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郎》 第375章 复土均田 太原,晋阳。 贾诩翻看赵基前线例行发来的军书,心中推敲前线赵基的战争规划。 赵基在其他人眼中已经很猛了,可在贾诩眼中,赵基打的一直很保守。 比如去年全歼高干、牵招、袁熙后,本该乘势而进与袁绍决战;赵基却与袁绍有默契停战。 再到中原陈留之战,再到颍川分赃,赵基都很是克制。 而眼前在雒中的战争规划,贾诩也觉得过于保守了。 思来想去,贾诩准备亲自出手。 于是出门径直来找赵彦,以贾诩的地位,不需要通报、等候安排时间。 赵彦丢下其他事情,就在小庭院中与贾诩会面。 待赵彦落座,贾诩就说:“元明公,今大司马用兵过于顾虑吕布南阳之军。” 赵彦闻言,扭头看自己目前的亲卫将赵云:“子龙,去取地图来。” “喏。” 赵云转身走出庭院门口,安排卫士去取地图。 贾诩又说:“刘表多谋无断,吕布自就食南阳以来已失锐气。益州刘璋本就不稳,益州之兵即便抵达南阳,也不可能是八千精锐。” 赵彦抬手抚须,缓缓点着头,他也有些看不上刘表。 至于吕布丧失此前的锐气,也是有脉络可循的,吕布没有积极恢复对汝颖二郡的控制。 陈王遇刺后,更是看着袁术鲸吞陈国的军民物资。 从始至终,吕布没有做出有效的武力干涉。 说明吕布不想离开南阳,否则袁术怎么敢这么大胆子分兵三路进取徐州? 从盟友、地区关系上来说,徐州与赵氏的关系更近,刘备也与赵基的关系更近。 所以袁术三路大军攻取徐州,能间接削弱赵基、赵氏的综合影响力。 但这绝不是吕布坐视不管的根本原因,毕竟只要出兵,以吕布的战斗力,也能争一争陈王的遗产。 而益州方面又怎么可能实打实出动八千精锐? 固然,刘璋可以借朝廷大义将一些不听话的人、军队派出益州。 可八千精锐乘船顺长江而下,走汉水去南阳……这得花费多少钱粮? 你要三千人,再要一些钱粮,刘璋还是能做到的。 一口气八千精锐,未免有些高估刘璋。 因此这么来看,吕布要组建荆益二州讨袁联军的设想很难成功。 荆益联军难以成型,即便成型也是个乌合之众;同样的,荆州水师顺流而下截断江东,护送扬州牧刘艾上任,也肯定会打折扣执行。 就吕布在南阳做下的事情,难道刘表、荆州大姓就不怕大军外出后,吕布突然来抢荆州? 要做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不是吕布不出兵,而是吕布一方成为敌人。 如果吕布突然暴毙,那南阳的军队被天子、公卿收拢后,那么讨伐赵基,还是讨伐袁术,都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虽然袁术明着反了,可公卿夺权后若能明辨是非,能按原则办事,那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长安、雒都都控制在赵基手里,皇后、两个贵妃,皇长子也控制在赵基手里。 对皇帝、公卿来说,讨伐赵基似乎更加紧迫一些。 赵彦思索之际,就见赵云从气喘吁吁的卫士手中接住地图,拿回凉亭下,从密封漆桶里取出,铺展在桌案上。 贾诩也起身,左手挽起右手的袖子并露出手臂,贾诩右臂做剑指就指着汝颖点了点:“大司马已经探明,今许田入库夏粮不下百万石。若等吕布出兵,此处粮食或运往陈国、淮南,若是转运不及,以袁术心性,必纵火焚毁。” 目前雒都周边,赵基有护国军八千,车骑化虎步军七千,匈奴义从三千,五部营万人,两万八千野战兵力。 赵基虽然没有对后方透露作战规划,以贾诩对赵基的了解,就解析说:“大司马用兵向来稳重,必留一万军守雒都,以司农事。所率出征士伍不过一万八千之众,鏖战一番,会以虎步军轮替五部营。” 赵彦缓缓点着头:“我也是如此推断,文和是说此战吕布要作壁上观?” “有此类顾虑,今虽夺公卿议政、执政之权,却难以封闭彼类口舌。” 贾诩拿起酒杯压在南阳,调笑说:“吕布擅长军事,但他不敢严惩彼类。自许都骚乱迁入南阳以来,至今已有七月。吕布不曾惩戒一人,可见吕布敬畏彼类。” 吕布在作战时十分自信,几乎到了自负的地步。 可对于公卿,吕布似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卑。 掩饰的再好,也能通过行为判断出来。 贾诩可不相信这些公卿会乖乖待在南阳,期间肯定搞了小动作,但吕布装瞎。 就这一点来说,十个吕布也不如一个赵基。 赵基眼中,这些旧日公卿就跟家里养的猪狗鸡鸭鹅驴子一样,虽然很想全吃了,但为了源源不绝的招待客人解决矛盾,会有计划的定期屠宰。 尤其是赵基的《讨汉大贼状》,指着公卿、历代公卿的鼻子骂,这比挖公卿祖坟还要惹人记恨。 说白了,袁术就算造反成功,公卿们到了新朝,依旧是公卿,子孙依旧有排资论辈当公卿的希望。 而放任赵氏壮大,只会挤压、瓦解公卿家族。 谁是旧日公卿的死敌,难道这些公卿感受不到? 肯定能感受到,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听了贾诩对吕布的分析,赵彦感到有些反常,就问:“难道王子师旧事,就没能让他长些教训?” “元明公,今南阳兵权尽操于吕布之手,他自得之余,又岂会思虑这些?” 贾诩用手点着许都:“如今不仅是袁术生死存亡之际,我军亦然。恳请元明公调万余援军,奔赴雒都助战。” 现在河东、太原扣除州郡兵外,其他野战兵力还有一万虎步军,五千五部营。 从匈奴各部中,再动员万骑也不难。 其实也能动员更多的义从骑士,但动员太多,不利于压制、掌控。 匈奴各部的六月大会即将举行,几乎可以立刻动员这些参加大会的骑士参战。 赵彦低头看着地图,抬手在陈国点了点,这一切灾难都是陈王遇刺引发出来的。 就用兵和危险嗅觉来说,赵彦自认不如贾诩。 想了想,就问:“以文和观之,具体调动多少兵力为佳?” “先征三千匈奴义从,与五千虎步军南下。他们抵达雒都,大司马就可尽出两万八千大军,此非袁术所能抵挡。待到八月,再出五千义从,汇合五部营留守的五位司马,再向张燕借兵三千,合兵一万三千,经轵关陉走河内入援雒都。” 贾诩说着在邺城方向点了点:“待中原战起,袁绍难免会窥伺河内,做夹击雒都之势,以迫使大司马分兵。我援兵走河内,可绝袁绍之望。” 闻言,赵彦起身,踱步一番,说:“何人为将?若袁绍越上党来攻,又该如何抵御?” 贾诩想也不想就说:“第一批援军可以西门元节为将,第二批援军可以赵子龙为将。至于太原之防务,有仆驻守榆次,徐公明游动,可保万全。” 西门俭的资历完全可以带动第一波八千援军顺利抵达雒都,第二波交给赵云节制,更不会出问题。 等到八月以后,大量民壮从秋收中解放出来。 组织他们远征中原则太过于勉强,可只是武装他们保卫太原,那贾诩很有信心与袁绍打一场。 就今年太原、河东的丰产,值得每一个官佃为赵基,为自家温饱而拼命。 年年都有的蝗灾,今年几乎是被赵基压了下去。 就连很多奴隶,也会积极参与反抗,这或许是他们立功摆脱奴籍的机会。 赵基设立的制度下,官佃、奴隶眼巴巴的谁不想当军士? 至于南阳的公卿,贾诩就没正眼看过这些人。 原本还多多少少有些敬重,经历过东迁之后,贾诩就不跟这些人玩了。 辛苦一点不算什么,可危及性命的话,贾诩逮到机会立刻就溜了。 赵彦略略思考,他很相信贾诩的危机预判,如果吕布暴毙,那一切都就完了。 赵基极有可能会在中原遭遇夹击。 前线主力部队遭受重创,各方绝不可能给赵氏休养的机会! 赵基这里在搞复土均田,军队拥护赵基,官佃也拥护赵基,被夺取土地的士人则视赵基为死仇。 赵基在这些人眼中的形象,早已超过了董卓、王莽。 有了判断之后,赵彦就说:“一切都依文和先生,形势恶劣,无非固守晋阳,与袁氏相持而已!” 贾诩长舒一口气,对着赵彦拱手长拜:“还请元明公督促大司马,早日出兵伊阙关,夺取汝颖之粮。决战之前,也可纠合青壮,编训一支辅军。” 赵基不去强征这些青壮人口,袁术、吕布这里也会动手强征,谁先抓到就是谁的。 “善!” 赵彦应下,去看赵云:“召徐公明、西门俭、相里暴、王琦等人来见老夫。” “喏。” 赵云旁听许久,也是立刻应下,去找卫士传达命令。 赵彦则看向庭院内移植的杏树,一颗颗杏子红黄相间,点缀枝条之上。 只要激发了赵基的危险意识,吕布暴毙又如何? 吕布就是死了,吕布的旧部可不会死绝。 有长安政变的例子在,张辽、魏越、高顺这些人怎么敢信任公卿? 难道没看到李肃、徐荣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本章完) 第376章 乌合之众 南阳,淯水之上。 甘宁督率三千余吏士正划船逆水而上,他敞开衣襟坐在船首甲板处。 自四月以来南阳降雨稀少,导致淯水五月、六月水量比往年枯水期还要低。 即便这样,也只是勉强能行船。 他经过新野时,驻军于此的高顺出城观望,忍不住摇头。 眼前这哪里是刘表承诺的五千荆州精锐之师,分明是一支凑数、敷衍朝廷的乌合之众。 三千余人操控各种走舸、木筏逆流而进,高顺没看到运输军械铠甲的运船。 枯水期的淯水,也难以支持运船航行。 所以甘宁所部的器械状况,基本上就摆在面前,是一支典型的轻装部队。 甚至连整齐的军服、旗号都没有,若不是船队中树立着‘讨逆校尉’战旗,高顺都想顺手剿灭对方。 甘宁也看到了岸边观望的高顺百余骑,甘宁也懒得停船问好。 刘焉死亡时,刘表派遣别驾刘阖策反他们,结果刘表又突然断绝支持。 甘宁等人只能退回荆州,然而刘表对这些起兵反抗过刘焉、刘璋的益州豪帅、郡吏有很大的意见。 他能轻易煽动甘宁等人在家乡起兵作乱,现在甘宁这些人客居荆州,那遭受其他人煽动蛊惑时,则顾虑更小,作乱的积极性更大。 在这种奇怪的道德洁癖之下,与高瞻远瞩以及名士固有的傲慢之下,刘表并不待见甘宁这些人。 就连给养之类也时时拖欠,企图拖死甘宁这些人,拖到部曲瓦解后再做处理。 甘宁这些人只能在汉水流域做些物资转运、打鱼或狩猎的兼职。 按着刘表最初规划,讨袁一事要派精锐,想要派韩晞五千西州长矛兵前往助战。 可荆州大姓担忧吕布反手进攻荆州,既反对派遣精兵助战,也反对出兵扬州。 蔡瑁、黄祖、蒯氏兄弟也都劝阻刘表,更耐不住蔡氏的软磨硬泡,只能放弃、改变此前的决定。 可不出兵又说不过去,只能以交州牧张津举兵进犯,需要备兵防御为由,临时将甘宁这伙人推了出去。 甘宁这些人已衰落到两千余人,又临时征募汉水流域的流民,组成一支三千余人的队伍北上为朝廷效力,参与讨袁。 而益州方向也不乐观,刘璋很想将本州大吏赵韪派遣入朝,也想借此调整益州军队的配比,强化自身统治。 可关东战况烈度之高,吓的益州人根本不敢远赴五千里作战。 益州内部被刘焉、刘璋引为支柱力量的东州兵,说到底不过是关东的残兵败将。 说是残兵败将,都抬举了这些东州灾民。 这些东州灾民实属被驱赶的一方,为了苟全性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远遁益州。 到了益州,这些不敢在关东举杖称兵的弱者,反而成了刘焉父子镇压益州大姓的利器。 但凡理智正常一点的人,也知道老虎吃狼,狼吃羊,羊吃草的道理。 益州物产丰饶经济繁华,待在益州多惬意? 朝廷的官位,对赵韪而言有什么意义? 可刘璋以及益州大姓也要顾虑名声问题,如今调不动益州兵,也调不动东州兵。 那只好层层摊派,从巴兵、叟兵、青羌兵,再到守关兵、射猎军,硬是组合出一支义从混编部队,交给一个倒霉的校尉李异督率,乘船顺长江而下,前往南阳。 荆益二州联军极限缩水,然而甘宁抵达宛都后,更换珍藏的西蜀锦绣衣袍,腰悬七颗铃铛与宝刀,引着十几名雄壮扈从来拜吕布。 甘宁盛气而来,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给吕布。 刘表腐儒不识货,他觉得边郡出身的大将军肯定能重视他。 然而此刻的吕布,因南阳宿麦、夏粮大规模歉收而躁郁;原本期望有多大,现在失望就有多大。 他已经受够了到处就食的命运,虽然能吃饱饭,可面子上很难看。 至于刘表派来的这支乌合之众,吕布气恼之余,又怎么会正眼相看? 大将军幕府内,吕布越看花枝招展的甘宁,越觉得这家伙匪气浓郁。 如果是赵基穿戴鲜艳、红红绿绿的蜀锦衣袍,吕布多少还能看的过去。 