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争霸文》
1. 第一章
“顾弛!你妹又来找你了!”
五宝村里,三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少年人正站在河边比谁爬的树更高。
此时正处于大树上最高枝丫的顾弛一下子扒着树干不动了,往下大吼一声问到,“我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下头那个刚才说话的道:“刚才我去拉屎的时候,正巧看着你妹了。她看见我在,非说你肯定也在。”
顾弛瞧着土生那傻样心里头就生气,“你拉屎就拉屎,非和她说我在哪儿。土生,你给我等着!你看我下来不抽死你!”
正说着,顾弛就准备下来。下头土生也是还委屈得很呢,“我哪儿说了?我要拉屎,正急着。你妹从后面窜的一下就出来了。要不是我还没把裤子拉下来,那得丢老大人了。”
他如今说起来都还满脸涨红着。
“这有什么,小时候你们光着屁股蛋在我面前四处跑,也没见你们多不好意思啊。”一道还有些稚嫩的女声出现。
顾迟迟从后头慢慢悠悠的走上来,土生赶紧往后一窜,防备的看着顾迟迟。
“你躲什么,我又不打你。”
土生才不理他们呢,继续躲在大树下头。
倒是在场除了土生顾驰以外的另外一位少年冲着顾迟迟一笑,腼腆秀气得很。这是张田。
顾迟迟对张田印象很好,这个是脾气好的。不过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居然和她哥混在一起了。
顾弛从树上头下来还剩着两三米的时候,就赶紧蹦下来。
他拍了拍手掌,讪笑道:“迟迟今天怎么来了?”
他是村里头的小霸王似的人,也就只有面对这个妹妹的时候心虚些。
一说到这个顾迟迟就生气,她秀眉倒竖,“不是说好的吗?让你今天给沈员外做事儿,怎么又给跑了?!”
她说着说着就想动手,顾弛天生神力,自然也不敢轻易动手怕伤着她,于是只好收着力气被揪住了耳朵。
顾迟迟可不是个对亲哥手软的。
“快说!怎么又来这儿了?!”
沈员外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富户,而且性子也好。顾迟迟和顾弛两兄妹一个十岁一个五岁的时候没了父母,要不是沈员外时不时给些吃的,还有村子里头人的帮助,只怕两人就得饿死在村子里了。
顾弛赶紧讨饶,“不是不是,今天事儿已经做完了!我做完了才来这儿的!真的!真的。不信你问他们!”
顾迟迟有些迟疑的去看张田和土生,土生赶紧点头。顾迟迟理也没理他,这就是个她哥的小弟,信他的才怪了。
“张田哥!你来说!”
张田被点名,赶紧又站直了些。
“真做完了的。我们看着都顾弛哥做完了才出来的。”
这下子倒是勉强还有些可信度。
顾迟迟这才半信半疑的松开手,“以往翻田不都要多翻会儿吗?今天怎么这么快?”
顾弛护着自己的耳朵赶紧回道:“不是翻田。沈员外让我护着队伍送粮去。就送到县上,一个上午就好了。”
顾迟迟听着这儿,突然一愣。顾弛不知道她怎么了,赶紧捂着耳朵凑近去瞧,他嬉皮笑脸的,
“你怎么了?现在知道错怪我了吧,现在给我道歉,你哥我勉强原谅你。”
回过神来的顾迟迟对着顾弛一笑,她长得玉雪可爱,旁边张田和土生一下子觉得这个有些蛮横的妹妹,倒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顾弛却是猛地心头一跳,妹妹突然笑,准没好事儿。
他正要往后一跳,顾迟迟已经快准狠的掐到了他脸上为数不多的软肉。
“走!回家!”
态度坚决,比先前都还更坚定。顾弛只能朝着两位小弟挥了挥手,含泪告别了这棵还没有征服的树。
张田和土生只能满带着钦佩的看着被妹妹掐走的弛哥,感叹到,“迟迟妹妹,果然还是只有大哥才能经受得起。”
回到家,顾迟迟松开掐着顾弛脸颊的手,正色问到:“你把今天的事仔细和我说一说。”
顾弛刚才就瞧出来今天妹妹似乎很关注沈员外的事情。只是无论他如何想,都察觉不出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坐在破破烂烂的桌子上,回忆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今日去到沈员外庄子上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他。他瞧见我过去,就把我叫住,问我今日有什么事。若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便帮他将粮食送到镇上去。”
顾迟迟认真的听着,两颊的软肉嘟起来。
顾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用手去戳,他控制不好力度,刚戳上去就把还沉思着的顾迟迟给戳疼了。
“啪!”
“你戳就戳,你不能轻点吗?”顾迟迟满怀着怨念的看着顾弛,心中忿忿不平。
疼。
顾弛讨好的笑笑,赶紧把话题回归到最开始。
“怎么了?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顾迟迟罕见的有些心虚,但是她很快藏起来没让顾弛看出来。
“没什么,就是我怕你骗我,这才让你把事情一一告诉我。”
顾弛又不是傻子,狐疑的看了看自己妹子。
“真的?那你干嘛把我拖回家?我树还没爬完呢。”
一说起这个顾迟迟还没来得及和这哥哥生气呢,她生气道:
“爬树爬树,每天就知道爬树,你爬树的时候好歹小心护着点你的衣裳。每次都要我来缝,我这手上都穿针眼了。”
这倒还是顾弛第一次知道,他伸手去捉说完这句话就有些想走的顾迟迟。
一瞧,果然是。
少年人总是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的,但面对妹妹,再桀骜不驯也乖乖低头了。
“我…我真没想到。我还说我这衣裳这么能耐呢。土生他娘都骂他好多次了,我还和他炫耀来着。”
原来是妹妹在私底下一直帮缝。
“那我不去爬树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顾迟迟眉头扬起。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顾弛坚定一点头,“放心!我不爬树了,我去找别的事儿做。”
果然,就不该对这哥哥有其他的期待。
顾迟迟脸一黑,就要走,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一说起土生,我就想起来了。土生他娘不喜欢土生到处去玩,你少带着他玩。别到时候土生他娘又来找你麻烦。”
顾迟迟有些苦恼,她如今年纪小,又没有顾弛那样的力气。通常时候为了攒钱都得去村里头的娘子家里头帮忙,这个时候就格外的需要人缘。
她年纪小,长的也可爱,村里头的大娘们倒也愿意让她去帮忙。她收的钱也不多,很是划算。
一开始的时候那土生他娘倒也还是挺喜欢她的,但是自从土生开始和顾迟在村子里头上下来回跑之后,那土生他娘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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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她说些她哥的不好。
她不乐意听,但又不能不去。
说起来还是张田他娘好,脾气好不说,长得也漂亮,每次去她家里头都能吃到些平日里吃不到的。
她说着说着,思维就发散了,往外头走去了。顾弛却是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头。
