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仙的修仙之路》 抽奖结果 因为怕大家看完四月底的中奖编号,就忘记看活动,所以我们先发活动。 这是双倍活动的第二波~~~ 5月1日到5月7日19点的月票编号抽: 青尺剑3把(全长103公分) 四神十二生肖镜or宁婉等身抱枕(40X120公分) 二选一 100份 (男女人物自选,不想要可以换台历、保温杯、木牌等周边) 还有投月票最多的前三人,也就是截止时刻的月票金主,也可以镜子抱枕二选一。 只要在2025年5月1日到5月7日19点投月票的读者,都有机会中奖。我们会在微信群直播抽取月票编号。 5月7日抽第二轮,由作者单章公布中奖者。 得奖者请第二轮14日20点前完成验证。 —— 四月底中奖的月票编号如下: 镜子抱枕二选一(50名): 72440、72480、75320、76147、76590、77491、78086、78187、79457、80724、 83026、83931、84336、84393、85427、86523、87035、87590、87616、89386、 90141、90338、91253、92161、93587、95731、96119、96671、98133、99469、 100379、101844、104923、105056、106425、108086、108402、108516、108857、 109022、110459、111673、112936、113709、114678、115033、115035、116233、 116984、117466 请大家核对一下自己的月票编号,中奖的请加活动群1047932886,找管理私聊验证填地址。 如果一直没有通过入群申请,可能是被屏蔽了,那就请联系管理QQ3756934341(玉石)验证。 5月6日下午8:00前未曾联系,我们视同放弃资格。 (本章完) 第1134章 牝法 ‘伤在并火,根在性命,在天下道统之伤中棘手程度也是排在前列的,难以移除…’ ‘最好是牝水滋养,可他本身并不是牝水修士,丹药不能像并火那般轻易打扰达性命深处,府水承纳,渌水变化,方有成就。’ 道渑既然请他出手炼丹,这思路肯定是验证过多次的,用的是【脉心元牝液】,属于藏在大地深处的牝水灵资,【地水】蓄而未发,一旦深入性命,一涌而出,意象变化,作的是【洞泉】,自然就是渌水了。 这『全丹』一性的老修士为这疗伤方法已经研究了许多年,将法理阐明,李曦明如今的丹术也堪称可怕,炼起来依旧颇为艰难,足足三十一天才让这丹药入了正轨,颇有些冷汗淋漓的感觉。 ‘毕竟是灵水炼丹之法,【谷风引火】不起作用,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如果不是成就了『天下明』,恐怕就要吃亏了。’ 此刻将双手从炉身上松开,只觉得六识疲惫,神通困顿,用『天下明』封了炉身,调和诸气,两指往腰上一搭,发觉留给刘长迭呼应的玉石亮莹莹。 ‘嗯?…同在岛上,何必用玉石传信…’ 虽然得了消息,他却没有立刻踏空而出,而是一甩袖子,身形已经浮现在丹室之外,踏出两步,果然有一汉子急匆匆上来,拜道: “见过真人!” 李曦明扫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中年模样,身体健壮,神色沉稳,挑了眉,道: “族兄…有些年不见了。” 李汶听了这话,流露出惶恐之色,跪倒在地,答道: “真人折煞小人!” 这位汉子,一度是李氏的顶梁柱,手持两柄金锤,忠心耿耿,可功法不济,随着李氏崛起,已经慢慢被甩在身后,留在这个海外荒岛上镇守,捏着整个岛屿几乎全部的守备,不可不谓重用,李曦明摇头道: “我年幼时,族兄执金锤守护父亲,朝惕夕乾,历历在目,何必谦虚?” 李汶额头贴着地面,道: “不敢。” 李曦明见他精气神十足,颇具威严,大有感慨,很快正色道: “刘前辈这是…” 他身上玉石温热,自然是刘长迭的手笔,不敢打扰他炼丹,李汶只道: “真人方才闭关…就有两波人来了岛上,想要换取大人手中的【天一吐萃丹】,远变真人怕大人正巧出关,不好拒绝,那时便让小人前来提醒,见了真人出关,务必问上一句,如果没有换取的意思,就不必现身…眼下都推过去了。” 李曦明微微一愣: “两波人?【天一吐萃丹】?” 他心中霎时浮现出为李玄宣延寿时湘淳两人眼中的异样来,只觉得好笑,默默摇了摇头,可眼前的汉子继续道: “十日以前,又有一位真人前来岛上,与远变真人商议,似乎有事相求,真人与他在岛上论道,等候大人出关。” 他一低眉,提醒道: “还有一处…是殷州来的人,说什么…有消息了,把东西交到远变真人手里了。” 李汶其实不知道这事情是刘长迭自家的事还是李家的事,可他忠心耿耿,毫无遗漏地说了,李曦明眼前一亮,心道: ‘那铜盆…明慧那处有消息了!’ 当下一步踏出,飘飘然出现在岛上的一亭子之中,正见着一白一灰两位真人正在对弈。 坐在刘长迭身前的人面色苍白如纸,双眼黑漆漆,虽然活灵活现,却明显有几分异样,李曦明背在身后的时候轻轻一掐,命神通已有感应。 ‘是一道法身…不比我那【分神异体】差,只是专攻的方向不同。’ 于是提了袖子,笑道: “这位是…” 眼前的人已经轻飘飘地起身,答道: “在下世脐修士藏蜩子,见过昭景道友!” 李曦明一礼,这轻飘飘的人儿便立刻解释道: “我道内修五形,性命作牝,不以真身示人,以气囊行走,还请道友见谅!” “无妨!” 李家见的『牝水』修士不多不少,最熟悉的反而是那北方的慕容颜,此人多次与李周巍交手,其实也是披着皮囊行走,只有斗法之时才会现出真身。 他笑着点头,更多的心思却在对方的出身上: ‘不说是散修,也不报门派,一句世脐…牝水所居…’ 可眼前人却干脆利落,没有太多犹豫,正色道: “我道中有几个道友,急需少阳之物,一些由来过去,道友想必也清楚,此次前来,是为了道友手里的【显岸白花】与少阳灵物!” 藏蜩子说的自然是西海之事,李曦明早听那位阴枔真人提过,猞鹄手中的东西都到了藏蜩子手中,真要计较起来,自己也断了对方的财路,郑重点头道: “【显岸白花】我手里仅这一份,还有一道【太檐华】,道友可有意?” 藏蜩子苍白如纸的面孔上微微一笑,道: “竟然是这等华光…好极了。” 于是从袖中亮出数枚灵物,光彩照人,李曦明随意一扫,却犯了难。 对方底蕴不浅,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些灵物不但个个珍贵,更有一枚明阳灵物! 这灵物棱角分明,光彩内敛,乃是一灵石,浮现着密密麻麻的如同叶脉般的浅白色纹路,装在墨玉般盒子里,显得分外诱人。 藏蜩子特地道: “正是【向白阳守】!” 李曦明心中微动。 这灵物他虽然没有得过,却听过大名,自家的好几件灵胚都是用此物化作的灵粹所炼制,乃是【大鸺葵观】给予的回报。 “守者,治之职也,阳守,为明阳治邦执正所诞,不同于明方天石天生地养,此物唯在魏时诞下,出于王公重臣墓前。” 李曦明听了一阵,虽然略有些心动,犹豫却同样不少。 ‘明阳之物这么多年来收集得颇多,周巍的兵器和甲衣都有着落,倒也用不上此物…不如离火全丹来的实在。’ 见他沉默,藏蜩子将身姿一正,扫了眼刘长迭,笑道: “我看道友…是修过身外身的。” 李曦明饶有兴趣地一抬眉,道: “道友好眼力。” 藏蜩子微微一笑,静静地道: “这天下的身外之术,道统众多,或出于神通,或出于术法,『太阴』分仪也好,『修越』行身也罢,虽然纷乱杂多,可真要算起来,无非那三种。” “一是神通大道,二是躲灾避劫,三…便是涂泥塑像…尤其是前两种,所需的灵资浩瀚如海,大多避不过我『牝水』之道…” 他苍白的面上浮现出几分自信,问道: “我自诩还有几分本事,可以替道友问一问。” 李曦明着实没想到对方会从这个角度来说动他,一时间沉吟不语,暗暗心动。 ‘这藏蜩子所说的三种,实则就是【分神异体妙卷】中所提的上中下三道…’ 他的【分神异体】起点不高,就是奔着替伤的目的而去的,这些年温养下来,进步的速度堪称缓慢,他只好早早地停了对这术法的研究… ‘正巧也让他看一看…能不能识得出分神异体的跟脚。’ 他挑眉一笑,手中命神通运转,掐来一缕【分神异体】的气息,道: “我旁门左道,自然比不得道友渊源,不如为我参详一二。” 藏蜩子信手接过,那通红的唇张开了,内里却空荡荡无一物,他将气息放到口中品了品,道: “道友…这是兜玄的法子。” 他正色道: “外身之术,三玄皆有传承,以兜玄青玄为盛,纷繁交错,可根本有别。” “青玄飘渺,对影分仪,以图求金,那外身是实打实修行上来的,是求仙再进一步的手段!” “兜玄司天,粹金修道,浑然忘我,一旦把这外身修行臻满了,便要把性命转移过去,脱去凡胎!” “至于通玄…” 眼前人顿了顿,显现出几分忌讳,匆匆地道: “通玄最重性命本躯,宁愿把道果丢了不要去转世,也极少行外身之事…其中有几家法门,也神秘得很。” 他强调道: “当然,无论是哪一玄,都是我们口中第一等的神通大道。” 李曦明默默点头——对方口中的兜玄的【粹金修道,浑然忘我】,果然和那妙卷中描述的一个模样! ‘这个粹…是夺粹本体,而忘我,忘的也是昔日之我…转移到新法身里面去了。’ 他若有所悟,藏蜩子则道: “至于次一等的躲灾避劫和涂泥塑像,则运用极广,很多都散入了各家道统之中,那释修的庄严宝相立得满北方都是,本质上也是一种应用之法,故而本体一死立刻就会崩碎。” “其中有一些专门研习,成了道统,同样是不可小觑的手段,你那江南,有个元修真人,手里头的【黄道玄符】本也是一种分支,在躲灾避劫上颇有威能…” “至于道友的这道法门,能够保存性命,分离灾劫,虽然如今不显,却能看得出跟脚极高。” 李曦明心中一叹,自个儿知道自己练的是哪一种,笑道: “不过涂泥塑像尔。” 对方一顿,答道: “我世脐之中,有一道泉,其中偶有精粹,可以点睛,常受那些玄外之道的道友借取,道友如若取回去,配合些顶尖灵物,用于炼制外身,必有质变!” 李曦明听得已有心动,可倚仗着手中的东西,对方非换不可,仍不变色,又听还要去找顶尖的灵物,显现出一副为难之色,道: “我不精通此道,只恐竹篮打水一场空。” 藏蜩子终于皱了眉,显现出为难之色,叹道: “道友如愿把【显岸白花】一同交给我,我愿再取一份门中秘法给道友,可以养化此水,在关键之时护下身外身…愿道友不必外泄。” 这下连刘长迭都有了意动之色,李曦明反而警惕起来,抬眉笑道: “道友竟然如此信得过我!” 藏蜩子只抖了抖袖子,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如墨般两点眼睛盯着他,静静地道: “非也…我道乃是娘娘所传,多年以来多有借出参详…倒没听说哪个敢随意传授的。” 李曦明遂放下心来,轻轻点头,藏蜩子同样松了口气,浮现出浓厚的喜色,捏出一枚玉简,开始抄录,一边道: “这秘法道友读了,至于那宝贝,如果没有特殊的府水灵器保存,离了神通缉拿便会消散…我这厢回去,会让人送到庭州去。” 于是站起身来,当即告辞,李曦明思虑,良久抬眉道: “刘前辈…可知道他口中的玄外之道?” 刘长迭似乎也在思考,眉头紧皱,忖起来: ‘他苦苦从我手中换取的【一气白寰石】也是少阳,倒是有意思…也不知道要炼制什么……’ 他思虑正深,听了李曦明这话骤然惊醒,笑道: “这好理解,便是不落三玄内的道统…最有名古老的就是【蓬莱】,真君一级的也有【北溟殿】,次一些的还有【南顺罗阇】…” 李曦明抬了抬眉,没想到还能听到那位北曜娘娘的居所,刘长迭看了他的反应,道: “三分少阳,西晏以通玄正统自居,龙君则自认为青玄,唯独这位娘娘,从未表态过…” 李曦明思虑渐沉,默默点头,刘长迭果然苦笑着提起湘淳与善柏前来换取丹药的事情,李曦明只道: “并非不能成全他们,可如若不能取让练气修士延长性命的宝贝来,是断不能从我这里换走此丹的!” 刘长迭颇为赞同地一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小卷来,道: “殷洲的消息。” 李曦明随意一瞧,果然是明慧那和尚,偏偏日子是定在两月以后,可见对方的急迫。 眼看如此,李曦明的心立刻定下来,随意用神通一抹,另立了个日子,让人送回,刘长迭默默点头,道: “你要炼丹…是不凑巧。” 李曦明心中一窘——他哪里是为了炼什么丹?这宝丹已经进入正轨,余下时间留神通在此温养即可… ‘只能…只能叫那和尚一边去了,反正他被毁了法躯,闲得发慌,有的是时间…’ 他面不改色,客气地告辞下去,一路到了大阵内部,对着微微闪动的法光,取出那玉符来,两眼微闭,默默研读。 第1135章 归乡(112)(潜龙勿用黄金盟加更4113) 第1135章 归乡(1+12)(潜龙勿用黄金盟加更4113) 洞府之中白光烁烁,清气婉转。 坐在玉台上的青年长发披散,洁白的眉心浮现着一点青痕,缓缓吐出口气来,宛若隔世地睁开双眼,见着眼前清气晃动,久久不语。 那枚青剑正放在膝上。 李绛淳闭关已久,眼前却仍然有些恍惚。 他握起那把青剑之时,仿佛落到一话本之中,历经了无数时光,研读了种种典籍,骤然而悟,得此一剑,却让他觉得恍若隔世。 他缓缓抬起手来,掌心一摊,亮出一点青色。 这一点青色如同游鱼,又如同清风,盘旋跳跃,在他手心来回波动,有如同月光照耀,随时要消散不见。 ‘剑意…’ 此意正是他一剑所悟——即曰【青乡】! ‘修为上进展并不大…可再怎么样也值了…’ 他李绛淳这辈子大半的心神都浸在剑里,剑意这等剑修毕生所求的最高道果,他自然是满心渴求,可如今一夕证得,却没有想象之中的欣喜。 ‘此剑虽源自月阙,结合我性情,为我所得,却非我之功。’ 他本身是剑道天才,修成剑元多年,距离剑意也不过一步而已,这一剑助他迈出了最后一步,却叫他怅然若失——剑道是自身道,借助外力,终究截然不同。 ‘如今虽然还有些不稳固,却也算成就了,可这剑意…终究与我本意有异,多有不同。’ 如果将他一生剑道修为比作一灵根,如今的这道剑意虽为剑道之果,却根植于握起那一剑时脑海中闪过的无数经验!固然是生根而结果,李绛淳却仍然感受到意犹未尽… 他沉默良久,翻手散去【青乡剑意】,久久闭目,洁白的手心再度荡漾出一点点白光,来回飘荡,渐渐凝结。 这点白光与青色颇有不同,灵动如月光,却又化为鸟雀,飞舞翱翔,隐隐有些不稳固,甚至要被同化消散的模样! 正是他多年修行的【弦月剑元】! 这青年盯着手中的剑元,心中竟然隐隐约约有了模糊的想法: ‘它们似乎同枝异果…倘若我继续研修此道呢…有没有可能…把【弦月】也证成剑意?!’ …… 望月湖。 大雪方至,光彩熠熠的车驾在一片素白的天际飞驰,长旗飘飘,玄光照影,很快就在湖边落下,惊起一片飞雀。 紫帘摇曳,俊美儒雅的男子正了正银白之冠,踏雪而下,黑白二色的灵靴踩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李绛梁抬了抬眉,眉宇之间复杂且感慨: ‘望月湖…好多年了…’ 他领了妻子下来,便见着雪里候着一人,一身红衣,配金银之饰,腰间挂着一扇子,容颜光润,身后牵着一人,柳眉微低,显得温婉可人。 李绛梁忙低了身,道: “晚辈见过五叔…叔母!竟劳烦大驾…” “欸…” 李周暝哈哈一笑,只是信手将他牵过来,道: “你在外头混的好大名堂,今个儿也是奉真光云使、紫金殿持玄,怎么当不起…这是…这是长公主罢?” 此言一出,身后的杨阗幽连忙一同拜了,说了些吉利话,李绛梁却颇为神秘地一笑,微微侧身,指给李周暝看: “叔父请看!” 却见后头的车鸾里色彩沉沉,轿子一掀,亮出一位黑衣的中年人来。 李周暝这么一看,倒是愣住了。 此人长眉厉眼,双眸狭长,侧脸干练有力,挂着些淡淡的疤痕,宽肩膀,厚胸膛,手腕和脚腕如江湖散修般用黑色的布条缠结实了,显得干练精明。 他一只脚踏在雪里,另一只脚撑在车前,跺了跺雪,从容迈下来,李周暝这才发觉,他身后背着把金白弓。 他竟然从此人身上看出个影子来——这副内敛凶险,从容不迫的模样,竟然有几分自家魏王的味道。 ‘只是兄长稳且沉,险在心胸,他眉眼阴厉,双眼有神,叫人望而生畏。’ 李绛梁眉宇带笑,却不开口介绍,先转身道: “大人…” 这让黑衣男子抬眉向前,迈步而来,道: “国公折煞我了。” 李周暝还未来得及开口,男子已经顺势望来,问道: “这位是…” 李绛梁笑道: “是五叔,真人之孙!” 纵使从未见过,李周暝岂能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面上的审视一瞬间变成了惊喜,笑道: “原来是大人回来了…这下好了…这下老大人心愿满了!” 眼前的黑衣中年赫然就是李渊钦! 面对这位离家多年的长辈,他脑海里的悲喜并不深刻,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李玄宣,因此而喜,显现出急切之色来,道: “好极…好极了,来…诸位随我来!” 于是腾云驾雾,御光踏火,匆匆往那湖上的山峰中飞去,穿过了重重的宫阙,遂见一道金光闪烁、阁楼交叠的大殿。 李周暝却驻足了,一低眉,只道: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几日一直在服药,不宜喧闹,绶鱼,你带着两位先去请见魏王,我领着大人拜见老祖宗。” 一听这话,李绛梁的神色凝重了,掐指算起来,叹道: “是了…是我不懂事…这厢回去,一定着重找些灵物来。” 夏绶鱼在外人面前向来会给夫君留面子,乖巧温顺地点头,领着两人告退,李周暝便领了李渊钦上来,听着长辈道: “我的义子还在后头,领着那些朝廷赏赐给魏王的车队,还应请一人过去,让他来见见老人家。” “是…” 两人踏入大殿,老人早已经等在了庭中。 李玄宣从东海回来,自觉精神身体都好了许多,那股精气神也续起来了,又来研究家里头的事情,那些病时落下的消息、来不及见的人,个个都补回来。 听闻李绛梁要回湖,本就对帝都的事情再三记挂的李玄宣…怎么能不见他呢,只急匆匆地转着圈,见着有动静,便从主位上跨步下来,哪曾想眼前的金殿一开,进来的却不是李绛梁。 此人中年模样,黑衣干练,面色沉稳,眉眼却含着凶厉,身后的那把弓在金白之光中显得格外夺目。 李渊钦是记得李玄宣的,当年他随母亲回湖,湖上的人个个亲切,却难免有疏离感,唯独这位伯父抱起他便哭,怜他丧父,痛不欲生… 故而在这物是人非的宗族之中,李渊钦最敬爱他,这一眼含笑,颇为热烈。 可这一眼望来,老人吸了口气,心头发堵,竟然失声。 ‘玄锋…’ 可回荡在殿里的是恭敬之声: “侄儿见过伯父!” 这一句让老人的热泪顺着面孔下来了,他立刻意识到了眼前之人与二弟的不同,李玄锋的凶厉是旧剑沥血,杀伤性命,沉稳则是历尽风霜,唯候一死,亮铮铮从血里照出来,眼前的人生得再像,终究少了那股杀性。 他把李渊钦扶起来,含泪道: “可算见着你…弟妹呢?你…你妻子…” 李渊钦低眉,涩声道: “母亲近年来深居简出,不愿走动,只盼着我替她问一路好…晚辈之妻,突破身陨了。” 李玄宣这才惊醒,领他坐下,李渊钦却不能背着先父遗物入座,将【申白】双手平持了,交到李玄宣手中。 老人久久不言,抱着法器又泣又念,供在主位上,在侧边坐了,这才收好情绪,看向李渊钦,再三问了近况,踌躇一阵,抬眉问道: “我提了好几次…说叔脉单薄,唯独你父亲一脉,年年记挂,几乎成了我的心病…又不好去提,常往南疆去信…” “不曾想你父亲天赋好,你的天赋也不差,你父亲也好,你也罢…都可以说是几个同辈最好的,修为一个比一个快…没能多分出几脉来…好在你终于肯续一续了。” 李渊钦默默点头,答道: “劳烦长辈记挂!” 李渊钦回来族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出祧过继,听了他的话,李玄宣叹道: “这事情不急,你既然回来了,几脉都认一认,见一见这些晚辈,也让他们混个眼熟…总要挑个知根知底,你也喜欢的…” 李渊钦只好点头,却见着殿门一响,上来一男子,生得身材高大,颇为英武,在跟前拜来,恭声道: “见过父亲、大人!” 李渊钦这才正色道: “继承之事,宁氏也极为看重,真人精挑细选,选了这一个孩子给我,如今叫李赴潮,这厢让大人见一见。” 李玄宣仔细看了几眼,又让他说了说话,再三问起来,李渊钦低声道: “他是宁和远一脉的,这位曾经来过湖上,一向与父亲交好,清虹姐姐应当也认识他…” 听了这话,李玄宣才松了口,一同出了殿,到了宗祠之中。 此地门殿极为幽静,香火焚绕,金字光彩,大多的时候都是李玄宣亲自打扫的,有六道高低有序,笼在深深的帷幕后边。 李渊钦随着老人磕了头,仔细一瞧,放在下头的牌位之中,自己父亲的在第四排,昭昭地立在正中,依旧是自己当年提的字,左侧却空了个位置,想必是老人留给他自己的。 他往下扫了一眼,第五排便能见到那位昭景真人的父亲李渊平,可只这么一眼,他心中却升起些疑来: ‘父亲膝下的位置有些宽了…’ 他沉默不语,李玄宣却让人提了朱笔,请了宗卷出来,却用红布遮了,老人似乎有了迟疑,并没有把布掀开,而是将李赴潮领至身前,郑重其事地道: “李氏自从黎泾整合至今,赐姓之人,独你一个而已,盼望你守性情,持正道,切莫污了我家门…来…叩首!” 跪在底下的男子面色微红,颇为激动,拜倒在地,磕头道: “晚辈定不叫大人失望。” …… 天光灿灿。 栀景山上白花飞舞,李周巍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望着拜倒在地的两人,微微有了笑意,道: “起来罢…不必客气。” 李绛梁这才抬起头,恭谨地起身,杨阗幽则轻抬螓首,到了桌边,纤手执起玉壶,满了一杯,恭恭敬敬端在手里,举过眉来: “成婚当日,不曾请到父亲,晚辈忐忑不安,兄长亦责我,只说君舅未至,如何约姻?今日补之…还请父亲用茶!” 李周巍并不为难她,信手接过,简单全了个礼仪,稍稍一抿,道: “我当时闭关,诸事繁多,倒是耽搁了。” 他抬了抬下巴,金眸沉静,看向李绛梁,道: “诸兄弟之中,绛梁最守规矩、知好坏,一颗心比他几个哥哥都要正,只怕他在南边吃了亏。” 杨阗幽恭身一拜,道: “父亲放心,君上重用夫君,视他为股肱之臣…” 她抬眉一笑,眼底多了几份深意,道: “大人事事做得妥帖,我见了老祖,老人家也说大破释道,极为威猛。” 李周巍不置可否,并不去答她,李绛梁则低了眉,道: “幽儿…想着老大人那处也收拾好了,你先去见一见大人,我随后便来。” 杨阗幽敛色点头,默默退下,山中渐渐宁静下来,李绛梁久久未动,李周巍倒是难得笑起来: “怎么…什么事能动劳你亲自来湖上?” 李绛梁低他一阶,侧身立着,郑重其事地下拜,恭声道: “儿子有要事禀报!” 此言一出,李周巍也收了神色,听着李绛梁面色复杂地道: “父亲西海诛敌,名声愈大,可那灵物并不简单…我听了只言片语,有些猜测,急切地来报父亲了。” 李周巍心中本有判断,皱了皱眉,道: “是少阳之事?” 李绛梁沉沉点头,道: “那妖物所得之物,是从一位通玄正统的修士手中得续,道统名为【希阳观】…” “这位【希阳观】的祖师,本是一位少阳余位的修士,出自通玄首徒、第一位少阳主人的门下,故而认他为祖师,【希阳观】在人间的道统,就是【紫台玄榭宗】!” 李周巍其实有所预料,不动声色,道: “我只问你一句,阴枔是不是通玄的人?!” 李绛梁呆了一瞬,低眉道: “父亲敏锐…此人虽然背后没有什么大人物,可究其渊源,亦是他们的人间道统。” 李周巍神色凝重起来,听着李绛梁匆匆地道: “那枚【小叶显岸仙株】,是梁帝所赐,是少阳圆满之物,虽然没有什么异样,可等到少阳坠落,好些大人都以为…这东西…和少阳魔君的后手有关。” “后手?” 李周巍不置可否,在仙鉴探查之下没什么反应,必然也算不上什么大后手…真要说后手,他反而想起一个更令人怀疑的… ‘那附身于复勋的妖邪…极有可能是西晏的手段,欲要脱困而出…’ 他面上皱眉起来,低声道: “既然是后手,通玄这是做什么?自家的真君也见不得好?” 李绛梁浮现出忌惮之色,整理了言语,低声道: “大梁的少阳魔君蒯离,本是【紫台玄榭宗】的修士,却得了魔道传承,谋划多时,趁着当年的少阳仙君飞举【紫榭宫】离世,果位空空落落,一口气越过【希阳观】,登至果位…” “当时整个【希阳观】又惊又怒,不可置信,可祂虽然出身低微,怎么也算得上通玄修士,加之【久夙恶道】也是通玄修士所立,既然已经登了果位,也只能叫他们捏着鼻子认了…” “而后这位魔君更是在几次大变局中屡屡得了利益,修为大进…一度横压诸修,通玄修士自然是渐渐转变态度,把祂立起来当招牌了…” 他涩声道: “只是…听他们说,祂应该与其他几位大人…关系不佳。” “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孩儿心中始终不安,生怕家中见了【小叶显岸仙株】,还有别的安排…结果插手到里头去了…” 他这话已经说的极为含蓄,李周巍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马上抓起另一处疑点,道: “既然如此,通玄当年何必替妖物收拾,顺水推舟,让那灵物自然消灭即可,如此翻来覆去,岂不是折腾?” 李绛梁显然来时没想过这个问题,仔细思考了一阵,踌躇道: “通玄一道的事情…便识不得这么细了,古代一条道轨只要出了两位真君,立刻就要分流,同一个道统也有冲突,更别说通玄之下有多少人物…” “再者,通玄一向遵循山上不沾仙事的道理,如果要计较起来,那位屈道人的事情并不合规矩…” 李周巍却未掉以轻心,思虑沉沉。 ‘从头到尾,那阴枔嘴上都是在劝我不要伐,似乎心情极为沉痛,偏偏又在临走之时干脆利落地,毁掉那处宝地…’ 既然不伐此物并不符合他的利益,那么一定符合别的东西。 ‘情面。’ 他心中豁然开朗,已经有了几分推测。 ‘如果绛梁说得不错,再结合蒯离所建立的大梁并不符合通玄的观念…就代表着祂们之间的确有矛盾,那么即使同为通玄,天上的几位大人未必希望看到少阳归来。’ ‘偏偏这时候…疑似有了少阳后手,他们一定希望能除去。’ 可为难在何处? 从屈道人的举动来看,至少【希阳观】最后已经站到了少阳魔君这一边,一位修行多年的少阳魔君不可能掌控不了他的道统,这些人都要看着蒯离的脸色修行,最后留下来的必然是拥趸! 这些人背后有没有真君不好说,可多半还在落霞山,即使没有这些人,蒯离也是通玄承认的、自家道统之中的魔君,这位大人高高在上,却不能做得这么难看。 ‘所以他们需要人替他们来伐去此木,这个人还是沾染了所谓仙事,不能随意阻止的人…甚至阴枔接到的命令可能就是极力保护此物,可他知道上面的心意,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已经为难多年…’ ‘正是如此,阴枔才会看上去极不情愿…实则心里已经乐极了,回去一报:【魏王固要伐树!】’ 可仅此而已么? 李周巍的思绪很快回转来,停留在自家身上。 ‘而遂宁那里的消息是要除去此灵根…这是他特意提过的…这事情不是他们主动借刀,恐怕是‘我’主动表态!’ ‘表态我李周巍背后的人物同样不愿意少阳魔君有可能归来!’ 于是一切呼之欲出了。 ‘正是因为我代表的是元府一脉的残余力量,在我背后落子下注的是青谕遣背后的人!’ ‘少阳魔君陨落在那位盈昃大人手中…偏偏这位大人又失踪多年,极有可能已经去了天外,哪怕余下的太阳道统又分崩离析,各自为战,也绝对不会希望少阳魔君重新有什么动静!’ 他眼中的金色逐渐沉郁: ‘原来如此,我砍去此物,没人觉得有什么,可我不砍去这灵根,这意思就复杂了。’ 他抬了抬眉,笑着答道: “这是怕我合到通玄一块去了?” 李绛梁只避席来拜,低眉告罪,沉默不语。 不错。 通玄不喜蒯离重新归来,插手世间,可阴司能不提防吗?这位魔君实力极高,倘若通玄面上一套,私底下一套,实则始终在准备复兴少阳之事,一旦成功,两者之间的实力平衡就有可能被打破! ‘杨阗幽入山句句称我父亲,唯独最后提了一句,【大人事事做得妥帖】,偏偏又要提到杨天衙,这句大人…指的果真是我么?’ ‘如若大人指的是我背后之人,那就代表着,这次伐取灵根的事情,阴司也是极为满意的…可祂们中有人仍然保留着我李周巍与落霞暗中勾结的怀疑!’ 蒯离此人,通玄是不喜,而阴司是警惕! ‘其实如若这一天真的到来,阴司也并非没有准备…阴司偌大的江南之地,为何通通让给了太阳道统?会不会本是一种默契?一旦通玄动用蒯离,太益、太越、太青、太祝四位当即就会倒向阴司!’ ‘可阴司仍然极不喜祂归来…是觉得道统有别,还是觉得横生事端,再或者…’ 他心中浮现出另一个恐怖的答案: ‘祂们觉得重明殿的这四位真君、四位持了法宝的青玄金丹联手…仍不能挡住被肢解了千年的少阳魔君——蒯离!’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绸缪 山顶的幻彩不断流转,天光洒落,漂浮在白花之间,李绛梁始终低着头,沉默地拜在地上。 平心而论,李绛梁是不愿来说这些话的,杨阗幽虽然满心担忧,李绛梁却不认为父亲真的会插手少阳,可夫妻俩商议多时,李绛梁却松了口。 他心中权衡已久,暗暗转念: ‘无论杨家是什么态度,眼前的事是大是小,诸方如何讨论,我能做的,便是尽量使庭州知悉少阳之事…’ 于是他借着命令过来,将所知一一倾诉,听了父亲这一问,抬起头来,答道: “儿子私以为…大人物是不担忧的,可阗幽与大将军,难免多思虑。” 李周巍听了这一句,便明白自己这个孩子对阴司了解深,对庭州了解少,有了偏差。 ‘既然我背后是元府,那些大人不担忧是不错,可杨锐仪自己绝对没什么权力,杨阗幽更不必说——她前来这里,只是为人傀儡,传那一句话而已。’ ‘这一句【大人事事做得妥帖】,实则是对元府识相的认可,杨家得了利益,或者办起事情更舒服,特地来赞一句。’ 他暗暗冷笑了,面上点头,举了杯答道: “你只回去答他们,我鏖战在江北,多倚仗谪威。” 李绛梁微微一愣,有些担忧地抬了抬眉,却并不多问,答道: “儿子记住了。” 这一盏茶饮罢,算是了结了公事,李绛梁重新入席,李周巍静静地看他,神色多了几分柔和: “你膝下无子,今后可有安排?” 李绛梁却沉吟起来,低起眉来,看不清他眼底的色彩,抬眉道: “父亲好意,绛梁心领了,可儿子与阗幽心有灵犀,也没有纳妾室的意思,至于过继…” 他顿了顿,正色道: “几个兄长子嗣也不丰,至于其他脉系,既不是金眸子,也不必出祧,周室多继,楚祧数移,也不必计较太清了。”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他却低着眉说得很自然,李周巍盯着他瞧,放下杯来,道: “你们几个生了金眸,都是聪颖之辈,多有心计,我一向是不去干扰的,你与你那三个哥哥不是一路人,如若有成就,杨氏想必不吝啬一位子。” 李绛梁听了这一句,神色复杂了,低头答道: “父亲多虑了…兄长们…” 李周巍却起了身,道: “你既然来了湖上,恐怕不止这一件事。” 李绛梁连忙点头,起身道: “君上赐了灵物,都用车拉着,绵延数里,是赏给庭州的,再有…” 他一低头,道: “剑门程氏上书,说的是时隔多年,剑书重新显名,写的是绛淳的名字,很快就要传遍四方了,君上让我一路过来,召绛淳入京。” 李周巍语气莫名: “本王知道躲不过这一事,却没想到这个法子——的确巧妙。” 李绛梁大气不敢出,只为他倒茶: “周洛叔叔,也想他想得紧。” 却见父亲兴致寥寥,随意摆了摆手: “去见老大人。” 李绛梁深深一礼,面向着他退下去,到了庭前,正准备迈步下山,却见上头的人抬了抬金眸,其中的色彩越发沉郁,道: “你和周洛替我看好了,如果在帝都出了问题,我是要去向杨浞要人的。” “是…” 这青年步履匆匆,在父亲的注视之下离开此地,山中才寂静下来,却立刻有脚步打破了宁静,一抹亮色跳出,落在山间,少年负剑而出,气度潇洒,面上带笑,拜道: “见过王上!” “绛淳出关了。” 李周巍心中暗叹,含笑点头,李绛淳已起了身,笑道: “是有伯父坐镇庭州,晚辈才能安心修行。” 李周巍摇摇头,道: “你大哥闭关已久,我不能长时间离开此地,西蜀前有劣迹,倘若故技重施,绛迁虽然根基牢靠,这样的打扰也是不好的,况且…州上指不准还要有一阵动乱。” 李绛淳暗暗点头,答道: “眼下这个时间点,他们也不以为意。” 显然,李绛淳指的是符种对凝聚神通的功效,在别家看来,李绛迁才闭关八九年而已,恐怕都没有到紧要关头!可李绛淳自己估量,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功夫了。 李周巍却有不同的思绪,沉吟起来,李绛淳郑重其事地道: “晚辈还有一要事上禀!” 李周巍抬眉望来,见着这晚辈一亮手心,便有片片青色矫然而起,在手中沉浮不定,一股锐气扑面而来,李周巍赞道: “好剑意!”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股剑意上的割裂之感,虽然薄弱微小,品质却极高,自有一股针对性命的味道。 李绛淳却微微迟疑,亮出另一只手来,掌心中赫然浮现另一道幻彩,如雀儿般盘旋灵动。 【弦月剑元】! ‘咦?’ 他还未多言,这位魏王已然目光灼灼地站起身来,盯着眼前的一剑意、一剑元,沉吟一瞬,低声道: “如何做到的?” 李绛淳不敢大意,一一陈述了,将那把青白之剑双手奉上,送至李周巍眼前。 李周巍低眉看着【青尺】,久久不语。 李曦明说过这把灵剑的来历,曾经颇有忧虑,还提了当年李曦峻认为剑中有传承的原话,这位真人心中的想法是这样的: ‘成仙基即证意,立剑道道统,岂是人身?恐怕先辈是天上人,枉屈下界投身,曦峻说剑仙——指的莫非是这个意思。’ 这让李周巍心中幽幽而叹,并不对剑意的来源多做追究,沉声道: “果真是有可能…两道剑意?” 见李绛淳迟疑点头,金眸青年的脑海中几乎一瞬间便浮现出一位人物来: ‘当年那位上元真君!’ 那位真君尚是紫府之时,便以身兼两道剑意的威名响彻江南!只要提起身兼剑意,那就必然绕不过他! 只要证得剑意,人皆不同,不可能重复,就连当年那位前来李家的王寻——堂堂存世真君之后,提起两道剑意时也称【我家真君也不曾见过!】 ‘无论如何,如今绛淳的异样,一定与天上有关,既然如此,那位上元真君的剑意——又是如何来的?’ 他心中还未理清,却有更大的思虑冲上心头: ‘如若让他人见了…不知有何等麻烦…’ 李周巍沉声道: “【青乡】既然显露,你今后就用这一道剑意剑元,原本这道就不必动用,默默精进…” 这晚辈行了一礼,忧虑道: “我只怕【剑书】!” 万昱剑门的剑书能响应多方剑意,相隔万里而知悉,李绛淳岂能不考虑?李周巍则眉宇一沉,思虑道: “按理来说,符种在身,是不能被这些东西探测的,可见剑书屡屡成功,我估摸着剑书的感应应当是依照太虚中浮现的剑意…亦也有限度。” “这事情我会留心,时机恰当,去一趟剑门…也试探剑意之事,你且精进修为!” 李绛淳正色点头,李周巍惋惜道: “只是宋帝那里敷衍不过去了。” 李绛淳一瞬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忧反喜,笑道: “晚辈已经期待许久了!先辈平山越、除摩诃、合一湖、屠群释,伯父筑基时持起一戟,打得两岸闻名,三宗七门无人敢并列,我也须会一会这天下英才!” 李周巍笑起来,道: “那倒不是挑敌手的好时候,项平公有山越王侯,通崖公有郁家父子,叔脉高祖父有十八释,我才能浅薄,只能找司徒末、管龚霄这些人做对手,可他们的手段…也不失为一时之杰。” 他面色遗憾,口中则惋惜道: “可如今之江南,没有哪个称得上英才的,那仙宗道子、阴司嫡系皆不出世…恐怕几个皇子也不配做你的对手!” …… 莲花寺。 大地蒙蒙地沉在夜里,群山起伏,依稀能见到点点的金光,巨大的释像矗立在山脉之中,在灰黑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可怖。 寺庙之中金光交叠,池中的乳白之色不断翻滚,在淡淡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皎洁,一和尚浸在其中,光洁的脑袋枕在身后妇人的怀里,神色沉沉,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见着台前上来一小沙弥,面色苦楚,往池前一跪,道: “师尊呦…改了时日了!” 这句话让池里本就心烦意乱的和尚直起身来,骂道: “你你你…这做的是什么事儿!我是明白了,按情理来说,你重伤未愈,怎么能信任他呢?更不可能跑去海外和他见面…这下让人家疑起来了罢!” 这话一说,明慧抽起自己嘴巴子来,懊悔道: “这事情…是弟子失虑,却不是弟子吩咐的…我们与海外传信麻烦,我是托付了殷洲之人,一有消息,捏碎玉符,我一月之后就会到…如今忘记嘱咐一句,哪曾想他直接约好了…” 听了这话,堇莲的面色稍稍缓和,叹道: “我看他这次…十有八九就是向你询问【大空求道盘】的…这东西本没什么,可对空无道来说是极有价值的东西…事情可不好办。” 