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月下行》
1. 史册幽魂
史册幽魂
洪武十六年,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苍山的无为寺被黑暗和风雨笼罩着。藏经阁的檐角铜铃在狂风中疯狂地嘶鸣,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惧。
一个叫张寸平的小伙子,此时正蜷缩在藏经阁的梁柱间,浑身湿漉漉的。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羊皮卷,上面有一句“罗刹骨现,佛光西隐”,这可是他父亲临终前,用血写在《南诏密录》残页上的谶语,就像一个神秘的诅咒,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突然,瓦片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张寸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屏住呼吸。只见三个蒙面人,像鬼魅一样,“嗖”地一下翻进了阁中。为首的那个家伙,手里拿着一把苗刀,刀身泛着青芒。张寸平一看,这刀他可太熟悉了,半月前,就是这把刀血洗了他家的张氏书坊,害死了好多人。
这几个蒙面人一进来,就开始四处翻找,他们要找的是一个装着《无为寺传灯录》的木匣。这木匣可不简单,是段氏总管流亡前托付给住持的秘典。张寸平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更夫的嘶吼:“撤!明军查封的文书到了!”那几个蒙面人一听,嘴里咒骂了几句,就像猴子一样跃出了窗口。其中一个人跑得太急,怀里的玉佩滑落了下来。借着一道闪电,张寸平看清了玉佩莲花纹中央刻着一个“高”字。
等那些人走后,张寸平从梁柱间爬了下来。他心里琢磨着,这“高”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和段氏遗宝又有啥关系?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他决定循着羊皮卷的线索,去查个究竟。
张寸平乔装打扮,假扮成一个书商,混进了高府。他在高府的藏书楼里,像个小偷似的东翻西找。嘿,还真让他在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本记载。这里面写的和《叶榆稗史》完全不一样,说段氏十二代总管段功并不是死于情杀,而是为了守护埋骨寺地宫的“罗刹密匣”,被梁王给毒杀了。
就在张寸平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张公子可听过《伽蓝会盟图》?”他一回头,只见高府千金高明月正盈盈地站在他身后。高明月展开一幅绢帛,上面画着八百罗汉围坐在灵鹫山中,还赫然标注着无为寺地宫的星象方位。她用指尖轻轻抚过图中持剑的罗汉,笑着说:“此乃段氏初祖段思平,他手中的不是降魔杵,而是开启密匣的莲匙。”张寸平看着那幅图,眼睛都直了,心里想着,这可真是个重大发现啊。
张寸平和高明月决定按照图上的方位,去无为寺地宫寻找“罗刹密匣”。当他们触动地宫机关的时候,整座苍山突然传来一阵神秘的梵唱,就像有无数的幽灵在歌唱。紧接着,水流沿着《南诏密录》记载的“九曲天河”灌注进了地宫。
瞬间,浮起的石壁上现出了密宗梵文,上面写着:须以段氏嫡脉之血为引。张寸平正发愁呢,只见高明月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滴答滴答”地滴入莲台凹槽。她咬着牙说:“我本姓段,乳名师奴。”
话音刚落,地宫轰然中开。张寸平和高明月赶紧走了进去,他们满心期待地打开密匣,结果却傻眼了。密匣里根本不是传闻中的佛骨,而是一卷《蒙氏礼典》和一个青铜面具。张寸平把面具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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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看,面具内侧的铭文把他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高昇泰”三字在火光中狰狞得就像活了一样。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原来是追兵来了。高明月看着张寸平,深吸一口气,揭开了百年秘辛。原来,当年高氏夺权后,把段氏守护的《白古通记》真本和罗刹王镇魂钉封入了密匣,还伪造了“妙香佛国”的传说,就是为了掩盖他们弑君的真相。而张氏先祖竟然是段思平麾下的梵文译官,世世代代都以书商的身份守护着这些密录。
“快走!”高明月大喊一声,把面具按在张寸平脸上。这时,地宫开始坍塌,一块块石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在最后坠落的瞬间,张寸平看见高明月被乱箭射中的身影,心里一阵剧痛。就在他绝望的时候,高明月抛过来一个铜箫。他伸手接住,发现这铜箫管身暗藏着《白古通记》里真正的金箔地图。
张寸平好不容易从地宫里逃了出来,他带着铜箫,开始浪迹天涯。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一天,张寸平在鸡足山偶遇一个行脚僧。那行脚僧嘴里吟诵着偈语:“无为传灯十三峰,淮城夜雨化苍龙。”张寸平一听,浑身战栗,这偈语和父亲留下的谶语好像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行脚僧从怀中取出半部《南诏高僧传灯录》,张寸平一看,扉页的朱砂印正是父亲的藏书印。山雾渐渐升起,张寸平望着云海深处的点苍山,突然明白了,真正的罗刹密匣从来不是那些器物,而是被焚毁又不断重生的史册魂魄。他把铜箫凑近唇边,吹响了段氏最后的安魂曲,那悠扬的箫声,在山间久久回荡……
2. 金殿谶纬
金殿谶纬
一个夜雨噼里啪啦打在龙尾关的夜晚,大理国皇宫里黑得像块大幕布,段正明坐在屋里对着铜镜发呆。瞧着自己两鬓的白发,他心里头一阵感慨,手指头在案几上那本泛黄的《白古通纪》上轻轻摩挲着。
屋里的烛火,被从漏窗灌进来的夜雨一折腾,晃得厉害,影子在书页上扭来扭去,就跟活了似的。房檐角上的铁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这声音一下子把段正明的思绪拉回到三十年前,那时候高升泰腰间那串鎏金符牌,撞击起来也是这么个动静。
突然,一个老宦官那尖细的嗓子,像把刀似的划破了雨幕:“陛下,西平侯到了。”段正明手一抖,手里羊毫笔尖上的朱砂,滴在了《无为寺传灯录》“迦叶尊者入定鸡足”这八个字上,洇开的颜色红得像血。他抬眼望着廊下那个渐渐走近的玄色斗篷,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句谶言:“金翅鸟折翼时,黑龙便该饮尽洱海水。”这是啥预兆啊?段正明心里头直犯嘀咕。
这时候,高泰明大踏步走进来,一卸下斗篷,一股沉水香混着铁锈的味儿就散了出来。他腰间那块新铸的“天威径镇抚使”银牌,冷不丁地闪着光,这可是三日前段正明亲手赏赐给他的。
高泰明从袖子里掏出个鎏金密匣,恭恭敬敬地说:“国主请看,无为寺智空大师昨夜圆寂前,把这东西托付给臣了。”段正明伸手一摸匣底的暗纹,哎呀妈呀,他强忍着心里的惊悸,揭开铜锁,一卷泛青的贝叶经“唰”地滑落下来,夹页间还藏着半幅《迦叶尊者入定图》,题跋上的墨迹都还没干呢,写着:金翅鸟折翼,黑龙饮洱海.
高泰明绷着个脸,声音跟绷紧的弓弦似的:“此画跟灵鹫峰石洞发现的残卷能互相印证。暗探在无为寺地宫还掘出了蒙帝预言,上面说段氏得效仿蒙氏禅位的旧事……”段正明听了,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到底是啥情况啊?难道这背后有啥大阴谋?
子时的更漏声,滴滴答答地响着,段正明一个人坐在观星台上,心里乱糟糟的。案上摆着三件物证:罗荃手绘的迦叶图、高氏献上的《南诏密录》残卷,还有白日新得的“玄天降谶”石碑拓本。那拓文上的篆书,硬邦邦的像刀刻的一样:“金翅鸟栖梧桐日,段氏当归高氏天。”
段正明突然冷笑起来,自己一个天命授予的君王,如今倒成了权臣手里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弄。就在段正明想得入神的时候,阴影里突然冒出个灰衣老道,正是三十年前教授段正严全真剑法的长春真人。长春真人展开半幅焦黄的乐谱,说:“陛下可知这洞箫曲谱?宫商角徵之间,还暗藏着缺失的章句:黑龙非龙,金翅非鸟,段高本同根……”段正明听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这背后到底藏着啥秘密呢?
五华楼地宫深处,黑咕隆咚的,段正明举着火折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那模样就跟喝醉了似的。墙壁上的壁画里,细奴逻王正挥舞着大刀斩杀九隆邪龙,奇怪的是,本该是龙睛的位置,如今嵌着半枚私印。段正明用手指头轻轻抚过印文“泰明”二字,突然,头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那是高氏亲卫锁子甲的声响。
“国主竟不知《无为寺传灯录》另有抄本?”长春真人的声音从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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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渗出来,带着青铜回音的震颤。只见道人指尖轻轻一点,壁画“咔哒”一声翻转过来,露出个暗格,里面夹着一本褪色的《南诏高僧传灯录》,还有张药方:“雄黄三钱,朱砂五钱,可解鸠羽之毒……”
段正明一下子想起今晨那盏碧荷羹,高泰明劝膳时那笑眯眯的样子,跟当年劝进父亲段廉义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传灯录》里写着:“高明顺夜饮暴毙,其枕中藏鸠羽半截。”那墨迹在火光里扭来扭去,像条蛇似的,看得段正明心里直发毛。
卯时三刻,高泰明带着“玄天降谶”石碑,风风火火地闯进寝殿,却只见段正明正往火里扔那卷伪造的《白国因由》。跳动的火焰中,那副手绘的迦叶尊者竟好像显出血色泪痕,怪吓人的。
段正明把烧完的灰烬洒向窗外,正好落在郑买嗣后人进献的“金翅鸟”石雕残翼上,慢悠悠地说:“侯爷可知《滇载记》真正的开篇?蒙氏灭国时,末代国君把传国玉玺沉入佛图塔地宫,刻文曰:‘以伪经乱真经者,永堕修罗道。’”
高泰明按着剑的手突然抖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就瞧见段正明展开的正是失传百年的《白国因由》真本!羊皮卷上用朱砂勾画的,竟是段氏与高氏共祖于九隆神话的谱系图。
这时候,晨钟响彻龙首关,新铸的“广弘法师”金印已经盖上了退位诏书。段正明最后望了眼无为寺方向,那里正升起诡异的紫烟。昨夜暗探来报,高氏工匠正在重刻“玄天降谶”碑文,而新文竟是:“金翅涅槃处,段高共云天。”这一场围绕着谶纬文书的权力争斗,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3. 傩面迷踪
傩面迷踪
话说那滇西苍山十九峰,就跟青锋倒悬似的,那洱海的清波还映着崇圣寺三塔的鎏金宝顶,那叫一个美。景宗段正严呢,独自坐在听政殿里,手指在青玉镇纸上摸着“六诏归一”的铭文。这时候,夜露凝在台阶上,声音就跟人在哭似的,孤灯照着墙壁,影子就像个囚犯。突然有只夜枭从琉璃瓦上飞过,把案头的烛火吓得直晃,御座后面“德泽苍生”的匾额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
昔日南诏国立之时,大理就已有古戏,名曰傩戏。每逢岁末年初,村野之间,必请傩班,戴异彩纷呈之面具,演逐鬼驱疫之仪,以求来年吉祥,五谷丰登。诸多面具之中,尤以“六诏先祖”最为尊贵,此六面,象征南诏开国六位君主,乃傩戏之魂。
段正严治下,傩戏更盛,百姓皆以此为乐,祈求国泰民安。可高氏一族,仍暗中觊觎“六诏先祖”面具,欲借此以复旧权。高氏之长,名曰高云逸,智谋深沉,暗中联络旧部,图谋不轨。
转眼到腊月廿三,五华楼前的傩戏开锣啦。彩云班主张有道系着玄色云纹腰封,带着三十六弟子走起了罡步。六诏先祖的面具在火把下闪着幽光,那青面獠牙的蒙舍诏主面具突然就动了起来。李慕云一瞧,金漆的裂缝里渗出了暗红色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眨眼间,阴风呼呼地刮起来,六个戴着先祖面具的傩师一下子变成了墨色的流烟,带着青铜傩铃的脆响,钻进了苍山深处。
景宗知道这事儿后,亲自带着三百金吾卫追到了龙尾关。到那儿一看,洱海水面上冒起了血色的漩涡。张有道赶紧跪下,呈上半片断裂的蒙舍诏主面具,这面具内侧竟然烙着高氏家纹——三足金蟾衔灵芝。景宗一把攥住断面上凸起的蟾纹,想起半月前高云逸献《洱海治水图》的时候,袖口那股沉水香混着铁锈的腥气。
张有道顺着傩面残留的艾草味儿,大晚上去了无为寺后山。好家伙,古柏树枝上挂着七盏人皮灯笼,把傩面陈列台照得阴森森的。高云逸披着鹤氅站在台前,手里拿着南诏国师传下来的《诅盟祭文》,正把六诏面具按照星斗位置摆放。突然看见张有道破窗进来了,高云逸反手就扔出三枚淬毒孔雀翎。有一枚擦着张有道的耳朵飞过去,钉在梁柱上竟然变成了碧色的磷火。
三更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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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城钟鼓齐响。高云逸带着私兵攻破了太和门,六诏面具在他身边飘着,蒙舍诏主面具吐出毒瘴,浪穹诏面具眼窝里射出银针。景宗赶紧挥剑斩断帷幔,露出早就准备好的三百张伏魔弩,这弩箭可都用崇圣寺的梵文加持过。最后一支金箭射中高云逸右肩的时候,六个面具“轰”的一声掉在地上,里面露出阴刻的《高氏代段谶》。
张有道捡起崩裂的施浪诏面具,发现夹层里掉出半幅《山河堪舆图》。他顺着图到了洱海底穴,瞧见十二尊青铜傩神像围着玉棺,棺里高氏先祖的遗骸手里拿着《血祭密卷》。等他毁了邪阵回到岸上,正好赶上景宗把六诏面具扔进天生桥瀑布。千尺飞流把邪气都撞碎了,可石壁上却刻出“德衰则傩乱”的谶语。
翌年上元节,崇圣寺傩戏院落成了。张有道给新铸的六诏面具点睛的时候,特意在蒙舍诏主的额头上添了朵金莲。景宗背着手站在苍山的雪影里,看着万千河灯顺着西洱河漂流,就像星斗掉进水里一样……
这时候暗卫拿来高氏余党在茶马古道焚烧的《诅盟祭文》残页,灰烬里模模糊糊能看见“甲子轮回”四个字。
4. 青铜祭典
青铜祭典
开元二十五年的冬天,寒夜如墨,冷风在窗外呼啸,仿佛要撕裂这寂静的夜空。
蒙舍诏主皮逻阁躺在榻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只九头玄鸟,嘴里叼着颗赤珠,从苍山顶上“嗖”地一下飞下来。那珠子一落地,苍山立马就跟着了天火似的,大火“呼呼”地往上冒,火光映红了整个夜空,将一切化为灰烬。
皮逻阁猛地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衾,他喘着粗气,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心中满是不安。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毕摩左文贵就奉诏而来。只见他走进净室,点燃了《叙谱经》,那烟袅袅地飘着,卦象慢慢就显出来了,竟然是“火焚松林”的卦象,这可是主兵燹之祸的。皮逻阁心中一怔,还未及开口询问,忽闻远方传来隐隐约约声响,似是铜鼓之音,却又低沉浑浊,不似平日那般清亮。
左文贵面色骤变,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沉声道:“此非吉兆,铜鼓本应齐声共鸣,如今却有异响传来,恐有大祸将至。”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皮逻阁知道,左文贵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他沉思片刻,便命左氏嫡孙阿勒携《指路经》前往探寻。
阿勒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接过《指路经》,趁着残月那点儿微光就出发了。等他走到洱海东岸的石骧山时,有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楚,就跟有个巨兽在山肚子里咆哮似的。月光下,他瞧见山脊上有棵青铜巨树,树枝七扭八歪地交错着,每根树枝上还挂着个人形铜铃。
阿勒心中一惊,正欲靠近查看,突然怀中祖传的“五色毕摩签”发出一阵奇异的震颤,紧接着,签上竟渗出了黑血。他想起《毕摩谱系经》中记载,此乃大凶之兆,预示着将有血光之灾降临。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地顺着山路向铜树走去。当他靠近铜树时,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借着磷火的微光,他发现山阴处有一座丈高的铜鼎。
铜鼎造型奇特,鼎耳上铸刻着十二尊山鬼的模样,有的生着三只眼睛六条手臂,有的则是蛇发人面,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鼎腹上浮凸着南诏古彝文,阿勒凑近辨认,上面写着:“蒙氏血饲,山鬼归位”。他心中一动,拿出银刀,轻轻刮去鼎上的一层青锈。随着青锈剥落,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原来这鼎并非普通青铜所铸,而是掺杂了人骨烧制而成。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一张《作祭经》的残页飘到了阿勒面前。他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血饲篇”:凡铜祭,须嫡长子献心尖血三盏,以通幽冥,镇邪除灾。阿勒猛然发慌,他意识到,这铜鼎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急得发疯的他拔腿就往家里赶。
当天五更时分,十九寨的大长老都齐聚洱海边,星野之中,原本明亮的北辰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左文贵看着天象,眉头紧锁:“此乃‘荧惑守心’之相,主大凶之兆啊。”
众人正忧心忡忡之时,一名山民匆匆跑来报信:“石骧山的铜树开花了,每一朵花都像是婴孩的面容!”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阿勒等人急忙赶往石骧山,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青铜树上开满了人面花,花瓣粉嫩,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左文贵仔细辨认,发现这些花竟是蒙舍诏历代夭折嫡子的相貌。而在树的最顶端,一朵新开的花,赫然是皮逻阁幼弟蒙舍龙的面容。
左文贵颤抖着声音说道:“此非铜树,实乃蒙氏血脉铸就的嫡子冢啊。三十年前,蒙舍龙在洱海血祭中失踪,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重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往事。
皮逻阁的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血祭,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今却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逃避。
阿勒此时终于明白,那铜鼎便是传说中的“山鬼樽”,必须用活人血祭才能平息这场灾祸。按照《献灵经》的古制,当取三牲九禽作为祭品。
就在众人准备祭祀之时,铜鼎突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十二尊山鬼的眼睛里流出了赤红色的浆液,鼎内缓缓浮出蒙舍龙的尸身。他的手中紧攥着半片龟甲,上面刻着“兄弑弟,铜噬血”。皮逻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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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大变,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原来,当年为了争夺诏主之位,他确实曾设计将自己的幼弟沉入洱海。此时,青铜巨树轰然倾倒,千万骨铃化作赤眼乌鸦,遮天蔽日地向众人扑来。
阿勒赶紧念起《请神经》,想把这些邪物赶走。可怀里的五色签“噼里啪啦”全崩裂了,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就好像有什么封印被打破了。阿勒一咬牙,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血洒进铜鼎里。他按照《德布母系史》里记的秘法,用毕摩世家的血脉催动古咒。随着鲜血融入鼎中,青铜山鬼的身上逐渐出现了一道道裂纹。阿勒定睛一看,发现山鬼的内里竟是森森白骨,这些白骨皆是蒙舍历代被献祭的毕摩遗骸。
这时的洱海之中突然涌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座青铜神殿从海底缓缓升起。神殿内,千具铜尸整齐地排列着,向王座叩拜。王座上,南诏第一代君主的遗骸皆生满了绿毛,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皮逻阁的佩剑突然自行飞入殿中,剑柄上镶嵌的“蒙舍之眼”宝石迸射出血光。血光照在王座底部,现出一行彝文:“凡以亲族血饲铜者,永镇鬼殿。
阿勒见状,急忙掷出祖传的毕摩法铃。法铃在殿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青铜殿的梁柱上现出《叙谱经》的全文。原来,蒙舍诏真正的镇国神器,竟是历代毕摩以骨血写就的经卷。但见青铜殿轰然倒塌。洱海又缓缓底升起九尊蛇首人身的青铜巫像,它们手托日月星辰,散发着神秘的光芒。这正是《罗婺贤代铭》中缺失的“九巫镇海图”。
皮逻阁跌坐在地,白发瞬间爬满了头顶。青铜巨树化作赤粉飘散在空中,每一粒铜尘都映出蒙舍龙稚嫩的笑脸。左文贵长叹一声:“铜器本无灵,人心生魍魉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惋惜。
到了天宝七年,南诏国终是背叛了唐朝。一日有士卒夜里在洱海看见一座青铜城冒将出来,蒙舍龙拿着经卷站在城头,身后十万铜尸一起念《指路经》。突然狂风大作,海面上浮出左文贵的遗书:“铜祭不绝,山鬼永生”。从那以后,蒙舍的后人都用陶器代替铜器祭祀,只有毕摩世家还偷偷藏着半片龟甲,上面刻着血字——“青铜食亲,永诫子孙”。
5. 山鬼娶亲
山鬼娶亲
在大理洱海之西有一残碑,半陷于淤泥,半曝于荒野。一天被一名叫毕九郎的彝人后生发现,只见他用指腹刚抚”碑上蚀文,突觉指尖刺痛,缩手见血珠沁出,竟渗入石缝如被啜饮。慢慢的一些蝌蚪般的古彝文在夕照中扭曲游动,“蒙舍诏”三字忽泛起青铜幽光,恍若百年前祭司以人血书就的咒誓。
“七月既望,铸铜面九具,沉童女于洱渊……”九郎喃喃诵出半截碑文,忽听身后老松簌簌作响。回首见一褐衣老者立于三尺外,腰间兽骨串铃寂然无声,不知何时近到身旁。
“后生既读得通《祭器谱》,当知这洱海月夜最忌诵古咒。”老者枯掌按在碑上,那些游动的文字立刻僵死成石,“老朽阿木,守这些孤魂野咒六十载了。”
九郎袖中滑出半片青铜残片,正是三日前在玉矶岛上放羊时所拾。残片触碑刹那,洱海忽然无风起浪,远处苍山十八溪同时传来呜咽。阿木的脸色骤变,骨铃终于发出碎瓷相击般的锐响:“请速将祭器掩埋,这青铜里锁着蒙舍诏灭国时镇压的九百山鬼!”
当夜毕九郎借宿在阿木的藤蔑竹楼,火塘里毕摩经卷的羊皮在烈焰中蜷曲,却不见半个焦痕。九郎窥见某页绘着九具青铜面具环绕血池,池中浮尸皆着南诏宫廷装束。“蒙舍诏末代巫祝以王室血脉饲鬼,求山鬼助战唐军,谁知鬼道反噬,洱海方圆百里活物尽成血祭。”
竹楼外忽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九郎推开虫蛀的窗棂,但见洱海月轮大如车轮,水面浮着九点幽绿磷火,正与手中青铜残片共鸣震颤。阿木往他耳中塞进两粒花椒,涩声道:“别看那些引魂灯,当年沉渊的童女骨骸,此刻正借着月相涨潮爬上岸呢……。”九郎因恐惧而无法安睡,便在阿木的竹简堆里翻到半卷《山鬼娶亲图》,绢本上墨迹漫漶,唯见新娘盖头下露出青铜獠牙,送亲队伍皆无足,飘行于洱海波涛之上。突然阿木不知何时从九郎身后窜出,夺过残卷便投入火塘,火焰中顿时爆出凄厉哭嚎。
“那根本不是娶亲,是山鬼借人身还阳!”
老阿木从龛中请出三尊雷公像围住火塘,对九郎说到:“蒙舍诏大祭司最后将山鬼封入青铜祭器,如今你掘出的残片,正是封印裂了缝。”
次日,九郎携青铜残片返城。途经龙尾关遗址时天空突然暴雨,忽有红衣女子拦道求伞。女子垂首而立,发间银饰却不沾半点雨水。九郎递伞时不慎触及其腕,寒意直透骨髓,袖中青铜残片突然灼如炭火。女子抬头露出绢画中同样的青铜獠牙,九郎急将残片按在她眉心,听得"滋啦"一声如炙生肉,雨中只余一件空荡荡的嫁衣。
归家后毕九郎高烧了三日,梦中自己站在青铜祭坛上,九具面具悬浮空中,每个面具后方都连着无数猩红血丝,如蛛网般笼罩洱海。病愈后发现案头《南诏野史》摊开在“天宝之战”一节,页边不知何时多出朱批:“唐军三千铁甲尽化白骨,非刀剑所伤,乃被山鬼吸尽精魄。蒙舍诏巫祝以王室九子为牲,方镇住反噬的鬼道。”
是月月蚀时,青铜残片在案上无端震颤不止。窗外传来送亲唢呐声,推门却见洱海上浮着九顶红轿,轿帘被一阵阴风掀起时,每顶轿中都坐着与他面目相同的青铜人偶。此时怀中残片突然裂开,一簇白雾窜出,在空中扭成南诏彝文“祭”字。九郎心下大骇,惊惧之下几欲昏死。
大理城南有一老妇擅于“观落阴”,天明时九郎携三斤盐茶登门求解。老妇以绣花针挑开他中指,血滴入盛着苍山雪的铜盆,雪立刻沸腾如滚粥。
“山鬼认准你了。”老妇混浊的眼白不断上下翻动。
“当年青铜祭典缺了最后一步,如今那些东西要借活人完礼。”九郎急求破解之法,老妇告知需待中元之日。
中元日到,九郎在阿妇指引下找到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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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潭。潭底沉着九具青铜鼎,鼎身锁链缠着数十具童尸,尸身经年不腐。当他打捞第七具铜鼎时,潭水突然退尽,露出鼎内蜷缩的少女遗骸,怀中抱着的青铜面具赫然与他梦中所见同出一辙。少女尸身遇风即化,唯留天灵盖上一道朱砂符咒,正是毕摩经中镇压山鬼的“雷纹封魂印”。
当夜子时,九郎按老妇所指在洱海边布下阵法。当他最后把面具戴在脸上时,耳畔瞬时响起万千鬼语,视野突然拔高到苍山雪线之上。但见洱海已成血池,九道龙卷风般的黑影正从水面升起,每道黑影中心都浮着一具青铜面具。阿木的骨铃声自远而近,老阿木竟踏浪而来,手中经卷无火自燃:”山鬼要的不是祭品,是能主持血祭的巫祝!”
当第一具黑影扑到面前时,九郎突然明白碑文末句“以祭者之魂为引”的真意。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青铜鼎上,鼎中百年尸油轰然爆燃。烈焰中浮现出蒙舍诏大祭司的虚影,将九道黑影逐一扯回鼎中。
阿木的骨铃碎成齑粉,他却七窍流血流血倒地大笑道:“原来完礼的不是活祭,是祭者甘愿赴死的心!”
黎明十分暴雨又倾盆而至,洱海水位暴涨三尺。九郎在岸边醒来时,青铜祭器已重新沉入水底,唯余掌心一道闪电状灼痕。归途时又在龙尾关遇见一送亲的队伍,当轿身擦肩而过时轿帘微掀,只见新娘盖头下已是他梦中见过的少女面容,并向他微微颔首莞尔一笑后化入晨雾。
三日后,九郎在阿木的火塘灰烬里发现半页焦经,上有朱砂新补的彝文“山鬼非鬼,实为上古巫祝精魄所化。蒙舍诏以邪法驱之,反遭其噬。今祭礼已成,当可百年无患。”落款竟是六十年前某个中元节日期。
再后来有一年洱海开海节,渔民捞起了一具青铜鼎,鼎内游鱼额生朱砂纹。九郎购鱼放生时,鱼鳃中突然掉出粒玉化人齿,正是他当年在埋骨潭所见少女口中缺失的那枚。
6. 明月山录
明月山录
南中之地,群山连绵,云雾如纱,好似一幅泼墨山水画卷。当中有一座山,名为明月山。此山终年云雾缭绕,似素白的绸缎垂挂山间。山巅之处每至月圆之夜,便能听到杵臼捣药的声音,清脆而悠远,像是冰玉相击,又恍若罄锤和鸣。彝人皆说,这是玉兔在捣长生药。古残卷中有记载:“蒙舍神女化玉蟾,吞月魄镇山魈,杵声止则百鬼出。”而在古籍《祛病消灾书》中也提到:“月精化形,其状如兔而赤目,血染杵臼可破瘴疠。”可是,按照毕摩经卷中所记载的明月山,却与这传说大相径庭。
明末有一年孟冬,大理府突然被瘴气侵袭,染病的人脸上生出青斑,像是苔藓的痕迹,医生们束手无策。
有一位游方道士登上明月山寻找解药,却从此音讯全无。一天一名唤朱二的少年曾随马帮路过哀牢山,原来朱二受知府之托,带着《罗婺贤代铭》的拓本进入明月山,希望能找到毕摩来解除这场灾难。
朱二进入明月山已经三天了,这明月山山路崎岖难行,古木参天,藤萝密布,云雾如同轻纱一般始终缠绕在山间,让人难以看清前方的道路。就在第三天傍晚,朱二来到了一处断崖边,崖边斜插着九丛栎树枝,枝杈交错,形成了一幅星图。这是毕摩嘎哈毕大祭的扦插图谱。朱二登时心头一紧,知道这里一定隐藏着他想知道的秘密,于是沿着图谱的指引,继续深入山谷。
在山谷深处,有一个彝族村落。他们到村里时,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蜷缩在屋檐下,怀中紧紧抱着半卷《测日吉凶》。老妪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山鬼吞月,玉兔泣血,速往祭龙潭取《毕摩经道》!”朱二拱手问道:“敢问老奶,您说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妪抬起头,颤抖着手指向山谷深处:“去吧,去祭龙潭,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朱二心中虽有疑惑,但知道此时已是多问无益,于是转身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夜半时分,朱二攀上一处绝壁。那时月光如水,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清冷。忽然,云雾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经文诵读声。那声音时而高亢,穿透云层,直冲天际。时而低沉,如同幽咽的细语。朱二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危岩之上,三具焦黑的尸体呈三角形倒悬着,脖子上系着五色丝绦。这是毕摩用来禳解灾厄的“三魂缚煞”之术。尸体下方,用鸡血画着六十四卦,卦象皆逆,中央供着半片龟甲,上面刻着彝文:“蒙舍灵女,血饲蟾宫”。
朱二心中骇然,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听到杵声骤起,如同万千银针穿透浓雾。月光突然凝成实质,化作莹白的丝线缠绕在朱二的脚踝,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瞬间遍及全身。朱二挣扎着想要摆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朱二只觉得眼前一花,竟跌入一处洞窟。洞窟之中,石壁上赫然显现着南诏古彝文。翻译过来,竟是蒙舍王族的秘辛:细奴逻之妹阿月,因私炼长生蛊触怒山神,被剥皮填草悬于月轮,其怨魄与玉蟾相融,每逢阴气炽盛便化兔形捣药,实则以药杵凿山泄愤。
潭底沉着一个青铜匣,打开匣子,里面放着《毕摩经道》的全卷。经卷中记载着“以嫡长血脉唤月精归位”之法。朱二知道这或许是解除灾难的关键,于是将经卷收好,转身欲寻出路。
此时,洞外蓦然传来了女子的笑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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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如碎玉溅冰,清脆而诡异。朱二回头一看,竟见女山鬼踏月而来。她青丝垂地,双目空洞,十指生满荧蓝菌丝,所过之处,石隙皆绽开血色优昙。
女山鬼扬袖抛来一物,朱二伸手接住,竟是一块半截的南诏金印,印文“蒙舍诏主”四字灼灼生辉。朱二突然想起老毕摩曾经说过的话:“女山鬼即阿月残魂,欲破其咒,需寻蒙氏嫡裔。”朱二虽心中惧怕,但知道此时唯有依言行事,才有一线生机。
朱二连夜奔向巍宝山的土主庙。细奴逻的神像掌心果然藏着一行血书:“献嫡子于望月台,可平天怒。”
是夜五更将至,知府的幼子突然中了蛊毒,周身浮现出彝文咒痕,这与《娶嫁立家》经中“血嗣引煞”的症状完全相符。
明月山望月台上,知府已经遣毕摩后人布下了嘎哈毕大阵,插了一万八千根桃木枝,枝头皆系铜铃与兽骨。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玉兔显形,竟大如犀牛,赤目渗血,药杵凿地引发山崩。知府的幼子胸前咒文骤亮,女山鬼自地脉裂隙中升腾而出,菌丝暴涨,欲缠住玉兔。
千钧一发之际,毕摩后人挥动法杖,吟诵《叙谱经》,以蒙氏宗谱真本为媒介,召出细奴逻的英灵。只见南诏王的虚影执火炬劈落,正落在朱二头顶,但见血珠四溅,女山鬼哀嚎间化作青烟,玉兔崩解为漫天月华,其内跌落半枚青铜药杵,杵身密布《六十年甲子》历法符文。原来朱二是南诏灭国时,改名逃亡的蒙氏血脉后嗣。
瘴气随之消散,只留下《毕摩经道》末页上新出现的文字:“太阴有劫,六十甲子一轮回。”或许待到下一个甲子,又需蒙氏血脉持经卷、踏星图、破幽冥……
7. 白狐渡劫
白狐渡劫
大理国天庆三年,点苍十九峰浸在乳色云海中,山腰古木虬结如龙爪。猎户李守拙携子入山,其子李逸生得猿臂蜂腰,箭囊中插着七支乌木雕翎。这日霜降,霜风掠过鹰嘴岩,将李逸的箭翎吹得簌簌作响。李逸追一斑斓锦鸡至鹰嘴岩,忽闻幽咽声自腐叶堆中传来。腐叶堆中忽有银光浮动,竟似月华凝成实体。
但见雪团般白狐蜷缩苔石,右后腿深嵌毒箭,血渍竟在枯叶上绽出红梅纹样。那白狐蜷缩处苔痕斑驳如上古符文,右腿毒箭泛着靛蓝幽光,原是五毒教特制的“碧磷鸩”。李逸俯身时,见白狐伤口溢出的血珠在枯叶上自行游走,勾连出红梅枝桠的轮廓,暗香竟引得三丈外垂死的锦鸡振翅哀鸣。李逸解下鹿皮水囊,却见白狐目如寒星,竟不躲闪。待金疮药渗入伤口,白狐忽然前爪合十,额间现出朱砂纹,清唳声惊起满山寒鸦。清泉浇落处,白狐额间朱砂纹骤然迸射金芒,照得整片松林通明如昼。忽闻云海深处传来钟磬之音,十九峰积雪竟同时簌簌崩落,似在行某种古老祭礼。
三年后惊蛰夜,雷在云层中翻滚如困兽,李逸独坐溪畔磨箭镞,忽见白雾凝成素衣女子。灵雪自雾中踏月而来,裙裾扫过处,溪水瞬间凝成冰晶棋盘,每粒冰珠皆映着星宿方位。只见她广袖翻飞似流云,发间银簪刻着“太素元君”篆文。“公子可识得北斗璇玑?”她广袖轻扬,七颗冰珠凌空组成贪狼阵,“三年前那道金疮药,实乃破了我族‘血梅天劫’。”说罢她指尖轻点李逸眉心,千年修为化作冰晶消融,“你以凡人之躯渡我狐妖劫,当受玄霜玉露之报。”自此每逢朔望,李家茅檐常现异象:春日灶台自生灵芝,茅屋梁柱便生玉色苔藓,秋夜梁间悬起月华珠,熬煮后竟可医瘴毒。某夜灵雪讲授《神农百草经》时,教李逸辨百草毒,论星象变,却总在子时化作白狐遁入云雾。某夜李逸追至断肠崖,见灵雪对月而泣,尾尖染着苍山雪水,方知妖修渡劫需守“不近人情”的铁律。
权相高升泰在鹤庆府得异人相告:“白狐乃天狐族遗孤,其毛可织祥瑞袍,血能炼长生丹。”遂遣死士扮作采药人,于灵雪采首乌的千尺崖设伏。那日千尺崖的月光被铁蒺藜割得支离破碎。灵雪素手刚触及九转首乌,崖壁骤然浮现梵文经幢,三十六名黑衣死士自虚空中显形。他们手中的玄铁链刻满《楞严咒》,锁环相击声竟使灵雪尾尖银毛成片脱落。
高升泰抚掌大笑,“此乃国之祥瑞,待取你内丹时,本相定用昆仑玉盘盛接!”高升泰将灵雪押往大理城,沿途百姓见白狐哀鸣皆掩面而泣。大理寺少卿延庆暗中传讯段正淳,却见御书房朱批墨迹未干:“妖物惑众,着即处决。”
子时的更鼓混着暴雪席卷大理城。李逸率九溪十八涧猎户突入法场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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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被吊在刻满符咒的青铜柱上。刽子手的鬼头刀甫出鞘,天际忽现九尾狐虚影,每根狐毛皆化作利剑刺向玄铁链。高升泰狞笑着祭出轩辕剑,剑身龙纹却突然游出,缠绕灵雪化为金色枷锁。灵雪真身破锁而出,周身银光暴涨三丈,九条狐尾幻化成苍山十九峰图腾。灵雪厉喝声中,千年妖丹迸裂,碎片在剑身烙下血字。漫天光蝶组成的《山河图》里,三塔倒影竟开始吞噬高升泰的影子,他惊觉自己双手正逐渐透明...
“李郎且看。”灵雪化作万千光蝶,每片蝶翼皆映出苍山洱海倒影,“我以本命精血绘《山河图》,此后大理若有暴君,此图自焚示警。”高升泰见状狂笑:“纵使图成,不过虚妄!”
九日后,灵雪在寂照庵坐化,肉身化作白玉雕像,手持的正是李逸当年赠的金疮药玉瓶。段正淳御赐“护国仙姬”匾额时,李逸正独坐玉带云游路,手中箭矢刻着“灵雪”二字。山风过处,玉雕眼中竟渗出清泪,坠地成泉,后人唤作“白狐泉”。
而今苍山十九峰顶仍有狐鸣,每逢月圆之夜,可见雪色身影掠过崇圣寺金顶。有人说那是灵雪的魂魄在巡视山河,也有人说,那是李逸的箭镞化作的流星,在守护大理的每个晨昏。更夫传言,每逢甲子年霜降,泉底会浮起冰晶棋盘,十九峰云气自动排列成当年灵雪所布的贪狼阵,似在等待某个应劫之人前来对弈。
8. 点苍鬼火
点苍鬼火
在大理国的苍茫大地上,点苍山巍峨耸立,云雾缭绕,自古便流传着诸多神秘莫测的传说。时至段正明为帝之时,国中局势动荡,边陲小股叛军蠢蠢欲动,意图颠覆朝纲。段正明虽英明神武,却也一时难以平息这股暗流。
点苍山下,有一座古老的道观,名曰玄珠观,观中住着一位名叫清虚子的道士。他年岁虽高,却是生就鹤发童颜之态,精于奇门遁甲之术,尤其善于幻术。
一日,清虚子听闻叛军中有术士作祟,以邪术蛊惑人心,致使叛军士气大振。他心生一计,决定借点苍山的鬼火传说,制造一场天谴之象,以震慑叛军。
点苍山的鬼火传说由来已久,据说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山中便会燃起幽幽蓝火,飘忽不定,宛如亡魂游荡。百姓们深信这是山中亡魂的怒火,对点苍山敬而远之。清虚子深知,若能将这鬼火传说与叛军之事联系起来,定能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慑。
当下,清虚子便开始秘密筹备起来。他命弟子采集山中特有的磷石,细细研磨成粉。磷粉遇空气自燃,能产生幽幽蓝光,正是制造鬼火之象的关键。同时,他还精心绘制了几道符咒,以备不时之需。
一日,夜色如墨,清虚子带着弟子们悄然来到点苍山脚下。他们将磷粉撒在山间小径上,又用法术将磷粉隐于无形。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夜深人静之时,启动这场幻术。
夜深之时,点苍山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山间小径上开始闪烁起幽幽的蓝光,如同点点鬼火,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叛军中的术士见状,心中大惊,忙向首领禀报。首领也是一脸愕然,心中暗自揣测,莫非这真的是天谴之象?
这时清虚子出现在叛军营地外,他身穿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宛如仙人下凡。叛军首领见状,忙命人将清虚子迎入营中。清虚子环视四周,见叛军将士面露惧色,心中暗自得意。
“诸位将士,贫道乃玄珠观清虚子。今夜点苍山鬼火之象,实乃天数。尔等若逆天而行,必将遭受天谴。”清虚子声音洪亮,字字铿锵有力。
叛军首领闻言,心中虽有所动摇,但仍强作镇定:“道长此言差矣。我等起兵,只为讨回公道,何罪之有?莫非道长欲以鬼火之象,恐吓我等?”
清虚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符咒,贴在地上。刹那间,符咒周围燃起熊熊烈火,火光中,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直奔叛军首领而去。叛军将士见状,吓得连连后退,惊呼连连。
然而,那黑影并未伤及叛军首领,而是在他面前停下,化作一个身披黑袍、面容狰狞的厉鬼。厉鬼张口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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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只发出阵阵呜咽之声。叛军首领吓得面如土色,几乎瘫倒在地。
“此乃点苍山中枉死之魂,因尔等作乱,特来索命。”清虚子趁机说道,“尔等若再执迷不悟,必将步其后尘。”
叛军将士闻言,心中恐惧更甚。他们互相对视,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就在这时,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一队官兵手持火把,冲杀而来。叛军将士见状,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弃械投降。
原来清虚子早已料到官兵会趁此机会发起攻击,特意制造这场幻术,以配合官兵的行动。叛军首领见大势已去,只得束手就擒。
事后段正明得知此事,对清虚子大加赞赏,并赐予重金以表谢意。清虚子却淡然一笑,将赏金悉数捐给玄珠观,用于修缮道观和救济百姓。
点苍山的鬼火传说更加深入人心。百姓们纷纷传言,那是清虚子用法术召唤来的亡魂之火,专门惩罚那些作恶多端之人。而叛军之事,也成了大理国历史上的一段佳话,被后人传颂不衰。
然而,只有清虚子自己知道,那场鬼火之象,不过是他利用磷粉制造的一场幻术罢了。他深知,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法术和符咒,而在于人心。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唯有顺应天道,方能成就一番伟业。只有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9. 明月山传
明月山传
滇西的雨季总是来得突兀。孟修远撩起青布直裰的下摆,踩着泥泞的山道向上攀行时,天边还缀着几粒疏星。待到他在半山腰那株老梅树下歇脚,山雾已裹着雨丝漫卷而来,将明月山的轮廓洇成一片青灰。
“举人老爷,前面就是‘断碑崖’了。”引路的白彝少年阿吉指着雾气深处,“我阿爹说过,那碑上的文字会咬人哩。”
孟修远摩挲着腰间玉佩,笑纹在清绝的面庞上漾开。这位滇西举人平生最嗜搜奇访古,此番专程来明月山,正是为考察当地彝文碑刻。雨雾中隐约可见崖壁上嵌着几块残碑,碑文被苔藓蚀得斑驳,倒真似被什么啃咬过一般。
“咦?”孟修远忽然俯身。崖脚乱石间半埋着一块青石碑,碑面刻着汉彝两种文字。彝文部分已漫漶不清,汉文却还分明可辨:“月魄凝霜,玉杵声寒。长生非愿,惟惧......”后半截断在裂痕处,最下方阴刻着一只捣药玉兔的图案。
雨势渐急,阿吉不安地扯他衣袖:“老爷快回吧,天黑后山鬼要出来数人头发了。”孟修远却着了魔似的盯着残碑,手指抚过那只玉兔。指尖触及碑面的刹那,山风突然卷着枯叶扑来,他分明听见雾中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石杵砸在药臼里。
回寨路上,孟修远向老猎人阿鲁克打听碑文来历。火塘映得老人面上的刺青忽明忽暗:“那是前朝方士留下的。传说他们在明月山顶修了座‘广寒宫’,用玉兔捣的药丸向皇帝换金子。”老人突然压低声音,“后来整座道观的人都疯了,互相啃咬得像群野兽。”
“可是与碑上‘长生’二字有关?”
阿鲁克往火塘啐了口唾沫:“山那边的彝寨有更老的说法,说月亮里的玉兔其实是怨灵,专找采药人讨债。”他掀开兽皮袄,露出腰间一道狰狞疤痕。
“十年前我在山顶见过捣药的影子,这疤就是被那东西抓的。”阿鲁克说道。
当夜孟修远宿在寨中竹楼。半梦半醒间,那“咚咚”的捣药声又萦绕耳畔。他推开雕花木窗,但见明月已破云而出,将山巅照得雪亮。恍惚间,似有一线银光自峰顶迤逦而下,宛如玉杵捣出的药汁淌过山脊。
次日孟修远执意要上山,阿鲁克拗不过,只得给他备齐了松明火把、吃食与黑狗牙护符:“记住,听见女人笑声就往回跑,那是山鬼在学人说话。若见到穿红袄的小童,立刻用彝话骂三声‘痋引’(注:彝语中咒骂鬼怪的词汇)。”
孟修远走进山后就发现山路越走越奇,先是遇见一片枯死的梅林,焦黑的枝桠间挂着许多小布囊,凑近能嗅到刺鼻的药味。继而道旁出现几尊倒伏的石像,皆是兔首人身,有一尊石雕像的手上还有一个六指,裂开的石缝里生着艳红的蘑菇。午后歇脚时,孟修远在溪边发现半块铜牌,上铸“广寒宫丹房”五字,背面密密麻麻刻着服药者的姓名与死亡时辰。
直到日头西斜时,孟修远才终于望见那座倾颓的道观。残垣断壁间,“广寒宫”三字的匾额斜挂殿门,金漆早已剥落。正殿供着一尊真人大小的玉兔像,前爪持杵,作捣药状。最奇的是,石像双眼竟用红宝石嵌成,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孟修远举着火把细看,发现神案下藏着个石臼,内壁沾着层暗红污垢。他蘸了些捻在指尖,腥气直冲脑门。这哪里是药渣,分明是风干的血痂。突然,玉兔像的红宝石眼睛闪了一下。殿外老梅树上“扑棱棱”惊起一群夜枭,月光穿过破窗,将兔像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竟自行举起石杵,在虚空里捣了一下。
“咚!”