这事儿自然也不能怪土生他娘,谁也不希望自己儿子天天被人带着出去玩。
也幸好这些日子顾弛已经找到了新的挣钱法子,土生一直跟着他,他自然也是要带着土生一起赚钱的。到时候土生他娘应当就没有其他话说了。
顾迟迟跑开之后,却没有像顾弛想的那样去村里头大娘处。
她找了个隐蔽地方,琢磨着今日这事儿。她之所以对今日这事儿格外注意,自然是有原因的。若是简短来说便是她不是这本世的人。她原是千年后的人,却不知道为何到了这千年前来。
她是被顾弛他爹娘捡来的孩子,不知道是因着什么,她亲生爹娘将她扔到了路上。被顾弛他爹娘捡到了,也是他爹娘心善,自此便养了两个孩子。捡到的时候顾迟迟年纪尚小,还在襁褓之中,若不是顾迟迟异于常人只怕是不会知道的。
起初的时候,顾迟迟只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想着若是利用头脑中的知识,说不定还能带着这心善的爹娘过个好日子。
直到她终于能听清周围人说话之后,她哥特别喜欢在顾迟迟的耳边重复他的名字。
“我叫顾弛!我是你兄长哦。”
小屁孩儿。这是顾迟迟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则是,这名字好熟悉。
顾迟迟崭新的脑子只需要略一思索便回忆起来了,顾弛,这名字,怎么好像是哪个开朝皇帝的名字来着?她对历史的了解不多,也就勉强记得住些尤其著名的人物。那位大常皇帝,正在这之中。
后人常称这位是比某点小说龙傲天还要逆天存在。顾弛,从一开始的小混混到后面的开国大帝。
顾迟迟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她不用想着怎么挣钱了。
第二反应就是,而且还能白嫖得来一个公主的位子。
而先前的顾迟迟之所以那么激动的拉着顾弛回来,则是因为她隐约记得当初看过有关顾驰人生记载的一开始便是顾迟帮着沈员外送粮食到镇上。
但是在那史书只描述了当时是在送粮之后的不久,天下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乱了起来。作为男主的顾弛一开始并未参与战争,只是战争却容不得他逃避。五宝村也很快成为了战争的中心,顾弛也被逼着离开了此处。
而在此之前,村中有不少人因着战争而死去。顾弛也是因着这个,才在离开之后选择加入了反叛军中,开启了征战之路。而且她并未看完顾弛生平,甚至还没看到顾驰后头是如何开国的就已然穿过来了。
顾迟迟再一次回顾了自己看过的内容,有些可惜,要是当初快些将那本书看完就好了,她都还没看到名将出场呢,只看完了顾弛刚经历的前期青海战乱。
而她穿越之后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脑海中上辈子的记忆格外清晰,就如同患了超忆症一般。但凡是她看过的听过的,便如刀刻斧凿一般刻在她的记忆之中。
既然沈员外已经让他哥去县上送过一次粮食,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继续等待着。
既然有战争发生,五宝村又是在战争范围之内,那么县上必定会有异动。过些日子,得找机会去县上看看,顾迟迟暗自琢磨着。
2. 第二章
去临川县的机会比顾迟迟预计的还要早。
顾弛这一日本来是要去帮着做农活,谁知道沈员外此次前来却又是让他去送粮。顾弛一皱眉,觉得不太对劲。以往来说,半年都送不了几次。如今不到一个月,都快送三次了。这事儿有蹊跷啊。
但他也没拒绝,只是和沈员外说了想带上顾迟迟。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沈员外自然答应。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顾迟迟从窗口处探出头来,是土生。
她有些奇怪,土生怎么来了?她小跑过去打开门,问到:“土生哥,你怎么来了?”
结果还没等到回答,手里就多出了一个鸡蛋。土生把那个鸡蛋往她手里塞,拉住顾迟迟的衣袖把她往外面拉。
“你哥让我来接你,说是今天又去县上,带着你去玩玩。”
她迷迷糊糊的接住鸡蛋,跟着土生往外头走。
她有些稀罕的看向手中的鸡蛋。
“这鸡蛋你们哪儿来的?”
这东西在现在那可是稀罕物,顾迟迟半个月或许才能吃上一个。
土生呆头呆脑的,话一句一句的回,“沈员外给我们的,你哥说他不吃,就把他的给你了。”
顾迟迟听了,就也不客气,四五口就把鸡蛋吃了。
她哥现在可是个十四五岁的大高个儿,发育得可比她好多了,她还是自己多吃点吧。
顾弛蹲在牛车前面,叼着根草。
后头有年纪大些的,见为首的只是个少年郎,心中自然而然就生出轻视来,再加上等了会儿,心中就有了些火。
有个壮汉就从后面跨了几步过来,张口就是脏话,“他娘的!怎么还不走?你小子还干不干了?”
说着,就伸手去抓顾弛的肩膀。
后头还有些和这人同乡的,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刚想说让那人不要欺负人。就瞧见前方那少年郎只是微微一回首,身子向后一转,躲开了对方的手。
随即毫不留情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
只听见“咔嚓”一声。
“啊!”
那中年人面部扭曲,额头虚汗冒出。
顾弛一扬眉,“不好意思啊,我这人不喜欢别人从背后碰我。”
随即他活动了下手腕,一双极为凌厉的凤眼盯着那人。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他眉眼带着不耐烦,若是来人好好说,他自然也要好好解释。只是可惜来人态度实在恶劣。
那人此时疼得冷汗直冒,哪里还敢说什么,一张脸苍白着,急匆匆的摇头离开,只敢待在最后头。
后面几个人目瞪口呆,另外一旁却有知道顾弛威名的,一看他们模样就知道是最近才来的。
一人带着调笑的口吻接近,“怎么样?新来的吧?”
那几个人连连点头,又追问道:“看兄弟你的口气,这人很有名啊?”
说着还从怀里面掏出了几个馒头,那人虽有些不太满意,但是这好歹还能炫炫不是。于是他也没讲究,招呼人往后站站。手里头把馒头塞到胸口。
“你们是新来的,不知道。这小子家里头无父无母,就一个妹妹。但他那可是一身神力啊,他之前在我们村里有人挑衅他,你知道不。他,直接举起了一块巨石,登时就要往那人身上扔。”
一边说,那人还比划着那巨石的大小,足足有成年人怀抱着那么大的石头。
这一比划,可是把听着的那几个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厉害呢?!”
那人拿着馒头啃了一口,“那不然呢,你以为沈员外怎么每次运粮食都找他?没见过比他更能打的了。”
说着,他还一点头。
那几人偷偷摸摸的把视线转到顾弛身上,结果对方突然一动,可把他们吓得不轻,几个人赶忙着一甩头不敢继续看。
“哥!”
顾迟迟从远处小跑过来,就瞧见顾弛此时正蹲在地上。能去县城里头,这可是好久才能等着一回的,没想到这次她哥居然记着了。
她难得对着顾弛笑得这么乖,顾弛没忍住,去揉了揉对方的头。然后把小妹抱到了牛车上,“来,好生坐着。”
“走了,出发。”
顾迟迟坐在牛车上,笑得开心。张田就坐在他们身后的那牛车上,见顾迟迟笑得牙不见眼的,也忍不住跟着笑。
“迟迟妹妹这么喜欢去县城呀?”
顾迟迟今天心情好,再加上搭话的又是张田,自然也是高高兴兴的回话。
顾迟迟笑笑,“我就是喜欢人多,热闹。”
有着前面顾弛露出的那一手,后头那些人可谓是安分极了。连长久些的往前投一投目光都不敢,生怕惹了顾弛。
顾迟迟悄悄附在顾弛耳边问,“你刚才是不是又打人了?”