可甘宁身形魁梧,虽然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可这样奢靡的装扮,是正常俸禄能养得起的? 吕布身边不缺真正的勇士,甘宁引以为傲的勇烈……其实在吕布这里也就那么一回事。 出于礼貌,待甘宁带着铃铛响声落座后,吕布就审视问:“刘镇南何以差遣甘校尉?据我所知,甘校尉乃益州巴郡籍贯,曾官蜀郡丞?” “回大将军,卑将祖籍南阳。” 甘宁回答:“自原长沙郡守张羡以及韩嵩、娄圭等人奔逃交州后,交州牧张津举兵顺灵渠而来,荆南不安,刘镇南要备兵防御,实难分派大军参与讨袁。” “难道那五千关中长矛也能适应荆南战场?” 吕布继续诘问,随即也就不再刁难,转而问:“就中原战场,甘校尉如何看?” “宜出轻兵,重夺汝颖二郡之粮。” “呵呵,我难道不知?只是袁术龟缩陈国,他不动,我如何能动?” 吕布见甘宁竟然真敢提意见,就面露讽笑:“不知甘校尉麾下器械、粮秣可充足?” 见此,甘宁拱手:“愿讨大将军军令,卑将自请为先锋,所乏器械、粮秣自可从汝颖补充完备。” “嗯,容我细思,且退下。” 吕布说罢扭头去看魏续,魏续上前到甘宁身边,展臂:“甘校尉,请。” 甘宁也不多言语,当面顶撞刘表,刘表都会处死他,更别说是吕布。 见甘宁行礼后辞别,吕布眯眼审视甘宁背影,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仿佛赵基给他的感觉一样。 不服管教,对尊长毫无敬意。 很快魏续回来,端起蜜水饮一口:“大兄,这人如何?” “桀骜不驯,放他去汝颖,或许能闯出一番动静,壮大后又是一个孙策。” 吕布转而问:“他给你什么了?” “不曾言语一句,什么都没给。” 魏续如实回答,并说:“不过这样的人,也像是有本事的人。” “我家不缺他这点东西,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吕布瞥视魏续:“就这样吧,你去支取三千石米,交给他。刘松要赴任雒阳,让他率兵护送。” 赵基再惹他生气,第一次见面就如约给了两千匹马,只多不少。 那两千匹马,就已经非常能体现赵基对他的尊敬了。 与赵基比起来,甘宁给他的感官太差了。 就这三千余器械不足的乌合之众,吕布连吞并的心思都没有。 可作为大将军,甘宁又是出兵讨袁,该有的排场不能少。 挤出一点粮食,打发到赵基那里,看赵基会怎么处置。 处理了甘宁之事,吕布就回到自己的密室。 密室内桌案拼在一起,桌案之上是沙盘地图。 杨俊跟着吕布进入密室,上前揭走沙盘上的布。 吕布双手撑着桌边,垂目观察沙盘,他也想要汝颖的夏粮。 但更想将汝颖洗干净,就像南阳这样洗一遍。 袁术正派人征粮,只要是主动配合的各县大姓,那以后都能名正言顺问罪、洗掉。 比起汝颖、陈国可能要爆发的决战,他更期待徐州战场。 徐州是赵基的自留地,那地方的官吏委任,基本上是赵基一方自行决定。 他不好插手,但可以借袁术的手彻底打烂徐州。 刘备兵败,徐州各将、郡县将不得不依附袁术,袁术自然会对赵氏党羽进行清洗。 吕布也不是特别想要徐州,但打掉赵基影响徐州的根基,那么赵基今后只能困居秦晋之间,缺乏关东的呼应力量,会很好应对。 否则徐州那边每年都能给赵基提供人才,这些人能帮助赵基压制、稳定秦晋。 徐州的郡县官位,赵基也能用来安置西州士人。 这大半年来,他已经看明白了赵基的操作。 将不稳定的士人授官于徐州,进行排毒和考察。 西州士人有出仕当官的余地,也不会留在本地与赵基硬扛。 徐州,对赵基起到了助长声势、润滑、泄压排毒的作用。 拔掉徐州,赵基很多事情就没法推脱。 也不是吕布多么敌视赵基,而是身处如今的位置,压制赵基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正确。 身为盟友,防止盟友快速成长,也是一种生存智慧。 特别是四月以来南阳降雨寡少,军民气氛压抑、悲观。 吕布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也是因为南阳有秋粮大范围歉收的隐患,才让刘表、荆州士人不敢保持合作。 四月之前,雨水正常,刘表这里什么问题都没有,因为那时候的朝廷、吕布能养活自己。 如果今年大范围歉收,南阳百万军民,去吃什么? 去跋涉千里去中原就食,还是对近在咫尺的荆州下手? 气候变化,引发粮食减产歉收……那么原有的政治立场也要发生相应的改变。 人不吃饭会饿死,快要饿死的时候,谁还管你盟约、长远规划? 吕布理解刘表的顾虑……毕竟,真歉收绝产的时候,他也只能对刘表下手。 喂饱南阳百万军民,比什么都重要! (本章完) 第377章 计划改变 雒都东郊,伊水汇入雒水的河口处。 水车被水流推动,向岸边河渠汲水。 赵基出巡至此,觅马于野地,他则引着亲近卫士在河渠里洗脚,纳凉。 从这里向西边雒水上游去看,可以看到雒水南岸的辟雍、明堂废墟,如今那里是五部营的营地所在。 就在他享受这片刻悠闲之际,使骑策马而来,还跟着护卫、引领骑士。 来自晋阳的使骑矫健下马,举着防水漆木桶:“晋阳急递!” 赵基也站起来,身边关尚快步过去接过漆木桶,转递给赵基。 见漆印完整,赵基接过关尚递来的小刀剖开漆印,就问使者:“晋阳何事,竟如此紧迫?” “仆不知,只是子龙将军命仆当面呈交大司马。” 使者如实回答,正常公文送到幕府行营,那边自然会处理,重要紧迫的军情会直接抄送赵基当面;如果是普通问题,就留着一起解决。 赵基取出里面的公文,当即就翻阅起来。 有赵彦的,也有贾诩的。 对于贾诩提倡的提前出兵,赵基多少有些不情愿。 陈国官吏、士人背叛陈王后,蛊惑陈国的军民,现在这些人与袁术处于良好的蜜月期。 仿佛没有陈王,依附袁术后,陈国士民也能维持住原有的生活状态,似乎还能对外开拓疆域,去吃战争红利一样。 面对贾诩的预判,赵基又不得不慎重,重新审视眼前的战局。 固然,赵基对吕布是有信心的,公卿那伙人再愚蠢,也不会主动去谋杀吕布。 可很多事情不能乐观估计,不见得公卿们就有正常人的理智。 理智思考,其实是一个比较高级的稀缺能力。 不是说你受到了完整的教育,就能有理智思考的能力。 如果提前预判吕布势力将陷入内乱或别的原因,导致无法出兵中原。 那自己将要面临完整形态的袁术,目前袁术处于上升期,陈王遗产、豫州的夏粮使得袁术势力大振,上升期的内部几乎没有什么较大的矛盾。 除了袁术之外,还有袁绍与他重要的党羽曹操。 目前的袁绍,在效仿光武帝河北旧事,此前没能很好的平衡河南元从士人、河北土著士人之间的矛盾。导致荀彧、郭嘉出走,陆续依附了曹操。 当时的曹操,对袁绍来说就相当于光武帝的邓禹。 曹操拒绝缴纳人质后,相当于作乱的邓奉。 陈留一战被自己与吕布重创后,曹操不得不向袁绍低头,转移家属上缴人质,重新变成了袁绍的好伙伴、邓禹。 所以没有吕布一方强力参战的情况下,曹操就敢深层次干预讨袁战争。 袁绍的指示下,曹操不可能来打顺风仗,这对袁绍而言毫无意义。 那么曹操只能来当个蜻蜓队长,己方与袁术决战时,谁取得胜利,曹操就会来打谁并劝架,为败者争取撤退、收拢溃兵的机会。 决战时才能杀多少人? 追击时,才能创下有效的俘斩。 赵基看完书信,神情自然,无所谓模样:“阿尚,准备笔墨。” “喏。” 关尚快步离去,端来木板组合的桌案,其上笔墨纸砚齐全。 见赵基要书写令文,又有卫士取来草垫,还将赵基的绯紫长麾提来,伫立在一边微微调整,伞盖一样的长麾恰好挡住阳光,阴影遮在赵基与桌案之间。 不管贾诩预判如何,既然都主动进言了,那自己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从,并立刻执行。 就贾诩那趋利避害的性格,你不听,人家择机就跳船了。 虽不至于直接跳槽,但能引病归隐。 毕竟目前天下大害看似是袁术,袁术只是表象,本质还是那伙旧日公卿。 自己对公卿的了解,肯定不如贾诩。 对于赵彦、贾诩已经开始执行的方案,赵基一字不改尽数承认。 书信中也对部分储存于晋阳的金玉奢侈品做出安排,如果有合适的行间计划,就交给贾诩负责执行。 不仅是袁绍那边,公孙瓒这里也要安排下去。 这次中原决战,自己将袁术打的越惨,那袁绍爆发的就越猛! 袁氏的影响力、基本盘就那么大,袁术自己守不住,这些人也不想引颈就戮,投靠袁绍就成了唯一的退路。 也就历史上刘备敢去截杀袁术,其他人谁敢? 处理好这件事情,另派专人送信后,赵基继续返回河渠里泡脚。 反正打仗也不急在这一天,怎么都得夜里回营选派斥候,半夜时就派发斥候,出伊阙关、虎牢关分向侦查。 后续军队最快也需要两三天时间准备车马,行军也只能赶在早晚行军,午间两个到三个时辰内不适合移动。 人如此,马匹也是。 现在军中大小骑军都分散安置于雒阳南部的山区,在这里觅食牧马。 集合这些骑士需要时间,重新分配车辆、物资也需要时间。 斥候侦查后,规划行军路程也需要时间。 盛夏行军,最关键的就是‘汲道’,行军时可以短暂脱离水源区域,但歇脚时必须有稳定的水源。 大军行进,失汲道,就跟迷路一样可怕! 中原虽有汝颖水系,但四月以来降雨也不充沛,很多细微支流处于干涸状态。 赵基原计划是兵出虎牢关,只率部分军队出击,军队轮番作战,可以减缓后勤压力。 就是出击时,也能分出部分军队乘船从雒水入黄河,再入鸿沟,接入中原水系。 整个军队行军、作战,围绕鸿沟水系进行,顺着鸿沟直捣陈国! 乱世之中,大旱之年,陈国凭什么粮食产量稳定? 就是因为鸿沟水直直接入陈国。 鸿沟就算有淤积,流量大不如前,但满足陈国灌溉还是可以的。 这条鸿沟水穿过陈国境后进入汝南东部,并与颖水合流,颖水向东南而行,汇入淮河。 颖水入淮口处,距离寿春不足百里! 可现在,贾诩预判南阳的吕布将成为断腿的骑士,那自己只能从伊阙关出兵,逆向走当年孙坚讨董的路线,经过鲁阳后抵达宛口周边。 这条路线的好处就是可以提前收拢颍川的粮食与人力,因许都在颍川,所以去年秋冬颍川恢复的更好,种了大面积的宿麦。 颍川面积不如汝南一半,可论今年夏收的粮食产量,也就比陈国差一些,绝对比汝南多。 汝南多山,征粮、运粮的成本太高了,可以从容慢慢征调。 而颍川的粮食相对简单,只要抓住阳翟、颍阴、许都这三处,能得二百万石粮食! 按着战时口粮供给,每人每月吃三石粮食,每匹马吃十五石粮食,这批粮食足够自己吃五个月! 再算上外围征集的粮食,这次拼不死袁术,也要耗死他。 既然决定遵奉贾诩的意见,赵基也必须向吕布打招呼。 当夜返回显阳苑大营,赵基将秦宜禄招来,将白日写好的公文递给他说:“我听闻袁术将要派遣叛军强征汝颖粮秣、民壮,我不知大将军如何做想,我是不能坐视。还请通告大将军,若大将军不做反驳,我将率兵自伊阙关南下,入驻许都。” 秦宜禄翻阅赵基的公文措辞,跟赵基言论并没有较大出入,就说:“大司马,大将军破除南阳诸贼,天子得以安身,朝廷亦有屯种自足之状。如今所虑,乃汝颖宗贼也。彼辈若与袁术相连,正好一并剪除。” “多此一举。” 赵基点评一句,就说:“我不知大将军近来受到了什么影响,他怎么也开始讲究这些?汝颖大姓豪强,去年冬春曹操假进讨黄巾之名,行除异己之实。以我观之,残存之大姓宗贼,必与曹操、袁绍有所勾结。遣人治之,何愁罪名?” 秦宜禄讪讪不语,秋冬分兵驻屯汝颖时,吕布连许多大姓、豪强的祖坟都挖了,按着道理来说,就该逮住机会往死折腾这些坟主人的后代,免得这些人作乱、捣乱。 见秦宜禄神情悻悻,赵基忍不住哼笑:“我看他是被那些公卿吹捧来吹捧去,迷失了自己,真以为自己就是国之辅弼当世周公?后人编纂史书,他只会与隗嚣、公孙述一类做传,别说霍光,就连梁冀、窦武也在他之上。” 闻言,秦宜禄忍不住一叹:“大司马,公卿虽已无权,然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谁能轻视?” “所以他不敢得罪这些人?” 赵基讽笑,看着秦宜禄就说:“帮我传句话,告诉他,就说世人皆有一死,贪占南阳千里沃土,死时又能占几尺?我希望抵达宛口时,大将军前锋也能抵达宛口,与我会师一处。至于那些公卿,也一并带上,他们应该想我了。顺带告诉他,就说汝颖、陈国今年夏粮、秋粮前后能余千万石。我们不拿,让袁术拿了去,那就祸事了。” 