这声响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孟修远吓得倒退了两步,火把照亮了墙角一堆白骨——有七八具之多,骨骼发黑,像是中毒而亡。最完整的那具倚在墙根,头骨天灵盖上有个规整的圆孔,恰好能塞进一枚丹药。
月光越来越亮。玉兔像周身泛起青白色光晕,爪中的石杵突然“咔嗒”一动。孟修远这才发现杵头与石臼间连着细如发丝的金链,随着月光照射,金链正自行绞紧。更骇人的是,那些白骨竟也咯吱作响地颤动起来,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要站起。
殿外由远而近的传来了细碎脚步声,突然声音在附近停了下来。孟修远屏息望去,只见月光下有个穿红肚兜的小童正蹲在梅树下挖什么,雪白的手臂上全是溃烂的疮口。小童突然转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蠕动的红毛。
痋引!痋引!痋引!”孟修远忙跌厉声喝骂起来。小童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四肢着地窜进草丛。与此同时,殿内玉兔像的红眼睛突然淌下两行血泪,石臼里“咕嘟嘟”冒出腥臭的血泡,一截惨白的手指从血沫中慢慢浮起。
孟修远惊得夺路而逃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咚咚”声。那不是一柄石杵在捣药,而是成百上千柄呯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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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将整座废墟照得通明,他惊恐地发现每根断柱后、每块残碑下都蹲着玉兔石像,所有石像都在机械地捣着各自面前的石臼。那些石臼里翻滚的分明是人的残肢,有根指头上还戴着和他一样的青玉扳指。
孟修远跌跌撞撞跑到断碑崖时,山道上的雾气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粉红色,他发现日间所见的那块残碑正在渗血。碑上玉兔图案活了似的眨着眼,断碑裂痕处伸出许多苍白的手。最可怕的是,那些手每只都长着六指,和他在溪边铜牌上看到的一个石雕像上的特征一模一样。
“举人老爷、举人老爷!”阿鲁克的吼声从雾外传来。老猎人手持猎叉冲进雾障,腰间挂的黑狗牙护符叮当作响。雾气稍散时,孟修远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山顶广寒宫废墟上空,悬着个巨大的玉兔虚影,正抱着月亮一下下捣着。每捣一次,就有血雨簌簌落下。
回到寨中后,孟修远高烧三日。阿鲁克请毕摩来念经驱邪,火塘里烧的艾草熏得满屋青烟。毕摩从灰烬中扒拉出个扭曲的铜人,说是从孟修远魂魄里揪出来的“药引子”。铜人肚子上刻着“丙寅年七月初七,广寒宫试丹奴第六十四号”。
病愈后孟修远查阅府志,才知前朝嘉靖年间确有方士在明月山炼丹。记载止于某年中秋,说那夜山上传来连绵不绝的捣药声,次日道观中人尽数暴毙,尸身皆呈中毒状,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最末附了句彝文注释,毕摩翻译过来是:“月魄醉人,慎勿听杵”。
离山那日,孟修远特意绕道断碑崖。残碑上的玉兔图案不见了,只余一片被酸液腐蚀般的凹痕。山风过时,他忽然听见阿吉在身后轻笑。回头却见少年双目空洞地指着他的耳朵:“老爷,你耳垂在流血呢。”孟修远摸去,指尖沾的不是血,而是一种莹白的膏脂,散发着清冷的药香。
是夜在投宿的山脚客栈中,孟修远梦见自己回到广寒宫正殿。月光中,那尊玉兔像缓缓转头,红宝石眼睛映出他变形的倒影。石臼里翻滚的哪里是什么丹药,分明是无数颗缩小的人头。玉兔的三瓣嘴一张一合,吐出的却是阿鲁克的声音:“那些方士以为自己在捣长生药,其实不过是把活人精魄炼成月亮的饵食。”
猛然惊醒时,只见窗外明月正圆,孟修远颤抖着摸向耳朵,两侧耳垂不知何时已结满霜花似的白霜。更可怕的是,他竟开始觉得这捣药声悦耳起来,仿佛儿时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10. 无为陨铁
无为陨铁
北宋绍圣元年,天下风云变幻。新党崛起,旧党失势,宋廷愈发倾向于中央集权与变法改革。然而,党争激烈,统治根基动摇,衰落之兆初显。辽朝相对稳定,与宋朝虽有外交往来,边境摩擦不断。宋朝对西夏采取强硬军事政策,战争频繁,华夏大地处于复杂多变的历史节点。
北方战火纷飞,宋辽两国交战,无数将士奔赴战场,刀光剑影,烽火连天。西南边陲的大理国,都城羊苴咩城,城墙高大,城内繁华热闹,各色人等穿梭往来。却似世外桃源,远离中原纷争,形成独特文化和政治格局。当时,兵器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各部族为争夺资源时常冲突,强大部族凭借精良兵器扩张势力,弱小部族则在夹缝中求生。当陨铁鞭现世,一种流传已久的传说开始震动大理国,各方势力皆欲得之,以增强自身实力或实现政治野心。
在大理国的苍山脚下,有一座古老而神秘的无为寺。这寺历经岁月沧桑,本是一片祥和宁静之地,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却打破了这份宁静。慧觉和尚,一位在无为寺修行多年的老僧,手持一盏陈旧的油纸灯笼,缓缓走出寺庙,开始了他的巡夜之旅。这盏灯笼在风雨中摇曳不定,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渺小。月光下,点苍山的雪线闪烁着冰冷的光,那雪线如同一条白色的丝带,缠绕在山腰,给这黑夜增添了几分清冷。然而,眨眼之间,大片的乌云如同凶猛的野兽,迅速地将羊苴咩城吞噬,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当他走到溪涧边时,耳边突然传来“嗖”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一把利刃将雨幕瞬间撕开。紧接着,一个赤红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哐当”一声掉进了溪谷之中,溅起的水汽瞬间凝成冰晶。
火球坠处腾起黑色雾气,将溪水染成诡异的靛青色。他的师父无相禅师圆寂前的警告在耳边炸响:“若有天火落无为寺,必见血光。”这句话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忧虑和恐惧,不知道这场天火将会给无为寺带来怎样的灾难。
就在慧觉和尚陷入沉思的时候,雨帘里传来了“嗒嗒嗒”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是一阵急促的鼓点,敲击着人们的心房。不一会儿,一个玄色油绸伞在雨中缓缓撑开,伞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金属的寒光。撑伞的人正是大理国权相高泰明,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和霸气。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靴底的金马刺在青石上“嘎吱嘎吱”地碾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家将,他们举着牛角灯笼,灯笼的光芒在雨中闪烁不定,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光圈。
高泰明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走到溪涧边。他甩了甩腰间的玉佩,“啪”的一声,玉佩正好砸在溪涧边的蒲公英上。那蒲公英在风雨中瑟瑟发抖,金黄的花瓣被砸得七零八落。玉佩上的金丝纹路在雨中显得格外鲜艳,红得就像鲜血一样。高泰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挖。”家将们听到命令后,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在溪谷中挖掘起来。
第二天寅时,无为寺的晨钟准钟声“当当当”地回荡在山间,仿佛是在唤醒沉睡的大地。然而,这悠扬的钟声很快就被一阵金属撞击声给盖住了。那声音嘈杂而刺耳,让人听了心烦意乱。
一大早高泰明就来到了那块黝黑的陨铁跟前。这块陨铁是昨天从溪谷中挖掘出来的,它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了坑洼和裂纹,散发着一股神秘而冰冷的气息。高泰明用指尖轻轻叩了叩陨铁,发出了“当当”的声响。就在这时,一个工匠举起铁锤,用力地砸向陨铁。然而,铁锤刚一碰到陨铁,就“嗖”的一下被反震得脱手了,差点砸到工匠的脚。工匠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高泰明皱了皱眉头,他对这块陨铁的坚硬程度感到十分惊讶。他沉思片刻后,说道:“用溪水淬它。”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衣袖一扫,把案上的《兵械图谱》给扫落了。那本《兵械图谱》是一本珍贵的古籍,记载了许多古代兵器的制作方法和秘密。羊皮纸在青石地上缓缓铺开,上面的字迹和图案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高泰明定睛一看,发现上面竟是南诏王室的铸剑秘档。这些秘档中包含了许多珍贵的铸剑技术和配方,对于兵器的制作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淬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工匠们将陨铁放入熔炉中加热,炉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整个天空。当陨铁被加热到一定程度后,他们用钳子将陨铁夹出,迅速放入溪水中。溪水一碰到滚烫的陨铁,立刻发出“嘶啦”一声尖厉的啸声。那声音如同野兽的咆哮,让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七条游弋在溪水中的红鲤受到惊吓,翻着白肚,“噗通噗通”地浮出水面。它们的身体在水面上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高泰明死死地盯着熔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期待。在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火光中游走的暗影。那暗影形状奇特,就跟他父亲临终前反复呢喃的“龙纹”一模一样。此刻,那龙纹正沿着陨铁表面,像条小蛇似的蜿蜒游动。高泰明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他意识到这块陨铁绝非普通之物,它很可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将军。”一个声音从烟雾里传来。原来是蒲甘铁匠摩柯陀,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身上的咒文密布的胸膛闪烁着银色的汗珠。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高泰明身边,说道:“此铁需人血开刃,小人记得《鬼市刀谱》载有……”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泰明打断了。
“闭嘴!”高泰明“噌”的一下抽出腰间佩刀,刀刃在陨铁上一划,那陨铁竟发出一阵金属哀鸣,就跟被打疼了似的。高泰明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和决绝,他转身大踏步走向寺外,沾血的刀尖在地上拖出一道银线。他边走边吼:“传令罗汉堂,召集八百弟子。”他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仿佛是一声号角,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五华楼,这座宏伟壮丽的建筑,是大理国的重要象征。它坐落在繁华的城市中心,金漆屏风后面,段正淳正坐在案前,用银箸拨弄着案上的烤松茸。烤松茸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段正淳吃得正香,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突然,慧觉的禅杖“咚”的一下顿住了。他的眼神深邃而睿智,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他枯瘦的手指在地面上“砰砰砰”地叩击,三枚铜钱“嗖”的一下,竟深深嵌入了乌木案几,就跟钉子钉进去似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段正淳感到十分惊讶,他放下银箸,皱着眉头说道:“高升泰留下的《南诏密录》?”
慧觉和尚把拂尘重重地摔在案上,麈尾扫落的香灰里露出半枚铁箭头。他着急地说道:“陛下不可忘密录所载。昔年南诏王以人血祭浪剑,结果国祚都断绝了。这陨铁通体阴寒,得用佛血开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担忧,他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给大理国带来巨大的灾难。
正说着呢,殿外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逼近。段正淳赶紧按住佩剑,警惕地看着四周。就看见案上的铁券“哗啦哗啦”地自己动了起来,仿佛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它。老僧浑浊的眼珠突然“噗”的一下爆出血光,紧接着,屏风后传来“嘶嘶嘶”的细密啃咬声。金漆木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就像被虫子啃了似的。这诡异的一幕让段正淳和慧觉感到毛骨悚然,他们意识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摩柯陀将最后一枚铜钱投入熔炉时,炉火突然转为幽蓝色。他祖传的金箔面具在高温下扭曲,露出布满古老咒文的面容。“南诏巫蛊锻魂术。”他用缅语低语,铁钳夹起通红的陨铁,“第八十一日,血祭开始。”
地牢深处传来铁链摩擦声。高泰明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与摩柯陀佝偻的背影重叠成恶魔剪影。“今日铸成,明日兵变。”
崇圣寺的铜钟正在鸣响。八百罗汉兵持着黑鞭列阵,鞭稍垂地之处,青石板竟渗出铁锈。段正淳站在丹墀之上,禅位诏书的金漆在阳光下刺目,“高将军......”
高泰明单膝跪地,金马刺在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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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划出一道银线。他抬头看着段正淳,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此乃南诏王遗法,陨铁鞭需以皇血开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决绝,仿佛这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
段和誉一听,“唰”的一下抽出木剑。他是段正淳的儿子,年轻气盛,充满了正义感。剑刃刚一碰到陨铁鞭,“轰”的一声,蓝火“蹭”地一下腾空而起。那蓝火熊熊燃烧,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密录残卷上的血字突然就像活了似的,“嗖”的一下跃入火中,变成了一条条游走的金蛇,沿着鞭身“哧溜哧溜”地往上爬。高泰明的瞳孔一下子缩得跟针尖似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再一看鞭稍垂地的地方,竟有黑雾“咕嘟咕嘟”地弥漫开来,那黑雾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段和誉突然想起残卷上的血字:“高氏鞭出,苍山泣血,佛血不开刃,邪兵噬主。”他心里一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手中的木剑“嗖”的一下脱手飞出,剑柄上的梵文与陨铁鞭的龙纹“砰”的一声撞在一起,迸发出刺目白光。那白光如同闪电一般,照亮了整个天空。
紧接着,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八百罗汉兵的黑鞭同时断裂。铁刺从他们掌心“嗖”的一下长了出来,眨眼间,整座寺院就变成了血色修罗场。到处都是喊叫声和血腥味,罗汉兵们痛苦地挣扎着,他们的身体被铁刺穿透,鲜血染红了地面。段和誉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他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高泰明握紧陨铁鞭的瞬间,鞭身泛起的幽蓝光芒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倒刺破肉而出时,他听见自己掌心血珠坠地的声响竟如古钟轰鸣。摩柯陀的蒲扇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银色弧光,“将军快退!”蒲扇斩在鞭身的刹那,高泰明踉跄后退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石壁上缓慢爬行,金马刺陷入地面,竟渗出金红色的液体。“《南诏密录》所载不虚。”摩柯陀的缅语吟唱突然转为梵音,“南诏邪兵需蒙氏皇血祭之,将军......”
铜钟突然自发鸣响。慧觉和尚的袈裟在夜风中张开如翼,他踏着虚空掠过钟楼,木鱼在掌心化作金色轮盘。“阿弥陀佛。”轮盘与黑鞭相击的瞬间,地磁异变引发的紫光突然消散。一声龙吟撕裂黑暗,慧觉和尚的浪剑残片破窗而入,银光与蓝火在空中相撞,溅起的火星将《南召密录》点燃。高泰明的惨叫被金属撕裂声吞噬,他看见鞭身的倒刺正在生长,密密麻麻的铁刺穿透掌心,将他的手钉在石案上。
“段公子速退!”慧觉掷出的浪剑残片在空中解体,银色碎片化作漫天飞雪,每一片都精准斩在黑鞭的节点。段和誉突然感到掌心传来灼热感,断剑的残片竟与他体内某种力量产生共鸣,残卷上的血字再次浮现:“佛血不开刃,邪兵噬主......”。
当最后一声铜钟响起时,无为寺的屋瓦正在渗血。高泰明的尸体被钉在大雄宝殿的匾额上,陨铁鞭的倒刺从他后心穿出,形成诡异的莲花图案。摩柯陀跪在血泊中,蒲扇上的咒文正在灼烧他的皮肉,“小的......小的记得《南诏密录》载有净化之法......”
慧觉和尚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无奈。他知道,只有用佛血才能镇住这股邪兵的力量。他毅然决然地把禅杖“哐当”一声插入鞭身,蓝火顺着杖身“滋滋滋”地爬向他的经脉。他的皮肤慢慢化作金箔,闪闪发亮,那是佛血的力量在与邪兵的力量进行激烈的对抗。慢慢地,蓝火彻底熄灭了,陨铁鞭“噗”的一下化作一滩铁水。石缝中渗出的溪水“哗啦啦”地把它冲向苍山的地下暗河。那铁水在溪水中渐渐消散,仿佛是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段和誉只觉得掌心一阵剧痛,断剑残片跟他的血肉“咕嘟咕嘟”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图腾。那图腾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晨钟悠扬地响着,无为寺的铜钟正在自己修复裂痕,“当当当”的声音传得老远老远。段和誉摸了摸掌心的新图腾,残卷上的血字已经化作细小的梵文,随着溪水流向了未知的远方。
11. 奇菌记壹
红蕈国
时维天历三载,滇中久旱,滇池波瘦如病蛟之脊,河床龟裂,田地干涸,庄稼无收,百姓苦不堪言。然西山山麓却是古木参天,云蒸雾霭,一派蓬勃景象。
碧鸡关下一名叫杨武的樵夫,每日穿梭其间,以砍柴为生,养活家中老母、妻儿。这日,杨武腰悬利斧,肩挑竹篓,欲踏入猫猫箐砍柴。行至半山腰,忽见赤霞浮空,如烈焰腾空,映照山林,甚是奇异。杨武心生好奇,遂循迹而往,穿过一片枯树林,但见枯松倒悬处,生朱蕈百丛。其蕈大若车盖,菌褶层叠似丹霞绡帐,菌柄赤纹蜿蜒若蟠龙柱,异香氤氲,引山鸡啄食如醉,扑棱着翅膀,却不飞走,像似被蕈香迷了心智。
杨武惊叹不已,此蕈他从未见过,料此定非凡品,便小心翼翼采了十余朵,置于竹篓,挑回家去。至家,杨武将蕈洗净,放入釜中烹煮。不多时,釜中汤沸如涌赤泉,热气蒸腾,满室流光若月晕生霞,映得屋内物什皆染上一层红晕。杨武此时饥肠辘辘,馋虫翻滚,举箸就啖,入口即化,一股甘甜之味顺着喉管直入腹中,瞬间觉得浑身舒畅,仿佛置身云端。
正欲再吃,忽觉四壁坍缩,如芥子入壶,耳畔泠泠细乐响起,似蚁穴奏天乐,空灵悠远。杨武惊得放下筷子,起身查看,启户视之,但见萤火成列,如银河坠地,蜿蜒曲折,直通远处。萤火之中,有赤冠素衣者百人,手持琉璃灯笼,缓步而来,唱道:“吾主闻君食通灵蕈,特遣鸾驾相迎。”歌声清越,如黄莺出谷直透心扉。
杨武听得呆了,不知所措,那百人已来到近前,为首一人将手中青藤一抛,化作一座虹桥,横跨虚空。杨武身不由己,踏藤而行,只觉身形渐缩如豆,风声飒飒,似游丝穿针,耳边细乐不绝,如梦似幻。行半炷香辰光,豁见赤城巍峨。城垣皆由菌丝织就,莹莹泛光,若琥珀融脂,城门高悬“红蕈妙境”四字,笔势舒张,如菌伞初展,古朴而神秘。杨武踏入城门,但见城内街衢纵横,如菌褶回环,屋舍皆菌盖所化,檐角垂绛色菌须千缕,随风轻摇,若璎珞碎玉,叮当作响。往来女子皆戴赤菌为冠,身披素纱,眸含星辉,顾盼生姿,行止间菌香盈袖,令人沉醉不已。
忽闻钟磬九响,清脆悠扬,响彻云霄,众女闻声,伏地若菌丝委尘,不敢稍动。杨武亦随众跪下,抬头望去,只见八匹晶蚁驾云母车辇破雾而来,辇上女帝头戴十二垂旒赤菌冕,手持菌柄权杖,指天划地,气势威严。
她声若空谷回音,缓缓道:“汝既食通灵蕈,当入我道轮回。此境昼承日精,夜纳月魄,子民皆以星辰为胎,菌丝为骨,生生不息,轮回不绝。”
话毕,她指天一划,但见北斗倒悬,如银钩垂露,天河化练,缠绕于菌柱之上,星辉凝珠,滴落成泉,叮咚作响,如天籁之音。
杨武居于红蕈妙境,转眼已过月余。晨起揽镜自照,惊见青丝成雪,肌理透若菌膜,十指生赤丝,如菌络攀岩,蔓延至手腕。心中惊恐万分,却无人理会。当夜,即随众女赴孕星台,只见台高九丈,菌丝浑天仪悬顶,闪烁着奇异光芒。司仪老妪执菌笔,在杨武眉间轻轻一点,顿觉百骸通透,如雾散见山,浑身舒畅无比。天河倾泻而下,紫微帝星化作流光,直入杨武腹中,菌丝自脐眼蔓生,结成婴形,啼笑自若,似乎已成人形。
老妪拍掌大笑,说道:“此谓星胎,三昼即成新民。汝今为阴阳共体,可自孕嗣矣。”杨武大惊,欲夺路而逃,怎奈身形僵硬,动弹不得。腹中有菌婴竟作歌道:“太虚为母菌为父,何须人间雌雄苦。”听得杨武心神俱震,满心惊恐。
不久逢孟兰盆会,举国设菌醴宴,盛况空前。席间,菌髓酿作琥珀浆,醇厚甘甜。菌褶焙成金齑脍,香气扑鼻。菌伞为鼓,菌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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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笛,奏起《璇玑引》,曲声震动云霄,引得星辰闪烁,仿佛也在为这奇妙乐曲伴奏。女帝展菌皮长卷,现十丈蜃景,其中映出杨武故宅:妻儿对空碗垂泪,如枯荷承露,满面愁容。老母扶杖望山,泣血染襟。杨武见状,悲恸欲绝,跪地哀求女帝放他归去。
女帝冷哼一声,将手中菌杯掷于地上,刹那间蜃景骤碎,琉璃迸散,万千镜影中俱现杨武音容或为采蕈樵夫,荷担入云,踏歌而行。或为红蕈国民,抱星胎而歌,喜笑颜开。或为菌丝缠绕之白骨,森然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杨武痴立城中三个昼夜,不吃不喝,惊恐交织,如乱麻一般恍恍惚惚。突有一日,他望着眼前这座赤城,心中豁然开朗,似有所悟,菌丝与血脉同源,皆是自然造化之物。他折下头上赤菌冠,蘸取星辉,在菌壁上狂草《破幻诀》:“菌国七日,人间一瞬。真幻相生,存乎一心。”
字迹渗入菌壁,如血沁绢,赤红一片。蓦地,菌城震颤,似地龙翻身,发出轰隆巨响,整座城池摇摇欲坠,众女惊慌失措,纷纷围拢过来,欲挽留杨武。可杨武但归心似箭,踏过青藤桥,飞奔而去,身后赤城化作雾气,隐入菌褶深处,无影无踪。
待杨武奔回家门,但见釜中蕈汤尚温,热气袅袅,妻儿正酣睡如泥塑,老母坐在一旁,轻声打着呼噜。杨武心中百感交集,他轻手轻脚,将妻儿、老母一一抱到床上,自己则坐在桌前,望着那锅蕈汤,感慨万千。
自此,西山朱蕈绝迹,再无人发现,唯杨武掌心留赤纹,若菌丝盘桓。每至雨夜,纹络便泛起微光,似与菌国星辉遥相呼应。有方士闻讯而来,观其掌纹,叹道:“此乃通幽契,半菌半人亦真亦幻,世间罕见。”又三年,杨武幼子臂生赤纹,七岁便能咏《菌枢经》,且过目不忘,聪慧异常,人皆谓红蕈遗脉未绝也,此乃天降祥瑞,福泽子孙矣。
12. 奇菌记贰
南诏红菌妖
南诏保和十二年,通海都督杜承宗奉诏入点苍山寻不死药。时值雨季,苍山十九溪皆泛赤潮,涧底浮沉着指节大小的菌核,遇水则膨如人脑,吐纳绯雾。
杜都督携十二名藤甲兵溯清碧溪而上,行至龙眼洞忽闻异香。但见溪畔老栎树下聚着七八村民,正围食一鼎猩红菌羹。那菌羹沸腾时竟发出竽笙之音,蒸气在空中凝成飞天舞姿。村民食毕,眼白俱转赤红,指甲缝里钻出菌丝,却手舞足蹈自称得见西方极乐世界。
“此乃观音赐福的圣菌啊。”
一老妇匍匐于地,双手献上菌汤。杜承宗见汤中沉浮着耳廓状菌片,忽忆起《白古通记》载“苍山有赤菌,食之见佛国”,遂啜饮半盏。顷刻间只觉天旋地转,耳畔响起百万春蚕食叶般的细响,再睁眼时,已置身绯色天地之境。
空中飘荡着伞盖状的菌云,地面铺满菌丝编织的绒毯。远处菌柱林立,每根菌柱上都嵌着人形轮廓,似琥珀困虫。带路老妇的皮肤此刻透明如纱,皮下菌丝网络随呼吸明灭,指着一座由菌托堆砌的宫殿道:“此即红菌国,杜郎君所见俱是菌母恩赐。”
宫殿内壁挂着菌膜绘制的壁画,展现着历代食菌者幻境:南诏始祖细奴逻正从菌伞走下,浪穹诏公主的嫁衣缀满发光菌斑,更有吐蕃武士化作菌人征战。正中央菌台上,端坐着身披菌丝袈裟的大祭司,其天灵盖已生出珊瑚状菌角。
“杜都督来迟矣。”大祭司开口时,喉结处鼓起游动的菌囊,“贞元十年唐使袁滋册封南诏,老衲便在此等候。”杜承宗细细思量,大骇不已。想那贞元十年距今已四十余载,而这祭司面容竟与《南诏图传》中的神官一般无二。
忽有少女捧菌盘翩然而至,此女皓腕凝霜,唯颈侧生着朱砂痣般的菌斑。她低眉轻语:“这是新摘的红菌名叫梦魂菌,请杜都督品尝一二。”
菌盘里躺着三枚心脏形状的紫菌,搏动如活物。杜承宗食之,顿觉前尘往事皆化作七彩烟雾从七窍飘出,被菌台尽数吸收。
红菌幻境昼夜交替全凭菌母伞盖开合,当伞盖第三次舒张时,杜承宗发现自己的小指已菌化,皮肤下可见金色菌丝在缓缓流动。而献菌的少女名唤菌娘,自称蒙舍诏时代采药女,却在展示回忆时露出了破绽,在她描述的星回节盛况,分明是三十年前才废止的旧礼。
“菌母以记忆为食,那些透明囊泡里都是被消化的往事。”菌娘指着宫殿穹顶垂挂的菌丝囊说道。
杜承宗细看,其中一个囊泡里竟浮动着他自己幼时在太和城习武时的景象。恐惧之下他扯断菌化的小指,断指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散发着异香的孢子粉。
在月圆之夜,菌母显出本相,万丈的菌体从地心探出,伞盖上布满眼睛图案。菌国子民跪拜时,头顶菌丝与母体相连,如万千提线木偶。杜承宗在人群中看见自己失踪的藤甲兵,他们下半身已与菌柱共生,脸上凝固着极乐的笑容。
大祭司的颅顶菌角突然爆裂,喷出褐色的孢子,杜承宗却瞥见菌娘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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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泪,她睫毛上凝结的菌霜,在月光下竟似泪珠闪烁。
当菌母开始消化杜承宗关于南诏王室的记忆时,他猛然想起《蛮书》记载“赤菌畏火。”菌娘暗中递来一枚嵌着火浣布的玉佩,这是当年唐朝赐予南诏的宝物。火浣布遇风即燃,杜承宗将之掷向菌母伞盖。瞬间烈焰就顺着菌丝蔓延,整个红菌国在绯色火海中扭曲。菌娘在化为灰烬前,将一枚菌核塞入杜承宗口中:“含之可记今日之事。”
最后只见大祭司狂笑着融化成琥珀色菌浆,以及无数从燃烧的菌柱中解脱的透明人影。
杜承宗在溪边醒来,掌心攥着半片火浣布。十二名藤甲兵踪影全无,唯有溪水中漂浮着菌丝编织的小像,细看皆是士兵面容。他呕出大量金色孢子,其中混着一枚结晶状的记忆菌核。
后人曾在崇圣寺千寻塔中发现残卷记载:“通海都督杜某,自苍山携归赤菌一篓,食者皆见仙宫。后菌腐化为血水,饮者俱亡。王命焚其书,唯存‘菌国幻境,虚实难辨’八字。”
时至今日大理乡野仍流传着怪谈:雨夜入苍山者,或见绯衣女子邀食菌羹。其菌汤倒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菌丝盘绕的骷髅。老辈人说那是菌娘在寻找记忆的宿主,因那场大火烧毁了她贮藏往事的菌库。
而后在点苍山某些老栎树的树洞里,偶尔还能发现人形菌菇。采药人若将其晒干研磨,入药可治失魂之症。只是服药者常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无尽菌丝组成的阶梯上,阶梯尽头是燃烧的绯色宫殿。
13. 奇菌记叁
红菌国妖女传
在永昌郡,商贾段隆的名声并不十分显赫,但他却在滇南药材贩运这一行当里摸爬滚打了多年,混有一些微名。他肤色黝黑,身形精瘦,一双眼睛在商海的波涛中练就了锐利的光芒,能从一堆药材里迅速分辨出优劣。
乙未年,芒种节气如期而至,万物生长,滇南的山林间也迎来了采药的最佳时节。段隆带着精心挑选的三名仆役,驾驭着十二匹满载货物的骡马,踏上了前往哀牢山深处采买石斛的征程。
哀牢山,山势险峻,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山间溪流纵横,瀑布飞泻,形成了一幅幅动人的山水画卷。然而,这些美景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数艰难险阻。山路的崎岖不平,气候的多变无常,使得这里成为了、猎人、樵夫、采药人、探险者和旅人的试炼场。
段隆一行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骡马的蹄声在空旷的山林间回响。他们已经走了数日,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却在黑水箐遭遇了意想不到的灾难。
瘴气是一种令人闻之色变的毒气,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颜色如同腐血般暗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仆役们惊慌失措,纷纷掩鼻欲呕,而段隆却在刹那间想起了早年一位异人传授给他的避瘴丸方。他急忙取出药丸,迅速含化,药力在体内迅速发挥作用,抵御着瘴气的侵袭。然而,当他回头望去时,却发现三名仆役已经面色青紫,七窍渗出黄水,倒在了地上,顷刻之间便没了气息。
骡马受到惊吓,纷纷惊蹶,它们在慌乱中失去了控制,纷纷坠入了深涧之中。段隆紧紧握着手中的药锄,凭借着多年在山林间行走的经验,劈开荆棘,艰难地向前行进。
暮色四合,天边的晚霞如同血色的绸缎,将整个山林都染成了诡异的红色。段隆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跄前行,忽然,他看到崖畔有微光浮动。他心中一喜,急忙拨开垂藤,一条石径映入眼帘。石径上苔痕斑斑,苔痕上却缀满了萤火虫的尸体,每具虫尸头顶都生着赤红菌丝,如同簪花般颤动,诡异而妖异。
段隆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沿着石径前行。石径的尽头,矗立着一株丈余高的菌柱,通体猩红,如同燃烧的火焰,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段隆心中一紧,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等怪物。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用药锄轻触菌柱,孔洞中突然喷出绯色烟雾,那烟雾如同有生命般,沾衣即渗。
刹那间,段隆只觉得耳畔响起万千细语,那些声音似幼童的嬉笑,又似老妪的哀哭,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他的眼前一片迷蒙,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一座村落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村落的茅屋皆覆着肉膜般的菌伞,檐下垂落着血管状的菌索,仿佛是从地狱中生长出来的怪物。
“客从何处来?”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在背后响起,如同从深渊中传来的低语。段隆惊得连忙转身,只见一名绛衣女子挎着竹篮站在那里,篮中堆满了人耳形状的紫菌。女子的面容姣好,但脖颈处却有菌丝从皮下突起,随着她的呼吸,那些菌丝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破皮而出。
女子看到段隆惊恐的神情,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别怕,我是阿蕈,这里的人们都叫我阿蕈。你是迷路的旅人吧?跟我来,我带你去村子。”
段隆心中虽然狐疑不定,但此时也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阿蕈走进了这个诡异的村落。沿途只看到村民们皆神情呆滞,在一片片菌田间耕作。那些所谓的菌田,竟然是些腐烂的兽尸,尸骨间簇生着五色菌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有老妪跪坐在田埂上,正用银簪刺破手腕,将血滴在菌盖上,那菌菇竟发出婴儿吮吸之声,仿佛在贪婪地吞噬着鲜血。
“此乃红菌国。”阿蕈的声音在段隆耳边响起,她指向村落中央的巨型菌台。那菌台大如车盖,伞盖下悬垂着数十具茧状物,隐约可见人形。菌台四周,跪拜着众多村民,每人天灵盖都生出菌丝与菌母相连,仿佛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段隆心中一惊,他细看那些茧状物,惊觉其中一具竟是去年与他同行的马帮头领!他心中惊惧不已,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跟着阿蕈继续前行。
当夜,段隆被安置在一间菌屋中。榻上铺着菌丝编织的衾被,触之温软如人皮,散发着诡异的温暖,段隆却不敢入睡。三更时分,他忽然觉得脚心刺痒,急忙掀开被子,只见赤菌芽正从毛孔钻出,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吞噬。
阿蕈不知何时飘然而入,她手持骨针,轻轻挑破了菌芽,汁液溅出,墙上的菌斑立刻绽放出微型伞盖,仿佛在欢迎她的到来。阿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地底传来:“菌母选中你了。”
“三百年前,有一支商队误入此地,如今他们的血脉仍在菌丝里活着。”阿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你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段隆心中早就已是翻江倒海,手指不断打颤,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逃脱这个诡异的地方。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那些关于红菌国的传说。据说,红菌国是一个半人半菌的国度,他们以记忆为食,将人类的记忆吞噬,化为自己的力量。而那些被吞噬的人,虽然身体已经死去,但他们的记忆却在菌丝中永存。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自己的马帮,想起了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他不想成为菌母的傀儡。
次日清晨,段隆被带往菌台。菌母伞盖突然裂开,露出环形口器,喷出孢子云雾。段隆顿觉颅内有物蠕动,眼前浮现幻象:自己化作菌农在无尽尸田耕作,而阿蕈竟是百年前大理国进山采药的公主。记忆与菌丝交织,他渐渐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念头,哪些是菌母的意志。
段隆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要被菌母吞噬。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避瘴丸中的雄黄,据说雄黄可以克制菌毒。他心中一喜,急忙取出怀中药囊,取出雄黄吞服。药落喉间,段隆只觉得一股热流在体内奔腾,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菌母感应到他的反抗,整个村落的菌丝顿时暴长,地面裂开,腐尸组成的菌根涌出,仿佛要将他吞噬。
这时,阿蕈突然将段隆推入了一旁的枯井。井壁菌丝间嵌着前代反抗者的骨骸,头骨天灵盖皆被菌丝洞穿。最深处有一具新鲜尸体,手中紧握着火石。段隆恍然大悟,他急忙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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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菌丝,火焰顺着菌索蔓延,瞬间将整个村落吞噬。
菌母发出次声波尖啸,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哀嚎,让人心惊胆寒。村民们纷纷栽倒,七窍钻出燃烧的菌丝,仿佛在痛苦中挣扎。阿蕈的皮肤在火焰中如蜡融化,露出森森白骨与缠绕其上的赤红菌索。她将段隆推出井口,自己却坠入了火海。
最后一刻,阿蕈腐烂的唇间吐出清晰的人言:“南诏……公主……墓……”
段隆看着阿蕈在火海中化为灰烬,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待火焰渐渐熄灭,整个村落已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段隆从枯井中爬出,他的身上满是灰烬和烧伤的痕迹。
在一片焦土之中,段隆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小径。小径两旁长满了奇异的菌菇,它们在灰烬中顽强地生长着,仿佛是这片土地上最后的生机。段隆小心翼翼地沿着小径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生死的边缘。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一座古老的墓碑。墓碑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字迹:“南诏公主之墓”。段隆心中一震,他想起了阿蕈最后的话,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南诏公主墓”?
走近墓碑,发现墓碑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洞口。洞口被一块石板遮住,上面爬满了菌丝。段隆用力推开石板,一股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洞内狭窄而黑暗,他只能用手摸索着前进。
走了大约十几步,洞口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地下室。地下室里摆放着一些古老的器皿和书籍,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段隆的目光落在了一本破旧的书上,书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古朴的字:“红菌国志”。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奇怪的文字和图案。他仔细辨认,发现这是一本关于红菌国的记载。书中描述了红菌国的起源、发展以及它的秘密。原来,红菌国是由一位南诏公主在三百年前发现的。公主在一次采药途中误入了这片神秘的山谷,发现了红菌的力量。她试图利用红菌的力量治愈疾病,却没想到红菌会吞噬人类的记忆,将人们变成它的傀儡。
书中还提到,红菌国的菌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入沉睡,而此时正是它最脆弱的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人们才有可能逃离红菌国。突然,他的手触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枚青铜钥匙。钥匙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与书中的记载一模一样。段隆意识到这把钥匙可能是逃离红菌国的关键。
他拿着钥匙,按照书中的指示,来到了地下室的另一端。那里有一扇石门,石门上刻着与钥匙上相同的符号。段隆毫不犹豫地将钥匙插入了锁孔,只听“咔嚓”一声,石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片广阔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段隆走出石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他终于逃离了红菌国,回到了人间。
段隆回到永昌郡后,将这段经历告诉了当地的长者。长者们听后,无不惊骇。他们决定将这段经历记录下来,警示后人。段隆也将那本《红菌国志》带回了永昌郡,供人们研究。
而段隆的名字,也随着这段传说,流传了下来。
14. 血色盟誓
血色盟誓
开元十六年,深秋的风,似幽魂的叹息,从洱海之畔呼啸而来,裹挟着苍山之巅那细碎如银的雪沫,悠悠掠过蒙舍川的祭坛。诏主盛逻皮刚刚薨逝,祭坛之上,皮罗阁,这位乌蛮部落的新首领,傲立风中,腰间那枚鎏金错银的“诏”字符牌,在如血的残阳下,泛着森冷的幽光,宛如一条蛰伏的毒蛇,暗藏着致命的锋芒。
他站在祭坛高处,目光如鹰隼般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包括那些五诏质子们。他们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在命运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此时,皮罗阁的耳畔,忽地响起三公主金姑临终时那神秘而悠远的偈语,如一缕飘忽的幽魂,在他的心头萦绕:“当哀牢山开出黑色曼陀罗,六诏血脉将融于一鼎。”
“诏主当心!”老祭司摩柯多那沙哑的声音,如暮鼓击面,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手中的蛇头杖突然迸发出绿焰,如一条愤怒的毒蛇,吐着信子。与此同时,祭坛西南角的符咒旗幡,在无风的空气中自燃起来。那泛着蓝光的火焰舔舐着黑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那死神的脚步声。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行走在焚尸台的残垣断壁之间。这焚尸台是往昔战乱时用来火化亡者的所在,如今早已荒废,只剩下残破的石基和灰烬。
月色昏暗,如一层薄纱笼罩在大地上。皮逻阁的思绪瞬间飘回到祖父逻盛炎咽气的那一刻,老诏主塞给他的半截骨笛,那是一支人骨笛,骨笛的表面刻满了吐蕃的密文,在月光下透出青碧色的磷光,宛如鬼火般幽森。此刻如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他的怀中灼得他胸口发烫。他拿出骨笛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刹那间,洱海上空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撕裂,万千鬼火如潮水般涌起,火舌跳跃,如同活物一般舔舐着空气。接着,鬼火之中竟显出一行血色的咒誓:“六诏归一者,当受万魂蚀骨之刑”。
突然潮水哗哗作响,仿佛在回应这诅咒。皮逻阁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见黑潮之中浮现出几十具浮尸,他们身上缠满了水藻,腰间的铁牌上刻着贞观年间唐军的番号。这些浮尸的眼睛空洞而冰冷,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悲惨遭遇。而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清唱,如泣如诉,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血浸苍山雪,魂归叶榆泽。六诏同杯饮,骨作同心结…。”
转眼到了开元二十四年的冬夜。太和城的夜色依旧深沉,寒风凛冽,吹得城墙上悬挂的灯笼摇曳生姿。浪穹诏质子阿朵手持松明灯,在城墙上缓缓巡逻。他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只是胆子略小,常被同伴取笑。阿朵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这夜色中藏着什么不祥之事。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呼啦啦”的声响,磷火如幽灵般汇聚在一起,竟化作了一具披甲的人形。阿朵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后退了几步。那磷火人形缓缓向前,仿佛在引导他前往某个地方。阿朵心中虽怕,但好奇心驱使他跟了上去。磷火人形带着阿朵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龙尾关的废墟。这里曾是南诏的军事要塞,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阿朵站在废墟之中,突然看到石缝里渗出一缕黑血。那黑血缓缓流淌,在地上凝成了几个字:“吾以三浪贵族百人性命,换唐使王承训默许焚诏之计”。
阿朵正看得发愣,突然一阵腥风刮来,一只缠满水草的手拍在他的肩头。阿朵惊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竟是三年前沉江的施浪诏公主阿细。她的后颈上有三道青痕,颈间的银锁,刻着浪穹诏的火焰纹,而她掌中却攥着越析诏的贝叶符咒,如神秘的密码,暗藏玄机。她的眼中满是仇恨,指尖挑着一张送往吐蕃的鎏金密函。她恶狠狠地说道:“汝父承诺不杀降卒,却在神川江活埋我七百族人。”阿朵吓得双腿发软,往后一退,不小心踩碎了半块龟甲。龟甲上的裂纹如蛇般蜿蜒,仔细一看,竟是浪穹诏占卜灭族的凶兆。
刹那间,龙尾关回荡起战鼓声,那声音如滚滚的惊雷,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那是三十年前蒙舍诏与蒙嶲诏在龙首关血战的幻音,如一部悲壮的史诗,在历史的长河中回响。阿朵颤抖着扒开碎石,露出半截铭文,如揭开一个古老的秘密:“凡我子孙欲统六诏,必以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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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血脉为祭,饮同心酒于苍山神判石前。”
玉局峰顶的神判石,在暴雨中苏醒,如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唤醒。百年前“河蛮三十七部”的亡魂从地底爬出,举着《蛮书》记载的残破战旗,如一群幽灵的军队,在黑暗中徘徊。皮罗阁押着五诏贵族登上祭坛,此时,皮逻阁割破手腕,将血滴入嵌着细奴逻骨笛的青铜匣,他的声音如天籁般空灵:“真正的同心酒需六诏嫡系血脉。”当混合六诏鲜血的酒盏举过头顶,判石轰然裂开,露出细奴逻与金姑相拥的尸骨。他们的指骨纠缠成盟誓手势,胸骨间插着另半截骨笛,就在这时,峰顶远处传来一阵骨笛的呜咽声,那声音凄厉而悲凉,宛如百鬼在夜里哭泣。它穿透了千年的滇云,回荡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而那血色盟书在漩涡中渐渐沉没,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只留下无尽的哀怨与诅咒,萦绕在这片土地之上。
盟成第七夜,万千乌鸦在太和城上空盘旋成南诏星图,如一幅神秘的画卷,在夜的天空中展开。阿朵立于新刻的德化碑前,用金姑遗留的骨针刺破眉心,他的声音如咒语般神秘:“以血为墨,方得永恒。”月光下显现的碑文藏着惊世秘约:六诏贵族须世代通婚,违者受万鬼噬心。
皮罗阁大婚那日,人们发现越析诏公主后颈亦有三道青痕,洱海东岸的曼陀罗竟在吉时齐绽墨色,如一片黑色的海洋,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自此,蒙舍川的鬼火只在盟誓日重现,那鬼火,如幽灵的眼睛,在历史的深处凝视着,诉说着一个关于命运、誓言与诅咒的故事。
南诏的历史,如同一场未醒的噩梦,充满了血腥与阴谋。而那些被遗忘的亡魂,却始终在黑暗中徘徊,等待着一个解脱的契机。六诏归一不仅是皮逻阁的军事梦想,更是政治整合、经济转型与文化融合的复杂进程。它将使云南首次形成统一政权实体,推动了边疆与中原的深度互动,但其扩张性政策也埋下衰亡隐患。这一事件深刻印证了“边疆治理需平衡控制与包容”的永恒命题。
15. 古树誓约
古树誓约
在滇南哀牢山腹地,茶马古道的青石板上仍镌刻着骡马蹄铁磨出的星月纹路。俐保寨的祭茶古树便生在这蜿蜒山径的第三道弯口,虬结的根系深扎岩隙,枝干间悬垂的苔藓宛如百年前马帮商贾遗落的铜钱串。每逢霜降,当山雾裹着千年古茶林的沉香漫过寨门,寨中长老总会抚着树身低吟:“青面客踏月来,银铃响处茶花开......。”
康熙四十二年的一天,马帮头领岩罕牵着七十二匹矮脚骡,准备翻越石门峡。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突然,暮色里蹦出十数团青碧磷火。驮着普洱紧茶的骡群吓得嘶叫着,四处乱窜,把捆扎的竹篾茶筒都撒落到山涧里去了。
岩罕赶紧擎着火把,追着就下了深涧。却见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正蹲在古茶树杈上,尖尖的爪子勾着半片残茶饼。那怪物喉咙里发出金石一样的声音:“你要是想拿回货物,就拿三百年古茶树顶上那捧新芽来换。”
岩罕二话没说,就攀上古茶树去采芽。谁知道啊,树皮里渗出琥珀色的汁液,沾到手上,就跟火烤似的疼。这时候,青面客扔过来一枚刻着茶芽纹的银铃,冷笑一声说:“这树是吸地脉精气长起来的,这汁液能通阴阳。从今天起,每年霜降前三日,你得用童女掌心温养的新茶来供奉,不然......”话还没说完呢,涧底突然涌出黑雾,裹着那些失散的茶筒,呼啦啦地又回到骡背上了。
等天亮了,岩罕就瞧见古茶树根处嵌着半枚兽形蹄印,那青面客早就没影了。
俐保人依约而行,百年间与山魈相安无事。茶树经地脉精血浇灌,叶脉竟生金线,制成的“金缕茶”在茶马道上价比黄金。每逢供奉日,选中的童女需赤足踏过九道晨露浸润的苔阶,将新采茶芽置于掌心,任古树汁液浸透肌理。寨老岩温曾见山魈幻化人形,青鳞手掌拂过童女发梢时,茶树顶端瞬时绽开七重雪色茶花。
光绪二十三年秋,粤商黄世仁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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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枪队入山,欲伐古树制茶膏。斧刃触及树身刹那,山涧腾起丈许黑潮,裹着碎石将洋枪尽数卷落悬崖。当夜,黄世仁暴毙驿馆,尸身覆满金色茶芽,胸口插着半片康熙年间的竹篾茶标。自此商贾过路皆绕树三匝,抛洒茶米以求平安。
随着香火的缭绕,祭茶古树仿佛也焕发了新的生机,枝叶更加繁茂,似乎在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今时祭典,虽无童女献茶之仪,茶树西南枝仍自发垂下金丝茶篮。村寨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共同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故事。寨中九旬老人岩甩摩挲着祖传银铃笑道:“山魈守着地脉,茶树护着人脉,这契约比茶马道上的青石板还结实哩。”
霜雾又起时,祭茶古树枝头的银铃无风自动,恍惚间似有青影掠过月下茶田。俐保人知道,只要古茶树还擎着星辰,山涧还淌着茶香,那跨越三百年的人魈契约,便永远镌刻在每片金缕茶叶的经络里。
16. 孽蟒骨塔
孽蟒骨塔
昔日南诏国景庄王世隆在位之时,洱海之畔,风景虽秀丽,然颇有怪事频发,令人称奇。
某夜,月朗星稀,波光粼粼。有渔人夜归,正划船于洱海之上,忽见海面浮光闪烁,如百盏幽灯。渔人奇之,凝目细看,竟见百名童子踏浪嬉戏并出怪声,声直穿云霄。其肤青白,目如蛇瞳,竖瞳诡异,嬉笑间怪声穿云。
渔人惊恐万分,几欲坠水,慌急划船奔向官府。至官府,渔人惊魂未定,喘息而诉其事。当官者亦觉奇异,待天明往观。然天明至海边,但见童子无踪,唯有无数巨蟒尸体浮于海面,腥臭弥漫,三日不散。
未至几日,天生桥下又起异变,有孽蟒现身。此蟒首似狮,身如蛟,碧眼阴森,口吐毒雾。其游于水中,浪高三丈,小舟如草芥,皆被掀翻。若其盘踞,堵住洱海出水口,霎时洪水泛滥,千顷良田尽没于水。
南诏王世隆闻之,怒不可遏,急召群臣于朝堂,曰:“此孽蟒为祸,诸卿有何降服之策?”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世隆气极,遂命于大理北门贴榜文,悬赏斩蟒者,赏以半国金银,且免后世子孙劳役。
大理北门外,有一绿桃村,村中有一石匠,名唤段赤城。其人身高体壮,年方弱冠,力能举千钧。自幼随父采石,其掌生厚茧,其臂若小山。家中祖传两把宝剑,名曰“青虹”“白虹”,皆为前朝铸剑大师所铸,剑身隐现龙蛇纹路,剑格雕龙首,剑鞘以千年紫檀为之。
段赤城闻世隆悬赏之事,夜不能寐。独自至桃林,月华如霜,洒于林间。忽忆及幼时祖父之言:“段氏男儿,当以铁肩担道义。”思及此处,赤城拍腿而起,曰:“吾堂堂七尺男儿,此时若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遂背剑出村,直奔王宫。
行至王宫,世隆见段赤城相貌堂堂,双目如星,问道:“汝有何法斩此孽蟒?”段赤城昂然答曰:“陛下,臣请铸七道铁箍,嵌四十九把利刃于其上,缚于臣身。臣持祖传宝剑,潜入孽蟒腹中,破其内脏。”世隆闻之大喜,拍手称善,命巧匠连夜打造。
铁匠铺内,火光冲天,火星如雨,打铁声与更鼓声相和,昼夜不息。经三日三夜,铁箍与利刃终成。
段赤城出发之日,洱海沿岸百姓皆来相送,手持清香,跪于道旁。段赤城立于礁石之上,望孽龙张牙舞爪,心中毫无惧意。忽有一老妪蹒跚而来,手捧一桃,泣曰:“郎君,此乃绿桃村千年灵根所结之桃,可助汝破孽蟒毒雾。”段赤城接过桃子,桃瓣触身,化作金甲,铁刃亦泛青光。
段赤城饮壮行酒,慨然曰:“孽蟒不除,百姓何以安居乐业!吾今日虽死,亦要斩此孽畜!”言罢,背刃提剑,踏入海中。
是夜,月隐星沉,孽蟒自天生桥下探出头来,大口如血窟,腥风扑面。段赤城瞅准时机,纵身跃入龙口。孽蟒喉部立时合拢,如铁闸一般。然段赤城毫不慌乱,在蟒腹中奋力翻搅,铁箍利刃如星斗乱撞,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蟒血如泉涌出,腥风刺目。
孽蟒痛极,在水中翻滚不休,洱海浪涛汹涌,高达十丈,百年古榕皆被淹没。此恶战持续三日三夜,直至风平浪静。
百姓们急忙剖开孽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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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腹,寻得段赤城尸身。其面色如生,双手紧握剑柄,剑刃深插蟒身,仅余护手露于外。孽蟒肝肠寸断,已然毙命。
世隆闻段赤城事迹,感极而泣,命葬其于苍山马耳峰下,又将孽蟒之骨烧成灰,和泥制成砖,筑成一座十三级之塔,名曰“蛇骨塔”。
此塔建造颇有讲究,塔基嵌九根玄铁柱,对应洱海九曲;塔身四面皆开佛龛,内置段赤城铁刃残片;塔顶铜铃,风过则龙吟声起。塔成之日,洱海上空祥云七彩,有老僧观之,叹曰:“此子魂魄已化龙神,此后洱海水患当由其镇守矣。”
南诏覆灭,大理国立。段氏子孙岁岁祭于蛇骨塔前,塔前立碑,镌刻段赤城生平事迹。每逢风雨之夜,塔周似有剑啸龙吟之声。白族歌谣亦传唱:“绿桃人杰,玉洱民天,赤城一剑定风波。”
后至大理国时,蛇骨塔竟成科举考场,士子欲入试,必先熟记段赤城事迹。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游至此地,亦记之曰:“塔周青苔斑驳,夜半常闻金铁交鸣,问之百姓,皆云段赤城神魂未散。”清代白族诗人亦有诗云:“洱海龙腥散作尘,绿桃石匠铸忠魂。十三级塔擎天处,犹带当年剑气痕。”
此蛇骨塔,非仅一塔,更藏诸多文化与传说。老僧言段赤城魂魄化龙神,实乃融合儒家“杀身成仁”与道家“羽化登仙”之理念。段赤城虽死,其名却永存人心,化为集体记忆。塔身铁刃残痕与洱海波涛,恰似“毁灭与重生”之关系,亦契合白族“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之生命观。
段赤城之事,代代相传,终成洱海边上永恒之传奇。
17. 尸香魔芋
尸香魔芋
明万历年间,滇南永昌府有一土司,姓段名思明,乃大理国段氏后裔,世袭镇守此地。其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好读诗书,尤喜搜罗奇花异草,于府后辟一园圃,名曰"撷草苑",内植滇地百卉异草,四时不谢,八节长春。
是岁仲夏,段思明携府中护卫入哀牢山巡视。行至一幽谷,忽闻谷内异香扑鼻,如兰似麝,却又夹杂一丝腥甜之气。循香而寻,见谷底有一深潭,方圆不过丈余,水色黝黑,深不见底。潭畔生一奇花,高约三尺,叶似鬼手,茎如碧玉,顶端开七瓣之花,色作殷红之态,花心吐出金蕊,甚是光艳夺目。
段思明大奇,问左右:“此为何异物?”众皆摇头。忽有老猎户跪下回禀:“土司老爷,此物名唤‘尸香魔芋’,乃古滇国秘术所培,百年方得一开。传闻其香能惑人心智,根茎需以人血浇灌,邪异非常,碰不得啊!”