他低了低眉,道: “我看…你就让你师兄去!” 明慧顿时惶恐,道: “这合适吗!” 堇莲咬牙道: “哪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敢硬气对李曦明说话?我都不太敢!上次你见了魏王,他早就察觉出不对了,你这次还敢去…你把人家当傻子!” “正好…你师兄明孟前身就是个道士,他与明相本是亲兄弟,上次的事情,你明相师兄心里已经有怀疑了,明孟回来一提,明相心里自会对我们前几次的举动有所缓和!” 明慧两眼一亮,连忙点头,狠狠地拍起马屁: “高明!还是师尊高明!” “呸!” 堇莲面上虽有笑,却啐了一口,骂道: “废物!” 明慧只乐呵呵地应了。 他自小被莲花寺收留,堇莲动辄打骂,可该护短的时候也没有半点退缩,心里知道自己师尊就是这个性子,只急匆匆道: “可这【大空求道盘】…咱们是拿…还是不拿?” 堇莲的面色立刻阴郁起来,道: “大欲道有南下的意思,他们一来,空无道一定会来,你师兄已经在江南了,我们如何置身事外?这东西说无用也无用,说要紧也要紧,不过是个他们的求道奔头,无非是要不要让它落回空无道手中。” 他阴声道: “倘若大欲道没有这么一茬子事,我倒希望让遮卢得去了,增添他的野心,可如今他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落到他手里反而资敌。” “落到大欲道手里则更遭…遮卢为得此物,必然委曲求全,怕是连小动作都不做了…岂不是给大人添了麻烦?” 他微微眯眼,很快有了计较,道: “明孟!” 此地本就勾连释土,仅仅是刹那间,光辉闪烁,一位小和尚踏空而来,扑通一声在前头拜了,恭声道: “见过师尊。” 堇莲微微点头,阴测测地道: “梁时的【大空求道盘】在魏王手里,不知哪个北释,暗暗重利诱了一散修,向他换取,这事情关乎空无道的大利益,你替你师弟去见一趟昭景。” 明孟抬了抬眉,正色道: “可是要弟子将此物换回来?” “非也。” 堇莲摇摇头,答道: “换取此物不但耗费甚巨,还会把我们也扯到大欲和空无的事情里面去,到时候必然要算计你们,牵扯你们南下,好让我把这东西交出来……” “可一旦交出来了,空无实力大增,转头又得罪了魏王…你们又在南北之间,必然有杀身之祸!岂不是兴师动众,把自己架在炉上烤了?” 堇莲半真半假地说了,叫明孟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感慨道: “能在师尊门下修行,实乃此生之幸!” 堇莲懒得理他,只道: “你只坦白说清,梳理脉络,叮咛嘱咐,无论谁来,都不能叫他交出去了…也算卖他个人情,好在魏王手下给你们留一些性命!” 明孟连连应下,一路出去了,堇莲重新坐回奶池里,思索安排,明慧则看得满脸赞叹,转头道: “师尊就是师尊,这瞎扯皮的功夫…真够我学的!能在师尊门下修行,实乃此生之幸!” 堇莲扫了他一眼,只叹道: “如今提起魏王,如明孟一般的摩诃,一个个是满心暂避锋芒…可见广蝉之死,实在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了!” 提起这事情,明慧也哑然无语。 “广蝉是那位大人明明白白要保的人…死的却这样干脆,简直是当着天下打祂的脸…都说是戚览堰心思溃散,轻易交出了半个江北…却忘了遮卢这些人的踌躇不前…没有一个不是怕的!” 堇莲当年大叫倒霉,如今却变脸如翻书,满面庆幸道: “如今想来,你我才得了大机缘…如果没有大人赏识,今日死的就是你师兄!躲在庙里惶恐不安的…就是你我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品雨 明慧大拍了马屁,把师尊给抚顺了,从主殿下来,想了又想,拍了拍脑袋,一步跨出,便到了光华灿烂的释土。 善乐道释土全称为【十二界大悲善妙法相应土】,由自家祖师【大悲善乐莲世相】所证,证在大羊山下,成就七相之一。 古释是不转世修行的,身寿尽了,便是‘证毕归空’,更不以释土纳人,只修证己身,证的是【金地】,当时也叫作【应身】,有大有小,不如今日阶级分明。 而随着苏悉空、释迦理为今释立下道统,这才彻底有了释土的概念,这时的释土指的是众法相所在的【栴檀林】。 后来七相愈广,有了新释土的分别,这时也不宜再叫金地了,便称之为诸【应土】,而【栴檀林】乃是法相真身所在,为唯一【真土】。 【大悲善乐莲世相】是最早挂道入释的一批法相,地位崇高,这释土清静平和,飘飘立于无穷之巅,遍地黄金,无尽绫罗,彩水涟涟,莲华绽放,个个面上喜乐,无饮食之忧,只端坐在其中,相互交谈经义,怡然自得。 他们已经越过了现世的种种苦楚,功成行满。 自家师尊从来不喜欢呆在这里,都是大师兄【明臧】管理此地,明慧迈步而入,两旁皆向他合手,他则点头回应,到了重重金阶帘幕、法密玄妙遮灯之后,便见着一和尚。 这和尚身材高瘦,双手合十,正对烛诵经,见他进来,抬眉道: “小师弟。” 明慧沉了色,问道: “【伏念天涯端】…那头…如何了?” 七相有归化灵兽、增广释土之责,各有各的灵山,最有名的就是慈悲道的【大赐铜彩寺】、大慕法界的【无垠妙虚洞】,还有些已经败落,如忿怒【戴角披毛殿】、空无【莫妄玄机庙】… 善乐道的【伏念天涯端】位于西海极西之地,弱水之渊旁,灵山上的乃是【凤麟】之后,府水诸妖! 可听他这么一提,大师兄明臧面色平静,口中叹道: “还是有动静,溟山给释土来了好几次信,说山上的仪盘颤动,有渌水之征。” 一听这话,明慧的面色难堪了,答道: “果真如此?” 师兄点头,叹道: “会不会…是算凤麟的旧账?” 明慧只觉得牙酸,摇头低声道: “当年那位【凤麟】,也算厉害,只是困于府水不全,竟然和东方填业联起手来,一个愿主山川河流,一个欲辟湖泽府水…最后天地动摇,为人所伏,一同折在梁帝、魔君手里…” “虽然当时龙属与梁帝还未分道扬镳,可东方填业也好,凤麟也罢,事情算罢了,岂有再来计较的道理!真要计较,也等不到今天!” “自大梁立国之后,溟山地位一落千丈,本没什么好说的,有我道的威名震慑,也没几个敢起心思。” “我只怕…是那迟步梓!” 明臧面色微变: “何以见得?” “这样一位修士…还是能在弱水之渊…溟山之上来去自如的大修士…天下有几个?既然仪盘有数,不是府水是渌水,还能是谁!只能是他了!” 明慧的少年之身走了两步,忿道: “这家伙身上有鬼!几次折腾大赐铜彩寺,试探不止,现在大羊山派的人在那里重重把守,准备将他抓个正着,他又不动了……师尊说这碧眼鬼投了龙属,那便不奇怪了!” 大师兄沉沉一叹,越发忧虑起来,道: “这人神出鬼没,一身渌水道行极为可怕,已是卫悬因一级的人物,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要对付他…只能靠师尊了!” 明慧面色微变,焦虑起身,踱了几步,答道: “这事情实在麻烦,只要他不曾神通圆满,师尊压制他是绰绰有余,可如今师尊法身未成,可不宜轻动…” 他神色多了几分焦虑,答道: “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他行踪隐约,不曾出手,总是要求取些什么——哪怕是灵兽的性命,都是能谈的…” 此言一出,明臧面色立刻不好看了,答道: “原是要同他谋划到一块了?” 明慧道了句得罪,咬牙道: “师兄,师尊的术法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释耻】已成,正是修【恶怖】的时候,溟山与他有大缘法,若是同他说清了,必然要前去折腾,这可不是好时机,还望着师兄以大事为重!” 明臧沉默片刻,答道: “你继续说。” 明慧低眉道: “我先时借了个外出的借口,打算过去与他谈一谈,可眼下师尊把事情指派给了明孟师兄,那只能他去,大师兄执掌诸事…等他到了东海,盼着临时吩咐一句,去与迟步梓见一面!” 明臧沉默许久,终于松了口气,答道: “我看…他指不准还是奔着师尊来的!” …… 细雨绵绵。 群礁上紫气纷纷,细雨绵绵,一众修士起落,在重重叠叠宫阙中忙碌着,天色渐渐暗了,来往的驾着清光的飞舟也少了,一切浸润在细雨和夜色之中。 最高处的阁楼极为静谧,淡紫色的光幕游走盘旋,色彩淡薄,澄澈的雨水在阶上流荡,很快被靴子踏开了。 此人身材适中,道衣飘飘,五官端正,眉眼略带着笑意,额心的天光一点,倒显得潇洒。 白金色道衣的真人在阶前踏了,便见着女子正坐在檐下,似乎在观雨,骤然见了他,将手中长颈玉壶一放,道: “正正好九十天,还是一场雨。” 况雨着了浅苍色的玄裳,腰间系了白细绸带,另一处挂着三两玄饰,青丝柔柔绾了,用玉钗简单地一别,与平日里简单束发模样颇为不同,竟然显得柔和了。 她的身材在女修中算高,虽然年纪轻,站在一块比汀兰还要高一头,打扮也是明朗利落,可实际上她五官偏柔和,青丝这般一绾,反而显得更惊艳了。 李曦明默默移了目光,答道: “新雨群礁十天有九天都是雨,哪日停了才是怪事,雨有雨的滋味,细声潺潺,帘帏飒飒。” “嘿嘿。” 不知怎地,她一时笑起来,起身领他进去,答道: “我还怕这地界不如天光灿烂的庭州讨喜,昨日起了一卜,算了三次,想得一日晴。” 区区气候,一个念头的事情,哪里用得着紫府算三次,无非是在思考要不要散了雨,李曦明失笑,又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侧脸道: “倒是叫你折腾了。” 明明自个也有几分乱,见他侧脸,这女子反而暗暗胜利地笑,白嫩的面上一下明朗,蓝紫色的眼中有几分调笑的味道了,道: “曦明道友,这【阴阳交炼姹合法】是秘传,是步步为营的正统法,可不简单,你可修明白了?” 李曦明咬牙: “修不明白,我这『明阳』不是白成了?” 况雨本就心虚,受他这么一将,两颊刷地有了红晕,道: “倒要请教一二。” 况雨虽为神通,却自小在衡祝修行,深居简出,成就紫府后也没什么男女经验,如何斗得过李曦明?这真人微微一笑,道: “阴阳交,则水火合,先在调气,其气氤氲,渐得其牝…” 他正坐石凳上,牵住女子的手,只觉得手中温润,况雨却一时僵直,睁着眼,呆呆地望着他,眼前的男人目光温和,笑道: “气入三玄之府,贯通上下,撷取水火相济之妙,剪得阴阳交聘之光,于是上升正阳,下沉偏阴…” 况雨一踉跄,已经到了他跟前,猝不及防间,男人另一只手已经扶上了腰部,让她一阵慌乱,檀口轻启,又迅速的咬牙了,转头不去看。 李曦明却清晰地感知到女子纤细的腰肢,在短暂的紧张后竟然柔软下来,只手可握,这下轮到他眼中升起调笑之意,道: “口齿生津,百骸启藏,牵动神妙,阴者明明如月,阳者皓皓升光,短六百八十夜,长一千八百晨,于是有所得,渐过其槛,曰畅。” 腰肢上的手柔和地向前推,牵着纤手的则向前,况雨一下跌进他怀里,正正靠在他的胸膛上,撞散了钗子,她短短地喘气,道: “你…” 李曦明怀抱女子,握着纤手的手却反客为主,将她的腕往自己胸腹上一搭,迅速松了手,托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那张俏脸霎时呈现在他眼前,近得不能再近,优美的颈部曲线,紧紧抿着的双唇,白嫩带着粉的无瑕脸颊,乃至于微垂的睫毛下她慌乱的、蓝紫色的眼睛。 他猜得果然不错,那双眼睛圆润可爱,轻轻眨动之下的慌乱和恼羞成怒更添色彩。 一股极淡的、微凉香气隐约在鼻端。 这女子使不着力,却倔着不开口,只扭头去躲他的手,却发觉男人正了色,微微启唇,传来低低的声音: “凝神静气!” 身为紫府,抱元守一的功夫是极强的,况雨立刻正视了他,那双眼中迅速澄满了专注与宁静,两人静静的对峙着,一呼一吸之间越发同频。 【阴阳交炼姹合法】! 李曦明身后立刻散发出淡淡的辉光,滚滚的飞烟隐约笼罩,女子的腰肢更软了,身后则浮现出淡灰色的幻彩,交相辉映。 她轻轻的呼吸喷在面上,随着功法渐渐运转,李曦明只觉得那股清香气越发清晰了。 这气味清凉,极为淡雅,如庭外秋雨,有些飒飒的凉,这股凉过了才有香,仿佛极远的雪雨里打落的白杏,虽然淡,却很清晰, 随着她的短短喘气,忽而有了忽远忽近的错觉,如同那清冽的酒液,聚在碗里方有了生生嫩红。 他沉醉其中,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女子突然扭动起来,蹭在他胸膛的手轻轻敲了敲。 李曦明沉入其中,早已忘我,过了几息,况雨略有些急了,一扭头,滑嫩的下巴终于挣开他的手。 这一挣如同鸿钟大吕,在耳边敲响,李曦明这才骤然醒悟,眼前的白色杏花重新化为眼前的娇美女子,心中浮现出一点疑惑,却发觉况雨已经软倒在他怀里,侧着头躺着,虚弱地喘着气。 这女子似乎已经背过气去,满脸香汗,眸子里一片晶莹,泪水涟涟,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软塌塌地赖在他怀里。 他面色一窘,连忙将手穿过她肋下,撑在她背上,另一只手穿过青丝,扶住螓首,道: “况雨道友?” 况雨眨了眨眼,淌了两行泪,两颊粉红,连着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气道: “你好贪心,要把我吸干了不成!” 这【阴阳交炼姹合法】第一境乃是呼吸感应术,在于阴阳均气,你呼我吸,你吸我呼,从而调配阴阳,神通互补…李曦明一身『明阳』神通,本就大盛夺阴,又一时忘我,短时间内一口气将况雨续的气给吸罢了,差点叫她破功! 况雨一时仍不能起身,倒在他怀里,他只连连告罪,急匆匆将玉壶拿过来,满了一杯,递到况雨手里头,道: “歆雨一身清气,实在馥郁…” 这女子只一侧脸,那两滴泪滑落下去,化为一点清光,面上的异样已经消失了,重新恢复为白嫩明朗,干干净净的模样,眼中有一分幽怨,躲了他的茶起身,道: “叫你品了三日,倒是我的错了。” 李曦明这才发现方才的一切不过弹指间,可实际上已经过了三日,只觉得神清气爽,法力浑一,连忙道: “我的错,我的错,明阳未免烈了些…” 可他眼中仍有几分笑意,故作姿态,摇头道: “这方才是第一重呼吸交畅的法门,妙灵不渡,玄媾未接…等到那…” 况雨本就是心思极明的女子,一眼就瞧出他又在逗自己,倔着不露恼,连忙打断他,佯怒道: “好哇,一向说这昭景真人稳重,原来这样贫嘴,都说是交畅,你故意品我,谁受得住?” “既然如此…” 不曾想的手中一热,眼前男人又牵过纤手来,腰肢入手,况雨抿了唇,复又落到他手里,男子低眉瞧她,温声笑道: “这厢你品回去好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法门 灵气沉浮,赤光内敛。 紫金色大殿中色彩缤纷,端坐在上首的青年双掌间的红色渐渐淡去,随着腰间的玉符一热,他缓缓睁开双眼,大殿中光彩一闪,诸气皆沉。 ‘有了丹药,修行快上许多,可能不能跟往时比, 『赤断镞』…倒是成了水磨功夫了。’ 李周巍的修行速度实在恐怖,他口中的【水磨功夫】 ,放在别家身上当真是一日千里……他却仍有些遗憾,却发觉外头有人叩门,只随口道: “进来罢。” 便听着殿门缓缓打开,李绛宗急切上来,道: “见过王上!” 李周巍随意摆手,问道: “把小叔祖送回去了?” 李绛宗一点头,答道: “禀王上,前后祭拜先祖,见过诸脉老人,便花了三月有余,又要挑选合适的孩子过继,毕竟关乎后嗣,长辈挑的很认真,处处考察,又花了两月,后来老大人盛意留他,小叔祖执拗不过…便又留了两月…” “是五月前走的,大王闭关一年有余了。” 李绛梁夫妻自然是早早走了,李周巍也顺势见了李渊钦一面,只是紫府的时间弹指即过,回来一闭关就是一年功夫,便问道: “挑了哪个孩子回去?” 李绛宗答道: “老大人本来让他在遂语辈挑,可年纪都大了,他都不喜欢,只好往下再过了一辈,抱了一对娃娃,本是不合规矩的,可他愿意回来,老人家已经极开心,只能随着他去了。” “两人是青元辈的长子与次子,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一个叫李青功,一个叫李青铎。” “一对?” 李绛宗道: “是一对,老大人见不得宗祠香火继续外流,思虑着总要有一个人在湖上给项平公点香火,两个都磕头,认他作祖宗,一个留在湖上,一个送去南边。” “这法子好。” 李周巍赞了一声,心中更多的是平静,李绛宗则跪倒,恭声道: “惊扰大王,却并非此事……三哥带着两位王裔回来了…是满了岁数,可以修行,特地回来见大王的,老大人也赞同过,都在大殿中等着大王!” “绛夏?” 李周巍的神色波动一瞬,道: “是该见一见。” 李绛宗顿时大喜,正要开口, 眼前却泛起一阵红光,色彩穿梭,交织着一下亮起来,眼前的李周巍竟然已经坐在了一尊金座之上,那张威严的面孔一下被左右天光照亮,金眸灿灿。 耳边则传来恭敬齐声: “见过魏王! ” 他跟着拜下去,环顾四周,竟然已经到了洲间金殿之上! ‘魏王的神通……愈发高绝了!’ 他默默退至一旁,整座金殿霎时安静,李周巍放眼望去,发觉李遂宁正立在李玄宣侧边,面上没有什么焦虑之色,目光这才扫过李绛夏,很快落在身后面色惶恐不安的女人身上。 一对儿女正牵在她手里。 “父亲!” 李绛夏上前一步,将爱妾与儿女领上前。 这位紫金殿持玄显然极不适应被打落的感受,面色有些苍白,掉落回筑基的修为让他有种生死随时操人之手的危险感受,微微喘着气。 李周巍望向两个孩子,倒是有了笑,抬眉道: “上前来我看看。” 邹氏出身小门小户,面对雄霸庭州的李氏也好,见帝不跪的魏王也罢,心中无不溢满了恐惧,只跪下来,满面冷汗,催着两个孩子上前去。 李遂处盯着大父的金色眼睛,反而没什么畏惧,三两下跨过了台阶,恭敬地拜了,道: “见过大父!” 李周巍站起身来,弯下腰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叹起来,笑道: “倒是像你父亲!” 此言一出,李绛夏的面上多了几分复杂,将女儿牵起来,一同到了跟前道: “父亲,这是雉儿。” 李周巍转去看她,逗弄了几句,这女娃面色仍煞白,不敢看他,捏着袖子。 李遂宁站在下方,含笑看着三伯的一双儿女,心中略有伤感。 第二世时一众李家人都在北方,隔着万里之遥,李遂宁并不清楚几个叔伯是何等下场,可第一世时清清楚楚……李遂处是战死北方的。 而李绛夏最喜爱的心头宝雉儿,嫁给了林氏的林裁姻,一年之后有消息传回来,说是修行出了异样,重伤不愈而死,又过了一年,林裁姻便因讥言获罪,被打入牢里去了,若不是有林沉胜保着…性命同样保不住! ‘我堂堂魏裔,正统法门…修行异样……’ 他低眉不语,遂见真人笑道: “修的什么法门?” 