“可不是我主动挑衅的。”顾弛解释道。
“我又没说是你。”顾迟迟当然知道,她哥才不是会随便欺负人的。顺着刚才的动作,她直接倚到了顾弛身上,从五宝村到临川县可还有不小的距离,她打算靠着她哥好生睡一觉。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身后的张田和土生都悄悄的放低了音量,免得吵着她。他们这一块儿都静下来了,后头的那些人也不自觉安静下来。
顾迟迟在牛车上睡得倒也很是舒服,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临川县城门。
说起来是城门,但实际上临川县的城墙也就寻常二人高,还有不少地方已然缺一块露一块儿的。若是较真起来,从那些地方就是凭空翻进去,也没什么不行的。
顾迟迟醒过来的时候,是张田主动上前去和那守城士兵交接。他算是三个人里头脾气最好的,书也读的最多。
那士兵听了张田的话之后,扫了他们车队一眼,挥挥手放行。
顾迟迟从牛车上醒来,稍稍回过神。
进县城之后,差不多到了人流最密集的地方,顾弛将牛车停下,放顾迟迟下车,连带着也让一起的土生下去。
被赶下去的时候土生还老大不愿意了,“我不想跟着迟迟妹妹。”
顾迟迟一撇他,头高高的昂着,“我也不要小傻蛋儿。”
土生登时一副委屈样儿,“大哥!她骂我!”
“骂你就骂你了。快去,你上次差点和别人干起来,这次别在这儿杵着。”
顾弛从钱袋子里掏出了几枚铜钱交给顾迟迟,仔细嘱咐道:“两个时辰之后就在这儿等着你们,记得别耽误时辰。”
顾迟迟一点头,拿着钱走了。土生则是不情不愿的跟在顾迟迟身后。
“我们这是去哪儿呢?”土生没忍住,往前跨几步,走到顾迟迟身边去。
顾迟迟今日可不是为了那些来的,她早有打算。
“我要去粮铺。”
“哦。”虽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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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为什么,但土生老实应了。
走到了粮市里头,那里头有好几家粮铺。顾迟迟隐隐记得,这一般战争开始前,都是粮价率先开始变动的。
她仗着自己年纪小,一副小姑娘的懵懂无知的模样,向那粮铺里头的掌柜打探情况。
“大伯,这价米的价格怎么又涨了呀?”
那掌柜的此时无事,见着进来的又是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也愿意说几句。
“哟,怎么你们家让个小姑娘来买粮啊。”
“我自己出来看的,就是看看。”顾迟迟冲着那位掌柜大伯一笑梨涡浅浅的,让那掌柜的一下子想起了家中的孙女儿,声音也忍不住柔下来。
“那你可不知道,最近这米价啊可是一直在涨。你们家要是买米啊,那可得趁早。最近县令府都在收粮呢,说是哪地方又缺粮了,得救助。”
顾迟迟听到这话,一怔,县令府在收粮。可他们不是刚才在沈员外家里面收了五百石粮食吗?怎么还在收?
还是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这个县令,怎么瞧着不太对呢。
她心中一凛。
可…这县令若是提前知道,竟一点消息也不给吗?她心中疑惑,面上怔住。
“小姑娘?小姑娘?”
顾迟迟被掌柜的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冲着对方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大伯和我说这些了。我先回家了。”
掌柜的点点头,“去吧。快些回家,最近可不太平。”
土生在外头等着,不明白顾迟迟怎么来粮店。随即就瞧见对方从粮店里面走出来,整个人呆愣愣的。他低头去看顾迟迟,“怎么了?你被人欺负了?”
驰哥说过了,谁要是欺负顾迟迟,就得揍他!
他把这句记得尤其清楚,握着拳头就要冲进去。顾迟迟赶紧拉住他,“不是不是。”
她只是心里头在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要劝哥哥离开吗?这里马上就要有人打过来了,他们若是不跑,铁定得死。
可如果劝哥哥离开,那该用什么理由?总不能就说是这里要爆发战争了吧?还有张田和土生,他们待她很好,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可只凭着她一个人,她又能如何呢?她说的话,别说是村子里面其他人了,光是劝顾驰可能都还要费好一番劲儿呢。自保尚且存在问题,更何况是去救别的人。
她愈加低沉下来。
顾弛将粮食送到了县令府上,一袋一袋装入县令库中。他一边搬粮食,边观察着。上次来的时候,他分明记得这库里面起码还有一千石粮食,如今来,却是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他们送来的,什么都没有。他心中想着,干活儿却丝毫不慢。
明明还是个少年郎,一个人却能背起两三个人才能背得起来的量。那些大汉都比不过他。张田则是在一旁记录,一群人里头,也就他一个人会写字的。
把活儿干完,那边县令处还给了不少工钱。
顾弛给平均分了,也没仗着自己是领头的多拿,倒是那些人不好意思,毕竟对方一个人扛了那么多。
先前的那个中年人藏在队伍里面,被好几个人飙了眼刀。
他们又驾着牛车准备回去,顾弛远远的就看见了顾迟迟,正要招呼,就瞧见顾迟迟皱着一张小脸,很是不高兴。
“怎么了这是?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3. 第三章
顾迟迟站起来,下意识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啊。”
顾弛却一皱眉,伸手去戳顾迟迟的的额头,“你这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还说没有?”
顾迟迟伸手去拍顾弛的手,被对方躲开。
“我真没事。我就是在想你们怎么还没来。”
借口。
妹妹就是这点不好,想逼问她,却又舍不得。要是弟弟的话那就简单了,不肯说?打一顿就好了!
算了。顾弛打算回去再问,这儿人这么多,他也不好多问。
“走吧。先回家。”
顾迟迟晚上睡在床上,有些纠结的玩着床上的吊穗。
五宝村的大姨大伯们其实对他们都挺好的。虽然其中有土生他娘这样对他们有些意见的,但是却也从来没有真的来找过他们的麻烦。从小到大也对他们有照顾。
顾迟迟他爹娘死的时候,是在外头,那时候她才不到五岁。顾弛就算是天生神力,想要养顾迟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没有村子里大姨大伯对她好,她和她哥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轻松。
还有沈员外,他是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胖子,笑起来就像个弥勒佛似的。他平日里头也从来没有欺压过村子里的人。远近的人都知道,这附近的地主也就沈员外好。
五宝村的百姓,那可是附近少有的大多数人都是有自己的地的。大多数村子里头,能有一块儿自己的地的那都是殷实人家。
可以说五宝村虽然有一些小毛病不少的人,但是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就这样放弃他们,顾迟迟不愿意。可是她又怎么样才能救下所有人呢?
顾迟迟猛地一蹬被子,在床上来来回回的翻滚。
难死了,难死了。可恶啊!!为什么这件事情要让她来想办法啊。完全没办法视而不见。
床板咯吱咯吱的叫,一旁房间的顾弛听着了,一声吼。
“顾迟迟!你再不给我好好睡觉,我就过来揍你了啊!”
切。
顾迟迟登时停住,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到底还是老实下来。
第二日顾迟迟醒来的时候,顾弛已经走了。
家中的缸被顾弛刚挑了水回来,烧热之后洗漱干净,顾迟迟去了张田他家。
张田他娘是顾迟迟最喜欢的大姨。张姨漂亮又温柔,说话也好听,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喜欢她。
但他不是五宝村的本地人,她是八年前外地来的,来的时候就带了张田过来,身边夫婿也没有。
“张姨!”