段思明闻言大笑:“荒山野老,未见市面,怎知何为奇卉?此必定是上天赐我之珍品。”遂命人掘之,带回府中,植于撷草苑::深处,以青石围之,日夜派人看守。
初时无异常。三日后,魔芋竟于夜间又开一花,色红渐转紫黑,香气愈发浓烈,弥漫全府。府中众人皆感心神荡漾,如饮甘醇美酒。段思明有一女,名唤玉奴,年方二八,姿容绝世,平素贞静寡言。是夜竟独自步入撷草苑中,立于魔芋前,伸手抚弄花瓣,面带痴傻之笑。
婢女寻至园中,见状大惊,急唤玉奴醒来,玉奴却恍若未闻,直至段思明到来,方如梦初醒,却道:“阿爹,此花与我说话呢。”段思明心中暗惊,表面却斥道:“痴儿,花岂能言?定是暑气侵心,生出幻觉。”遂命人将榻移至花旁,亲自守护。
更深人静,段思明独坐花前,忽闻细语呢喃,如泣如诉。凝神细听,竟是亡妻声音:“思明...思明...”他浑身战栗,举灯照花,见花心金蕊蠕动,渐渐显出一张人脸,眉目宛然便是十年前难产而死的妻子!
“阿柔?”段思明手中灯笼登时惊坠于地,火苗窜起丈余,照亮他惨白一张大脸。仔细再看,花中人面忽变狰狞,七窍流出黑血,厉声道:“段思明!你为一己私欲害我性命,今日特来索债!”段思明吓踉跄后退,绊倒在地,那魔芋竟伸出血红根须,如蛇般蜿蜒而来!
正在危急之时,忽鸡鸣破晓,根须倏然缩回。段思明汗透重衣,再看那花,已恢复原状,仿佛一切皆是幻梦。自此,府中怪事频发。先是守园小厮莫名失踪,继而有婢女夜半惊叫,称见园中有黑影食人。段思明渐觉事态严重,欲毁此妖花,却发现但凡靠近者,皆神情恍惚,自投花下。
七月十五中元夜,阴气最盛之时。段思明设香案祭祖,忽闻后园惨叫连连。率众赶去,见那魔芋已长至丈余,花开如血盆大口,根茎粗如儿臂,正缠绕一护卫,将其缓缓拖入花心。众人骇然,有胆大者挥刀砍去,刀锋及茎,竟溅出猩红汁液,如人血般腥臭。
段思明怒然大喝:“何方妖物,胆敢在此间作祟!”亲执火把掷之。魔芋遇火,发出凄厉尖啸,整株剧烈抖动,忽然所有根须暴长,将段思明团团缠住。府中众人四散奔逃,唯剩玉奴跪地哭求:“请放过我父!”
魔芋这才稍缓动作,花心渐现出人脸,幽幽道:“段氏血脉...不可绝...。”竟松开段思明,缩回原地。段思明已气若游丝,握玉奴手道“此物乃古滇国祭司所遗,需段氏血脉镇压,我死之后...你当...”言未尽而气已绝。
玉奴葬父后,闭门谢客,日夜研读父亲遗留的古籍。方知此花原名“彼岸生”,乃古滇国大祭司以秘法培育,能通阴阳,延寿命,但需以人血供养,且必须由特定血脉之人掌控,否则必遭反噬。百年前段氏先祖灭滇国时,将此花秘密移植哀牢山中,本欲毁之,却因其神奇功效而保留,成为段氏秘传。
转眼重阳,永昌府新任知府赵德全来访。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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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乃朝中严党爪牙,早对段氏领地虎视眈眈。见玉奴孤弱一女,便假意关怀,实则探听虚实。玉奴于厅中设宴,忽有异香飘来,赵德全神情顿变恍惚。玉奴轻声道:“大人可知我父因何而死?”赵德全此时目光呆滞:“乃我命人下毒诛之...”
玉奴泪落如珠,又问:“大人为何妖害我父?”赵德全面肌抽搐,却不由自主道:“朝廷有密旨,削藩段氏必除之”话音未落,玉奴已拂袖而去。赵德全猛然清醒,惊觉失言,仓皇而辞。
当夜,赵德全回府后便噩梦连连,总见一株巨花破土而出,花中伸出无数血手将他拖入无底深渊。如此三日,赵德全已形销骨立,命人请法师驱邪。法师刚入府门,尚未做法即吐血而亡,临终前大呼:“尸香噬魂...速走...”
赵德全大惧,欲逃回中原。行至澜沧江畔,忽见玉奴素衣而立,怀中抱一盆栽,正是那株魔芋,此时已开至九花,色作惨白。玉奴轻抚花瓣,柔声道:“赵大人,此花想与您说话呢。”赵德全拔刀欲砍,却见魔芋九花齐绽,喷出漫天红雾。雾中现出无数冤魂,有段思明,更有历代被此花吞噬之人,齐齐扑向赵德全。
翌日,江边渔人发现赵德全尸首曝尸于江岸,面目扭曲,手中紧握一截枯枝,上有九朵干花。而土司府已空无一人,唯撷草苑中,那株魔芋长得愈发高大,根茎盘错如龙,花开如血,香气弥漫十里。
后有樵夫入哀牢山,见一素衣女子立于幽谷潭边,身旁一株巨花摇曳生姿。女子回首,容颜绝世却无血色,轻声道:“此花名唤‘彼岸生’,可通阴阳,可延寿命,君欲求之否?”樵夫骇然奔逃,归家后即病,临终前不断呓语:“玉奴小姐是花中仙子”
从此,尸香魔芋的传说在滇南愈传愈奇。有人说段玉奴已成花妖,专诱负心人食之。亦有人说她为镇压魔芋邪气,自愿与之共生。每逢月圆之夜,哀牢山谷中仍有异香飘出,引得飞禽走兽痴迷而来,再无归踪。
18. 荧惑妖星
荧惑妖星
元贞二年冬,南中黑松驿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早。驿丞王承恩裹紧青布棉袍,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登上望楼。檐角铁马在朔风中叮当乱响,将远处官道上零星的马蹄声都搅碎了。他捻亮油灯,火苗在铜盏里瑟缩成一点猩红。
忽听得驿外传来急促的铜铃声。王承恩抓起火把冲出驿门,但见三骑黑影破雪而来,当先那匹马上绑着个浑身是血的驿卒,胸口插着半截断箭,箭羽赫然绘着白虎纹章,那可是吐蕃使团的标记。
奄奄一息的驿卒将染血的文书塞进王承恩手中,喉间咯出阵阵血沫。展开绢帛的刹那,朱砂画就的荧惑星图在雪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这正是三年前大理国献给元大都的《二十八星宿图》残卷,此刻星图中火星位竟被剜去半边,唯余“火焚玉门”四字。驿外传来山崩般的巨响,积雪簌簌而落。王承恩抬头望向东南天际,但见一颗赤星刺破云层,其芒如血,竟直坠黑松驿方向。老驿夫们都说,这是荧惑犯驿的凶兆。
子时三刻,驿中突然断水。王承恩提着火把巡至后井,井栏上赫然刻着六道新鲜的爪痕。井水泛着诡异的赤色,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忽听得更鼓错乱,本该值守的五名驿卒竟无一生还,皆是七窍流血,倒毙在兵器架旁。
“王驿丞、王驿丞,东厢马厩起火了!”年轻小吏的尖叫刺破夜空。王承恩冲到火场,只见烈焰中隐约有黑影舞动,火光映出井中倒影,那赤星竟化作丈余长的火蛇,盘踞在驿旗之上。
寅时,黑松驿迎来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钦差。青袍老者手持鎏金符节,额间朱砂印记与井中星图如出一辙。“王驿丞可知,此驿原是南诏国祭星台?”
老者拂去符节上的积雪,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血咒,“荧惑食心之日,当以驿卒血镇七星。”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井中赤蛇破土而出,化作丈二火将。王承恩想起《星宿图》中记载的“荧惑庙可致军门。”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姚安见到的高氏土司仪仗,那柄镶嵌绿松石的青铜剑,此刻正悬在钦差腰间。
他踉跄后退时,后颈突然触到冰凉的铁器。原来方才查看驿卒尸体时,暗中拔下三支断箭。此刻箭簇寒光映着火蛇红芒,竟与钦差腰间玉珏上的饕餮纹暗合。王承恩突然高喝:“吐蕃叛军不敢借驿传信,真正要毁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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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话音未落,火蛇已扑至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井中赤水暴涨,化作百丈水龙将火蛇绞碎。王承恩趁机掷出三箭,箭镞竟穿透钦差胸膛,钉入身后石壁。青袍老者化作飞灰,唯余符节坠地,露出底端刻着的“高”字,正是姚安高氏私印。
晨光初现时,黑松驿已烧成焦土。王承恩抱起昏迷的年轻驿卒,望向东南天际。那颗赤星不知何时已隐入云层,唯余雪地上蜿蜒的血迹,指向百里外的姚安城。突然明白,荧惑犯驿,非星作祟,乃人之祸也。腰间箭囊中,三支白虎纹箭正在雪光中泛着幽蓝冷光。
尔后,当云南行省的急递兵翻过苍山时,发现黑松驿遗址上立着块新刻石碑。碑文依稀可辨:“元贞二年冬,驿丞王承恩验星图,诛荧惑使,斩高氏私兵三百,焚姚安祭星台。”
多年后,有老驿夫在剑川马帮中见过个跛脚汉子。他总在月圆之夜登上古驿楼,用朱砂在一本破书的残页上添画星图。当有人问及黑松驿旧事时,他总笑而不答,唯将火折子抛入井中。井底便腾起赤色烟雾,隐约可见火蛇盘踞星图,而那柄绿松石青铜剑,始终悬在东南方天际。
19. 翡翠王冠
翡翠王冠
当羊苴咩宫深处传来金铃急促的震颤声时,暮色为洱海镀上一层紫色,太和城琉璃瓦折射着最后的天光。蒙归义赤裸的上身布满汗珠,玄铁锤每一次砸落都在陨铁上溅起翠绿火花。三十六盏青铜蟠螭灯突然同时摇曳,照亮了他瞳孔中翻涌的诡异光芒。
“大巫祝,这铁在哭。”南诏开国君主抹了把脸上的铁屑,陨铁表面渗出的猩红液体正顺着铁砧纹路蜿蜒成符。
白发老者将骨杖插入地面,密室四角顿时响起窸窣爬行声。十二只青铜铸造的守宫从阴影中探出头,口中衔着的玉珠突然炸裂。“王,龙女说此物当铸王冠。”老巫祝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自动排列成环的玉珠接着道:“但百年后必因它血流成河。”
蒙归义大笑挥锤,最后一击竟将铁砧劈成两半。翡翠色的铁胚在空气中扭曲变形,自发缠绕成冠冕形状。宫外突然电闪雷鸣,洱海掀起三丈高的浪头,浪尖上隐约可见鳞甲闪烁。
三十年后,这个预言开始在五华楼内应验。异牟寻指尖下的翡翠王冠正逐渐在发烫,十二枚金叶无风自动,中央那颗鹅卵大的翡翠核心里,云雾已化作血色漩涡。吐蕃使者留下的雪豹髑髅金匣就搁在案几上,羊皮血书“或献王冠,或战!”六个字像蜈蚣般扭动着爬向冠冕。
“清平官可知这冠冕的真相?”异牟寻突然将王冠举起。翡翠光芒穿透屏风,照亮郑回的脸。这位唐朝俘虏出身的重臣向前迈步时,腰间玉笏与铁链碰撞出清越声响。
“古籍有载,当年坠落的不是陨石。”郑回枯瘦的手指划过王冠边缘某处凸起。
“这是龙女被天雷劈落的独角。”他忽然抓住异牟寻的手腕按在翡翠上,两人同时倒吸冷气,玉石内部传来清晰的心跳声。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密谈,浑身是血的传令兵从马背上滚落:“浪穹诏叛军突破龙尾关,剑川矿洞危矣。”
话音未落,此人鼻孔突然涌出翡翠色的黏液。郑回迅速用玉笏挑起一滴,黏液在笏板上凝成微型矿脉图,其中三条支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异牟寻猛地站起,王冠自动飞旋至他头顶。翡翠光芒投射在殿柱上的“蒙舍开国图”,原本静止的壁画突然流动起来:蒙归义锤下的陨铁迸出鲜血,溅在壁画角落某个持斧匠人脸上,那分明是年轻时的郑回!
“原来如此...”郑回突然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有道翡翠色的疤痕,“当年被俘前,臣曾是六诏铁鹞子最后的传人。”他扯断颈间银链,坠落的钥匙形胎记与王冠某处凹槽完美契合。
子时的太和城南市弥漫着腐叶的气息,郑回黑袍掠过青石板,暗巷里二十名匠人沉默行礼。他们裸露的脊背上,统一纹着吞食铁屑的鹞鹰图案。地宫篇有载,龙脉不在山而在水。郑回展开矿脉图,图中枯萎的支脉突然亮起红光,“原来浪穹叛徒挖错了地方。”
老匠人捧出个青铜匣,内部机括声如龙吟。开启刹那,整条暗巷的苔藓全部转为翡翠色。
“这是先祖从神女峰带回的引龙石。”他枯槁的手指抚过匣内血纹,“但需王冠为引,王室血脉为媒。”
五更时分的羊苴咩宫地底,八卦祭坛上的卦象疯狂轮转。
异牟寻将王冠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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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位,翡翠光芒在水中折射出立体星图。郑回突然挥剑划破手掌,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南诏文字:“澜沧江底有龙瞑,千年一醒护真主。”
“报——吐蕃大军已至龙首关!”宫外传来凄厉号角。
异牟寻抓起王冠转身时,祭坛中央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水渊。十二具身着南诏铠甲的骷髅浮出水面,颌骨开合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归义公遗命,持冠者当承劫。”
暴雨中的澜沧江像条暴怒的银龙。异牟寻的轻骑队在神女峰下遭遇伏击,浪穹武士的毒箭将最后三名亲卫射成刺猬。利罗式踩着尸体走来,弯刀挑向王冠: “多谢南诏王亲自送来龙脉钥匙。”
王冠突然自动飞旋至江面,翡翠核心射出的光柱直透水底。异牟寻纵身跃入光柱,下坠过程中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冠冕上。江水分开的刹那,他看见千米深的江床上矗立着巨型翡翠矿脉,脉心处嵌着半截龙角形状的陨铁。
“恭迎真主。”矿脉中浮出无数透明水卒,为首者鳞甲与蒙归义铠甲制式完全相同。吐蕃追兵赶到江畔时,整个澜沧江突然倒灌天际,水中浮现出当年六诏会盟的恢弘场景——原来翡翠王冠从来不是装饰,而是封印着龙女与六诏先祖盟誓的血契。
当吐蕃尚结赞的金刀在共鸣中碎裂,这位吐蕃名将终于明白自己犯下多大错误。但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王冠本身,那些镂空金叶纷纷脱落,露出内部精密如星盘的翡翠机关。
异牟寻将重组后的冠冕戴回头顶时,洱海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龙吟,羊苴咩宫地底沉眠的三十六具青铜蟠螭灯,此刻全部化龙升空。
20. 圣妃白洁
圣妃白洁
南诏风烟起,六诏并立,各据一方。蒙舍诏主皮逻阁野心勃勃,欲吞并五诏,一统洱海。然五诏虽小,却各有根基,若强攻,必致众怒。
当洱海的晨雾漫过浪穹诏的织锦坊时,十六岁的白洁正在用茜草染红最后一缕丝线。这白洁生得玉骨冰肌,眉目如画,更兼聪慧绝伦,通晓诗书,精于谋略,将嫁与邓赕诏主赕罗皮为妃。她腕间的七彩扎染护腕浸着露水,靛蓝底纹上的三滴水图腾若隐若现,那是母亲临终前绣上的白族护魂符。
大婚那日,苍山十九峰落下了百年未遇的暴雨。邓赕诏的迎亲马队穿过泥泞山道,新娘凤冠垂落的银铃与雨声共鸣。赕罗皮揭开红盖头时,火塘映亮了他战甲上的苍狼图腾,这位以仁德著称的诏主轻抚妻子绣着“苍洱图”的嫁衣:“白氏一族通晓《南诏德化碑》,若遇危局,全凭夫人决断。”白洁垂眸将银梭藏入袖中,梭柄密刻的“阿嵯耶观音咒”硌得掌心发烫。
皮逻阁思忖良久,心生毒计,遂命人于龙池畔修筑松明楼,以松脂为料,楼成之日,邀五诏诏主共祭先祖。
松明楼请柬送达时,白洁正和宫女跳霸王鞭舞。竹片串成的铜钱在她们腕间叮当作响,请柬金粉勾勒的松纹让她想起三日前蒙舍商队运来的松脂——那些琥珀色的胶块在烈日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极了浪穹巫典里记载的“焚城火种”。
邓赕诏主赕罗皮得信,欲往赴会。白洁夫人闻之,蛾眉紧蹙,劝道:“此楼以松脂为骨,松明为灯,王可闻见火药味乎?蒙舍狼子野心,此番设宴,必藏祸心。松明易燃,若彼于席间纵火燃之,大王岂不危矣?”赕罗皮叹道:“我岂不知?但若公然拒之,皮逻阁必以不敬先祖为名,兴兵伐我。邓赕势小力弱,怎能抵挡。”
白洁见丈夫去意已决,只得取一铁钏,戴于其腕,含泪道:“此钏为信物,若有不测,妾当以此寻君。”月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钏面铭文上,那是用浪穹古语刻的“魂归故里”。赕罗皮抚其手,强笑道:“夫人多虑,我必安然归来。”言罢,策马而去。
六月二十五祭祖宴,成了洱海流域最血腥的黄昏之宴。松明楼上,五诏诏主齐聚一堂。皮逻阁盛宴款待,酒过半酣,皮忽称腹痛难忍离席而去。须臾,楼下便火起,松脂遇焰如烈火喷油,顷刻间烈焰冲天。五诏将士闻讯驰援,却见高楼已成火海,众主皆葬身其中。
噩耗传至邓赕,白洁夫人悲恸欲绝,强忍泪水,召集部众,高举火把,星夜奔赴蒙舍。及至松明楼,唯余焦土残骸。白洁不顾余烬灼人,赤足踏上松明楼焦土,以十指刨挖灰烬,血肉模糊,仍不肯停。终见一尸臂戴铁钏,正是赕罗皮。白洁抱尸痛哭,天地为之动容。
皮逻阁见白洁貌美,惊为天人,遂心生邪念,假意安抚道:“夫人节哀,孤愿纳汝为妃,共享荣华。”白洁心中恨极,却知此时硬拼无益,遂敛泪道:“若王真心,需应我三事:其一,披麻戴孝,祭奠亡夫;其二,发还灵柩,归葬邓赕;其三,待五七期满,备花船迎娶。”皮逻阁大喜,一一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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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
翌日,皮逻阁设灵祭奠,白洁于众前泣诉其夫惨死之状,百姓闻之,无不垂泪,暗恨皮逻阁阴毒。及至发柩之日,皮逻阁依约送行十里,白洁遂携夫灵柩返回邓赕。
归国后,白洁即刻召集旧部,厉兵秣马,加固城防,誓与蒙舍死战。皮逻阁闻讯大怒,亲率大军征讨。邓赕军民同仇敌忾,坚守城池一年有余,终因粮尽援绝,城破被俘。
皮逻阁得胜,欲强娶白洁,白洁假意应允。她对镜描画浪穹女巫用雪莲汁刺的“本主神咒”,铜镜映出灵堂飘摇的白幡。她将银梭淬上乌头毒汁,藏入缀着十九峰纹样的发髻。
待婚船行至洱海中央时,船夫正唱起了古老的曲调:“苍山负雪洱海月,此去蓬莱无归路...。”白洁趁皮不备,拔梭刺之。皮逻阁闪避不及,肩部受伤,大怒擒拿。白洁纵身一跃,坠入洱海,素衣翻飞如雪落波涛,染红的指甲在碧波上划出血色新月。皮逻阁急令打捞,却终无所获。
洱海波涛呜咽,苍山云雾低垂。白族百姓感其贞烈,为其立祠祭祀,世代香火供奉。每逢六月二十五,万人执火把以悼松明楼之难。七月二十三,洱海游船以寻白洁之魂。后世女子用凤仙花汁涂抹指尖,以念其十指刨尸之痛。周城扎染坊的蓝靛布永远留着铁钏纹样,老人们说那是由七种毒草汁液反复浸染的护魂符。
白洁虽逝,其魂不灭,化作洱海之波,打渔人能听见海雾中传来银铃清响,那是白洁夫人化作了本主神,永远守护着风花雪月的苍洱山河。
21. 黑鲤化龙
黑鲤化龙
唐贞观年间,天竺僧人赞陀崛多欲结庐苍洱山水之间,见兰峰东麓古刹森然,遂建无为寺。山门前凿龙渊潭,潭广不过半亩,水却深不可测。潭畔立古碑苔痕斑驳,乃南诏王异牟寻亲题“化龙渊”三字,笔锋如剑破石。潭中蓄黑鲤一尾,鳞甲乌沉似墨,赤目灼灼如炬,寺僧皆言此乃洱海龙王三太子,因私降甘霖触犯天规,被贬凡尘化鲤赎罪,待劫满之日方可重归龙庭。
永平七年春夜,值更沙弥法澄巡至晒经坡,忽见月光凝滞如冻霜。潭底传来闷雷之声,救疫泉水无风自沸,泛起赤色涟漪。法澄持灯探视,但见黑鲤浮游水面,鳞片间隐现金纹,竟口吐人言:“速取香杉树脂封潭!”
话音未落,一道霹雳裂空而下,正中鱼身,霎时血染寒潭。众僧闻声赶至,唯见法澄倒卧翠华楼前,掌心紧攥半片龙鳞。住持无碍法师翻阅《无为寺传灯录》,方知此鳞乃南诏王阁罗凤以陨铁神剑斩龙所遗,鳞中封印着苍山龙脉戾气。
元至正年间,滇中三年大旱,洱海几成焦土,唯龙渊潭水清冽如故。黑鲤日夜浮游吐纳,额间渐生肉瘤,状若幼角。时有浪穹书生段思廉,因父遭梁王构陷惨死,流落至无为寺抄经度日。每至月明星稀,便抱焦尾琴坐于潭畔,弹奏《广陵散》。琴声呜咽时,黑鲤必浮水相和,摆尾击波成律。琴音激越处,潭底竟隐现龙吟。当夜思廉梦魇,见黑衣少年额生独角,揖礼曰:
“吾困此潭百二十载,今梁王暴虐更甚旱魃,愿借君手斩此獠,共全功德。”
思廉惊醒,见潭中黑鲤赤目流转,颔首若应,方知非幻。
不久,梁王闻寺中藏异宝,亲率铁骑围山。慧明禅师率僧众横杖山门,厉声呵斥:“此鲤乃苍山龙脉所化,动之必遭天谴!”
梁王狞笑,令士卒泼洒火油。烈焰腾空之际,忽闻潭底雷鸣九响,黑鲤破水而出,化作百丈黑龙。但见其角如虬枝盘空,鳞甲森然映日,摆尾间暴雨倾盆,火海顿熄。
梁王挽弓欲射,箭镞触龙身即碎,黑龙怒啸,云中探爪将其拍落马下,七窍流血而亡。思廉仰观龙战于野,忽有明珠自天而降,入手温润如月华。黑龙长吟:“此乃吾目所化,持之可辨忠奸。”言毕乘风入云,直奔洱海而去。霎时只见天空双虹贯日,三日不散。
思廉持龙珠聚义,三年间横扫元军残部。至洪武十五年,辅佐沐英平定云南,官拜大理知府。上任首日即重修无为寺,于龙渊潭畔筑“听龙亭”,镌联一幅:“鱼困寒潭百载,终有凌云日;人逢绝境一时,岂无转运时?”
后每逢朔望,必亲至潭边洒扫,见潭水竟随联文显化异象,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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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枯枝入水,须臾便生根发芽。病者掬饮一捧,沉疴者立愈。更奇者,某年蝗灾肆虐,思廉率众祷于潭前,当夜即有黑龙显形云端,吐雾成雨,雨水中杂糅香杉花粉,蝗虫触之皆毙。
至弘光年间,思廉已年逾八旬。临终前嘱弟子:“吾逝后勿置棺椁,以龙珠镇于潭底。”葬日黑云压城,有龙吟自洱海来,掘其冢唯见空棺,珠光透土三丈。寺僧遵遗命沉珠入潭,是夜潭水暴涨,十二道泉眼自苍山十八溪涌出,竟重现南诏时期“叶榆水国”盛景。后有无为寺药僧发现,香杉树脂遇龙渊水即凝为琥珀色药膏,外敷可接断骨,内服能驱瘴毒,百姓谓之“龙髓膏”。每逢疫病流行,寺门日夜排起长龙,救疫泉畔烟香不绝。
崇祯末年,张献忠部将入滇劫掠。一裨将贪图龙珠,命士卒戽干潭水。方舀三桶,忽见潭底白骨森森,皆呈跪拜状,掌旗官当场呕血暴亡。当夜雷雨交加,有人见黑龙盘踞寺顶,翌日潭水复盈,盗珠者横尸山道,周身无伤,唯双目圆睁若受惊骇。自此再无人敢犯龙渊,百姓以五色丝线系于潭畔古柳,祈愿时来运转。有诗云:“松明楼烬王侯骨,龙苑池腾侠士心。莫道苍山风雪冷,一鳞曾照洱海深。”
时有山雨骤至,潭水倒映虹光,恍惚间似见黑衣少年抚琴亭中,身后香杉婆娑,如千手观音低眉含笑。
22. 陨铁煅魂
陨铁锻魂
唐天复二年冬夜,苍山十九峰顶忽现赤光如昼。牧羊人见天火坠于三阳峰坳,后挖得丈许玄铁,纹若龙蛇盘踞。彼时郑买嗣正新篡南诏,闻此异象即遣精兵围山,却见积雪间铁石已裂作三片,最大者入段氏冶炉,次者归高氏宗祠,末片竟凭空消逝于洱海烟波。
蒙氏南诏倾覆之夜,末代国师将《天竺煅星录》封入七颗陨星。郑氏先祖凭半部残卷,在无为寺地宫为高氏初祖智升铸成陨铁鞭。鞭成那日,智升却以“私藏禁术”罪名屠尽郑氏满门,唯襁褓中的曾祖被哑仆藏入密道。如今高家每代长子弱冠时,必要郑氏后人以心头血淬炼新鞭。
“郑师傅,家主有令,百日之内必要锻成陨铁鞭。”银甲将领抛下羊皮卷,铁画银钩写着“取点苍龙脊石三斛,澜沧赤砂五斗”。郑三锤摸着卷尾火漆封印的高氏莲花纹,眼前浮现三十年前父亲悬在无为寺古柏上的尸身,那截断裂的牛筋绳还系着半块未雕完的星图陨铁。
地窖深处,祖父留下的陨星碎片突然泛起荧辉,拼合成半幅《煅星录》。三锤方悟南诏古法需以星陨为引,借月华作锤,当年智升屠族实为掩盖真正的炼器秘术。炉中铁汁骤然沸腾,映出无为寺壁画中九头龙王衔鞭的图腾——那鞭身鳞纹,竟与今夜星图完全契合。
三锤抚过祖传的蛇纹铜镜,镜背二十八宿图忽明忽暗。昨夜炉中青焰化作人形,分明是父亲临终所述"星火锻魂"异相。他翻开羊皮卷夹层,暗纹竟是父亲笔迹:“龙脊石即人骨,赤砂乃婴血,高家以邪法饲鞭!”
段氏先祖段九渊本为南诏禁军锻甲师,太和城城破时携半片陨铁遁入深山。其子段思平在玉局峰下筑“寒潭炉”,取千年冰川化铁,每至子夜便有清越龙吟自地脉传来。高氏则借通婚之便,三代女子皆嫁段家嫡子。至段七这辈,高氏女高靖携来半幅泛黄星图,云纹竟与陨铁裂痕暗合。
是夜星斗西斜,段七将祖传陨铁投入幽蓝炉火。铁石遇焰不熔,反凝霜结雾,正是《煅星录》所载“火中取冰”异象。忽闻门外马蹄震地,高家三十铁骑破门而入,为首者乃高靖叔父高泰明。“交出星髓,免你全族血灾!”寒刃映着炉火,段七瞥见高靖袖中半幅星图微颤,恍悟这两百年姻缘原是局。
“欲取星髓,需断人髓。”段七猛然掣出祖传冰钳,赤红铁块遇冷爆出万点银星。高泰明座下战马惊嘶人立,但见段七双臂筋肉暴起,陨铁在冰火交淬中渐显龙形。高靖突然跃入锻台,皓腕横陈铁砧:“段郎君,以我高氏血融你段氏陨铁!”殷红洒落瞬间,铁鞭嗡鸣如泣,鞭身浮出二十八宿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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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南诏王族失传的“洱海星枢锻法”。
铁骑刀锋已抵段七后心,高靖突然旋身甩鞭。星图映月处,铁鞭化作银龙卷雪,三十具铠甲齐声脆裂。段七望着满地冰晶呢喃:“原来星髓非铁...。”
当夜暴雨如注,三锤携陨铁潜入高氏祖茔。墓门开启瞬间,九道雷火自天而降,将碑文“威镇西南”劈作焦黑。地宫内,智升金棺旁斜插着八代陨铁鞭,鞭柄北斗纹路正与《煅星录》残页呼应。棺底暗格藏着血书:“南诏煅器,以星补天,高氏逆天改命,终遭...”
“原来高氏历代家主皆为智升借鞭还魂!”郑三锤咳血大笑,将郑氏血脉洒向星图,挥锤击碎祖传铜镜,镜中封印的七颗陨星尽数没入熔炉,唯余真正的《煅星录》浮现在苍山雪顶。
十年后,有波斯商人于羊苴咩城见奇异铁器:九尺长鞭盘若枯藤,挥动时隐现星斗,触地则生三尺霜痕。老者言此乃“苍山负雪鞭”,段高两家合铸后不知所踪。唯洱海月圆夜,渔人时见双影凌波踏铁,所过处浪凝冰莲,暗合南诏梵文碑所载“金铁交鸣,则山河永安”。白族汉子争睹郑氏新铸的“银河链”。银须老者轻抚兵器上流转的星芒,对稚童笑道:“南诏炼器术本为镇龙脉、安黎民,郑三锤以陨铁化天河,终是破了高氏百年邪咒。”
23. 鬼市刀谱
鬼市刀谱
大理国保和十二年春,叶榆城西的鬼市在子时悄然开张。此地本是南诏旧矿,因矿工枉死甚众,阴气不散,每逢朔望之夜,便有商贩借幽冥之气摆摊,交易之物非金非玉,多是见不得光的兵刃、秘本、蛊毒。江湖传言:“叶榆鬼市,鸡鸣则散,见不得光。”
铸刀师赵枯藤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摩挲着一块乌沉沉的镔铁。他年近四十,左颊一道疤斜贯至颈,是早年试刀时被自己的“断水刃”所伤。今夜他来鬼市,不为买卖,只为寻一卷《湛卢刀谱》残卷——传说此谱乃越国欧冶子所遗,后流落南诏,藏于崇圣寺塔顶金翅鸟腹中,三十年前寺遭雷火,残卷散佚,最后一页绘有“血祭开锋”之法。
“赵师傅,这铁卖不卖?”一戴斗笠的瘦汉蹲下身,袖口露出半截刺青——三足蟾蜍,正是大理国兵器走私帮“金蟾堂”的标记。赵枯藤摇头,瘦汉却压低声音:“听说你在找《湛卢刀谱》?巧了,我们堂主有半卷,今夜愿以物易物。”
赵枯藤瞳孔一缩。金蟾堂专贩滇西精铁与吐蕃弯刀,甚至暗中为三十七蛮部打造对抗宋军的兵械。他沉声道:“换什么?”瘦汉咧嘴一笑:“赵师傅的‘断水刃’。”
原是三日前,宋军斥候在龙首关截获一批金蟾堂走私的缅刀,刀刃竟刻着段氏标记。大理国主段和誉震怒,下令彻查私铸案。金蟾堂急需一柄足以自证清白的“名刀”顶罪,而赵枯藤的断水刃,正是二十年前威震点苍山的利器。
赵枯藤冷笑:“你们堂主倒会算计。”却听身后传来环佩叮当,一白衣女子掀开兜帽,竟是崇圣寺带发修行的“释儒”明镜师。她掌心托着一枚鎏金铜钱,钱纹是金翅鸟衔剑图:“赵居士,这钱购于鬼市,背面刻着《湛卢刀谱》的‘淬火诀’——金蟾堂那半卷是假的,真迹早在雷火夜就被高氏私藏了。”
瘦汉暴起发难,袖中甩出三枚喂毒蟾镖。赵枯藤反手拔刀,断水刃寒光如练,竟将毒镖齐齐劈落。忽听鬼市深处传来竹哨声,数十名黑衣人持缅刀围拢——金蟾堂倾巢而出,为首者正是堂主“毒蟾叟”,他枯手捏着一卷泛黄皮纸:“赵师傅,刀谱在此,你难道不想看‘以血养刃’的最后一页?”
赵枯藤长叹一声,悲从心起。他年少时听祖父说,湛卢剑“出炉时蛟龙泣血”,须以铸剑师心头血淬火方能通灵。而今刀谱近在咫尺,他却瞥见明镜师袖中滑落的密信——宋军都统岳飞已陈兵大理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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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再纵容金蟾堂走私兵械,战火必起。
“这刀,你们拿不走。”赵枯藤突然挥刀划破左腕,鲜血溅上断水刃,刀身竟泛起妖异红光。毒蟾叟骇然后退:“你疯了?以血饲刀,必遭反噬!”话音未落,赵枯藤已如鬼魅般突进,刀光过处,七名黑衣人喉间绽血。
混战中,明镜师掷出铜钱击碎毒蟾叟手中灯盏,鬼市霎时陷入黑暗。赵枯藤趁机夺过刀谱残卷,却见最后一页赫然画着一柄刀插在祭坛上,旁书八字:“刀成魂灭,以命换锋。”他大笑三声,反手将断水刃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刀槽灌入镔铁,整柄刀竟如活物般震颤起来。
毒蟾叟趁机抢回残卷,却见赵枯藤的尸体轰然倒地,断水刃“铮”地飞起,凌空斩下他头颅,又接连穿透十二名金蟾堂帮众的胸膛,最终钉在鬼市石柱上,刀身血纹凝成一只振翅金翅鸟。
天明时分,宋军巡至鬼市,只余满地尸骸与一柄赤红如血的刀。岳飞得报后沉吟良久,终下令撤去大理边境屯兵。而明镜师将断水刃供于崇圣寺塔顶,香火缭绕中,似有蛟龙低吟。
后人传说,每逢雨夜,叶榆鬼市仍能听见锻刀声,有黑衣疤面客蹲在青石上问:“可愿以命换刀?”
24. 湛卢之谜
湛卢之谜
叶榆泽地的鬼雾在子时漫过青石板路,十七柄乌木灯笼沿着苍山溪流逐次亮起。铸刀匠叶七踩着露水浸透的芒鞋,背囊里三枚雪刃映得腰间银鱼佩泛起青光。崇圣寺钟声荡开薄雾时,他望见鬼市蜃楼般浮现在龙尾关残垣间——这正是《叶榆稗史》所述“鹤拓遗民以百鬼为市,寅时收,卯时散”的幽冥之境。
“客官欲寻何物?”戴着傩面的老叟递来竹筒,筒中三十六枚骨签刻着兵器名录。
叶七摸出半片青铜残简,火光下“湛卢”二字犹带血锈。十日前,他在洱源清源洞拾得此物,洞壁藤蔓缠绕的尸骨手握一片残页,写着“湛卢刀谱藏于神都鬼市,欲取者以命易之。”
老叟骨节爆响,五枚签文突跳入空:“苍山雪铁三斤,乌蛮巫血半盏,罗刹女泪一滴,段氏王族指骨,铸刀师心头肉。”
字迹未落,七顶猩红轿辇破雾而来,轿帘掀处,段氏徽纹在月色里泛着冷光。叶七认得这九曲金莲纹——半年前大理总兵徐进剿灭浪穹寨时,三百柄陌刀皆镌此纹。
“叶师傅的雪刃阁闭门三年,原是为寻欧冶子真传。”轿中女子皓腕系着五毒银铃,正是徐府二夫人阿萝。她抛来羊皮卷,徐家祖传的《南诏铁器录》赫然记载着:“段思平立国时,以九黎秘法重铸湛卢剑为陌刀,刀成之日,洱河现黑龙吞月异象。”
叶七抚过皮卷下的凸纹,暗叹徐家竟藏着半部刀谱。
子时三刻,阿萝引他至鬼市最深处的无为当铺。当台供奉的阁辟祖师木像眼窝淌血,掌柜从神龛取出鎏金匣,内里《湛卢刀谱》残卷裹着人皮。忽有弩箭破窗,三名黑衣人踏着“踏雪无痕”身法袭来。
叶七旋身挥出雪刃,却见刀锋没入黑衣人体内竟无血迹,唯闻阿萝冷笑:“梁王府的尸傀也敢造次?”
血战间金匣坠地,羊皮卷与残简拼出一幅星图。叶七恍见欧冶子立于玉津池畔,以陨铁锻刀时引动天雷,池中竟浮起青铜巨棺。
阿萝的尖叫将他拉回现世——无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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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地砖翻转,露出徐家私铸坊,三千柄陌刀映着炉火,刀身全镌梁王徽记。
“徐总兵借剿匪之名,将大理军械走私梁王。”阿萝咽喉抵着尸傀弯刀,银铃震碎时迸出蛊虫。
叶七终于明悟,《南诏铁器录》缺失的末章记载着段氏与梁王的“苍山盟”——以三十六洞矿脉换五万精兵,而湛卢刀谱正是开启罗坪山秘矿的钥匙。
炉前铸刀师尸骨未寒,叶七抓起雪刃刺入心口。热血溅上刀谱残卷时,崇圣寺古钟自鸣,洱海底升起青铜巨棺。棺中湛卢刀化作黑龙没入火炉,三千陌刀齐啸,将徐家私兵尽数吸入刀冢。
卯时鸡鸣,叶七倚着龙尾关残碑,看怀中刀谱残页化作飞灰。雪刃阁最后传人的血渗入石碑,正应那句“神兵出世日,铸者骨作尘。”
洱海朝阳如血,打更人拾得半截断刀,上有“以我血肉祭龙泉”的铭文。而罗坪山深处,新铸的湛卢陌刀插在段氏王陵前,刀柄缠绕着银鱼佩残穗,似在等待下个甲子的鬼市钟声。
25. 剑蛊双修
剑蛊双修
洪武二十六年春,点苍山马耳峰后云雾缭绕,灵鹫宫初成,檐角悬铃,随风清响。李浩立于观前,远眺山径,见一老道踏云而来,鹤发松姿,背负长剑,正是名震天下的张三丰。
李浩大喜,迎入观中,奉茶问道。张真人含笑道:“贫道此来,为访故人。”
须臾,一老者便携一幼女至,衣衫简朴,眉目间却隐有富贵气象,来者正是昔日江南首富沈万三。
李浩久闻其名,见其虽落魄,气度犹存,遂安顿其居于观侧草庐。
沈万三见张三丰,伏地泣拜:“弟子漂泊半生,终得再见恩师。”
张三丰扶万三起,叹道:“东南王气已尽,西南缘法初生。你我昔日之所言,今日一一应矣。”
某夜,月明如洗,张三丰于观前演剑,剑光如水,周天流转,竟引山风回旋,松涛应和。沈万三观之,心神俱醉,忽忆幼时在金陵,张三丰曾授他丹道之术,然彼时富贵迷心,未得真传。如今家破人亡,反觉道心澄明。正凝神间,忽见山径黑影闪动,似有人窥视。张三丰收剑,淡淡道:“南诏旧术,终是未绝。”
原来大理自古巫风盛行,尤以蛊术为秘。元末战乱,中原道术南传,与本地巫蛊相激,衍生诸多邪法。洪武十五年,明军平定云南,残余巫教弟子遁入深山,伺机复起。近日闻张三丰至,恐其道法压制巫门,故遣人窥探。
三日后,沈万三幼女沈线阳忽染怪疾,面色青紫,昏睡不醒。张三丰把脉良久,蹙眉道:“此非寻常病症,乃金蚕蛊入体。”李浩骇然:“金蚕蛊乃南诏秘术,取百虫相噬,独留一蛊,入人腹中,食人精血,七日必亡!”
张三丰颔首:“此蛊凶险,然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贫道自有解法。”
当夜,张三丰取武当秘传“周天太极剑”,于院中布北斗七星阵,剑指苍穹,引天地清气入剑,再以剑锋轻点沈线阳眉心、膻中、气海三穴。剑光过处,沈线阳周身泛起黑气,渐聚成蚕形,狰狞蠕动。张三丰剑势一转,太极圆转,将那黑气裹入剑光,忽听“嘶”一声响,黑气溃散,沈线阳面色渐复。
然此事未了。翌日,灵鹫宫外忽现数十黑衣巫师,为首者名赵九萧,乃南诏巫教遗老,手持骨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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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道:“张三丰,你中原道术虽高,却不知南诏巫蛊之威!今日要么交出《太极剑谱》,要么葬身点苍!”
张三丰淡然一笑:“剑在心中,何来剑谱?尔等以邪术害人,终是自取灭亡。”
赵九萧大怒,挥杖念咒,霎时阴风四起,地上爬出无数毒虫,蛇蝎蜈蚣,如潮水般涌向灵鹫观。
张三丰不慌不忙,长剑一划,太极剑圈如屏障,毒虫近身即时毙亡。
赵九萧见状,咬破指尖,以血画符,空中忽现一巨大黑影,形如鬼魅,直扑张三丰。张三丰长啸一声,剑光暴涨,如银河倾泻,将那黑影斩为两半。赵九萧吐血倒退,余众骇然,纷纷逃散。
经此一役,南诏巫教再不敢犯。张三丰留“太极剑诀”于灵鹫宫,嘱李浩传于有缘之人。沈万三亦随师修道,终老点苍。
后世传闻,张三丰曾言:“太极剑法,非为杀戮,乃为护生。南诏巫蛊,亦非全恶,若以正心导之,或可化害为利。”
自此,武当剑术与南诏巫术交融,滇西武林遂有“剑蛊双修”一派,然真传者寥寥,唯灵鹫宫残碑尚记其事。
26. 龙脉觉醒
龙脉觉醒
暮色四合时分,苍山十九峰忽起龙吟,声若金铁交鸣,震得洱海波涛倒卷。段宝姬推开竹窗,见玉局峰顶赤光冲天,映得半壁苍山如浸血池。案头那卷祖传的“段氏密录”无风自展,泛黄纸页簌簌翻至“地脉篇”,墨字竟渗出点点朱砂:“苍洱龙眠,甲子星移。赤瞳开阖,地火焚天。”
卷中提及的南诏高僧传灯录此刻在段功心头浮现,她指节轻叩书案,惊觉三日前大理城东的温泉尽数枯竭,正应了古卷所言“龙喉闭则泉脉绝。”
但听得檐角铜铃忽作碎玉之声,青衣道人踏月而来,襟上银线绣的八卦图在夜风中明灭交替。来人乃点苍隐士玉虚子,袖中罗盘金针乱颤乱指。
“宝姐可闻十八溪突然逆流?”