千万石的粮食,是从各处牙缝里扣出来的预估数量。 再多的话,征粮成本就高了,反而得不偿失。 征粮、运粮,还不能逼反吏民,其中有个底线在。 从各县征粮,效率低微,数量也不会太高,还要顾虑当地百姓的感受。 而军屯就很爽,许下军屯基地产粮高,征收效率也高,可惜的是许都骚乱,吕布贪南阳土地,专心经营南阳去了。 如果顶住许都骚乱的压力……说这些也迟了,真顶住压力,也就没有陈王遇刺,袁术兼并陈国的破事了。 (本章完) 第378章 处境窘迫 秦宜禄引着十几名骑士,一人三马,绕开宛雒驰道,走寒鸦道,仅仅两天多时间就抵达。 他抵达南阳时,甘宁所督三千余人则顺着荆豫驰道,即将抵达宛口叶县。 而赵基的前锋部队,也开始昼伏夜出,自伊阙关向鲁阳、宛口进发。 南阳,大将军幕府。 吕布翻看赵基的书信,神情不爽。 看赵基如此急迫,就说:“今暑气正盛,赵元嗣用兵急切,可知徐州危在旦夕。” 秦宜禄不敢多说话,李肃也是老乡,就是爱发表意见,被派去镇压西凉叛军,兵败身死。 到现在,谁还在乎李肃的妻儿死活? 边上魏越开口:“徐州若失陷,则袁术十余万大军就食徐州,原地休整,待八月西行参战,携破徐州之大胜,绝非大司马所能抵挡。” “所以我很为难。” 吕布指着西南方向:“刘璋使者答应能出八千精锐,结果只有五千四夷杂兵,才出夔门。等他们来到南阳,再到参战,怎么也到八月上旬。刘表也是,竟以三千乌合之众敷衍朝廷。” 在座的魏越、杨俊、张辽、秦宜禄尽皆沉默,原本还有个征辟的零陵刘巴卫大将军主簿。 刘巴听闻许都骚乱后就留在江夏观望形势,后吕布撤回南阳,大肆屠戮南阳大姓后,刘巴索性去投华歆。 幕府诸曹内的南阳人、汝颖人被陆续清除,荆南士人也不爽,主动抽身。 现在大将军幕府诸曹勉强补足缺额,这种情况下,吕布对这些人也不是很满意。 好在杨俊很能干,能文能武,不亚陈宫。 张辽略考虑,也是开口:“大将军,总不能坐视大司马与袁术争夺汝颖、陈国夏粮秋粮。今岁南阳秋粮若是歉收,刘镇南恐不会像去年那样竭力供应。若无荆州之米,南阳百万军民如何生存?” 吕布也清楚,现在荆州内部对他的评价很不好,将去年秋冬输送粮食的行为评价为养虎为患。 现在与虎为邻,老虎饿了会吃你,老虎吃饱精力充足会折磨你,总之全面抵触吕布的共识已经诞生,正快速壮大。 更为难受是陈留一战之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赵基吃掉了三辅,没有意外的话能以政令、职位调整逐步抓走凉州、并州、司州各郡,徐州也高度受赵基的影响。 可自己这个大将军呢? 拿到了南阳不假,可越来越多的士人开始疏远他,也有主动靠上来依附他的,但他敢信任几个? 豫州几乎倒向了袁术,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等到袁术的军队从徐州撤离,开赴汝颖时,豫州人将会正式倒向袁术。 还有兖州,那么大的兖州,目前张杨勉强控制一个陈留,兖州主体依旧控制在曹操、袁绍手中。 天下那么大,他这个大将军影响力只屈居于南阳一地,这让吕布如何能不气馁? 他也想匡扶朝廷再兴汉室,可公卿们不配合,各地士人官吏不配合。 发出的命令阳奉阴违也就罢了,如果接连正式违抗,更会打击他的威信。 所以吕布也不敢发布过于利己的命令,一门心思等着南阳秋收。 秋收结束,物资入库,军队人力解放出来,到时候兵出宛口,吃中原现成的粮食,抓着袁术、曹操一起打。 到那个时候,大将军教令发布海内,谁敢不听? 当然了,最好袁术提前将徐州打破,断赵基一臂。 如今张辽也请战,吕布也不好拒绝:“暑气凌人,文远执意要出兵,我也不好败坏文远的兴致。这样,我表拜文远为荡寇将军,为我前锋。” 张辽深吸一口气,出列拱手:“末将领命。” 吕布又看向魏越:“扬祖可为文远之继军,文远游击伺机而战,以夺许下之粮为要;扬祖守御宛口,策应文远。” “末将领命。” 魏越也是出列拱手,吕布没有详细安排两人的兵力,但魏越也能猜到,他节制的军队肯定比张辽多。 最多给张辽补充一些军队,增加到五千人;而自己,军队怎么也要万人左右。 只有这样,才能稳定扎在宛口,将袁术可能的阻挠、截击军队击败;最不济,也能与对方相持。 与吕布一样,魏越也不认为现在是出兵的好时节。 再等半个月或二十几天,到时候中原形势会进一步明朗。 时间越久,形势越明朗。 刘备把袁术主力拖的越久,那袁军休养、恢复不足,也容易击破。 击破袁术,不是目标。 完整吃掉豫州、两淮,才是关键;最好能一口气吃掉徐州,将刘备征入朝中。 安排了魏越、张辽,吕布又看向秦宜禄:“待七月中,我自会督大军出宛口,进讨贼臣袁术。天子以及公卿,也会随军出征。休息两日,将此事告知赵元嗣。” “喏。” 秦宜禄简单应下,几个人识趣辞别。 吕布则留杨俊一起吃饭、议事,吕布感觉自己身形明显有些臃肿,不由想到了董卓。 董卓年青时膂力强健,担任并州刺史时依旧是一位强壮的中年人。 哪怕挥兵上雒时,那时候董卓也保持着良好体态。 但退回关中后,董卓修筑郿坞,命公卿、三台长吏来郿坞议事,完全架空了长安朝廷。 从那时候开始,董卓的身形就急速膨胀,以至于上个厕所,都需要侍从来操作厕筹。 而现在,吕布双手合抓自己的大腿,明显膨胀了许多,肉感虽然紧绷绷的,但也不复此前的瓷实、坚硬。 “髀肉复生,大丈夫功业未成,实在可叹。” 吕布心情不好,抓起蜂蜜水畅饮一番,消解忧愁。 杨俊见此,宽慰说:“大将军位极人臣,匡君辅国,令南阳百万军民安于生计,何谓功业不成?” “季才不要宽慰我,今年旱情不减,南阳饥民自会作乱,这能算什么安于生计?” 吕布自嘲苦笑:“若是许都骚乱时,我再耐心一些,仔细调查,也不会弄的南阳、荆南、汝颖之士与我结为死仇。” 他这里一直缺士人,击败袁术就是新的转机。 提升朝廷、自己的威望,自然能吸引很多士人来投;同时追随袁术的那些士人,在死亡与出仕之间二选一,必然能幡然醒悟,选择为朝廷效力。 又抓着这些人的小尾巴,不愁他们不肯尽心办事。 吕布自嘲之际,脑海里依旧想着怎么吃袁术的尸体。 就食南阳,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一步坏棋。 可谁能想到,快饿死的袁术竟然敢刺杀陈王,陈国吏民还会依附袁术? 谁又能想到,南阳今年还会大旱? 杨俊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吕布,因为吕布不需要安慰,吕布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杨俊也只能重新给吕布续上满满一杯蜜水,说:“大司马用兵向来迅猛,就恐袁术难以抵挡。” 吕布定睛去看杨俊,突然一笑:“你我都知元嗣用兵迅疾,难道袁术这些人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才屯于陈国,不肯进兵汝颖。想必袁术也很是为难,想要坚壁清野,又怕大失乡党之心。” 杨俊也是点着头,如果是他来防守,肯定派兵四出抄掠物资,破坏秋粮。 可袁术不敢这么干,尤其是在汝颖地区。 袁术前脚有这个指令,后脚汝颖士人就会来求吕布出兵,公卿、天子也会接连督促吕布出兵。 汝颖地区,去年冬春曹操初步平定以来,再到现在,使得这里缺少‘盗贼’,特别是那种大股的黄巾残兵。 如果有这样的大股黄巾残部或盗匪,袁术自然也能间接执行坚壁清野、焦土政策。 可曹操清理了一遍,吕布也分兵清理了一遍,使得汝颖地区缺乏这样做脏活的角色。 片刻后,吕布吃的差不多了,就对杨俊说:“明日我早晚出城练习骑术,我不在时,城中若有变故,季才立刻遣使告我。” “是,仆明白。” 杨俊起身,送吕布出侧门,吕布揉着腹部,也才发现肚子真的明显鼓大了一圈。 原本还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现在才感觉走路时都不如过去那样迅捷带风。 回到后院,妻子严氏带着婢女伺候吕布更衣、洗脚,吕布拿着铜镜在烛光前仔细看脸:“宛都生活安逸,不经意间竟如此肥硕。” 严氏不以为意,在一边端着另一座烛台,说:“夫君出征在即,积蓄体膘也利于鏖战、厮杀。” “不,明日鸡鸣时备好饭菜,我要早起出城练习骑术。” 吕布试着压了压下巴,果然看到双下巴,更是恼恨:“若是让赵元嗣见了,必然生出不臣之心。” “他要反也不会因夫君体态肥壮而反。” 严氏转移到吕布面前,观察他的正脸,忍不住嗤嗤发笑:“休说是夫君,那些公卿也都肥硕了许多。” 吕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就说:“明日我出城后,若城中有变故,夫人引燃府中狼烟。中原决战在即,袁术不会坐以待毙。” 许都骚乱令当时的吕布方寸大乱,效果这么好,袁术没道理干等着。 组织一场宛都骚乱,以袁术的影响力完全是有可能的。 (本章完) 第379章 三百匹马 鲁阳北,天空难得有云。 即便这样,空气依旧闷热,远近一切绿色植被有气无力。 一队汉胡混编的斥候骑士从寒鸦道出口涌出,当即一分为二,一部分押解俘虏的山民驰往鲁阳城邑报功,一部分控马转向,绕山坡而上,站在路口南北两端的山脊、山坡之上。 这些斥候也下马,就是这样的高处,此刻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山风。 纷纷解开衣襟,给马匹解下马鞍,纳凉休息。 马匹觅食于山顶,山顶向阳的一面植被远远观望时一片暗绿,待走近了才会发现,仿佛晒干的茶叶一样。 马蹄践踏在上面,草叶会成片折断,成为碎末。 山顶的骑士休息片刻,见没有山民追赶,等待殿后斥候小队出来后,这些山顶斥候才乘马下山。 鲁阳西面山中自然不可能有袁术的伏兵,只是每日例行侦查,外加狩猎。 鲁阳城邑中,赵基正翻开甘宁的书信,扭头看关尚:“阿尚,给你一个任务。” 关尚起身拱手:“什么?” “去选良马百匹,驽马二百匹,率五十骑送往叶县,交付甘宁。就说这是我给他的见面礼,明日他沿驰道向襄城进发,我会绕鹰山而来,与他会师于襄城,随后一同进取颍阳、颍阴。” 赵基说话间扭头去看这次随军的令史赵戬,赵戬坐在原地捉笔快速书写一道手书,起身拿到赵基面前。 赵基阅读后见符合自己的心思,就拿出六面体印信盖了三个印面。 书信递给关尚,关尚接住后就问:“他若不肯,又该如何?” “送马、传令是你的任务,是否听令是他的事情。” 赵基耐心解释一句,关尚恍然大悟,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如果收下马,还想扣留怎么办?” “我会去找他,你带着人安全回来即可。” 赵基不想再解释,拍拍关尚的肩膀,伸出另一条手搭在关尚另一个肩膀,两手一拉一推让关尚原地转身,然后推了一把。 关尚还有一些事情想问明白,也只能顺着这股力量走出去。 见他站在门口还想问什么,赵基没好气瞪一眼:“你再这样,我换人去?” 关尚闻声快步就走,目前鲁阳、叶县之间斥候已经往返三趟,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豪帅、宗贼劫杀马匹。 赵基神情无奈落座,关尚年龄终究是太小,一直在乡里厮混,没在外乡人那里吃过亏。 不像韩述,出身太低,吃了太多的苦,所以韩述执行任务的时候很是尽力。 就是唐宪,阅历也有沉淀,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力求什么完美。 没办法,乡里同龄人中能用的人终究不多,关尚年龄最低,反而成长潜力大。 先留在军队里积累功勋、阅历,然后再去读书,才不会被带偏。 赵戬为赵基端来凉茶:“大司马倒是疼爱关中郎。” “在乡里时,他视我为兄,我视他为弟。” 赵基接住茶碗,笑着说:“今虽偶得富贵,又岂能相忘?” 浅饮一口茶水,赵基就问:“朱灵可有异动?” “未曾察觉。” 赵戬躬身立在桌案侧旁,低声:“斥候中汉胡混编,若有异动,必能察觉。” “不可疏忽大意。” 赵基嘱咐一声,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妇人之仁,从他出兵伊阙关以来,斥候侦查范围内,只要是大路上遇到的行人男女,不管什么身份,青壮男子一概编入苦力,女子编入军医队做杂活。 