顾迟迟刚到门口就迫不及待的喊对方,而小院子里头正在喂鸡和鸭的那位美丽妇人也快步过来开门。
“是迟迟啊。来,快进来。”
顾迟迟冲着张姨笑,“张姨最好了。张姨有什么需要我干的?”
她撸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张姨此时却拉住她。
“哪里有什么需要你这个小孩干的,来,你来的刚好,我锅里头还煮着几条鱼。你张田哥不爱吃,我专门给你留着的。”
顾迟迟一笑,她可不和她张姨客气,张姨一向是对她好,比起张田都差不了什么。客气了才是伤她张姨的心了呢。
说着,张姨进去洗了洗手,挽起的鬓发侧在一旁。肤色有些稍稍的小麦色,反倒是更显得温柔。顾迟迟仗着年纪小,又是姑娘,直直的盯着看。
“没事儿在那愣着干什么呢?快去拿碗饭,就在厨房里头呢。”
“好嘞!”
顾迟迟手脚麻利的拿着两个碗放到桌上。盛着鱼的碗碟都不是多么精致的,甚至还有一些最上沿的豁口。但是味道比起酒楼都丝毫不差,顾迟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
顾迟迟登时给面子的夸道:“张姨!太好吃了。你的手艺可比我哥好多了。”
张姨温婉一笑,“喜欢吃你就多吃一些。你现在年纪小,多吃点对身体好。”
顾迟迟狠狠点头。
张姨倒是没吃多少,顾迟迟吃得肚子都撑了。在看到张姨准备收碗的时候,顾迟迟赶紧阻止了张姨的动作。
“我来我来。我今天就是来帮张姨的忙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见她争着抢着,张姨也不好真的不让她。帮着小孩儿把东西搬到了厨房,仔细叮嘱小心滑之后,这才又拿着碗出去喂鸡。
顾迟迟也算是经验丰富,这么几个碗没多久就洗好了。拿着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之后,顾迟迟看向厨房一角突然出现的桶。这可是先前没有过的,顾迟迟有些好奇,过去瞧。
就瞧见里面有好几条鱼,正在里面死气沉沉的不动弹。顾迟迟瞧着有趣,正要一笑,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鱼?
有关于“鱼”的典故都不需要多说,那个经典的例子谁能不晓得。
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①
这不是现成的法子吗?!
顾迟迟几乎是贪恋的看向了桶里面的那几条鱼。这东西,可能帮大忙了!
张姨从外面一进来,就看见顾迟迟正满脸渴望的看着桶里的那几条鱼。
那瞪大眼睛的模样,还有那喜滋滋的神色,让她忍不住一笑,“怎么瞧着这还没做的鱼都这么高兴呢?这是又饿了?”
张姨自然不清楚顾迟迟是在为着什么而高兴,只以为是对方又馋了。顾迟迟嘿嘿一笑,“张姨!我能不能从你这买几条鱼回去?”
张姨一白她,“哪里需要给钱?直接拿去就是了。”
顾迟迟却笑嘻嘻不肯,“这可不行。张姨,我钱给你放这儿了。我等会儿再拿回去。”
见她坚持,张姨也不多说什么。顾迟迟和她哥都是这样的性格,平日里不爱占别人的便宜。
待到下午的时候,顾迟迟就提了两只鱼回去。提走之前,张姨还非要帮她把那鱼鳞刮了。
这哪里是能干的。她把鱼带回去,又不是真要做给她哥吃。
“不用了,不用了,我拿回去自己做就是了。谢谢张姨了。”
张姨疑惑,这孩子怎么一说到刮鳞还不乐意呢,这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也罢,左右迟迟一向是这么个性子。
临走前她还特地加了一句,“对了,前几日的张田哥才和我说了,你爱看书他这几日又买了几本。若是有不认识的字他继续教你。”
顾迟迟露齿一笑,“那我可就多谢张田哥了。”这都是经常的事。
她小跑着回家,把门都小心的关上,把鱼放进了桶里面先养着。
她则是开始琢磨这东西到底该如何写,她本来想着的是在这鱼腹之中写上这战争将来。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写上这战争将来,那就是人祸。人祸可不好预测,也不像是上天预警。
不如从旁的理由下手。
顾迟迟思量许久,在屋中憋得慌,就推开门往外走去。
她正蹲着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手伸出去去碰那河水。这条河并不多深,最多也才淹没到小腿处,是决计淹不死人的。
这五宝村的村子另一头,有一条极深极深的大河。按着五宝村以往的村志,这条河曾经发过一次特别大的水,可淹死了不少人。
也是因此,五宝村的人既对那条河眷恋,却也惧怕。顾迟迟越想眼神儿越亮,这不是现成给她一理由吗?
她忍不住一拍掌,猛地站起来。就这么做!
结果站起来站得太猛,一下子差点栽进水里面。要不是身后突然有人抓住了她,只怕一下子真得栽进去。
一道声音含着怒火,“你刚才做什么呢?平时就让你离这河远点,总是不听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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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声音太熟悉。顾迟迟连忙转身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哥,我就是蹲太久了。我下次铁定不蹲这么久了。”
顾弛脸冷下来,平日里因着嬉皮笑脸而藏起来的优越眉眼就显露了出来。他眉弓长得极好,凤眼凌厉,长眉入鬓。冷着脸斜看顾迟迟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顾迟迟连连讨饶,这才让顾弛脸色缓和了些,拉着顾迟迟的手不放,拽着顾迟迟往家那边儿走。
“以往和你说总是不当回事,这回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哥,我真错了。别念我了行不行?”顾迟迟撒娇卖乖的时候,对于顾弛来说可少得很。他保持着一张冷脸,瞧着自己妹妹乖乖求饶。
瞧着顾迟迟快要到极限了,这才松下眉眼,宽宏大量道:“行了,回家吃饭。沈员外专门还让我带了你的饭回来,还有肉和蛋呢。”
顾迟迟登时笑开了,“那你可得帮我好好的向沈员外道谢!”随即奔向他们二人的小院儿。
顾迟迟今天是悄悄进城的,搭了村子里面进城的车,又把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拿了出来。
她得去买些朱砂来,还有笔。
说起来,其实这一世的顾迟迟并不识字。若不是仗着前世的知识,再加上张田家里头有钱读书且还愿意教她,这才让顾迟迟这辈子不至于是个睁眼瞎。
她想过了,两只鱼还是有些少了,她决定再多买几只。
不过这样一来再加上朱砂那些,只怕她这些年积攒的零花钱都要付之一炬了。
顾迟迟心如刀割,恨不得把钱藏一辈子,但也只能大出血一次。
甚至在买朱砂的时候,顾迟迟根本买不起一整块的。她只能和那个掌柜的商量说只要一小块,要不是看在她长得实在是可爱,并且愿意付多一点钱,只怕光是朱砂就足够顾迟迟倾家荡产了。
她提着那几条鱼还有朱砂,终于赶在中午之前回到了家中。
不过她也实在没有时间吃饭了,她还得拿着之前的布开始练习写字。倒也不需要写的十足好看,只是不要太丑。太丑了那可真就是丢人了。
她把她娘留给她作为嫁妆的布小心翼翼的搬出来,这布她直到今日都还没碰过。摸上去就和她现在穿在身上的布料天差地别。
她有些心疼,但也实在没有办法,她现在实在是没有钱再去买布了。
尽量少的裁下来,顾迟迟写字一笔一划的写,不容一星半点的错漏。
但凡她写错一个笔画,就得浪费掉一块儿布料。
足足写了八张。过于用力的握笔,导致顾迟迟的手此时都有一些酸痛。不过看在成果还不错的份上,顾迟迟勉强能接受这点。
之后则是将这些布条卷起来,将其放进了鱼的腹中。
说起来顾迟迟其实很慌,若是这些鱼没有落入捕鱼人的手中,那就是她白费了。
所以她还得将这些鱼放到那些捕鱼人常去的一些地方,幸亏她刚才买鱼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她费劲儿的悄悄的把那些鱼放进了那附近。
如今就只能祈祷着鱼能够再次被那些捕鱼人捞起来了。
顾迟迟自觉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于是回家的时候瞧着还挺高兴。顾弛看到的时候还以为顾迟迟捡到钱了呢。
他进厨房去做饭顾迟迟乐呵呵的坐在外头择菜,就听见里头一阵脚步声。
“顾迟迟,我们家鱼呢?”