二人密议后便循着密录所载“地火纹”,趁夜攀上马龙峰。乱石间忽现三丈石碑,苔痕斑驳处依稀可辨“蒙氏镇龙枢”五字,正是在五华楼被忽必烈一举焚毁的王室档案中的秘辛。
玉虚子剑指抹过碑文,朱砂符咒骤亮如熔岩:“龙脉翻身,需以三牲血祭,只是这牲礼...”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闷雷,山径崩裂处腾起青烟。段宝姬怀中的古卷突然滚烫,羊皮封底脱落,露出夹层里泛着幽蓝的残页。墨迹游走如蛇,拼成新句:“洱海月照苍山雪,银苍玉洱锁龙穴。”玉虚子拂尘扫开浮土,石隙间赫然嵌着半截青铜锁链,链身刻满梵文密咒。
黎明时分,天龙寺钟声破空而来。九重檐角惊起寒鸦,老僧觉明手持八宝琉璃灯迎出山门,灯罩上映着“天龙八部”法相。
“二位可知龙眼为何物?”老僧指向寺后兰峰,那里本应是洪武初年始建的浮屠寺,此刻却显出南诏风格的八角密檐塔。
地动山摇间,三人跌入突然显现的地宫。壁上彩绘鲜活欲动:细奴逻跪接太上老君所赐玉珏,蒙舍诏武士以九隆后裔之血浇铸镇龙柱。觉明法师突然口诵失传的《高僧传灯录》咒文,琉璃灯照亮地宫中央——两条石龙盘绕的玉柱正渗出猩红液体,柱身裂缝中可见熔岩流淌。
“这不是镇龙柱,是囚龙钉!”段宝姬触摸柱上“梵僧真言”,指尖传来灼痛。玉虚子罗盘炸裂,金针化作流光没入地缝,十八溪竟组成逆北斗阵,马龙峰正是阵眼所在。
洱海忽起百丈狂澜,浪尖立着传说中的“洱海神姥”,白发间缠绕着水草编就的南诏宫绦。“蒙氏欺天盗脉六百载,今日该还了!”
神姥袖中飞出九片彩云,正是密录里失踪的《十二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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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传》书页。段宝姬怀中的古卷突然与之共鸣,拼成完整的"银苍玉洱锁龙局"。
地宫崩塌瞬间,觉明法师将琉璃灯掷向玉柱。火光中现出《滇载记》所述场景:段氏先祖以五岳真形图改换龙脉,却将真龙锁入地肺。玉虚子割掌洒血,在虚空画出了先天八卦,段宝姬则以镇纸压住翻飞的古卷,就着熔岩之光疾书补全《蒙氏礼典》缺失的祭文。
苍山十九峰同时喷发赤焰时,洱海神姥的九片彩云裹住龙形地火。天龙寺地宫涌出七眼清泉,在空中结成了“北斗玄冥阵”。
当最后一句“以我血脉,祭此山河”从段宝姬喉间溢出,崩裂的镇龙柱里冲天飞起金鳞巨龙,却在触及天龙寺塔尖时化作漫天星雨。
黎明初现,十八溪复归其道。玉虚子道袍尽焚,露出心口《法华经》刺青;觉明法师的琉璃灯只剩焦黑灯座,其中嵌着半枚南诏玉珏。
段宝姬手中的古卷已成灰烬,唯有扉页浮现血字:“龙归星海,地脉重续。后三甲子,再封因果。”
洱海终于波平如镜,倒映着恢复洪武形制的天龙寺。昨夜种种,皆似密录某页被撕去的残梦。唯有茶马古道上,老马帮哼着千年未变的调子:“苍山雪,洱海月,地龙翻身十八劫...”
27. 点苍夜话
点苍夜话
深冬的寒雾里,兰峰的无为寺钟声初歇,檐角铜铃犹自荡着清响。段和誉裹着玄色鹤氅,独坐藏经阁西窗下,案头一卷《楞严经》,目光却凝在案前摇曳的烛火上。
窗外忽有竹枝簌簌,一道灰影飘然入室,六铉法师手持锡杖,眉间一点朱砂痣在烛光中若隐若现。
“陛下夤夜传讯,可是为高氏近日的动静?”六铉径自趺坐蒲团,嗓音如古井无波。
段和誉神情一顿,抬眸苦笑:“禅师面前,何来陛下?不过一介山僧罢了。”
他推开经卷,露出一张密报——高量成与高贞明两房为争夺鄯阐府兵权,三日前血洗通海城,连焚十七座佛寺,“高家自乱阵脚,本是天赐良机,奈何……”
“奈何段氏子弟凋零,朝中尽是豺狼?”六铉截断话头,锡杖轻叩青砖,“三十九年前,令尊文安帝避位为僧,将社稷托付于你时,可曾想过今日?”
烛火忽地一跳,映得段和誉眼角细纹更深。他起身推开半扇木窗,夜风裹着山野的湿气扑面而来:“当年父皇留给我一副空壳朝堂,高泰明执掌政柄,连年号都要看高家脸色……朕忍了三十九年,修楚雄城以固边防,遣使入宋以结外援,甚至赦免高智昌旧部以安人心。可高氏子孙,终究要榨干段氏最后一滴血。”
六铉垂目数着念珠,忽道:“陛下可知,高量成为何屠寺?”
段和誉蹙眉:“高氏素来礼佛,此举确实蹊跷。”
“半月前,老衲座下弟子潜入高府,见高量成寝殿供着一尊鎏金佛像,背后刻着''段氏当灭,高氏永昌’八字。”六铉从袖中取出一枚残破佛牌,掷于案上,“此物从通海废墟掘出,佛面已裂,然莲花座底另有乾坤。”
段和誉拈起佛牌,指尖触到底部凹凸纹路,就着烛光细辨,竟是半幅舆图——点苍山十八溪走向、无为寺密道、崇圣寺地宫……他悚然一惊:“高家要掘段氏龙脉?”
“何止龙脉?”六铉冷笑,“高贞明上月以修缮佛塔为名,将三千甲士藏入崇圣寺,只待冬至祭天时围杀段氏宗亲。高量成屠寺,实为灭口——那些寺庙住持,早将高家阴私录成账册,藏于《大日经》函套夹层。”
段和誉闭目长叹:“朕四个儿子为争储位,勾结高家各房,却不知自家根基早被蛀空……禅师今日肯来,必有教我。”
六铉起身踱至窗前,锡杖指向洱海对岸的崇圣寺三塔:“陛下请看,塔顶金鹏鸟喙所指,正是鄯阐府。高氏以佛镇国,却不知佛法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这是三十六寺住持联名的‘诛逆檄文’,只差陛下朱印。”
段和誉展开帛书,但见“高氏悖佛虐民,当堕无间地狱”十二字殷红如血,落款处盖着鸡足山、石宝山、水目山等佛寺方印。他指尖发颤:“禅师是要……以佛门之力清君侧?”
“非也。”六铉目光灼灼,“老衲要陛下效仿释迦太子,舍了这身袈裟,重掌乾坤!”
段和誉踉跄后退,鹤氅扫翻烛台,经卷霎时燃起蓝焰。六铉袖袍一挥,以茶汤泼灭火星,嗓音陡然凌厉:“陛下真当这三十九年禅位是逍遥?无为寺八百武僧夜夜枕戈待旦,点苍山七十二洞主年年献铜铸佛,实则暗囤兵甲!当年令尊留下四句偈语——‘天龙寺里听雷音,无为殿前种菩提。待到苍山雪化时,佛光普照镇魍魉。’如今高家内讧,雪化之期已至!”
段和誉跌坐蒲团,额角冷汗涔涔。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十九岁登基那日,高泰明将玉玺按在他掌心时讥诮的眼神;听见高智昌醉骂“段家为帝,不过高氏门犬”的狂笑;更触到四子段正兴密信上“愿献父首换相国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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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渍……
“段氏气数未尽。”六铉将锡杖横放案头,杖头露出半截寒刃,“三日后子时,三十六寺武僧聚于崇圣寺地宫。鸡足山僧兵截断鄯阐府粮道,水目山弟子乔装商队混入通海城。届时陛下只需做两件事:
其一,以超度战死者为名,请高量成、高贞明赴无为寺法会;其二,将先帝所赐‘广弘’法号,改回‘宣仁皇帝’!”
段和誉抚摸着锡杖刃口,忽觉掌心刺痛——二十岁那年,他暗中将高智昌流放前,也曾被这柄锡杖划破手指。原来六铉早将佛门化作蛛网,自己不过是网上最醒目的金蝉。
“禅师布局多年,为何选在此时?”
六铉望向窗外渐白的天色,朱砂痣如血滴落:“高升泰临终告诫子孙‘勿效尤也’,其子高泰明却纵容族人为祸百年。老衲八岁入寺,亲见高氏铁骑踏碎佛前供花,如今——”
他猛然转身,袈裟鼓荡如旗,“该让这群豺狼知晓,天龙八部护的从来不是高家伪佛,而是大理真龙!”
晨钟骤响,惊起一山宿鸟。段和誉推开经卷,露出压在底下的羊皮地图——南诏故都太和城、龙尾关暗河、高氏鄯阐府邸密道……墨迹犹新,显然绘于近日。他蘸墨提笔,在“无为寺”三字上重重一圈,对六铉长揖及地:“朕愿赌此局,只是有一事相求。”
“陛下但说无妨。”
“若事败……请禅师务必护住段氏稚子,莫让他们再入帝王家。”
六铉沉默良久,忽从怀中掏出一串菩提念珠,套上段正严手腕:“二十三年前,文安帝在此处托孤时,说的亦是此言。”
兰峰的晨曦刺破浓雾,将藏经阁映得通明。段和誉望向案头将熄的残烛,蓦地想起《玉荷诗笺》末页的题句——
“佛火烹茶消永夜,何时照见旧山河?”
28. 茶马遗恨
茶马遗恨
南中澜沧江畔的晨雾裹着马蹄铁锈味,十二匹滇马在峭壁栈道排作赤蛇。驮头罗洛森掸了掸靛青包头布上的霜花,将最后两筐勐库茶砖压上马背,粗麻绳勒进掌心的旧痂里。茶筐夹层藏着的缅铁箭头硌着腰眼,他偷眼觑了觑队尾的灰衣人——那是高氏商号派来的监工,腰间弯刀鞘口凝着暗红血渍。
“洛森哥,翻过雪邦山就歇脚?”少年阿吉牵着头马凑近,鼻尖冻得通红。
罗洛森不答,摸出块盐巴喂给躁动的枣骝马。三日前在勐腊驿站卸货时,他亲眼见灰衣人往茶筐塞进三十张柘木硬弓。那些弓臂阴刻着莲花纹,正是大理国禁军独有的标记。更骇人的是弓弦——并非寻常牛筋,而是拧了金线的吐蕃牦牛尾,扯开来能当锯子使。
栈道拐角忽起鸦群,灰衣人按刀的手背青筋暴凸。罗洛森猛拽缰绳,头马前蹄堪堪避开裂开的木板。俯身刹那,他瞥见深渊下的乱石滩躺着半具马尸,鬃毛间缠着段褪色的藏青布条——那是上月失踪的驮工老岩头的包头布。
戌时抵近哀牢山驿,马帮围坐篝火啃盐渍乳饼。灰衣人拎着皮囊灌了口松子酒,忽然踢翻茶筐:“这饼压得松散,明日进丽江府前都给老子重新捆过!”
罗洛森眉头一紧,那筐茶砖夹层藏着半卷羊皮,记着高氏私运军械的路线图。昨夜他借口捡马粪溜出营地,用火镰照着描摹时,听见灰衣人与山匪黑话:“……腊月十五,五百张弓走金沙渡,段家那个巡边使……”
“洛森!”灰衣人的弯刀鞘敲上他肩胛,“发什么愣?”
后半夜雪粒子砸得马棚哗响,洛森摸黑解开茶饼篾条。突然触到某块茶砖的异样凹陷——有人用茶刀剜出方寸小洞,塞进团浸过桐油的茧绸。就着漏进棚缝的月光,他看清绸子上密麻麻的朱砂小楷:“高氏通吐蕃谋逆,腊月廿三鄯阐府兵变。”末尾盖着半枚虎头印,当是某个叛将的私章。
马厩外倏然传来靴底碾雪声。罗洛森将茧绸塞回茶饼,却见灰衣人的影子已爬上草帘。
“驮头好兴致。”弯刀出鞘的寒光劈开黑暗,“这勐库茶砖,可比永昌府的砒霜还毒?”
罗洛森反手抓起茶刀,背上却挨了记闷棍。倒地时他望见阿吉举着顶门杠发抖,少年脖颈已被另一把弯刀架上。灰衣人靴尖碾着他腕骨:“高相爷早疑心驮队有耗子,没想到是只懂啃账本的老鼠。”
茶刀刺入腹部的刹那,罗洛森竟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暮春。彼时他还是浪穹诏采药郎,亲眼见高氏骑兵冲进佛寺抢夺铜钟铸炮。住持将经卷藏入铜佛腹中,火海里唱偈的身影,与他此刻攥紧茶砖的姿势莫名重叠。
“阿吉……接住!”他拼尽气力将茶砖掷向马槽。灰衣人的弯刀追着抛物线劈下,茶砖在半空裂作两半,茧绸如白蝶飘入草料堆。少年被踹翻在地,眼睁睁看着灰衣人点燃马棚。
烈焰吞没罗洛森最后的视线前,他恍惚见那幅未描完的路线图在火中舒展——金沙渡、虎跳峡、神川铁桥……每个红叉都渗出黑血。
腊月廿三,丽江府四方街飘着酥油茶香。大理国巡边使段宗平的亲随掀开茶筐,忽觉某块茶饼重量有异。掰开褐黑茶膏,一团泛黄茧绸随茶渣簌簌而落。
“大人!这密信所述若真,高氏今夜便要动手……”
段宗平抚过虎头印,指尖不住的发颤。去岁鄯阐府秋操,他亲眼见高家亲兵演练吐蕃阵法;上月更截获三车掺着硫磺的茶砖,押运的竟是天龙寺挂单僧人。此刻窗外飘来法会铜磬声,他猛然惊觉——今日恰是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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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道日,三十六寺高僧齐聚崇圣寺,段氏宗亲尽在佛前!
“点狼烟!调剑川营!”
传令兵尚未出府,四方街陡然杀声震天。高氏私兵扮作香客涌入城门,见着段字旗便砍。段宗平挥剑格开流矢时,忽见西北角腾起黑烟——神川铁桥方向的烽燧台,本该正午燃放的平安烟,此刻竟如恶蛟窜空。
茶马古道第七驿的哑巴僧人收起伞,雨水顺着斗笠滴进茶棚铁锅。这锅二十年来专煮救济茶,今日却浮着层诡异油花。棚外石碑上“慈悲泉”三字被血污了大半,横七竖八躺着马帮汉子的尸首。
僧人从死去的驮工怀里摸出半块茶饼,指尖探入茶窝,抠出团硬物。浸透血水的茧绸在锅里一滚,显出段宗平潦草批注:“高氏已控神川铁桥,速求吐蕃援军。”日期停留在腊月廿二,正是四方街陷落前日。
不日吐蕃大将论赞热率五千铁骑叩关,声称应大理国主之邀平叛。然铁蹄过处,浪穹诏百年茶林尽成焦土。幸存的茶农看见,吐蕃人鞍前悬着的首级,赫然戴着段氏亲王金冠。
多年后,新任大理国相高贞明巡视重修的神川铁桥。侍从呈上贡茶,他拈起茶饼对着日光细看,忽道:“这饼压得忒实,倒是藏密信的好物件。”
众人哄笑间,忽有快马来报:浪穹诏茶农造反,叛军旗号竟绣着“诛高”血字。高贞明摔碎茶盏,碎片扎进掌心犹不自知——那些暴民砍的明明是吐蕃人,口中却喊着三十年前某个驮工的名字。
江风裹挟着怒吼掠过铁索桥,将半块残茶卷入激流。茶饼在漩涡中层层剥落,露出内芯早已霉变的茧绸。浪头打散最后一丝纤维时,隐约可见经桐油浸透的字迹,如咒语般随波沉浮:
“莫道匹夫无肝胆,茶渣亦藏十万兵。”
29. 滇池夜航
滇池夜航
滇池月隐,寒雾锁江。亥时三刻,浪穹渡口青石板上苔痕斑驳,老船夫杨三槐解开缆绳时,铁环与石桩相撞的闷响惊起芦苇丛中数只白鹭。船舱底部的暗格里,三只樟木匣浸着桐油气息,匣面阴刻的莲花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此乃大理段氏密藏三十载的前朝秘档,载着南诏铁柱铭文、段思平与滇东三十七部歃血盟书,更有高升泰篡位时焚毁的段氏玉牒残卷。
“杨老爹,今夜浪头可稳?”舱帘轻挑,探出半张清癯面庞,正是段氏暗卫统领段怀瑾。他腰间玉带上嵌着七宝螺钿,暗纹却是段氏家传的“天龙绕日”图。
三槐将篙尖往水中一点,波纹荡碎满天星斗:“段官人宽心,老朽走这南线航道四十年,闭着眼也识得观音山十八弯。”言罢瞥向桅杆悬着的羊角灯,灯罩上朱笔描着“永昌商号”四字——此乃高氏嫡系商船旗号,今夜却成了段氏秘档的护身符。
子时过半,船过白鱼口。此处两岸峭壁如削,暗流自水下石隙喷涌,船身忽地向□□斜。三槐猛扳尾舵,却见左舷芦苇丛中倏然闪出两点磷火,竟是两艘无帆快舟贴水飞来!舟首铁锥寒光凛冽,船夫皆着玄色水靠,额间一抹朱砂刺青灼灼如血——正是高氏水寨豢养的“赤眉蛟”。
“放箭!”为首蛟头目暴喝,数十支火箭曳着硫烟扑向商船。段怀瑾反手掀起舱板,露出暗藏的三连发神臂弩,机括响处,三名蛟卒咽喉中箭栽入水中。三槐趁机将篙杆插入礁石缝隙,船身借力打横,堪堪避开撞向暗礁的致命一击。
浪涌如雷中,段怀瑾忽觉脚底木板微颤,俯耳贴地,脸色骤变:“水下有凿船客!”话音未落,舱底已漫上刺骨寒流。三槐抄起鱼叉纵身入水,但见黑影如梭,两名蛟卒口衔薄刃,正将铁凿钉入船板。老船夫腕底发力,鱼叉穿透一人琵琶骨,另一人欲逃,却被暗流卷入螺旋礁石,顷刻骨碎肉糜。
腥血染红江面时,三槐攀着缆绳翻回甲板,忽见段怀瑾右臂衣袖撕裂,一道刀痕深可见骨。“段官人!”他撕下衣襟欲包扎,却被对方推开。
“莫管伤口,速看东南!”段怀瑾指向雾霭深处。
三槐眯眼望去,浑身血液骤冷——十余艘蒙冲斗舰破雾而出,船头架设的拍竿高悬巨石,桅杆上“高”字黑旗猎猎如魇。
丑时二刻,残船漂至安江渡旧址。段怀瑾开启秘匣查验,南诏金卷赫然在目:“贞元十年,唐使崔佐时与异牟寻盟于点苍山神祠,铸铁柱刻誓,赐南诏''贞元册南诏印''……”末页朱批触目惊心:“高泰明私拓铁柱铭文,仿铸伪印十二枚,散于滇东诸部以乱段氏正统”。
忽闻岸上马蹄声疾,百余铁骑擎火把围住渡口。为首将领银甲映月,兜鍪垂落的红缨随风狂舞——竟是高氏鄯阐府统军高逾城!此人乃高泰祥嫡孙,半月前刚血洗段氏在昆明的秘密藏书楼。
段统领好手段,可惜螳螂捕蝉。”高逾城扬鞭指向西南,“三十里外螺山渡,我早已布下连环舟阵,今日便是段氏秘档沉江之时!”说罢挥手,骑兵张弓搭箭,火箭如流星雨落。
三槐猛地扯断缆绳,商船顺激流冲向下游。段怀瑾割开臂上皮肉,取出蜡封铜管——此乃段氏家主密令,危急时以血融蜡,方见真章。血珠滴落,绢帛舒展:“秘档可毁,唯匣底龙纹铜匙务必送入无为寺地宫。”
船入螺蛳湾险滩,两岸鸦鸣凄厉。三槐忽将船舵左打三圈,船身擦着暗礁发出刺耳刮响。“杨老爹这是作甚?”段怀瑾紧抓舱板,眼见船头直冲石壁。
“官人可听过''石门开''的掌故?”三槐青筋暴凸,篙尖猛戳岩缝某处。但闻轰隆闷响,石壁竟裂开一道丈许窄缝!商船挤入缝隙时,船帮木屑纷飞如雪,待重见天光,已置身隐秘溶洞。洞顶钟乳垂落,映得潭水碧如翡翠。
“此乃南诏水师藏兵洞,”三槐喘息着指向洞壁凿痕,“段官人请看——" ”
段怀瑾举火细观,但见岩画斑驳:蟒蛇缠柱,羽人执戈,正中浮雕正是南诏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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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柱身铭文虽已风化,仍可辨“兵革永息,酋豪世袭”八字。
“三十年前老朽运盐过此洞,偶见壁上铁柱图样。”三槐叩击某处凹槽,暗格弹出一卷羊皮,“此物与今夜秘档,怕是血脉相连。”
段怀瑾展卷惊骇——竟是南诏王族世系谱,末行朱砂勾画:“高氏本出郑氏,郑买嗣灭南诏,后改姓高以避祸!”
寅时初,船至螺山渡险滩。但见江面横亘十丈铁索,索上悬满浸油草筏,两岸弩车森列。三槐长叹:“此乃前朝阻吐蕃象兵之法,不想高氏用来对付自家人。”
段怀瑾却抚掌大笑:“天助我也!”旋即将秘匣抛入江中,樟木遇水即沉,唯龙纹铜匙悄然塞入鱼腹。高氏士卒蜂拥登船时,但见段氏二人已自缚跪地,舱中空余灰烬。
“搜身!”高逾城亲执弯刀挑开段怀瑾衣襟,却见其胸口纹着诡异符咒——九头蛇缠绕三足金乌,正是滇东鬼主世代相传的“血咒。”
“统军小心!”亲卫急退三步,“此咒沾身即溃烂……。”
趁高氏众人惶惑,三槐猛然撞向船栏。腐朽木栏应声而断,二人坠江刹那,段怀瑾袖中飞出一枚鸣镝。哨音裂空之际,上游忽现数十竹筏,筏上壮汉皆执长钩,钩头淬毒幽蓝——竟是浪穹诏水鬼!
十日后,无为寺地宫。六铉法师以铜匙启玉函,取出的《灭高十策》残卷却令众僧骇然——
“高氏祖庙下有前郑王室陵寝,可掘其骸曝于市;洱源温泉藏有毒矿,投于高氏饮水渠;更借吐蕃力攻鄯阐时,焚其粮仓嫁祸蒙舍诏……”
段怀瑾抚卷苦笑:“先祖以毒计创国,焉知后世子孙反受其噬?”
忽有沙弥疾奔入殿:“高逾城率兵围山,声称搜捕吐蕃细作!”
六铉法师阖目长叹,将残卷掷入香炉。火光腾起时,地宫深处传来机关转动之声——九尊阿嵯耶观音像缓缓转身,露出背后鎏金铭文: 以暴制暴,如饮鸩止渴;以德收心,方为千秋计。
30. 星槎传奇
星槎传奇
在历史的长河中,元朝的扩张是一个重要的篇章。大元宪宗三年(公元1253年),忽必烈率十万铁骑屯于金沙江北岸,欲以革囊横渡天堑,完成对大理的征伐,这一军事行动不仅在军事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因诸多神秘事件和各方势力的暗中博弈而充满了传奇色彩。此次军事行动涉及大理、吐蕃、纳西等多方势力,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展开了一系列破坏行动。
大元宪宗三年秋,朔风裹挟着黄沙肆虐,十万铁骑屯驻于金沙江北岸。旌旗遮天蔽日,革囊布满荒野。忽必烈驻马高崖,遥望南岸苍山犹如愤怒的猛兽,他轻抚胡须感叹道:“昔日张骞乘槎探寻星河,如今吾辈以革囊横渡天堑,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的神机吗?”然而,他未曾料到,一场危机正悄然降临。
此事需从月前说起。大理国相高泰祥得到密报,知晓蒙古人欲效仿汉武帝旧事,用羊皮制作革囊横渡金沙江。他将巧匠阿措召至密室,密语道:古术有传,革囊之要首在封窍。若以赤藤代牛筋,遇水三日必腐。”阿措出身滇西皮甲世家,岂会不知,只见他声音颤抖地欲言又止。高泰祥见状,拔剑削去其左耳,厉声说道:“段氏养汝族三百年,如今你难道要做蒙兀匠奴吗?”
随后,阿措混入纳西降部。此时蒙军征召百工,纳西头人献上百具革囊,忽必烈抚摸着革囊称赞道:“真乃天助我也!”却不知革囊内暗藏玄机。阿措用赤藤浸泡牛尿,揉制成筋状;又用鱼胶混合松脂,伪装成封窍的良材。然而,每至子夜,皮匠营中便会传来惨叫,原来是高泰祥另派死士,专门杀害那些识得藤胶破绽的老匠。
与此同时,吐蕃密探也暗藏杀机。阿措某夜窥见萨迦派喇嘛用铁杵烙羊皮,梵文咒语随着青烟渗入夹层。这种方法源自《龙树菩萨造革囊经》,称“梵咒入皮,遇水则鸣”。未曾料到,蒙军试渡时,咒语共振竟导致革囊自爆。
九月霜降之夜,先锋百人进行试渡。革囊刚刚入水,忽然有如斗般大小的陨星划破南天。伯颜亲眼目睹革囊鼓胀如满月,接着听到“嘶啦”一声裂帛声,一名士卒惊叫未绝,便随碎革卷入漩涡。岸上巫祝击鼓狂呼:“星槎现则革囊毁,此乃天罚也!”军心顿时大乱。
忽必烈震怒,将巫祝缚于帅帐。烛火摇曳之间,他发现巫祝项后刺青似曾相识——三塔映月,恰是大理密谍标记。巫祝狞笑着说:“昔张骞得织女支机石方归,今星槎残章在此……”言罢咬舌自尽。
阿措趁乱潜入革库,指尖抚过新制革囊,忽然触及异样凸起。剖开夹层,赫然发现羊皮上烙有梵文密咒,这是吐蕃喇嘛所为。他这才醒悟,除了大理细作,萨迦派也欲阻止蒙军南下。正在他惊骇之际,帐外马蹄声急促,伯颜率亲卫围至,问道:“匠人何故夜探革库?”
生死之际,有纳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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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手持火把赶来,清脆地笑道:“将军错矣,此乃小女情郎。”
她素手轻扬,革囊坠地,内藏麝香鹿胎——原来此女早已准备好双囊进行调换。伯颜狐疑未消,阿措忽然指着江心说:“星槎又现!”众人回首刹那,阿珍袖中吹箭已射中亲卫咽喉。
二人奔至江畔断崖,追兵的火把犹如长龙。阿珍解开衣服,露出背嵬纹身,原来她竟是段兴智乳母之女。她喘笑着说:“君知《星槎胜览》真义否?昔张骞藏星槎残木,遇水……”话未说完,箭雨已至。阿措抱着她滚落江涛,怀中革囊鼓胀——这是真正用牛筋封窍的宝囊。
翌日,忽必烈得到秘报,得知匠营内大理、吐蕃、纳西细作相互交织。他忽然仰天大笑:“昔汉武伐大宛得汗血马,今朕渡金沙收星槎,岂非天意?”于是斩杀降部三百人祭旗,却不知江底沉尸中,阿措正用鱼龙匕割开阿珍所赠革囊——内嵌“三塔地宫图”。
三塔地宫暗藏“段思平建大理,借星槎残骸铸镇国九鼎。”的传说。地宫深处藏有禹王量天尺,可测江河改道。阿措回忆起幼时见祖父修补“天船遗骸”,这才知道星槎传说并非虚构。
及至元军渡江,十万革囊竟有三成渗漏。然而,天命在元,元朝最终攻克大理。城破之日,高泰祥在五华楼就刑,犹笑骂道:“段氏星槎已载秘卷入海,蒙兀蛮子安得永昌!”
至此,大理国灭。
31. 镜奴荷衣
镜奴荷衣
剑川府举子赵云宴赶考途中,至西洱河畔时,忽见道旁石碑半埋荒草,上镌“天宝战士冢”五字。此时日头西坠,暮色里飘来一缕荷香,倒教他想起天宝万人冢传说:“万人冢生白莲,夜半闻女子诵梵经,土人谓之小荷花。”正自沉吟间,忽见冢上磷火明灭,竟凝成个梳双鬟的素衣少女,怀中抱着朵将开未开的青莲,裙裾飘荡处似有梵铃声声。
那女子轻叹道:“郎君既知典故,可愿听妾身说段因果?”话音未落,四周古柏无风自动,叶声飒飒如诉冤屈。赵生虽是读圣贤书的,也不甚惧怕鬼神,却莫名心悸,竟对着孤魂长揖到地:“小生愿闻其详。”
女子自称杨氏,乳名唤作小荷,原是太和城皮匠之女。天宝九年,唐将鲜于仲通征南诏,她父兄皆被强征入伍。临行前夜,阿爹将传家铜镜劈作两半,半面塞进她怀里:“若镜中现并蒂莲纹,便是杨家女儿大劫将至。”
战后三年杳无音讯。忽有日城中喧嚷,说唐军全军覆没,尸骨填了西洱河。小荷跑去龙尾关打听,却见城楼下悬着颗头颅——那焦黑面目依稀可辨,正是她大兄!守关士卒啐道:“杨老大临阵倒戈,该当喂了野狗。”小荷当场气急昏死过去,醒来时已躺在金翅鸟神祠偏殿,住持老尼怀中她铜镜叹道:“孽镜照前尘,这镜面莲纹...唉”
次日神祠果见华盖云集,南诏清平官郑有成见小荷容貌,当场向蒙归义王讨要。原来郑府正妻暴亡,需寻个八字纯阴的女子镇宅。小荷被强押上花轿那日,半面铜镜竟从嫁衣里滑落,并蒂莲纹渗出朱砂似的血珠。
郑府后宅有口八角琉璃井,据说是前朝罗刹女沐浴处。小荷过门当晚,井中浮起九盏河灯,每盏都描着狰狞鬼面。更奇的是,她梳妆时总觉镜中有人影晃动,竟见个穿甲胄的断头鬼伸手欲扼她咽喉!当夜的雷雨裹挟着父兄幽魂穿透窗棂,浑身湿透的杨老大跪在绣榻前,额角箭疮还在汩汩渗血:“那郑有成便是当年屠戮降卒的监军!他假意招安你大兄,转头就用铁蒺藜砸碎了降兵天灵...”窗缝乍现的青影如毒蛇吐信,父兄残魂霎时化作黑烟消散。郑有成闻讯赶来,盯着铜镜上血莲冷笑道:“杨老大阴魂不散?待本官请浮图寺高僧作法。”
第二日从浮图寺果真请来了位目生双瞳的番僧,他在井边埋下七颗骷髅,又用朱砂在镜面画了密咒。当夜又是雷雨大作,小荷恍惚见父兄淋得透湿跪在床前:“儿快逃!……。”几日后井中浮起具女尸,面目泡得肿胀,手中却紧攥着半面铜镜——正是小荷随身之物!
赵生听到此处,忽觉手中茶盏变得冰凉刺骨。却见小荷鬼魂指着远处苍山道:“郎君且看,那玉局峰下的浮图寺,便是番僧闭关处。”赵生只见山腰腾起团绿焰,隐约可见白骨拼成的曼荼罗图案。小荷泣道:“那妖僧实为郑有成同党,借超度之名行炼魂之术。他们将妾身魂魄封入镜中,又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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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投井自尽,实则是要取纯阴女魄炼制''尸陀林丹''!”
正说着,冢周忽起浓雾。雾中传来铁链拖地声,八个无面鬼差抬着顶纸轿飘来,轿帘上赫然画着血莲图腾。小荷将青莲塞给杨生:“快吞下花心!此乃妾身元神所化...”话音未落,鬼差手中拘魂索已缠上她脖颈。赵生慌忙咽下莲蕊,顿觉五内如焚,再睁眼时,竟见万物皆呈琉璃色——方才吞下的原是“天眼通”的佛门至宝!
循着鬼差踪迹,赵生跌撞行至浮图寺地宫。但见百具女尸悬于梁上,每具心口都插着半面铜镜。地中央火炉旁,番僧正将段小荷的魂魄逼入炉中,郑有成在侧狞笑:“再炼足七七四十九个纯阴魂,本官便可长生...待本官服下这批尸陀林丹,便是蒙归义王也要跪迎”
赵生怒极,抓起火炉旁尸陀林丹掷入火中,霎时间冤魂呼啸而出,番僧双瞳迸裂,郑有成竟被自己官服上的蟠龙纹勒得骨碎筋折。
地宫崩塌之际,小荷残魂凝成朵白莲托住杨生:“世人皆道万人冢怨气冲天,却不知底下埋着蒙氏王朝的倾世罪史。”话毕,莲瓣纷飞如雪慢慢消散而去。赵生再醒来时,怀中果然多了半片铜镜。后赵生不再赶考,回家寻师修炼凝魂超度之玄法。
三年后万人冢外旧坟旁,并蒂白莲在月光下舒展,唯有夜过万人冢的赶马人偶尔听闻,那碑前常有个捧着半面铜镜少女轻声吟哦:“留得残魂照幽冥,不教红颜化白骨。”
32. 佛龙之约
佛龙之约
唐贞观十三年冬,迦湿弥罗高僧莲华尊者背负经匣,独行于滇地群峰之间。他足下芒鞋虽已磨穿三双,雪地上却只留下浅淡莲纹——这是密宗“步步生莲”的轻身法门。
行至玉局峰顶时,尊者忽见洱海黑雾翻涌,数道水柱冲天而起,裹挟着腐鱼腥气直扑面门。他结出“大金刚轮印”震散毒瘴,袈裟猎猎作响间,隐约听得海底传来锁链断裂之声。
“原是阿修罗道逃出的毒龙作祟。”尊者抚过颈间菩提珠,忆起月前在吐蕃雪山参悟时所得启示:西南有黑水毒龙,需以五色曼陀罗镇之。他自经匣底层取出雪山冰晶雕琢的净瓶,瓶中封印的正是从喜马拉雅山巅采撷的千年曼陀罗花种。
洱海东岸的双廊渔村已三月无雨,龟裂的禾田里跪满白族百姓。巫女阿碧头顶五龙冠,正以骨笛吹奏《请龙调》,忽见西方天际金光大盛,莲华尊者踏浪而来,每步落下便有金莲浮水而生,惊得岸边螺号齐鸣。毒龙感应佛光,搅动百里波涛化作九头巨蟒,其中三首喷吐毒火,三首招引雷暴,剩余三首竟口吐人言:“秃驴敢坏本尊修行!”
尊者掷出五色曼陀罗,花种遇水即长,顷刻间化作覆盖半片海域的巨型曼荼罗。金、青、赤、白、黑五色花瓣对应五方佛,将毒龙牢牢困在阵中。阿碧见机跃入浪涛,腰间银铃叮当,竟以白族巫舞步法踏出“胎藏界曼荼罗”方位。佛巫两股灵力交融,毒龙惨叫缩回原型——竟是条被斩断七寸的黑龙,额间还嵌着半截断剑。
降龙七日后,尊者在双廊岛开坛讲授《大日经疏》。他取苍山雪水混合曼陀罗花粉,在礁石上画出六角塔基图形:“此塔须用点苍山青石、鸡足山紫铜、哀牢山朱砂,更要取龙族逆鳞为塔刹。”话音未落,海底浮起百片龙鳞,黑龙现出人形拱手道:“愿献鳞甲赎罪,只求尊者赐名。”
镇海塔建造历时三载,其间奇事频发。采石匠在苍山发现会诵《楞严咒》的鹦鹉螺化石;铸塔刹那日,洱海突现七彩霓虹托起千斤铜顶;更有白族画师目睹塔壁自动浮现《降龙变相图》。最奇者当属塔心暗室——尊者以梵文刻写“水观法”要诀的玉碑,每逢月圆便渗出甘露,治愈了沿岸百姓的瘴毒之疾。
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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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年春,莲华尊者预感大限将至。他召来黑龙与阿碧,在镇海塔顶留下偈语:“十九峰为天龙脊,百二河作地脉琴。待到钟鸣甲子夜,金翅重开妙法音。”言毕竟自封六识,携玉碑沉入洱海最深处的“龙渊”。黑龙以逆鳞化出青铜梵钟悬于塔顶,从此每逢甲子中秋,钟不击自鸣,声传百里。
至元十二年,忽必烈铁骑压境。蒙古战船行至洱海中央,忽见黑云蔽日,九头巨蟒再现。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海底升起万丈金光,莲华尊者法相踏浪而出,身后显现八叶莲台虚影。但见他手结“智拳印”,诵出《护国仁王经》真言,云层中骤然冲出金翅鸟王,其翼展遮蔽半个苍山,利爪撕碎毒瘴如同裂帛。元军见状骇然,忽必烈亲至镇海塔献哈达,敕封其为“护国佑民大法王塔。”
如今的双廊镇海塔,犹可见当年黑龙逆鳞化成的塔刹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白族老人说,用塔下“甘露泉”冲泡苍山雪茶,可见茶汤中金莲摇曳;更有渔民发誓曾在暴风雨夜,望见海底玉碑光华流转,隐约传来梵文吟唱。那场跨越千年的佛龙之约,从未随雪山之水而逝。
33. 铜铃禅心
铜铃禅心
唐天宝年间,玄宗朝□□败。天宝九年,南诏国阁逻凤起兵反唐,唐诏失和。天宝十年,唐派鲜于仲通率军8万攻南诏,南诏求助于吐蕃,大败唐军,唐士卒死者6万人,唐大将王天运战死,鲜于仲通夜逃。天宝十三年,又派侍御史剑南留守李宓率军7万三征南诏,南诏王阁逻凤据险守城,避而不战,唐军水土不服,军中瘟疫蔓延,粮草耗尽,未战而死十之七八。李宓只好退兵,南诏军队趁机追击,两军激战于西洱河,唐兵覆没,李宓自沉西洱河。战后,南诏感念李宓将军忠义,下令收唐军将士尸骸筑“京观”祭而葬之,在下关西洱河南岸建“大唐天宝战亡将士冢”(又称万人冢)。李宓沉江而亡后,士兵尸骨填塞西洱河。杨国忠隐瞒败绩、谎报军功,加剧了亡魂的怨念。引发的“磷火明灭”“井浮河灯”等异象。
斜阳峰顶的罡风卷起经幡残片,无畏尊者枯瘦的手指正触碰着天宝万人冢前的半截诛魔剑。青铜铃铛在盲僧腕间震颤,茶马古道百年风霜凝成的铜锈竟渗出佛血,在虚空中勾出大日如来剑印的残影。
十年前的血腥记忆突然在识海翻涌——李宓将军额间那道吐蕃箭伤裂开猩红豁口,九条赤蛇般的血咒从剑柄钻入唐将七窍,令其挥剑屠尽麾下三千精兵。
“将军可知这铜铃曾镇过茶马古道的八百妖窟?”无畏突然转身,袈裟翻卷如怒莲。三月街的青石板在怨灵践踏下龟裂,李宓的残甲缝隙间涌出青磷鬼火,手中断刃已化作九丈血镰。十年前被他斩断的九幽血咒,此刻竟在十万骸骨滋养下重聚成阿修罗杀阵。
李宓的血镰劈砍出幽冥裂隙,却被铃音凝成的金刚界曼荼罗牢牢锁住。血镰斩裂的地缝中涌出腐臭黑水,万千溺死鬼攀着李宓战靴爬上地面。无畏咬破指尖,在袈裟内衬绘出《地藏本愿经》渡鬼篇密文。铜铃突然自行飞旋,将洱海龙气引入阵法,黑水遇金光竟凝结成盐晶,溺鬼哀嚎着化作青烟。
无畏袈裟已被血咒蚀出七十二洞,而李宓战冠下的白骨面孔却浮现《地藏本愿经》的偈语。盲僧突然嗅到吐蕃巫师惯用的尸陀林香,十年前被斩断的九幽血咒竟在断刃上重聚——原来当年吐蕃国师早算准佛门必救李宓,故意让无畏斩断表层咒印,实则为深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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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提供养分。
无畏尊者将铜铃掷入洱海,霎时惊起九条水龙卷。李宓驱动十万怨灵结成的阿修罗杀阵,却被水龙卷吸入云端。铜铃在水底发出沉闷轰鸣,竟将杀阵戾气转化为《大日如来真经》的诵唱声。
李宓的白骨手掌突然穿透曼荼罗结界,指尖离无畏咽喉仅剩三寸。盲僧不退反进,任由血咒刺入胸膛,从心口取出一片嵌着梵文的诛魔剑残片。
十万怨灵堆成的尸山突然炸裂,露出深埋地下的无为寺古井。井壁贝叶经发出幽蓝光芒,映出三十年前的预言:当双目失明的苯教巫师改宗佛法,当战死的将军化作尸陀林主,十万亡灵将循六字真言重入轮回。无畏终于明悟,自己正是预言中承接因果的“渡厄僧。”
“无畏!你当年斩断的不过是血咒表象!”李宓的嘶吼震落寺檐铜铃,九条赤蛇破土咬住盲僧脚踝。无畏弃剑结印,任由血咒刺穿双目。
李宓残魂在消散刹那,无畏窥见因果全貌——吐蕃巫师用他改宗时流下的佛血激活深层血咒,使李宓兵解后成为尸陀林主。此刻十万怨灵化作青烟没入了古井。
34. 月映空华
月映空华
大宋绍兴十三年,终年积雪的苍山洗马潭在寒月映照下,清光如银水,皎洁若寒玉。大理国公主段宝真立于玉洱楼之鸱吻处,素色宫绸随风猎猎作响,身后五色经幡簌簌有声,背影映在纱幕上,宛如一幅淡墨山水。天青色宫鞋正从楼檐垂下,纤细的足踝上挂着银铃,随风发出的细微声响,却被淹没在月光下的寂静之中。
段宝真正用金错刀削着最后一缕青丝,菱花铜镜里映着倒影,恍若那年苍山十九峰的雪线,蜿蜒着漫上她发间的银丝步摇。
那是五年的火把节,铁甲卫统领高明清策马踏碎满城山茶,将吐蕃使臣的求亲书掷于段和誉案前。公主躲在凤凰木后,看见青年将领甲胄上的银月纹沾着血,却比洱海夜波还要亮上几分。
“公主可知吐蕃人要的不是和亲,是龙首关的盐井?”高明清在感通寺的古梅下拦住她,指尖拂过她腕间金刚杵银链,“待我夺回剑川,便用吐蕃赞普的头骨给你盛胭脂。”
段宝真握着那枚染血的绿松石耳珰等了三载,等来的却是龙首城破那日,有人看见高家旌旗与吐蕃牦牛旗并立城头。她闯进将军府那夜,正撞见高明清披着吐蕃贵族的豹皮大氅,案头摆着段氏王陵的秘道图。
段宝真出家那日,大理城梨花落如雪霰。当她将银链缠在佛前长明灯柱上,忽听得身后沙弥惊呼——那灯焰竟顺着金刚杵纹路游走,每一道沟壑都蜿蜒如泪痕。
“公主...”惠光住持望着她手中断成两截的金错刀,
“宝真已死。”她合掌轻语,微微蹙眉,忆及先皇驾崩那夜,金殿玉兰无风自落,亦是慧光怀抱梵夹,拦住欲夺刃出宫的自己。彼时玉兰瓣沾露,落于其僧袍之上,恍若夜雪。
“公主殿下本非凡尘之人。”慧光停下手来,眸中寒潭映出段宝真身影,“大理段氏世代菩萨转世,只因守护苍生,才在红尘沉沦。”
剃度已毕,慧光将一串冰蓝念珠置于宝真掌心,珠串流转间,寺里暮钟嗡然作响。
段宝真凝视观音像上跳动的灯影,记得幼时在殿里听经:“譬如梦中境界,若乐若苦,种种变化,觉已即失。”
慧光浅笑:“此即冥冥之约。”
漏刻指向子时,段宝真观音殿前的青石板上,这是她剃度后的第七个雨季,当年初入空门,总爱对着五华楼方向的流云发呆。慧光便命她每日寅时用露水擦洗三塔经幢,经幢上的梵文笔画细如蚊足,须用舌尖舔舐帕角方能拭净。某日她忽然顿住——舌尖苦咸竟是泪的味道。
“公主擦的是经,还是擦心?”慧光将她的金错刀扔进炼铁的炉膛。铁水泼入模子时,段宝真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与经幢上的金翅鸟重合。次日,她领到把铸铁禅帚,帚柄残留着金错刀纹路。
腊八那夜,段宝真在藏经阁整理《白古通记》,墨迹化作黑蚁爬上手腕,啃噬的剧痛中浮现龙首城血色黄昏。她闭目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却见案头贝叶经无风自动,当年高明清所赠绿松石耳珰竟夹在章节。
“好个无影锁心咒。”慧光的声音从梁上传来。老尼倒悬如蝙蝠,指尖弹落一滴松脂,正中将耳珰封成琥珀:“当年摩诃衍那大师说,顿悟如蜂子钻窗——”话音未落,段宝真已挥帚击碎琥珀。
琉璃灯盏应声熄灭,藏经阁却亮如白昼。段宝真望着满地狼藉浅笑:“蜂子何曾钻窗?不过是菩提影动时,撞见了自己的痴相。”
此后慧光教段宝真以月华为引,凝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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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水,炼成“冰魄念珠。”月圆之夜,段宝真于玉案前结跏趺坐,念珠于掌心游走,最终于眉间凝成新月。
一夜,段宝真望见洱海月升,念珠流转间,有微光凝结。慧光踱至洞口:“公主,星象已动,大理劫数将至。”
段宝真眉间垂落冰珠,抬头时倒影已入洱海:“师太可知,三塔倒影可结虚空之阵?”
