过了正常间隔距离,想也知道楼行川没控制住身上的信息素。 “可能不行。”陈弥笑着说。 两个女孩子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看起来并不意外,她们好奇地顺着陈弥的视线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楼行川。 马尾女孩鼓起勇气问:“那位是您的男朋友吗?” 陈弥否定得很快:“不是。” 是分了七八年的前男友而已。 马尾女生:“啊,那……”那他看向她们两个的眼神怎么那么可怕,像是护着自己猎物的狼,看见有人靠近,隐隐露出自己的獠牙威慑。 另一个女生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说:“别问啦,你看那个男人的眼神,就算现在不是,以后肯定——” 食堂人声嘈杂,陈弥听不见她们咬耳朵。 “快走快走……” 余光中马尾女生被另一个拉走了,陈弥眼前光线忽然一暗,桌面上多了一个餐盘。 西蓝花虾仁,土豆烧肉,还有清炒小白菜。 陈弥:“没有汤?” “明天让赵栎去鹿鸣居盯着煲新鲜的,”楼行川把筷子递给他,低头吃饭,“想喝什么?” 他说话时垂眼看着餐盘里的饭菜,故作自然地一口接一口。 陈弥问他:“你很饿?” “……有点,”楼行川语气生硬,“快吃饭,吃了回去。” 陈弥向来都是这么招人,从前恋爱的时候就这样,有什么好问的。 这七年在国外新结识的人比大学时候只多不少,这都要放在心上,除了能气死自己没有别的作用。 楼行川每嚼一下,牙齿碾磨的声音直冲耳膜。 两人各自用餐,只有餐具偶尔碰到发出的轻微声响,身边人来人往,像是单独给这一桌按下了静音键。 “刚刚,”楼行川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两个女孩子……” “啊,”陈弥撑着鼓鼓的腮帮子,“她们说想跟我认识一下。” 楼行川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我拒绝了。” “为……什么?” 陈弥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跟她们说,前男友在那儿排队呢,估计他不让。” 明知道这又是omega的小手段,楼行川的心依然不可控地快速跳了一下。 陈弥脸上写着“快夸我”三个大字,可惜对方似乎没有领会到他的讨好,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吃饭,好像真的很饿。 陈弥:“……” 他感慨回头草真难啃,点开手机吐槽了两句给尹泽发了过去。 尹泽秒回,讥讽道:【那太好了,你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陈弥回了他一个【(==)凸】。 19、闲茶浪酒 晚饭后,楼行川如约陪着陈弥在江大校园散了步,回到盛世华苑说好的不加班没做到,他临时又开了个会。 楼行川刚进书房,陆钊突然连发十几条信息,他点开一看,是下午陈弥拍的照片。 陆钊最后一条消息是:【不谢,但人情得记着。】 楼行川回:【嗯。】 然后他一张一张地点开保存好,才开始了会议。 楼行川本来以为陈弥会来给他上难度,他心里说不清是戒备还是期待,不时望一眼书房门口,谁知整个会议过程非常安静,陈弥不仅没来闹他,甚至别的什么动静也没搞出来。 等开完会已经快凌晨了,他关了电脑准备去找人,刚起身就听见一个含糊的声音问:“开完了?” 陈弥身上已经换成了睡衣,他揉了揉脖子抱怨道:“卧室那张沙发太硬了。” 高挑的青年睡眼迷蒙地站在书房门口,棉质的衣料包裹着他,显得纯净又无害。 楼行川走到他面前,不由放柔声音:“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这样怎么睡床?”陈弥撩起一缕卷发,上面的金色闪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有些还渗进了头发深处。 陈弥的目的也很明显,光看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楼行川:“嗯,我帮你洗。” 主卫生间脏衣篓里堆着陈弥换下的衣物,浴缸里的水还没干透,旁边铁艺小边几上摆了尚未燃尽的香氛蜡烛和几片墨兰花瓣,昭示刚刚某个人在这里泡了个颇有情调的澡。 楼行川从衣帽间搬来了长条形的更衣凳让陈弥躺下,手持花洒准备给他洗头发。 凳子不长,勉强到陈弥腰下,下半身还悬在空中,两条长腿支着像做了一个下腰。陈弥腰挺好,就是嫌动作不怎么好看。 他眨眼:“楼行川,这个姿势不舒服。” 楼行川在凳子尽头垫了块白毛巾:“上来一点。” 陈弥乖乖向上挪,悬空的变成了脑袋,但只维持了半秒,他就感觉自己的头落在了软乎乎的东西上。 楼行川的手掌托在陈弥脑后,开始放水给他打湿头发。 “烫不烫?” 陈弥噗嗤笑了:“你这样很像洗头小哥。” 楼行川听他这么说,知道是温度刚好,开始细细地沿着发际一遍遍地冲。 这种装饰闪粉比较难洗,他做准备时在网上看了视频教学,要先软化了头发再上护发素揉,最后再用洗发水,他打算严格按照教程来,冲水的时间长了些。 陈弥先没了耐心,完全没有一个纯享受的人该有的自觉:“还要冲多久?” “差不多了。”楼行川捻了下他的长发,把花洒搁到一边。 