昨天他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家里的桶里面放了两条鱼,今天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顾迟迟没想到还得留两条鱼,一时怔住,“我…我把他们,放生了。”
“顾迟迟,你傻吧你是。那不是张姨卖给我们的吗?我真想把你也给放生了。”
顾弛戳着顾迟迟的脑袋,都不知道顾迟迟这脑子是怎么回事儿,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又像个呆子似的。
4. 第四章
顾弛又一次去送粮了,沈员外接到县令手信的时候也很是疑惑。这都第三次了,还是这么短时间的,难不成最近这么缺粮?他们是不是也该给自己家里头留下来些。沈员外在心里琢磨,又把这事儿交给了顾驰。
顾弛自然没推脱,每次运粮都能得到差不多快半个月的月钱,这可比寻常时候挣得多。
只是临走前犹豫了片刻,妹妹一直很喜欢去县里面,不如也一应带上。再加上最近总觉着对方似乎焦虑得很,带出去也好。
张田去叫人的时候,推门就看见顾迟迟正看着桌子发呆。他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就见对方目光幽深的抬起头,眼下乌黑吓人。
“你…你这是怎么了?”
张田上前走几步,去仔细看顾迟迟那小脸,不禁惊到:“怎么眼圈儿黑成这样了?你几天没睡了?”
顾迟迟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她这几天都挂念着那些鱼到底有没有被打捞起来。每天那是一点都睡不安稳。
这批鱼要是没行,她可就没钱了!
并且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若是此时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就没有逃开的时间了。
她想要劝走整个村子的人,凭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只能借用那鱼腹藏书的谣言。这可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她一日一日的挨着,盼着消息能够早点传回来。可这事儿自然不可能同张田说,她只道: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困得很。”
顾迟迟瘪瘪嘴,一看就没什么精神头。
“对了,你来干什么?”
张田见她一脸困倦,就说,“本来是你哥让我找你一同去县城。你这模样,要不还是算了?”
顾迟迟本来没什么精神,听到她哥又要去县城,登时站起来,“又要去县城?”
张田被她这突然的一站起来吓到,忍不住往后退一步。“怎么…怎么了?”
他不清楚为何顾迟迟突然这般激动。顾迟迟捏着手,急得在屋里头转圈。
[怎么办?怎么办?这时间越来越急了!]
她来回转,随即去抓张田的手,“我要去!”然后她直接拉上张田的手,噔噔噔的跑起来,势必要赶紧去县城里头看看情况。
张田被抓着跑差点好几次踉跄在地里,眼神奇怪的看向顾迟迟。总觉得迟迟妹妹似乎很着急,但这阵子县里头难道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清楚的?
一路快跑到牛车处。
跑到顾弛面前顾迟迟一扒拉就自己爬上了牛车。顾弛没想到她这么急,赶紧伸出手去接住她。
“怎么这么着急?可别摔了。”
顾迟迟敷衍似的点点头,“行。哥,我们快走吧!”
顾弛奇怪的看向顾迟迟,倒也没追问,“行吧。”
“出发。”
一如既往的进城,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顾弛就把顾迟迟放了下来。
他眯了眯眼,突然道:“要不然,张田你今天陪我妹去吧?”
张田总比土生好些,土生输就输在太老实,顾迟迟干什么他都傻跟着。但是顾迟迟不让他进去,他就一点不跟着。太老实了。
张田自然一点头,准备下车。
顾迟迟脸色一僵,“不用不用。要不我一个人去吧。”
顾弛盯着顾迟迟看了一眼,这些日子妹妹都怪怪的,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他有意想要探究,但也清楚顾迟迟这人不能一直逼着。于是他主动让了一步,“好。那还是让土生跟着你吧。”
顾迟迟下意识点了点头,下一瞬脸又有一些发苦,总觉得她哥可能是因为她最近的状态不对,所以对她有所怀疑。
土生从牛车上跳下来,就跟在顾迟迟身后。顾迟迟冲着顾弛尴尬一笑,赶紧离开了。
张田凑到顾弛面前,“迟迟妹妹很不对劲。”顾弛身子还朝着顾迟迟离开的方向。
“这些天她都这样。”这时他将头转向张田,“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张田想不出来,只能摇摇头,“猜不大出来。可她一小孩儿能有什么事儿呢?”
顾弛一抓绳,驱使着牛继续往前走。
“那就再看看。”
顾迟迟看着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土生,想要把人甩开,但是奈何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尝试了几次突然往前跑,但是又很快被土生追上。她本来想着让土生待在一旁的食铺里头,她自己去鱼市附近。
但是土生别的都不擅长,唯独无比专注。顾弛在走之前就和他说了要好好跟着顾迟迟,于是他就专注于跟着顾迟迟,不管说什么,他都不肯离开顾迟迟身边一步。
行吧。
顾迟迟只能带着土生去到了鱼市附近,鱼市附近还挺热闹。
为了避免顾迟迟被人挤到,土生走到了顾迟迟的身前,帮她开了一条路出来。而就在往里面走的时候,一个鱼摊附近的人群突然喧闹了起来。
“啊!这鱼肚子里面有字!”
这可是奇了,周围人都凑上去看。瞧见果真有字,也开始喊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真有字!但是这字写的什么啊?”
在一个没什么消遣的镇子上头,这种事儿那可真是十年难得一见,几乎是一窝蜂的人都凑了过来。
土生还在往前给顾迟迟开路,没想到他身后的顾迟迟猛地一扭头,往那望去。
‘那是我的鱼!我的鱼!’
顾迟迟内心激动着,拉住土生的衣角就往那地方大步跨着走。土生被拽了,也不生气,继续老老实实的帮着顾迟迟开路。
两个人在推开了无数人之后,终于站在了那鱼铺的面前。那鱼贩此时正抓着手里头的鱼,而一旁站着的人手中正那种那布条。
顾迟迟一双眼几乎是贴在了那人身上。
对方此时正将那纸条打开,看着里头的字不知道怎么念。顾迟迟紧张的抓住前方的土生。
“这…这我也不识字啊?”
顾迟迟一口气都提上来了,就给她看这个?
那人抬头看向周围围观人,“可有认识的,来瞧瞧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来买鱼的哪里有这样的能力,这来买鱼的,一般不都是老百姓嘛。也就能看懂个字形。
什么?不是吧?怎么在这儿出问题了!