慧光颔首:“此乃《楞严经》中''镜中光像''之术。”
段宝真立于感通寺伽蓝之巅,念珠于月华下流转如冰晶。当“娑婆世界”四字出口,洱海波纹泛起银蛇,三塔倒影凝成六角光轮。段宝真眼睫轻颤,见光阵中有金粉游动,恰似《华严经》中“一尘一世界”之境。
远处五华楼守卫望见海中三塔,皆疑为蜃景。唯有慧光于洞中抚掌:“此即空华之喻。”
三百年后,洪武戊午年冬。沐英部将潜入感通寺,见壁画中宫装女尼手持念珠,衣袂飘飘若举。刀剑触及墙面时,女尼身形化作银雾散开,念珠坠入古井。
次日晨起,寺内空无一人,唯古井边苔痕上,散落金箔《妙法莲华经》。经首绘段氏先祖段思平削发图,其后次第为段正严、段正兴出家像。
沐英展卷细观,忽见段思平金箔身形站起,化作金光融入段正严体内。段正严亦振衣而起,与段正兴融为一体,手中经卷泛起金光,映出大理城垣轮廓。
金光凝成舍利子,悬浮经卷之上。沐英凝视良久,命人围寺三匝,严禁人员擅入。随即上书京师,请封感通寺为“护国禅林。”
尔后,常闻感通寺古井水声潺潺。每每夜半时分,井中常有诵经声传出,夹杂念珠碰击清响。百姓言,此乃段宝真以冰魄念珠净化苍生,为滇地祈福。
35. 茶烟悟道
茶烟悟道
当景谷茶山的瘴气在寅时三刻漫过山脊,大理国师董伽罗盘坐在千年古茶树下,青竹杖尖挑着半片枯叶,叶脉间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重光晕。他闭目诵经时,总能听见地脉深处传来细碎的呜咽——那些被瘴毒蚀穿的茶根正在腐烂,如同被蛀空的佛骨。
这是他闭关的第九个雨季,大理国师的紫金鱼符早被他埋在无量山月窟,此刻只余一袭褪色的葛布衣裳,衣摆沾着昨夜接引的哀牢山雾。瘴气最盛的子夜,他常将《华严经》倒背百遍,任经文化作金砂渗入茶树皲裂的树皮。某日寅时,他忽然听见树心传来婴儿啼哭。
“阿弥陀佛。”董伽罗用竹杖轻叩树干,树皮簌簌剥落处,竟显出半部《净行品》的梵文。瘴毒在经文照耀下如退潮般消散,露出树心处一汪琥珀色的茶膏,正随着他诵经的韵律明灭起伏。自此每逢月望,他便取澜沧江源头的活水,混着哀牢山巅的晨雾,再借无量山月华凝成霜露,三物交融时,总能幻化出曼陀罗花的虚影。
忽必烈的革囊船队溯江而上那年,董伽罗已两度见证茶树开花结果。蒙古铁骑踏碎茶山时,他正用茶膏在石壁上摹写《法华经》,指尖凝结的茶烟突然化作血色。
“老丈,这瘴气熏得人眼花。”领头的百夫长挥刀劈向古茶树,刀锋入木三寸时,整座茶山突然泛起青灰色的雾霭。
董伽罗站在雾中,白发间缠绕着茶烟凝成的璎珞。他摊开掌心,千年茶膏正缓缓融化,顺着掌纹渗入土地。
“施主且看。”茶膏所过之处,枯死的茶树突然抽出新芽,每片嫩叶都流转着《华严经》的偈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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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夫长的弯刀突然坠地,刀柄上的狼头银饰竟渗出鲜血——那是二十年前被他用茶烟点化的野狼精。
茶烟升腾成曼茶罗坛城时,整座茶山开始逆时针旋转。蒙古士兵的影子突然拉长,化作无数持剑的茶灵。董伽罗踏着茶烟升空,手中竹杖点在古茶树顶,霎时万树茶花齐绽,每片花瓣都映出《金刚经》的经文。瘴气凝成的护山大阵轰然展开,将铁骑尽数卷入虚空。
七日后茶山重现人间时,古茶树心多出个碗口大的树洞。洞中静静躺着水晶钵盂,盛着半盏琥珀色茶汤。每逢地脉异动,茶汤便泛起金波,如同佛祖指尖的舍利子。
景谷百姓说这是董伽罗用毕生修为凝成的“茶禅地动仪。”却不知那茶汤里还沉着半片枯叶——正是七百年前他初入茶山时,用竹杖挑起的那片。
36. 石宝梵影
石宝梵影
咸通十四年秋,沙州城头残阳如血。敦煌画院首席画师张承奉攥着半截秃笔,眼见吐蕃骑兵卷起的尘烟吞没了千佛洞檐角的鎏金鸱吻。他怀中《菩萨说法图》未干的朱砂浸透衣襟,恍惚间想起师父临终所言:“佛影西来,当向东去。”
暮色中一队粟特商旅的驼铃将他引向西南,过祁连,穿松潘,瘴雾深处忽见雪峰如莲,山民指点云雾缭绕处:“此乃南诏石宝山,崖壁间自有佛陀道场。”
剑川深涧里,张承奉撞见个古怪僧人。那人粗布衲衣缀满苔痕,十指蓄着三寸青甲,终日盘坐石钟寺第六窟明王像下。当地人说这是鸡足山来的哑僧石拙,三十年来以指甲在洞壁划痕,划痕处竟渐成八大明王怒目金刚轮廓——迦楼罗翼展带起腥风,马头明王赤发缠着蛇蟒,指甲游走时石屑簌簌如降血雨。
是夜月蚀,张承奉见哑僧以指甲蘸取磷粉,在石窟地面勾画《南诏王出巡图》。画中王者戴莲花宝冠,身后侍者捧的却不是金瓶象舆,而是茶饼盐块。哑僧忽以甲尖点他眉心,刹那间满壁造像皮肉消融,森森白骨化作飞天璎珞,髑髅眼眶里绽出曼陀罗花——这正是敦煌失传的“白骨观想画法”。
在吐蕃铁骑破大理城门那日,哑僧拽着张承奉躲进沙登箐石窟。老僧撕开左衽,胸口赫然烙着桑耶寺火焰纹。他蘸着伤口鲜血在《维摩诘经变图》空白处疾书,墨迹渗入石隙竟显出藏文密咒——原来当年摩诃衍那与莲花戒辩法失败,其师弟携三百卷《顿悟正理决》汉文原典南遁,将禅宗精义藏于茶马古道七处唐卡密库。发愿守库者,须持闭口禅直至虹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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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洞外杀声渐近,哑僧突然开口,声如锈刀刮石:“画骨易,画心难。当年摩诃师兄说‘不作意’,我今添半句——‘不离相’。”言罢将指甲深深刺入甘露观音像脐间机关,整面石壁轰然翻转,露出满窟唐卡经卷。药师佛绢画上的青金石历经百年仍灼灼生辉,却不及老僧眼底星火半分明亮。
三十年后的石宝山,吐蕃人早化作茶马古道旁的风玛旗。张承奉抚过第六窟新刻的《南诏礼佛图》,文殊座下多了个指甲刻就的哑僧小像。沙登箐密库入口处,当年哑僧鲜血写就的“不作意,不离相”六字,已被往来马帮踏成一道朱砂色的轮回印。
山风过处,隐约听得梵铃混着驼铃。敦煌的飞天抱着南诏的茶饼,在石钟山十六窟的月光里跳一场横跨丝路的无相之舞。
37. 千目罗刹
千目罗刹
昔年,南中边境有片叫叶榆的沼泽地,原本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方圆千里,烟波浩渺,本是人间净土。然自有一罗刹出世,此地风云色变,再无宁日。
罗刹本是凡女,早夭后暴尸荒野,尸身受三载日精月华滋养,十二载星霜元炁浸润,竟渐生白毛,待百年后通体赤红如烙铁,终修成一食目厉鬼。但见她双目灼灼如炬,齿列似森森寒铁,满口尖牙生生咬碎青石墓碑。初时,她昼伏夜出,专食人尸,每食一具,便觉神力充盈。待食尸上百,罗刹形貌大变,至此,活人于她,不过口中食、腹中物。又经数十载,罗刹食人过千,竟能化为人形,魅惑世人。
此罗刹名唤千目,盘踞苍洱之畔,每至月黑风高,千目便化作美貌女子,混入人间,专挑年轻貌美者下手,取其双目果腹。后要求洱海边三十八寨供奉童男童女,仍难填其欲壑,终成吞食千目的灭世凶煞。千目所过处生民尽成瞽目,南中三千里地竟无一完睛之人。
佛祖在西天讲经,忽见南中妖云蔽日,悲风腥雨,心知此乃罗刹祸世,便命观自在菩萨下凡,化解这场劫难。
菩萨领命,观音观罗刹命数,知寻常佛法难渡,遂设连环九计降之:
一化盲妪点化,遭罗刹驱赶;二遣韦陀降魔,反被折金杵;三托梦段氏后裔,令其献青铜锁链;四借龙王之力,将龙尾关盐晶化入螺肉;五扮游方郎中,以曼陀罗汁浸染人皮灯笼;六驱山魈夜啼,乱其心神;七使土地公移石,封堵七处地脉;八召五方揭谛,布下天罗地网;后终以渔女化身行绝杀之。
这日黄昏,苍山忽现采珠渔女,素衣赤足踏浪而来。怀中百枚洱海螺莹润如玉,剖开竟与人眼无异。待千目化作人形,于湖畔寻猎时,渔女轻唤道:“罗刹,可愿食这美目?”千目虽见那螺目形态逼真,馋涎欲滴,但初疑有诈,少女含笑自食三枚:“我日日以血饲螺,此乃至纯灵物。”千目因狐疑不定浅试啖之,顿觉甘美远胜人目,更兼腹中暖流涌动,似有百年修为注入经脉。当下大喜:“汝能为我日日寻此美目?”菩萨含笑点头。
次日,渔女亲捧螺目喂于她口,千目食之,直呼美味。如此十日,千目食螺目不下百双,却觉腹中微微沉重,却不以为意。
此后百日,渔女风雨无阻为其献螺,千目腹大如瓮,每走一步,都似有万钧重物拖拽,再难化形。渔女见时机已到,抚其背轻叹:“可惜了这的千年道行,出来!。”千目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猛地呕出一截铁链,缠绕其心。铁链另一端,稳稳握在渔女手中。渔女现出观音原形,周身金光大放,喝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日你恶贯满盈,合当受此恶果!”
千目此时方知中计,挣扎道:“苍洱乃我罗刹之地,怎能让与凡人!”随后怒极反扑,利爪距菩萨眉心仅三寸时,锁链忽从心窍破体而出,但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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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每收紧一寸便现一尊罗汉法相。八十一道铁环扣住琵琶骨,将罗刹钉在点苍绝壁。霎时山崩地裂,被吞人目化作漫天血雨,落地即成殷红山茶。
菩萨慈悲,仍试图劝化千目:“我只求尔一席之地。”说罢,折下一根杨柳枝,化作黄犬,令其三跃定疆界。那犬通体金毛,威风凛凛。菩萨拍其首,喝道:“现汝法身!”黄犬瞬间化作巍巍巨犬,每一步跃起,便是数十里之遥。初跃即跨四十里断龙涧,二跃过五十丈无底潭,末跃时犬身暴涨如山岳,利爪在花甸坝犁出百里深壑,原属罗刹的疆土,三跳之下,便将苍山洱湖尽收其下。
千目见状,惊恐求饶:“菩萨,饶我性命,我愿让出苍洱。”菩萨叹道:“你恶行滔天,本应魂飞魄散,今日留你性命,已是格外开恩。”说罢,以神通镇压千目,将她囚于崖窟石屋之中,以铁链穿心,镇其妖力。
被囚前嘶声诘问:“我可能重见天日否?”观音言:待洱海干涸现龙宫,铁树开花映血月,月西出苍洱,东落金鸡足,方是你出狱之时。”
十万年如白驹过隙,石屋外的世界早已斗转星移。千目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生出悔意。她不再怨恨菩萨,只盼着那传说中的铁树能早日开花。
而那铁树,便种在石屋外的荒芜庭院中,岁月流转,始终枯槁,似乎永远也无法绽放。但千目却日日凝望,不离不弃,因她深知,这铁树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38. 鸡脚神君
鸡脚神君
在古南中之地,有赵州,赵州有一屠夫姓陈名勇,其人胆大性憨,却又刀法精湛,力大无穷,杀猪宰羊,均手到擒来。陈勇虽为屠夫,但对母亲尤其孝顺,以孝而闻名。其母生性淳朴善良,四乡邻里皆敬之。然陈勇母年事渐高,一日染疾,竟卧床不起,勇四处求医问药,皆无济于事。一月后,其母溘然长逝,勇痛哭流涕,哀号不已,乡邻皆为之动容涕下。
陈勇之母逝后,街坊皆劝其躲避七日回煞之夜。传说回煞之夜,有鸡脚神君领死者归家回望。煞分高矮两种,其中凶狠的青神,高八尺有二,双眼如灯笼发亮,手执铁链拴住死者脖颈,牵入死者生前之室。陈勇虽莽撞胆大,但闻此传说,心中也不免忐忑。然念及母亲深恩,决定不躲避,也欲见其母最后一面。
回煞之夜,陈勇按人言,在落气地洒灶灰。至三更,室灯二盏油灯突泛暗绿光芒,心知煞神将至,忙屏气凝神,静观其变。忽闻铁链声响,母亲行声清晰,却有声无形。片刻,灶灰现青蓝色鸡脚印,他急以狗血泼洒后竟现出鸡脚神真身,但见一雄鸡手牵铁链,链端拴着其母。陈勇怒从心头起,操刀砍向青神手臂,青神断肢落地化作五斤鸡翅,霎时,青神与其亡母皆消失无踪。
陈勇见鸡翅落地,心中疑惑,然亦无暇多想。邻里闻声赶来,皆惊恐万分,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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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将鸡翅埋掉。陈勇思忖此鸡翅乃神物,食之或有奇效。于是,陈勇将鸡翅煮熟,食之,味如常鸡,心中暗自得意。
邻里见陈勇食鸡翅后无恙,皆松了一口气。然陈勇不知,鸡脚神君乃南中之地的守护神,其职责乃引导亡魂归家,不得亵渎。
百日后,陈勇七孔流血亡。乡邻皆惊恐万分,不知何故。有老者言,此乃鸡脚神君降罪,陈勇食神鸡之翅,触犯神灵,故遭此报应。邻里皆叹惋不已,陈勇虽孝,然不知敬畏神灵,终致此祸。
南中之地,山川秀丽,风物宜人,然亦多神灵传说。鸡脚神君之事,流传至今,成为南中之地的神秘传说之一。
39. 豫章仙鹤
豫章仙鹤
西南有豫章,千岁而生。羽如盖,翼如云,冠如星,眼如珠。其足下碧落,上凌霄。其形若鹤,色若金,性若静,志若鸿,美其名曰“豫章鹤”。豫章鹤生于南中之地,其地有山名点苍,有水名澜沧。其山高入云霄,其水清澈见底。其地有花名杜鹃,有鸟名鹧鸪。其花红艳,其鸟哀鸣。
豫章鹤生于点苍之山,饮澜沧之水,食杜鹃之花,听鹧鸪之鸣。长喙尖锐如矛,双爪锋利如钩。飞行于九天之上,俯瞰人间繁华,鸣叫于云霄之中,震撼天地万物。性情温和,不与世争,志向高远,不恋尘世。
豫章鹤与云雀为友。云雀生于寻常草木之中,身小巧玲珑,翅轻盈敏捷,鸣清脆悦耳。飞不过百丈,栖不过寸草。性情活泼,好奇多动,志向平凡,不求高远。
豫章鹤与云雀常于山林间嬉戏,鹤展翅高飞,云雀紧随其后。鹤俯冲而下,云雀振翅而上。鹤鸣于云端,云雀应于林间。鹤栖于古木,云雀停于草尖。其乐也融融,其情也依依。
一日,豫章鹤与云雀于林间游玩,忽闻一声哀鸣。循声望去,见一受伤幼鸟,跌落于地。羽毛凌乱,其眼神迷茫,翅膀折断,身体虚弱。豫章鹤与云雀心生怜悯,豫章鹤俯身而下,用长喙轻轻托起幼鸟,将其带回巢中。云雀则四处寻找草药,为其疗伤。豫章鹤以自身羽毛覆盖幼鸟,为其保暖。幼鸟在豫章鹤与云雀的悉心照料下,伤势逐渐好转。
幼鸟伤愈后,豫章鹤与云雀欲将其送回其父母身边。然幼鸟父母已逝,无处可归。豫章鹤与云雀便收养幼鸟,视若己出。豫章鹤教幼鸟飞翔,云雀教幼鸟鸣唱。幼鸟在豫章鹤与云雀的教导下,渐渐长大,羽毛丰满,身姿矫健,鸣声嘹亮。
然天有不测风云,豫章鹤忽染重病,身体羸弱 。云雀四处寻找良药,尽心医治。豫章鹤自知时日无多,便对云雀说:“我生有幸,遇汝为友,育此幼鸟,我愿足矣。我死后,汝可将吾羽毛赠予幼鸟,助其高飞。”云雀泪流满面,不忍豫章鹤离去。
豫章鹤死,云雀悲痛欲绝,谨遵其嘱,将羽毛赠予幼鸟。幼鸟得豫章鹤羽毛,如获神助,飞行能力大增。振翅高飞于九天之上,俯瞰大地,感恩之心油然而生。为报豫章鹤与云雀之恩,欲为其做些事情。云雀告诉幼鸟,豫章鹤曾言,南中之地有一古城,名曰大理,城中有一活佛,名曰“无尘”。活佛修行千年,功德圆满,即将飞升。其飞升之时,将留下一件宝物,能实现一个心愿。豫章鹤曾欲以此宝物,为南中百姓祈福,然其身死而未竟,如今只能交由幼鸟代为完成。
幼鸟闻言,决心前往大理,为豫章鹤完成心愿。云雀因飞行能力有限,无法远行,便留在豫章鹤墓前,守护其遗体。幼鸟独自踏上了前往大理的征程。
幼鸟飞越苍山,历经艰辛,终至大理古城。古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城中有一古寺,名曰“天龙寺”。寺内有一佛塔,高耸入云。佛塔之中,供奉着活佛“无尘”。活佛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面容慈祥,双目微闭,似在冥想。
幼鸟来到天龙寺,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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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僧人说明来意。僧人听后,皆感动不已,纷纷称赞幼鸟之义举。僧人告知幼鸟,活佛飞升之日,定会在寺内举行盛大的法会。届时,四面八方的信徒都会前来祈福。活佛飞升之时,会将宝物置于佛塔之顶,谁若能取下宝物,便可实现一个心愿。
法会之日,天龙寺内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活佛“无尘”端坐于佛塔之顶,周身金光四射,祥云环绕。幼鸟振翅高飞,直冲云霄,向着佛塔之顶飞去。然佛塔之顶有一股强大的气流,阻挡着幼鸟前行。幼鸟毫不退缩,奋力挣扎,终于突破气流,来到佛塔之顶。
活佛“无尘”见幼鸟来此,微微一笑,将宝物轻轻置于幼鸟爪中。宝物乃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幼鸟得宝物后,便向活佛许下心愿:愿南中之地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活佛“无尘”听完幼鸟的心愿,点了点头,说道:“善哉,善哉。汝之心愿,吾必助汝达成。”说罢,活佛周身金光大盛,直冲云霄,化作一道金虹,消失在天际。天龙寺内,众人皆目睹此景,无不惊叹。
幼鸟得此宝物之后,它飞向天空,将明珠高高抛起。明珠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之处,一股清泉涌出,泉水清澈见底,甘甜可口。南中百姓闻讯赶来,纷纷饮用此泉,身体倍感舒畅,疾病痊愈。
此后,南中之地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豫章鹤与云雀之名,也被百姓传颂,成为南中之地的传说。而幼鸟,则在南中之地的上空盘旋,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它的朋友与家园。
40. 血色优昙
血色优昙
天宝十七年秋,龙尾关外的子河坡上,血色优昙开得异常妖异。那花茎如同青铜柱般坚硬,花瓣似用凝血雕琢而成,每逢朔月之夜,便能见到花心渗出黑水,浸得方圆十里腐土腥膻。于天宝十三年间此处曾击杀唐军数万,自此夜夜闻鬼哭。
这子河坡上,本是荒芜之地,却因这血色优昙的出现,更添了几分诡异。那优昙花虽美,却带着一股阴森之气,仿佛每一朵花都藏着无数冤魂的怨气。而那些被击杀的唐军,他们的冤魂在这子河坡上徘徊,夜夜哭号,令人闻之胆寒。
是夜子时,游击将军陆沉舟率三百亲兵围住了子河坡。军中老卒皆知这位总兵义子左臂空悬,右腕常年缠着褪色红绳,绳结处缀着一枚优昙玉坠。他望着坡顶十二尊青铜鼎,鼎身饕餮纹已被血垢糊成赤红——此乃五年前诏主炼人油之处。
“陆将军真要行此邪术?”随军道士玄青子问道。陆沉舟冷笑一声:“当年诏主以龙尾关百姓饲优昙炼不死军,今夜月食,正是破他妖法的吉时。”
忽闻阴风骤起,十二口青铜鼎齐齐嗡鸣。玄青子抛出的镇魂符尚未及鼎耳,竟被鼎中窜出的赤链蛇绞成碎片。陆沉舟左袖鼓荡,空荡荡的袖管里飞出三十六枚天宝通宝,钱币落地成阵,恰似天罡镇煞局。
鼎中黑雾凝作人形,赫然是天宝十三年龙尾关殉难的知县杨墨。那鬼影双目淌血,喉头插着半截断箭:“将军可记得这箭?当年将军说‘唐军即贼’……”话音未落,坡底忽现万千磷火,竟幻出数万唐军持戟涌来。
陆沉舟扯断红绳,玉坠坠地绽开血色优昙。花蕊中飘出一位素衣女子,腕间银铃响彻荒坡:“杨大人错怪了,天宝十三年击杀唐军者,实为皮逻阁细作假扮官军。”此女名唤小荷,原是苍山脚下采药人,天宝十三年为阻皮逻阁炼魂,自戕于青铜鼎中。
玄青子急引金光罩住怨魂。却见小荷残魂抚过杨墨鬼影:“大人可知这优昙玉坠来历?”她素手轻扬,幻出当年场景——陆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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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死抢回她半截尸身,以心头血浇灌优昙籽,自此左臂经脉尽毁。
“荷姑娘……且慢!”玄青子见小荷魂体渐散,急将经卷抛入红莲。陆沉舟忽扯开战袍,心口纹着血优昙图腾:“某以精魄为引,请姑娘……咳咳……送他们入轮回!”言罢竟将佩刀刺入图腾,血溅处万千优昙同时凋零。
三日后的龙尾关头,玄青子望着子河坡新立的石碑,上刻“大唐忠烈将士之位”。碑缝渗出清泉,所过之处血色优昙皆化白莲。有樵夫见泉眼坐着个玉石小人,左手持断刀,右手托着半朵优昙。
每当夜幕降临,子河坡上便会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是小荷的笑声,她虽已散去,但她的精魂却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而那些冤魂,也在陆沉舟的帮助下,得以安息。他们化作了白莲,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那些曾经的苦难。
子河坡万人冢的传说,永远不会被遗忘。而那些为国家而战的人,他们的名字,也将永远被铭记。
41. 近日锁龙
近日锁龙
在滇池之畔,昆明古城巍然屹立,宛如一幅壮丽的屏风,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近日楼,这座历史悠久的建筑,傲立于繁华的街市之中,其朱红的屋脊与碧绿的瓦片,在岁月的风霜雨雪中更显沧桑。楼顶檐角悬挂的铜铃,历经百年风雨,依旧清脆悦耳,回荡在空中,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在近日楼一侧,隐藏古老而神秘的井——锁龙井。这口井的井台布满了斑驳的苔痕,仿佛岁月的痕迹深深烙印其上。井口处粗大的铁链盘绕如蛟龙之筋,紧紧锁住井下的秘密。井壁上的符篆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使得过往的行人皆不由自主地绕道而行,生怕惊扰了井下的沉睡之物。
相传,在滇中的广袤大地上,曾有一条黑龙自苍山洱海间腾云驾雾而来。这条黑龙本是千年修炼的灵兽,却因偶然间得到赤水灵珠而堕入魔道,开始在滇池中掀起滔天巨浪。它的尾巴轻轻一扫,便能使良田变为泽国,百姓们夜晚听到的龙吟声,如同丧钟般令人心悸。为了驱邪避灾纷纷在门楣上悬挂八卦镜。
就在这时,苗疆的巫者阿布,身着青衫,手持竹杖,踏着月色而来。他目睹了昆明城的惨状,心中悲愤交加,于是解下腰间的铜铃,连摇三下,声音震耳欲聋:“孽障!你怎敢如此荼毒生灵!”黑龙闻声而来,鳞甲闪烁着幽光,眼中射出赤色的闪电,从云端俯冲而下。阿布见状,咬破指尖,以鲜血画出符咒。霎时间,三十六道金光从地脉中喷涌而出,化作千年古藤锁链,住了黑龙的脖颈。黑龙痛苦地咆哮着,震落了城头上的旌旗。阿布则踏着禹步,引来天雷,将滇池水分成了两壁,露出了井口那幽邃如冥瞳般的深渊。他将铜铃掷向井沿,黑龙的身体逐渐缩小,最终缩入了井中。井底的声音,整整响了三天三夜。
自此,这口井的水变得异常寒冷刺骨,每到夜半时分,还能听到金铁交击的铮鸣声。阿布在离开前抚摸着井口叹道:“虽然蛟龙的身体已被锁住,但它的心还未死。五百年后,这里必将迎来一场大劫。”
到了明初时期,张三丰云游至此。他身着鹤氅,飘然立于井畔。忽见黑气冲天而起,直逼斗牛二星。他微微一笑,说道:“好个顽劣的长虫!”只见他拂尘轻扫,井台上的青石上立刻显现出了北斗七星阵。他用朱砂在锁链上写下了一个“镇”字。当夜,七道星光坠入了井底,龙吟声也渐渐变得如同瓮中之鳖般沉闷。然而,每逢甲子年的雷雨夜,井底仍会传来沉闷的吼声。城中的老叟们说:“这是黑龙在用角撞击符咒呢!火星溅落的地方,井砖上都留下了焦痕。”
后来,吴三桂镇守云南时,常常在五华宫中听到地底传来轰鸣之声,几案上的茶盏也震颤不已。这时,一位黑袍道士前来献策:“当年锁龙用的是武力,如今应该用心来锁龙。”于是,吴三桂命巧匠在井壁上凿刻了《道德经》的千字文,并用玄铁建造了一座小屋覆盖在井口上。檐角处悬挂了八十一枚摄魂铃。每逢朔望之日,人们都会将雄鸡和白羊投入井中,只听到井中传来撕咬和吞咽的声音。血水竟然半天都不散去。从此以后,井中的怪响了。只有更夫在巡夜时,偶尔能从铁屋的窗隙中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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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青色的光芒透出。
随着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色吞噬,古井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幽怨的风声,那声音时而低沉如龙吟,似苗疆巫师神秘的诵咒,又仿佛无数亡魂在耳边低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一位好奇心重的游客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掷向井中,石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久久未有落水的回响。就在这时,原本静止的铁链竟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惊得栖息在井边老树上的麻雀纷纷振翅高飞,羽毛如同冬日初雪,轻轻洒落一地。
这口古井,历经六百载春秋更迭,见证了无数奇闻异事:苗疆巫师在此斗法争锋,道家真人施展神通镇压邪祟,藩王为求国泰民安,亦曾在此举行盛大的修禳仪式。更有人言,井底深藏着天道轮回的奥秘,阿布遗失的铜铃或许正沉睡于此,而张三丰亲手以朱砂书写的符咒,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悄然浮现,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至于吴三桂所铸的铁屋梁上,至今仍清晰可见三道深深的爪痕,相传那是真龙之爪留下的印记。
滇人常以轻松诙谐的语气谈论此事,笑称:“那作恶的黑龙早已融入地脉之中,如今昆明城下温泉涌动,正是它悔恨泪水的化身。”
然而,西寺塔下的一位老倌,在一次醉酒之后,却吐露了深藏心底的秘密:“记得戊寅年那场大地震的夜晚,我亲眼目睹井口喷出一股三尺高的黑雾,其中隐约可见一双金光闪闪的瞳孔,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言罢,老倌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仿佛那一刻的恐惧与震撼,至今仍萦绕心头,难以忘却。
42. 金马碧鸡
金马碧鸡
南中古地,山峦叠翠,滇池烟波浩渺,水天一色,似一幅泼墨山水画卷,徐徐铺展于天地之间。西南方向,禺同山横亘其间,如一条巨龙蜿蜒起伏,守护着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此山云蒸霞蔚,每逢朔望之夜,山间金光流溢,犹如奔马奔腾,碧色氤氲,恰似凤凰栖息,乡民皆言乃上古金马碧鸡显圣。
时汉元狩年间,武帝夜观星象,见西南有赤黄二气直冲紫微。太史令仰望星空,占卜良久,而后拱手禀道:“陛下,此乃益州郡金马碧鸡之瑞,得之可安社稷。”武帝闻之大喜,遂遣谏议大夫王褒持节南下,欲迎祥瑞归长安。
王褒率众行至蜻蛉河畔,但见禺同山巅云雾缭绕,忽现奇景:一匹金鬃烈马踏云嘶鸣,其尾扫过星河,似要将那漫天星辰扫落凡尘。恰时一只碧羽神禽振翅破雾,喙衔明月,仿佛要将那皎洁月光衔回昆仑仙境。马嘶禽唳之声竞相交融,化作《钧天广乐》,回响山谷,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王褒惊而坠马,恍惚间见一白须老者拄杖而立,面带威严,朗声道:“此乃昆仑西王母座下神兽,黄帝战蚩尤时遗落滇地,镇守南中龙脉。凡夫若强求之,必遭天谴。”
语罢,老者掷玉简于地,篆文赫然:“金马踏破千重瘴,碧鸡啼开万载春。”
待王褒苏醒,随从皆言未见异象。是夜,暴雨倾盆,蜻蛉河水暴涨,使团困于大姚山中。王褒自知天命难违,临终前令工匠刻金马碧鸡像埋于禺同山麓,并预言:“六百甲子轮回日,双坊交辉照乾坤。”
此后千年,每逢月蚀之夜,哀牢古道上便有金铃马蹄声隐约可闻,滇池渔人常见碧影掠过水面,翅尖滴落之水皆化翡翠,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转眼至明宣德年间,黔国公沐昂督建昆明城,夜梦金甲神人持卷轴示以星图,言道:“滇池为砚,西山为笔,当立双坊接引紫微。”沐公醒后急召堪舆大家汪藏海,测得城东金马山、城西碧鸡山正合二十八宿昴毕二星方位。于是,沐公命工匠采点苍山石、伐哀牢山木,历时三载,建成金马碧鸡二坊。坊成之日,忽见两道虹光自禺同山飞出,金马坊梁柱鎏金纹路渐显天马行空图,碧鸡坊椽檩浮现青鸾逐日纹,观者无不称奇,惊叹于这天地造化之功,人力巧夺天工之妙。
滇地相传,建文皇帝逊位后曾隐于昆明,每至黄昏必登碧鸡坊远眺。某日,他见碧鸡山巅腾起青光,竟有百鸟衔来建文旧日冠冕。帝抚坊柱长叹:“碧鸡识主,金马忠魂,朕负江山矣!”遂将随身玉圭埋于坊基之下。后人有掘得玉圭者,见刻“允炆埋璧处”,圭身纹理暗合滇池水道,或言此乃建文所绘逃生密图,只是其中奥秘,早已随风而逝,无人得以窥探。
转瞬于清顺治年间,孙可望部攻打昆明,欲毁双坊取金。某夜,守军忽见金马坊化形为披甲神将,威风凛凛,碧鸡坊振翅作鸣镝之声,清脆响亮,直冲云霄。叛军战马皆惊厥倒地,乱作一团。待战火平息,有道士在废墟中发现半截焦木,上有朱砂符咒:“丙丁焚不尽,子午复重光。”果不其然,康熙二十六年重修时,匠人凿开旧基,惊见王褒所埋金马碧鸡石像完好如初,双目镶嵌的夜明珠正与北极星遥相辉映,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传奇与坚守。
光绪癸卯年中秋,皓月东升与落日余晖恰成一线,天地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金马碧鸡交相辉映”,构成一幅精美绝美之画卷。但见金马坊影西移三丈,碧鸡坊影东进三丈,双影交叠处骤现金青光柱,直冲云霄,如同一道连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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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的桥梁。有目击者言,光柱中显现金马碧鸡交颈缠绵之态,情意绵绵,滇池七十二泉同时喷涌,水花四溅,如同珍珠散落。彼时黑龙潭古碑浮现“海晏河清”四字,昭示着天下太平的祥瑞之兆。更玄妙者,在场文士怀中的《滇系》《南诏野史》等典籍,凡载金马碧鸡处,墨迹皆化作金粉碧砂,随风飘散,仿佛这些文字也有了灵性,融入了这天地间的奇景之中。
民国二十七年,日寇轰炸昆明,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有飞行员报告称俯冲时突见金马碧鸡幻化巨型光盾护城,那光盾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敌人炸弹纷纷弹落。有夜,金碧路茶馆说书人皆梦青衣仙子托梦:“碧鸡泣血,金马断缰,此乃大劫之兆。”翌年滇缅公路通车,千万马帮儿郎出征前必绕行双坊三周,取一撮坊角青苔缝入护身符。传闻有士兵在野人山迷途,忽见金马踏雾引路,碧鸡清啼破瘴,终得生还。那金马碧鸡仿佛是守护这片土地神灵,无论何时何地,都在默默守护着滇中百姓。
而今,虽已历经岁月洗礼,然六十年轮回之景仍时有出现,坊柱夜半亦会传出“碧鸡颂”吟哦之声,那悠扬的吟哦声仿佛穿越了时空,回荡在每一个滇中儿女心间,俱是千年灵脉未绝之证。滇池老渔夫酒后常絮:“月圆之夜若以西山睡美人为镜,可见金马碧鸡仍在禺同山巅追逐嬉戏,它蹄印化作石林喀斯特,羽翎落处变作丽江翡翠矿,就连那王褒未完颂文,也早被爨宝子碑悄悄镌刻了去……”
金马碧鸡传说有如一首古老的歌谣,传唱千年,也如一幅绝美画卷,描绘千年。这些传说在滇中大地代代相传,它见证了滇中历史变迁,也成为了滇中文化中不可或缺部分,如同一颗颗璀璨明珠,镶嵌在历史长河之中,熠熠生辉,永不磨灭。
43. 蛇山倒影
蛇山倒影
南中之地有五百里滇池水波浩渺,池畔有一山如一条巨蟒横卧,二者相互映衬。这碧水青山、云霞翻涌,山影沉入水中,青峰倒映在如镜之湖面上,便是古昆明八景之首“蛇山倒影”。相传,此景并非仅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蕴含着白蟒修灵、玄武镇脉的神秘传说。
在南诏蒙氏统治滇地之时,滇池北岸常有白雾环绕山间。砍柴樵夫时有看到两条蟒蛇在山泉之边饮水,两蛇之鳞片会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光芒,如镶嵌着浩瀚银星。渔民也曾在水中看到金线鱼群逆流而上,鳞片闪闪发光,仿佛银河坠入水中。众人纷说这是蛇山灵脉滋养之结果。在这座山深处,有一条白蟒正在修行。每逢月圆之夜,它会化作一名白衣女子,来池边照影,用八宝琉璃泉的水洗净尘世的俗气。这条白蟒名叫白瑾,是昆仑山白帝幺女。因眷恋滇池云水,便在北岭盘踞修炼了千年。她曾送采药人灵芝,为迷路人引路,连山间樵歌和渔火都沾染上了灵蛇之气。
某日,一西域商队来到滇池。商队的首领名呼延灼有异能,他见山间铁峰寺紫藤遮天蔽日,银杏树高耸入云,知有灵物修炼已成,便起了贪念。趁白瑾在晨露未散、灵力最弱的时候,用一把玄铁匕首剖开了她的腹部,取走了她的内丹。刹那间,玉泉被染成了红色,银杏树纷纷落下金色的叶子,如同一场金色的雨。白瑾发出悲惨的哀鸣,声音震动了整个山谷。她的残躯化作了一条十丈长的紫藤,缠绕在铁峰寺之上。香客们见紫藤上滴血,梵钟自响良久,没有停歇。
白瑾有夫君墨鳞正于洱海参加龙君宴席,突感心血翻涌,惴惴不安,掐指一算,知道劫难。他驾着黑云,飞奔百里来到玉案山。他见白瑾元丹正挂在商人腰间,暴怒之下,现出百丈真身,黑色鳞片于阳光下闪烁寒光。墨鳞摆动尾巴,扫断了三座山峰,滇池怒涛拍碎了十几艘画舫。眼看春城就要被淹没。在这危急关头,五华山顶出现了七彩祥云。沐英手下堪舆师汪湛海手拿罗盘,脚踏罡步走将过来,身后跟一只背洛书河图九子神龟。他大声道:“龟蛇本属玄武之位,何必逆天行事,破坏灵枢?”挥手之间,神龟化作擎天巨岩,镇住了蛇尾。墨鳞挣扎着,却无法动弹。他双眼流出了血,化作泉水,浸透山石,直到今天,那山石仍然红得像朱砂。
汪公叹息道:“北走蜿蜒本是龙脉,南翔缟素也是仙乡。”于是,他以白瑾元丹为引,墨鳞脊骨为椽,在滇池畔建造了一座龟形城池。正义路作为中轴,贯穿南北,五华山作为龟甲枢纽。他还在长虫山七寸处埋下了三块镇山石,发誓要保昆明五百年太平。从此,龟蛇气脉相连,每值月圆之夜,滇池水镜会显现奇观:东岸神龟昂首沐浴在朝霞之中,西岭玄蛇追逐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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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在波浪中游动,阴阳二气流转,如同太极初开。渔民在夜晚停泊时,常常看到白瑾和墨鳞携手在水面上行走,金线鱼群跟随着他们,如同铺开了一条星河之路。这时,人们才明白,“蛇山倒影”并非只是形状相似,而是灵魄相互映照。
然而,天道轮回,终有定数。到了明末,清兵攻破了城池,黔国公夫人沐氏带着遗孤逃到朝阳庵避难。追兵到来之时,夫人着朱红衣裙坠崖,鲜血染红了紫藤,就像当年白瑾丧命之时。当晚,滇池突现百里赤潮,墨鳞虚影在城垣上徘徊,吐雾三天,保护百姓向西逃走。待吴三桂马蹄踏碎莲花池,镇山石竟然自行崩裂,“蛇山倒影”也从此渐渐消失。只有金线鱼仍然每年洄游,仿佛衔着紫藤之落花,寻找旧时主人。而在八宝琉璃泉畔,还能听到女子轻叹:“等滇池水再次漫过山脚,虵山月亮再次照耀碧波,郎君就会回来……”
如今,站在大观楼上远眺,尚能看到“北走蜿蜒”的墨迹如同新的一样,却再也寻不到当年龟蛇交泰之景象。然而,老人们却说,每当雷雨将至,铁峰寺残碑会渗出淡淡血痕,仿佛能看到一位白衣女子倚着紫藤望着月亮。这是白瑾精魂不灭,仍在等待沧海化作桑田。也有人说,滇池水退是天意,等到龙马再次负图来到滇中,“蛇山倒影”自然会重现人间,随着五百里滇池细浪,拍打千年滇地春秋。
44. 朝阳庵传
朝阳庵传
在南中群山之中,长虫山宛如一条蜿蜒巨龙,横卧在滇池之畔。山间云雾缭绕,古木参天,仿佛藏着无数秘密。在这座山的主峰之下,朝东的方向,有一座古老的庵堂——朝阳庵。这座庵堂建于大理南诏时期,历经风雨,见证了无数的传奇与沧桑。
相传,南诏王曾于此山修行,感念天地之恩,便在此修建庵堂,供奉观音菩萨。庵堂朝东而建,每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都会洒在庵堂的屋顶,故得名“朝阳庵”。庵中香火旺盛,僧侣们在此修行,诵经念佛,祈求国泰民安。
后至明末,云南黔国公沐天波夫人沐氏,因感世事无常,便来到朝阳庵修行明德。沐氏出身名门,自幼聪慧,深谙佛理。她在庵中静心修行,每日诵经念佛,参禅悟道,生活清苦却心无旁骛。沐氏之修行,不仅是为自身解脱于轮回之苦,更是为祈求天下苍生安宁。
然,命运之波澜总是波谲诡异,始料难测,清兵入关后,南明小朝廷在云南苟延残喘。清军一路南下,直逼昆明。沐天波作为大明忠臣,坚守阵地,誓死抵抗清军。清军为瓦解南明抵抗意志,决定从沐氏入手灭之。他们得知沐天波夫人在朝阳庵修行,便派兵前往,企图抓住沐氏,以此要挟沐天波降清。
清军来到朝阳庵时,庵中一片宁静。僧侣们惊恐万分,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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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清军在庵中搜寻,最终找到了沐氏。沐氏面对清军威逼利诱,毫不动摇。她深知,自己一旦屈服,不仅辱没沐家名声,更让无数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她毅然选择跳崖自尽,以死明志。
清军见沐氏已死,便纵火烧毁朝阳庵。大火熊熊,庵堂化为灰烬,然沐氏气节却如一丰碑,永远矗立汉人心中。后人为纪念沐氏气节,在她跳崖的地方刻石“黔国夫人殉难处”,以示纪念。
随时间推移,奇闻异事在庵堂周围时有发生。有人说,每当夜深人静时,会看到一位身着白衣女子在庵堂紫藤下徘徊。她面容清秀,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45. 黑娃化龙
黑娃化龙
昔年,昆明城外赤地千里,龟纹裂土达三尺之深。村中老幼汲露为饮,稚子啼饥之声彻夜不绝。独有少年黑娃,虽父母早逝,然仗乡邻周济长成,力能扛鼎,目似寒星。是日,见老叟以枯枝掘地求水,为半瓢水竟至昏厥,他咬嘴唇立誓:“若寻不到活水,便死在山神庙前!”