李绛夏一行礼,答道: “遂处修行的是『离火』,这次是来家里请道统的,至于雉儿…儿子正巧得来一气,欲使她修行一道『逍金』 『望商锋』,是当年一位故友留给晚辈的。” “你心里有数即可。” 这事情只须李周巍点头,不须他操心,魏王笑了两声,去看底下的老人: “老大人,可拜过先祖了?” 李玄宣沉沉点头,叹了口气。 李周巍却听出李玄宣的意思,显然是没有得到眷顾,便在袖口微微一摸,取出一对小剑来,色彩金灿灿,长不过小臂,他对着这两把剑轻轻一吹,便有细密的光点落下,通体内敛,魏王笑道: “你们绛宗叔在炼器一道上颇有些造诣,曾打了这一对金剑为我庆寿,今日转赠,作个见面礼。” 李绛夏笑而不语,邹氏则感激涕零,仿佛劫后余生,拉着两个孩子连连道谢,退到了殿间,李绛夏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低眉道: “儿子奔赴北边驻守,如今已经误了时辰,父亲安好,儿子即刻启程了。” 李周巍点头,目送一家子出去,负在背后的手转到了胸前,便道: “都散了吧。” “是!” 一众人一同退了很快只剩下李玄宣与搀扶着他的李遂宁,老人见李周巍微微点头,便也跟着下去,到了殿门前,似乎有些犹豫,侧了侧脸,见着李遂宁送他到了门前,一言不发地止步,便放心下去了。 大殿中霎时寂静下来,阵法运转,隔绝内外,李遂宁在跟前拜了,道: “晚辈有事相禀,扰乱王上修行……” 不错……在李绛宗求见之前,是李遂宁唤醒的李周巍! 如今除了李曦明、李玄宣几人,也唯有他能够越级上拜,能直达此处,打断李周巍修行! 他手中的玉佩能随时与李周巍联系,直接捏碎甚至能瞬间将这位魏王请到自己洞府里来!只是他举止一向恭敬,不敢在自己洞府里催动玉符,而是在殿外拜了,等候觐见。 他拜倒在地,单刀直入,恭声道: “晚辈有一法门献上!” 李周巍笑起来,颇有些期待地道: “哦?” 便见李遂宁抬起手来,将双掌之间的白色玉简献上,李周巍接过,灵识一扫,面色骤然变了。 【收梁匿玄感召法】。 此法是以一道灵器的神妙为根基,拟照『库金』、『保木』之法,两相调和,汲取天地之异气,感召变化,从而夺取玄机,收纳灵萃!由于是基于灵器神妙,更多的像是一简单法门,而非术法! 所谓的天地之异气,便是搬山覆海倒悬之气、地脉火脉泄露之气、奇玄异地汇聚之气…如东海某一处的离火地脉、镇涛府之下的煞湖、 【大元光隐山】受『宣土』之时的离晰之煞… 虽然条件苛刻,可通过此法受束,可以将之转化为资粮,如果收束的灵机足够好,甚至可以凝聚出紫府灵资。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包括部分五德异象! ‘这是法门的出发点,哪里是为了什么灵资! 李周巍心中一震,第一时间浮现出四个字: 突破紫府! 遮掩绛迁的紫府异象! 李绛迁的事情他看得极重,甚至更重于自己眼下可有可无的修行,而李周巍早早就想过遮蔽此异象! ‘藏作底牌是其一,其二…是减少怀疑!’ 从李曦明到他李周巍,突破的时间都少得可怕,他有命数加身,还好解释,绛迁勉强可以糊弄过去,可等到阙宛的先后突破,有人连起来一看,个个都是卡在十余年这个节点,必然引来怀疑! 李曦明将李阙宛送去孔雀海…便有一定的考量在内。 掩盖的法门并非没有,他暗自去过日月同辉天地,大抵有两种,一种是高深术法,不但昂贵,也极难学成,无论时间还是资源上,都是极大的浪费,另一类虽然简单一些,要求却苛刻,须『上巫』 『勿查我』、 『牝水』 『谿谷会』等神通,明阳修士是做不得的。 他就此事与大黎山沟通过,青谕遣却得了【天司布序神卷】,急忙闭了关,至今未出,李周巍甚至打听过其中的法门,想过借助杨氏。 可他思虑良久,并未动作。 ‘第一点,湖上有【青诣元心仪】阴司的人是不好来湖上的,更不愿意他们来湖上,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是用法门,需要一人时时刻刻掐着,阁中的术法也好,遂宁的【收梁匿玄感召法】也罢,都要人来时刻施法………’ ‘这同样极有嫌疑,这个时间,正常的紫府修士绝不会采用法门,因为时间绰绰有余! 他只好罢休,可如今这份【收梁匿玄感召法】解了燃眉之急,给他的震撼却远不止如此! 【收梁匿玄感召法】要采用具有收纳神妙的『保木』灵器…只有一大半的五德能收,火德中与『保木』不和的只有主病痛的『并火』与主肃正木气的『灯火』…这是什么意思? ‘直指【天养瓮】与绛迁,说量身定制也不为过了!’ 上首的神通沉默,李遂宁低眉不语,心中却同样打鼓。 这【收梁匿玄感召法】是如何来的? 乃是一篇上古之术由李阙宛、远变真人合力所改!对应的就是【天养瓮】,前世正好交到他手里,由他这位在洞天之中闲着的半个神通时时刻刻掐着,隐藏那位小叔李绛淳的突破异象! 而第二世的李绛迁可是没什么遮蔽,明明白白暴露出来的! 他略有心虚地低着头,李周巍果然没有询问他手中如何多出来这样一本术法,反而仔细端详了,两眼发亮,道: “你这东西可解了我心头难题!” 一说这话,李遂宁也活络开了,满心思虑,连忙道: “晚辈想得也是!只要大伯能悄无声息地出关,以他的本事,拿上【重火两明仪】和【赤金百转枪】,必然对南北局势大有裨益!” ‘小子还知道【重火两明仪】……’ 李周巍难得笑了两声,提醒道: “那什么【赤金百转枪】……应还没有到手。” “噢……” 李遂宁一时语塞,尴尬一笑。 毕竟他自己不是紫府,成就洞天之时也晚了,只知道【重火两明仪】和【赤金百转枪】这两样成名兵器很早就在李绛迁手中… 可他正努力着想些话缓解尴尬,眼前人金眸一转,直勾勾地盯着他,挑眉一笑,传来让李遂宁霎时悚然的声音: “你竟然连他何时出关都猜得准?” 李遂宁不曾想他一瞬把自己的小心思看透,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他得了第二世的玄机,在洞府中除了研究那洞天玄韬配比,便是把这功法给撰写出来,可就拿在手里,迟迟不曾交给李周巍,也亦有他的考量! 异象一事乃是升阳上举,天地感召,等到有了苗头再来阻止,一切都晚的不能再晚了,故而所有能够隐藏意象的术法都需要时时刻刻掐着, 【收梁匿玄感召法】也不例外,应神通之事难!’ 故而李遂宁并不提前将此术给出,让李周巍浪费时间————别人不知道李绛迁什么时候出关,他可是知道的! 他一时哑然李周巍却得了确切消息,心情大好,手中亮出那刻着木质竖纹的【天养瓮】来,不过片刻,神妙如瀑布般滚滚而动,倾泻而下,听着魏王笑道: “还有几时?” 李遂宁可是为李周巍熟悉法门留过时间的,如今看他顷刻上手,心中暗暗大赞,口中则笑道: “三日! ”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昶离 『离火』,执火之正位,不竭不盈,在天炳灵交光,在地重火藏明,为次显属、为真火柱,为焚金煮海之光热,为吞角济坎之正本。 仙基冲越十二重楼,无边幻想辄渡,关山一片明亮,一片又一片的赤光消散,金眸绛衣的青年合在胸前的双手放下,幻想之中的满天仙佛连带着重重金锁之下的男子一同不见,一切只余下空洞。 一对沉沉的金眸瞬时睁开,幻想之中冰冷且果决、稳定如万古寒冰的情绪直到此刻才消散,虚室之中的幽暗开始褪去。 “嘭!” 两点金红的灯火闪动,沉蒙的玄室之中弥漫着无尽的杏红,李绛迁睁开的双眼缓缓扫视,一向灿烂的金色之中隐约有赤红浮显,他只是这样在无尽的离火之中站定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紫府成就! 可他并未动弹,而是缓缓闭起双眼来,似乎压制着什么灼热的东西,心肺间隐约有一片刺痛,让他退出一步,深深吸了口气: “噗!” 那一刹那,从他唇齿之间迸射出一片杏红色的光晕,升而复降,盘旋不止,片片火焰纷飞,如同梧桐之叶,飒飒滚落! 他一手扶住心肺,另一只手抬起来,两指一并,从这杏红色的光晕中捉了点什么,五指紧握,直起身来,笑着摊开手。 一股杏黄色的火焰在他掌心中跳动着,不过指甲大小,光彩极亮,微弱的神妙从中涌现,与他的性命相互感应,顷刻之间如同山洪决堤,迸发出无限金红! 《天离日昃经》曰:“伏藏心火,日昃南明,以南面治天下。” ‘性命感应之火……同为紫府! 那一双金中泛红的眼睛在朦胧的离火中扫动,微微抬了眉,很快察觉出不对来。 滚滚的离火在他突破的这一刹那达到了巅峰,却完全不像是紫府突破的架势,整座洞府中的离火还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落下去,肉眼可见的褪去颜色! 仅仅是一个呼吸间,黑暗已经重新笼罩,如同潮水褪去,显露出被离火侵蚀得支离破碎的法灯,金眸绛衣的男子眼中浮现出几分思虑之色下来,那双眼睛盯住紧闭的玄门。 “轰隆!” 被穿流而出的离火侵蚀的千疮百孔, 门扉轰然破碎,显露出外头的景象。 殿外之人容貌威武,威势可怖,墨袍上的金纹张牙舞爪,浅紫色的羽氅绽放着金色玄纹,浑然一体,腰间的王钺倒悬,麒麟跃动,手中正端着一道木纹玄瓮,已经稀薄的离火之光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无路可逃。 一双沉郁的金眸从暗中照来,父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紫府中期! ! 眼前之人明明没有释放任何神通,却有一股致命的危险感扑面而来,李绛迁有一刹那的恍惚,那股心悸感过后,便是浓浓的震撼: ‘三神通了?!这才多久! 李周巍给他的震撼太大,他愣了一愣才注意到另一侧的中年男子,身披白金色道袍,眉心点金,颇有几分逍遥自在之感,面上的笑容亲切,定定地看着他。 这青年下一瞬便是满面笑容,一抖衣袍,三两步到了跟前,单膝拜了,声音铿锵有力: “孩儿幸不辱命!成就神通!” 他听见父亲笑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声音沉厚却愉快: “恭喜了!” 这一句恭喜将多年不见的生疏打散了,李绛迁脸上浮现出笑容,他思绪敏捷,早已经想通了,道: “劳烦两位真人守候……替晚辈掩盖气机!” 李曦明得了消息,前脚才赶回,相较于李周巍的内敛,他面上的喜悦不加掩饰,温声道: “起来说话罢。” 这新晋真人起了身,眉宇间颇有些意气风发,道: “晚辈成就『大离书』,心火伏藏,性命感应,得出一火!” “哦?” 李周巍挑了眉,便见李绛迁一摊手心,便有一股杏黄色的火焰汹涌而出,古朴沉厚,边缘有琥珀般的离火光晕,色彩炯炯: “紫府灵火【南明心火】!” “咦? ” 便见李周巍目光一动, 盯着这火焰看了看,伸出手来,轻轻一拈,捏出灵焰。 这火焰在李绛迁手里乖乖巧巧,到了李周巍手中却汹涌暴涨,躁动不安,弥漫着毁灭的气息,可青年掌中的鳞片纹路微微一闪,便将这火焰掐灭了,只在皮肤上留下一点点泛白的痕迹。 李绛迁是最知道自己的这份离火有多大威力的,看得眼皮直跳,李周巍则赞道: “竟然有一分太阳威能,不错。” 李曦明可是用火的行家!目光敏锐,一眼看出此火非同寻常,赞许地点点头: “不愧是六品功法!天生就有一道紫府灵火相随,哪怕没有其他神妙,也够在一神通之中站稳脚跟了!” “正是!” 李绛迁虽然已经成就紫府,态度却没有半点变化,微微低眉,恭恭敬敬地道: “禀真人,此火源自术神通『大离书』, 【大】者泰也,广袤无垠,意指第一显, 【离】为正性之本,离火之基,而此【书】非彼书,为著记也,意为以广袤之显,离性之正,为我道法注记!” “正是因此,这『大离书』神通也叫作『望日述』!只是《天离日昃经》偏重正性,勤修离火,故而取前者为名。” 李绛迁顿了顿,道: “离在心,此火受性命感应而出,故曰【心火】,威能不小,有焚化之能,有一分太阳荡魔之威,又受我性命感应,多了一分明阳之妙!” 离火能感应性命,李周巍早已知晓,李曦明听着却皱了皱眉,低声道: “你当年突破筑基,便言此术有上接第一显之妙,以为不过是小神妙,不曾想成就神通后更明显了,常言离火与明阳相亲,却不曾想与太阳……亦有几分联系。” 李周巍摇摇头,道: “【第一显】不是白叫的,哪个火德不向太阳?桀骜如并火也有一系太阳相关的灵火,更遑论离火!” 李绛迁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道: “除去此火,最有神妙的…便是【心府】。” 李周巍抬眉看来,便见着绛袍青年一笑,胸膛间火焰涌动,皮肉如水波流荡,亮一片赤红,便见着心肺不见,一小小府邸位在空腔中,前后错落,白砖红瓦,玄光辉煌。 “寻常修士纳火,无非在巨阙、气海之间,少些厉害的,用在升阳,可神通已将我五脏六腑化了,唯有一【心府】纳火。” “【心府】可以直接服用离火灵物与灵木,效果极好,亦可以收纳灵器,将之困住……可远不如『谒天门』,以困扰灵器为主,却也是不错的手段了。” “而在【心府】中的火焰,经过多年养育,便越发亲近,两相调和,更易掌控…更可以采一些相近的火焰,合于一府之中揉炼…” 他面上多了一分苦涩,只道: “可这……终究是比不上太叔公的【谷风引火】。” 李绛迁这么一提,李曦明只笑,道: “你可用不着点我,我眼看着就要羡慕你了!” 李绛迁一听这话,已经察觉出什么,怦然心动,口中继续道: “正是有日光加持, 『大离书』以离光见长, 《天离日昃经》称作【吞服焰火,折采离光】, 【心府】也是可以炼离光的!” “除去这几道, 『大离书』在行走之上也有极大效用,无论是现世穿行,还是太虚行走,都有增益,如果能修行一些太虚行走法,必然能在太虚之中来去自如!” “其余一些离火常随、吞木焚金的小神妙,不足为道。” 李曦明修行过【大离白熙光】,早就端详起他这神通的心府来了,越看越觉得眼熟,眼下听了他这么一说,霎时间看出些端倪来,叹道: “难怪【大离白熙光】与《天离日昃经》配作一套,原来是相辅相成……” 李周巍听了这一阵,则遗憾道: “若使叔公修行《天离日昃经》,今日之神通,必然不下是楼营阁、慕容颜之辈!” 这白金色道袍的男子却没有什么遗憾之色,反而笑道: “真修行了《天离日昃经》,没有离火灵物,我兴许还登不得神通!” 他转去看李绛迁,悠悠一叹,道: “你今日也登神通了,家中也大喘口气!” 李周巍则一招手,从太虚中接住一物。 此物浑圆似金丹,有无数金丝环绕,灵火雀跃,交织盘旋,幻彩参差,上下涌现的离光如同一缕缕细密的金纹,分外诱人。 离火灵宝【重火两明仪】! 此物悬置多年,用于辅助李绛迁突破,如今神通功成,终于不用困于此处! 李绛迁扫了这一眼,双眼发亮,可这整个江南都算得上重宝的离火灵宝在李周巍眼中似乎也只是寻常之物,随手一掷,将【重火两明仪】丢进李绛迁怀里,笑道: “既然成神通了,便取去用!” 李绛迁其实得过李曦明的允诺,当时是感激涕零,声泪俱下,可他更明白自己父亲可不吃这一套,眼下喜不自胜,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收在怀里,赞道: “父亲明睿,大恩…” “行了!自家人客气什么。” 李周巍笑了一声,把他的话挡了,正色道: “【重火两明仪】也好, 【大离白熙光】也罢,都需要一离火填充,可你的【南明心火】难得,大材小用…你太叔公早安排好了,到时应有一离火可用。” 李绛迁双眼越发明亮,暗暗欣喜,转去看李曦明,恭敬一礼,摇头道: “晚辈有这一离火就够用了,太叔公命神通在身,手持诸灵火,配合之下大有质变…况且灵火贵重至此…” 李曦明微微摇头,道: “你却用不着客气,我虽然有调和诸火的本事,如今取了这三道火焰,不敢再加了!一个明阳修士,不见什么卓绝道行,也没有什么天命神通,在短短的百年修行生涯中调和三道火焰,已经是骇人听闻,继续拿着灵火来者不拒,岂不是摆明着有问题?” 李绛迁这才点头,连连道谢,李周巍并未出言干预,听了这一阵,交给他一枚玉简,指了指手中的【天养瓮】: “这【天养瓮】配合着【收梁匿玄感召法】,收了你的异象,收在神妙之中,却还没来得及化解,正好是你自己修行的异象,花些时间炼化了。” 他面上多了一分笑容,道: “紫府突破,足以改变一地之灵脉,这样浩大的意象通通被收入其中,可花了本王海量的法力,纵然有大半损失,倘若炼化得当,一二份离火灵资是必然的。” 这位魏王的金眸微动,扫了一眼他,饶有趣味地道: “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也在里头了!” 李绛迁虽然有所预料,可此刻仍有些难以置信,将灵宝接过来,灵识勾连,那灵宝深处灼灼的『正木』神通照入双眼! 赫然是紫府妖物! 他心中一震,又惊又喜: “青箓……竟然就这样成了!” 他眼中的意外与激动做不得假,只深深吸了一口气,望了眼父亲,又去看李曦明,并不多说,而是斟酌道: “晚辈蒙受大恩…不再多言,如若能速速成就神通,必然对南北大有帮助………只是……” 李周巍明白他的意思,道: “这事情不急,你不过十年突破已经够骇人听闻,岂能一口气把神通炼成了?好在成就神通已经能引导箓气,你受青箓,修为却不急着提。” 李周巍当年就留了青箓敕下的精华不曾动用,李绛迁本在踌躇,这话听得他眼前一亮,颇为满意,连连点头。 李曦明则与李周巍对视一眼,道: “你既然成了神通,有些法门也该教你……” 他笑了笑,兴趣盎然地道: “不过……你应有个道号才是” 这一句话还真叫李绛迁沉默思量起来了,他斟酌再三,那双金色招子动了动,笑道: “太叔公昭明天色,父王如日方升,晚辈修持离火,侍奉左右,唯愿明阳再显,不见落时……” “日长为昶,不如就号【昶离】!”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往生泉水 ‘昶离。 李曦明听着含笑点了头,李周巍却转过身,摇了摇头,道: “你既然定了,就叫昶离罢…我家以宗族为主,又不像金羽一般有两道道轨,既然有字辈,就不必兴什么道号辈分了,到时反而乱了规矩。” 李绛迁微微一笑,道: “只是几个弟弟,皆有紫府之资,兄弟之间若是能同齐,也少些生疏…” 一听他们几个兄弟里的事情,李曦明只侧过脸去,假装没听见,李周巍则扫了他一眼,道: “既然持玄了,那是杨氏的事情,我们不去插手。” 李绛迁一听这话,颇为自然地合了手,道: “晚辈记下了。” 