他转过上身拿来台子上的护发素,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个困境。这款护发素是罐装,要想打开得拧,如果让陈弥自己梗着脖子,这个小娇气鬼肯定不乐意。 头上的热水停了,接近半分钟都没有动作,陈弥刚要问,忽然头被扶着换了个地方,脑袋下传来了硬邦邦的肌肉触感。 “你好硬啊,楼行川。”陈弥意味不明地说。 “怎么练的?” 楼行川:“……没练。” alpha分化之后,有个阶段身体机能会突然爆发,越优质变化越大,即使不做什么运动身材也差不到哪里去。 明明大学时候楼行川的体格跟自己差不多,现在差别就很明显了,虽然陈弥作为omega个子算高的,没落下楼行川多少,但身型足足小了一号。 陈弥有一丝丝的羡慕,不过瞬间他就想通了。 身材再好也是他用,受益人表示很满意。 楼行川自然不知道这只小色鬼心里的小九九,他单膝半蹲,支起的那条腿调整到跟凳子差不多的高度,空出手打开罐子,挖出膏体抹在陈弥的头发上缓慢地揉。 长发上全是闪粉,头顶部分是重灾区,楼行川手上力道很轻,揉起来像是在做头皮按摩,舒服得陈弥眯起了眼睛,本来就是中途醒了,被他这么一按,睡意又涨了起来。 腿上的小兔子打了个哈欠,把眼尾都打红了,眼睛里湿漉漉地从下往上看,楼行川躲过了他的目光,视线下移盯上了他的喉结,再到锁骨,随后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困了?” “有点儿。” 陈弥翻身侧躺,脸正对着楼行川的腰腹。 楼行川脱掉了外边那件毛衣,里面是件纯白的打底长t,但陈弥买的这衣服骚包,左腰衣摆上打了几个不规则的洞,楼行川个子高,半蹲躬身的动作下原本就很明显的肌肉线条更清晰了。 陈弥怀疑他是故意的,于是他对着那几个洞朝近在眼前的腹肌吹了口气。 楼行川上半身僵硬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继续给他上洗发水。 他这一瞬间的反应也没逃过陈弥的眼睛,陈弥坏心一起,往头上拭了一指泡沫,从那个最大的洞口伸进去抹在了他的腰上,抹完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甚至把整只手都挤了进去。 “……陈弥。”楼行川低声道。 “干嘛?”泡沫涂在皮肤上,摸起来是滑腻的手感,陈弥摸了没几下,那块皮肤下的肌肉就绷紧了,“腰都不能摸,这么小气。” 话是这么说,手也没停下。 “你……”楼行川呼吸加重,一句话分两次才说完整,“信息素出来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状态,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 陈弥闻了闻,浴室里确实飘着一点点若有似无得白茶香味。但他不是故意的,要勾人多少得加大点儿量,这么一点点有什么效。 不过陈弥还是认了下来,如实道:“嗯,没忍住。” 他的确是控制不了,不过这在楼行川听来就是另一个“没忍住”的意思了。 他只好说点别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明天就要去上班了,有准备好吗?” “要准备什么?反正楼总不是会罩着我嘛。”陈弥手指从楼行川形状分明的腹肌上一块块划过,停在最接近下腹的地方,指背曲起在那片区域流连,“倒是楼总这样滥用权力,以公谋私,不怕底下员工背后八卦你?” “不算滥用。”楼行川勤勤恳恳地给他揉搓头发,尽量忽略陈弥的动作带来的微麻触感,“你是江大毕业,还……”他本想说陈弥还在国外工作了七年,突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道这七年陈弥做了什么,顿了顿说,“去星辰做一个研究助理我还怕你不乐意。” 陈弥没作声。 其实他算不得从江大毕业,他并没有拿到江大的毕业证,如果楼行川现在去查,会发现他在江大属于肄业状态。 “换个方向睡,”楼行川忽然停下动作,“给你洗另一边。” “哦。” 楼行川面色冷静,事实却是陈弥再这样摸下去,他快要受不了了。可是等人把手从衣服里抽出来听话地转过身,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湿发握在手里,颈后的腺体就完全暴露出来,那块皮肤上微微鼓起,娇娇嫩嫩像一块小奶糕,清新的白茶信息素香味不时冒出一点儿,直往楼行川鼻腔里送。 楼行川下意识吸了一口,反应过来后又急忙屏息:“你——”刚说完一个字,他发现空气中的信息素淡了,而且越来越平静,低头一看,陈弥闭着眼,呼吸匀速已经睡着了。 卷曲的长睫毛侧颜看过去只有一小簇弧,眼皮薄,嘴唇也薄。 不知道听谁说,这样面相的人既多情又薄情,对感情一贯浅尝辄止。陈弥刚离开那一两年,楼行川经常想起这句话。 就像现在,这个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他可以触碰到他,感受到他,却总让人有一种他随时会消失的感觉。 停顿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水流没有覆盖到的地方慢慢失温,腿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心。 楼行川怕他受凉,快速给他把泡沫冲干净,然后用毛巾简单地吸干头发上的水珠。 