黑娃负荆棘斗笠,履草鞋走三千里。历七七四十九日,足生叠茧,口吐血沫。忽见断崖边一麻脸蓬头老汉,手持青铜杖,浊眼泛金光。黑娃稽首问路,老者抚须长叹:“西山绝壁有玄渊潭,然饮者需以身为祭。”遂引至断崖,见碧水如镜,铁链如蟒缠绕潭边。老汉原是东海龙王,见他赤诚,授以蜕凡之法。
黑娃身浴潭水,顿时金光大作,鳞甲森然生出,龙角刺破云霄,却听得龙王叹息:“每行雨铁链重千斤,违天条便永镇深渊。”黑娃不惧,腾空唤来三日甘霖。后然每行雨则铁链增重,至第七次擅开龙闸,锁链已沉万钧。待雨水润泽田亩,他已被锁于潭底,铁链勒进血肉。潭水尽染墨色,夜半常闻悲鸣如泣。
乡亲们见黑龙泣血,筑起黑龙宫日夜焚香。更有稚子以彩纸叠龙舟,放于潭心,祝祷其早脱樊笼。
值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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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玉帝巡游南天,闻潭底龙吟。降祥云至渊畔,见铁链已没龙身三寸,叹道:“大义灭身,天地共鉴。”遂敕封“行雨大将军,”解其枷锁。黑哥化虹霓升天,玉帝赐其玄黄宝珠,可自由调遣四海云雨。自此昆明城终年细雨霏霏,稻花香里说丰年。
今人登黑龙潭观,犹见石壁刻“舍身济世”四字,传为黑娃爪痕所化。每值月圆之夜,潭心泛起银鳞万点,似有巨龙翻腾。老者谓游人曰:“此乃黑帝巡游,佑我滇中子民也。”遂有童谣传唱:“黑龙潭水深又清,黑娃当年救苍生。铁链锁身行甘露,至今犹闻叮当声。”
46. 滇池月夜
滇池月夜
却说崇祯十年孟夏,滇池烟波浩渺处忽生异象。白鱼口渔郎陈十一摇橹至观音山脚,忽见芦苇荡中鳞光翻涌,一条三丈青蛟正与素衣女缠斗。那女子鬓间珠钗坠入碧波,怀中蜃息珠明灭如星闪耀,青蛟利齿已咬穿她肩头,蓝血染得湖水泛起幽光。陈十一抄起船头钢叉大力掷去,叉尖竟似生了眼目一般,直贯青蛟左目。霎时风雷大作,素衣女趁机将蜃息珠含入口中,天地间顿时炸开万道金芒。
待雨消云散,陈十一方看清怀中女子真容。只见额间龙纹隐现,指尖抚过渔郎被浪涛划破的臂膀,伤口竟生出细密珍珠愈合如初。“恩公暂且收下此珠,”女子咳着蓝血将蜃息珠塞入十一掌心,“此物能愈百病,却不可现于日光之下...”话音未落,西山深处传来隆隆闷响,似有万千水族正破浪而来。
昆明知府赵汝义立在近日楼飞檐下,手中《水经注》文卷正停留在“龙髓续命”四字上,望着如夫人日渐透明的面庞,心中恶意横起。半月前三更时分,他亲眼见那渔舟载着龙女泊在船坞,珠光透过苇帘将滇池照得雪亮。“取不得蜃珠,便取龙骨。”他蘸着朱砂在缉捕令上画出血咒,檐角铜铃无风自鸣,案头烛火忽化作碧色鬼焰。
女子蜷在船底青苔间,龙尾已现鳞片。陈十一将蜃息珠藏入鱼篓最深处,却不知腥气引来了循迹而至的恶吏。当夜府兵破门时,他正用珠光替瞎眼阿婆治目疾,骤见官兵手中玄铁锁链刻满镇龙符,方知三月来素衣女为何总在子夜咳血,原是每用一次蜃珠神力,她体内龙髓便消融一分。
府衙水牢石壁上渗出的不是水珠,而是素衣女子敖璃的龙血。赵汝义手持淬毒匕首立在她面前,如夫人倚着珊瑚屏风,屏上美人皮竟是从洱海鲛人身上活剥而来。“取三寸脊骨炼药,换你恩公陈十一性命。”知府话音未落,陈十一的惨叫已从隔壁刑房传来。敖璃望着铁窗外一弦残月,突然想起百年前东海龟丞相的预言:“七公主命中当有剔骨之劫。”
当玄铁刃切入龙脊时,八百株垂柳齐向东伏拜。敖璃咬碎半颗龙珠强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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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任由官吏剜取蓝莹莹的龙髓。待玉碗呈至其如夫人唇边,那妖妾忽化作白骨,赵汝义惊觉横掌生满青苔,梁柱间水草疯长——却是敖璃拼尽最后灵力引滇池倒灌城池。陈十一挣脱镣铐冲进水殿,只见龙女半身已化作虬龙,尾鳍扫过处,化作石像的知府已轰然坠入漩涡。
今有夜泊者说,每逢月晦,可见明珠光影自湖心升起。老艄公指着睡美人山轮廓:“瞧山形似女子卧波,敖璃姑娘当年于在此处散尽龙魂。”
石像腰间官印早被浪涛磨平,怀中白骨却缠着半截渔网,细看竟是用滇池水藻与蜃息珠粉捻线织就。更奇者,凡近石像三尺内,病者皆愈,医者皆言此乃龙女精魂所化。
甲申年清明,当陈十一白发再次没入滇池烟雨时,他手中渔网忽重似千钧,拉起竟是敖璃当年遗落的鲛绡衣。西山绝壁上,新裂的龙爪痕间生出簇簇蓝莲,花蕊中明珠流转,照得夜泊千帆如坠星河。自此滇池再无旱涝,渔歌唱晚时,总见云间有龙影逡巡,尾鳍扫过处,洒落珍珠似雨点。
47. 筇竹罗汉
筇竹罗汉
自唐贞观年始,滇中玉案山便隐现佛光,成为一方神秘的灵境。樵夫们时常于山中见竹杖现瑞、宝莲浮空等奇景,仿佛有仙人隐匿其中。传说有洱海龙女携九叶灵芝驻跸山中,她采霞光为丝,汲月华为露,以筇竹杖点化清泉,瞬间化作金波荡漾之池。泉水具有神奇的疗愈之效,引得四方诸病者纷纷前来朝奉。
随泉水神奇功效传开,行脚僧们纷纷来到玉案山,结茅为庵,号“筇竹精舍”。他们在此诵经念佛,祈求佛祖庇佑,使得这片土地愈发神圣。
至元初年,雄辩法师弘法南诏,他见玉案山灵气蒸腾,心中大为惊叹,认为此地乃是佛祖显灵之地,于是决定扩建伽蓝,将筇竹精舍打造成一座恢弘寺庙。在他主持下,工匠们日夜劳作,寺庙规模逐渐扩大,佛像也愈发庄严。
就在寺庙扩建之际,忽一夜雷雨大作,电闪雷鸣之间,寺中贝叶经竟无火自燃。众人惊恐万分,以为是不祥之兆,随之奇迹发生——贝叶经在烈火中非但没被焚毁,反显出五百罗汉虚影。这些虚影栩栩如生,恍若从经文中走出一般。
雄辩法师见此奇景,心中大为震动,他知是佛祖启示,于是立下宏愿:“三生之内,必铸金身供养。”要在有生之年,完成五百罗汉之金身铸造,以报答佛祖恩典。
然天不遂人愿,元末兵燹肆虐,战火蔓延玉案山。筇竹寺在战火中化为焦土,雄辩法师法愿未能完成,只留下半截唐碑,镌刻着“筇竹”二字,隐没于荒烟蔓草之间。曾经神圣土地,再次陷入沉寂。
转眼大明嘉靖九年,昆明城瘟疫横行,百姓们苦不堪言。筇竹寺遗址上,有一位疯癫头陀夜宿于此。他虽然疯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灵动,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某夜,头陀在泉眼畔静坐,忽见泉眼泛起七彩涟漪,瞬间化作一道绚丽光环。光环中显现元时五百罗汉的真容。这些罗汉或骑麒麟采药,或驾玄鹤布云,手持法器皆带有筇竹叶纹,栩栩如生。
头陀见此奇景,心下大动,咬破手指,在地上血书《应真显圣图》。图中详绘五百罗汉形神,每一尊罗汉均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未几,头陀坐化泉畔,身躯化作白玉舍利塔,塔基铭文上赫然写着:“三百年后,泥圣临凡。”
清光绪八年,蜀中泥塑圣手黎广修云游至滇。此人相貌奇特,左手天生六指,相传他能隔空塑人神魂,其技艺之高超,令人惊叹。他一路云游,来到了玉案山下的黑林铺,夜宿黑林客栈。
至夜里五更,黎广修于房中静坐,忽见窗外泉眼腾起金龙,金龙爪握一鎏金竹简,飘然而至。广修伸手接过竹简,只见简上浮现“九蒸九晒麻丝作骨,五更寒露调泥为肤”十六篆字,深知这是佛祖开示。
翌日清晨,黎广修急忙登上玉案山,到筇竹寺颓垣之间。见贝叶经残页无风自舞,显出“降龙须用雷击木,伏虎当取虎乳泥”梵文谒语。广修心中豁然开朗,知是塑造五百罗汉关键所在。
于是,他取筇竹为架,滇麻为筋,混合苍山七色土塑形,开启塑像之旅。每逢子夜,泉眼必涌出青碧汁液,塑像触之则经脉隐现。他精心雕琢每一尊罗汉像,从面容到服饰,从手势到姿态,无不栩栩如生。
就在他塑至第四百尊时,突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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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风袭扰,未干泥胚尽化齑粉。黎广修心中悲痛万分,他跪于泉眼畔,祈求佛祖庇佑。是夜,他于梦中见龙女现身,赠他青铜量天尺一柄,并道:“此乃唐时吴道子遗物,可量众生悲喜。”
而后黎广修常携量天尺入市,丈量贩夫走卒颦笑,将市井百态熔铸于佛相之中。他发现,众生悲喜皆有不同,而如此悲喜正是罗汉造像关窍。
最奇莫过托钵罗汉,泥胎时始终双目无神。一日,忽有疯丐闯入工坊,狂饮彩釉后,竟撞向泥像。刹那间,鲜血四溅,竟在泥像双目处凝成瞳孔。此后这尊托钵罗汉每逢饥馑之年,钵中便涌出米粮,救济四方百姓。
塑帝王罗汉时,云贵总督岑毓英亲临。黎广修袖中暗藏面团,瞬息捏成总督相貌。岑氏大悦,赐翡翠朝珠嵌于罗汉蟒袍。这尊帝王罗汉从此成为筇竹寺的镇寺之宝,每逢云南布政使上任,必见该罗汉衣袂无风自动,仿佛自絮叨叨不已。
历时七载寒暑,五百罗汉终于塑成。开光之日,梵音阁梁柱突生笋状玉芽,天台来阁地涌金莲,整个筇竹寺被祥光笼罩,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民国三十三年,日军空袭昆明。炮弹如雨,纷纷落下,但每有炮弹飞至筇竹寺上空,竟会自动转向,坠于后山。一次空袭后,炮弹在后山炸出一深坑,坑中赫然露出半截唐碑,碑上现出“佛相本无定,心诚即显真”十字箴言。人们见此奇景,无不惊叹,纷纷跪拜,祈求佛祖庇佑。
时至今日筇竹寺五百罗汉像依然矗立在大殿之中,每一尊罗汉像均栩栩如生,在罗汉像中,犹可见盛唐胡商额生肉瘤、南诏武士腰悬毒箭囊等细节。
48. 哀牢山神
哀牢山神
万历丙辰年深秋,滇南驿道上,秋风萧瑟,黄叶纷飞。驿上突现一老者,身着儒衫,须发皆白,手持一根半截竹杖,杖头雕刻着“山灵”二字,显得古朴神秘。与一游方道士寒暄之后,老者自称是嘉靖庚戌年滇中那场惊天暴雨之亲历者,话语间透出历经沧桑之感慨。
道士邀请老者至路旁茶肆小憩,随着茶汤几番添换,伴随老者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解开那段尘封历史。
那是嘉靖庚戌年仲夏,滇中地区遭遇了前所未有之连旬暴雨,老者正是澄江府通判,每日虽忙于政务,却也被这场天灾搅得心神不宁。
一日清晨,他起床后发现衙署廊下已经积水没踝,城外突然传来穿云裂石般哀嚎,老者心中一惊,连忙派人前去探查。不久,探子回报说哀牢山崩塌,浊流如蛟龙出洞,瞬间卷走了村落百余家,无数生灵涂炭。
那夜,老者宿于通海县驿站之中。子时时分,他忽被一阵瓦片碎裂声惊醒。推窗而望,只见月色惨白如磷火,檐角铁马在风雨中叮咚作响,似有千万冤魂叩击冥府大门,让人心生寒意。
这时,驿丞踉跄着奔入房间,神色慌张地告诉老者,城西龙潭涌出了黑水,潭畔老松尽折,树皮剥落处竟然显现出了人面纹路,老者虽素不信神怪之说,但看那驿丞惊恐之状也不由心生疑虑,于是披衣随驿丞前往龙潭查看。
行至龙潭边,只见潭水已经暴涨了三丈有余,墨色水浪翻涌如沸。潭心立一石碑,苔痕斑驳处隐约可见“禹王镇水”四个大字,显得古朴而庄重。水底忽然传来了金铁交鸣声,紧接着,潭面上浮起了七具女尸。她们皆身着明代官服,发簪翡翠步摇,面虽苍白却依然美丽。老者认出这七人乃是传说中前朝殉国女官,然史册上却并未记载半分。
正值老者踌躇之际,潭中忽然升起了一道青光,将水底照得通明。只见水底竟现一座宫阙楼阁,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一位素衣女子立于朱栏之上,她眉目如画,手持玉笏,周身环绕水雾,宛如仙子下凡。
那女子开口说道:“吾乃洱海龙女,哀牢山神因樵夫盗取灵芝而震怒,劈开了山体。如今滇池水脉倒灌,须得贞洁之血方能镇压。”言罢,她目光如炬地看向老者。
驿丞闻言,顿时跪地痛哭:“小人之女昨夜随洪水而去……”话音未落,潭中女子忽然化作水汽消散无踪,而潭水则再次暴涨,瞬间吞没了半座城池。老者见状,心中惊骇万分,忽忆起《禹贡》中“黑水西河惟雍州”记载,恍然悟得此乃山海倒错之兆,预示着天下将有大乱。
次日清晨,老者不顾疲惫,率领着百名壮士前往哀牢山寻访。他们行至断龙崖时,只见山石间嵌着一把青铜剑,剑身上刻着“滇王之剑”四个大字,尽显古朴而威严。只见地底传来了阵阵呜咽之声,似有无数冤魂哭泣。接着,山体裂痕中渗出了赤色液体,腥气扑鼻。壮士王五挺身而出,以剑挑之,那液体竟凝成了人形,口吐人言:“吾乃山魈,因山崩地裂而被困于此。今见尔等前来,特来相告。哀牢山神震怒之下,已引发天怒人怨。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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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平息此祸,须得找到那盗取灵芝的樵夫,以他的心头血祭祀山神,方能解救滇中百姓于水火之中。”
老者闻言,心中暗自思量:这山魈之言虽不可信,但寻找那盗取灵芝樵夫或许能找到平息天怒的线索。于是,他下令壮士们分头寻找,务必找到那樵夫的踪迹。
经过一番搜寻,他们于一密林深处找到樵夫。他面色憔悴,神情惶恐,显然已知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在老者等人逼问之下,他如实交代了盗取灵芝经过,并表示愿意以死谢罪。
老者并未立即处决他,而是决定带他前往哀牢山神庙,以他心头血祭祀山神,祈求平息天神之怒。在前往神庙路上,老者心中暗自祈祷:愿山神能够宽恕滇中百姓罪过,保佑他们度过这场劫难。
当他们抵达神庙时,只见神庙早已破败不堪,显是已经很久未有人来祭祀。老者命人将樵夫绑在神庙前石柱上,准备取其心头之血告祭山神。
老者手持青铜宝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完成祭祀。天空忽然现出一道金光,将樵夫笼罩其中。金光消散后,只见樵夫已经昏迷倒地,身上多了一道金色印记。
老者心中暗自思量:或许山神已经宽恕了樵夫无心罪过,也或许他看到了滇中百姓苦难,决定不再追究此事。无论如何,这场劫难终于得以平息,滇中百姓也将得以重归安宁。
老者将这段经历铭记于心,决定代殉国女官诉说忠烈,将敬畏天地自然之情广为人知,每当回想起那段惊心动魄时光,他总是感慨万千……。
49. 圆通龙吟
圆通龙吟
传说明朝嘉靖年间,滇中昆明城中,夏末暴雨骤至,三日雷雨不绝。圆通寺内,有老僧慧明夜半惊醒,闻得殿外雷声滚滚,似有巨物翻腾,夹杂着低沉的龙吟,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他披衣起身,持烛照看,忽见大殿木柱上盘绕的泥塑游龙竟浑身湿透,龙鳞间水珠滴落,地上蜿蜒一道粗大水痕,自殿内延伸至殿外,直抵九龙池畔。
翌日,雨歇云散,寺中僧人皆谈半夜惊变,议论纷纷。东门坡有人言,昨夜见九龙池内白浪滔天,一道青影破水而出,腾空而去,鳞爪映着电光,照得圆通山满山皆亮。更有奇者,池畔泥泞中竟遗落数片龙鳞壳,大如铜钱,青黑相间,入手冰凉沉重,竟似铁铸钢打一般。
慧明拾得一片,细细端详,忽觉指尖微麻,似有寒气渗入骨髓,耳边隐约听得潮声涌动,恍若龙吟。他心中惊疑,暗忖:“莫非真有神龙现世?”遂将鳞片供于佛前,日夜诵经,以镇其灵。
两甲子后,清道光年间。九龙池畔,有人忽见水中泛起幽蓝光芒,似有巨物潜伏。次日,池水骤退三尺,露出淤泥深处一段森然白骨,粗如梁柱,蜿蜒数丈,隐有龙形。城中哗然,百姓争相围观,有老者抚骨叹道:“此乃蛟龙骨是也!”
传闻蛟龙百年化形,五百年成龙,若遇劫数,则鳞甲剥落,筋骨尽显,终成枯骨。然此龙骨不腐不烂,触之犹带寒意,竟似仍有灵性。官府恐生事端,命人将龙骨移置潮音洞内,洞口以符咒封之,并立碑警示:“蛟龙伏藏,勿扰其灵。”
自那夜起,潮音洞内常有异响,似龙吟,如潮涌,入夜则洞壁渗水,滴滴答答,竟似龙泪。有胆大者潜入窥探,见洞深处水雾弥漫,白骨之上竟隐隐覆着一层青鳞,似在缓慢重生。那人骇极奔出,未及言语,便口吐白沫,昏厥不醒,醒来后只喃喃道:“龙未死……龙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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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数十年,昆明城忽遭大旱,九龙池水枯竭,潮音洞内却水声不绝。有道士言,此乃蛟龙蓄水,待机破封。果然,某夜雷雨交加,洞内传出震天咆哮,山石崩裂,一道青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翌日,池水复满,洞内白骨无踪,唯余一地碎鳞。
自那以后,九龙池复归平静,潮音洞亦再无异响。唯池畔老柳树下,时有雾气氤氲,隐约可见一青衣老叟垂钓,问之不应,近之则散。乡人皆道,此乃龙魂所化,仍在守候这一方水土。
而那枚当年拾得的龙鳞,后被嵌于大雄宝殿的梁柱之上。每逢阴雨,鳞片便渗出细密水珠,僧人说,此乃龙之泪,是它在思念故渊。
至于潮音洞下秘密,至今无人敢深探。偶有胆大者入内,只闻水声滴答,如龙低语,却不知是蛟龙未死,还是真龙长眠。而那泥龙塑像仍盘于柱上,每逢阴雨,鳞甲便隐隐泛出水光,仿佛随时会破壁腾空。
50. 滇王之印
滇王之印
暮色合璧时,石寨山影斜。一老叟拄杖立于鲸鱼山下,望着苔痕斑驳的青铜残片,喃喃自语:“那年金印入土,滇池水沸腾了整整三日三夜……”
滇王单羌端坐于宫殿宝座之上,轻抚着腰间错金嵌玉的短剑,目光落在铜镜中愈发模糊的面容上。自先祖庄蹻开滇以来,王族血脉已在滇池畔绵延了十二代。然而,青铜神树上栖息的孔雀在昨夜竟集体南飞,巫祝言此乃大凶之兆。
单羌起身,缓缓踱步至殿中陈设的青铜贮贝器前。器盖上杀人祭祀的场景,此刻竟渗出点点朱砂。单羌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半步,心中满是不安。这尊贮贝器自先祖时期便陈设于殿中,从未有过这般异象。
“报——汉使持节渡滇池而来!”铜甲武士撞碎晨雾时,单羌瞥见贮贝器表面映出的阴云正吞噬太阳。他抓起蛇钮铜杖,指尖触到杖头冰凉的绿松石,恍惚间看见祖父被钉在铜鼓上的模样。那是三十年前夜郎国来袭时,用百名童男童女血祭换来的战争预言。
当汉使张子润踏入滇王宫时,正撞见巫祝将龟甲掷入火塘。龟甲爆裂的纹路形似中原篆书,老巫祝颤抖着读出:“金印现,滇国变。”话音未落,十二面铜鼓突然自鸣,声震得梁柱间悬挂的吊人铜矛簌簌作响。
单羌注意到汉使腰间晃动的鎏金虎符,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那条口衔玉璧的黑蟒。他心中一惊,难道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张子润向单羌行了一礼,说道:“奉汉天子之命,前来滇国宣旨。”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
单羌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汉天子对滇国的招抚之意,以及赐予滇王金印之事。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河泊所村,乃滇池畔一宁静小村。织娘阿芝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她擅长用葛布织出精美的图案,无论是滇池的鹭影还是山间的花鸟,皆能在她的织布机下栩栩如生。每日清晨,阿芝都会来到龙潭山脚下的溪边,用清澈的潭水浸泡葛布,然后在岸边的石头上轻轻捶打,直至葛布变得柔软光滑。
阿芝的丈夫在一次夜郎国的袭击中不幸丧生,尽管生活艰难,但她凭借自己的手艺,勉强维持着生计。
这日,阿芝如往常般来到龙潭山脚。她将葛布浸入潭水中,正欲开始捶打,却见潭水异常翻涌,似有物在水下搅动。她心中一惊,停下手中动作,仔细观察。只见潭水愈发浑浊,一股股气泡从水底冒出,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阿芝心中不安,拿起手中的青铜锄头,试探性地在潭底搅动几下。突然,锄头碰触到一硬物,发出清脆的金石相撞之声。阿芝心中一喜,连忙俯身捞起那物。她举起一看,乃是一枚刻着“滇国王印”的封泥,上面的篆字虽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辨。
阿芝心中震惊,知晓这枚封泥绝非寻常之物。她小心翼翼地将封泥藏于怀中,继续她的工作。然而,她内心再也无法平静。她隐隐觉得,这枚封泥的出现,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变故。
次日,阿芝怀揣封泥来到滇王宫。她站在宫门外,心中忐忑不安。她知晓,滇王宫乃神圣不可侵犯之地,一普通织娘欲入内,谈何容易。但她的内心告诉她,此发现必须让滇王知晓。
她鼓起勇气,向守卫宫门的武士说明来意。武士们将信将疑,但还是将她带到了滇王面前。单羌见到阿芝手中的封泥,心中一惊。他接过封泥,仔细端详,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你从何处寻得此封泥?”单羌问道。
阿芝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单羌。单羌听罢,沉默片刻,随后说道:“阿芝,你做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此封泥的出现,预示着滇国的命运将发生重大变化。既然是你发现它,那就是上天的旨意要你好好保管它。”
带着泥印,怀着滇王的嘱托阿芝回到河泊所村,但心中依然满是不安。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但她知晓,自己的命运已然与滇国的命运紧紧相连。
当夜,滇王宫地窖里的五牛铜枕无端渗水。单羌举着火把深入窖穴,火光掠过墙壁时,那些用赭石绘制的狩猎图突然流动起来。持弩的猎人变成了汉军装束,奔逃的鹿群化作了跪拜的滇民,最后一头青铜犀牛轰然倒地,牛角折断处赫然显现“益州郡”三个血字。
单羌惊得目瞪口呆,他意识到这一切绝非偶然,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回到殿中,将这一切告知巫祝。巫祝沉思片刻,说道:“此乃天意,滇国归汉,已在劫难逃。”
巫师岩罕将鱼纹陶罐埋进河泊所遗址时,月光正照见罐内游动的蝌蚪文。这些用滇池银鱼血书写的秘咒,原是百年前庄蹻大军带来的楚巫禁术。
当第一滴血渗入红土,石寨山所有青铜器表面的战争场面皆开始重演:鎏金骑士的短剑刺穿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贮贝器盖上的杀人祭祀场景在月光下具象成了真实血泊。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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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在田埂间疯狂奔逃,身后追赶的不仅是夜郎追兵,还有从青铜扣饰里具象化的二狼噬鹿铜雕。她怀中的泥印突然滚烫起来,奔跑间,她眼中显现的却是汉军玄甲与滇国铜铠混战的场景。就在阿芝即将被那些交战的虚影追上之时,她怀中的封泥突然发出耀眼光芒。阿芝感到一股强大之力从封泥中涌出,她的身体被这股力量包围,仿佛获得了某种神奇之力。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兵,夜郎国的士兵和青铜器的幻影在封泥的光芒面前纷纷退却。阿芝感到自己变得无比强大,她手中的封泥仿佛是一件神器,能够驱散一切邪恶之力。她高举封泥,大声喊道:“滇国的祖先保佑我们!”
泥印的光芒愈发明亮,照亮了整个龙潭山。夜郎国的士兵和青铜器的幻影在光芒中逐渐消散,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阿芝松了一口气,她知晓,泥印的力量救了她的性命。她决定将封泥交给汉使张子润,希望他能将封泥带回中原,让汉朝的天子知晓滇国的诚意。
当四牛鎏金骑士贮贝器自动打开时,滇池水倒灌入石寨山。青铜器内贮藏的两千枚环纹海贝腾空而起,每一枚贝齿皆刻着微缩的《后汉书》片段。
张子润在波涛中抓住泥印,上面的“造起陂池”四字突然化作实体堤坝将洪水劈开。他这才惊觉,简牍中“滇池以亭行”五个字,竟是预言这场天地为局的博弈。
黎明时分,单羌将滇王金印按进青铜鼓面。鼓皮震颤发出的声波里,滇池水显现出汉武帝元封二年的赐印场景,与当下情形完美重叠。
待第一缕阳光刺穿云层,石寨山所有出土文物的虚影在空中组成巨大星图,鎏金骑士与汉朝玄甲在星轨交错间达成微妙平衡——滇国归汉的历史必然,早在庄蹻入滇时便已写在青铜器纹路之上。单羌望着这一切,心中既有失落,也有释然。他知晓,滇国的未来将在汉朝的庇护下开启新的篇章。
三十年后的某个雨季,新任益州太守文齐巡视滇池。雨幕中,他看见青铜贮贝器上的纺织场面活了过来:汉朝竖机与滇国腰机并置,织出的布匹一半是中原云纹,一半是滇池鹭影。
暮色里的石寨山,有孩童在古墓群间拾到半枚刻着“滇王”二字的玉衣残片。玉片映着晚霞时,滇池水面隐约传来铜鼓合鸣之声,那些鎏金水鸟、战争场面、祭祀仪典的青铜纹样,皆在波纹里化作星火升腾,最终凝成《史记》里“滇王始首善”五个篆字,永远镌刻在滇池的月光中。
51. 官渡渔灯
官渡渔灯
滇水波光处,渔火连天机。且说元至正年间,滇池东岸官渡镇有位渔郎名唤李三郎,世代以舟楫为生。这夜月明星稀,九郎摇橹至观音山脚,忽见芦苇荡中浮起一盏青碧灯笼,状若莲花,幽光流转。正诧异间,听得水下传来金石相击之声,但见数丈长的黑影自深潭掠过,惊得满舱鲤鱼跃波而逃。
次日问及村中耆老,方知五十年前此地有恶蛟作祟,每逢月晦之夜便掀翻渡船,吞噬商旅。彼时妙湛寺住持以佛骨舍利铸成九盏琉璃灯,布于渡口结成北斗阵,方将妖物镇入螺峰山下。原是数百年前南诏古国时,玉帝误信瘟神谗言,遣大黑天神降瘟于滇。天神见人间妇孺相携,妇负继子而亲子随行,问其故,妇泣曰:"亲子可自立,孤雏当怜惜。"天神感其仁厚,不忍施瘟,遂吞尽瘟丹,面成靛蓝而死。百姓感念,塑金身于土主庙。未料天神殒命时,一缕神识附于渔灯,镇守滇池水脉。而今孽蛟欲破封而出,渔灯现世正是警示。那莲花灯影,正是古阵残存的法器灵光。三郎闻言暗祷:"若得神灵指点,必重修灯阵护佑乡邻。"
当夜再赴深潭,果见莲花灯自水下升起,内中幻化出一位绯衣神女,额间嵌着半枚螺钿,自称乃螺峰山灵。原来自南诏时期滇池水脉滋养出七十二螺精,其中一只误食蛟龙精血堕入魔道,引得滇池浊浪滔天。神女为赎同族罪孽,借妙湛寺香火修成地灵,专司看守镇妖灯阵。
“今黑龙借云津商船戾气复苏,需集九十九户渔家诚心之焰,重燃北斗灯阵。”神女言罢化作青烟消散,唯留莲花灯悬于船头。三郎遂奔走各村,聚渔户于螺峰山前歃血为盟。腊月廿三子时,众人将浸透朱砂的桐油灯放入竹筏。但见星斗骤亮,七簇渔火自盘龙江顺流而下,与竹筏灯火相衔成北斗形状。
霎时滇池沸腾如鼎,黑龙破浪而出,口中吐出瘴气化作百丈浓雾。千钧一发之际,云津码头商铺檐下百盏灯笼无风自燃,商贾们惊见火光中显出妙湛寺金刚法相,纷纷跪地合十。三郎趁势将莲花灯掷向龙首,恶蛟长啸一口吞下三郎,七斗渔火如流星贯入龙睛,震落太华峰积雪,恶蛟终是化作黑石沉入渡口。
自此滇池复归平静,每逢月夜,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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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在船头悬三色莲灯:朱红为敬螺峰山灵,靛青为念金刚法相,素白则祭镇蛟英魂。既为祭奠舍身镇蛟的渔郎,亦为商船指引归途。灯火连绵十里,倒映滇池如星河倾落,“官渡渔灯”遂成奇景。更有异事传扬,雨雾中常见绯衣女子提灯引航,遇险船则灯焰转碧,船夫皆知是山灵显圣,遂在渡口立碑铭志。
至永乐年间,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云津渡成西南要冲,舰队下西洋前特至此地祭拜。宝船过处,渔灯阵列如龙,映得金汁河水赤若丹霞。有波斯商人阿里携夜明珠过滇,夜泊时见渔灯如龙,误以为祥瑞现世,竟将整船宝石倾入滇池供奉。谁料珠光激醒沉眠蛟魂,是夜风雨大作,浪摧得胜桥。危急时刻,金刚塔上传出梵唱,大黑天神虚影凌波而立,手持渔灯化作降魔杵,终将蛟魂彻底打散。自此渔灯添新俗:商船过滇池必往金刚塔系平安结,灯影幢幢中,依稀可见当年李三郎擎灯英姿。
纵使风云变迁,滇池水退、云津商船改道,官渡人仍守着腊月点渔灯的旧俗。那盏莲花琉璃灯供奉在土主庙偏殿,灯油中沉着的半片螺壳。
52. 云津夜市
云津夜市
元统二年某夜子时,滇池畔夜雾正浓。落魄书生查文远蜷在得胜桥洞下,望着江面星火点点,忽闻远处笙箫声破空而来。但见云津桥头凭空腾起百盏红纱灯,似千树珊瑚沉入夜色,方才空荡的堤岸竟现出鳞次栉比的商肆,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如潮水漫卷——正是传闻中“千艘蚁聚于云津,万舶峰屯于城垠”的鬼市现世。
他裹紧褴褛青衫踏入市集,忽有老叟拽住他衣袖:“后生且慢行!这夜市子时开寅时散,活人踏错半步,怕是要用魂魄结账。”话音未落,一顶软轿自浓雾中飘过,轿帘翻飞间露出半张芙蓉面,女子耳垂悬着对金累丝点翠蝶簪,恰是查家祖传之物。
三年前滇中大旱,查文远变卖家财赈济灾民,独留这对簪子作聘礼。未料未婚妻突然无病而亡,簪子竟不翼而飞。此时簪子竟然现身,他追着轿影穿过绸缎铺,绕过堆满柴窑秘色瓷的古董摊,摊主獠牙外露,正用血水擦拭越窑青瓷;最终停在一处挂着“云津灯阁”匾额的三层木楼前。
“公子是在寻蝶簪?”楼内传来清泠女声。? 查文远抬头望去,见二楼凭栏立着个雪肤乌发的女子,月白襦裙缀满银箔剪的荼蘼花,正是轿中之人。她指尖轻叩栏杆,檐下七十二盏走马灯倏然转动,灯影里竟映出昔日查府光景:父亲临终前紧攥蝶簪喃喃“此物镇着盘龙江水眼”,未婚妻曾将簪子埋入后院老槐树下,当夜便有黑影破土而出……
“小女子名唤青蘅,乃镇守云津桥三百年的白狐。”只见她广袖翻飞,灯影骤灭,“那对蝶簪本是禹王锁蛟的玉钥,如今被水鬼盗去欲破盘龙江封印。今夜子正若不能取回,昆明城恐成泽国。”
忽闻江心传来裂帛之声,青蘅脸色骤变,拽着查文远跃上屋脊。但见黑雾自得胜桥底翻涌而出,雾中浮出千百具肿胀尸身,为首的水鬼额生赤角,掌中托着对幽蓝蝶簪。两岸商贩纷纷现出原形:卖糖人的老妪化作九尾火狐,馄饨摊主褪去人皮变作虎头山魈,连檐下鹦鹉都成了精卫鸟,衔着石子扑向水雾。
青蘅咬破指尖在查文远掌心画一避鬼符并道:“公子速去南诏碑林取《德化碑》拓片!碑文乃唐将李宓镇煞所刻,可破水鬼幻术。”话音未落,水鬼已掀浪扑来,她反手抽出鬓间玉簪化作长剑,与群妖战作一团。
查文远握符在鬼市狂奔,两侧景象光怪陆离:书画摊的吴道子真迹里飞出墨龙,香料铺的龙涎香燃起靛青鬼火,更有青铜爵中爬出三足金蟾拦路。待他浑身血污冲出市集,忽见巡津街尽头立着座青石牌坊,坊上“云津夜市”四字竟渗出朱砂,坊柱浮雕的夜游神纷纷转头凝视。
碑林深处,《德化碑》裂痕中渗出黑血。查文远以掌心血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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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上碑文,霎时金光大作,碑上“天宝战争”四字化作金甲神将跃出。待他携拓片赶回云津桥,江水已漫过堤岸,青蘅白衣染血,正以狐尾结阵困住水鬼。
“接着!”查文远将拓片抛向半空,金甲神将挥戈劈开水幕。青蘅趁机夺回蝶簪,却见水鬼狂笑:“纵使镇住水眼又如何?当年梁王血洗昆明城,十万冤魂早将封印蚀穿!” 言罢化作黑烟遁入江底。
青蘅将蝶簪插入云津桥墩,江水顿时回涌。她倚着石栏惨笑:“其实我早非守桥狐仙…至元三年水眼初裂时,我便以身祭桥才换得百年安宁。今夜过后,怕是要魂飞魄散了。”说着指尖凝出颗莹白内丹,“此物赠君,可保不受妖邪所侵…”
查文远未及开口,东方既白。晨雾散尽时,夜市、精怪连同青蘅皆如朝露消逝,唯有掌心内丹温润生光。他踉跄扑向桥墩,见石缝间生出一株白茶花,花瓣上犹带银箔碎屑。
此后每逢月晦之夜,总有人见白衣女子在云津桥畔徘徊。商贾传言,曾有位查姓茶商在此栽遍白茶,花开时似落雪覆桥。更奇者,光绪年间滇池决堤,有人见白衣女子踏浪抚琴,江心竟升起座玉石桥虚影,三日方散。
这正是:灯火云津六百秋,
孤魂犹护古渡头。
莫道书生无肝胆,
且将碧血照风流。
53. 商山樵唱
商山樵唱
商山,乃滇地长虫山之余脉,隐匿于云雾缭绕之间。山中有一樵夫,名曰青山,其人剑眉朗目,英姿勃发,性情淳厚,犹似山间清泉,澄澈无暇。每日拂晓,当晨露犹挂枝头,青山便已肩负薪柴,步入茫茫山林;及至暮色苍茫,月华如练,他方踏月而归,步履轻盈,宛若仙人。
山中走兽,见青山皆俯首帖耳,不敢稍有惊扰;林间飞鸟,闻其足音,亦不惊飞,仿佛知晓此乃善人。青山居所紧邻黑龙潭,潭水幽深,碧波荡漾。每当春暖花开之际,潭畔山茶花如火如荼,绚烂夺目。青山伐木归家,必折数枝山茶,轻轻插入陶瓮之中,笑称此乃“山灵赠予的春色”。
有一年,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商山被封。青山孤身一人,行走在断崖峭壁忽闻一阵呜咽之声,似人非人,凄厉异常。他拨开积雪,只见一只白影瑟缩于冰棱之下,原来是一只折翅的仙鹤。仙鹤雪色翎羽已被鲜血染红,金睛含泪,右翼箭伤深可见骨。青山心生怜悯,解下襦衣,轻轻包裹住仙鹤,又以松针采集草药,嚼碎敷于其伤处,并以山泉浸过的松子喂食。
转眼三月已过,仙鹤伤口愈合,振翅欲飞。临行之际,它衔来一枝晶莹剔透的玉枝,赠予青山,并清鸣三声,化作一位素衣仙子,言道:“我乃西山瑶池之客,感君救命之恩,愿以此玉枝相报。”言罢,青山只觉掌心玉枝化作一柄金丝楠木斧柄,斧青光,犹如星河凝聚而成,锋利无比。
自此以后,青山伐木时,总能闻见清风送爽,伴有悠扬乐声。每逢斧刃钝滞,必有仙鹤引领至古木丛生之处。更有奇事发生:他所斫断之木,次日竟能复生新枝,斧痕处绽出金蕊银萼,香气袭人,令人陶醉。
商山有此奇事,众人皆言:“青山斧下生灵木,仙人暗助不虚传。”一日,青山于金殿后山偶遇一株千年铁杉,树干虬结如龙,苍劲有力。他挥斧斫之,竟纹丝不动。正当他踌躇之际,仙鹤展翅如云,口吐清光,照向铁杉根部。只见根部裂开一道缝隙,现出一条藏地脉金线。青山依金线斫之,树干应声而断。剖开竟见琥珀松脂裹着汉代铜钱,熠熠生辉。樵民们见状,无不惊呼“神迹”。
又有一日,暴雨倾盆而下,青山冒雨寻柴。忽见山洪般冲毁栈道,情况危急。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仙鹤再次展翅如云,引领他至一处绝壁古洞。洞中千年檀木参天而立,气势恢宏。青山斫取数段檀木,余木竟化作青鸾盘旋而去,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归家后,青山之妻惊见所斫之木纹理如画,美轮美奂。夜晚时分,更有萤火绕梁不散,犹如点点繁星落入凡间。更有异事发生:那洞中青鸾竟化作一位绿衣童子,赠予青山一支紫竹箫。每当箫声响起时,枯枝便能生花,顽石亦能泣露,奇妙无比。
商山樵唱,传颂千古。青山与仙鹤的奇缘,更是被后人津津乐道,成为一段不朽的佳话。自此之后,每当青山深处传来伐木之声,便伴随着一阵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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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高亢的歌声。那歌声清澈嘹亮,宛若凤凰之啼,穿透了层层云雾,震撼着山间的每一块岩石。闻此天籁之音,山间的樵夫们无不放下手中的斧头,驻足倾听,沉醉其中。更为神奇的是,每当歌声达到高潮,枯木仿佛气息,竟奇迹般地抽出了新芽,而岩石上则生长出了灵芝仙草。商山脚下的百姓们纷纷传言:“青哥的歌声拥有呼风唤雨的神奇力量,一曲之下,足以滋润方圆百里的田野。”
某年,大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旱,总兵为了缓解旱情,强行征召民夫开凿黑龙潭引水渠。青山来到潭边,望着那因干旱而龟裂的土地,不禁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如裂帛。就在这时,一只仙鹤翩翩而至,口中衔着一枚古老的滇国青铜祭盘。祭盘中清泉涌动,化作绵绵细雨,洒向干渴的大地。总兵目睹此景,惊骇万分,从此再也不敢轻易扰民。
岁月流转,青山已至暮年,须发皆白,但他的歌声却愈发清澈嘹亮。某一日,他伐木至黄昏时分,忽见云端之上仙鹤展翅翱翔,洒下如雨般的金粉。青山仰天大笑,斧落之处木屑纷飞,竟化作一只只白鹤翩翩起舞。自此以后,商山的樵歌便从未断绝。
每逢月圆之夜,林间仍能听到那清澈嘹亮的歌声,伴随着仙鹤的鸣叫,响彻滇池之畔。樵民们纷纷传说青山已“化鹤登仙”,于是在商山之巅建起了一座“樵唱亭”。每逢春祭之时,他们便以山茶酿酒,将金蕊银萼的花朵插在陶樽之中,遥祭那位传说中的青山仙人。
54. 白猿投胎
白猿投胎
自古滇南就多有瘴疠,可大理的点苍山,虽云雾终年不散,却时有清泉自雪线垂落,犹如白练悬空。正德十二年冬,杨廷和(杨慎之父)携家小谪居感通寺,期间时有霜风卷着松针叩打窗棂,老僧将他们一家老小引至后院楼房,只见梁间蛛网垂珠,阶前苔痕如锈,唯闻夜半木鱼声自空谷来。
忽有一夜初更时分,杨廷和独坐书斋,忽见烛影摇曳处似有白影掠过。他取烛台照去,但见窗棂外蹲着通体雪白的猿猴,双目如寒星坠地,爪尖泛着青紫。那猿猴见人不惊,反将前爪搭在窗棂上,指甲叩击声竟与远处木鱼相应和。
杨廷和取来桃脯掷于庭中,猿猴接食时,他分明看见其左掌心有朱砂纹路,状若篆字。自此三日,那猿猴每日寅时必至,或捧松果,或衔野莓,待杨廷和展卷时,便蜷在廊下闭目假寐,唯闻书页翻动声与呼噜声相和。
某夜暴雨如注,杨廷和见猿猴浑身湿透仍立于檐下,心生恻隐,唤其入室。猿猴却摇头摆尾,爪尖指向西墙。但见墙角蛛网尽碎,隐约可见五指抓痕。杨廷和方悟此猿原是镇宅之灵,遂取红绸系于其颈,自此再无异响。
一日说书人来至寺中,杨廷和命其演《西游记》折子戏。当说到大圣三打白骨精时,那猿猴竟立起直立,双目赤红,手中桃枝无风自动。杨廷和笑指其额:“若得孙大圣神通,何愁滇南匪患?”猿猴闻言连连叩首,额间青毛尽落,显出莲花印记。
是夜月明星稀,杨廷和醉卧竹榻,忽觉檀香氤氲。睁眼见猿猴褪去皮毛,化作白衣少年,手持玉如意立于阶前。
少年稽首道:“感公厚恩,在下愿随君西行。”杨廷和惊问何故,少年答:“此间劫数将至,待公返京之日,便是...”
话音未落,雄鸡且鸣。杨廷和踉跄至庭中,只见雪地上留着五指爪痕,蜿蜒如篆。忽见白影一闪,那猿猴已化作青烟,随晨风飘向苍山云海。其左掌按处,青石上赫然现出朱砂“走”字。
一年后杨廷和奉召回京,其妻抱出刚产下的襁褓中啼哭婴孩。杨廷和拭去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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褓血污,见婴儿左掌心朱砂未褪,正是当年所书“走”字。自此取名慎,字升庵,暗合“慎独”之诫。
后于嘉靖甲辰年,杨慎贬谪永昌道经苍山。月黑风高夜,忽见古木虬枝间悬着白绫,上书“升庵当心”四字。他正欲细看,山风骤起,但见白猿自云中跃下,爪中紧握当年红绸。杨慎惊觉红绸上绣的莲花,竟与当年父亲所描述的白衣少年额间印记分毫不差。
白猿引他至洗马潭,彼时潭水突然泛着宝蓝幽光。忽闻水底传来诵经声,正是《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偈语。杨慎方知此潭乃唐僧取经时所涤经卷,而白猿正是当年镇守经文的伽蓝神兽。
后人行至感通寺后山,偶见古柏上留着五爪痕,每逢月圆之夜,便有青烟自爪痕中升起,凝成“慎”字。守寺老僧言:此乃文曲星君镇守山河之印,凡见此烟者,当谨记“慎”字箴言——一慎天时,二慎地利,三慎人和,四慎因果,五慎轮回。
至于杨慎左掌印记,每逢雨季便隐隐作痛,似有万千猿啼自掌心涌起。
55. 羊妖化石
羊妖化石
明洪武二十三年,滇中之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旱,盘龙江的水位急剧下降,江底裸露,裂纹如龟背般纵横交错。这一年的气候异常,使得百姓生活困苦,人心惶惶。就在这样的背下,一个不寻常的夜晚降临了。
那一夜,圆通山麓突然狂风大作,风声如泣如诉,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夜空中游荡。山中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妖风惊醒,紧接着,他们听到了阵阵凄厉羊叫,那声音悲切而绝望,响彻云霄,整整持续了一夜。
翌日清晨,货郎刘二弟像往常一样,推着杂货货小车,沿着东门坡小道往圆通寺方向走。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五位身着白衣秀士正围坐一起,面前摆放着几块岩石,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坚硬的岩石在他们的口中仿佛变成了柔软的糕点,瞬间化为齑粉。
刘二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却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为首白衣秀士便轻轻一甩袖,一股无形之力量瞬间将他卷住。刘二弟只觉喉间一阵腥甜涌上,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白衣秀士继续旁若无人地啃食着岩石,二弟心中万般惊恐。
转眼,到了霜降之日。渔户王老七带着年幼的儿子,驾着一叶扁舟驶入滇池。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璀璨的宝石在跳跃,可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天日暮时分,天空突然暗淡下来,五道耀眼的白虹划破天际,直贯月轮。紧接着,湖心处涌起巨大涡流,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在搅动着湖水。舟尾幼子好奇地指着涡流惊呼道:“阿爹快看!”
王老七顺着儿子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涡流中缓缓浮出了一个白玉般的羊首,那双眼睛闪烁着青色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王老七心中一惊,急忙调转船头,想要逃离这个不祥之地。然而,那羊首却突然化作了一个削肩蜂腰的美娇娘,她身着素纱披帛,迎风鼓荡,赤足踏浪而来,宛如仙子下凡。
“郎君载奴一程可好?”那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如碎玉般动听。然而,王老七却无暇欣赏这份美丽,他猛扯缆绳,想要避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然而,就在这时,船底突然传来了一阵裂帛之声,紧接着,五道白绫从水下缠住了船舷。
那妖女掩口轻笑,指尖轻轻一点,满舱的鲜鱼瞬间化为了森森白骨。小儿吓得肝胆俱裂,纵身投湖,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然而,他的身影刚刚离开船舷,便被一道白绫卷至半空,目眦尽裂,看着儿子在半空中挣扎,王老七心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西南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叱喝:“孽畜敢尔!”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随着那声叱喝,一道身影如流星般划过天际便来到了湖面上空。来者乃是一位云游道人,他身着破衲芒鞋,却气贯长虹,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气息。这道人正是张三丰,他自腰间解下一个朱红的酒葫芦,仰首痛饮了一口。紧接着,他忽然将残酒喷向湖面。
霎时间,水火相激,湖面上蒸起了一片漫天白雾。在这白雾之中,五道身影若隐若现,正是那五只羊妖。此时,她们已经现出了本相,原来是五只金瞳玉角雪山羚。她们的犄角交错布成了一个天罡阵,将张三丰团团围住。
“尔等受点化得道,何故为祸人间?”张三丰脚踏禹步,身形如电,袖中飞出九枚开元通宝。这九枚铜钱按九宫方位镇住了妖气,使得五妖无法动弹分毫。
为首的那只羊妖口吐人言,声音尖锐而刺耳:“洪武老儿筑龟城,断我滇池地脉。今日便要这百万生民,偿我洞府!”话音未落,五妖齐喷冰魄寒息,湖面上顷刻间便封冻成了一片,连岸边柳树均结上厚厚霜凌。
张三丰见状,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这些羊妖竟然有如此法力。然而,他身为一代宗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运起全身功力,与五妖展开羊妖化石激战。
缠斗至第七日,张三丰渐觉真元不济。他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尽快想出对策。就在这时,他忽然忆起了地藏寺古幢的传闻。相传那古幢内藏有千年愿力,能够助人降魔卫道。于是,他咬破中指,凌空书就一道血符:“借汝千年愿力,助我降魔卫道!”
只见城北废墟处轰然剧烈抖动,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地下射出,直冲云霄。光芒中,一座八面梵文经幢破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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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矗立在张三丰面前。这座经幢高约三丈,通体由青石雕刻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咒语。
张三丰见状大喜,他知道这座经幢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于是,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响起,那座经幢上的梵文开始闪烁起金色的光芒。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愿力从经幢中涌出,注入了张三丰的体内。幢顶之上,迦陵频伽振翅长鸣,声音悠扬而深远。五妖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欲遁逃,却被经幢散发出的佛光牢牢笼住,动弹不得。
三丰见状,趁机掷出雌雄斩妖剑。剑光一闪而过,五根玉角应声而断,清脆响亮。羊妖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妖丹瞬间碎裂,化作五道青烟,企图附身于石壁之上。三丰迅速掐诀念咒,五雷诀光芒大盛,引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法相降临。他暴喝一声:“既恋尘世,便永镇此山!”
自此,圆通山东麓出现了五尊形态各异的羊形怪石。
万历年间,有一位游方术士醉酒后,竟用朱砂在怪石上题写了“铁树开花马生角”。当夜,他便暴毙于石前,七窍之中塞满了羊毛,令人不寒而栗。
天启三年清明,圆通山突然出现了异象。一位书生目睹了五名白衣客立于怪石之畔,其中一名女子抚摸着怪石,泪流满面地说:“若非当年贪嗔,何至于此,困顿千年。”语毕,她没入石中,只留下一枚羊脂玉佩。后来,有胆大的人挖掘怪石三尺之深,发现了玉质的骸骨。然而,这些骸骨一触即风化如沙,瞬间消失无踪。
后崇祯十年,黔国公沐天波下令重修城墙,石匠不慎将“一窝羊”的青石误充作建材。当夜,满城都听到了羊蹄声此起彼伏。更夫惊恐地发现,城墙的墙垛竟化作了千百个羊首,它们口衔生魂,吞吐不休。幸运的是,鸡足山的高僧及时赶到,以《楞严咒》裹定城砖,又用黑狗血混合五谷进行封镇,这才使妖氛得以平息。
而今,圆通山麓,仍可见几尊残存的石羊。或昂首怒目,或蜷卧悲鸣,石纹褶皱间似乎还嵌着未干的血泪。老昆明人在讲述“铁树开花马长角”的禁忌时,听客无不心生敬畏。唯有山风掠过石隙时,依稀能传出女子的幽怨叹息:“三丰误我矣……”
56. 龙泉古梅
龙泉古梅
在滇中之地,有一座四季如春的城池,名为“云南府”。城之北,盘龙江如一条碧绿的绸带,轻轻环绕着这座前面古城,滋养着这片丰饶的土地。在盘龙江畔,隐藏着一座古老的道观,名曰黑龙观,据说已有千年历史。其地背靠五老峰,面朝滇池,仙气缥缈,仿佛是天地间的一方净土。
话说明永乐十三年冬月,天空湛蓝如洗,阳光虽不炽烈,却也温暖如初春。忽见东方天际,紫气东来,如龙驶凤翔,盘旋于黑龙观上空,久久不散。只见一位道人踏着皑皑白雪,缓缓行至昆明龙泉山。他身着一袭青衫,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步履轻盈,正是那天下闻名的张三丰。张三丰一生云游四海,遍访名山大川,寻求天地至理,见有煞气自龙泉山而起,心中暗自惊异,料定此地必有异象。
他寻至黑龙观,疾步穿过“紫极玄都”牌坊,只见玉皇殿前,一株红萼白蕊的古梅破冰而绽,枝干蜿蜒若虬龙探海,一株唐梅枝头竟凝着殷红霜华,宛如鲜血般触目惊心。花蕊上点点露珠晶莹剔透,似珍珠般璀璨。张三丰正欲掐算天机,忽闻梅蕊间传来女子幽咽之声,凄凄切切,如泣如诉:“真人不识故人乎?”