顾迟迟着急得很,那些围观的也想快点知道这上头写的都是些什么。那一旁另外的鱼贩都赶过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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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众人彼此互相看看,但是谁都不清楚这上头到底写了啥。那拿着布条的人已经在人群面前来回走动了,顾迟迟都凑近看了看那布条,确实是她写的那个。
但是,怎么会一个识字的都没有呢?
也幸亏这事儿很是稀奇,围观群众这才没跑了,但是此时人群中已然出现了想要离开的声音。
顾迟迟自然不能出去认下,认下了,这事儿铁定得闹大。那到时候她又极力促使着大家走,那谁都看得出来这事儿有问题了。
她瞧着那字条暗自着急,突然灵机一动。
“旁边有个写书先生,他肯定知道这上头写了什么!”
顾迟迟大声喊到,喊完之后就赶紧低下头,用土生挡住自己。一旁的人也焦急着,猛然间听到了顾迟迟这话,如壶灌顶。
众人都高呼,“对!那旁边不是有个老先生吗?”
于是最边缘的人赶紧去找那位老先生。
那老先生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人架着过来。他脚都差点着不了地了。
那有些聪明的又爱看热闹的,就趁着搀扶老先生的机会悄悄的钻进来。
终于把那老先生带进来了,他颤颤巍巍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已经在被人架来的路上告知了所有的情况。
那一旁拿着布条的赶紧将那布条呈于老先生面前,那老先生看不清,还又凑近了些。
他拿着布条,仔细钻研半天,周围人都快等不及了。
他才缓缓开始念那布条上的内容,
“十五日,临川河必发洪。”
顾迟迟死盯着那老先生许久,终于听到了对方说出此句。她霎时间松了一口气。
终于,她的苦心没有白费。
后面的人却还没听清那老先生说的是什么,那一旁的人一脸惊惧,听到此言一时怔住。
“快说啊!到底上头写了什么?!”后面的人好奇又着急的问到。
那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这才道:“十五日,临川河必发洪。”
那些听到的人登时也如先前的那中年男人一般愣住。可始终还有没听到的人,于是身后的又逼着前头的赶紧说。
于是一时之间,满鱼市的人都吵嚷着。
“十五日!临川河必发洪!”
这句话从鱼市开始,不断的往临川县其他地方席卷。
尤其是在另外鱼铺之中,也发现了两条,在请了那老先生来查看之后竟然也是此言,这消息就如同病毒一般在临川县传开。
那老先生看着手中的布条还有一旁的鱼,他许久都未曾得到这样的重视了。他虽是个读书人,但却连秀才也没有考上,这些年只能帮着别人写信为生。于是他牟足了劲儿要挣个表现。
“鱼腹藏书,这是老天爷怜悯我们!要我们赶紧离开啊!”
这话被一旁的人听了,被一种神秘的氛围给笼罩住,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就是神使。上天怜悯临川县,这才传下预示来救他们。
大街小巷,一时之间,满是关于临川发洪的消息。
顾迟迟则是在众人都忙着感叹的时候,急忙带着土生离开了这地方。只等着这消息赶紧传回五宝村。
5. 第五章
顾弛按照往常一般,领着那些人将那些粮食都搬到了县令府上,领钱之后驾着牛车准备去接顾迟迟二人回村。只是与往常不同,今日的街上极其沸腾和往日情形大不相同。
顾弛驾着牛车环顾一周,只见街上许多人都一脸狂热的讨论着,他下意识皱眉。张田侧耳细听,在顾弛耳边道:“他们似乎是在说发洪的事情。”
发洪?
顾弛正要扭头,就瞧见前方的顾迟迟此时正满脸笑意的望向他。
“哥!”
哎,怎么出来一会儿就笑得这么开心?
顾弛心中疑惑着,面上已然冲着顾迟迟漏出了一口大白牙。顾迟迟爬上牛车,“走吧。回村。”
她眉梢眼角都漏出开心的神色,瞧着是真高兴。
顾弛空出一只手去揉顾迟迟的头发,后者也没说什么,笑盈盈的模样真是少见得很。
张田在后头和土生对视一眼。土生一脸呆呆的看着张田,不懂对方怎么突然用那种怪深沉的眼神看着他。
“干啥?”土生一脸疑惑。
好,完全没接收到自己的暗示。
顾迟迟哼了一路的小调,还很有兴致的摘了路边的野花插在顾弛的鬓发边。
“哥,你长得真俊!”
顾弛正握着绳,见她高兴得很,也就随她去了。甚至还颇为自得,
“你哥我长得当然俊。那村里头小娘子们,好几个看着我都羞答答的不敢抬头。”
顾迟迟听这话可不乐意了。
“你就胡咧咧吧,那几个姐姐都告诉我了,她们就是觉得你太凶了。这才不敢看你的。也就你整天拿着这事儿得瑟。”
顾迟迟凑在他面前给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毫不留情的把那花拿回来,往自己鬓发上簪。
她一时间没插进去。身后的张田见她一直没找对位置,自她手中接过去,“来,我帮你。”
张田虽然是个男子,一双手却十足纤细灵巧,没一会儿就帮顾迟迟将手中的花全都簪进了编起来的头发中。
还从刚路过的野花边薅下来几根,点缀在发中。
“谢谢张田哥。”
张田羞涩一笑,又坐了回去。
顾弛分心看了一眼,点点头,“编得不错。”
土生也在后头木愣愣的颔首,“迟迟妹妹,好看。”
顾迟迟臭屁的一抬头,“那是!”
还说她哥呢。
回到五宝村,村子里头显然还没有得到临川县的消息,俨然还是一片平静模样。
身后的那些汉子冲着顾弛道一声后,才成群结队着离开。
顾弛一点头,也带着顾迟迟回家。一般来说,将粮食运去县城之后,顾弛的下半天就可以自己随意活动。他当然没有还非要去给沈员外做事儿的意愿。
回到家中,顾弛拿着一箱子的工具就把家里头的有问题家具给拆了。顾迟迟在一旁蹲着看,顾弛一边做木工活儿,一边道:
“你之前不是说这椅子太硬了嘛,刚好,前几天我在村子李叔那里看到他们那里在椅子上放了个垫的。这个椅子我前几天看的时候,发现他有些晃,等我把这个修修,就把那垫子给你放上去绑着。”
顾弛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在村子里头那是谁都不敢随意惹他,其实说起这家常的事儿来却也是信手拈来。
顾迟迟瞧了半天,吐出了口中嚼着的残渣。
“哥,你以后肯定是个好媳妇儿。”
“去你的!”
顾弛拿着手中的木棍就作势往顾迟迟脑袋上砸。顾迟迟赶紧跑开,
“你干什么呢!”
一双圆眼瞪着顾弛,满是不服气。
“去去去,外头玩去。别在这儿挡我干活儿。”
“嘁。”顾迟迟不服气的冲着顾弛扮鬼脸,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想去村子里头瞧瞧。她看看天色,这个时辰消息应该已经传回来了。她正好出去瞧瞧,于是拔腿一跑。
“那我出去看看啊。我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她一溜烟跑得快,裤腿扎得老高。
“之前不还嫌我做饭难吃呢?!”