陈弥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反而越睡越香,楼行川只好把毛衣垫在大理石台上,把人放上去坐好,让他偏头靠在自己肩上替他吹干了头发。 整个过程中,怀里睡着的陈弥乖得不像话。 长发不易吹干,楼行川动作又小心,生怕给人弄醒,多花了点儿时间才把人转移到卧室。 主卧床上整整齐齐,旁边的休闲沙发上团了一张毯子。 他掀开被子把陈弥放进去,托着他的头帮他把长发顺到另一侧,掖好被角。 陈弥此刻完全没有了清醒时候那副轻浮散漫,玩世不恭的模样,软和得任人摆布。 他的嘴唇长得相当好看,唇形较好,颜色介于粉和殷红之间,圆润的唇珠嘟起,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是不是如想象中一样香甜。 楼行川望着他静止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压得下心里的欲念,起身时中途弯腰俯下身去,轻轻地吻在那双柔软温热的唇上。 他情不自禁地吮了两下小兔子柔软的唇瓣,才恋恋不舍地分离开,然后伸出手抚上陈弥的侧脸,拇指轻轻擦去他唇上的水渍。 20、闲茶浪酒 第二天,时代大厦地下停车场。 陈弥睡得迷迷糊糊被楼行川叫醒:“到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有些嗜睡,尤其是楼行川在的时候,那种困乏的感觉就越重。 “你真的要去上班?”楼行川对他的精神状态感到不放心,前几天刚被人用信息素攻击过,今天起得比他还早,结果收拾完就在客厅沙发上睡起了回笼觉,现在又在车里睡了一路。 陈弥睁开眼,表情有些迷茫,但脑子还是接受到了信息:“去啊。” 为什么不去,追人不就是要近水楼台?整天闲在屋子里等待早出晚归的前男友,跟个深闺怨妇有什么区别。 楼行川也只是说说而已,陈弥一个人在家他怎么能放心,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会跑掉,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嗯,赵栎会送你上去。” 陈弥跟着他一起下车,闻言哎了声:“我还以为楼总会陪我去。” 楼行川是有过这个打算,只是这样未免太高调,恐怕会给陈弥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星辰在时代集团里并不像其他领域的子公司那样有一定的知名度,研究所不属于商业版块,也不太引人关注,所以陈弥提出要来这里上班确实很合适,他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 不过他怕陈弥多想,用了别的理由:“我有个会。” 陈弥撇了下嘴:“好吧。” “楼总。” 赵栎早早地在电梯口等着,见他们过来按下了电梯。 三人上行,赵栎和陈弥先到星辰,陈弥率先出去了,赵栎按住hold键站在电梯里有点犹豫。 瞎子都能看到他家老板那不舍的眼神,他怕他就这么松开手出了电梯,等会儿那个会得开得战战兢兢。 陈弥见他迟迟不出电梯:“赵秘,你不带我?” “带带!”赵栎最后瞅了眼他家老板松开了按键,电梯合上之前楼行川眼神终于变柔和了。 赵栎松了口气,一转身就看见陈先生挥挥还没放下的手。 嗯,他就知道是这样。 “赵秘书。” 两人刚到星辰门口,一个年轻男生就从里面打开玻璃门,热情地迎了上来。 男生明显是一个alpha,但陈弥在他身上一点儿信息素的味道都闻不到。 男生道:“你好,我叫肖扬。郑院长今天不在,他交代我来接新同事。” 肖扬打完招呼,眼神看向赵栎带来的人。 这个人比赵栎高了半头,进来后很随意地扫视四周,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眼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把肖扬都看呆了几秒。 肖扬不追星,但得益于同事陶珠的熏陶,知道圈内一些夸赞明星容貌的词,其中有一个词叫“神颜”,用在这个新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长得比陶珠追的那些艺人还要好看。 “陈弥。”赵栎介绍道,“从今天起在星辰上班。” “好的好的,”肖扬连忙点头,“您放心,都安排好了,我会带他过去。” “那陈先生跟他进去吧,”赵栎低声说,“有事联系我。” “好。” 送走了赵栎,肖扬带着人穿过了会客厅,把陈弥领到了一张收拾干净的工位前,工位上摆着崭新的电脑键盘,以及纸笔等办公用品。 这里是星辰的办公区,一侧是工位,另一侧是休息区,有几张休闲沙发,工位这边前后放了数十个大玻璃储物柜,塞满了文件和书籍,科研氛围很浓。 再往后应该就是实验室了,那边大门紧闭,入口墙上嵌了台虹膜识别仪。 办公区位置大多是空的,没几个人在,他和肖扬走进来就收到了几束打量的目光,但没有过多停留,又各自收回继续工作去了。 “你的工牌,也是门禁卡。”肖扬把一张卡递给陈弥,又从自己办公桌上抱来一摞文件,“这些是研究所目前在做的项目,你看一下对哪个感兴趣。” 他收到指示,新人可以自己挑项目参与,想做哪个就做哪个。 赵秘跟着楼总四五年了一直没被换掉,在时代的地位可见一斑,虽说他的权力没到这个地步,但现在看来,这样做肯定是取得了上头那位的同意。 这个新人不得了。肖扬想着,又加了一句:“你慢慢儿看,不着急。”