小路遇到的男女,则收集混编,安置在沿途负责割草,给后续行军的马匹储备草料。 若是那种穿山越岭的人,则属于斥候的狩猎的目标,生擒后折功一级,一律视为俘虏。 即便有郡县的官方身份,也是一律羁押。 用一切手段限制消息传递,这样才能保证军队的安全。 至于使者被扣,各县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赵基不在乎。 军队开拔抵达县邑城外,各县能选择的立场并不多。 真没必要太过尊重这些人,秋粮还没有收割,哪怕各县长吏、县吏、豪强准备反抗,也无法搞定县内的广大庶民,也很难舍弃秋粮。 到了现在这个季节,各县反抗就反抗,别妨碍赵基这里收割粮食就行了。 他又没有在汝颖长期发展的心思,汝颖人的支持,远不如抓到手里的粮食重要。 日暮时分,叶县。 甘宁出城,难以置信看着关尚驱赶而来的马群,这些马群中的良马还很贴心的装配了鞍辔。 关尚打量一身大红配绿的甘宁,询问:“可是甘兴霸当面?” 甘宁也审视骑在马上的关尚,关尚面容稚嫩,身高近八尺,骑在马上稳稳当当,这段时间锻炼下来,也有一腔意气。 甘宁就拱手:“正是末将,阁下是?” “我乃大司马亲卫将虎贲中郎河东关尚,奉大司马之命,护送马匹交割给讨逆校尉甘兴霸,并传达军令。” 关尚勒马原地转一圈才控制住座下良驹,就问:“如何能证明足下就是甘兴霸本人?” “某这样籍籍无名之士,谁会冒充?” 甘宁忍不住笑了,还是从腰间取出刘表发下的铜印递给自己的亲兵,亲兵转递给关尚。 关尚没有动,他的一名护骑上前接住,转到关尚手里。 关尚仔细研究印文后,又递给同行的骑士队官,这位虎贲郎也端详这颗铜印。 怎么说呢,这是一颗刘表方面临时堑刻的铜印,崭崭新没有包浆,甚至工艺也说不上优良。 这位虎贲郎又看看随甘宁出城的武士,尽皆骁勇模样,也就不再疑虑,说:“应是甘兴霸本人,叶县近在咫尺,若有变动,岂能瞒过我军斥候?” “这倒也是。” 单论斥候优势,对袁术、汝颖郡县是碾压级别的优势。 关尚就看向甘宁:“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关尚说着将铜印递给队官:“将马匹移交给甘校尉部属。” “喏。” 队官接过铜印,递给甘宁的卫士,又转身回去指挥骑兵驱赶马群。 甘宁忍着惊喜派人接收马匹,直接忽略关尚的不恰当举动,就拱手问:“不知大司马有何差遣?” “大司马命甘校尉明日督兵顺荆豫驰道前往襄城,大司马也将督兵绕鹰山之南前往襄城。” 关尚想了想,又说:“襄城已有我军前锋,但甘校尉也不要大意。今日交割的马匹,可择善骑者侦查远近,提防袁逆叛军伏击、袭扰。” “喏,卑将明白。” 甘宁选择接受关尚的好心提醒,随即就问:“天色已晚,中郎不妨入叶县略作休息,待马力充沛后,再返回鲁阳?” “不必了,我们来时骑乘的是那些马,现在马力充沛,天色凉快正适合赶路。” 关尚指着正在移交的马群,甘宁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好,那到襄城后,某再设宴,感谢中郎。” “我奉命办事,甘校尉安心听从大司马调遣即可,他不会委屈校尉。” 关尚也好心规劝一句,甘宁给他感官还行,就怕这家伙拿了马匹立场不坚定。 不听令或者再去听吕布的令,那赵基肯定要收拾甘宁。 不收拾甘宁,还怎么统御其他军队? 马匹交割完毕后,甘宁目送关尚五十余骑原路折返,感慨不已。 他双手叉腰,对伙伴沈弥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妙人。” 沈弥点着头:“这位关中郎的确烂漫,看样子应该是大司马的亲近心腹。” 表现的的确有些傻乎乎的,不过也没啥坏心眼,不然克扣马匹,以次充好都是必然的。 谁也不可能为了几匹马去得罪关尚,为了几匹马告发关尚,肯定会引发很多人的敌视。 甚至你为了几匹马都这样闹情绪,大司马又会怎么看你? 甘宁也不再多言语什么,快步走向马群,抓住一匹马翻身而上,当即纵马轻驰起来。 夕阳在侧,甘宁轻踹马腹,畅快撒欢。 他全军,此前没有一匹马! 仅有的几匹马,还是光禄大夫刘松前往雒阳赴任时的挽马。 (本章完) 第380章 许下邸阁 陈国,陈县。 陈县位于鸿沟西岸,与往年一样,陈县郊外田野葱葱郁郁。 即便鸿沟水比较低微,可陈国成熟的水利器械之下,依旧能持续汲水,保证沟渠灌溉。 袁术近来三日小宴,五日大宴,招待兖豫二州的士人、官吏使者。 然而前线的军情传来,打破了这种短暂的骄奢生活。 袁术如今志得意满,也是意气风发。 待一众谋主落座,醉意尚存的袁术就问:“赵基前锋入据许县,有几分真假?” 阎象、杨弘、郑浑、袁涣、宗承、何夔、张范等人齐聚一堂,众人也拿不准这个信息的真假。 袁术问的是赵基前锋入许县的真假,这肯定是真的。 实际上,袁术问的是赵基本人有没有随军。 赵基如果率中军跟进,那等于赵基全军就会顶上来。 就目前袁军布置来说,五万余人很难有较高的胜算。 目前袁术军队五分,自领中军两万余人在陈国;前将军纪灵督兵三万驻屯在汝阳城东。 汝阳有东西南北交错的驰道,未来这里叫做周口,是中原交通要冲。 就宛口以东,陈国以西这片土地上,一共有四个这样四通八达的交通要冲。 即西北颍阴、东北鄢陵、东南汝阳、西南郾县。 这四个点组成了一个方框,纪灵驻守汝阳,向北可以夺许下之粮,向西夺郾县可以挡住吕布的南阳方面军队。 这么长时间里纪灵驻屯汝阳不动,第一是需要时间精练部伍;其次是不想刺激吕布和赵基。 这里不主动刺激,那吕布、赵基不出兵,那么东边徐州战场就能继续围困下邳、彭城;攻陷徐州后,刘勋、张勋加上降军再调到西面战场,自然能从兵力上压制赵基、吕布联军。 袁术环视一圈,见众人反应,心中就了然,知道赵基是真来了。 越想越气:“不是说吕布不出兵,赵基也会固守河雒?” 阎象拱手回答:“至尊,赵元嗣麾下不乏西州智者,或许已经看破南阳之事。” 问题只能是赵基那里有人看破局势,主动破局;不能引申为己方内部有奸细、叛徒。 袁术不信,他还是怀疑自己身边有心向汉室的人。 杨弘也开口:“至尊,去岁陈留之战时,赵元嗣开战之前给与吕奉先良马两千匹。就知此人性格慷慨,胸有大节,不拘泥微细得失。今吕奉先迟缓用兵,然赵元嗣急于救援徐州,故率先出兵。” “这样的话,朕就明白了。” 袁术郁气稍解,另问:“颍川各县陆续归于赵基麾下,他轻易得麦粟不下三百万石。我军是该乘其各军未合之际全力猛攻,挫其锐气?还是坚守汝阳,陈县,以待各军回援?” 众人相互交头接耳,陈国扶乐人袁涣拱手:“至尊,臣以为当急令后将军攻夺琅琊,迫使赵元嗣求战。我军营垒坚固,酷暑之下,可折其锐。” 前将军纪灵,后将军孙贲,左将军张勋,右将军刘勋;此外还有孙坚的族子孙香,拜为征南将军,坐镇九江郡皖城,督兵监视华歆。 孙香也负责策反孙静,企图赶在荆州军之前瓦解华歆的势力。 纪灵是目前军中第一猛将,这种炎热气候下,还有坚固营垒,赵基进攻再猛,短时间内也无法摧破纪灵的营垒。 纪灵的大营,可不是曹操陈留大营所能比拟。 当时曹操扎营是为了方便进攻吕布,并没有在营垒固化方面投入太多精力。 纪灵不一样,一开始就是为了坚守,需要防御的不仅仅是赵基,连吕布也算了进来。 反正都已上了袁术的贼船,不管以后跳不跳,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赵基挡住。 赵基跟其他人不一样,抓住他们这些人真的会下死手。 死不见尸还好,家人、宗族还能推脱说是袁术强迫他们效力。 若是活着落到赵基手里,严刑拷打之下,族亲会跟着倒霉。 至于赵基会不会动用酷刑,钟繇、桓典、丁冲、董昭这些人很有发言力。 听了袁涣的意见,袁术有些不满足,又看其他人,都暂时没有好主意。 反正纪灵驻屯汝阳是既定的战略,不可能调出来去执行别的战术,目的就是为后续大军集结争取时间。 越是大军团碰撞,除了出奇招之外,绝大多数时候只能硬碰硬。 现在最难的也在这里,没有骑兵优势的情况下,就没有野战优势,主动避免野战,才能避免决战失利。 此前还能选择是否坚壁清野,对汝颖地区施行焦土战术。 当时袁术都下不了这个决心,更别说是现在。 保留汝颖地区的粮食,后续大军集结,以优势兵力击垮赵基、吕布联军后,就能顺势追击,有一战歼灭对方的可能。 若是提前执行焦土战术,会将兖豫士人彻底推到对立面,既不利于决战,也不利于后续一战歼灭吕布、赵基。 敌人除了赵基、吕布联军外,还有袁绍、曹操联军。 当己方决战取胜的消息传播出去后,那曹操肯定会奉袁绍的军令,举兵南下勤王! 想要破局的话,只能期望于一战歼灭吕布,抓到天子、公卿,再兼并吕布的部队,才能碾压曹操,或让曹操不敢乱动。 而另一个难题就在于刘备,刘备不可能投降,仗打到这个地步,刘备也不可能单方面停战。 刘备敢单方面停战,政治信誉毁坏,就刘备那地位的出身,根本坐不稳徐州。 此刻袁术就是骑虎难下,只能期望于纪灵稳定发挥。 纪灵大军钉在汝阳,最少也能挡住宛口、郾县而来的吕布大军;赵基即便绕过汝阳来打陈县,袁术也有信心在这里挡住赵基。 不打掉纪灵,赵基自身的粮道也不安全。 决战之际,曹操肯定会率军南下……这种时刻,张杨根本不敢来观战;张杨乱动,极有可能被曹操野战消灭。 所以曹操南下观战,也会间接威胁赵基的粮道,增大赵基的运粮成本。 一场会议,也没谈出个解决赵基的办法。 袁术没办法,只能将扣留的原兖州刺史金尚派出去,去跟赵基谈判。 至于上一个被赵基斩首送报宛都的使者,死了就死了,乱世之中袁术肯给对方一个立功的机会,对方拿命来立功,这没什么好惋惜、悔恨的。 战场之上,多少大头兵一茬又一茬的死,有几个人能立功当县令长? 而士人出身的使者呢? 干好一次外交工作,轻易就能当个县令长,或类似的官职。 比起戎旅之中的死亡率与回报,使者这种低风险高回报的工作其实很难找。 像赵基那样斩杀使者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许都,赵基巡视南郊许下邸阁。 一个令他意外的人在邸阁等他,这个人是许下邸阁的邸阁长陈群。 赵基逐仓检查,见老鼠洞都没有,各处都有捕鼠的猫狗,也有捕鼠陷阱,不由很是满意。 检查完毕后,赵基询问陈群:“卿出身名门,何以屈身邸阁仓储之间?” “回禀大司马,家父断定今年汉贼决战之胜败机要乃许下之粮,故游说大将军,使仆出任邸阁长。” 陈群拱手:“仆世食汉禄,自当有报国之心。若大将军、大司马进兵慢于袁贼,仆当焚毁储粮,与邸阁共亡。” 百万石粮食一把火烧掉,不管谁来烧,都会被远近百姓、灾民视为大奸大恶之徒,基本上名声彻底就毁了。 不想连累家门声望,那只能殉死。 “志气可嘉。” 赵基就问:“卿家中兄弟几人?” “回大司马,止有仆一人。” 陈群顿了顿,又说:“另有从弟、从妹一人,从妹早年为大将军部曲所掳,不知所踪。妹婿因守颍阴被俘,后随大司马部伍迁往太原,再无书信往来。” “你家的故事我也听过,难兄难弟是也。” 赵基就说:“既然家中苗裔寡薄,如今大战将起,我希望你能回去侍奉令尊。至于令妹与妹婿,我也发书询问,好使他们夫妻团聚。” 陈群再次拱手长拜:“仆即请为许下邸阁长,就无惜身惧死之理。” “我不想在粮食方面分心,不仅是你,这里大小官吏、守卫都将一并撤换。” 赵基直言:“钟元常因我而死,如今我身上担负数十万家男女生计,恕我不敢信你。否则稍有流言,我恐怕会先杀你以绝隐患。回去吧,奉养父亲,早早成婚生子。” 陈群神情失望,他至今未婚,如今也只能长叹一声,对着赵基拱手长拜:“喏。” 随即解下头上乌纱进贤冠,仰天长叹身形萧索:“恨不能与大司马同讨贼臣。” 赵基不接话,神情自然,去看赵戬:“行书大将军幕府,陈述陈长文从妹之事,请大将军检索搜查,我愿出资赎买;另发书回晋阳,将陈长文妹婿找回,送往雒都暂做安置。” “喏。” 赵戬应下,主动上前引陈群离开,免得场面难堪。 别说陈群,就是他爹陈纪亲自跑到赵基身边做人质,赵基也不可能让陈群继续管理许下邸阁。 关键时刻一把火,能烧掉赵基十年努力! 这种地方,只能派河东籍贯的虎步军来守,其他人都不能信任。 (本章完) 第381章 即将天变 许都,随着后续部队抵达,也运来了多余的备用军服。 备用军服有时候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比如去年就给俘虏换装,直接瓦解了俘虏的抵触、警惕情绪。 大多数俘虏还以为被收编了,配合各种工作,撤军返回河东、太原后,依旧是俘虏待遇,从事沉重体力工作。 比起其他俘虏,这类俘虏也主动配合过,所以刑期一半。 新军服运抵,甘宁所部立刻开始更换崭新军服。 许都周围各县收集来的器械也补充到位,到目前为止,就缺铠甲、车辆、帐篷以及箭矢之类的消耗品。 几天时间下来,甘宁所部也了解到赵基麾下吏士的待遇,而赵基也不能全员收编他们,甚至目前双方只是合作。 想要加入并获取相应的地位,那么这次讨袁战役中,甘宁所部必须证明自身的价值。 颖水岸边,军帐之中。 赵基面前摆着三副一模一样的地图,中间地图是目前中原各方的兵力布置图;左边是他推演的最坏形势,而右边是自己眼中预期的正常发展图。 左边地图上,南阳吕布十万大军尽数变黑,成为敌对方;将从宛口涌出,切断自己的退路。 袁术也吃掉徐州,纠合十余万大军从东而来;曹操也从正面战场击溃张杨,做出迂回抄击雒阳的姿态。 真发展到最坏的一步,哪怕项羽复生,大概也就能带着少部分部队突围返回河东。 右边地图上,则是驱逐袁术,迫使袁术从淮南退入江东。 成功解救徐州,与刘备联军逆泗水而上,配合张杨殴打曹操一顿。 吕布南阳已经是目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吕布的举动太过于反常。 赵基盯着左边地图,恨不得亲自带千余骑兵突入宛都,将那些纠缠吕布的触须彻底斩断。 吕布已经斩断了与汝颖、南阳、荆南士人的接触,可还是不自信,不敢率军离开南阳;可能是担心出兵过程中出现不可控的变化,有可能是吕布舍不得南阳。 “大司马,自宛口有使骑来此,自云乃荡寇将军张文远部伍。” 帐外,关尚声音响起,赵基起身将三副推演的地图兵棋搅乱,走出帐篷,就见关尚展臂指着不远处被几名卫士羁押的使者:“就是此人。” 说着,还将书信送到赵基手里。 赵基拿起来阅读,有吕布同意的出兵军书,也有张辽写给他的信。 随即就问:“真是从宛口而来?” “是,在宛口与我军斥候遭遇,各县斥候传递护送。” 关尚补充说:“他骑的是朔方马,看火印是雁门所产,不是我军流散出去的。” 赵基军中的军用马,哪怕是吏士自己的私马,只要入营吃集体口粮,就要烫相应的火印。 火印仿佛军功章一样,一匹流转记录越多的马,身上的火印就多。 通过火印,完全可以追溯这匹马的产地来源,以及大致的经历。 各方都有类似的马政,马匹是重要的社会财产,必须有鲜明的识别特征。 现在赵基治下,谁家有马也会进行记录,越是基层,对马匹记录的就越详细;到亭里一级,甚至会记录谁家马匹身上的火印信息。 马匹交易也是如此,口说无凭,过手一次就会烫一组印,官印私印都有。 “带上来。” 赵基将看完的书信折叠起来,很快张辽的使者被引到面前,对赵基拱手:“拜见大司马,卑职乃荡寇将军麾下从事,雁门繁畤人莫琨。” “大将军以张文远为前锋,此前怎无例行通报?” 赵基质问,这么大的行动,张辽出兵前,吕布肯定会通知他。 这位自称莫琨的使者也是疑惑:“据仆所知,大将军早已遣使相告,又差遣中郎将秦宜禄前来大司马军中。” “随我入帐。” 赵基转身进入军帐,莫琨与关尚一起进入,就见赵基指着地图:“宛都东北,各军驻地是谁,你详细讲解。” “喏。” 莫琨半蹲到地图前,端详片刻后才说:“宛都附近,都是大将军旧日亲信掌兵,北边雉县是魏续魏承祖与司金中郎将郝萌,魏承祖多在宛都走动,故雉县军务、冶铁、将作之事托付于郝萌。” 雉县境内有南阳最大的冶铁基地,也是寒鸦道的另一端出口,也是淯水的源头,寒鸦道中有淯阳关。 莫琨又指着寒鸦道中,说:“淯阳关守将乃大将军亲信健儿李黑,乃朔方旧交。” 莫琨随即指着荆豫驰道上的博望说:“博望坡此前是我家将军驻守,如今率兵出征,仆不知继任者。” 顺着荆豫驰道向外,他又说:“堵阳驻屯三营鹰扬新军,典军乃朔方旧人刘贺。” 莫琨是张辽亲信,知道很多吕布的布兵细节,指着荆豫驰道两侧各县也讲述起来,语气连贯,说明这些信息对他来说是一种常识。 等他说完,赵基才说:“我没见到秦宜禄,不管他走寒鸦道,还是走荆豫驰道,只要来到宛口附近五十里,就能与我的斥候、巡路军遭遇。而大将军的调兵通报,我不曾收到。信使也不可能舍近求远,先去雒都。” 赵基脸色难看:“待我手书两封,你回报张文远。一封给他,另一封由他交付大将军。” 另一边,吕布引着骑从出巡到了雉县,来检验这里的临时武库。 魏续引着吕布查验各仓,库内武器架子上环首刀层层叠叠,弥漫着鱼油腥味。 吕布抓起一口刀,见铭文上刻着‘宛三十炼,吏何,工白。’ 他仔细检查这口崭新的环首刀,试了试手感,对魏续点头:“尚可。” 将作大匠杨众也跟随,装模作样拿起一口环首刀观察,也是颔首满意模样。 魏续又引着吕布来到旁边仓库,里面是等待装配的矛刃:“大将军、杨公,此皆十折矛。” 杨众对着吕布展臂:“大将军先请。” 吕布也不推辞,开战在即,很多装备已经列装下去,但备用器械也不能少。 吕布接过魏续递来的矛刃,试了试手感,份量令他感到满意,却说:“我听说赵元嗣麾下多造农具,想来今年器械恐有不足。” 杨众就说:“也不尽然,听闻大司马诛杀李傕、郭汜二贼后,得郿坞、长安武库,库存铠甲、强弩不下万余。” 魏续也在边上说:“今造刀剑矛戟不难,难在铠甲。” 吕布只是点着头,示意几个跟随而来的卫士测试这些矛刃,这些卫士随机挑选矛刃,当场装配后,或扎刺地面,或扎刺石块,或者干脆去撬地面石块。 见测试结果优秀,吕布忍不住面露笑容。 他身边旧人让他们去管理民政,则差强人意;若是去监督打造军械或牧马、征粮、征兵、缉盗什么的,都能很好的完成。 很快,又来到下一个仓库,这个仓库比较空,只有一排排十字架一样的盔甲架子,铠甲储量严重不足。 一眼望过去,成型铠甲不足三十领。 吕布脸色不是很好看,魏续讲述说:“甲片皆是五折锻打而成,新来工匠技艺越发纯熟,约一日能成一套具装大铠,铁札、筩袖铠产量不一,每日能产六到七领。” 杨众也开口宽慰:“大将军不必苛求,大司马撤离时已从灾民中遴选匠人,曹操、袁术也早已将豫州郡国工匠调走。如今南阳工匠匮乏,新匠人能造铠甲,也非易事。” “非我苛求,去岁赵元嗣麾下有铁骑百余,今得长安各军器械,铁骑将有三五百之数,甚至能有一营铁骑。” 吕布出身边郡,对具装铁骑有本能的喜爱,对杨众耐心解释说:“唯有铁骑才可抗衡铁骑,今番讨袁,决不能让他专美于前。” 一营铁骑冲锋,再强的步军阵列也能撕开一条口子。 战场之上,这么大规模的铁骑群,已经具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袁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了解铁骑的强悍? 吕布看向魏续:“我会从各军征用陈旧铁铠,运到这里拆解,务必加快。一月之后,务必配齐二百套具装。你也督促郝萌,让他多多用心,否则休怪我军法无情。” 骑士的大铠,连着马铠,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套装。 魏续拱手:“喏。” 铠甲过于宝贵,基本上积攒到一定数量就会运到宛都,存于吕布中军。 这些大铠也是临时加急制作,陈王遇刺后,吕布才开始下令开工。 检查完铠甲仓库,魏续引着吕布、杨众走出武库,这时候郝萌快步来迎:“大将军,宴席备好。” 因大铠的事情,吕布勉为其难点头:“嗯。” 郝萌绕过杨众,贴近吕布身边谄笑说:“有山民女子与陆浑戎蛮女两支歌舞,十分精妙。” 吕布心情大好,扭头瞥视杨众,杨众一本正经模样不做回应。 吕布就回头看郝萌,打趣问:“那究竟是何等精妙?” “末将也说不来。” 郝萌想了想,就说:“与中原女子风情迥异,热情大方,很是销魂。” “好!” 吕布拍着郝萌的肩膀,魏续心情也跟着澎湃起来。 他们驻军雉县,恢复冶铁生产,山民男女也愿意来打工。 一支短匕,或者一斗粮食,就能让山民女子,或陆浑戎蛮女陪你好好耍一耍。 甚至就凭你身形高大,衣装整洁,这里的女子也会来找你。 所以今天安排的宴席,不存在什么强迫与否。 (本章完) 第382章 事出反常 帷幕之中,篝火盛大。 吕布懒洋洋侧躺,身边两侧都是山民女子,他头枕在一条腿上。 同时自己一条腿抬起搭在另一个山民女子腿上,对方正帮他揉腿,放松肌肉。 这十天里吕布恢复锻炼,身体渐渐适应,可疲劳也积攒着。 这些山民女子穿戴葛布,或者是粗糙的麻布,身上布料显得宽大。 吕布吃着对方喂来的水果,斜眼观看陆浑戎蛮女舞蹈,一共二十四名蛮女分作两队持火把做舞,另有一个身形矫健、高窕的女子担任领舞。 另有十几个陆浑戎男子或拍打腰鼓,或吹奏羌笛,彼此交相呼应。 鼓声为主时,舞蹈风格强劲,如烈火迅雷一般;当羌笛之声接替时,则舞蹈偏于舒缓、轻柔。 吕布对身边女子笑说:“早知如此,当年应掳一些陆浑戎男女入关中。” 雒阳、南阳之间的大山里,就生活着陆浑戎,他们族群历史悠久。 也有犯法、逃税的百姓避入山中,时刻补充着,陆浑戎位于雒都之南,王畿之内,也不算与外界断绝,只是关系往来并不亲密。 这些山民女子口音异常,说的话比较绕口,吕布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喜欢对方的音色。 就眯着眼,轻轻摇晃脑袋,用后脑勺去研揉对方的腿。 郝萌端杯游走,见魏续已扑倒一名蛮女,遂不好靠近,又去看杨众,杨众见吕布部分随从也搅合进来,现场气氛让他这样的老年人有些很不适应。 年轻的时候他也不抵触这种事情,只是不想跟这些粗鄙武夫一起比拼蛮力。 杨众起身,到吕布近处,拱手赔笑:“大将军,老夫不胜酒力,夜风又起,实在难以久陪,失礼了。” “杨公自便。” 吕布说着去看魏续,还想让魏续送一送,见魏续那边跟个野猪一样,于是目光就落到郝萌身上:“代我送杨公返回馆舍,夜里也安排几人,为杨公助兴。” “喏。” 郝萌应下,杨众张口要拒绝,郝萌拉着杨众并劝着,引杨众走了,还不忘让几个山民女子跟上。 见此,杨众的属吏也起身跟随而去。 望着这些人背影,吕布忍不住呵呵做笑,抬头看向没有星月的夜空,心情不由更好。 可能是靠近是山区,所以夜里多云。 近两个多月的干旱,吕布已看够了夜里璀璨星河。 见郝萌的几名卫士也跟着撤离而去,吕布翻身而起,左手搂着新凑过来的蛮女腰肢,右手抓一枚桃子朝魏续投掷,正中魏续桌案,打翻碗碟酒器。 魏续这才抬头,见吕布望着他,只能推开纠缠的女子,抓起对方裙摆擦了擦。 夜里火光照映下也看不清楚什么,快步走向吕布:“兄长?” “我们来做个游戏。” 吕布指着还在篝火处跳舞的蛮女队伍:“都取弓箭来,每人三箭,射中一箭就分一女子。” 魏续扭头观察:“射什么?” “我也在想该射什么,先去集合吏士,再听我安排。” “是。” 魏续快步离去,纠集几个曹掾、从事,很快吕布的三十几名随从官吏聚集在一起,也都将带来的弓臂进行上弦,望向蛮女的目光热忱、泛光。 附近山民的首领挤到前排,询问魏续:“将军这是何意?” “不知,且等候大将军安排。” “喏。” 首领又见陆浑戎的首领走来,两人低声交流。 吕布见众人上弦完毕,就突然伸手扼住身边蛮女咽喉,提小鸡一样提到面前,笑问:“适才听你与同伴在远处言语,说的好像是雒都雅言?” 已经不需要审问,就在吕布扼住对方时,对方眉目狠厉死死盯着吕布,疼痛与窒息感也无法令她屈服。 此刻很想啐一口唾沫,但脖颈被吕布牢牢扼住。 对视之际,吕布读懂了对方的眼神信息,双手稍稍用劲,面前女子软绵绵瘫软在地。 另一个山民女子伸手从自己腰腹侧襟拔出短匕,厉容怒骂:“吕贼!还我父兄命来!” 吕布抬脚正蹬对方腹部,直接踹飞落在五六步外,滚了滚没了动静。 “杀贼!” 领舞的蛮女厉声呼喝,声音尖锐,当即就有火把朝吕布砸来。 吕布探手抓住打旋而来的火把,身边随从或拔剑上前与其他山民、陆浑戎勇士搏斗,或站在原地以弓箭射击。 突然一个随从弓拉满弦时扭腰侧身对吕布射击,吕布持火把提前打过去,打到对方面前,这一箭射歪。 