顾弛举着那木凳子腿冲着顾迟迟喊,也不清楚顾迟迟听到了没。
顾迟迟腿噔噔噔的就跑到了村子里头那些大娘们最喜欢坐在一起的聊天的地方。
她长得甜,笑起来能笑到老人家心里头去。不管是老是少,都对她很难升起戒备之心。
所以她在村子里头尤其走得通,往常的时候那些大娘还专门给她将村子里头的大小八卦。谁家男人又被打了,谁家男人又被抓了。
不过要是只把她们当成嚼舌根的就不对了,以往时候,那要是谁家男人打媳妇儿的,她们也是半点也不带虚的。农村里头的大娘们那身子强壮的,也是经常下地干活的,一点也不比那些男的差。
拿着那田地里头的锄头就去。这附近人都知根知底的,上午听着打人,那下午就冲过去了。也是因此,这村子里头的男的都更老实些。
而这一批人里头,总有那么一个领头的。村子里面的半大不小的小子都是以顾弛为首。而这满村子的大娘,则是以村长家的媳妇儿,李家婶子为首。
这位李家婶子说起来那可就厉害了,一两句话说不完。只说她最厉害的就是在二十年前,凭着自己一个人,从那灾荒地一个人逃了出来。
到五宝村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还是好好的,除了全身上下斗瘦得不成人样以外,哪儿哪儿都是好好的。
这种本事那可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有的,所以在五宝村,她就很快站稳了脚跟。后头又嫁给了年轻时候的村长。在大娘堆里头,那可谓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顾迟迟刚过去,就瞧见那李婶子正拿着针缝东西。旁边有个男人情绪激动,蹲在那大娘堆里头,在讲事儿。
顾迟迟凑近一听,正巧就是今天临川县鱼市发生的那事儿。这下子可真是犯瞌睡来枕头,她赶紧小跑几步过去,静悄悄的听着那男人那事儿讲完。
还没等说完呢,那群大娘已经开始沸腾起来。这可是大事儿啊,谁都知道这之前临川河的确淹死过人,但那不都是老黄历了吗?众人有些半信半疑。
“说真的?咱们这村这不就挨着那河嘛?”
“这事儿是真的吗?”
那蓝色衣衫大娘话音刚落,那男人就忍不住反驳。
“这还能有假的?!那满鱼市的人都瞧见了!还有那个会写字的老先生,那可是他亲自念的。”
那男人一边拍手,一边学着当时的情形,着急得不行。
李家婶子这时候看到了顾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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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顾迟迟冲她一笑,挨着她腿坐下。
那男人没搭理这边,竭力说着那临川县发生的事儿。他手舞足蹈的讲了好多遍,口水都快讲干了。
这下子那群半信半疑的大娘有些真信了,这人这么卖力难不成真是真的?那这事儿怎么办?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啊?这要是真的,那岂不是要开始准备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
“李婶子,您说句话呗。”
李婶子此时却一点不着急,摸了摸顾迟迟的头,道:“着急什么?这事儿先等着,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顾迟迟心中也着急,面上却不好暴露自己,只好跟着李婶子她们继续在原地等着另外的从镇上回来的人。
而那男人果真没有胡说,不仅他一个,那一日五宝村之中有好几个男人都是这么说的。这下子李婶子的面色就渐渐凝重起来了,她看着天色,目光沉沉的没说话。
只是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这事儿要同我家那个说说。”
那周围围着的连连点头,这事儿事关重大,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李婶子又说了几句,“这事儿来得不简单,得大家伙儿商议。”她扭头看向村子里头家里面有老人的,“柳三媳妇儿,还有柯大娘,胡大娘。这事儿必须得和你们家老人说。明日午时,都来我们家院子里头。”
那几个被点名的连连点头。
“还有今日没来的那些,回去后都彼此之间通知一声。”
那些大娘小媳妇儿们赶紧应下。
等到他们走后,李婶子则是摸了摸顾迟迟的头,“迟迟可别忘了把今天的事儿同你那哥讲了。你们家你哥得来。”
顾迟迟连连点头,她心里头就盼着这事儿呢。等到了明日,这消息肯定会传得比今日更厉害。这种蒙着玄幻色彩的事情在这时候最是容易扩散的,指不定转几日连隔壁县都得知道。
她一溜烟的跑回去,满心满意都是想着明日能劝动多少是多少,要是能都走那就最好。
顾弛在家里头刚把饭菜都好好的摆上,就瞧见顾迟迟疯了似的跑回来,那腿倒腾得,看得顾弛啧啧称奇。
“时间赶正好呢。吃饭吧。”
顾弛把碗筷摆好,已经坐好。就瞧见顾迟迟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在外头撞见鬼了?”
顾迟迟非常做作的瞪大了双眼,本来是想要装出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被顾弛这么一说,差点露相。
“哥!”
“别老一惊一乍的,有事儿就说。”顾弛夹了一筷子青菜,发觉这次咸淡刚刚好。
“我刚才出去听他们说,临川河最近要发洪了!”
顾弛撇了一眼顾迟迟,嚼了几口菜咽下去,这才非常清新不做作的“哇”了一声。
“这么大事儿呢?”然后对方又伸出筷子准备把肉给夹了。
顾迟迟本来还要继续说,就瞧见对方这动作,这还能忍?赶紧用自己的筷子夹住她哥的筷子。
“你干嘛!”
顾弛不甘愿的收回筷子,“行行行,你快说。”
“明天你得去村长屋儿,有事儿要商量。”顾迟迟被这一打岔,也没心思管其他的了。直接就把结果告诉了顾弛。
顾弛一惊,来真的?
6. 第六章
临川知县一大早上起来,正悠闲着,从屋子里头慢慢踱步出来。
这日子嘛,虽然很快就要不平静了,但这他可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粮食,他可是从那沈员外那里买来了不少。说是补充仓库的,但是早就被他暗地里面藏起来了。他可是花重金才攒了这些,就等着后头走的时候带走了。
前头一批已经假借着这赈灾的名义搬走了,这剩下的一批嘛,自然是要尽快在这最后半个月之内赶紧搬走。
他可是在朝里头有人的,早就知道了这叛军一路往这儿来了。按理说呢,他该通知手底下百姓的。可上头说了,这些贱民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朝廷可养不起这么多人。这消息得知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正也不耽误他挣钱,怎么着都行。想着自己这些日子攒下的粮食,县令打算之后就跑,也懒得再做官儿了。
他乐滋滋的想着,往府外走,就瞧见他那师爷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县…县令啊!”
他撇了一眼,“着什么急呢?怎么着,临川县还能有什么大事儿不成?”
他早就打定主意,在把临川县的粮食薅干净之后,就赶紧带着那最后一批粮食走。叛军最快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到这儿,这最后时间,这临川县发生什么事儿都和他这个官儿没关系。
能敷衍就敷衍过去,那就是临川县最近死人了,他都还想拍手叫好呢。
你说这怎么能算是坏事儿呢?这战乱之前死了,好事儿嘛。免得到时候受苦更多。
于是他不紧不慢,不料,那师爷声音震天。
“县令哟!大事不好啦!现在满临川县都在说,这半个月不到那临川河就要发洪啊!大家伙儿都说要跑!”