他扫了眼工牌上的名字。 陈弥。 陈弥长得比omega都好看,但个子又很高,肖扬一时有点儿分不清他是a还是o,昨天研究所全体都收到了有新人报到的通知,另外还有一条额外规定。 肖扬想起那一条加粗的大字。 [禁止在公司范围内释放信息素。] 他们研究所本来研究大方向就是ao信息素类的药物,人员进实验室之前都会用信息素清除喷雾把身上的信息素清理干净,以免影响实验数据,他们这儿是全公司信息素最干净的楼层了,还有必要发这个? 肖扬坐回自己工位,转头看了眼坐好的陈弥。 该不会是为了他吧?这是个omega? 电脑上的对话框闪了一下,来了条新消息。 【陶:哇!这就是来的新人?这也太好看了,a还是o啊?】 肖扬看向侧后方,陶珠从电脑上方伸着个脑袋朝他挤眉弄眼。 【小羊:不知道,老郑都没他资料,直接进来上班了。】 【陶:难怪老郑不高兴,咱研究所可从来没塞人进来过。】 【陶:谁知道是这么个大美人儿啊,塞就塞了吧,每天上班看着都开心。】 【小羊:老郑那严肃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不喜欢花瓶,能不发火吗?】 肖扬回完消息想了想,一个转椅滑到陈弥面前:“哎,小陈,你什么专业?” 陈弥看不出实际年纪,长得又白嫩,眼睛里完全没有被社会摧残过的痕迹,肖扬下意识认为他是还没毕业的学生。 陈弥正翻阅肖扬给他的资料,偏头答道:“江大生物信息。” “那跟我们研究所专业对口啊,”肖扬很高兴,“我也才来一年半,咱们研究所挺厉害的,一起好好干。” 陈弥笑了笑:“好。” “那你先看着,这几个是最近的项目。”肖扬指着最上面那叠文件,然后腿一抻又滑了回去,接着跟陶珠分享消息。 【小羊:小陈是江大生物信息专业,这哪是什么花瓶?】 【陶:啊,那这帅哥跟老郑是校友啊,我得给他发消息说说……】 陶珠不再弹消息过来,肖扬也关掉对话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诶!快看这个!” 没过多久,陶珠突然拿着手机快步走了过来,拉了下肖扬正敲键盘的手,低声道,“时代上新闻了!” 肖扬正整理昨天的实验数据,闻言不以为意:“上就上呗。” 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时代隔三差五就要出现在财经新闻上,这要是不上了才让人心慌。 “啧,你看一眼!” 陶珠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像是防着什么人似的。 肖扬被她这个架势搞得有点莫名其妙,看她一脸着急的模样,只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接过她递来的手机。 上面是别人给陶珠发来的近十条新闻链接,光看标题肖扬就被惊到了。 【时代总裁楼行川与神秘男子出行同游】 【养小三?完美alpha逃脱不了偷腥定律】 【楼行川移情别恋?时代、林氏关系破裂?!】 …… 他选了那个“养小三”的链接点开,快速扫了一下文字内容。 大意是说他们楼总身边养了个小情人,大白天也不避着人,带着到处玩,去的还是常年有媒体蹲守的auge杂志社,据说还用了知名摄影师给小情人拍了杂志照。 陶珠小声提醒:“往下翻,有照片。” 肖扬滑动屏幕。 新闻里的配图不是很清晰,看样子是在车库,auge那栋楼几十年了,地下那块没怎么管理,灯光系统老旧照明度一般,照片上楼行川身边那个人带了个黑帽子,看不到脸,但有一头过肩长发。 他们一起从车上下来,两人之间的互动肉眼可见地熟稔,举止十分亲近。 陶珠稍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旁边。 陈弥侧身对着他们,长发垂下来遮住大部分的脸,只留了个眼睛和鼻尖,跟照片上的角度一模一样。 肖扬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又去看隔了个走道那边的陈弥。 越看越像…… 赵秘领来的人,他们都以为是赵栎的关系,谁也没敢往楼总身上想,那可是楼行川,他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任何人,除了那个新闻上说的未婚妻。 楼总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带在身边,难道是婚约出问题了?陈弥……真是小三上位? 肖扬和陶珠交换了下眼色,谁都没说话,陶珠拍拍肖扬的肩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陈弥投入地翻阅项目资料,还不知道网上热闹成什么样子了。 “叮叮叮——”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把陈弥的思路打断了。 他接起电话:“赵秘?” 赵栎的声音中有一丝急切:“陈先生,您现在在哪?” “星辰上班啊,”陈弥说,他看了眼周围,隐去了楼行川的名字,“这才一个小时不到,他让你查我岗?” 电话里赵栎仿佛是松了口气:“没有,楼总让我告诉您,中午的时候跟他一起吃饭。” 陈弥听见电话那边赵栎的话头顿了顿,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都不要管。” 