当袭击失去突然性后,篝火晚宴中的百余名山民、蛮民男女交手瞬间就被杀溃;紧接着外面卫士持戟加入战斗,顷刻间吕布这里就控制住了形势。 魏续也不傻,命人牵马之际,也将一套轻便皮铠提到吕布身边:“大兄……” 他后怕不已,还是忍不住问:“大兄是怎么发现的?” “我确实听到他们用雅言,本以为听错了。” 吕布拔出剑挑开一个蛮女衣襟:“山民饮食不丰,男子尚且低矮,其女子又怎么会有如此丰润、白腻的体态?” 斜眼看魏续:“快去营中夺取兵权,郝萌作乱!” “啊?” 见魏续模样,吕布恨不得一耳光抽过去,但魏续反应过来后当即就纠合十几个卫士,骑马快步离去。 目送魏续离去,这时候山民首领被提到吕布面前。 吕布转身回去一袖子清空桌案上的碗碟,就坐到矮桌上,审视提到面前的首领:“谁是主谋?” 这首领扭头去看被射死的陆浑戎头领,吕布可不惯着他,持剑扎入他肩胛,随意搅动:“说你知道的,我可以放过你的家人。” 这首领强忍着疼痛,吸着冷气回答:“是安众刘望之,还有宗家的人。” 吕布持剑抵在对方咽喉,问:“还有谁?” “我只认得宗家的人。” 对方身形颤抖,两个反剪他臂膀的卫士牢牢控制着,但还是上下失禁,情绪崩溃眼泪鼻涕连着口水都开始流淌。 吕布握剑轻推,剑刃轻易穿喉而过,切断动脉、神经,血液喷涌之际,对方的头颅就垂了下来。 血液落在身上,吕布抬手抹一把脸……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没想到真诈出来了,有些后悔没有当着杨众、郝萌的面。 最初他也只是觉得有些反常,这些山民女子、蛮女的身材太好了,晚上看不清楚五官容颜,但皮肤粗细还是能摸出来,五官大致也是有数的。 不是说山民中不能有姿色姣好的女子,而是这个概率太低了。 长得好,能在外面混饭吃的人,不可能沦落到山野之地。 就算山野中有好看的人,也更容易被外界认同,跑到外面的世界去生活。 而这里,一次性出现了五六十名妙龄女子,这实在是太反常。 馆舍附近的军营,见篝火帷幕处有厮杀动静,才抵达军营大门处的郝萌快步入内。 坐营司马曹性还在帐内,见状询问:“将军何事?” “山民作乱,大将军命我点选锐士,前往诛杀!” 郝萌急声督促,指着帐外:“快看,已然有厮杀之状。” 曹性快步走出军帐,就问:“可有印信?” “事起突然,何来的印信?” 郝萌瞪着曹性:“大将军遇险,你不肯发兵,我自率部曲救援!” 曹性也盯着郝萌:“不超过一队人,将军随意调动。” “就一队人!” 郝萌指了指曹性,神态中满是威胁之意,曹性站在原地不动,调兵要有程序。 程序合法,那怎么也怪不到曹性头上。 听到两人闹出的动静,其他守夜军吏、卫士也凑近,郝萌不敢逗留,快步走向自己的营区。 曹性目送郝萌背影,扭头嘱咐:“带十余骑拜见大将军,陈述此间之事。” 一名当值军吏快步回军帐拿起头盔就小跑出营地,大帐附近当值守夜的卫士里,立刻有十几个老兵跟着去马厩。 不等这些人出发,魏续策马冲入营地:“我乃魏承祖也!奉大将军令接管营中各军!” 郝萌调兵需要信物、公文,而魏续不需要,刷脸就可以。 曹性也快步上前,引着其他军吏对魏续拱手长拜:“愿奉令!” “郝萌作乱,立刻缉捕!” 魏续看着曹性:“若是持械反抗,格杀勿论!” “喏!” 曹性当即对左右军吏开始下达调兵任务,命令他们返回本队,调本队吏士出营区作战。 至于那些没有来当值的军吏,只能传令他们在各自小营区内维持秩序,等候新的命令。 这座军营本质上,就是魏续的,只是他不常来,驻屯了他与郝萌的部属、部曲。 (本章完) 第383章 一群臭虫 宛都,北门。 天色刚亮之际,守门校尉开启城门,魏续引领披甲兵士涌入。 等吕布进入时,并未直接入城,而是来到北门楼处,观望炊烟中的宛都。 目光看向城中右侧西北角,天子行宫已被魏续所领的千余甲士护住。 见此,吕布远眺城中西南军营。 城中各处街道都有信使往来奔波,各处都亭亭长引着亭卒封闭道路,只准吕布的信使通行。 在吕布观察中,城外驻军的魏越自东门而入,已顺利接管城中西南军营。 日头渐渐升起,但云气遮蔽,只有一个大致的太阳轮廓。 然而天色明亮之际,气温就是一种闷热状态。 率先入城的魏续所督千余甲士已经脱力,坐在各处歇息,恢复体力。 吕布沉眉观察,不多时陈宫快步而来,却见吕布脸上血迹尚在,存有痕迹,不由大惊:“大将军,这是何故?” “公台,你说如今我该信谁?” 吕布说着指了指一侧,陈宫望过去,就见那边一名卫士所持长矛上挑着一颗头颅,一眼认出就是郝萌。 陈宫回头,对吕布拱手:“大将军突然调动兵马,天子不安,故命我来询问。” “我是国家忠臣,我调动兵马,天子怎会不安?” 吕布反问,陈宫哑然,随即说:“天子不知内情,命我来问。” “有人谋反。” 吕布吐出四个字,随即双手搭在女墙上,眯眼看公卿宅邸聚集处,转而说:“自许都骚乱后,我与赵元嗣书信往来,谈及当夜之事,公台可知元嗣是如何回复的?” “此大将军与大司马书信交流,某如何能知?” 陈宫也看向公卿宅邸聚集处,那里不远处就是随驾百官聚集区,已经看到魏越正督率骑士破门而入,抓捕一些官员。 相隔遥远,看不清具体抓了哪些人,但稍有反抗的,魏越立刻就动手杀人,绝不姑息。 吕布神态平静:“当时赵元嗣在信中讥讽我愚钝,说那些当夜率属吏、部曲、宾客、子弟参与救火者,必怀贰心,理应一并问罪。如今回想起来,我很是懊悔。” 陈宫只觉得口齿发干,理智上来说,他是赞同赵基言论的,但实际上处理的时候,那天晚上率众救火、参与械斗的人,都是沾亲带旧,谁也不好处置,也缺乏足够的铁证。 吕布瞥视陈宫侧脸,就问:“公台可知,主谋者谁?” “不知,还请大将军示下。” “光禄大夫刘松、骑都尉刘惠,奉车都尉刘盛,鹰扬司马刘岐。” 吕布说出一串名字,又说:“我不会抓他们,但我知道是他们。公台去见陛下,我听候陛下处置。” 陈宫神情严肃,又指着那边动手抓捕的地方:“那又是何故?” “宗室文武大臣,我听陛下处断;但这些人,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吕布长叹一口气:“参与主谋的,还有安众刘氏与宗氏。” 安众刘氏与弘农刘氏、东莱刘氏一样,都是宗室分支中发展极好的那种,属于公卿门第,仅次于超一流的袁氏、杨氏两家。 宗氏也不差多少,也是公卿望族……整个安众县,基本上就被这两家瓜分了,这么大的两棵参天巨树之下,或许能有些杂草能活着,但养不出其他的像样树木了。 吕布对这两家也刻意留手了,出于对天子、宗室的尊重,他也只是吓跑了安众刘氏,夺了对方的部曲仆僮与田产。 而宗氏也复杂,赵彦算起来是宗氏的故吏,就当是给赵基面子,也只是吓退宗氏,没有下狠手摧毁。 结果两家子弟怀恨,与朝中诸刘联合,构成了这次谋杀他的主力。 但从郝萌这些人嘴里掏出来的东西,就是真相? 吕布眼中,诸刘只是被推到前面的排头兵,负责摇旗呐喊、蛊惑大众。 真正的主谋,另有他人。 这非常恶心,大肆诛杀诸刘,每杀一个,都会让朝廷的正统性衰弱一点点,自己遭受的误解、恶名也就沉重一些。 可不杀的话,以后这些人抓住机会还敢搞。 说来也可笑,这些人仓促发动,就是因为赵基应刘艾推荐,选择刘松去雒都接替刘艾。 刘松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刘艾从门下省退下来,宗室大臣中必须有一个人顶上去。 就连皇帝也认同这个安排,刘松总不能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推辞、躲避。 所以刘松赴任去了,这可把其他人吓坏了,以为是刘松告密升官。 而吕布近期又开始出城骑马锻炼身体,魏越作为张辽的继军也开始整顿营伍进行备战,完全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 逮到机会,自然要对吕布下手。 不下手,等吕布出手的话,那彻底就完了。 通过仅有的信息,吕布推导出这样的结论,他相信陈宫也能很快推导出类似的结果。 关键人物就是刘松,刘松赴任雒都,才引发了其他诸刘的不安。 陈宫眨着眼睛,脸上肌肉松弛没有表情,也没有精气神,就问:“那大将军是希望陛下该怎么处置这些谋反宗室?” “公台何必为难我?若是他人从叛,我自会解决,不会让陛下为难。” 吕布神情愁苦,声音含怒:“我何罪有之,诸刘竟受如此仇视?” 陈宫默然不语,等吕布情绪稍稍恢复一些,换了个方式问:“若陛下欲保全诸刘,大将军会如何做?” “这样也可,我听陛下裁断。” 吕布斜眼看陈宫:“如此一来,要么诸刘守御南阳,护卫陛下;而我督兵出宛口,与赵元嗣同讨国贼。再要么,诸刘护卫陛下,与魏扬祖一起出兵宛口,与赵元嗣合兵于许都,天子亲征袁逆于陈国。而我整顿兵马后,再出宛口,一同讨贼。” “至于讨贼取胜之后,再与赵元嗣一同商议。” 吕布说着笑了笑:“就这样,我尊重陛下的决议。陛下若是执意与我待在宛都,就请陛下督派诸刘为讨袁前锋。国家危难,我等外姓臣民尚且为国征战;宗藩血裔,又岂能避战?” 反正吕布是不想与这些人在一起共事,这些人不难杀,可就跟臭虫一样,碾死一个,能让自己难受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给出了三个选项,交给陈宫去传达。 陈宫见此也不好再问了,就这三个选项,天子必须选一个。 这比之前乱猜要好,天子那里真若是做出不符合吕布心意的决断……别看现在口口声声遵奉天子裁断,这也只是说一说,不能当真。 吕布可以言出必行、遵奉天子的决断,那目前已经做好战争准备的魏越所部怎么说? 魏越失控杀了这些人,你敢问罪魏越,逼迫吕布杀魏越? “大将军稍候,某这就入宫拜谒天子。” 陈宫不敢耽误,因为耽误的时间越长,魏越或其他吕布旧部攻杀诸刘的可能性就越大。 许都骚乱那晚,各军混战,吕布的军队就将卫将军董承麾下新配属的各军给拆了。 那晚一些人是奉令而动,一些人是因势而动,这些吕布旧部一起协作,就将配属给董承的田豫、刘惠、陈瑀各军迫降、缴械,最后改编。 许都骚乱,朝堂之上,输的最惨的就是董承。 其次就是吕布,只能退入南阳就食,朝廷兴复之势猝然崩解,并引发了今年袁术的急速膨胀。 大约拖到午后时,吕布半夜派发的一队使者径直驱入堵阳军营 当首骑士高举吕布赐下的令牌,入营纵马大喝:“大将军令,全军校场集结!” “大将军令,全军校场集结!” 其他骑士在营中跑马,传递军令。 营中驻屯两千鹰扬新军,也只能顶着暑气,在军吏督促下出门,来到校场集合。 营中典军刘贺稳定心态,引着军吏、亲信来到校场,站在高处观望营中变化。 他只是典军,负责营务日常,并没有指挥权和人事权。 就连各营日常训练,也有营司马在。 吕布规划、建设的鹰扬新军,主将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吕布。 自吕布以下,就是各种监军、典军,再往下就是负责指挥的营督,与坐营的营司马。 战争时期,吕布才会从身边随从、卫士中选人去担任营督,负责临战指挥。 如果只是日常屯戍、行军,由营司马负责。 三四个营聚合在一起屯戍,委派典军;五七个营聚合在一起,就委派监军。 许都骚乱后,鹰扬新军调动最讲究程序,如刘贺也只能调动自己的卫士、部曲。 此刻,他也只能站在台上,看着三位坐营司马与所属军吏驱赶、督促士兵列队。 随着列队齐整后,吕布的使者、羽林中郎张弘取出一叠帛书,卷开请三位坐营司马检阅后,才念道:“大将军令,堵阳监军刘贺,勾结陆浑戎作乱,赐死。” 张弘是东莱不其侯国人,念完后看向两股战战的刘贺:“大将军命仆传话,说你是五原旧人,准你自杀谢罪。” “罪吏遵令,谢大将军恩典。” 刘贺勉强行礼,身边不知情、知情的人纷纷退避,与他拉开距离。 张弘还负责刺奸之事,见刘贺认罪,也松一口气,继续说:“大将军还想要一封名单,你是五原旧人,应该知道谁轻谁重。” 重的那一方,能让刘贺死全家,还能祸及太原的宗亲。 不等刘贺答话,他身侧一名军吏拔剑反手低压就来刺,一剑从侧面刺穿刘贺腰腹。 炎炎正午,只穿黑色吏服的刘贺顿时遭受重创,行刺军吏还没拔出剑,就被其他军吏拔剑砍杀,招式狠厉,顿时毙命。 