于是入了座,李曦明先往他怀里塞了玉简,让他细读,李绛迁一一记下了,不需长辈嘱咐,便一掌将这玉简拍碎,李曦明这才点头,细细同他说起这些年事来。 李绛迁捧杯听了一阵,听着长辈轻描淡写说了什么五世摩诃被李周巍一钺打得神形俱灭,忍不住咽了口茶,道: “既然广蝉是【大慕法界】大人物的心头宝,这事情岂能了结————利益上是不必跟我们家争了,也退出了北方的联军,可这群和尚最讲因果,这些大人物的失手更有重要意义…反而最要提防。” 李周巍并不意外,李曦明倒是思量起来,沉沉点头,道: “你这话不错……” 殿中一时静默,李绛迁有心见一见心心念念许久的【日月同辉天地】,可两位真人没有动弹,他便默默等着。 李周巍则负手立在大殿之中,缓步而出,到了殿门之外,静静地注视着天际。 李绛迁略有疑虑,李曦明却面色微变,示意他稍安勿躁,一下起身,站在殿前,同样等待着。 天边的落日正迅速坠下,沉入幽暗之处,等到最后一缕红色消散,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李曦明眼底已经闪过一丝了然,低眉沉思。 这金眸青年耐着性子,又等到了大半夜,这才饶有趣味地笑起来: “果真看不清绛迁?” 李曦明踌躇一息,道: “倒也……有意思。” 两人等的不是旁人,正是阴司差遣! 那阴差两人,一位叫张贵,一位叫王隆,专门负责这地界的紫府突破! 阴司之幽冥可怖,无所不查,但凡在江南突破的紫府,没有一个能逃开他们的眼睛,李周巍当年还特地问过鼎矫,这位龙太子提过: “天下之人都在阴司榜上,如果修行紫府金丹一道,阴司甚至能知道各个人的修为术法!” 而阴司大概率也凭此榜记录紫府,管理求金之事。 “叔公当年突破,张贵、王隆两人来过此地,从行为举止上来看,两个差遣极有可能都是杨家的心腹,透露了两个消息……” “第一,就是杨天衙————他们是知道将来一定会有一场风波,青池也即将衰落,透露出有一位杨家紫府的目的,就是不让杨李两家之间多出来什么龃,以防在后面的变局之中多了什么乱子…” “第二,就是…并无姓名!” 李绛迁在侧旁静静听着,李曦明则抬眉道: “你的意思是…大概率榜上也无姓名?” 青年踱了两步,低声道: “这所谓一榜,连巫箓道、服气养性道都避得开,一定是没有真君的名字的,符种位格极高,杨家那位大人当面都看不出来,记不到你我也算正常…” “再有一个缘故……可能就是【青诣元心仪】!” 此言一出,李绛迁抬了抬眉,李周巍则沉色道: “无论是前者也好,后者也罢,或抑是两者相配合,连修武之星都不敢照的庭州,阴司想必也是没有多少掌控力的…既然如此…在天下各地无往不利的阴司,就只能依靠异象来判断有没有人突破!” 李绛迁听了这一阵,沉吟起来,良久道: “既然如此,也算是好事了,恐怕我离开这湖上半步,阴司便有消息!” 三人一直等到天明,始终不见阴司人物的身影, 留下李周巍继续在殿中修行、看护现世,李曦明这才领李绛迁入了天地。 哪怕已经在此地修行多年,李曦明重新踏入此地,仍然为灵机之浓郁感慨,更别说第一次前来此地的李绛迁了,他面色微变,仅仅是一掐指,惊疑道: “阴阳均平?” 李曦明经历过【玄平中氛】,对此中感受并不深刻,可李绛迁这辈子是第一次体会到阴阳均平,只觉得格外异样,闭目深深吐了口气,再度睁开眼时已有两道淡红色的光芒闪过。 “太叔公…入了此地,我的离火神通都兴盛柔和了许多……” “哦?” 李曦明挑了挑眉,见着李绛迁难得双目炯炯地转起来,越过阶梯,一路到了那上寰阁之中,微微抚摸了玉台,身躯一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双眼,目中闪过浓厚至极的震撼,久久不语,骤然转头,李曦明正静静地站在身后,目光平静且深沉地望着他。 李绛迁一阵默然,听他笑道: “我替你看过了,家中已有『大离书』、 『九重摸』,其余三道『位从罗』、 『折焚尽』、 『顺平征』,阁中皆全!” 李绛迁点了点,有些异样: “『位从罗』、 『顺平征』……离火没有什么拨弄局势的名声…竟然有两道命神通!” 李曦明还真未注意到此的关窍,这下思量起来,沉吟道: “也是…你父亲将【南帝玄獲法】交给我时,曾经提及兑正坎离艮正位一体,你这么一提, 『坎水』也是出了名的命神通多……” 李绛迁却听得若有所思,点头应了,不多做疑虑,一路到了阁中,盘膝而坐,取出【收梁匿玄感召法】细细一读,不过一二个时辰,便有了心得,举出【天养瓮】,口衔焰火,微微一吐。 古朴杏黄的【南明心火】蜂拥而来,将那灵宝托举在半空之中,将其中的离火一一压制,辅助炼化,而李绛迁则独自取出那金丹般的灵宝来,运转神妙。 李曦明扫了一眼,奇道: “这是什么法子?” 李绛迁这才睁眼,含笑道: “回太叔公, 【南明心火】乃我性命感应,与我一体,不但可以替我炼化灵器、施展法门!连气息都与我一般无二!” 李曦明的【谷风引火】虽然有控火之能,却不能如他这般给离火赋予性命,只能凭借着那点简单的灵性看管丹炉,此刻也有了几分羡慕道: “可惜离火【不丹不器】,否则炼丹炼器简直是一人当三人用…天予之得,必夺其失…正应在此了!” 他叹罢了,只道: “我不多扰你,可记得【重火两明仪】中有一份【南离服食法】,是独一份的离火服气养性之法,你既然已经神通,大可读一读!” 李绛迁应声答了,眼看着这位长辈离去,便盘膝而坐,似乎在参悟神妙。 可在方才的只言片语之中,意识到了天下的局势远比他想的更错综复杂,自家的背景也更神秘,心中思虑飘摇,却更有了几分复杂: ‘天下大势,裹挟明阳…可法相亦能失手,岂不见日月同辉天地主人的本事?落霞虽霸道,也要较量了方知高低! 他心中果决,神色却有了微微的冰冷: ‘至于那几个兄弟…李绛夏、李绛垄之流,不过南北棋子,装点王麾,徒持玄妙,静候计算而已,如有变时,溘先朝露,不足为虑。 …… 李遂宁在殿中等了三日起初胸有成竹,等到了四日,见着主位之上空荡荡,不见有人,心中便开始忐忑起来,暗暗惊疑: “不应变化才是…我又不曾做什么,湖上也没什么灵机变化才是!” 这也怪不得李遂宁,他第二世鞠躬尽瘁,使尽了浑身解数,让李氏的实力远超以往,结局却是更快的泯灭,心中怎么能不打鼓呢,等了大半个时辰,眼看耐不住了,终于打算入阵。 可就在此时,殿外隐约有脚步声响起,一男子龙行虎步地入了殿,一下见了李遂宁,面上浮现出亲切之意,道: “兄长!” 李遂宁连忙行礼,道: “原来是四弟来了!” 来人正是李遂还,看着他颇为热切,只是眼见不是说话的时候,这位嫡长王孙客客气气地道: “我有急报,南杌真人来访……不知魏王何在?” 郭南杌如今算得上与李家亲近多年,不止两位真人认识,连底下的嫡系也知道这位修行『少阳』的真人…更别说李遂宁了。 第二世湖上出事时,郭南杌已经紫府中期,虽然最后没能帮上什么忙,可在整个南北之间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至于最后能不能脱身,便是李遂宁见不到的了。 更让李遂宁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另一位真人,尹家嫡系、曲巳山嫡传——尹觉戏! 真要计较起来,哪怕李遂宁对他深深感激,至今却不能理解这位真人为何不远万里前来、赴汤蹈火,不计代价地维护自家… ‘这位南杌真人……虽说是遥遥相助,可绝对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只是他这个时候…前来湖上做什么?’ 李遂宁一抬手,委婉道: “我几日前拜见的魏王,他有些小事离去,让我在此地候着,应当速速便回。” 金眸少年和气地一点头,似乎对自己这位二哥能时刻候在真人尊前并不惊讶,正要开口,却见着光彩灼灼,骤然散落,叫他眼中生喜,赫然拜下,道: “见过大王!” 李周巍随意摆手,也不问他缘由,答道: “请人进来罢!” 他一边回答,一边转向李遂宁,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么一示意,李遂宁心中大喜: ‘果然是好消息!将昶离真人突破的痕迹遮掩住了!’ 李遂宁这一身修为对灵机的感知本就非常,眼看整个过程中天下与灵机都没有一丝的变动,满心欢喜,对着李周巍沉沉一礼,便同族弟识相地退下去。 却见着一位真人从殿外上来,衣冠平整,显得很是从容,见了他立刻低眉恭声道: “见过魏王!” 李周巍对他的感观还不错,客气一点头,道: “南杌真人是来寻叔公的?” 郭南杌点点头,看起来兴致不高,答道: “受人之托,送东西来庭州!” 便见他手中取出一白玉净瓶,优雅明亮,又有一玄纹玉简,色彩沉郁,这真人低眉道: “世脐的藏蜩子道友,应了昭景前辈之约,送来【玄妙大藏往生泉水】与【假牝托举异体法】!” 话音方落,已有一道天光飘摇而至,在跟前停了,化为那白金色道衣的男子,面上含笑,目光落在郭南杌身上,点头道: “麻烦南杌了。” “小事而已!” 郭南杌连忙应了,正色道: “【玄妙大藏往生泉水】乃是灵器所存,藏蜩子本欲亲自送来湖上,可他算了一卦,杯球粉碎,思虑海内是诸金显化之地,便不敢前来,托晚辈送至。” 李曦明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好是坏,失笑摇头,信手接过,道: “你来得巧,若是晚上几日,便寻不着我了!” 郭南杌一行礼,浮现出几分苦涩,答道: “近年以来,南海越发躁动,晚辈虽然有一二神妙,却不擅长斗法,仅仅靠着曲已的威风周旋其中,颇为狼狈。 ” 李曦明收了笑颜,正色道: “可需我出手相助?” 郭南杌连忙摇头,道: “不敢劳烦仙驾,曲巳已够应对了…只是不能久留…” 见他颇有难色,李曦明立刻道: “无妨!” 他也早与明慧定好了时日,在新雨修行了大半年,一来一去,又到了时限,并不打算耽搁,于是一边送他出去,另一头灵识一动,便将【假牝托举异体法】的诸多玄妙一一刻入脑海。 ‘假牝托举,借身藏纳,应照性灵,避灾躲劫……’ 可这么一读,他心中微微一震,一股讶异冲上脑海。 这【假牝托举异体法】赫然是借用异体避灾躲劫之法————更为重要的是,此法对异体并没有什么苛刻要求,仅仅是要用这么一口灵水养育而已,从此异体便截然不同! 他心中暗喜,眼看术法中要求的几类灵物身上都有,便放心将术法收了,转去看李周巍,道: “我先行去一趟殷州,如若诸事顺遂,也顺便把这装【玄妙大藏往生泉水】的府水之瓶送回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贪罟玄离 (2) 李曦明在海上行走了些时日,紧赶慢赶,等到那一座群妖之山,海外魔州出现在眼前时,手里头的【假牝托举异体法】也有了几分心得。 ‘这是取巧的法子。’ 他也见过手里的那壶往生泉水,虽然珍贵玄妙,却不如寻常灵物般稳定,要么大人物是专门针对这法门赐下,要么是如九邱【坊晰妙露】般从天生地养的宝地中涌现而出,只是这往生泉水高贵得多而已,一定要计较起来,是一种走捷径的路子。 【玄妙大藏往生泉水】只要能炼进这分神异体,从此之后就有玄牝之妙晕染,可以呼应【假牝托举】,躲避劫难。 李曦明虽然还未炼成,心中已经有数: ‘这可不像【分神异体】本身的功效,分摊伤创,而是能将术法移走,关键时刻还可以救命,搭配上牝水神通或灵器更有妙处…除非有人一口气把我这分神异体打碎了, 【假牝托举】都可以一直使用。 虽然即便打碎了,再去换取一份【玄妙大藏往生泉水】从头炼制就是,可李曦明修行身外身这么多年,已经颇有些自知之明————哪天到了把【分神异体】打碎的地步,自己也很难有命在了。 不过翻来看去,李曦明总体还是极为满意的,他心中其实划得很明白: 【天乌并火】虽然为我所用,可到底是明煌出生入死夺来的东西,绛迁二神通是很快的,哪天有出息了,比我先一步紫府中期,或是成就了大真人, 【天乌并火】给他用也更合适。 既然如此,修持避灾躲劫、消弭法术的法门,反倒成了李曦明更倾向的选择,这【假牝托举异体法】到手,也增强了他的信心: ‘这术法有过描述,倘若有多几份往生泉水养育修行,可以拔高异体,修持一牝,效果更好。 他久久思量着,已经落在这表面看起来如同世外桃源的血海妖山之上,让山上的弟子引了路,见了平偃子。 这龙属的老忠仆一身魔光,修为已经到了极高的地步,虽然看上去刚刚修破了神通,精气不足,双眼却炯炯,显出颇有自信的味道。 李曦明这么一瞧,察觉出端倪来: ‘好魔头,竟然修了个『宝土』!’ 『宝土』修士不多见,江南熟悉的也不过是个素免而已,李曦明仍记得他手头的魔胎,算算日子,要么失败陨落,要么也得新生了。 ‘那可是【炁石魔胎】 ! ’ 李曦明当时突破未久,不晓得【炁石魔胎】的厉害,如今见识广了,又修了外身,明白这【炁石魔胎】乃是『宣土』之宝,放在【分神异体妙卷】里也是上等的法身胚子! ‘便宜这素免了!’ 他收了思绪,在这魔头身旁,已经有个和尚等着了,一身清光,皮肤细嫩,仿佛得道高修,面色沉静地坐在桌旁,思虑重重。 ‘是个神通不浅的摩诃……’ 李曦明一合手,心中有疑,嘴上客气道: “阁下是……” 这和尚起了身,笑道: “在下明孟,乃是明慧师兄,他在南北之争中受了重伤,至今法身未复,不敢外出,由我来替他!” 李曦明这才恍然,毫不客气地入了座,轻轻抬手,便有数样金器堆砌而出,一件破旧袈裟盖在上头,散发着灼灼的光彩。 李周巍与李曦明这么几年来可取得了不少战果,虽然一大部分释器不曾落在手里,堆在此处的却也值得一提了,更遑论广蝉那光彩闪闪的旧袈裟,明孟仔仔细细瞧了,叹道: “魏王神通甚广!” 李曦明盯着他清点收获,摇头道: “你师弟上次换给我们一道灵火,用的乌烟瘴气!我到如今还在处理!实在没意思,灵资好,灵物更好,只盼望道友手里能有些干净的货色。” 明慧给的绝对算多,可李曦明总要打压一两句,眼前这和尚也不怵,笑道: “施主说得是!小僧也是有备而来。” 遂见他从袖口取出一卷来,垫了金绸,小心翼翼地捧在掌间,低声道: “我莲花寺久据中原,有几分底蕴,这里头…有一封法门,是旧时魏宫中的,想必道友感兴趣。” “此卷名为【功成行满述卷】,乃是当年魏国【收夷王】之旧卷。” 李曦明心中一动,灵识查看了,面上却皱了皱眉,道: “不知是何等法门?据我所知,莲花寺并不算早,梁时入京的也没有善乐道…看这模样,没有什么古意,并不像是原本…倒像是拓过的…道友没诚意。” 明孟也知道拓过的版本实在不能取信他人,更有篡改关键法门的嫌疑,若不是师门给的就是这东西,他也不想拿出来多说,口中叹道 “道友有所不知……昔面梁时仙释辩法,梁帝偏帮一方,仙以六胜,各位大人都忿在心里,后来赵帝陨落,赵礼宗迎接释骨七相,第二年就是再辩仙释…” 此言一出,李曦明抬了眉,眼底暗暗几分轻蔑,口中道: “看来这会儿该是释修赢了。” 明孟默默摇头,道: “说来羞愧,本也是仙修连败了四场,辩到无人敢上,谁知……谁知……” 他尴尬道: “台上多了两人,煮酒低眉看着,听说一人是落霞山上的真君亲传,叫魏阚,另一人是修越故宗主、真君亲传,叫年颢……” “于是接下来不敢赢了,这东西的原本,当时输给了望姓冯家…” 李曦明皱了皱眉,勉强接受他这个理由,将此卷取到手中,看着那灿灿的金字,问道: “是何等内容?” 明孟胸有成竹,笑道: “收夷王是替魏帝驾车、执刀的人物,这一道【收夷行述秘法】,本就是观想魏帝穿行军阵所得之法,是传家的宝贝…魏王想必…有用处。” 李曦明这下知道对方把握是哪儿来的,皱眉不语,明孟却幽幽道: “即使魏王用不上…这东西也是司徒家的家传之物…谁知道有什么用处呢?司徒霍在大宋麾下,想必对这东西也有几分心动。” 此言一出,李曦明瞳孔微微放大。 ‘司徒霍?是收夷王一脉?他? 李曦明虽然听闻司徒家曾是关陇大族,可数代以来,关陇的世家可换了好几批!从来没想过司徒霍能和魏帝搭上边,眼下的震撼是实打实的,面上却笑道: “他六亲不认,你要叫他认祖宗?” 明孟哈哈一笑,抚掌叫妙,只道: “真人想必也知道,这些释器虽然珍贵,却无一完 整,我们释器也不如灵器用料珍贵,难抵上这样一道古代秘法,我是真心实意来的,一来希望魏王能多多照顾。我莲花寺的人物…二来…在真人的那枚铜盆上。” “哦?” 李曦明不动声色,笑道: “这铜盆虽然有几分释道的影子,却是灵器,可不是一两道秘法能换的。” 明孟面露难色,道: “真人误会了。” 他只道: “此盘来历悠久,虽然品质不高,出身却不凡,乃是【大至禅天参堰】所立【堰羊寺宫】的东西!” 李曦明知道【堰羊寺宫】,更从李周巍那里知道仙修口中的【参堰子】就是【大至禅天参堰】,被释修们捧得很高,心中有几分明晰: ‘参堰是今释之始,所以这铜盆……还是灵器!’ 他沉吟着,明孟则正色道: “空无道的创始人,不过是堰羊道统之下一籍籍无名之辈,这铜盆就是其灵器,虽然品质不佳,却有大因果,因此…空无道趋之若鹜!” 李曦明心中一明,疑道: “道友真是好心!” 在他看来,明孟完全没有把这东西告诉他的必要,岂不是自讨苦吃? 听了他的话,明孟摇头: “我并没有换取此物的意思,善乐道也并不想插手空无大欲之间,我只是提醒真人…大欲道已经暗暗瞒天过海,去向道友换取此物———此物一旦落入空无大欲,必然会给魏王营造一劲敌!” 李曦明神情一肃穆,沉默下来: 看来…他们的人就是找上过岭峰那一对师徒了! 他将和尚的话左右想了一遍,觉得利益与逻辑都有根脚,又去回忆诚铅的表情,倒也不觉得他像是资敌的人,更像是同样被蒙在鼓里,久久沉默之后,方才开了口: “多谢提醒!” 明孟与明慧不同,并没有那样重的阿谀之心,见他有了答复,重重点头,起了身,微微一笑,法力一涌,那卷的字迹已然————显了形,李曦明上下扫了一眼,通读一遍,晦涩至极,皱起眉来,去看明孟。 这和尚双手合十,声音很是忠厚: “论明阳,谁能胜过魏王?在这处使坏,小僧也是不要命了。” 李曦明点了点头,听着和尚道: “我师兄受大羊山之命,驻守江岸,多有打扰了!小僧还有要命在身,告辞了!” 他干脆利落地离去,李曦明则收了东西,仔细思量了,把这铜盆藏好,心中渐渐有数: ‘也算了结了…把那几炉丹药炼罢,给两人送过去,我也应当闭关,专精些术法。 正准备下山,却发觉那平偃魔头等在殿前,含笑看着他,低声道: “真人……大王手中事了结,有一句话,托真人带给魏王!” 李曦明心中霎时警惕起来,面上客气颔首: “不知是哪位殿下?” “白龙桃,备海龙王。” “请讲!” 老魔头沉沉地盯了他一眼,道: “魏王曾经答复过龙王,太祖为落霞所害,龙属是千 年故交,想必能辨是非———如今魏王已经是紫府中期,应循旧时诺言。” 李曦明直勾勾地盯着他,口中隐约发苦,问道: “龙王这是什么意思?” 