21、闲茶浪酒 会议室里,楼行川边翻看面前的文件边听人汇报上半年已经确定的项目安排,会议桌两侧人全都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懈怠。 赵栎在楼行川旁边做纪要,手边的手机忽然连闪了好几下。 赵栎瞟了眼屏幕,发现是公关部来的消息。他疑惑了一下,正好汇报人刚讲完,趁这个空档,赵栎停笔拿起了手机。 “楼总……” 所有人都等着楼行川对上一个汇报内容作出批示,他身边的秘书突然拿着手机走到了他身边,面带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机手机递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这位向来泰然自若的楼总只扫了一眼屏幕,脸色立刻就变了,站起身就往外走。 “楼总,这个会……”赵栎拦了一下没拦得住,楼行川丢下一句“继续,开完会议记录送到我办公室”就推开门出去了。 赵栎认命地追了上去。 他就是怕楼行川这个反应,但他要是不说,耽误了时间让那位陈先生出了什么差池,后果恐怕更严重。 “楼总,我马上联系这几家媒体让他们把新闻撤下来。” 楼行川手里还捏着赵栎的手机,他把那几条新闻来源又看了一遍才将手机还了回去,脚下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楼总?” “不用,”楼行川停顿几秒,“中午让他上来吃饭。” 这个“他”是谁就不用多问了,赵栎:“是。” 赵栎一走,楼行川站在玻璃连廊上给陆钊拨去了电话。 “哟,楼总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电话那边,陆钊明知故问道,“找我什么事?” 楼行川没有跟他打太极,开门见山地问:“目的。” 那几个媒体跟陆钊有合作往来,前段时间他给了陆钊建议之后,顾丞的黑料就是联系这几家做的澄清和舆论引导,再来他和陈弥又不是娱乐圈的人,怎么会有人在auge楼下蹲守拍他们的照片? 除非是有人授意。 看刚才那几篇报道的浏览量和点赞评论,事情的热度还不低。 “你总是这么敏锐,让我失去了很多趣味。”陆钊啧了声,然后换了副冤枉的语气,“清汤大老爷,我能有什么目的,我这不是帮你一把嘛,让你跟茶茶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只不过这回你要是再被甩,可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只要这时候楼行川出来发声明做个澄清,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也会跟着消散,一劳永逸的做法。 楼行川握了握手机边,没有立即回复他的话。 “怕被甩直说,我不笑话你,”陆钊见他不搭腔,有点儿摸不清他的想法,“发了还不到十五分钟,怎么着,撤了?” “我来处理。” “成,”陆钊笑了,“茶茶你自己去哄,那几家的联系方式我让小宋发给赵栎。” 那几家媒体发文前关于标题和文章基调都来请示过陆钊,毕竟商圈跟娱乐圈不一样,楼行川是真会给他们发律师函。 更何况商圈内谁不知道时代和林氏要联姻,即使楼行川从来没有公开明确表示过,但那位林氏继承人可是到哪儿都一副未婚妻的做派,各个媒体全当楼行川默认了,这次新闻一旦发出去,热度是肯定能赚到,但得罪的可是江宁两个大企业。 陆钊叫他们放心,标题越抓人眼球越好,写得图上那两人越亲密越好,一定要逼得人出来回应,有什么事让楼行川来找他。 做了这些保证,媒体那边才敢下笔。 至于接下来楼行川是澄清还是官宣,陆钊就拭目以待了。 * 陈弥翻完上面几个项目,原本准备休息一下,最底下的一摞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摞文件最厚,纸张从下到上由旧到新,时间跨度挺大。 他把压在它上边的其他文件拿下来放到一边,拿起最上面的那份:[ao完全结合信息素分离药物制剂的系统研究]。 肖扬正全神贯注地登记数据,面前突然伸过来一份文件,他抬起头。 “肖扬,”陈弥站在他桌边,笑眯眯地说,“想问一下这个项目。”他一动,办公室就有几束目光看过来,陈弥察觉到这些目光有些怪异,但他并不在意。 肖扬被他笑得有些眩晕,好看是真好看,怪不得一向不近美色的楼总都沦陷了。 “肖扬?” “啊,”肖扬反应了一下,连忙接过陈弥手里的文件,看了眼封面上项目名称道:“这个啊,这是老项目了,据说是星辰建立后的第一个项目,研究的是用药物去‘治愈’完全标记。” 大四那年楼行川建立星辰,陈弥大概知道研究方向跟ao信息素有关,但具体内容和进度他从不过问,在陈弥看来,他只管出资支持男朋友,楼行川爱干什么干什么。 “治愈完全标记?什么意思?” 肖扬想了想:“你知道‘离偶症’吗?” 陈弥当然知道,这是一种独属于omega的“癌症”。 omega中12%左右的人群会带有一种基因缺陷,一旦这种omega被alpha完全标记就再也无法接纳其他alpha的信息素,若是被强行灌入身体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甚至危及生命。 但要是完全标记后无法继续得到标记自己的alpha的信息素,omega将很难度过发|情期,信息素的匹配度越高,症状越严重,发病时也更痛苦,患上离偶症的omega,无一例外会在三到五年内死去。 