张弘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没有发作什么。 反正,魏越的大军北上宛口时,必然从堵阳经过,到时候再收拾这些军吏即可。 (本章完) 第384章 待遇不同 宛都,行宫之中。 刘协如往常一样看书,他无法阻止一场又一场的兵变,甚至事前也不知情。 如今能做的就是派人去安抚吕布,至于如何处置参与作乱的诸刘……这真的是他可以处置的? 诸刘,也象征着朝廷的正统性。 真随手清理了,天下各地的刘氏失望,这会搞出另一个巨大的隐患。 一旦二帝并立,到时候杀的血流漂橹,即便平息动乱,也会让帝室威望大跌。 “至尊,子奇公求见。” 时迁趋步而来,刘协放下帛书卷轴,扭头看一眼时迁垂下头颅上的笼巾冠:“去请。” “唯。” 时迁后退小碎步十几步到门槛儿处,才转身出门,绕廊去迎杨琦。 殿院之外,公卿齐聚。 伏完远离这些人,独自在廊下乘凉,闭目养神。 许都骚乱,卫将军董承这里积攒的将近两万大军被吕布肢解,打回原型,目前董承依旧是本部四千余人。 自伏德死后,伏完心灰意冷,已经无法参与筹建、控制宫城的禁卫力量。 现在宫城的禁卫力量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抓在光禄勋陈宫手里,一部分抓在诸刘手中,还有一部分抓在天子的表兄王瑞手中。 自从伏完不再参与、搅合朝政后,伏皇后又被赵基扣在平阳,伏完整个人轻松下来。 如今反而能束手旁观,冷眼坐看这场公卿惹出来的灾祸。 这些人搞乱了次序,哪有怂恿诸刘冲锋在前的? 朝中诸刘,才是朝廷真正的压舱石,是不能轻动。 动了他们,社稷根本也就乱了。 连吕布都知道,不能随意对诸刘开刀;而这些人,竟怂恿诸刘作乱……伏完这才察觉自己与这些人的根本区别。 如果他参与其中,肯定反对挑动诸刘。 对汉室社稷长远来说,诸刘要做的就是沉淀再沉淀,最好跟着赵基、吕布建功立业,再要么沉入朝野各处,缓慢积蓄力量。 只要诸刘还在,对朝廷能发挥作用,那形势就坏不到哪里去。 伏氏与帝室多有联姻,伏完自然要考虑的更长远。 眼前短暂的权力争夺,争不过退让就是。 可真没想到,这些人颠倒次序,做了袁术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 引导、制造吕布与诸刘的矛盾,除了便宜袁术外,伏完想不到还有谁能获益。 此刻的伏完就静静养神,等待天子的独自召见。 以他对天子的了解,肯定会召见他,他必须挑破这件事情。 否则这次姑息放纵,下一回这些人能弄出更大、无法遏制的灾祸。 这次吕布忍住了,下次呢? 杨琦拄着拐杖跟随时迁入院门时,扭头去看走廊下的伏完,伏完不为所动,依旧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葡萄藤搭在廊上支架,一串串青色又硬的葡萄垂挂着,还没到成熟的季节。 伏完眯眼看着杨琦背影消失,他感觉杨琦该到死的时候了。 天子本就聪慧,讨袁战役即将展开,不弄死或罢黜几个公卿,这件事情没法交待。 按着伏完朴素的认知,要斗也是公卿自己下场去斗,实在是没有转机后,才能拉诸刘下场。 诸刘,是拱卫社稷的最后力量。 这么早拉进来,输了等于便宜袁术;而赢了,诸刘争权,也坏在他们宗室出身,除非决出光武帝一样的盖世英雄,否则诸刘引发的灾难会败坏炎刘最后的民望。 殿中,刘协看着颤巍巍柱杖而立的杨琦:“子奇公,大将军遇袭一事,可能查明白?” 杨琦一张老脸满是无辜,透着忧国忧民的严肃:“臣尽力而为。” 刘协只是看着杨琦,很想质问什么,又觉得说出来伤感情,就说:“有劳子奇公了。” “不敢,是臣无能,未能察觉。” 杨琦艰难屈膝,跪下后放倒藤杖,对着刘协行叩拜大礼后,再抬头就见刘协已转身背对他。 时迁上前搀扶,杨琦才站起来,也只能退出大殿。 杨琦走后,刘协长叹一声,他也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诸刘竟然会作乱。 吕布杀诸刘,影响同样恶劣;不杀的话,吕布也需要一个说法。 郝萌是吕布的旧部,吕布又遣使赐死了旧部刘贺,吕布必须讨一个说法,才能稳定军心。 为了维持朝廷的框架与基本的正统性,所以董承的部曲保存完整,吕布也只是整编了刘惠、刘岐、田豫等人,而非杀人夺兵。 这一刻,刘协有些想念赵基。 与赵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赵基反应激烈,总能快速将各种挑衅击垮并处理完毕,不会让他为难。 现在吕布不想为难,将难题抛给他,他能怎么办? 只能交给杨琦,让杨琦想办法消弭这场动乱的负面影响。 前不久司空周忠病故,到现在还没有推选合适的继任者,本以为杨琦可以补上。 看眼前这样的阵仗,已经不是杨琦、杨众能填平的窟窿。 就郝萌谋刺一事,杨众敢说自己不知情? 连刘协都不信,如何能指望吕布也相信? 同时太尉杨彪,也危险了,他妻子是袁术的姑姑。 袁术称号建制的时候,杨彪就该上表辞官,躲避风头。 只是杨彪自诩忠良,不在乎这方面的舆论;而现在,杨彪也跑不掉。 三杨一同完蛋,总好过朝中诸刘受诛。 保住诸刘,才能保住天子的正统性。 刘协实在是无奈,独处殿中长叹不已,实在是没想到诸刘如此急躁。 还有刘松,此刻只能希望牺牲三杨能平息事端,别再把刘松扯进来。 天色渐暮,赵基的示警书信被张辽遣使疾驰送入宛都。 吕布拿着这封信细细端详,心里多少好受一些,也有了一些安全感。 形势再坏,只要赵基威势不减,那他跑出去,沿途郡县、关津塞障守尉也不敢抓他。 可那样的活法,还不如痛痛快快拼个同归于尽。 吕布放下赵基的书信,对杨俊感慨说:“刘贺扣留我的使者,没想到却是元嗣察觉凶险。” 杨俊神情惭愧,他也没想到朝中诸刘这么勇敢,他一直防备的重点是董承、李通与陈宫。 诸刘安置朝中各处,控制的军队也四分五裂,只要敢集合,就会产生动静。 所以最先动手的不是诸刘部伍,而是受他们策反的郝萌。 郝萌也能算是杨俊的河内老乡,彼此也有走动,他也想不明白,那些人到底给郝萌许下了怎样的诺言,竟然能让郝萌率先动手。 这个乱世不缺浑水摸鱼的人,像郝萌这样敢为众先的勇士终究不多。 吕布也没有怪罪杨俊的心思,他都没想到郝萌敢在他眼皮底下作乱,更别说是杨俊。 随即,吕布就说:“郝萌作乱,背后是袁术煽动,但将作大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俊躬身聆听,他也不清楚郝萌死前到底说了什么。 反正天子、三杨那里有了回应,那具体怎么处断,就看吕布自己。 吕布继续说:“郝萌死前,供述太尉同谋。我不信,但不可不查。宜下狱审问,务必还太尉清白。” 杨俊就问:“大将军,是下廷尉府?” “我信不过廷尉府,先罢免杨彪太尉之职,贬为庶民。既然是庶民,就交给宛都令来审。我并无意害杨彪性命,但他想活着,就要自证清白。” 吕布态度明确,想到杨氏那庞大的影响力,继续说:“宛都令若是不敢审,季才就换一个敢审的人。我的意思,我想季才能明白,杨氏也能明白。” 杨俊沉思片刻,拱手长拜:“是,仆明白。” 绝大多数官吏都不敢审问杨彪,必须换一个酷吏上去。 唯有酷吏,才敢大刑伺候,严加拷打。 打的杨彪皮开肉绽,如果杨彪真是清白的,那自然铁骨铮铮能扛住酷刑。 这样吕布的气也能消掉大半,军中怨气也能散去一些。 如果杨彪扛不住酷刑或死了,或胡乱攀咬,吕布也不介意再送几个九卿去监牢里与杨彪作伴。 至于将作大匠杨众,则必须死,隐诛即可,没必要弄的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而杨琦这个老头,司空周忠都能自然病死,杨琦又怎么会不生病、不老死? 这么热的天气,青壮男子都能中暑而亡,杨琦这样意外而亡也不算离奇。 处理掉三杨,内部也能清净一段时间。 吕布也才敢护卫天子,出兵宛口,征讨袁逆。 至于参与作乱的诸刘,自然是先记录在黑名单上,以后再一点点替换,用其他刘氏来替换这些人。 堵阳监军刘贺被杀……这很正常,你一个边郡出身的末流宗室,其他人鼓动两句就知情不报,还敢扣留秦宜禄,不杀刘贺,还怎么统御、节制旧部? 若刘贺出身别处,吕布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偏偏是一起从长安杀出来的老弟兄,那真不能留手。 (本章完) 第385章 你来我往 汝阳之东,纪灵大营。 赵基远远观望对方营地,纪灵并非在田野之上建造营垒。 而是依托颖水两岸的乡邑分别建造两座大营,大营之间有木桥、浮桥相连。 颖水穿过纪灵大营向东南而去,会在项县与南下的鸿沟水汇合为一;鸿沟水往上就是袁术所在的陈县。 “纪灵给我来了个掎角之势,他与袁术彼此呼应,又是一个掎角之势。” 赵基下马,双手叉腰眺望五六里外的纪灵营地,目光凝视:“袁术这是要主守,他在等徐州战况。” 身边张郃、梁兴、韩猛、苟桓、朱灵等五部校尉也都下马,一同眺望纪灵营地,各自思索对策。 魏兴开口:“今攻其东营,我军将两面受敌。” 己方是从西北许都而来,驰道在颖水东北岸;所以只方便进攻纪灵的东营。 这并不好打,对方营垒全面板筑,营房也是板筑,三万多人耗时四个多月建造的军营,更像是一座城邑,以后这里完全有发展成新汝阳的可能性。 不过即便成为新城邑,也不能叫做汝阳。 哪有横跨颖水两岸,又叫做汝阳的道理? 而现在进攻其东营,西营袁军观望,随时可以救援。 东营袁军,只需要应对一个方向的进攻,可以维持稳定的防守情绪,战术应对也能中规中矩。 最为关键的就是这里距离陈县不远,袁术中军急行军抵达战场后,稍作休息就能恢复体力,并投入战斗。 也就是说,除非一口气打崩东营守军的士气,否则即便攻入营中陷入厮杀混战时,对方也能持续获得西岸的增援,更能获得袁术的驰援。 当袁术中军抵达,那进攻东营的己方军队,就要遭受夹击。 你进攻的越猛越不留余地,当袁术中军抵达时,那就越狼狈。 魏兴也能看明白的东西,其他五校尉也都能看明白。 纪灵在这里扎营,预想的敌人不仅仅是己方,是己方与吕布的联军。 纪灵做好了两面迎战的准备,袁术也有这种应对。 单凭己方三万人,强攻的话,几乎都有血亏的直觉、认知。 赵基没有询问,这些人也都不言语,独自构思着应对策略。 赵基皱眉:“如今的难点不是击破袁军,而是为徐州解围。” “袁术的目的是拖住我军,他越想干什么,我就越不能让他心愿达成。” 赵基指着面前纪灵东营:“我不去攻,此营坚固又如何?” 魏兴就问:“是出精骑,急趋徐州,进袭刘勋?” 根据斥候来报,刘勋已经完成堰坝修筑,依旧在增固坝体,并未蓄水。 泗水也处于枯水期,若提前蓄水,如果近期中上游降雨充沛,就有可能冲毁刘勋的蓄水堰坝。 如果蓄水堰坝挡住洪水,那彭城与城中的关羽、守军就完了。 若真有夏秋之际的大洪水,会直接影响刘勋、张勋分别组织的两场水攻。 “疾驰数百里,我军还能有什么作为?” 赵基反问,看向一直沉默的甘宁:“兴霸初来,可有见解?” 甘宁一愣,转身拱手:“大司马,卑将以为当在许田之南组织军民建造堰坝,截断颖水。” 见赵基点头,甘宁就展臂指着远处纪灵东西两座营地说:“敌军营垒如似切开的瓜,外皮坚韧,而颖水贯穿其营,如刀切瓜一样,其切开处,并不坚固,少有敌台、戍台之类。” 甘宁见赵基认真思索,又说:“因此我军组织许都军民,尤其是许田屯田民,可以快速截断颖水。如此一来,我军迅猛出击,从中破开这瓜!” 感觉自己有些张扬,甘宁紧接着又说:“若战机不顺,也可蓄水进行水攻。” “水攻之策可行。” 赵基继续说:“至于断水后,乘势突袭……我也想这么做,可大将军部伍还未参战,我军强攻,纵然能破敌,吏士伤亡也大,士气受损,不利于后续作战。” 无人站出来反驳,哪怕甘宁也清楚赵基麾下的军制。 折损太多的军队,会引发士兵的不满。 赵基麾下的军队与各处不同,别的地方军队折损了,随时都可以补充。 可这里的军队……虽然各部遭遇战时能承受更沉重的阵亡率,但全军整体阵亡率必须要低,不然撤军回去,会有各种麻烦。 作为回报,赵基不需要担心军队的士气与执行效率。 对于他们这些领兵的校尉来说,谁的提议导致军队集体受损较大,那基本上会被全军排挤。 