平偃行了一礼,道: “等着魏王打到济水,龙王会亲自前来,与魏王商议此事,可盼望着魏王记住了,龙属虽然不曾插手南北,可对魏王————是有期盼的。” 这白金色道衣的真人久久凝视,沉声道: “我自会带到。” …… 望月湖。 湖上的风轻轻飘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各地,淡白色的烟气回荡在大殿之间,李绛宗急匆匆地从阶间下来,又一次拿起玉牌来,问道: “命令传下去没有?各处的灯可都点起来了。” 眼前的少年身材雄壮,金眸灼灼,威严却又柔和,点头道: “叔父不必担心,都已经问过了。” 李绛宗却显得有些焦虑,道: “这次的祭祀,是百年以来头一次四脉齐聚,共尊宗庙之前,你大父亲自发了话,这事情容不得半点差池!” 李绛宗哪能不焦虑呢?他治家也好些年头了,祭祀从来都是重得不能再重的事,李周巍亲自把他叫上来,郑重其事的嘱咐这件事情————这可是头一次! 他再三检查了各个殿传来的消息,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换了衣服,插香拜了九拜,这才转去看李遂还,郑重其事地道: “洲中就交给你了,我去内阵大殿里见魏王,等着我领旨回来!” 这少年只是点头,一如往常一般沉稳厚重,却让人放心,李绛宗则出了殿,急速到了内阵之中,发觉一向守在门口的老人此刻也不见了。 这让他更多了几分紧张,走到大殿之前,深深地吐了口气,拜道: “晚辈绛宗请见!” “嘎吱……” 殿门被开了条缝,烛火的香气扑灭而来,他隐约发觉一点点金光照耀在重重的阶梯之上,密密麻麻布在殿中的灯火受到铜镜反射,光彩烁烁,如同置身万千金光中。 “行制罢。” 这是老大人的声音。 李玄宣这是刚刚被请来此处,正端坐在殿门前,等到前来禀报的李绛宗离去了,离火倾泻而下,这才见到绛衣金眸的青年浮现在大殿之中,神色凝重。 李玄宣老眼之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他听了这祭祀的消息就有疑惑,可谓是心中怦然,眼下终于见了他,可谓是满意至极,长吁短叹: ‘都争气了……什么四脉百年齐聚的第一次祭祀……都是为了这乖孩子的青箓罢了!’ 虽然庭州的人口已逾百万,可青箓实在贵重,李周巍与李绛迁都没有半点松懈,甚至都不敢前去日月同辉天地,早已借着【四脉齐聚,百年大礼】的名头,把整个望月湖都调动起来了。 而随着无数无形的金光飘荡而起,穿越而来,那放在案上的玄瓮也开始晃动,隐隐发出求饶声,立在侧旁的魏王表情没有一丝动摇,而是干脆利落的勾连神妙! “嗡……” 无形的色彩一闪而过,求饶声赫然终止,拜在正中的李绛迁只觉得一阵耳鸣, 眼前仿佛炸开了一片白光,清亮亮的光彩汹涌而入,升阳府中清凉至极,白光涌 现! 神通『大离书』仿佛闻到了什么极具吸引力的天地至宝,疯狂躁动起来,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爬升,李绛迁本就等着这一刻,立刻运转灵识,锁住神通! 神通顿时困顿在原地,可青霞般的法力还在前赴后继的汹涌而入,在神通之下凝结成浓厚的青霞,李绛迁却只觉得浑身冒出冷汗来。 李周巍当年凝结青霞,是借助了神通修满,进无可进的条件,可他身上明明有悬如空池般的神通,却不使青霞涌入,顿时左右交错,困顿起来。 李周巍早在一旁看着了,见他满面冷汗,微微变色,正要伸手。 正在此时,一股清凉之意涌起,符种本体及时一跃而出,滚滚的青霞顷刻凝聚,化为一符,飘落而下! 李绛迁长吁口气,冷汗顿消,可他来不及多想,脑海中暗沉沉的黑暗已然破开,浮现出道道赤色,赤金勾勒,色彩纷呈! 【贪罟玄离】! 此箓感应天阳,收拿命格,承天离夺取之道,行天阳普照之光,拔升天性,昭告光明,但凡性命感应交感之处,必生光辉,夺取本真! 李绛迁只觉得双眼沉沉,仿佛有火焰涌现其中,眼前暗而复明,有无限离光穿梭,久久不能言语,忍不住吭出口气来! 这一口气宛如离火风暴,将大殿中的所有灯光齐齐扑灭,一切黯淡下来,唯有他睁开的双眼金灿鲜红,极为明亮。 他有些颤抖的抬起头来,看向父亲: “这青箓……竟然是性命感应、夺取他灵之大道!” 李周巍微微讶异,在滚滚离火中护住身后的李玄宣,听着李绛迁略带激动道: “此中有天离夺取,天阳普照之道,种种离火灵物,一经服食,除了本身对晚辈的滋养,还会潜移默化地略微增加儿子的性命,正是所谓的拔升天性!” “这【贪罟玄离】最重离火性命感应……本身是一道源源不断的感应源泉,还能夺取吞服他人性命,虽然不能修成自己的,却能暗暗用于自身修行…” 他这话让两个长辈面色齐齐一变,李绛迁却很快转了话锋: “而这一箓气变化无穷,本身可以作为我性命感应的参考!用于修行性命的依凭!” “这代表着儿子若是修行【南帝玄擭法】一类的法门,不但修行速度极为可怕,施展之时…也是双倍的性命进行感应!而只要儿子纳入了三府乃至于胸中火府,共计四府之物,皆在【贪罟玄离】感应之中……” 他缓缓抬起头,就第一时间就有了反应: “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作为『大离书』感应性命结果的【南明心火】上!” 他重新抬起手来,那一道古朴且放着金色的离火重新盘旋而起,光彩却是原来的数倍,灼灼的闪烁在大殿之中,毁灭般的气息蔓延开来: “原本这心火是感应我自己的性命,如今是我与【贪罟玄离】的性命,已经威能大涨,再加之将来容纳在四府之中的灵火,必然能更上一层楼!而随着我性命感应之术的精进,这些优势还会再被放大!” 李周巍听了这一阵,眼中灼灼,显然有不少想法,沉思了一瞬,李绛迁则思量道: “一些捕风捉影,管束命格的小神妙,有利于测算与躲避谋算,在斗法和行事上颇有助益,却不甚重要…对性命的拔升太过奢侈,也不必说多少,仅仅有这对性命的感应…便已经是高的不能再高了!” 李周巍久久不语,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抬眉道: “可别忘了…你还有两道命神通不曾炼成!” 李绛迁喜而点头,李周巍则沉声道: “性命感应…你立刻去修行【南帝玄獲法】,一刻也不要缓了!” 李绛迁看了他的面色,收起喜色,李周巍则郑重地嘱咐道: “在南北之争你出手之前,一定要将【南帝玄獲法】造诣提升到一定程度!才能解释你的【南明心火】为何威力如此之大!不至于让人平白疑惑起来…” 李绛迁微微变色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立刻点头,行了一礼,一刻也不耽搁,遁入日月同辉天地去了。 大殿之中顿时黯淡下来,只剩下东倒西歪的、在离火中支离破碎的灯架,李周巍将老人扶起,却见着李玄宣久久不言,显得有些震撼,抬眉苍声道: “我看了这么多年,前辈晚辈的箓气我都晓得……常说与性格命数相干…” “这一道……我看是最毒的。” …… 西海。 海水涛涛,光晕变化。 一片弱水兴起,飘摇而变,其中环抱着的一道小洲水光潋滟,风景秀美。 溟山亦叫凤麟洲,乃是旧时弱水妖魔盘踞所在,位处弱水之渊中,如今虽然大为衰弱,却仍有几分风光,哪怕是紫府修士,也没有把握能在此地随意驾风。 可就在这幽冥不见底的暗沉之所,却有一点青光灼灼,一道身影静静地立在太虚,一双碧眼幽静,浮现着冰冷。 ‘死活不肯出来了…到底是背后真有人的,倒是敏锐。 可他的目光并无为难,反而有些危险的果决,手中的墨玉珠串滚动了两下,琢磨起来: 都等了这样久了,仍没有人来见我,善乐道要么是放弃它们了,要么…也腾不出手。 迟步梓唯一有些忌惮的,就是那个堇莲。 ‘这家伙至少历练八世,又是仙修出身,仙释皆通,是少数几个极有本事的人物…性格又古怪,不宜与他斗起来…’ 他神色波动了一瞬,脚底滚滚的雨云托举而起,清浊变化的青光环绕身躯,目光落在那笼罩洲间的大阵上: 『清夕雨』。 黑沉沉的云彩中隐约有宝鼎挪动之声,滚滚的青色光彩顿时飘然而落,越发浓烈,很快笼罩整片洲间,阵法上的光彩不断跳动,发出呲呲声。 见他毫不掩饰狼子野心,大阵之中一阵骚动,一片神通汹涌而起,如同水波汇聚,凝结变动,光彩涟涟: 『宿穷冬』! 这府水之光极为奇特,上涌而变化,裹挟着凛凛之寒气、巍巍之杀机,又有广袤之域涌现,将倾泻而下的细雨化解。隐隐有怒声: “迟步梓! ” “你神通高强,我等不能及,多退一步,你要什么府水灵物、灵资尽管开口!何必一定要取我族裔性命!” 青衣男子的面色没有一丝波动,而是轻轻翻手,将那串墨玉般的珠子显露出来,一片片清光立刻化为鹅毛大雪,夹杂在风雨之间,轰然落下! “咚!” 天色光暗交织,大雪却越来越浓厚,两人的神通不断交叠,府水之光却被渌水硬生生顶回阵里,青衣男子闲庭信步般漫步在空中,淡淡地道: “『合黎渊』, 『宿穷冬』,两道都来了……你凤麟洲道统完整…应该不止这两道罢?” 他眉头一挑,道: “我倒想见一见『朝寒雨』。” 下方的府水不断躁动,却无法阻止滚滚的青雨落在阵法上,接连数十日,哪怕阵法再厉害,终究出现了大片的涟漪。 正在此时太虚隐隐约约有响动,一和尚踏步而出,神色凝重,手中的黄伞赫然张开,悬浮而起,将诸多渌水————抵挡,他双手合十,沉色道: “大人手下留情!”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激荡起一片昏沉的弱水,正是赶来的明孟! 青衣真人抬了抬眉,笑着看他: “堇莲自个不来,不知派了个什么货色。” 明孟并不生怒,两手一合,恭声道: “在下莲花寺明孟,尊师命前来为大真人解缘。” 迟步梓笑起来,淡淡地道: “你们释修倒是好笑,自个动了贪心,要收人夺宝,就说有缘,于是无故出手,今个儿遭了他人觊觎,倒是懂得说解缘,感情正反好坏的都让你们说了去。” 他神色随意,摊手道: “这底下的府水妖物与我有缘,你们喜欢成全缘法,就把让给我好了,我不为难你,我只要那只小的,不要老的……老东西留给你师尊当坐骑罢!” 迟步梓向来牙尖嘴利,明孟听了这一阵话,面色难堪起来,道: “明孟奉命而来,愿取出一味洞元献上。” 天空中一片寂静,回答他的只有砰然而下的大雨。 明孟一阵低沉,咬牙抬眉道: “两味!” 眼见天空中的青衣身影仿佛不曾听到一般矗立着,明孟面色一阵青白变化,手中的散发出更强烈的光辉,口中则沉声道: “大真人可想好了,我三人背靠阵法而立,打又岂能轻易突破,师尊已经练成八世,大真人休要得寸进尺!” “哦?” 天空中的渌水越来越浓烈,隐隐约约传来迟步梓阴沉的声音: “你当我是阉割道统的『上仪』?还是位格孱弱的『寒炁』? 『渌水』之盛,唯有郭神通的『并火』能压一头,你以为你是卫悬因?敢在我面前说这话…” 仅仅是一念之间,天空中落下的碧雨变得可怕起来,明孟手中的伞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心中震怖: ‘好可怕的道行…他迈过参紫太早了!’ 明孟不是没有听过迟步梓的名声,江南这么多年来天才辈出,迟步梓的修行速度虽然恐怖,在这些天才之中也只能排个中上…可若是要计较起修道的天资,以迈过参紫的速度来看…这人绝对是可以排在前三的! 紫府修士一旦迈过参紫,神通大涨,与天地交辉更加密切,更何况『渌水』还有两道命神通!如今迟步梓的道行…更加恐怖了! 更加让他惊悚的是这沉沉落下的渌水…竟然多出了一份别样的意味,让他身上的神妙被不断打落,华光发出支离破碎的声响… ‘这是什么?神通?术法?’ 他来不及多想,天空中的铜鼎赫然从天而落! “轰隆!” 预想的重击并未到来,天地中的所有雨点瞬间凝固,滚滚的神妙在半空中攀爬破碎,化为清光飘落,迟步梓终于直起身来,面上的笑容淡了。 西边的天空中正有无数华光升起,如长阶般的黄金赫然铺开,种种妙法浮屠随处可见,彩池涟漪,宁静祥和,檀香滚滚,如同牛奶般倾泻而下,铺洒在广阔的天际。 明孟眼中浮现出喜色: “师尊!” 一和尚正立在无尽长阶之上,身材中等,皮肤白皙,简单披了半透明的禅衣,面容圣洁,静静的盯着迟步梓,瞳孔中有莲花交叠,不断绽放。 ‘八世摩诃,堇莲!’ 当今天地,一旦达到九世,摩诃大都会前往【栴檀林】,为法相做准备,不再行走世间,而八世————几乎是常见的摩诃在人间出手的最高极限! 对标的正是神通圆满! 他眼中的莲花开谢,浮现出种种幻象,穿越而来,将天地中的所有雨水冲开,下一刻就要落在这大真人身上,可随之升起的是滚滚的沉厚之光,浊如墨水,将青衣男子笼罩在内。 明明近在眼前,两人之间却像隔着万里之遥,露水与充斥天地的华光不断对碰,化为青金二色,迟步梓眯起眼来,心中突然浮现出个莫名的念头来。 ‘好欠打杀的人物,奇怪…竟然有人这么让人牙痒痒。 所有色彩汇聚降沉,明孟心中没有什么欣喜,反而是有些苦涩的沉沉一叹,默默的站在原地,面上满是忧虑。 果然听着天空中梵音滚滚,那和尚圣洁的面孔上浮现出点点怜悯,唇齿微张: “迟步梓…家里没个活口的…既然给龙当了狗,舔你的龙尾巴好了,也敢来惹你爷爷?” ‘我就知道! 梵音穿越天际而来,那阵里的两个紫府都呆立原地,明孟则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那碧眼鬼的面孔。 ‘世尊在上…您老人家释了耻,我们可没有…您…您收着点罢! 迟步梓向来是云淡风轻,头一次被这一句话震在原地,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在他圣洁的面孔上扫了扫,摇头道: “原来善乐道是这样修的。”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命神通立刻席卷身躯,斩断气机,并不与眼前之人对视,而是淡淡地道: “堇莲,把【府邸沉御玄鳞】交给我,我不杀你门人。’ 天空之中一片寂静隐约传来震动之声,眼前的和尚已然幻化出顶天立地的法身,喜乐之面横跨天际,梵音震动,光彩浓厚,照耀弱水! “迟……狗!” 迟步梓听着这话,只觉得心肺翻滚,一片灼热,眯眼抬手,亦发了狠! ‘我倒要试试你这蠢贱货色的本事!’ 请一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整理说明 这几天把故事写告一个段落,大家心心念念的绛迁也终于出关了,本来就说过要整理的,请假又有负罪感,于是在剧情舒缓的时候努力加了些更作补偿,把这些剧情抓紧时间过过去,然后跳时间线,明天开始请假四天,10、11、12、13调整状态、整理细纲,14号复更。(整理期间会挤时间写点一起发··) 算是补请杀广蝉那时候的结卷假(并非结卷在今天这章,只是整理)…感谢支持(“▽”)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 灵宝(2+1/2) (潜龙勿用黄金盟加更9/113) 第八百七十八章 取物(1+22)(潜龙大佬白银加更420) 迟步梓听了这话,毫不意外,淡然自若地道: “请!” 扶玹真人见他泰然自若,其实已经信了七分,心头暗疑: ‘【太逡灵鉴】是祖师留下、用于镇压道统的灵宝,更因为祖师的突破陨落…有了与众不同的神妙,不是普通灵宝可以比的,既然迟步梓这般自信…恐怕还真是他自己修出来的!’ 即使迟步梓如今是大真人,修了不知道多少神通秘法,要说能骗过太阳亲传、纯一祖师性命相交的【太逡灵鉴】,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此处,他怦然心动: ‘莫非还真寻到了祖师在外遗留的道统?’ 扶玹真人抬眉道: “澈鸿,去把灵宝请出来!” 这澈鸿便拱手下去,扶玹真人旋即转头过来,看向迟步梓的神色复杂了许多,轻轻地道: “毕竟是祖师之物,平日里没有说动便动的道理,澈鸿下去焚香沐浴,还请大真人等上三日。” 迟步梓不在意地摆手,抬眉道: “毕竟也多年不见扶玹道友了,自从宋方山之事分道扬镳,我甚是想念。” 扶玹真人深深地凝视他,答道: “道友倒是漏算了一次,陈涛惊兄弟的事情,我上门求过情,只是迟尉拒不见我,派你下山推辞。” 这旧事显然不大好看,也难怪迟步梓上门吃了臭脸,扶玹真人仍不停止,继续道: “至于道友说的宋方山也好,后来的于羽楔也罢,甚至最后的李尺泾,我们劝过了,如今青池落得这个下场,可谓是咎由自取。” “非也。” 迟步梓却不附和他,答道: “迟唐宁司,当初什么光景,三元威风八面,唐元乌手下的唐摄城、余修贤,小一辈的迟炙云、宁婉、司元礼…哪个不是紫府种子?唐摄城甚至被拿来同我比较,都觉得下一代还是青池的盛世。” “曾经只会觉得各家的紫府多了,灵器还不够分,外姓的紫府也没什么可信的,到时候活得长了,反倒是祸害,哪里用得着呢?谁也想不到余修贤被郭厄杀了,唐摄城还冲击紫府陨落,单看这元乌一峰,后来又去培养唐摄郡,照旧陨落,最后还有个郁慕仙,又被元素支持李家给弄死了。” 他微微摇头,叹道: “算不在他一人头上,当年如果多几个姓于、姓李的真人,难道真的是好事么。” 扶玹真人默然,答道: “青池毕竟是那一位的治所,即使他不在乎也不出面,可行事风格也有相似之处,道友是求道的性子,渌水锁道…恐怕也不好过吧。” 迟步梓静静地看着他,在这纯一道山门,他还是不愿多说,只道: “求道求道,不止眼前这一条路可走,我寿元还长,真君仙威不可捉摸,兴许等个一两百年,真君复上一层楼,洗劫露其气可采,自然就有路可走。” “倘若等不到机缘,做不了大人的从属,如今努力积蓄人脉灵资,求一道转世的道路,同样有路走。” 他显得阔达悠然,看得很开,扶玹真人暗暗点头,开口道: “也只有如此了,说起从属的事情,听闻【北寰宗】有一位真人冲击金丹,打算做那位『灴火』的从属,希望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现世证道,那位打算以何种方式助他…有没有机会一睹其风采。” 两人很快沉默下来,虽然这两位真人年少时就见过面,早早认识,可到底是两种人,彼此的道统有冲突,好不容易有些能谈的,也不过是闲话而已。 好在对紫府来说,三日时间弹指即过,澈鸿真人换了一身白衣,衣冠规矩平整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道玉盘,正中则放着一枚镜子。 此镜面径八寸,通体雪白,镜面如静湖滴水,清澈明朗,上方饰祥云托月纹,背绘细密蟠螭纹与羽状银纹,交错闪亮。 