现今医学界对离偶症的治疗方式只有两种,要么清洗掉标记,但有最高80%的失败率,要么手术直接切除腺体,这是最稳妥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 但切除了腺体的omega从此就失去了分泌信息素的能力,所有跟信息素作用相关的药物也会失去作用,对健康影响很大。虽然保住了生命,但身体会变得孱弱,无法从事剧烈活动,寿命也短。 如果攻克了离偶症,就相当于解决了一道ao医学史上一项重大难题,岂止是会拿世界性的奖项,一经成药量产,时代在科研和医药领域也会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项成果还会大大消减omega相对alpha的生理弱势,在人文上也具有重大意义。 可是当年楼行川建立星辰是为了做一次创业尝试和拿到学分,怎么会一开始就冲着这么难的课题去? 陈弥皱了皱眉。 “这项目七年多了,”肖扬一看陈弥的表情就知道不用多解释了,“它是咱们老郑亲自负责的,你感兴趣?” “老郑是谁?” “咱们星辰的院长,”肖扬说,“听说最近这个项目有大进展,说是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植物,含有对完全结合的ao信息素分离的成分,只不过长在深山老林里,那块地方是无人区,老郑今天不在就是去办进山许可了。” 肖扬满脸向往:“也不知道老郑到时候带谁。” 陈弥道了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一坐下,尹泽的电话就打来了。 陈弥放下文件:“喂。” “茶茶,在干嘛呢?”尹泽那边很安静,偶尔有人经过的声音,应该是在他自己办公室。 陈弥懒洋洋地回答:“上班啊。” “上班?”尹泽说,“刚见面没几天,这资本家的嘴脸就显露出来了,竟然薅你给他打工?” 他哪会猜不到这是陈弥自己的主意,不用动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弥“嘁”了声,小声道:“让我打工?我是来当老板的好不好?” “他就送了家公司给你?”尹泽揶揄他,“这算什么?迟来的分手费?” “尹大夫,您不会就是来说这些没营养的吧?” 尹泽不笑了:“郝睿刚给我打电话了。” 陈弥酒肉朋友多不胜数,真交心关系好的,郝睿绝对算一个。 他刚失联那会儿,朋友里郝睿和尹泽找人找最凶,一个包国内,一个包国外,郝睿跟尹泽沉静的性格完全相反,干什么都不顾前后,借着各种机会还去堵过几次陈宿。 陈弥醒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联系他:“你给他说了我回来了?” “没说,他又不是找你。” “那他跟你打电话干什么?” 尹泽:“……茶茶,你没看新闻?” “头一天上班,我很认真的。”说话间陈弥戴上了耳机,退出通话界面点开了社交平台,各类热搜都是平平淡淡的词条和浏览量,没看到什么特殊的。 “看什么?” 尹泽那边停顿了几秒,“撤了。” 陈弥不明所以:“什么撤了?” “郝睿给我发了截图,我转给你看看。” 话刚说完,陈弥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他点开尹泽的对话框,尹泽发来的是几张新闻,加粗的黑色标题各个劲爆。 陈弥随手翻了翻里面的照片,嗤笑了声:“尹大夫,别说你没认出来这是我。” “郝睿没认出来。” 陈弥消失七年,蓄起了长发,身形也削瘦不少,那天他裹得严实照片又模糊,除了见过他的尹泽,以前的朋友没几个能认出来。 “所以他给你打电话是?” “骂人。” 郝睿大学时候陪着陈弥追过楼行川,不过他一直没把陈弥追人当回事,他看不上这些家境贫寒的普通人,而且陈弥之前的风评不佳,万a丛中过,但凡帅的就沾身,他觉得陈弥也就是看上了楼行川那张脸,跟以前一样玩腻了就会甩掉,直到两人同居,他才无比震惊地问陈弥:“靠,兄弟你来真的?!” 哪怕后来发觉陈弥是真喜欢楼行川,他也不认为这俩能在一起,就算楼行川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是极优性的alpha,但没钱没背景的alpha跟beta有什么区别?难道陈家会把自家宝贝交给这种人?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郝睿对陈弥的东西有很强的“归属感”,哪怕不看好他俩,好兄弟的男朋友也不容许别人觊觎,大学时候,他防林之涣比陈弥还严,有回陈弥不在,林之涣刚想靠近,楼行川就被郝睿一篮球砸过来拖去了球场。 尹泽语气麻木:“你不见之后,林之涣跟楼行川越走越近,只要一出现他们同框的新闻,我就要接到他骂楼行川‘忘恩负义’、‘见异思迁’的电话,半个小时起。” 陈弥大概也猜到了郝睿今天给尹泽打电话的内容:“这回骂楼行川什么?” “噢这回不止是骂楼行川,顺带连你也一起骂了。” “……” 说起这个,尹泽明显心情大好:“说你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楼行川这种渣a,当初你一走他就无缝衔接林之涣,现在有了婚约还在外边乱搞。” 虽说“乱搞”的对象就是他,前面那些话陈弥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 “怎么,他这几句话骂到你心坎上了?”尹泽见他不说话,问,“要不要告诉郝睿你回来了?”省得把友军当敌方一通扫射。 “随便,挂了。” “着急上班?” “着急上床。”陈弥丢下一句,挂断电话,屏幕回到社交平台的主界面。 陈弥顺手滑动屏幕,刷新,一个红色的新词条顶上来,抢占了第一的位置。 #楼行川林之涣共进晚餐 22、闲茶浪酒 话题下第一条是原新闻:楼行川林之涣共进晚餐,豪门ao好事将近? 文章里配了五六张还算清晰照片,分别是楼行川跟林之涣同乘一辆车,一起进入某高档餐厅,以及用餐时的不同角度,像是有人专门随行拍摄的一样。 照片中林之涣脸带笑意举止温婉,眼神几乎黏在楼行川身上。楼行川出镜不多,也有两三张拍到了他的侧脸,眉峰微微隆起,鼻梁高挺,半垂的眼眸自带两分冷意。 评论区前排有几条高赞都是磕他两人的cp和欣赏颜值的。 [我靠,现在商圈大佬都长这样了?!] [这两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极优性,好般配啊!] [商业联姻的含金量持续上升,就这还有灰姑娘什么事儿?] 除开这几条,其余都是把刚才被撤下去的新闻联合起来讨论的评论。 [林少爷这种颜值,还有人会去外面找三儿?] [楼总脸也不差呀,家花哪有野花香,偶尔吃点野味儿换换口味也正常。] [不是吧,什么三观才会帮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第三者说话?] [什么第三者,充其量只是大佬床上的玩物而已,一个野o和林氏少爷,不用脑子都知道怎么选吧?] [楼上小心收律师函,你说搞上了就搞上了,说不定这个小o想贴还没贴上呢!] [妄想插足人家恩爱夫夫,真贱哪!] 这类评论几分钟之内就多出了上千条,一边倒地辱骂“第三者”。 再往下翻,有几家官方媒体都进行了转发,官媒下的评论开了精选,放出来的没有原新闻下骂的那么脏,但也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指责和说教。 紧接着林氏的官方号也下场了,它没有转发那条新闻,而是重新发了一条。 里面只有一张堪比摄影棚出品的高清照片,照片里楼行川和林之涣相对而坐,窗外是俯瞰江宁的璀璨夜景,林之涣满眼爱意地看着楼行川,一手捏在高脚杯的杯梗上,似是要举杯。 楼行川也抬眸跟他对视,虽没有动作,那淡淡地一眼也被解读出了各种意味。 [正宫出来辟谣了!] [这才是情侣之间爱的互动,之前跟那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野o怎么看怎么敷衍] [就知道林氏会出手,去年的事儿你们忘了?那omega下场可惨了!] [那小o勾引谁不好勾引楼行川,江宁谁不知道他有主了?婚戒看不见?] [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帮老公撤新闻发澄清,咱就说林少爷别太爱。] 陈弥点开那张照片,楼行川那一身看着有点眼熟,他稍微回想,就记起是来尹泽诊所接他穿的那一套。 那天陆钊给楼行川发了十几条消息,里面一半是他的照片,楼行川理都不理,原来是陪人吃饭去了。 陈弥心里冷笑。 他两指落在照片上楼行川的左手位置放大,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被陈弥评价为“品质一般”的戒指。 陈弥的眼神不自觉扫到对面,林之涣的无名指上也有一枚戒指,它在镜头下反射着灯光,颜色相近,也是某种白色的金属,上面镶嵌了一颗同样形状的黑色宝石。 楼行川手上那枚自从那天取下来之后就再也没见他戴过,他说只是枚普通的戒指,林之涣手上却戴着另一枚。 一瞬间,陈弥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林之涣告白的那一天,他关掉了校园论坛,单知道楼行川最后翻墙回到了他身边,却不知道那场告白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这对他来说空白的七年,他也不知道楼行川是怎么过的、跟谁过的。 陈弥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转椅扶手上,食指有规律地轻点。 陶珠伸出头看了他一会儿,又去给肖扬发消息。 【陶:小陈是不是看到新闻了?】 肖扬回得很快: 【小羊:很难看不到,连院里私群都有人分享那几条新闻了,张昭刚刚还私我问是不是他。】 【陶:张昭也看出来了?】 【小羊:起码是怀疑的,毕竟这种长相很难被忽视】 肖扬听见后方陶珠小声叹了口气。 【陶:我觉得小陈不像是会干那种事的人。】 陶珠是颜控界扛把子级别,在她眼里长得好看的第一印象都不会差,更何况是非常好看的,肖扬也觉得陈弥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小羊:+1】 【小羊:再说哪有把小情人搁眼前放着的,那也太冒险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陶:有道理。小陈真是太可怜了,你看网上都把他骂成什么样了,估计他现在心里难受得要死,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陶:不如咱们邀他一起去吃午饭吧?】 肖扬回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即两人来到陈弥的桌前。 