赵基无意与吕布争功,在场之人也就没人敢督促、劝谏赵基发动强袭。 特殊的军制,让一些战术失去执行的可能性;同样的,也能让赵基的军队可以执行一些特殊的战术。 例如穿插,其他人的军队可能就跑散了,可赵基麾下军队有几个人舍得丢弃军田年俸? 赵基说罢,见没人反驳或提建议,就看甘宁:“既然是兴霸提议水攻,组织军民筑堰一事,就交给兴霸。所缺物资,我会命颍川郡县配合兴霸。” 甘宁昂首,拱手:“卑将领命!” 赵基摆摆手,又对众人说:“在兴霸提议水攻之前,我是想在其东营之外扎营,修筑壕沟、壁垒围困其东营守军;待大将军部伍抵达,由大将军所部围困其西营。待全面合围,我率兵向东到陈县,向袁术邀战,他若坚守不出,我军围困陈县。” 赵基眯眼:“到时候,我要看看刘勋、张勋是要继续水淹徐州,还是要撤军回来救袁术。” 魏兴听了做笑:“陈县就在鸿沟近处,大司马可是要水淹陈县?” “陈国吏民不忠于陈王,与袁术狼狈为奸,国贼袁术又在城中,能一举破贼,如何淹不得?” 赵基也是露笑,反问:“难道只准袁术水淹旁人,就不准旁人淹他?” 魏兴可见过陈县的繁华,不说城内,仅仅是城外近郊阡陌纵横、各里之间鸡犬相闻,人烟很是密集。 若真是水淹,仅仅陈县,十万男女就得被淹死。 雒都、许都乃至是安邑、晋阳,论人口密度经济繁华,跟陈县没法比。 魏兴想到陈县就此消亡残破,于心不忍,又感觉能水淹破敌的话,那己方能少死很多人。 于是,魏兴也就不言语,默许了水攻策略。 其他人相互看看,以陈县的位置来说……甚至不需要专门建造堰坝,等秋洪时掘开陈县附近的鸿沟上游堤坝,自能轻易将陈县城内、城外淹个七七八八。 见众人无异议,赵基就说:“既然诸君皆无异议,就先在许田之南建造堰坝,并等待大将军部伍抵达。以我对刘玄德的了解,徐州怎么也能坚守到秋后。我军还有两月时间,不管是破纪灵还是围袁术,此二事足以做成一件。” “喏。” 众人拱手,赵基也就走向自己的马匹,摸了摸扎成辫子的马鬃,赵基翻身上马。 身边骑士纷纷上马,赵基遗憾感慨:“本以为接近纪灵营垒侦查,他会遣骑士驱逐我等,不曾想此人徒有猛将之名,却固守不出,实在可惜。” 魏兴纵马过来,回头瞥一眼下游纪灵军营:“袁术缺马,我只是可惜去年送给陈王的马群,白白落到了袁术手中,实在是可恨。” 魏兴说着也长叹一口气,袁术那里各类马匹不足三千,这能有什么用? 纪灵这里分到的就更少,派过来的骑士多了,若被一口气吃了,纪灵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派来的骑士少了,等于送命。 所以纪灵也没办法,只能装瞎,任由赵基这百余骑贴近侦查。 别说这次百余骑,之前十几骑规模的斥候什队侦查时,纪灵也是固营自守,不做理睬,仿佛自己从里面堵死了营门。 赵基还想在甘宁面前表现一下射术,也只能带着惋惜情绪,返回许都。 甘宁也是类似,只是返程路上心绪澎湃,观察着颖水两岸地形起伏变化,搜寻合适的筑堰河段。 赵基命令他在许田之南筑堰,就是要避免积蓄颖水时灌溉、淹没许田。 也不可能将破敌的希望寄托在水攻之上,目前也只是进行心理威慑,看纪灵怎么选。 是执意固守,加固两岸营地、墙垒,还是撤离躲避水攻。 再要么,就是纪灵派遣精锐部队,前来破坏水攻。 若是这样,也就达成了水攻的最初目的,那就是逼迫纪灵从坚固防御工事里出来作战。 就袁术军中那点可怜的马匹,纪灵敢派兵来破坏堰坝,那这支军队就别想回去了。 (本章完) 第386章 围魏救赵 又两日,张辽所部出宛口进驻郾县。 张辽与秦宜禄入据城邑后,半夜后出发,来到许都拜见赵基。 他们抵达时,许都内外各军正在炊烟中进行晨训,也只是列队训练,不做其他。 保持日常低体力消耗的训练,有益于巩固中低层军吏的指挥权威。 军队吏士也只有进行密集的互动,才能加速融合与彼此了解。 颖水岸边,赵基用过早餐后,就翻阅颍川、陈国的地区战争历史。 春秋以来的战史都在搜集范围内,虽然城邑的人口、经济与地区实力存在差异;可河川、地形变化不会有较大的出入。 例如许都之南,两河相夹向南汇流,就形成了大片的沼泽地。 中原水系网络丰富,也形成了各种沼泽烂地。 近百年以来气候不稳定,鸿沟干渠淤积严重,中原整体降雨量不如过去。 所以许都之南的沼泽地退化,就成了许下之田。 退化的沼泽只是一部分,许田、新汲以南,郾县、征羌、汝阳以北的平阔大地上,还有大量的沼泽烂地。 六月以来,酷暑之下,这些沼泽烂地边缘都成了草地,人马可以通行,但不适合车辆。 哪怕沼泽退化,其边缘草地看着平坦,可突然降雨太多的话,也会鼓起许多土包,如雨后春笋一样。 这些沼泽湿地也是蓄水、泄洪区,本身土地也有盐碱现象,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开垦。 特殊的地形,也就导致战争多发生在城邑附近。 颍川、陈国自春秋以来的战争,多发生在远离沼泽或沼泽湿地的边缘,也就是城邑与道路之上。 城邑多修建在高处,这些洪水泛滥时不至于淹没城邑;道路也是一样。 赵基研究战史,猜测分析袁术一方的各种战争预案。 就在研究战史之际,也思维散发,多线程思考中原的这些沼泽烂地……任何东西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客观来说,这些沼泽烂地的存在,可以有效保护现有农田,旱季时蓄水,涝灾时泄洪。 如果大面积开垦破坏湿地……中原也是有可能荒漠化的。 即便进入完整的工业时代,有完善的灌溉体系,可生态依旧是脆弱的,对大洪水缺乏抵抗。 堤坝能挡住,能有序泄洪,那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 可洪水超过人力抵御的上限,或干旱超过人力技术挽救的上限后,都会引发巨大灾难。 工业社会都是如此,更别说是眼前。 所以保留足够的沼泽烂地,对中原整体是有好处的。 若真强行搞人定胜天那一套,竭尽一切资源去开垦,短期内粮食产量暴涨,人口急速繁衍壮大……真到旱涝灾害频繁降临,几千万人吃不饱肚子,又是这么高的人口密度,疫疾同时跟着传播,如似核爆,任何一个农业社会都很难承受。 长远来看,黄河两岸广袤平原暂时就该搁置发展;当进入工业时代,卫生整体条件上来后,再开发这些大粮仓就比较妥善。 否则稍稍一点波折,饿死、病死、动乱而死的人能绕河南、河北平原好几圈。 赵基思索之际,外面当值的成何开口:“大司马,大将军使者、荡寇将军张文远求见。” “早餐如何了?” “快好了,卑职正要安排饭菜。” “他们来的也巧,你去迎他们,我在食堂等他们。” “喏。” 成何应下,引着两名卫士离去。 大军驻屯时,基本上要避免单独行动。 赵基将翻阅的战史资料装到布袋里,扎好袋口,抬手扶了扶头上乌纱四方冠,这个头冠看着大、隆重,实际上很轻。 他不喜欢佩戴金玉冠,也不喜欢板冠,大夏天也不喜欢巾帻。 就戴了一顶四四方方的四方冠,竹篾为骨架,缝一层黑纱;佩戴时棱角与眉心、鼻梁成一条线,显得很有锐意。 储放好资料,他左手按着剑柄,脚踩一双木钉屐履走向食堂。 食堂就是一个大凉棚,这里是军吏进餐区域;又用芦苇编成的墙围出小隔间,这里才是赵基自己用饭的地方。 单独围起来,并不是他喜欢吃独食,而是他不想打搅其他军吏用餐。 尤其是早餐时,值夜军吏着急吃饭,饭后要补觉。 他若在的话,这些人吃饭慢吞吞的,影响效率。 赵基进入食堂,走的都是侧门通道。 里面有一盆清水,他简单洗漱后就坐在主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喝茶吃饼之际,成何就引着秦宜禄、张辽进来,秦宜禄脸上还有伤痕,与张辽一起拱手:“拜见大司马。” “先坐。” 赵基伸出右手示意,就看向成何:“上饭菜,给文远、宜禄二位将军各上一壶甜酒解乏。” “喏。” 成何转身离去,秦宜禄二人也不拒绝,落座后又是道谢。 赵基才问:“宛都方面如何了?” 张辽不语,秦宜禄取出吕布的回书双手捧着,回答:“业已平息,这是大将军手书。七月中旬时,大将军将督各军,护天子出征讨袁。” 一名卫士上前转递帛书,赵基翻开仔细阅读,嘴上说:“事情闹到这一步,也非天子所愿。” 天子肯定不乐意,今年袁术称号建制,天子又没有迫切亲政的意愿,自然不会支持公卿,更不会同意诸刘反抗吕布。 赵基折叠帛书塞入自己袖囊中,继续说:“稍后我会上表天子,声援大将军。原兖州刺史金尚被袁术所掳,前不久袁术命金尚向我传递使书。宜禄将军返回宛都时,将金尚一并带上。” 论资历,金尚也是可以补为九卿的,弄过去装点门面。 多几个合适的公卿备选人,吕布也能大胆拿掉一些隐患大的公卿。 朝廷就是个平台,公卿这伙人可以通过门生故吏发挥影响力,去改造吕布麾下的文武官吏;依靠这个平台,自己与吕布也能逐步将态度更保守的人塞进公卿班列里。 朝廷这个平台还不能垮,只有依托朝廷,才能更好,更低成本的控制中上层军吏、官员。 赵基表态支持吕布的任何清洗行动后,就去看张辽:“文远将军此来,是要配合我军夹击纪灵于汝阳?” 张辽拱手:“是,末将与魏扬祖先行出发,奉大将军令来中原助战。” “既如此,那我就下令了。” 赵基略思考,就说:“今纪灵驻屯汝阳东郊,控扼颖水、驰道,无分兵之意。文远将军可攻略召陵、征羌、上蔡三县,以充实粮秣辎重。随后魏扬祖大军抵达,我希望魏扬祖驻守郾县,文远将军督兵攻拔汝阳。” 这些县邑的态度也是来回摇摆,基本上谁的军队先到,谁就能先抓到手里。 己方终究是奉天子、朝廷大义讨贼,所以各县官吏、豪强再恶心,也没几个敢硬抗的……先天道义不足,除非有足够的驻军做底气。 否则任何一个旗帜鲜明的反抗者,都有可能被周围乡党名正言顺、大义凛然的给刺杀掉。 这也是身为叛军的弱点,在没有取得绝对的军事优势时,周围的各县吏民是不敢直接、全力支持叛军的。 赵基安排给张辽的任务,说是攻略各县,实际上不需要攻坚,军队抵达就能接收。 理论上,军队足够多,可以将汝南中南部二十几个县陆续接收,可这没意义。 当魏越大军也抵达时,配合张辽封锁住叛军的渗透、影响力;再通过汝南郡府对余下各县下达人员、物资调集令。 这些人最多就是敷衍,找理由拖延,不提供物资支持;绝不可能去支持叛军。 这种也很好解决,派几支军队来回巡逻,将‘盗匪’肃清,各县迫于军事威胁,自会配合提供粮食与人力。 例如官渡之战时曹操乏粮,不是说那么大的颍川、汝南、两淮就真的没粮食了。 只是当地官民不看好曹操,拒绝提供,坐观成败。 而官渡战场,以及各处战线将曹操的机动兵力抽光,无法机动征粮。 官渡一战就是那么凶险,曹操连征粮队都投到了一线……这种情况下,后方各县更是不会主动输运粮食。 目前袁术叛军不敢野战,己方又有足够的机动兵力,所以可以直接抽汝颖各县的粮食、人力。 面对赵基这个很正常的军令,张辽起身拱手:“末将领命。” 此前赵基、张辽没有接触过,可去年赵基撤军回去组织孝廉名额时,以张辽兄长奉养母亲行为纯孝为理由,举其兄为孝子。 张辽的兄长也通过公府考核,被司徒赵温征为掾属,有了孝廉、公府出身,下一步就是外放县令长,未来保底两千石。 张辽落座后,就问:“敢问大司马欲如何破袁术逆军?” 秦宜禄斜眼看张辽,感觉张辽不该问这个问题。 赵基也不掩饰:“我已命甘兴霸在赭丘城组织军民建造堰坝,欲水攻纪灵营地。随后,我将督大军而下,能战则战,不能战就进围陈县,行围魏救赵之故计。我希望到时候魏扬祖与文远将军能咬住纪灵……其实我也希望纪灵能来救援陈县,正好与他野战。” 这个作战计划别说张辽、秦宜禄,就是袁术当面,赵基也敢说。 袁术听了,能怎么办? 军队都已经投放出去了,袁术要么继续在陈县死扛,要么主动撤离。 他敢撤,叛军构建数月的防线动摇,士气必然崩解! 张辽不觉得这个作战计划有问题,也就点着头。 赵基就看向秦宜禄:“我如今就顾虑曹操提兵南下,我希望大将军能调兖州兵南下助战,为我北面屏障。曹操若到,不需要兖州兵阻拦,能提前两日告知,我能有所防备即可。” 兖州刺史张杨是吕布的人,赵基发书给张杨,张杨也会配合,派出一些军队布置烽火台,但执行积极性不高。 通过吕布来调动张杨,张杨也能积极做事。 秦宜禄听了,当即拱手:“卑将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