这声音宛如天籁,又似鬼魅,让张三丰心中猛地一颤。他仔细聆听,竟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他闭目沉思,片刻之后,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往事。
那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冬夜,张三丰云游至云南府,夜宿棋盘山。忽梦中静室外,一株梅树傲然挺立,月光如水,洒满一地银霜。就在这时,他隐约看见梅树下立着一个素衣女子,身姿曼妙,宛如仙子下凡。
女子见张三丰望来,微微一笑,道:“真人莫怕,妾身乃南诏国细奴逻王时期梅精转世。今夜有缘相遇,愿为真人吹奏一曲。”说罢,她取出一只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笛声悠扬,宛如天籁之音,时而激昂,时而低回,仿佛诉说着千年滇国兴衰的悲欢离合。张三丰听得如痴如醉,奏毕女子言道:“他日若见黑龙潭畔古梅泣血,便是妾身劫数将至,望真人到时能助我一臂之力。”
张三丰心中暗自思量: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有如此深厚的修为?又为何会预知自己的劫数?然而,女子并未多言,只是微微一笑,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夜色之中,梦醒三丰并未作他想,以为是自己“无根树”于梦境中自心证道。
突念及此,张三丰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那梅精女子竟在此地等候自己多时。
守观的小道童见张三丰到来,战战兢兢地禀告道:“半月前,雷击宋柏,观中便夜夜有红衣女子绕树悲歌。昨日,张天师神像竟流下血泪!弟子们惶恐不安,不知是何征兆。”
张三丰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暗道:此事非同小可,必有妖孽作祟。他正要施展法术,忽见梅枝簌簌颤动,漫天红雪中幻出一位头戴五瓣梅冠的女子。她容颜绝美,却是满脸泪痕。
“妾乃南诏天宝年间棋盘山梅魄所化,名唤阿茹。”
女子敛袖泣道,“昔蒙棋盘老祖点化,得以修成人身,因与南诏国镇守拓东城大将军赵琰结下孽缘。而今黑龙潭底镇妖碑被雷击震裂,妾身自知报仇之日已到,只愿真人能助我了断这段恩怨。”
张三丰听罢长叹一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且说来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茹闻言,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而下。她哽咽着讲述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原来,在唐天宝九载,南诏与大唐战事将起。南诏王阁罗凤帐下骁将赵琰镇守拓东城,因皮逻阁宠妃求巫术于棋盘山时与梅精阿茹偶然相识。二人情投意合,誓要共度余生。
那一日,滇池月夜,吐蕃特使献上一位雪域格桑花妖幻化的美人。那美人容颜绝美,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皆能勾人心魄。赵琰初见之下,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蛊惑赵琰趁阿茹不备,断其灵根。
阿茹灵根被断,痛苦不堪,魂飞魄散之际,幸得棋盘老祖用阴阳乾坤圈镇住一缕精魄,封于龙泉山黑龙观古梅之中。她虽得以苟延残喘,却再也无法化为人形,只能在这古梅之中忍受煎熬。
而那赵琰,贪恋新欢,早将阿茹忘得一干二净。那格桑花妖虽美,却心如蛇蝎,她的使命就是将南诏国大将赵琰置于死地,好让吐蕃军队得以顺利攻入拓东城。便暗中施展妖法,害得赵琰在南诏与大唐的战争中屡战屡败,最终落得个战败身死的下场。
阿茹在古梅中虽不能言语,却将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恨赵琰的负心薄幸,更恨那格桑花妖的狠毒无情。可她无力改变一切,只能默默承受。
直到三十年前,张三丰云游至棋盘山,阿茹才得以精魄入梦,告知自己劫数将至。那负心人赵琰已经转世轮回,已再次投生于在这拓东城中。
张三丰听罢阿茹的诉说,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这世间情仇恩怨,往往纠缠不清,难以化解。然,他身为道家高人,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阿茹陷入这无尽的仇恨纠葛之中?
他沉吟片刻,道:“阿茹姑娘,你且放心。我张三丰虽不才,却也愿尽绵薄之力,助你解脱这段孽缘。只是,那负心人如今身在何处?我们又该如何找到他?”
阿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道:“真人有所不知,那负心人转世之后,身上会留下一道梅花印记。这一世,他已投胎于拓东城中,只要找到这道印记,便能找到他。”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即刻动身,前往昆明城中寻找。”
说罢,他取出拂尘,轻轻一挥,只见阴阳潭水面忽现奇景——前池清波映着大明永乐年间的“云南府”,后池浊浪里却是南诏时期“拓东城”旧影。两幅画面交相辉映,仿佛将时空穿越,让人置身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
这天,阿茹精魄藏身于三丰真人的剑鞘之内,他们寻至城中的一座府邸前。只见那座府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隐隐有淡淡梅香,显然是一座权贵之家。他们悄悄潜入府邸之中,经过一番搜寻,终于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找到了那个负心人。他而今已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手腕上果然有一道梅花印记。
阿茹见状,心中悲愤交加。她怒视着那个负心人,道:“赵琰!你可还记得我?”
那少年公子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仔细打量着阿茹,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来历。“这位姑娘,在下乃黔国公沐英之孙木斓,和姑娘不曾相识。”阿茹见状,更是悲愤难当,她怒喝一声,化作一道红光,直扑那少年公子而去。
张三丰见状,急忙出手阻拦。他深知,阿茹此刻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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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让她得逞,必将酿成大祸。他施展法术,将阿茹定住,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阿茹姑娘,你且冷静一下。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若是杀了他,又能如何?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仇恨纠葛之中。不如放下仇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阿茹闻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深知张三丰所言有理,然而,这千年的仇恨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的?她心中矛盾重重,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年腕上的梅形胎记突然灼热如烙铁,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他的脑海,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原来,他竟是赵琰的转世之身!想当年,赵琰与花妖阿茹相爱,却因格桑花妖而分离。花妖吸其精元后现出原形,赵琰悔恨交加,求助于吐蕃巫师,以自身轮回为代价施行了“血梅咒”,希望被移植灵根的阿茹能得以重生。然而,他并不知道,这咒术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凶险,需历经十世情劫方能圆满。
阿茹听闻真相,周身环绕的煞气稍减。张三丰趁机掷出阴阳镜,镜中光影交错,映出了南诏时期的往事:阴阳潭水之畔,赵琰剜心取血浇灌枯梅,而吐蕃巫师则狞笑着将咒文刻入碑底。三丰真人喝道:“你只见他负心薄幸,可知这株唐梅能历经千年风雪而不倒,全靠赵琰的心血滋养,如果没有唐梅,阿茹精魄早已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黑龙潭中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漩涡,沐英所立的镇妖碑轰然崩塌。潭底升起一朵妖异的格桑花,花瓣间隐约浮现出吐蕃巫师的面孔,他得意地狂笑道:“哈哈哈!当年那血咒不过是个骗局,赵琰的十世转生皆为我所操控的傀儡……”
话音未落,赵琰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竟拔出张三丰宝剑,毫不犹豫地直刺自己的心口。鲜血喷溅而出,那朵格桑花瞬间枯萎,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源泉。原来,赵琰当年留有后手,将半缕真魄藏于梅花印记中。历经十世轮回,他暗中修炼《阴符经》,终于在这一刻借助张三丰的太极两仪阵成功破除了诅咒。
阿茹见状,千年怨气化作片片红雪纷飞,元神即将消散之际,赵琰用尽最后一丝气息,吟出:“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他的声音虽微弱,却充满了无尽的深情与不舍。
张三丰挥袖轻挥,招来三清殿前的明茶落英,将赵琰与阿茹的精魄轻轻裹入花苞之中。这一刻,黑龙潭畔仿佛被一层神秘辉光所笼罩,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祥和。在庄严而神秘的时刻,阴阳潭的水域奇迹般地交融一体,仿佛天地间最古老的力量在此刻得到了唤醒。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黑龙观里,那枯朽已久的梅桩竟奇迹般地抽出了嫩绿的新枝。后每逢梅花绽放之时,就呈现出半白半红的奇异色彩,宛如阴阳两极的完美融合,深刻体现了天地间的和谐与平衡之道。
自那以后,黑龙潭畔便流传起了一段传奇佳话:每逢甲子年的冬至之夜,月光之下,总能隐约见到两抹梅影在月下对弈。左侧是一位翩翩君子,他手执黑子,每一次落子,仿佛能激起盘龙江波澜。而右侧则是一位温婉女子,她轻拈白子,每一次落子,滇池月色都为之动容。这一景象,成为了无数人心中的梦幻与向往。
观中道士们更是对那株神奇的“阴阳梅”赞不绝口。他们声称,那梅花的香气拥有着解除世间情毒的神奇力量。
57. 金银花谷
金银花谷
昔时昆明西山,翠峦叠嶂,其间隐匿一方胜境,名曰金银花谷。此谷殊异,四季常春,唯有一奇景,岁仅绽二十日,乃金银双花交相辉映之时,宛如仙境坠落凡尘。
相传,金银花谷之奇,源自远古洪荒。彼时,昆明之地混沌未开,山川未定。忽有一日,天际祥云五彩,云中降下两位仙子,一着银衣,一披金裳,仙姿绰约,宛如天人。银衣仙子名唤银月,性情温婉如水;金裳仙子名曰金阳,性情热烈似火。二女自天而降,携天界至宝——金银双花种子,欲将此宝赐予人间,以佑苍生。
银月与金阳遍寻昆明,终得西山一隅,此地山清水秀,灵气充盈,乃种植双花之绝佳所在。二女遂将种子播撒于谷中,倾尽仙力,以甘露滋润,以仙气培育。不日,谷中便生出金银双花,银花皎洁如月,金花灿烂似阳,交相辉映,不似人间之境。
金银花开之日,谷中香气四溢,闻者心旷神怡,病者祛疾,愁者忘忧。百姓闻讯而来,皆惊叹于双花之美,感激二女之恩。银月与金阳亦因此与人间结下不解之缘,常于谷中现身,与百姓共赏双花,传授仙术,护佑一方平安。
然好景不长,天界得知二女私赠仙宝,触犯天条,遂遣天兵天将下凡,欲将二女捉拿归案。银月与金阳不愿离去,更不愿金银双花在凡间化为乌有。于是,二女决定以自身仙力,护佑双花,遂与天兵天将展开激战。
那一战,天崩地裂,山河变色。银月与金阳虽仙力无边,却终因寡不敌众,渐露败象。关键时刻,谷中百姓闻讯赶来,手持锄头镰刀,誓与二女共进退。百姓之勇,感动天地,金银双花亦似感知主人危难,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化为两道仙光,分别缠绕于银月与金阳身上,为二女增添无穷力量。
天兵天将见状,亦不敢小觑,双方陷入胶着。正当战事如火如荼之际,天界忽降旨意,言二女虽触犯天条,然其心怀慈悲,造福人间,功过相抵,特赦其罪。同时,为表彰二女与百姓之情谊,特赐金银双花一年一开,花期二十日,以资纪念。
银月与金阳闻讯,喜极而泣。二女深知,此乃天界对她们与人间情谊之认可,更是对金银双花之珍视。于是,二女决定留在人间,永守金银花谷,与百姓共度春秋。
自那以后,金银花谷之名不胫而走,成为昆明一绝景。每年双花盛开之时,谷中便人山人海,皆欲一睹仙花之风采。银月与金阳亦常于谷中现身,与百姓共赏双花,传授仙术,护佑一方。百姓亦对二女敬爱有加,常于谷中祭祀,以表感激之情。
岁月流转,金银花谷之传奇亦随之流传千古。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金银双花之灵力逐渐减弱,花期亦愈发短暂。百姓心中忧虑,恐双花终将凋零,失去其神奇之力。银月与金阳亦感知此事,心中暗暗悲痛。
一日,银月与金阳于谷中漫步,忽见一金色灵蝶翩翩起舞于金花之上,一银色灵蝶轻盈盘旋于银花之间。二女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原来,金银灵蝶乃金银双花之灵力所化,因感知主人忧虑,特来相助。
金银灵蝶告诉银月与金阳,欲保双花不衰,需以人间真情滋养。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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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百姓心中之爱与敬,方能赋予双花永恒之生命力。二女闻言,心中豁然开朗。于是,她们决定以自身仙力,引导百姓心中之情,汇聚于金银双花之中。
从此,每当金银花开之时,谷中便弥漫着一股浓郁博爱之情。百姓们或驻足观赏,或低声细语,或默默祈祷,皆将心中之情倾注于双花之上。金银双花亦似感知此情,愈发璀璨夺目,香气四溢。
银月与金阳虽以仙力护佑双花,终因年岁已高,仙力渐衰。一日,二女于谷中相对而坐,相视一笑,皆知大限将至。她们决定将自己最后之仙力,化作金银双蝶,永守双花,护佑人间。
那日,金银双花绽放得尤为灿烂,香气弥漫整个西山。谷中百姓闻讯赶来,皆惊叹于双花之美,却不知此乃二女最后之馈赠。当夜,银月与金阳化作两道仙光,融入金银双蝶之中,从此与双花共存亡。
而后,金银双蝶便常于谷中飞舞,守护着金银双花。每当花期来临,双蝶便愈发活跃,似在引导百姓心中之情,汇聚于双花之上。而金银双花亦因得此真情滋养,愈发璀璨夺目,成为昆明一绝景,流传千古。
每当双花盛开之时,有无数游客慕名而来,欲一睹仙花之风采。而金银双蝶亦常于谷中现身,与游客共赏双花,传递着银月与金阳对人间之爱与敬。
金银花谷,不仅是一处人间仙境,更是一段传奇佳话。它见证了银月与金阳与人间之深情厚谊,亦见证了人间真情之伟大与永恒。愿此传奇能永存人间,激励着每一个人心中之爱与敬,共同守护着这份美好与奇迹。
58. 抚仙毒蛊
抚仙毒蛊
崇祯十六年,秋风萧瑟,寒露初降。一夕之间,抚仙湖面忽起玄雾,浓重如墨,遮蔽星月。渔人张阿生,惯于夜深人静之时独泛扁舟,捕鱼为生。是夜,月色朦胧,湖面却异象横生,阿生心中惴惴,然生计所迫,不得不涉水而行。
忽闻湖中水声潺潺,似有异物搅动。樵子循声望去,但见湖心漩涡如巨瞳睁开,深邃莫测。青鱼成群结队,环绕漩涡环游,鳞光闪烁,交织成丈余宽的水波条纹,隐隐透出诡异之气。阿生大惊,欲驾舟逃离,却为时已晚。俄顷之间,巨浪滔天,如巨兽之口,猛然吞噬了小舟。
待风浪平息,唯余半截橹柄漂至岸畔,孤零零地躺在夜色中。村民上前拾起,但见其上密布虫卵状青斑,蠕动不已,令人毛骨悚然。自此之后,湖畔五村每逢朔月之夜,必有壮丁失踪,尸骸无存,唯余岸边沙土渗出丝丝血色,凝结成诡异的蛊纹,宛如地狱之门悄然开启。
转眼已是顺治二十三年。昆明翠湖畔,藏古斋内,掌柜赵福正把玩着一枚古钱,忽闻门外铜铃声碎,清脆悦耳。赵福抬头望去,只见一裹着滇绣斗篷的女子,身形窈窕,步伐轻盈,宛如凌波仙子。
女子至柜台前,掷来一青铜匣子,其上鱼鳞纹错落有致,透着古朴之气。匣子上一页泛黄手书,其上字迹模糊,依稀可辨:“澄江马帮在界鱼石拾得此物,七人癫狂互噬,现余疯言‘玉笋现,蛟宫开’。”赵福心中一惊,忙打开青铜匣子,刹那间腥风扑面,令人窒息。匣中躺着一尊三寸古玉,雕就双面神像,栩栩如生。正面菩萨低眉慈悲,宝相庄严。背面夜叉口衔幼童,狰狞可怖。
古玉隙间渗出丝丝黑气,脚底隐约处两行小篆:“庄蹻开滇处,九蛊镇龙渊。”赵福目光凝重,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遂召集能人异士,共商对策。三日后,一行人乘扁舟入湖,欲探寻蛟宫之谜。
此间有橹工老周,年逾六旬,水性极佳,曾无数次穿梭于抚仙湖间。此行他自告奋勇,愿为向导。舟行半日,忽见雾中隐隐有光,老周手指前方,颤声道:“客官且看!”众人循声望去,但见百米外波光粼粼处,竟浮着一艘朱漆描金楼船,檐角铜铃寂然无声,宛如幽灵之舟。
众人划舟靠近,尚未至三丈之地,忽闻轰然巨响,楼船竟倾覆于水面,千百具古尸如活鱼般窜跃而出。男尸前倾似跪拜,女尸后仰若献祭,姿态各异,却皆无生机。老周惨叫一声,坠入水中。须臾间,白发覆面,指缝间钻出透明蠕虫,宛如鬼魅缠身。
众人惊慌失措,忙划舟逃离。夜宿笔架山破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月光透过残破瓦当,映照在墙上,竟显露出龟甲嵌墙之景。龟甲上刻满蝶形符号,错落有致,宛如天书。随行中那裹滇绣斗篷的女子名叫阿茶,她自幼研习古籍,对古滇国文化颇有研究。她颤声道:“这是古滇国鼋甲卜辞!”
众人围拢过来,细辨纹路,竟发现其与日间所见玉雕双面像遥相呼应。阿茶沉吟片刻,缓缓道出残篇所载:“庄王以百越巫女祭湖,炼九阴尸蛊筑蛟宫。铜棺沉渊三千丈,敢启者血肉化脓,魂魄锁星图……”言罢,众人皆面如土色,心中忐忑不安。
次日天明,众人还是决定潜入湖心,探寻蛟宫之谜。湖水渐深,水色骤变如墨,宛如深渊之门悄然开启。强光筒照去,只见石阶斜插深渊,青苔覆满其上,隐约可见祭司献牲图。图中人物形态各异,或匍匐跪拜,或手舞足蹈,与夜间所见描金大船尸体无二。
忽闻暗流涌动,水声潺潺。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二十丈高的塔形祭坛自黑暗中缓缓升起,宛如巨兽之脊背。祭坛塔身蜂巢般密布孔洞,每个孔内皆嵌青铜铃,随风摇曳,奏出《招魂》古调,凄厉哀婉,令人心生寒意。
祭坛之巅,立着一尊青铜巨鼎,鼎中黑水翻腾,宛如深渊之眼。众人心中皆惊,深知此乃蛟宫之入口。然此刻退路已断,唯有勇往直前。赵福一咬牙,挥手道:“诸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日我等便闯入这幽冥之地,探寻古滇国之秘!”
言罢,众人各持兵刃,小心翼翼地踏上祭坛。脚下石阶湿滑,稍有不慎便坠入深渊。行至祭坛之巅,只见巨鼎旁立着一尊石雕人像,面容狰狞,手持利刃,仿佛守护神般屹立不倒。阿茶忽道:“此乃古滇国战神雕像,相传能斩妖除魔,保佑子民安宁。”
众人闻言,心中稍安。赵福上前,欲推开巨鼎。忽闻鼎中传来低沉轰鸣,宛如巨兽咆哮。众人皆惊,忙退至一旁。只见巨鼎缓缓开启,一股黑气扑面而来,令人窒息。黑气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影攒动,宛如幽冥之军。
赵福咬咬牙,挥剑斩向黑气。剑光如电,瞬间划破黑暗。但听一阵惨叫,黑气中似有无数怨魂哀嚎。众人趁机冲入鼎中,只见里面竟是一处广阔空间,宛如地下宫殿。四周墙壁上,皆刻满诡异符文,隐隐透出邪恶之气。
中央处立着一尊九尺高的铜柱,其上雕着蛟龙图腾,栩栩如生。赵福心中一动,暗想这便是九蛊镇龙渊之所在。他挥剑劈向铜柱,只听轰然巨响,柱身应声而开。刹那间,黑水四溅,宛如喷泉。众人皆被淋湿,只觉一股寒意透骨而入。
在铜柱柱基之下,一块镶嵌着斑斓琉璃的古碑赫然显现,其上以猩红血液铭刻着令人心悸的警语:“非甲子双至,擅入者必遭天谴。”巧合的是,当日正值甲子年甲子月,这一千年难遇的时刻仿佛解锁了古老的封印,此时碑体轰然裂开,一条幽暗深邃的甬道悄然展现在众人眼前。甬道石壁上,奇异的血珠缓缓渗出,逐渐凝聚成一只只形态诡异的蛊虫。
步入甬道尽头,一座气势恢宏的穹窿大殿映入眼帘,大殿中央,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棺傲然挺立正中,棺旁封存着一匹丈余高的水晶海马,其额间生有一枚独角,通体雪白,红斑点缀其间,宛如雪中红梅,分外妖娆。突然,队伍中的阿茶发出癫狂的笑声,踉跄着冲向水晶棺,瞬间,她的肌肤开始寸寸玉化,最终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形烛台。幽蓝色的火苗自其七窍中熊熊燃起,将穹顶上的星图映照得清晰无比——那竟是一幅抚仙湖的俯瞰图,而在星图的某一处,赫然标注着一个血红的“巽”字,仿佛是指引着某种未知的奥秘。
水晶棺内,尸身着滇王金缕衣,怀抱玉匣,匣内盛放着九色蛊卵,每一枚都蕴含着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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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的力量。当不经意间触碰到这些蛊卵时,远处的湖水竟如沸腾般翻滚起来,而那被封存的海马也仿佛什么,猛然间睁开了竖瞳。与此同时,棺底暗格悄然滑开,一卷泛黄的帛书展现在众人眼前,其上记载着一段骇人听闻的历史:“庄蹻借百越巫蛊之术驯服蛟龙,以活人饲养阴虿。凡启棺者,必将遭受蜕皮蛊的折磨,唯有抚仙湖鲛人之泪方能解救……。”
遵循星图的指引,众人来到“巽”位所在,只见礁石丛中隐藏着一扇巨大的青铜巨门,门环上雕刻着双头鲛人锁,仿佛在低吟着庄蹻入滇的古老歌谣。众人合力推开门隙,门后却是一片诡异的景象:无数琉璃罐漂浮在空中,每一个罐中都蜷缩着一具人的躯体,他们的面容扭曲而痛苦,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绝望。这一刻,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历朝历代失踪的人们,竟都成为了养蛊的器皿。
在最深处的祭台上,庄蹻的金身巍然屹立,手中紧握一柄七尺玉戈。戈尖上挑着一枚琥珀,内封两条形态各异的怪虫:一条宛如蜈蚣,却生有一张人脸;一条形似蜘蛛,腹中却藏着婴儿般的躯体。此时,碑文上的泣血之字仿佛在耳边回响:“楚王室秘蛊原为求长生不老,然两蛊相噬,终成灭世之毒。后世子孙当永镇此渊,以防其祸乱人间……”
忽闻一阵低沉轰鸣,宛如地震。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水晶棺之下竟裂开一道巨口,宛如深渊之门。一股强大吸力传来,众人皆站立不稳,纷纷坠入其中。赵福心中一横,挥剑斩向庄蹻手中玉戈,刹那间,玉戈炸裂成无数碎片,化作点点光芒消散于空中。
光芒中,忽见一道黑影掠过,宛如蛟龙出海。众人皆惊,忙挥剑斩去。剑光如电,瞬间划破黑暗。但听一阵惨叫,黑影坠入深渊之中,再无动静。众人相视而笑,皆知此乃古滇国之秘,已得破解。
然此刻退路已断,众人唯有沿着深渊之壁攀爬而上。行至半途,忽闻上方传来轰鸣之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块巨石滚滚而下,宛如泰山压顶。众人皆惊,忙躲闪开来。巨石落地,激起无数水花,宛如暴雨倾盆。
众人心中皆惊,深知此乃天意难违。赵福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等既已至此,便听天由命吧。”言罢,他闭目等死,静待巨石砸落。然片刻之后,却无动静传来。众人睁开眼一看,只见巨石竟停在半空之中,宛如被无形之手所托。
众人忙循声望去,只见深渊之口,竟缓缓升起一道光圈,宛如佛光普照。光圈中,隐约可见一白衣女子,手持净瓶,宛如神仙降临。女子轻启朱唇,道:“尔等凡人,擅闯幽冥之地,本应受罚。然念尔等心存善念,铲除毒蛊,特赐尔等一线生机。”
言罢,她轻挥衣袖,巨石便缓缓落下,沉入深渊之中。众人皆感激涕零,忙叩首谢恩。女子微微一笑,转身消失在光圈之中。众人相视而笑,皆知应是仙湖神女相救。
遂沿着光圈所指引之路攀爬而上,终得脱困。回首望去,只见抚仙湖面依旧波光粼粼,宛如仙境。然众人皆知,此湖之下,隐藏着古滇国之秘,以及无数未解之谜。
自此之后,湖畔五村再未发生失踪之事。
59. 马厩魅影
马厩魅影
在古石河城址之侧,有一条名唤马厩道的荒径,自元初以降,此地便为无主孤魂野鬼的栖息之所,坟茔累累,杂草丛生,阴风习习,尤其是阴雨连绵之际,未时一过,常有行人被邪魅所迷,失了魂魄,故而被乡邻视为禁忌之地。
这叶榆城之中,有一名叫胥文乘的汉子,乃是大理总兵府中的一名马夫,其人性情憨直,头脑不甚灵光,却偏偏贪恋女色,时常幻想能与美貌女子共度良宵。
一日,总兵大人前往德胜驿,与人共商出征缅甸之大计,文乘奉命于马厩道放牧总兵大人的坐骑。时值午后,日头偏西,文乘将马群赶到一片空旷之地,自己则寻了一株参天古槐,倚树小憩。
微风拂过,槐叶沙沙作响,文乘正欲打个盹儿,忽闻一阵幽香扑鼻而来,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妙龄女子,年约二十,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身姿婀娜,风韵撩人,正款款向文乘走来。
那女子至文乘身前,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玉手,轻声道:“小哥,可曾寂寞?”文乘见状,憨态可掬地一笑,忙伸手相握。女子顺势牵引,二人便离了古槐,来到一处隐蔽的草屋前。
屋内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女子轻启朱唇,柔情似水地说道:“小哥,且随我进屋,共度这美好时光。”文乘闻言,心中早已按捺不住,随女子步入屋中,如此种种,自不必细说。
事毕,女子柔声问道:“小哥,可曾饿否?”文乘红着脸,点了点头。女子随即起身,不多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饵丝,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文乘大口品尝,只觉入口即化,鲜美无比。
女子又从袖中取出两块红艳艳的饼子,递与文乘道:“此乃我家特制红饼,晚间若饿,可食之以充饥。”文乘满心欢喜,将饼子藏于袋中,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如血,洒满大地。女子款款起身,温柔说道:“小哥,今晚便留在此处,与我共度良宵如何?”文乘闻言,心中虽有不舍,却想到总兵大人即将回府,自己身为马夫,岂能擅离职守?便道:“姑娘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总兵大人即将回大理,我须得吆马回府伺候。”
女子闻言,似有不悦,却仍强颜欢笑道:“既然如此,小哥且骑我的马回去吧。”说罢,女子抬手指向屋外,文乘顺着望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体型健硕,毛色乌黑发亮,倍于常马。
文乘上前欲牵马,女子却一把将他抱起,轻轻放在马背上。文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那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奔去,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从马背上下来。
且说总兵大人议事完毕,天色已晚,却迟迟不见马夫文乘归来,心中甚是焦急。问起左右,亦是一头雾水,只道未曾见到文乘。此时,一路人经过,言道:“傍晚时分,我曾见文乘在马厩道放马。”
总兵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想到马厩道乃是邪魅之地,生怕文乘被鬼魅所迷,便赶紧派了囚人军汉老马爵与阿龙叔二人,前去寻找。
几人沿着马厩道一路寻去,天色已暗,月挂中天,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脚步声在荒径上回荡。不多时,便找到了总兵的坐骑,正安静地拴在一棵老槐树上。阿龙叔上前解开缰绳,吆喝一声,那马便乖乖地跟在众人身后,向大理城奔去。
然而,文乘却依旧不见踪影。大家心中焦急,继续沿着荒径寻找。月光下,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棵黄桷树孤零零地矗立着,树上似乎有个人影。众人加快脚步,上前一看,果真是文乘,只见他骑在一根粗壮的,离地丈余,双眼紧闭,呼之不应。
老马爵见状,忙爬上树去,照着文乘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拍。文乘吃痛,猛地惊醒,口中大呼:“有鬼!有鬼!”几人忙将他从树上扶下,询问究竟。
文乘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将之前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们。众人听后,皆是惊讶不已。再看文乘从鬼女那里得来的饼子,早已变成了两块臭气熏天的牛屎,文乘见状,恶心欲吐,而那碗饵丝,也变成了一堆黏糊糊的蚰蜒虫,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知道文乘是被邪魅所迷,忙命人将他送回大理城,请来了城中的道士驱邪。道士听闻此事,亦是啧啧称奇,遂设坛做法,念动咒语,将文乘身上的邪魅驱逐出境。
文乘经此一役,性情大变,再也不敢贪恋女色,每日只知勤勉工作,再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而马厩道之邪魅,亦因此事传出,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无人敢轻易涉足。
话说数月之后,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大理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文乘与几位同僚相约,一同前往城外赏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文乘兄,你可知那马厩道之邪魅,近日又出来害人了?”文乘闻言,脸色一变,忙问道:“此言何出?”那人便道:“前几日,有一农夫,傍晚时分经过马厩道,见一美貌女子,正欲上前搭讪,却被那女子一把拉入草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次日清晨,有人在那草丛中发现农夫的尸体,衣衫不整,面如白纸,显然是被邪魅所害。”
文乘听罢,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当日及时醒悟,未与那鬼女纠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不禁暗自嘀咕道:“那鬼女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出现在马厩道?”
众人见文乘沉默不语,皆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纷纷劝慰道:“文乘兄,不必害怕,那鬼女虽然厉害,却也有法可破。只需心怀正气,不贪不淫,自然能保平安。”
文乘闻言,心中稍安,却仍旧有些惴惴不安。此时,一轮明月高悬中天,银辉洒满大地,众人纷纷起身,欲去赏月。文乘却道:“诸位兄长,小弟有些不适,想先回去歇息。”
众人见状,也不好强求,便道:“既然如此,文乘兄便先回去吧。我等再饮几杯,便也散了。”文乘点头应允,独自一人,沿着小路,向大理城走去。
月光下,文乘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他边走边想,心中仍旧放不下那鬼女之事。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了马厩道前。望着那条荒径,文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转身欲走,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向前走去。
文乘心中一惊,忙站稳脚跟,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不可,此处乃邪魅之地,我岂可轻易涉足?”然而,那股力量却似越来越强,文乘只觉双脚如同灌铅般沉重,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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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哭声,从荒径深处传来,直听得人毛骨悚然。文乘心中一紧,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披头散发,满脸泪痕,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那女子走到文乘身前,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正是当日那鬼女。文乘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却被那女子一把拉住。
女子泪眼婆娑,凄声道:“小哥,你为何弃我而去?难道你不记得当日之欢了吗?”文乘闻言,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害我?害我之后又为何还要再还其他人?”
女子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小哥,实不相瞒,我乃此地一名孤魂野鬼,因生前被负心郎所弃,含恨而终。死后化为邪魅,在这马厩道中徘徊不去。那日见你,觉得你憨厚老实,便想与你共度余生。谁知你竟如此薄情,弃我而去。如今,我已被道士所伤,命不久矣,怎能再出来害人,定是有人以讹传讹,恐吓于你。只求小哥能在我临死前,再陪我一会儿。”
文乘听罢,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恐惧,又有怜悯。想到那女子生前遭遇,也不禁有些动容。便道:“姑娘,你命途多舛,我亦深感同情。只是人鬼殊途,我实难与你长相厮守。但念在你一片痴情,我愿陪你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似是对这短暂的相聚充满哀愁。她轻声道:“小哥,谢谢你。能得你片刻陪伴,我已知足。”
两人便在马厩道旁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坐下。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两人身上,给这阴森之地带来一丝柔和。女子开始讲述她,言语间充满了对负心人的怨恨与对美好时光的怀念。文乘静静地听着,时而叹息,时而皱眉,心中对女子的遭遇充满了同情。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女子突然停下讲述,望着文乘,眼中流露出不舍之情。“小哥,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文乘心中一紧,忙道:“姑娘,你……你真的要走了吗?”
女子轻轻点头,泪水再次滑落脸颊。“是的,我的时间不多了。愿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共度一生,莫要辜负人家。”
说罢,女子缓缓站起身,向荒径深处走去。文乘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突然站起身,大声喊道:“姑娘,保重!”
女子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文乘,嘴角露出一丝凄美的微笑,随后消失在黑暗中。
文乘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去。回到叶榆城后,他将今晚的遭遇告诉了同僚们。众人皆感叹不已,对那女子的命运充满了同情。
自那以后,文乘更加痛改前非,珍惜眼前生活。只是他时常想起那鬼女,心中总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但他知道,人鬼殊途,他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
而马厩道上的邪魅之事,也渐渐被人们淡忘。但每当月圆之夜,仍有人隐约听到从那条荒径上传来的哭声,仿佛是那鬼女在诉说着她生前的不幸与对爱情的渴望。
至于那马厩道上的鬼女,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早已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天地之间。但她的故事,却如同那条荒径上的杂草一般,代代相传。
60. 孔明灯传
孔明灯传
云南,这片神秘而古老的土地,承载着千年的历史与文化。自远古以来,它便以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民族风情吸引着外界的目光。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云南历经了诸多朝代的更迭、战争的洗礼以及文化的交融。其中,孔明南征、天宝之战等重大历史事件,不仅深刻地影响了云南的政治格局,也在当地的文化传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而孔明灯这一独特的文化符号,更是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将这些历史片段紧密地串联在一起,见证了云南千年文明的交融与变迁。
建兴三年春,细雨连绵,滇池水寨被雨水浸透。当时,诸葛亮率领的军队面临着粮草不继的困境,而孟获的部队则趁机在夜间偷袭粮仓。情况十分危急,诸葛亮立于七星灯前,冷静思考应对之策。
他当机立断,下令取滇竹剖为灯骨,再以构皮纸仔细裱糊,注入松脂作为灯膏。当天夜里,千盏孔明灯腾空而起,宛如星河倒悬,将滇池水映成了琥珀色。孟获的蛮兵见到这如同天火般的景象,以为是神灵示警,顿时心生恐惧,不战而溃。
诸葛亮抚须微笑着,指着灯影说道:“此灯非止照夜。松烟轻浮,可传军情。今夜灯阵成‘休’字,明日当退兵三十里。”果不其然,次日观察蛮营,发现炊烟稀疏。根据兵法所言“见利不进”,诸葛亮准确地判断出了敌军的动向。据段氏《南诏野史》记载,建兴三年,诸葛武侯南征时,曾于点苍山麓扎竹为灯。如今苍坪街尚存古竹纹,传说就是孔明军士所制灯架,这也为这段历史提供了实物佐证。
天宝九年,李宓率领八万唐军征伐南诏,蒙舍诏阁罗凤坚决拒战。在剑川,夜雨如注,战事陷入胶着。某夜,李宓的帐中突然传来急报:“南诏放火!”只见苍山十九峰皆有赤焰腾起,与唐军所放的孔明灯在云间相互争斗。
唐军原本指望孔明灯传递军情、震慑敌军,然而南诏巫师却以牛皮鼓震落天火,松脂灯坠入军营,瞬间烈焰冲天。李宓见状,掷剑长叹道:“此灯本为通神,今反成妖祟。”
几日后,点苍山下伏尸遍野,唐军的铁甲在战火中尽化泥尘。南诏史官在《南诏德化碑》中详细记载了此役:“唐军用孔明灯,我以鬼火破之。”这一历史事件不仅反映了当时战争的残酷,也体现了不同文化之间的对抗与冲突。
南诏国灭后,大理国立,崇佛之风盛行,每岁七月十五,城中都会举办盛大的兰盆会。富户们将孔明灯高悬于天,贫者则在河中放荷灯,这一习俗被称为“接引亡魂”。
崇圣寺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轻响,段智兴合十观灯。此时,苍山的雪光映照着万千灯火,孔明灯宛如佛光普照大地,河灯恰似莲台次第绽放。突然,一盏素白的灯映入众人眼帘,上面写着“阿爹早归”,原来是一名幼童所制。
一位老僧见状,轻叹道:“此灯原为战阵所用,今化作慈航普度。”从战争中的军情传递工具,到如今用于祭祀和祈福,孔明灯的用途发生了转变,这也反映了云南地区文化的演变和宗教信仰的影响。据相关历史资料显示,大理国以佛立国,信轮回因果,中元节举办素兰盆会的习俗与中原地区大致相同,但又融入了当地的特色。
后明初,沐英奉命平滇。当他来到大理府时,发现白族百姓仍然将孔明奉为“开化圣人”,并在大理府立武侯祠以表敬仰。如今,苍山圣应峰尚存“诸葛亮到此一游”的摩崖石刻,这也成为了历史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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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府的一个夜晚,夜雨潇潇,沐英独坐军帐。他望着山间升起的百盏孔明灯,点苍山在灯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这时,一名老卒捧来段氏《南诏图传》,沐英抚卷沉吟道:“孔明教水磨、织锦,滇人至今奉若神明。吾等平叛拓土,却不及一介书生泽被百年。”
洪武十五年秋,朝廷为了加强对云南地区盐铁资源的管理与控制,特派官员入滇清查盐铁。其中一名官员,在奉命行事的途中,行至苍山十九峰一带。当时正值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原本寂静的夜空突然出现了点点星火,似流星般缓缓升腾。
这位官员定睛一看,发现竟是白族妇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放河灯。然而,这些河灯并非寻常的舟形或盏形,而是用竹骨精心扎成,形状宛如一轮圆月。松脂在灯中燃烧,产生的青烟裹着火光,照亮了周围的夜空,随后直直地冲向九霄云外。
官员心中满是惊异,此时,一位老者走上前来,见他如此神情,便抚须微笑着解释道:“此乃孔明灯,我大理子民每逢中元节,必定会效仿武侯夜照之法。”据相关研究记载,在当地的文化传统中,孔明灯具有特殊的意义,它不仅是一种照明工具,更是传递军情和祭祀亡灵的象征。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种习俗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成为了云南地区独特文化的一部分。
孔明南征时,不仅运用孔明灯传递军情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还积极传播中原文化和先进的生产技术。他派人入西川学习桑套,织丝罗,亲自传授百姓耕种农事,教导南人造水碓、水磨,仿蜀汉开田陌、修河渠。这些举措促进了云南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使当地逐渐开化。历经数百年,妇幼皆知孔明,可见其影响力之深远。
61. 哑姑泉传
哑姑泉传
昔日哀牢山以西,有一脉峥嵘独秀,名曰日无娘山。此山独起于群山之间,犹如苍龙跃马,无根无脉,却自成一派雄浑气象。世人初时,皆以为此乃天地之造化,非人力所能及也。滇国南诏初之时,此山之名,被更改为无量山,寓含无穷无尽之意,隶属蒙化府管辖。
无量山之地,临澜沧江而踞,地湿多热,气候独特。山中矿产丰富,五金诸矿,应有尽有。自蒙氏主政以来,便屡屡派人前来开挖冶炼,以期富国强兵。金、银、铜、铁,诸般矿藏,皆被一一发掘,成为蒙氏王朝之重要财源。
在那无量山深处,有一古铜厂,历史悠久,技艺精湛。此铜厂背靠青山,面临绿水,环境清幽,风景如画。而就在古铜厂一侧,有一处神秘之地,名曰哑姑泉。这哑姑泉,原本并无泉源,只是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地震之后,才猛然间涌现而出,如一道清泉,潺潺流淌。
相传,在蒙氏之初,有一女名唤罗采,生得花容月貌,肤如凝脂,发如乌云,眸若秋水,唇若点绛,宛若仙子临凡。罗采不仅貌美如花,更兼武艺高强,箭术超群,是蒙氏王朝中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
一日,罗采奉蒙氏之王命,前往山中狩猎。其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林间鸟语花香,景色宜人。罗采策马扬鞭,穿行于青山绿水之间,不觉间已深入山林腹地。
狩猎多时,罗采自觉口干舌燥,便四处寻找水源。恰逢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并隐约传来潺潺水声。罗采心中大喜,循声而去,只见一处清泉从山岩间涌出,晶莹剔透,清澈见底。
罗采见状,当即下马,俯身捧起泉水,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直透心脾,好不惬意。然而,当她想要开口呼唤同伴时,却猛然发现自己已然失声,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她惊恐万分,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让自己说不出话来。她试图回忆自己曾经喝过的泉水,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泉水究竟有何异样。她焦急地在泉边徘徊,试图找到解救之法,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恢复自己的声音。
与此同时,那些随罗采一同前来狩猎的同伴们,因口渴而饮用了这泉水。他们同样在饮用之后,也失去了自己的声音,成为了哑巴。此事一经传出,立刻在蒙氏王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纷纷议论纷纷,猜测这泉水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然能让人失声。
后来,有人根据这泉水的特性,将其命名为哑姑泉。哑姑泉之名,自此便流传开来,成为了一处神秘莫测之地。
转眼间,元朝铁骑南征,平定了云南地区。元世祖忽必烈为了巩固统治,派遣大将兀良哈台率领大军,南下征讨。兀良哈台部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然而,当他们来到无量山地区时,却意外地遭遇了哑姑泉的厄运。
当时,大军正值酷暑难耐之际,士兵们个个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当他们发现哑姑泉时,便纷纷下马饮用。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泉水竟然如同魔咒一般,让他们在饮用之后,都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一时间,哑姑泉畔,哀鸿遍野。二百余名士兵,皆因饮用哑姑泉而变成了哑巴。此事引起了兀良哈台的高度重视,他立即命令部下封锁哑姑泉,严禁任何人再饮用此水。
尽管兀良哈台采取了种种措施,但哑姑泉之毒,却如同附骨之蛆,难以根除。每当有人不慎饮用此水,都会失去声音,成为哑巴。因此,哑姑泉之名,也愈发地令人闻风丧胆。
当初蒙化府为了彻底解决哑姑泉之患,曾派人前来考察并商议堵塞泉眼之事。然而,他们却发现哑姑泉之水,竟然如同有灵性一般,无论如何都堵塞不住。每当他们试图用石块或泥土堵住泉眼时,那泉水便会从石缝或泥土中渗出,继续流淌。
面对如此神奇的现象,蒙化府的人们皆束手无策。他们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离开这里。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际,却有一位名叫陶存仁的治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陶存仁认为,这无量山之下,必然隐藏着一种巨大的矿藏。这种矿藏,或许是人们尚未发现的珍稀之矿,或许是某种有毒的矿物。否则的话,这哑姑泉之水,又怎会如此剧毒无比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陶存仁决定亲自前往哑姑泉畔,进行一番实地考察。他带着一众随从,披荆斩棘,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哑姑泉畔。
只见哑姑泉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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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清澈见底,晶莹剔透。然而,陶存仁却并未急于饮用此水,而是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发现,这哑姑泉畔,生长着许多奇特的植物,这些植物皆叶片肥厚,汁水丰富,似乎能够吸收泉水中的毒素。
陶存仁心中一动,当即命人采集了一些这些植物的样本,带回蒙化府进行研究。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研究和分析,他们终于发现,这些植物之所以能够吸收泉水中的毒素,是因为它们体内含有一种特殊的物质。这种物质,能够与泉水中的毒素发生反应,从而将其转化为无害的物质。
虽然他们找到了这种特殊的物质,但却依然无法哑姑泉之患。因为哑姑泉之水,源源不断,无穷无尽。他们无法将这股泉水全部引入植物之中进行净化处理。因此,他们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并立碑警示后人,切勿饮用此水。
碑文曰:“哑姑泉,行人禁饮。此水有毒,饮之失声。后人切记,切勿蹈其覆辙。”碑文简短有力,字字千钧。它像一座无形的警钟,时刻提醒着人们哑姑泉的危险与恐怖。
自那以后,每当有人经过哑姑泉畔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远远地观望着这处神秘莫测之地。他们或驻足凝视,或低声议论,皆对这哑姑泉充满了敬畏与好奇。而哑姑泉之水,也依然在无声无息中流淌着。它像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守望着这片青山绿水之地。
哑姑泉之水虽然剧毒无比,但它却并未给这片土地带来灾难与毁灭。相反地,它还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一种独特的生机与活力。因为哑姑泉之水虽然有毒,但它却能够滋养出一种奇特的植物——哑姑草。
后来,人们发现哑姑草不仅可以观赏和美化环境,还可以作为一种药材使用。它具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功效。因此,每当有人生病受伤时,都会前来采摘一些哑姑草进行治疗。而哑姑草也因此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一种珍贵资源。
随着时间的流逝,哑姑泉和哑姑草的故事也在民间广为流传。人们纷纷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与奥妙,同时也对哑姑泉和哑姑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之情。他们知道,这些神奇的景象和传说,都是大自然赋予这片土地的宝贵精神财富。尊重和热爱大自然,就是在爱我们人类自己。
62. 灞桥烟柳
灞桥烟柳
古时滇池水域辽阔,东岸延伸至官渡一带,唐代南诏国在此设置东渡口,成为连接交通的重要水路。渡口周边遍植垂柳,春日柳丝轻拂,远望如烟似雾,故称“烟柳”。文人雅士们常在此“停舟烟会”,泛舟赏景,赋诗抒怀。张士廉曾绘有《昆明八景图》,题诗云:“朝泛昆池艇,夜归官渡村。雨穿杨柳叶,灯隐荻花根。”描绘的正是泛舟滇池、归游官渡时烟柳朦胧之意境。
天宝七年,月光洒在虬结的树根上,南诏商船的铜铃惊醒了沉睡的古柳。一位褪去树皮的绿衣女子赤足踩碎满地柳絮,将迷途的商人引回官道。商人解下腰间的鎏金银壶相赠,壶中酒液泼洒之处,柳根生出了如翡翠般的嫩芽。女子对着滇池水波梳发,道“吾名柳烟,千年后若见柳叶化簪,便是重逢之期”。
永历十三年初夏,拓东城东的玉带河突然掀起波澜,三尺高的浊浪翻滚不息,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河底涌动。河床深处,一块半截残碑悄然露出水面,其上篆刻着“灞陵”二字,纹理间隐隐透出暗红的痕迹,宛如历史的血泪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沧桑与悲凉。
彼时,沐府的匠首徐秉义正在督造新桥。他的目光刚落在那残碑上,一条赤链蛇便猛然从石缝中窜出,瞬间将他吓出一身冷汗。刹那间,他不禁忆起师父临终前的谶语:“灞桥烟柳,非为美景,实乃四百冤魂所凝之痂。”这句谶语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的内心,让他对眼前的景象充满了敬畏与不安。
正当徐匠首陷入沉思之际,桥墩的阴影里,一个身披篾篱的白衣身影悄然跪立。只见徐秉义轻挥衣袖,三枚万历通宝铜钱如流星般洒落青石板,划出三道优美的弧线,竟将日光一分为二,阴阳相隔。刹那间,河面白雾弥漫,雾中传来清脆的环佩之声,仿佛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盛景再现眼前,让人不禁心生恍惚。
随着面纱的掀开,沐王府的三小姐沐竹显露真容。她纤指轻抚桥基未干的糯米灰浆,指尖瞬间绽放出一朵朵红梅般的印记。原来那灰浆中竟混入了朱砂与童子血,这一发现让沐竹心中一惊,她深知这种做法虽能镇住百年洪水和滇池妖龙,却难以消解千年的孽债。
“徐师傅好手段,只是如此夯筑,虽能镇住百年洪水,却难以消解千年的孽债。”沐竹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哀愁,仿佛她早已看透了这一切的因果循环,却又无力改变。
这个时节滇中一带细雨纷飞,那雨丝细得就跟人心里的愁绪似的。拓东城东灞桥边上的垂柳,嫩绿的新芽早已长的齐整。青石板的路上,多了几串马蹄印。
茶商杨大成骑在马上,到了这儿就勒住了缰绳。他望着那烟柳深处,黛色的桥影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又看不见。正看得入神呢,忽然从柳浪深处传来一阵幽咽的洞箫声,呜呜咽咽的,就像有人在偷偷哭似的。
这时候,牵马的老仆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跟杨大成说:“客官,小心点,这桥头有柳仙呢。”说着,还用他那枯槁的手指,指着雾霭里的一个地方。
杨大成顺着老仆指的方向一看,哟,桥墩旁边斜着长了一棵特别大的柳树,三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那树的虬枝弯弯曲曲的,就跟龙爪子伸到水里去似的。再仔细一瞧,树身上的褶皱,竟有点像人脸的模样。树枝头还挂着一条褪色的红绸子,在细雨里飘啊飘的,就跟个游魂似的,怪吓人的。
老仆就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这树的掌故:“万历年间,沐王府要重修灞桥,打算把这棵古柳砍了做桥桩。结果,当天夜里雷雨大作,那雷声轰隆隆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工头还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绿衣女子哭着、流着血哀求他,说自己是南诏时候受地气滋养的柳灵。第二天啊,众人就看见柳根的地方渗出了琥珀色的汁液,那味儿清香得很。大伙儿一合计,就把这树留下镇桥了。”
杨大成听得入了神,眼睛都不眨一下。突然,柳枝轻轻颤动起来,几点莹绿莹绿的光斑从树冠上飘落下来,慢慢地,竟凝聚成了一个挽着双鬟的碧衫少女。这少女鬓边簪着柳叶,赤着脚,就那么踏着雾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把焦尾琴。
少女走到跟前,开口问道:“客从何处来?”那声音清脆得就跟碎玉掉进泉水里似的。杨大成慌了神,赶紧下马作揖。可就在他作揖的时候,只见少女指尖轻轻拂过琴弦,桥下的河水“哗”地一下就涨了三寸,都漫过了青石板上万历四十七年沐府立碑的铭文。
到了晚上,杨大成就在桥头的客栈住下了。三更天的时候,梆声响了,就听见窗棂“砰砰”地被柳枝叩响。他赶紧推窗一看,嚯,月光像白练一样铺满了灞河,河水里慢慢升起了十二盏翡翠宫灯,把两岸的烟柳都染成了碧色,好看极了。
白天见到的那个少女正踏波站在水面上,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柳叶冠腰间挂着鎏金银壶的绿衣女郎。少女走上前,递过来一片翠叶,跟杨大成说:“柳仙邀先生赴宴。”杨大成接过翠叶一瞧,叶脉间用金粉勾勒出“滇池水府”四个字。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脚下生云,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少女和女郎沉入了水中。等他定了定神,再一瞧,好家伙,这水府的房子,用琉璃做瓦,玳瑁做梁,珊瑚林里还有银鳞鲛人游来游去,就跟做梦似的。
到了宴席上,女郎举起酒杯,笑着对杨大成说:“闻君携来勐库岩茶,我只能以滇池云腴回赠。”这杨大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到了这儿,也觉得新鲜得很。
酒过三巡,正吃得高兴呢,突然水府震动起来,就跟地震似的。女郎皱着眉头,掐断一根柳枝开始占卜。过了一会儿,他脸色一变,说:“黑龙欲破沐府镇水符,今夜子时必袭灞桥。”
原来啊,滇池的黑龙因为当年沐英筑城断了它的水脉,这三百年来一直憋着怨气呢,每逢地气动荡的时候,就出来捣乱。杨大成一听,想起白天看到的沐府石碑,赶紧问女郎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突然惊雷“咔嚓咔嚓”地撕破天幕,滇池水域掀起了滔天浊浪。黑龙现出了法相,那独角红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张牙舞爪地朝着古柳的根基扑了过来。
女郎此时也现出了真身,千条柳枝“唰”地一下化作了青锁链,紧紧地缠住了龙角。黑龙使劲挣扎,那青锁链被拉得“嘎吱嘎吱”响。
这时候,杨大成按照女郎的指点,把随身带的茶饼碾碎,和着柳叶在沐府碑前烧了起来。说来也怪,碑文上忽然射出金光,映出了沐英亲笔写的“镇水安民”四个字。
黑龙一看,气得嗷嗷直叫,张嘴喷出了玄冥真水。这水可厉害啦,女郎的半边身躯瞬间就枯槁了,就跟被霜打过的叶子似的。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用残枝结成阵,死死地护住桥基。
就在这危急的时候,碑中飞出了沐英的虚影,他穿着金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挥起剑“咔嚓”一声,斩断了黑龙的龙须。黑龙疼得“嗷”地一声怪叫,负痛遁入了滇池。临跑的时候,还甩了一下尾巴,把徐秉义新修的半座桥栏都给击碎了。
在重修灞桥过程中,民工们在河底意外发掘出一个鎏金铜函。打开匣子,只见黄绢之上赫然写着“开者永堕阿鼻”,而绢下包裹的,竟是一截焦黑的指骨。这一发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仿佛那指骨中蕴含着某种不祥的力量。
当夜,守桥的老卒被一阵踏歌声惊醒。他提着灯笼循声追至第五棵歪脖柳下,只见树身渗出暗红的汁液,树洞内赫然蜷缩着一具身着明式襕衫的骸骨。这一幕,如同地狱的入口突然打开,令人毛骨悚然。
后来,新任昆明知府正欲拓建灞桥,特地请来徐秉义的孙子徐鹤来拓建。徐鹤在桥头焚香祈愿时,奇异的现象发生了:香灰非但不落,反而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全部落在桥边古柳之上,叶子和香灰合二为一,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柳叶玉簪。
此时河面上缓缓漂来一盏莲花灯,灯芯上坐着一个挽着双鬟的绿衣小鬟。她轻声细语道:“我家小姐请先生赴‘折柳宴’。”徐鹤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跟随河灯步入迷雾之中。只见对岸矗立着一座描金绣楼,檐角的铜铃随风摇曳,珠帘轻卷,一位梳着朝天髻的绿衣女子缓步而出,眉眼之间竟与家中供奉的曾祖姑奶奶画像惊人相似。
女子轻抚着焦尾琴,弦音如泣如诉,震落了梁间的积尘。弹毕,女子道:“吾名柳烟,千年前因与公子有柳叶化簪之约,故而重逢于此。”
“崇祯爷吊死煤山的那一年,沐天波将军护着永历帝逃往缅甸。当年重修灞桥,先祖徐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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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镇河里妖龙,将四百名无辜的童男童女推进了桥基的深渊。难道仅仅是为了将掺杂着朱砂的血液作为镇压河妖的符箓?”