迟步梓仅仅坐在原地,没有正面面向此镜,便已经横生恐怖之感,命神通向着此方向传来一阵阵跳动的危机预兆。 【太逡灵鉴】! “不愧是太阳道统亲赐的灵宝,又是仙人钦点过的…这威力,恐怕是灵宝之极致了。” 迟步梓明白此物的威力有多可怕,纯一道祖师【解逡】的名声十有八九都在【太逡灵鉴】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年【解逡】得赐此物,大人亲口说此物堪有法宝之姿,好好温养,【解逡】便与此物性命相交,日夜以神通蕴养,虽然后来这位祖师陨落,未能突破金丹,【太逡灵鉴】也从此与法宝绝缘,可在法宝不出的情况下,这道灵鉴的威力恐怕是太阳道统第一。 扶玹真人恭敬起身,行了礼,这才将【太逡灵鉴】持在手中,迟步梓微微瞥了一眼,竟然见到灵宝表面如同水波,似乎内有乾坤,见着古琴一架,前设香案,后依竹林,朦朦胧胧。 扶玹真人将灵宝持起,迟步梓谨慎地退出一步,手中毫不犹豫,亮起四道神通光辉,青灰交织,绿白荡漾,扶玹真人则暗暗感应,神色渐渐凝重。 ‘这岂能不是我家道统…【太逡灵鉴】不但没有察觉到半分污秽、半分异样,更难得有一种淡淡的亲切感,除了我家道统,还能是哪一道?’ 郗氏的渌水道统『丑癸藏』源自于祖师【解逡】,往上是仙人口传,祖师【解逡】修为大成,特地将此道取出,留于后人,后来杜青成道,郗氏更没人修渌水,自然没有外流的道理。 “迟步梓已经修成,一定是有功法的,如果是从历代哪个前辈手里得来,更不会到我面前自投罗网,所谓机缘,看来确有其事。” 扶玹真人心中又喜又忧。 这可是有关祖师【解逡】的道藏! 明明确定了对方的就是自家道统,扶玹真人面上却没有太多变化,随口道: “道友好机缘、好心性,是自修自性无疑,只是此物…” 迟步梓挑眉,答道: “可是修的贵门的道统?” 迟步梓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关键处,丝毫不给扶玹真人推脱的机会,扶玹真人只好咬牙点头,犹豫道: “正是!” 迟步梓低眉不语,扶玹真人心中苦笑,自家道统不能外流,不得不道: “这机缘…” 迟步梓谨慎抬头,眯眼道: “我得了这机缘,可不是取了好处这么简单。” 他瞧了眼扶玹真人,淡淡地道: “本真人也的确需要纯一道的帮助,要贵族的嫡系血脉心甘情愿帮我,可机缘所在,绝不能告诉贵门紫府。” 扶玹真人皱眉,迟步梓很坦然道: “贵门手里有【太逡灵鉴】,一旦透露了机缘所在,一同前去,最后必然以灵宝围攻我无疑,在下不想受伤,也不想陨落。” 扶玹真人欲言又止,迟步梓却道: “我却知道这机缘密藏,内里最珍贵的是一道太阴灵物,不如这样…贵族出一位嫡系修士随我过去,我将一样灵宝押在贵族手里,以此为凭借。” “等到开启了这道机缘,我取出灵物,再以其中之物来换回灵宝,而这位嫡系修士同去,也能共睹其中之物,到时也好分配灵物。” 扶玹真人眉头紧锁,沉默以对,似乎找不出太大的漏洞,毕竟郗家嫡系修士不少,道途断绝的更是不缺,也不怕他害… 他思虑许久,明白迟步梓忌惮【太逡灵鉴】,恐怕是不会让自己家紫府同去的,所谓正道的名声在他这样多疑的人面前更没有太多用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微微点头,轻声道: “一枚灵宝不够…我家的人会带上道中的【宝塔明心箓】,不惧神通迷惑。” 迟步梓迟疑起来,犹豫地道: “再加一样灵器,不能再多了,这又不是什么洞天秘境……” 扶玹真人点头,心中暗自思量: ‘先问他要他手上的《丑癸求水法》,毕竟是偶然机缘得来的东西,说不定有比手中这一版更完善的地方!仔细看一看,也算双重保障!’ 可他没开口,迟步梓摆手道: “道友…说得虽然不错,我可不是你纯一道的人,看不清【太逡灵鉴】的变化,你等是明白了,可机缘在我手上,岂能不防?”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扶玹真人皱眉,显然有些听得云里雾里,迟步梓则道: “机缘只说是要修行此道的后人血脉,岂知这道『丑癸藏』到底是还不是你纯一道这一本?谁知道你纯一道有没有那样大的面子?倘若不是,我带着人过去了,没能打开,空手而归,贵门立刻赖起账来,反正不过死一个小嫡系,吞我一样灵宝一样灵器,岂不是赚翻了!” “嘶……” 扶玹真人这才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似乎突然才发现还能这么干,又是心中生寒,又是感慨不已,笑骂道: “这是你迟步梓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回头过去,吩咐道: “澈鸿,去把《丑癸求水法》取来。” 澈鸿真人听了一路了,此刻也是满脸期待,快步下去了,迟步梓淡然饮茶,等了片刻,这位真人抱着一枚金色的玉简上来,用秘法打开了,送到扶玹真人手里。 “请!” 扶玹真人自信满满,迟步梓随手接过,皱眉从前往后读了一遍,过了一刻钟,似乎翻来覆去没能找出什么不对,这才颇为安心地道: “果然不错!” 他这话一出,身旁的两位真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迟步梓将之送回,摆手道: “劳烦贵族将人送上来,老一些可以,不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可经不起折腾。” 显然,送道途断绝的修士不如让寿元将尽的老人去,扶玹真人向澈鸿真人示意了,很快带着一位老头上来,对着三人拜见了,苍声道: “郗见宽拜见三位真人…” “怎么是这一位。” 扶玹真人显得有些不忍,澈鸿低声道: “如今修《丑癸求水法》的不少,可就属这一位年纪最大,我等说了这事,他非来不可,说自己反正也没有几年可活了,正好为门中做一做贡献。” “嗐!” 扶玹真人摆手,以神通答道: ‘按着这人口中陈述,以及他这一道神通,这事情恐怕不假,只是去一趟便好了,只白白让老人奔波……’ 迟步梓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端着杯默默饮茶,扫了一眼地上的郗见宽,心中并不意外,他何等精明,早就暗暗了解推算过了,十有八九就是这一位。 ‘反正他也没有几年可活了,等到老人陨落,你从天外回来,难道还能叫郗氏血脉的死人开口不成?即使你能,非把郗家上下翻过来…你且看一看太益能不能容忍!’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面上悠然自得,暗暗发笑: ‘纯一道…扶玹也好、澈鸿也罢,都不是愚蠢之辈,可循规蹈矩,守正复古之徒,岂能玩得过我?倒是这一道太阴灵物是省不得了,《丑癸求水法》如此便到手了!’ 他迟步梓绕来绕去,无非为了这《丑癸求水法》,哪怕最后付出天上带来的灵物都无伤大雅,眼下看着人被送到面前,抬手轻轻一翻,玉桌上便多了两物。 一道是青滢滢,笼罩着一层灰光的小鼎,周边绕着许多符文,往桌上一落,便有一股潮湿落雨的气象。 ‘【观雨宝鼎】。’ 另一枚是一串乌青发黑的念珠,一枚枚如同是潭水凝聚,圆滚滚亮晶晶,仿佛一戳就破。 ‘【墨瑭】’ 扶玹真人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看他腰上那把掐术法的灵剑,叹道: “青池被你掏空了!” 迟步梓轻轻一笑,拿到《丑癸求水法》,他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淡淡地道: “该拿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不该动的,我通通都会留下。” …… 望月湖。 烈日当头,栀景山光彩熠熠,此山是昭景真人的突破之地,栀花遍地,终年不谢,整片山上的栀子花同时盛开,更是耀眼如雪。 在这纷纷扬扬如雨般落下的栀子花中,一位白衣真人正盘膝坐在玉柱之上,整片山脉的天光都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时不时有紫色的火焰在身旁围绕,却烧不到地上飞扬的白花。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真人骤然吐出口气来,顿时整座山狂风大作,马蹄声、兵甲碰撞声、战鼓喧鸣声一同作响,金甲之人满山行军,一片光华。 李曦明缓缓睁开眼睛,眉心的天光逐渐收敛。 “『谒天门』圆满!” 『谒天门』圆满,叫他天门的威力又大了几分,消磨镇压之力越发鼎盛,『谒天门』在同类神通之中本就以这一点出色,如今一关震响,恐怕连赤罗都逃不出去。 而『谒天门』的金甲金衣之力强了许多,只是针对性太强,从来没有人会去用筑基围困绞杀紫府,始终派不上用场,仅有遇到邺桧的『南惆水』同样化身千万的局面才能有所助益。 除去这一点,『谒天门』的紫焰威力总算有了长进,只是明阳再怎么样都不是火德,还是不能与【三候戍玄火】媲美,依然要沦为其陪衬。 这些都无伤大雅,重要的是代表着李曦明已经将此道神通臻至于极,完全炼化藏匿于升阳府中,可以开始修炼第二道神通『君蹈危』! 他的灵识沉入升阳府,便见那一道代表着『谒天门』的天光,已经缩入一角,有了更多炼化其他神通的空间。 正中的符种则又轻又缓地停在最中间的位置,放着微微的清冷的光,虽然远不及『谒天门』,却有一股凛冽不可动摇的威势。 李曦明扫了一眼,退出升阳,低眉看了看,闭关之地外的玉符挂了一大六小,证明已经过去了一年零六个月,也没有其他的警示,显然,这一年多以来家中都算很安稳。 他遂放下心,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 《身镇虎关宝经》! 这枚《身镇虎关宝经》只是四品功法,虽然放在外面已经是仙宗嫡系的功法了,可对如今李家来说不算什么,更别说当年如日中天的魏李天朝,听着名字就不是皇族的关键功法,而是给那些外遣边关的将领修行。 这道功法李曦明也早早看过,正是因此,《身镇虎关宝经》少了几分煌煌以势压人的威风,多了几分出生入死,身陷绝境,以武逼人的姿态。 李曦明如今在明阳的造诣不浅,虽然没有见过皇族的功法应该是哪样的,可依然能看出很多东西,《身镇虎关宝经》更倾向于以力伤人,而非护佑自身,让他暗暗点头。 ‘毕竟是给边关的,往前冲杀就是了,哪里要那么多保命的东西,做将领的,就是要以死换死才对。’ ‘好在是身神通,这样也不算差了,本就有『谒天门』镇压,多倾向于攻伐冲杀也好。’ 他稍稍停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盒来。 此物乃是【玄关赤火气】。 这一道灵气要从明阳一道修士亲手树立的玄关上采,玄关要求更是要两百年历史,好在不必要求什么大漠,崔家早些年同样练不了,后来在崇州岛上修筑了,才慢慢有这功法可以修炼。 只是这要求苛刻,玄关占地颇大,不好多修筑,崔家手中也不多,人家自己尚不够用,当初送功法之时给了李曦明一份,李家自己也没有多余的,故而这么多年来,族中不见修炼这功法的人。 紫府已经修成了一道神通,再来铸就仙基就不如筑基那般复杂,胎息之时要求修炼六轮,如今的法躯里没有仙基占据,可以随意凝聚,更何况如今引气没有幼时那么麻烦,按着李曦明的速度,当年胎息三五年的功夫,如今不过消耗三五日罢了。 等到这六轮凝聚,便可以服下灵气,轻而易举突破练气,练气到筑基时间便没有那么简单,好在如今是紫府法躯,大开大合,丹药随便服用,估摸着也就二三年。 之后便是筑基,有了神通帮助也不难,虽然有失败的概率,可是量身定制的遂元丹一服,立成仙基! 修炼『君蹈危』仙基的过程同样容易得多,与练气类似,几乎五到十年就能成,等到仙基圆满,重新搬入升阳,按着功法来成就神通即可。 ‘从理论上来说,这一道仙基成神通,最快十年以内!’ 这无疑是个极为恐怖的速度,李曦明却少有听闻紫府十年成就神通的,似乎快的也要二十年…困难之处就在于升阳府已经有一道神通了,再行推动仙基,就会难得多!一旦失败,虽然紫府法躯不会有太大的伤势,可这仙基算是完了! “相当于十年、甚至更多年的功夫,通通付之于流水…” 虽然每一次推动仙基入升阳,即使无功而返,遗留下来的神妙都会调整原先神通的位子,与之相互适应,兴许第二次有更高的成功可能,可一次次失败下来,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李曦明思虑到此处,几乎立刻有了另一个判断: ‘倘若在这期间受了太重的伤势,被打穿了气海,虽然随意就可以捏回来,可是气海中的仙基恐怕也被人家毁了…难怪这些紫府都不愿动手,尽量以落子解决问题…’ ‘而如东海的散修紫府这般人…一次次修炼仙基,恐怕都不知道花了几十近百年了…’ ‘一道神通尚且如此困难,如若升阳是两道、三道…岂不是难到天上去了!难怪有一卡就卡个百年的紫府…’ 他低了低眉,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续途妙法!’ ‘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简直是鬼才!’ ‘难怪一个个趋之若鹜!这对紫府来说是太大的便利!这头一边在体内修炼仙基,另一边养出一个天才药人,等到要突破了…炼化为丹药服下,就相当于凭空多了一次孕育神通的机会!!’ ‘一节约就是十年二十年的功夫…哪个不心动?哪个能不心动?即使原先不心动的,等到关隘瓶颈,卡上十年二十年、卡上一百年,还能不心动么?!’ 本章出场人物 ———— 李曦明【紫府前期】【紫府丹师】 迟步梓【陆步梓】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错锋易子 李曦明暗暗心惊,琢磨起来: “流传的消息是说:多年培养药人,并以气息温养,这也许对于散修紫府来说有些困难,可对宗门来说可就太简单了,一次备上个十个八个,如果是贫寒出身最简单,如是世家子弟…到时候一个消息下去,说外调海外、前去南疆,半途破开太虚,一口服用了,多年不归,谁能晓得?” “纵使妙法有什么限制,无法达到同时培养十个八个的效果,只要来一两个,反正都不是自己修来的,尽管可以试着突破,总归是多一个保障…” “那用这续途妙法突破神通……又是什么道理…” 李曦明手上没有续途妙法可以参考,以如今的道行修为,只能算一算夺人仙基精进修为的好处,可这些都是建立在有紫府功法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紫府功法,这仙基推到升阳里还不是干瞪眼? “真正所谓的续途功效…恐怕还有一处极为重要的关窍,如当年元素真人所说,用诸多紫府灵物来辅助…这才能有真正的续途效果…” “更何况续途妙法…续途妙法,各家有各家的法子…长奚说他早年清高不肯用,我看未必,兴许只是为了拉近与我的距离而已,他根本没什么太好的法子。” 当年长奚的话李曦明记得清清楚楚: ‘我对此道一窍不通,前后都不成…只能收为客卿。’ “这是长奚的原话,这妙法在迟尉手中随意使用,在他手中倒是成了百年不成…就是道统之间的差距了。” “迟尉当年要找参渌馥炼丹,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而当年的长奚实在是道统落魄,自然没有什么好妙法可言,好不容易有个拿得出手的【观榭神通火中炼】和【玄光赶山经】都到我家手里了…” 【续途妙法】李曦明是不会去拿,也不好拿到的,顶多什么时候偶然得到了,随意看一看,只能算是解个疑惑,当下暗暗叹息,仔细回忆了一遍。 “元素真人是不修而死,必然是没用过的,元修早期一定没有,晚年的最后一道可不好说,至于元乌…倒是没有听说。” 想到此处,李曦明眉头一松,终于有所明悟,心中的推测渐渐完整: “难怪…邺桧与长霄一个是三道神通、一个是大真人…” 这天下的紫府散修,十有八九道统都是不全的,续途妙法缩短突破时间的效果显著,可他们即使有高明的续途妙法,也没有紫府功法,如朱宫一般,要突破就只能用续途的功效,可如此一来后续花费就不菲了,恐怕很难凑齐。 然而手上有比较完整的道统、资源丰富的江南太阳道统紫府,或是对自己的神通有着严苛要求、或是秉持正道,又安安稳稳,没有大敌当前,谁都要顺着他们,都不愿意缩短时间,用别人的仙基来低就,很多时候到了后期、成了大真人,最后一两道不齐。才会有续途的需求,反而显得修行慢了。 当然,太阳道统之中也有迟尉这等人,造成的结果自然是青池得了魔宗的称呼。 只有长霄、邺桧、郭神通这种偶然得了完整道统的海外散修,手上说不定还有极为高明的续途妙法,那真是肆无忌惮,修行速度便一下拔高上去了! “当年人人说他们天才,等到了紫府一看,其实并非是命数作祟,也是有原因的…” 他吐了口气,正要修行六轮,仔细想了想,放心不下,便缓缓闭目,灵识微动。 过了片刻,便见一庭卫从阶下上来,恭敬下拜,答道: “恭喜真人!家主有过吩咐,候着真人出关,便要请见。” “让他上来罢。” 李曦明吩咐了一声。 他本是记挂着观榭台上的【示川】,好在这古法器已经被他炼化,隔的距离也不算远,明阳神通,勾连太虚,掐指一算,【示川】的炼制已经接近尾声,只差了一成。 于是心中大喜,本欲叫楚明炼上来禀报一番,问一问细节,既然李绛迁早早吩咐了人,遂听一听。 很快见着李绛迁上来,到了阶前下拜,恭声道: “恭喜老祖神通大成!” 李绛迁自然是看不出他神通成不成的,只是提前商量好了,这一次就是来圆满神通的,李曦明每次一出关,动不动就有人恭喜他神通大成,无非都是漂亮话,也听得习惯了,见这绛衣青年简洁地道: “曾叔祖【天阁霞】大人已从海外归来,如今正在湖上,请见真人!” “治哥儿回来了!” 李曦明大喜,连忙起身,道: “还不请他进来!罢了…我去迎接他才是!” 这真人化光而散,穿梭太虚而行,眨眼之间就在湖上飞出,往前望了,正见了锦衣的阁主驾霞而来,连忙向前,笑道: “治哥儿!” 李曦治笑着拱手,答道: “见过真人!” 李曦明拉过他,往山中去,唏嘘不已,开口道: “真人真人…真什么人,倒是真人才无情,自家兄弟,三哥可不要整这一套,显得生疏。” 