陈弥眼神上移,按灭屏幕冲他们礼貌地笑了下:“有事吗?” 天哪!陶珠内心惊叹,近距离更好看了!不敢想象以后每天都能见到长这样的同事,她上班该有多开心! 陶珠抢先说:“我俩想叫你一块儿去吃饭。” 陈弥给了个略带疑问的眼神。 肖扬连忙解释:“你第一天来,我们带你熟悉一下周边,食堂或者隔壁商圈,你想吃什么都行。” “谢谢,下次吧。”陈弥朝他们身后看了眼,“今天有约。” 肖扬和陶珠转头看去,星辰前台大厅的玻璃大门外,一个身高腿长的英俊男人站在那里,很显然在等人。 星辰跟时代其他领域的分公司性质完全不一样,从来不用去参加大大小小的会议,甚至年终也不需要参加年会,会有一笔奖金直接划过来让他们院里自己安排,所以星辰除了郑院长,几乎没人见过上面的人。 但即使这样,两个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鲜少露面,但刚刚被林氏登出高清合照的时代总裁,楼行川。 “下午见。”陈弥笑了笑,越过二人向外走去。 肖扬和陶珠目送他们离开。 半晌,陶珠呆呆道:“刚才楼总是不是给小陈按电梯了?” 肖扬:“是……吧?” 他抽了抽鼻子:“诶,你有没有闻到白茶香?” * 楼下到楼上很快,楼行川领着陈弥进了办公室。 一个四层食盒放在落地窗边的小圆桌上,盖子上雕刻着“鹿鸣居”三个字,陈弥记得前不久赵秘给他带的早餐包装不是这样。 他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楼行川打开食盒,将饭菜一样一样地摆出来,最后捞出两双黑漆木筷。 “过来吃饭。” 楼行川声音沉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他把筷子递给走过来的陈弥,两人一齐坐了下来。 陈弥接了筷子:“赵秘工作不到位,怎么让楼大总裁自己做这些。” 楼行川手上顿了一下,从食盒后边拿出一个木罐子,打开里面内嵌了个保温杯,是一罐莲藕排骨汤。 他把冒着热气的汤放到陈弥面前:“给他安排了点事。” 陈弥:“哦。” 他才不在意赵栎在不在,只是单纯想阴阳一下楼行川。 一勺鲜汤入口,陈弥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上的社交平台,那些新闻果然又被撤了,词条也掉到了尾部,只有林氏官方发的那张照片还留在词条里面。 发现新闻被撤无处可去的人堆积在这张照片下,评论量一下翻了两倍,在人家企业官方下边这些人倒是讲起了素质,纷纷评论“般配”,“百年好合”之类的祝福。 陈弥看向楼行川的左手无名指,指根上有一道浅浅的戒痕。 他以前戴戒指顶多一天,回家就卸了,从没有过戒痕,像楼行川手上这样的痕迹,取掉戒指了都消不掉,起码得戴好几年吧。 陈弥筷子一歪,夹起了碟子边缘装饰用的柠檬片带皮咬了一口,清凉微涩的汁水进入口腔,在齿舌间漫开,酸得他表情皱了一下。 “汤不好喝?” 陈弥抬眼,发现楼行川正看着他,怔了下才意识到他是侧面在问“干嚼鲜柠檬片”的行为。 陈弥扔掉柠檬片:“口里没味儿,找点刺激。” “陈弥,”楼行川忽然来了一句,“收一收你的信息素。” omega的信息素比较委婉,不像alpha那样直白地暴露心情和展示意图,外人只能靠释放环境和omega正处的身体状态来推测他的目的。 但这些在陈弥身上不适用,别说他现在腺体受损控制不了信息素,就是健康的时候他对自己的信息素也很随意,玩得嗨了也不控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放浪似的。 楼行川以前经常这样提醒他注意,简直就是随身携带的信息素人形控制器。 alpha的占有欲很强,尤其是发情期被临时标记那几天,一向“老实本分”的楼行川就变得胆大包天,好像陈弥是他专属所有物,他敢在外面露出一点儿白茶味,不出十分钟,就会迎来高山雪松的狂风骤雨,然后被拖走里里外外都浸上楼行川的味道。 陈弥闻了闻,是有点过于浓厚了。 不得不承认,看到林氏发的那张照片他的心情就开始波动,楼行川手指上的戒痕让他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状态,信息素也不自觉地往外溢。 “收不住,”陈弥筷子一放,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很轻浮地挑了他一眼,“怎么,不好闻吗?” 以前这个时候楼行川早就扑过来了,现在这么能忍,是替谁守身如玉呢? 陈弥不仅没收着,反而故意放出更多,偌大的办公室不一会就充满了白茶香。 楼行川没回答他的问题,神色平静地继续吃饭,仿佛满室盈香对他毫无影响,一点儿高山雪松的味道都没有溢出来。 在他看不见的另一面,楼行川持筷的手背上指筋根根绷起,力度大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把筷子折断。 这股久违的、他想念了七年的味道萦绕在身边,楼行川身体里的信息素多得快要爆炸,他极力控制逐渐被白茶迷失的理智,却无法阻止头脑中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成型—— 后面就是他的私人休息室,他只要按下办公室门的反锁,强行把人抱进去扔在那张休闲床上,就能给这个不知死活乱放信息素的omega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