这一疑问,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在徐鹤心头。
琴声陡然间变得凄厉异常,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徐鹤紧握着怀中的罗盘,只见指针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疯狂旋转,犹如风暴中的车轮。他的眼前,浓雾缭绕,隐约浮现出昔日灞桥的悲惨景象:无助的孩童被紧紧绑缚在木桩之上,泪水与哭喊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海洋。
而桥头,沐竹身着华服,手捧青铜爵,面色凝重地将血酒洒向四方,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古老的祭祀。然而,就在这时,河水突然狂暴地倒灌而来,汹涌澎湃,竟硬生生冲开了永历皇帝地宫的石门。紧接着,数万身着南明旌旗的阴兵,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复仇之军,浩浩荡荡地冲出,原来四百名无辜孩童的冤魂形成煞气能召唤南明的阴兵来砍杀吴三桂。
“在那座桥终于建成的那一天,沐竹小姐在最高的一棵柳树上,挂起了白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树洞内赫然蜷缩着骸骨正是当年修桥后失踪的先祖徐秉义。”
女子轻轻拨弄着琴弦,指尖不经意间带起一串串血珠,如同泪滴般洒落:“从此以后,每逢月晦之夜,桥孔里便会伸出四百双稚嫩的小手,无情地将过路的行人拖入河底,以他们的生命来偿还那些无辜孩童的冤债。”
“那些年月里,多少英雄豪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不朽的篇章与悲壮的足迹。有谁知道灞桥依旧屹立不倒,却承载着无数冤魂的哀怨与叹息。每当夜幕降临,那桥头的柳影摇曳生姿,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灵魂招魂;而那河面的白雾缭绕不散,更添了几分无奈和凄凉。”
女子拿着柳枝当笔,在青石上写了半阙《鹧鸪天》:“灞柳从来系客舟,烟波不渡少年头。滇池水冷龙鳞老,犹护云津百尺楼。”
等晨光熹微的时候,徐鹤再一看青石,嘿,真有这阙词,那墨迹都渗进石纹里了,就跟烟柳垂丝似的。在清理青石边淤泥时,他意外地发现了一块人形木雕,其背后赫然刻着“沐竹”两个大字。就在当天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昆明城中的家家户户都听到了女子的哀哭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夜空中游荡。护城河的水面上,更是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柳叶,它们在水中幻化成无数青蚨钱,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凄美的故事。
徐鹤带着家传的《鲁班书》来到了灞桥的废墟之上。他按照书中的秘法,用柳木精心雕刻了四百个童子像,并在子时用无根水调和香灰进行祭祀。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耀在这片废墟之上时,河面上竟然浮起了无数莹白的光点——它们如同点点繁星,又似萤火虫般闪烁不定。原来,这些光点正是当年那些无辜童魂所化成的萤火虫,它们在经历了数百年的苦难之后,终于得以解脱。
破晓时分,新桥桩基处突然涌出一股清泉,如同神迹般降临在这片土地上。站在水边,凝视着水面上的倒影——只见沐竹披散着长发,正将那些童魂一个个渡上纸船。两岸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但飘落的不再是柳絮,而是泛黄的诗笺。诗笺上写着“魂兮归徕,哀西南”,仿佛是对那些无辜孩童的深切哀悼。
到康熙十二年,三藩之乱闹起来了。吴三桂的军队路过灞桥的时候,有几个士卒起了坏心思,想把古柳砍了做箭。
夜里,守桥的兵卒都看见柳树下面站着一个怀抱焦尾琴的少女。少女开始弹琴,那琴声凄凄惨惨的。更奇怪的是,满桥的柳叶“嗖嗖嗖”地化作了箭,倒射向叛军。这一下可把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了几十个人呢。
从那以后,这棵古柳就得了个“神箭柳”的名号,树枝头的红绸子也越系越多,远远看去,就跟个大花球。
如今,只见灞桥烟柳如诗如画,仿佛置身于一幅美丽的画卷之中。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那袅袅升起的烟雾是未散的执念,那依依低垂的柳枝是难断的柔肠。那些在桥头折柳相赠的人啊,可曾听见那四百个孩童在夜空中回荡的歌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声音如同穿越时空的呼唤,诉说着一段段关于家国与情怀、挚爱与牺牲、希望与救赎的永恒传说。
63. 螺峰叠翠
螺峰叠翠
明洪武十四年,朱元璋发兵三十万进攻云南,剿灭梁王势力。十五年二月建立云南都指挥使和云南布政司,管理云南军政事务。十七年三月,大军班师回朝,独留沐英镇守云南。这时候的滇池,在烟波浩渺处有一只巨螺,已经潜修了千年之久。每逢月晦之夜,这巨螺就会浮出水面,大口吞云吐雾,时间一长,它的螺壳渐渐染上了苍碧之色,宛如碧玉,隐于水波之中,不为世人所知。
建文四年孟夏,应天府风云突变,刀兵骤起。燕王铁骑踏破金川门,宫中异象丛生,十八道青气冲天而起,直入紫微。而远在西南的昆明城,在元朝原有基础上,开始了大规模营建改造新城。黔国公无暇顾及这千里之外的动荡,只一心忙于造城。
螺峰山下,一群采石匠挥汗如雨,凿石声响彻山林。忽有一日,他们凿出一块异石,其上纹路如梵文般密密麻麻,石髓中渗出赤泉,流经之处,草木皆生螺壳纹,甚是奇异。
有一位游方老僧夜观星象,发现天市垣东南崩缺。他急忙向布政使禀报:“此山乃是滇池老螺精蜕壳所化,石中赤泉乃是其精血。昔日蒙氏在此处立土主庙,并以一百零八枚青铜螺铃镇之。如今破山取石,恐怕会触怒上天。”
布政使听后,虽心有疑虑,但建城在即,黔国公府亟待完工,便未将老僧之言放在心上。为了赶造黔国公府,匠役们依旧忙碌,将异石运往城南。
永乐初年端午,黔国公沐晟于螺峰山大宴三司。众人正饮酒作乐,忽见池中莲叶尽变螺青色,池底浮起一百螺壳,壳中蜷缩着失踪的采石匠。沐晟大怒,当场斩了监工。监工鲜血溅入池中,瞬间化作赤色水虺,顺着地缝钻入山体。
当夜,地动山摇,圆通寺唐梅无故枯死,寺内五百罗汉像眼窝渗出黑水,诡异异常。滇池水位暴涨三丈,浪涛汹涌,浪中隐约可见丈许长的螺影若隐若现。城内六百户人家屋瓦皆被掀翻,百姓惊恐万分,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此时翰林侍读方孝孺的门生程继之,因靖难之变,一路潜逃至滇。一日傍晚,程继之于荒野驿站歇脚,忽见窗棂外渗进青雾,雾中渐渐显出一螺壳女子,额间嵌着赤红螺珠,容貌清丽,似曾相识。女子开口道:“郎君可还记得滇池畔的琼珠吗?当日你为了躲避追捕,落入滇池,怀中玉蝉跌落,正好压在妾身蜕壳的窍眼,使我可以安然脱壳渡劫。”程继之细看女子,这才想起日前在滇池畔,曾遇一卖珠女,正是眼前这女子,原来她叫琼珠。
燕兵破应天府城时,方孝孺将玉蝉交付于他,让他带到云南交付黔国公沐晟。可一路南逃一路被燕军探子追赶,至滇池边,为了躲避追杀,他跳入滇池,埋于芦苇丛中得以逃脱。可不慎玉蝉掉落池中而遍寻不找。原来,这女子本是螺精所化,这几日她天劫已至,正愁无法脱壳躲避雷劫,此时玉蝉落入池中,正好压住她脱壳的窍眼,她才得以脱困躲过天劫。琼珠将玉蝉物归原主,并说明城中螺峰山异象并非自己所为。
正交谈间,一群衙役破门而入,声称按察使司查获建文逆党踪迹,欲将程继之带走。亏得琼珠施障眼法迷住衙役,两人得以逃脱。
为探明螺峰山异象,琼珠带着程继之潜入崩塌的采石场,决定顺着螺峰地脉去探查究竟。二人来到山腹,发现此处竟是空的,石壁上满是螺形孔洞,每个孔中都嵌着青铜螺铃。程继之用火折一照,只见铃舌竟是蜷缩的婴尸,铃身上刻着“云南王敕造”字样。此时,地底传来闷响,似有巨物叩击岩壳,壁上砂石簌簌落下。螺女叩击石壁,石缝中渗出赤泉,竟显出一段僰文:“蒙氏保和十二年,滇池螺母作乱,蒙氏用童男血祭,铸青铜铃阵锁其七窍,可暂镇地脉。”
两人继续往山体裂隙深处探去,只见巨螺壳与青铜铃阵已长在一起,铃舌上的婴尸生出螺壳,尾椎延伸出青铜锁链,与山岩间的赤红石髓相连。蒙氏当初用铸青铜铃阵锁住螺母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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窍,以镇压其精魄。随着时间推移,地脉逐渐受损,青铜铃阵的镇压之力也逐渐减弱。当采石匠凿破山体,触动地脉,导致地脉缺口出现,原本被镇压的螺母精魄开始蠢蠢欲动,其强大的力量与地脉的动荡相互作用,使得滇池的水脉也变得异常。
琼珠痛哭道:“蒙氏锁我螺祖精魄千年,如今地脉受损,若不能重织翠屏,滇池之水将倒灌入城,百姓将遭灭顶之灾。”
程继之想起《华严经》中“螺髻梵王事”,一拍大腿,决定效法古德。他在地裂之处设水陆道场,取圆通寺古钟上的铜绿、土主庙的香灰,又割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调和为墨,在巨螺壳上重新书写梵文。
琼珠深知地脉与滇池的水脉息息相关,她作为螺母的残魄化身,与滇池的水脉有着天然的联系。滇池水脉一旦失控,倒灌入城,将会引发洪水泛滥,淹没城池,百姓将无处可逃。因此,她不惜现出原形,用自己千丈长的螺壳堵住地脉缺口,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那翠色螺纹如活物般,在山体上蔓延开来,重新织起翠屏,稳定地脉,从而阻止滇池之水倒灌。
待沐晟率兵赶到,只见山间云蒸霞蔚,崩塌之处生出翡翠色石髓,将青铜铃阵包裹其中。程继之盘坐螺壳之上,身已石化,掌中犹紧握一枚玉蝉。沐晟拿到玉蝉,探明其中关窍,取出一页油纸,上面蜡印一行文字:“帝往滇矣!孝孺。”原来是方孝孺的绝笔托孤遗书,知黔国公沐家乃太祖义子,必保建文帝周全。
自此,螺峰山每逢雨过天晴,石头上的纹路便会显出梵文经句。暮鼓晨钟之时,山间隐约可见螺女扫径的身影,似在守护着这片山林。
后有一樵夫在山中伐木,忽闻梵呗之声,遂循声而去,见石壁上渗出甘露。他饮了一口,竟神奇地能听懂鸟语。人们在程继之坐化之处立了一块“螺峰叠翠”碑,碑背面刻着沐晟大兴建城的忏悔文,而建文帝传说入滇后也在沐府的暗中保护下得以终老于滇。
64. 武侯南征
武侯南征
章武三年(223年)四月,刘备病逝于永安行宫。刘备病逝后,南中豪强雍闿联合孟获、高定、朱褒等叛乱,并勾结东吴,威胁蜀汉政权。225年诸葛亮采取“北抗曹魏、东和孙权”的外交策略,派邓芝修复吴蜀联盟,孤立叛军。随后,他分三路进军:西路由自己亲率主力击溃高定;东路由马忠平定牂柯郡朱褒;中路由李恢迂回益州郡切断叛军后路。雍闿因内讧被杀后,孟获接掌叛军,诸葛亮以“攻心为上”方针,七擒七纵孟获,最终使其心悦诚服,史称“南人不复反”。
战后,诸葛亮推行“不留兵、不运粮”的安抚政策,任用当地首领管理政务,并引入农耕技术、推广盐铁贸易,促进南中经济发展。同时,他注重文化融合,如铸造象征权威的铜鼓震慑诸蛮,鼓声被视为“天威”,成为后世部落权力象征。此外,云南民间传说将诸葛亮奉为“茶祖”,认为他教会当地民族种茶,基诺族更自称为其遗民,并在茶山留下“武侯遗种”的古茶树。尽管后世对南征细节(如兵力规模)存在争议,但诸葛亮通过军事与政治结合的策略,成功稳定西南边疆,为蜀汉北伐奠定基础,其影响亦融入云南的文化记忆与民俗信仰中。云南自古以来便是神秘之地,山川秀丽,奇闻异事众多。在诸葛武侯南征之时,这片土地上便发生了一系列令人称奇的故事,这些故事与历史交织,成为了后世传颂的佳话。
话说诸葛武侯率军南征,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鸡足山。此山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仿佛是通向天界的门户。相传,鸡足山乃是仙人栖息之地,山中多有灵异之事。
一日,武侯在山中巡视,忽闻一阵悠扬的琴声,似是从山林深处传来。他好奇心起,命随从停下,独自一人循声而去。行至一处幽静的山谷,只见一位白衣老者端坐于石台上,正抚琴而歌。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见武侯前来,也不惊慌,只是微微一笑,停下琴音。
武侯拱手施礼,问道:“敢问老先生,此处为何地?先生又是何人?”老者起身还礼,笑道:“此乃鸡足山之灵境,老朽乃山中隐士,姓孟,名优。”武侯听闻“孟优”二字,心中一惊,此人竟是孟获之兄,传闻他崇道修行,颇有神通。
孟优见武侯面色有异,便知他心中所想,遂道:“丞相不必惊疑,老朽虽与孟获同族,然志趣相异。此次南征,丞相以仁义服人,老朽亦深感钦佩。此番相遇,亦是天意。”武侯闻言,心中释然,便与孟优攀谈起来。
孟优向武侯讲述了鸡足山的诸多传说,其中最令人称奇的便是“诺鸡斩妖”的故事。相传,鸡足山中有一只神鸡,名为“诺鸡”,它通体金黄,双翅如翼,能翱翔于九天之上。诺鸡本是天界神灵的坐骑,因犯了天规,被贬至凡间,落在了鸡足山。它虽身在凡间,却心系天界,每至月圆之夜,便会引颈长鸣,声震山谷,似是在呼唤天界的同伴。
武侯听后,心中暗想:此鸡若能为我所用,定能助我南征一臂之力。于是,他向孟优请教如何收服诺鸡。孟优笑道:“诺鸡乃神灵之物,非人力所能收服。然丞相若能以诚心待之,或许能得其相助。”武侯听后,心中感激,便在山中搭建了一座祭坛,每日焚香祈祷,祈求诺鸡相助。
数日后,武侯正在祭坛前祈祷,忽闻一声长鸣,诺鸡从天而降,落在祭坛之上。它双目如炬,盯着武侯,似是在审视他的诚意。武侯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饼,放在祭坛上,说道:“诺鸡神灵,吾乃蜀汉丞相诸葛亮,奉天子之命,南征平叛。望神灵助我一臂之力,平定叛乱,造福百姓。”诺鸡见状,点了点头,展翅飞起,绕着祭坛飞了三圈,然后消失在云雾之中。
武侯心中大喜,知诺鸡已答应相助。此后,诺鸡果然多次显灵,为蜀军指引方向,助其避开险阻,最终顺利平定了叛乱。
南征胜利后,武侯决定在琵琶山立铁柱,与孟获等部落首领举行盟誓仪式。相传,琵琶山本是一块平地,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地面裂开,形成了这座山。山形似琵琶,故得名琵琶山。
盟誓之日,武侯命人在山顶立起一根巨大的铁柱,铁柱高耸入云,象征着蜀汉的威严与和平的承诺。盟誓仪式上,武侯与孟获等部落首领歃血为盟,共同祈愿未来的和平与安宁。然而,就在盟誓仪式进行之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击中了铁柱,铁柱瞬间被击得通红,仿佛要融化一般。
众人惊恐万分,不知所措。武侯却面不改色,他深知此乃天意,便高声说道:“天降异象,乃是对我等盟誓的考验。我等若能坚守盟约,此铁柱必能屹立不倒;若背信弃义,此铁柱必会化为灰烬。”说罢,他命人取来一坛清水,泼在铁柱之上。瞬间,铁柱发出“滋滋”的声响,白烟四起,待白烟散去,铁柱竟变得比之前更加坚硬,表面还隐隐透出一股神秘的光芒。
众人见状,无不惊叹。孟获等部落首领更是心悦诚服,纷纷表示愿与蜀汉永结盟好。从此,琵琶山的铁柱成为了南征胜利的象征,也成为了蜀汉与南方部落和平盟约的见证。
然而,铁柱之事并未就此结束。数年后,当地百姓在铁柱附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每至月圆之夜,铁柱周围便会发出淡淡的金光,金光中似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有人传言,那是当年盟誓的将士们化作的英灵,守护着这片土地。也有人传言,那是天界的神灵降临,保佑着这里的百姓。
这些传言越传越广,引得无数人前来探秘。有一次,一位名叫阿福的猎人,在月圆之夜来到铁柱附近打猎。他刚走到铁柱旁,便看到一道金光闪过,接着,一个身着古装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那男子面容威严,身姿挺拔,正是诸葛武侯的模样。
阿福惊得目瞪口呆,武侯却微微一笑,说道:“阿福,你乃忠厚之人,此地百姓皆善良淳朴。我在此立柱盟誓,便是希望你们能安居乐业。你若能将此地百姓的善行传颂出去,便是对我最好的纪念。”说罢,武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金光之中。
阿福回到家后,将此事告诉了乡亲们。从此,铁柱附近的百姓更加和睦相处,他们将武侯视为守护神,每年都会在月圆之夜来到铁柱前祭拜,祈求平安与幸福。
在铁柱山盟誓后,武侯继续东行,来到了金江渡。这里是南方重要的交通要道,也是诸葛亮南征的重要节点。
在金江渡的江底,住着一条巨大的水怪,它身形庞大,长有四只眼睛,能兴风作浪,吞没船只。当地百姓对它又怕又恨,却也无可奈何。
武侯率军渡江时,正值水怪作乱。江面波涛汹涌,船只难以靠近渡口。武侯见状,心中暗想:此乃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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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能平息水怪之乱,南征之事必受影响。于是,他命人在江边搭建祭坛,准备施展法术。
祭坛搭建好后,武侯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站在祭坛之上。他口中念念有词,施展出蜀地的道家法术。只见他将桃木剑指向江心,口中喝道:“水怪听令,速速现身!”话音刚落,江面突然平静下来,接着,一条巨大的水怪从江底浮出水面。
水怪见武侯施法,心中惊恐,便开口说道:“蜀汉丞相,我乃江中水灵,本无恶意。只是近日江中鱼虾稀少,我族饥饿难耐,才不得不兴风作浪,捕食船只。丞相若能施以援手,我族愿永保金江渡平安。”武侯听后,心生恻隐,便说道:“水灵所言极是,我亦非无情之人。我命人往江中投放鱼苗,你族可安心捕食,此后不得再扰百姓。”水怪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然后潜入江底。
此后,金江渡果然风平浪静,百姓们再也不用担心水怪的侵扰。为了感谢武侯,百姓们在渡口立下了一块青石古碑,上面刻着“泸水渡”三个大字,以纪念武侯平息水怪之乱的功绩。这块古碑历经千年,依然屹立在金江渡口,成为后人传颂的佳话。
在继续东行的途中,诸葛亮来到了龙尾关。这里地势险要,是通往南方的重要关口。在龙尾关以西的天生关,诸葛亮与孟获进行了多次交锋。孟获虽勇猛,但诸葛亮凭借智慧和谋略,最终七擒孟获,使其心服口服。
然而,这七次擒获孟获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在第七次擒获孟获时,孟获背后竟出现了一位神秘的仙人相助。这位仙人名叫赤松子,乃是天界的仙使,因见孟获心性善良,不忍其被擒,便下凡相助。
赤松子身着红衣,手持拂尘,站在孟获身后,施展出强大的法力。武侯见状,心中暗惊,但他深知此乃天意,便高声说道:“赤松子仙人,我南征之举乃是为了百姓的安宁,望仙人念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赤松子闻言,便收起了法力道:“丞相所言极是,我亦非无情之人。孟获虽勇猛,但心性善良,望丞相能以仁义感化于他。”武侯听后,心中大喜,便命人将孟获押至阵前。
孟获见赤松子离去,心中惊恐,便跪地求饶。武侯见状,心中怜悯,便道:“孟获,你虽勇猛,但心性善良。我此次南征,乃是为了百姓的安宁,非为杀戮。你若能归顺蜀汉,我必定待你如兄弟。”孟获闻言,心中感激,便跪地叩首,表示愿归顺蜀汉。
诸葛亮南征以军事威慑、文化融合与分治政策稳定西南,其铜鼓、茶祖传说融入云南民俗,成为跨越千年的文化符号。此役不仅为蜀汉北伐奠定基础,更塑造了中原与边疆互动的历史范式。之后,蜀将吕凯在天生关立下了一块“南征碑”。碑文详细记载了诸葛亮南征的始末。
武侯南征的故事随后在南方流传甚广,成为后人传颂的佳话。铁柱山、金江渡、龙尾关等地的遗迹,成为后人纪念诸葛亮的重要场所。这些遗迹不仅见证了诸葛亮的智慧与勇气,也体现了他对和平的追求。
在云南这片神秘的土地上,历史与神话交织,志怪与现实并存。这些故事代代相传,成为了后人铭记历史、传承文化的重要载体。正如诸葛武侯所愿,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始终和睦相处,安居乐业,传承着先辈们的智慧与精神,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故事。
65. 南中瘴毒
南中瘴毒
南中之地多为湿热之境,瘴毒肆虐,成为当地一大特色。瘴多生于湿热之地,有瘴之地常常雾气弥漫。瘴毒之雾多在日出时兴起,且雾气变幻多端,弥漫于湿地之上。“夷方”作为云南部分地区的俗称,包括车里、元江、景东、大侯、孟定、孟连、镇康、陇川诸府司,更是瘴毒之地的代表。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着众多毒蛇、恶蚊、蚂蟥、蟾蜍等毒物,这些生物与瘴毒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夷方独特而危险的生态环境,成为当地一大自然灾害。瘴毒的发作有着明显的时间规律,一般来说,瘴毒初起于清明时节,在夏秋季节达到最为恶劣的程度,而在霜降之后则逐渐平息。
明朝平定云南后,南中等地得以安定,但在这些夷居之地,瘴毒一直是困扰人们的重大难题。瘴毒不仅危害着当地居民的生命健康,也给征战于此的军队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成化七年霜降之前,沐春率领三万滇军驻跸车里府。彼时瘴月当空,寒露凝结草叶成银芒,而雾气沉沉如墨色绸缎,自山谷蜿蜒而来,吞没十里松林。帐外鬼哭啾啾,初闻似林鸮夜啼,再听却如万千冤魂在雾海哀号,直渗入骨髓。
沐春将军按剑而立,月光镀在甲胄上泛起冷冽青光。帐角突然传来窸窣声,似有活物攀爬。沐春回首望去,只见案几之上蜷缩着寸许大小的□□,通体青碧,鼓着铜铃般的赤睛。那物张口吐出三寸长的鲜红信子,在案上蜿蜒游走,所过之处木漆尽腐。将军举剑欲劈,□□竟腾空跃起,信子缠上剑刃滴下绿汁,刹那间寒铁蚀出蛛网般的裂纹——此乃车里府独有的□□瘴显形,以毒雾凝结成灵,专挑戍边将卒的心魄噬咬。
车里府的夷人巫祝于子夜时分进行了一场特殊的瘴神祭典,他们跪献牛头,三面黑牛俯伏土丘,老巫以朱砂尖刀剖开牛喉,血酒泼地瞬间凝成玄冰,冰面竟生出蜿蜒的蛊符。
老巫击磬而歌,声若寒泉滴石。
咒音方落,雾海中升起九重瘴旗。旗幡以腐藤编织,上绘朱赤斧钺与黑虺盘踞。最中央那面旗迎风舒展,旗面竟蠕动起来,化作双翅蔽日的巨蛾,翅间密布人眼图案。鼓声自雾中传来,鼓面生满青苔,每响一声便有赤雾腾起三尺,将半壁营帐隐入虚无——这便是帚箕瘴的祭仪,以牛牲血气勾动地底蛊气,化作蚀魂阴兵。
暮云合璧时分,前哨小甲来报:西南松林有磷火游移。遣他率队查探,至蚂蟥箐边缘却再无音讯。第二日寅时,小甲独身归来,发梢挂着蛛网状的银丝。将军斥问之下,他才战栗道:那鬼火原是穿着嫁衣的女尸所化,引人至箐深处,但见满地银蛇蜿蜒,细看竟是蚂蟥蜕下的干瘪皮囊。转角处忽见青楼朱门,画眉女子倚门而笑,朱唇启处喷出五色毒瘴。小甲欲逃,那女子竟化作腐尸,眼眶里蛆虫竞相涌出,直扑向观者面门——此乃寡妇村瘴的变种,专取孤军游勇的阳寿。
那夜月华如霜,中军帐却闷热如蒸笼。将军批阅兵书至三更,忽闻战鼓隐隐。出帐查看,但见七面断头鼓自雾海浮起,鼓皮尽是人皮所制,鼓槌乃枯骨雕成。最中央那面鼓迎风鼓胀,浮现出阵亡士卒的面影,个个目眦欲裂。鼓声每响一声,便有黑雾自士兵七窍涌出,化作无头怨魂绕旗杆飞旋——这是母猪龙瘴炼化的凶器,以战死者的执念为引,勾动滇军的集体魇梦。将军拔剑斩向鼓面,剑芒所及之处,鼓皮竟生出铁刺反噬,将军的护腕瞬间血肉模糊。
第四日卯时,前营急报瘟疫。士兵浑身青斑密布,口吐黑血如泉涌,死后七日不腐,尸身反而生出青碧鳞甲。巫医剖开一具尸体,腹中竟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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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只三尾蛊虫,它们在内脏间结成篆书“瘴”字。这母猪龙瘴最是歹毒,蛊虫噬咬心脉之余,还能摄取死者怨念,化作夜行的伥鬼。
沐春将军亲率敢死队深入瘴心,至双江交汇处,见千年古榕盘踞山崖。树冠栖息着九只铜色蟾蜍,每只皆有三目六足,口吐玄色毒雾,所经草木尽成枯骨。青铜瘴鼎矗立树下,鼎中碧火跳跃,映出鼎壁铭文:“滇水七十二溪,溪溪有蛊;群山三十六峰,峰峰藏瘴。”忽闻天际雷鸣,瘴雾聚成百丈巨人,手持以白骨铸成的瘴剑,剑尖滴着绿莹莹的脓液。此乃双江十八瘴之主——滇南瘴神,以山川怨气为躯,以蛊毒为魂。
将军挥动家传铁剑,剑风所及之处,瘴神的白骨臂竟生出铁藤缠绕。二十八合过后,将军剑芒骤然暴涨,直取瘴神眉心。瘴神仰天长啸,周身雾气化作万千毒蛾飞散。此时,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被蚀成血色,夜空中竟浮现出无数士卒的哭喊声。
次日黎明,瘴雾尽散如冰雪消融。士兵在林间发现青铜鼎碎成齑粉,鼎底压着一方青石碑。碑身苔痕斑驳,刻着以蛊虫血书写的铭文:
滇南瘴毒,生于地脉,养于人心。
昔泉谷王征伐百越,血浸瘴土三尺,
怨气凝结为铜柱,镇压七十二溪蛊母。
后沐英平滇,火焚哀牢山蛊王巢,
然征伐不息,泉血长流,
始成今日之瘴祸。
欲除蛊患,非以兵戈,
当止干戈于永夜,化干戈为玉帛。
自此之后,滇南再无大规模瘴灾。然而每至清明时节,瘴碑前的蛊草依然年年枯荣,雾气中偶尔传来低沉的战鼓声。当地人说,那是泉谷王的怨灵在寻找归乡之路,而那些蛊符,则在等待下一个未解之人的到访。
66. 陇川迷雾
陇川迷雾
在遥远南中陇川之地,有一块芭蕉箐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暮色降临,天边仿佛被凝血染红,给人一种压抑与不祥之感。都司林见深,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此刻勒紧战马,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那片翻腾的紫雾。
紫雾中,隐约可见一袭朱红衣裳随风摆动,宛如仙子般飘逸。但那传来的歌声,却充满了哀切之情,词句更是令人心碎:“征夫苦,不怕打战怕瘴毒……”这歌声,仿佛穿越了时空,诉说着无数征人的悲惨命运。
“大人,此雾蹊跷。”副将陈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紧握缰绳,马匹不安地刨着脚下的土地,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末将记得沐都督有令,遇瘴即退。”
林见深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三日之前,他们进驻陇川,本想在此地休整,却没想到芭蕉箐竟成了他们的噩梦。短短数日,三千精锐折损过半,那些七窍流血而亡的士卒,指甲缝里嵌满了诡异的黑色菌丝,如同被某种邪恶力量所吞噬。
最让林见深感到诡异的是,昨夜守营的十二名哨兵,今晨竟然只剩下空荡荡的锁子甲。他们体内的血肉,仿佛被什么未知的存在吸食殆尽,只留下一具具干瘪的皮囊。
突然,雾中的歌声变得凄厉起来,如同夜猫子般的尖叫,让人毛骨悚然。林见深的瞳孔骤缩,因为他看到,那红衣女子竟然赤足踏着腐叶,从雾中缓缓走来。她的腰间银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宛如死神的脚步。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但当林见深看清她的容貌时,却不禁惊呼出声:“阿秀!”这分明是他昨日刚下葬的火头军厨娘阿秀,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妖物!”陈平怒吼一声,张弓搭箭,三棱箭镞划破长空,直奔女子而去。然而,箭矢穿透女子的胸膛,却如同击中朽木一般,没有丝毫阻碍。只见黑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女子却咧嘴而笑,露出满口尖牙,身形忽如流沙般溃散,化作漫天红雾扑向军阵。
马匹惊嘶声中,林见深挥刀劈开血雾,但刀刃上却沾满了黏腻的蛛丝。他猛然想起沐春薨逝前留下的手札中的记载:“……瘴毒有灵,遇血则化形。诸葛武侯南征时,以铜鼓声波震之……”
想到这里,林见深心中有了计较。他迅速下令全军撤退至附近的竹楼,那里住着一位隐居深山的盲眼巫医。竹楼内,苦艾与尸油混杂的怪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巫医枯坐火塘边,怀中陶罐里爬出两条蜈蚣,一赤一青,首尾相衔如阴阳双鱼。
“这是阿公阿嬷。”巫医的声音沙哑如树皮摩擦,“它们吃了我妻儿血肉养的。”说着,他掀开左臂的布条,露出皮下无数凸起的肉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它们能辨得出瘴气里的活物。”
林见深强忍恶心,心中却更加坚定了要除掉这瘴毒的决心。自从找到这个巫医后,军中怪事愈发诡谲。前日偷喝箐水,须臾间浑身长出蘑菇;昨夜巡营时,又见粮草堆里蜷缩着人形藤蔓,细看之下,竟是失踪的伙夫与菟丝子绞缠共生,状若厉鬼。
为了拯救全军将士的性命,林见深决定听从巫医的建议,寻找铜鼓以声波震散瘴毒。经过一番艰难的搜寻,他们终于在芭蕉箐深处的一座古洞中找到了那面传说中的铜鼓。
林见深亲自擂鼓,震天的鼓声在山谷间回荡,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开来。随着鼓声的响起,那漫天的红雾开始逐渐消散,瘴毒也仿佛失去了力量。而那些被瘴毒所化的妖魔鬼怪,也在鼓声中纷纷溃散,化作一股股黑烟消散于无形。
当鼓声停止时,整个芭蕉箐再次恢复了平静。林见深望着远方渐渐散去的紫雾,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场胜利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更属于那些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而英勇战斗的将士们。他们虽然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苦,但最终还是战胜了邪恶的力量,守护了这片土地上的安宁与和平。巫医猛然间凑近林见深,他那对空洞的眼窝仿佛能洞察人心,直视着将军说道:“将军可曾知晓,那古老的瘴母即将苏醒?”他枯槁的手指指向窗外那轮诡异的血月,缓缓道来,“追溯至百年前,蒲蛮族的祭司为了封印瘴母,不惜以九百名无辜的童男童女为代价,将其镇封于一尊铜鼓之内。然而,时至今日,那铜鼓已然破裂……”
话音未落,大地猛然震动,仿佛天际崩塌,远处芭蕉箐的方向升起一道百丈高的黑雾,雾中隐约可见无数面容扭曲、哀嚎不已的亡魂。那些都是历年来无辜死于瘴毒的受害者,此刻竟成了瘴母复苏的饵食,饱受折磨。
随着激昂的鼓声回荡,黑雾中渐渐浮现出一尊巨大的青铜雕像,其形态宛如一位怀孕的妇人,腹部裂开一道百丈长的血口,无数白骨手臂从中伸出,如同地狱中的恶魔。
巫医此刻浑身血管暴起,他体内的阴阳双蛊已化作两道青红流光,没入大地之中。他嘶吼着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赫然镶嵌的半面铜鼓,“将军,速速撤退!”巫医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悲壮,“诸葛丞相的‘镇瘴鼓’早已被瘴母蚀穿,如今唯有以活人之躯作为鼓槌,方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巫医的话语还未落尽,那些白骨手臂便如狂风暴雨般暴涨,瞬间穿透了他的身躯。林见深眼睁睁地看着巫医的残躯被无情地拽入瘴母的腹中,阴阳双蛊发出凄厉的悲鸣,如同末日降临般,竟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百里长的鸿沟。沟壑中赤红的岩浆喷涌而出,与黑雾相撞,瞬间炸开漫天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取……取我心头血!”垂死的巫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昂首长啸,“铜鼓上的饕餮纹需要沐氏血脉的祭献!”林见深猛然间想起自己乃是沐英的义子,割破手腕,将鲜血泼向那半面铜鼓。饕餮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而鼓声也随之变得浑厚如雷,震颤天地。
瘴母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青铜身躯上爬满了裂纹。那些白骨手臂纷纷脱落,坠地即化为黑水,渗入土中,仿佛被彻底净化。然而,林见深却瞥见鼓面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建兴三年,亮以南蛮瘴母难灭,分其精魄镇于九鼓。后世若遇鼓裂……”
突然间,大地再次震动,余下八面铜鼓从云南各地的深处破土而出,宛如天际星辰般在夜空中排列成北斗之形。星光如银针般扎入瘴母的七窍,其庞大的身躯轰然崩塌,化作漫天萤火,随风飘散。
三月后,昆明沐王府内。林见深跪呈着破碎的铜鼓残片,神情肃穆。沐英轻轻抚摸着鼓面上的饕餮纹,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忽然,他将那残破的铜鼓掷入火塘之中。烈焰熊熊燃起,伴随着百鬼哭嚎之声,仿佛是在为那些无辜的亡魂送行,也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画上句号。在古老的铜鼓之上,焦灼的痕迹中隐约透露出深邃而诡异的血色篆文,宛如历史深处传来的沉重低语:
“瘴气之毒,本无根源可寻;征伐之战,却自行召唤亡魂。待到九面铜鼓悉数破裂之日,血月之光将映照于孤独的坟冢之上。”
沐英面色惨白,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仿佛明白了武侯当年的深意:“原来如此。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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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铜鼓,竟是……”然而,话语未尽,他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摊开的手掌中,一块手帕已经被带着诡异菌丝的黑血浸透,如同死神的预告。
夜幕降临,林见深肩负着沉重的使命,亲手点燃了那些染病士卒的遗体。光中,巫医的残魂仿佛徘徊在火堆之间,阴阳双蛊在灰烬与菌丝间进行着无声的较量。那位盲眼的巫医缓缓向他作揖,随后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散在澜沧江的薄雾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洪武二十六年,春意盎然之时,把总赵四带领着一支小队,押送着盐铁前往孟定府。当他们途经秧草塘时,却遭遇了一片诡异的紫雾。雾中,十八位身着罗裳的女子缓缓走出,她们的面容竟与当年战死的弟兄们的家中妻女惊人地相似。
“军爷请吃茶。”女子们轻声细语,捧出了翡翠般的茶盏。赵四在恍惚间饮下了茶水,瞬间觉得通体舒畅。然而,当他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开满茶花的坟茔之间。盐铁早已化为腐朽的木头,腰间的钢刀也布满了血红的蘑菇。
同袍们均已化为干尸,唯有赵四的掌心奇迹般地长出了一株嫩绿的茶树芽。他踉踉跄跄地逃到基诺山,幸得茶农相救。老茶农望着他手心的芽叶,惊愕地喊道:“这是武侯遗留下来的‘血茶’,饮用之后便能辨识瘴气!”
自那以后,滇西的马帮便不成文的规矩:凡经过秧草塘,必须将一片血茶叶含于舌下。据说,在月圆之夜,还能隐约听见女子们在雾中低声吟唱:“……征夫苦啊,茶花开时妾身断肠……”
后陇川土司刀更孟公然反叛,明军在围剿过程中突遇黑雾笼罩,先锋部队竟全部化作了血水。危急关头,一位傣族巫师挺身而出,献上一计。他们深入芭蕉箐的深潭之中,打捞出了半面铜鼓。
那一夜,潭水突然沸腾起来,九具青铜棺椁缓缓浮起。棺内各有一具容貌相同的尸骸,他们手持鼓槌,仿佛随时准备击鼓而歌。当新任总兵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落在鼓面之上时,九具古尸竟同时睁开了双眼,齐声高吟:
“瘴气并非瘴气,毒物也非毒物;人心若恶,瘴气自生。铜鼓非鼓,亡魂非魂;武侯犹在,镇守南门。”
随着鼓声的响起,十万大山仿佛同时共鸣起来。千年的古茶树纷纷绽放出血红的茶花,花瓣所落之处,黑雾如遇天敌般纷纷退散。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武侯那智勇双全的时代,一切邪祟都在这古老的力量面前颤抖退缩。自此以来,云南地区的居民才深切领悟到,那些长久以来被视作“夷方瘴毒”、令人畏惧不前的神秘力量,实则是千百年间无数征伐与杀戮所累积的阴霾与怨念。人们开始意识到,所谓的瘴毒并非天成,而是人为的悲剧所致。
与此同时,一个古老而深刻的智慧在后世将军们心中悄然浮现——那便是诸葛武侯所倡导的“攻心为上”之策。这不仅仅是一种战略上的高超智慧,更是一种超越了战争与征服的深刻人道精神。然而,令人震撼的是,后世将军们在践行这一策略时,却似乎将自己的灵魂与命运也永远地锁在了诸葛武侯的铜鼓之中。
太阳升起之时,在金光的照耀下,黑雾逐渐消散,金光则愈发强烈,仿佛是大自然在回应着这古老的呼唤,将一切邪恶与怨念都洗涤干净。而林见深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深深地感受到了诸葛武侯“攻心为上”的真正力量——它不仅仅是对敌人的征服,更是对自己内心的深刻洞察与超越。在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诸葛武侯的智慧与慈悲,也心中那份永不磨灭的正义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