李曦治一同落下,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依旧是那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只是多年身居高位的经历让他多了几分不怒自威,他笑道: “到底是修成神通了,我这个做兄弟的最高兴,这真人也是喊得心甘情愿,心里有底气,喊了就知道自家有紫府。” 李曦明哈哈一笑,他东奔西跑,这些年甚至没有时间去见这位兄弟,此刻也是感触很多,答道: “可是分蒯出了什么事情?” 李曦治摇头,轻声道: “这么多年过来了,能有什么事情,是我修为进无可进多年,想着动一动。” “我修的是《朝霞采露诀》,虽然是青池道统,却是一位迟家人留下的,或者说迟家先祖得来,得来之时就很完整,虽然经过五百年的完善,最根本的法诀却还是创立此法的道人传下。” “这道人未著其名,却在煆山一带修行,多年前的鄰谷霞也是修行这一道法诀,我问了鄰谷家,他后来也是去了煆山,失踪不见,要么去寻找机缘去了,要么已经闭关突破紫府。” 李曦明沉沉点头,将桌上的茶水倾满,轻声道: “霞光道统,我早些时候在东海就请教过太阳和九邱,恐怕不好拿。” 李曦明并非没有为李曦治考虑过,当年在九邱上特地问过,一个是太阳道统,一个是海外九邱,说起这道统都讳莫如深,苓渡还委婉些,后绋更是断然摇头。 他把这件事情提了,有些隐晦地道: “这两大道统的意思是,两边看起来不同,其实都是一位的地盘。” 这就是指煆山与落霞了,这两处地方,一个是霞光歇息处,一个是霞光的起点和终点,在这两大道统的口中都是戊光撷霞的地盘。 李曦治踌躇了一阵,先是道: “我知道…其实霞光遍天,没有哪一处不是人家的地盘,早些时候一边担心家里,一边也确实走不得,东海没有什么大战,秋湖真人将我留下,其实是为了南海做准备,如今南海被诸家分了,释修退走,不大用得上我…此时不走,今后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的身份…毕竟非同寻常。” 李曦明默然,自家兄长说得不错,他再怎么样都是太阳道统的修士,显然是由不得自己随意安排的,宁婉肯放他去突破,已经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了,倘若今后遇上了什么事情由头,没有紫府功法的李曦治还要一直为太阳道统奔波下去,永无宁日。 李曦治可不比李阙宜等人,如今与太阳道统、与宁婉关系好,并不明显,倘若今后有什么变动…甚至不需要什么变动,李曦治这一枚棋子甚至可以不知不觉之间强行拉李曦明下水… 李曦治见他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暗暗点头,转了话题,答道: “再说这『虹霞』一道,独立于阴阳五德之外,不入十二炁并古之中,元磁雷霆不能动,梭摩血煞不能侵,周处于天下鼎盛、水火之间,立身之处,明阳天光不得视,上巫醒辰不得听,其功莫大,神妙叵遏,怎地不见几人修行?” 李曦明默然,听着兄长道: “一是功法少见,散修得不去,二是…如同得到功法的青池,无论哪一家把持,都不会去修,顶多丢给小小的外人而已,就算丢给外人,还要担心紫府陨落后难以控制…” “当时青池四大家,没有一人去碰,乃至于早时的袁于杨萧、山越鄰谷,皆无人去修,而当初向师尊求这一道道统,本就是图一个万无一失,如今…这就是万无一失的代价。” “毕竟师尊也想不到我能摸到紫府,没有如今的设想,自然是『虹霞』最妥。” 中年人神色复杂,放了玉杯: “戊土一物,在地为山,在天为霞,所谓霞光即为戊光,戊光一物,本与天光、磁光、宝光诸光并列,如今隔绝天际,终年不断…” 李曦治说到此处,终于不敢开口了,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来,轻轻地放在案上,低声道: “我在青池、分蒯这么多年,读了这样多的道藏,虽然都不是太珍贵的东西,可是读了千百本下来,总有些收获。” “而我得了一身妙法,更将几道法术精进到了超越前人的地步,可对家中并无大用,止一道法诀,叫作《戊霞并分妙术》,本是一本古术法,与那【逍垣琉璃宝塔】一同得来。” “我得了此术,发觉这是转渌成合一般高明的术法,只是局限太大,多年慢慢改进,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此术…意在炼光为戊,自天而地,落霞成山。” 李曦明微微震撼,问道: “可是有了解脱之机?” 李曦治失笑摇头,答道: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果有那样的道行,便不会在这里苦恼了,只是这术法对你有用,可以落霞成戊,天下霞光很盛,灵物不少,用途却单一,你拿到手里,可以试着将之换为戊土灵物。” 李曦明并没有多少欣喜,神色复杂,眼前的兄长无疑有紫府的志向,困在分蒯岛这么多年,已经将他束缚太久,他与李曦治对视一眼,有些沉默地低头,问道: “兄长若是去煆山,莫要冲动,没有功法…谨慎冲击紫府。” “我明白。” 李曦治笑了笑,摇头道: “还有一事…【逍垣琉璃宝塔】我从一众修士手中得来,并不是仅仅给家里增加底蕴那么简单,而是有更为重要的东西…” 李曦明立刻投来疑惑的眼神,兄长道: “这东西元修真人看过,那时他已经明白自己必死无疑,也不再奢求你能加入青池,于是欲多多积善,偏偏寻不到你的踪迹,便暗暗施恩于我。” “他嘱咐过一句,【逍垣琉璃宝塔】本身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内里的灵物,看上去只是一些筑基的东西,可最底下却有一味紫府灵物!” “这灵物是【天逍垣石】,如今已经绝迹,家中如若到了窘迫的时刻,可以把这一样法器砸碎,把这紫府灵物给取出来。” 李曦明恍然,深深叹了口气,答道: “兄长……” 李曦治摇头,低声道: “元修前辈希望…有朝一日,司元礼突破而出,受了谁为难,我们能帮一帮。” “这事情不留书、也无誓言,没有什么约束,紫府之物毕竟贵重,我当时怕路上出什么意外,没有轻易说给他人,真人且听一听。” 李曦明点头,李曦治抿茶,抬头道: “杨氏所图甚大,非是一宗一门…不知未来什么个光景,承淮和他母亲在分蒯是最安全、最合适的,至于周洛…可堪为一小柱,不是扛鼎的材料,让他好好安生即可。” 他放了茶杯,李曦明踌躇着将法剑的事情讲罢,李曦治叹道: “这些东西麻烦家里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笑道: “这些我自己研究的功法术法,我留给家里,以防万一,可愿我家的后人,从此不必再修霞光。” 本章出场人物 ———— 李曦明【紫府前期】【紫府丹师】 李曦治『长霞雾』【筑基巅峰】 —— ps: 上一章:段落‘困难之处就在于升阳府已经有一道神通了,再行推动仙基,就会难得多!恐怕比紫府概率还要低…’每个人秘法层数不同,应该无法比较,故而删除‘恐怕比突破紫府概率还要低…’ @书友160914174838756提醒紫府可以随意摧毁气海,故而第八百四十二章真诰的话语对紫金魔道不够精准,修改几个话语细节,剧情未做改动。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明阳冲杀 天光粲然,观榭台之上火焰熊熊,红衣的楚明炼站在正中,神色专注,调控离火。 他楚明炼这辈子炼的法器不少,李玄锋那把有名的法器【申白】最早都是他炼的,虽然后来这把法器的提升大多依赖于【请君执金符】,可依旧让他名声大振。 这一枚灵胚更是空前绝后,已经跨越了法器的范畴,作为一名善炼器的修士,同样是莫大的荣耀,更容不得他一点放松。 李曦明将兄长送出望月,驾光落在台上,楚明炼连忙下拜,道: “恭喜…” 李曦明一摆手,把他的话给打断了,一边察看火中的灵胚,一边问道: “这【示川】…如何了。” 楚明炼连忙贺喜道: “恭喜真人,一切正常,虽然小人技艺不精,不能手到擒来地炼制此物,可真人的灵萃效果极好,不但有所弥补,还使灵胚的本体更上一层楼。” 李曦明点头应下,他虽然不精通炼器,可好歹有《观榭神通火中炼》,一眼看透法器,见了里头红盈盈一片,颇为恢宏,遂点头: “辛苦了。” 楚明炼直道不敢,李曦明扫了一眼,楼台上降下来一背剑的白衣女修。 此女容貌虽然不算出色,胜在有气度,肤如凝脂,不着粉黛反而显得清丽,向着李曦明行礼,其声清脆如雪,笑道: “拜见真人!” 李曦明有些讶异,稍稍看了一眼,颔首道: “好!你突破倒是快!” 此人正是闭关突破的李行寒。 李行寒在槐魂殿建立之初闭关,至今四年有余,着实算得上快,李曦明只是稍稍一思量,便知道缘故: “行寒修行玉真,真君归位,如今正是天下玉石大盛的时候,又撞上【居心冲玄】,利并古、仙道、利闭关突破,便不足为奇!” 眼下她应该是来观榭台换班的,李曦明含着喜色让她近前,看着她背上的宝剑,踏光而起,叹道: “好好好,老大人早提过,玉真归位,几个孩子闭关突破,你是最不怕的,可如今见了人才算安心!” 周行一辈除了李周巍,当真没有能顶梁的,哪怕有个实力出众的也好,李行寒笑了笑,行礼道: “晚辈修行《玉道合真诀》,成就『道合真』,气海一点白辉,能合术法之真,求技艺之极,即对符箓丹器、剑刀器艺皆有裨益,修行法术之时,只要法术是遁法、或以法器为媒介施展,同样更加得心应手。” “仙基加持,便有合真,一旦与人斗法,渐入佳境,双目之澈,能破幻察微…” 如今上元真君成就果位,『道合真』大大增强,已经与郁家当年截然不同了,她突然露出些疑惑之色,答道: “只是有一点迟迟不明白,还想请教大人,这仙基还有一点小神妙,如若我受了变化之术,不但变化的时间大大延长,也更加难以被人看破…听起来却像是…巫箓之道。” 李曦明带她往山上去,微微点头,这事情他还真从竺生那处了解不少,开口解释: “『玉真』虽然因为大人突破而更接近仙道,可归根到底还是三巫之一的六九玉真,变化自然是有的。” 他笑了笑,答道: “变化之术,阙宛还会一些,可不是派不上用场,更何况曾经的山越国擅长巫术,凶悍异常,虽然经过百年豢养,已经是上下温顺如羊,可巫术都在库中存着,有时间翻看一二,也许有所裨益。” “谨记真人教诲!” 李行寒应下,李曦明既然见了她,也顺势问起来: “我闭关一年有余,家中如何?” 李行寒忙道: “不止晚辈突破绛垄突破的时间更短,他闭关时间要比我晚,可我这才出关,他后脚也一同突破了,只是最近一同陈护法去了东岸。” “东岸…” 李行寒一边说着,一边乖巧地为他倒起茶来,李曦明心中立刻有了推断: ‘这可不稀奇,北边那位大人正历经红尘,甚至还来湖边转了一周,指不准有不少助益。’ 李绛垄其实不如眼前的李行寒熟悉,李周巍的几个孩子也只有李绛迁有机会见他几面,李曦明很快转了话题,问道: “我家还顶着剑仙世家的名声,前些年还有名气,这十年二十年来却很少有人提了,底下的晚辈也少有几个用剑的,你算是一枝独秀,这传承不能断,要看紧了。” 李行寒应下,李曦明继续道: “前些年问过你的,【三分月流光】可学好了?” 李行寒忙道: “剑仙的遗留玄妙难测,晚辈多年研习,总算是得了些精进,早几年便习得了。” 李行寒将背上的寒锋取下来,轻轻拔剑,便见寒光骤起,果然亮起月明雪亮的剑光,大如船帆,在空中短暂的闪烁一瞬,便消散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三道灵动如星的流光,由于没有敌人,只在剑身上徘徊。 她的剑道虽然已经超过绝大部分的剑修,可与李曦明的两个兄弟比起来仍然显得稚嫩,这一片【三分月流光】很标致,匠气却太足了。 李曦明静静的看着那一片剑光消失,看了看她手里头的【寒廪】,低头抿茶,叹道: “好…这么多年了,『寒廪』总算是又见了【三分月流光】。” 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当年答应过你,倘若习得【三分月流光】,便打造一把『玉真』一道的法剑给你,自然不能食言,【寒廪】虽然非同凡响,毕竟与『玉真』不够符合…” 李行寒连忙行礼道谢,李曦明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盒来,吩咐道: “正巧楚明炼在湖上,灵胚也差不大多了,这是一份筑基灵物【明萃花】,你取去族里,以此换取一份『玉真』的宝物,再请老大人取出当年郁慕剑投释之后的断剑,即可炼制。” 他不等李行寒多说,抿了口茶,突然问起来: “我听说…庄成有个嫡子…似乎对你有些意思,如今如何了?” 李行寒略有不安,答道: “其实我突破之时,他已经送了一份玉真的灵物过来,很是贵重,被我推辞去了,如今还是在东岸,时常寻我讨论剑法,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多收他的…” 李曦明抬眉问道: “你如何看?可还喜欢?” 李行寒其实不是很在乎婚事不婚事,只答道: “他似乎对我情根深种,家中也觉得他算合适,至于我喜不喜欢,我说不上来,但人家对我实在好,很难不生好感,如若不能说讨厌他,事情到了这一步,往下也顺理成章。” “毕竟…让人家候着终究不好。” 李曦明抿了茶,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开解她,他是听李玄宣说过的,这庄平野姿容相貌顶级,天赋也不差,便沉吟道: “这本不是太重的事情,时间长久,如若不和,再讨论就是了。” 他倒了茶水,道: “你既然想好了,我让绛迁暗示他们。” 李曦明如今是紫府真人,自然不用考虑庄成同意不同意,他一道命令下去,李家过去一说,那庄成即使是大漠有名的人物,照样要亲自从西边过来,到这栀景山脚,拜下去向李曦明谢恩。 李行寒静静地谢过他,李曦明则道: “好好修行,不必太在意。” 他提起笔来,亲笔书了几行字,吩咐楚明炼收拾好灵胚替李行寒炼器,这才把这晚辈遣下去,等在山脚的李绛迁便上来了。 李绛迁再拜,恭声道: “禀真人,真人闭关一年有余,大人已经整合好了北边,几乎将槐魂殿的修士一一杀罢,这一年以来,几乎每月都有异象…已经被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李曦明并不意外,只答道: “倒是两边安排得好,这么多修士想逃也没能逃出去,硬是留在原地被大人杀。” 李绛迁恭声道: “真人说得是,最后那几个带头的都死光了,大人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余下终于有了逃跑的念头,散去东海,大人不立势力,给几个世家提拔起来…还给自己得力手下封了几个山。” “大人宣布自己才是密汎传人,传各类法器灵物不计其数,其中宋云白、肖远几人各有得利,近来还有一人在肖远手下…用了假名,私下听说与李泉涛有关。” 李曦明挑眉,李绛迁继续禀道: “至于左右的势力…都仙道死了很多人,管龚霄已经都快被打得陨落了,玄妙观地界被那【药萨成密】毁得差不多了…大人过去的时候,【药萨成密】早已经逃向北方,听说大人已经有去北方的念头…” “倒是听说,如今镗金门的司徒家无人主持,只留下一群修为低微的小修士,来回颠覆,最后竟然跟几个和尚眉来眼去,听说都请到山门里了。” 李曦明一听这话,摇了摇头,冷笑道: “如今诸家都不管他了,底下一群下修不懂事而已,只看金羽管不管。” 他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道: “白寅子如何?” 李绛迁低声道: “晚辈打听了许久都不见踪影,最后反复问了庄家,又去探查了几家散修,圈画几座山脉,一一探查,最后打听出一处山脉,那里的散修听描述认出,应当是在镗刀山以西,江岸以北百里之地。” “十有八九,就在那处!” 李曦明满意点头,这和神通法力无关,纯粹是靠信息判断,靠人力去排查,倒是省了他一大功夫,李绛迁道: “这般兴师动众,有心人早就看足了,好在他手里是法剑,名正言顺。” 他双手献上玉简: “如今他所在的地点,以防万一,几个疑似但被排除的地点,都已经记录在册。” 李曦明轻轻接过,听他谈了谈家里的事情,便回到玉柱之上,正欲修行。 可李曦明刚刚落座,整座栀景山的灵机如潮汐般波动起来,他骤然睁开双眼,浮现出震撼之色。 灵识中的太虚与现实中的灵机勾连,原本平静安宁,少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即使是偶然有筑基突破,除非离得太近,太虚也不过微微示意而已… 此刻的太虚却仿佛受了一重重冲击,化为海洋波涛,一阵阵地往南边涌来,奇峰迭起,又化为山谷落下… “这是什么…地脉翻身?” 兴许山间灵机的变动不明显,可李曦明透过太虚观看,落在眼中可是非同寻常! “轰隆!” 一声响雷般的轰鸣声响彻天空,李曦明骤然穿梭太虚,浮现在在北岸,往北方望去。 下一刻一股纯金色的幻彩冲天而起,粗壮如山,笔直地伸向天空,整片天际顷刻间被纯粹的金气覆盖。 “轰隆!” 极为恐怖的震动与轰鸣在北方响起,这金气仅仅存在了一瞬间,与天空之中的云气相撞,化为满天秋露,滴滴答答地落下,北方的冲天金气却没有停止,地动山摇,太虚震动,如同惊涛骇浪,一阵一阵从北边传来。 李曦明驾着天光,有些不可思议: ‘紫府陨落?却又不太像…’ 他向前踏了一步,轻轻捏碎手中的玉符,很快在不远处找到了同样抬头北望的宁婉,这女子同样目光诧异,隐隐含着震撼。 见了李曦明,宁婉眼前一亮,开口道: “恭喜昭景!” 李曦明摆手疑道: “这是…” 宁婉神色复杂,答道: “这景色不同寻常,冲天的金气极为纯粹,必然与紫府有关,又是地脉震动,恐怕是…镗金门出事了。” “镗金门?” 李曦明其实从未想过是这一道山门,此刻终于把地脉震动与金气冲天联想在一起,这才后知后觉地骇道: “镗金的紫府大阵?!” “不错!” 宁婉此刻有些失措,望着北方零落的秋雨,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味道,显然事情的变化也超乎了她的预料,低声道: “这是镗金门的紫府大阵破碎,司徒镗当年设置的镇门灵阵,连带着阵眼里那一两样上好的宝物…一同升华,先撼动地脉,断了大阵根基,再通通化为金气冲天…” “司徒三代,父子紫府,曾经号称徐国显宗,显赫不可一世的镗金道统…今日要灭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