顾弛天色刚擦亮就醒了过来,他年轻,觉也没多少,每日最多睡三个半时辰必定会自然醒。
倒是顾迟迟,每日起码要睡足四个多时辰才会自然醒,不然的话就是一整日的困倦。
他刚醒,眨了眨眼一个翻身就起来了。往身上套了几件衣裳,出去洗漱,后在鸡窝里头掏了两个鸡蛋。
昨日妹妹说想吃蛋羹,今天刚好。
顾弛手上功夫没停,心中又分神想着另外的要紧事儿。昨天顾迟迟说的,今日还得午膳的时候去村长那屋儿,也不知道最后会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
他眉头皱着,心中并不那么乐意离开五宝村,村里头只怕大多数人都是和他一个想法。这土生土长的,村里每个地方都被他们一寸寸摸索过。就这样换一个地方,背井离乡的,顾弛不愿意。
但是临川河发洪这事儿,怎么想怎么瘆得慌。鱼肚里头有字条,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但骗他们离开又有什么好处呢?顾驰压根就没信过,旁人没读过书,他还能没读过吗?自家妹妹聪明,在张田那儿学了也要和他说的。因此,陈胜吴广起义当时用的手段他当然也清楚。想必县里面肯定也有读书人知道,只是奈何这流言太广,只怕说了也没几个人听。
他手中捣着鸡蛋,把它放到了大锅中。下面的灶里头塞了几根木头,火正旺。他估摸着时间,应该在顾迟迟醒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于是他离开家里头,去找了土生和张田。
“走,我们去一趟临川县城里头。”
土生张田半句不废话,穿上衣服就跟着顾弛跑。土生他娘正要喊土生去挑水,就看见土生又跟着那村子里头那恶霸跑了。
不住的骂,骂完土生骂顾弛。心里头想,真是邪性了。这顾弛年纪小小的,那土生和张田咋就这么听顾弛的。平时村里面的小子也是,一个个的,把顾弛当成什么似的。
顾弛和张田二人直接跑到了沈员外府里头,沈员外见着他们来还好奇,在听顾弛说是来借车之后利索答应。
他一向看重顾弛,觉得这个少年绝非池中之物。如今见他着急进城,便猜他是不是要去打听发洪的消息的。这事儿也正是让沈员外担忧的。
于是临走之前道:“你若是做了决定,劳烦找人告诉我一声。”
顾弛这时候已经坐上车头,听了沈员外这话点头,“一定。”
随即不再犹豫,一抖绳,往城内而去。全速奔跑起来的牛那速度可不一般,后面坐着的张田和土生只觉得屁股疼。好不容易煎熬了半个时辰,这才在临川县县外停下了疾驰。
张田面色惨白,土生已经吐得不成样子。顾弛自己也不好受,但是还得赶在中午之前回家,只能这样了。
三人牵着牛车进去,立即察觉到了临川县如今格外不同寻常的气氛。将牛安置好之后,顾弛拿了一笔钱出来,头一次去了临川县消息最多的茶楼。
这地方东西贵,以往舍不得这钱。
顾弛领着两个人进去,特地找了个隐蔽地方。只点了两杯茶,按照顾弛的话就是,一杯茶三个人,太显眼也太容易被赶。三个人三杯茶呢,他们没这钱。
顾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低着头装作是在和张田说话,但实际上是在听着那些茶楼中的人说话。
这些都是饱学之士,或许能瞧出些不一样的。
只是让顾弛失望的是,他太高看这些人了。在一个小县城里面,读过书的能有多少。读书读得多的又能有多少。那些人所说的也不过就是些陈词滥调,争论的无非就是走与不走,但是却无人谈论那鱼腹藏书一事是否是真的。
要是按照顾弛来说,他不信。
鱼腹藏书这事儿太好操作了,他想知道的是,或许鱼腹藏书这人是有别的理由要让他们离开。这才会选择这样一个方法。
当然,也不排除是这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无论特不特别,这都不是顾弛这个身份需要在意的。
他侧耳细听良久,那昂贵的茶都要喝完了,也没听出什么思路来。
直到即将走,那背后的人突然谈及了另外的事情。
“知道吗?最近县令又在买粮了。”
顾弛赶紧一手按住一个,张田和土生疑惑一抬头,就瞧见顾弛正凝神细听着什么。
“何止呢!最近在买粮,这近来一个多月那几大粮铺都被县令快要买光了,就剩下些日常嚼用的了。”
“这县令以往的办事儿他只求无功无过,你说这灾区一有事儿,倒没想到他还真上了心了。”
那个先前说话的人嗤了一声,却也没说其他的。只是把话题转了,换到了顾弛已经听厌了的鱼腹藏书一事。顾弛微微垂眸,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波澜不动。
县令单收集粮食这事儿不奇怪,可一旦和这临川河发大水的消息合在一块儿,顾驰怎么就越想越觉得有隐情呢?
领着两个人出了酒楼,有意无意的三人就走到了粮铺附近。顾弛刚抬头,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土生开口了。
“哎,这地方我好像来过啊。”
顾弛一扭头,“你来过?你什么时候来的?”土生怎么会来过这里呢。土生来县城的机会不多,而为数不多的那几次,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三人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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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让土生来到此处的,只有一个人。顾驰心中有了猜测。
“是上次迟迟妹妹带我来的,她当时就让我一个人站在外头,自己进去了。她和里头的掌柜的说了好一会儿呢。之前那一次来,她还带我去了鱼市附近呢。”
土生刚说完,就看见顾弛脸色一下子变了。
粮店,鱼腹藏书,还有顾迟迟。
这三件事情原本毫不相关,但是此时的顾弛却惊奇的发现这三者之间或许真的存在着某种联系。他想起了家里面那条离奇失踪的两条鱼,以及突然抽风的顾迟迟的放生行为。
顾弛脸前所未有的阴下来。这个推测很不可思议,但是却在微小细节处有印证。他没有进粮店,而是领着两个人找了个隐蔽地方。
他盯着土生让他把那两次跟着顾迟迟的经过一一的说清楚,不准有丝毫的隐瞒。
土生有些呆,但对于顾弛的话却是半点也不带含糊的。将那日跟着顾迟迟所发生了的事儿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同顾弛重复。
尤其还有那一日跟着去了鱼市的事儿,他将那日的事情尤其仔细说了。
顾弛越听拳头就捏得越紧,脸色阴沉着,在听完土生所说的话之后,三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田虽然不懂究竟顾弛是想到了些什么,却也大致猜到这件事情只怕是和顾迟迟有关系。
于是他开口道:“弛哥不如还是回去问问迟迟吧。这件事情我们再查下去,应当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顾弛抬头,看向张田。这个也是个聪明的,想必此时虽然连不起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已经根据他的言行想到这件事情同顾迟迟有关了。
不过暂时不用担心他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对于张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还是放心的。只是这事儿,他一定要问顾迟迟个清楚。
“好。我们回村。”
顾迟迟一大早上起来,见她哥不在,也没闲着。直接跑到了村长家里头,也不知道李婶子对于这件事情是个什么看法。
顾迟迟这么重视李婶子的意见不是没有理由的。据顾迟迟,所知先前村子中许多决定,都是李婶子在村长背后拍板做决定的。
这件事情上,如果能得到李婶子的支持的话,那么全村人一起离开便也会容易许多。
毕竟就目前而言,村子里面许多人如今都是半信半疑,虽然对于鱼腹藏书这件事情怀揣着敬畏之心,但是更多的却是不忍离开故土。而且有不少人都觉着,要发洪水,那也不一定会是大洪水,躲在附近的山上不就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顾迟迟跑到村长家去敲门,李婶子那时候正坐在土房里头,手中捏着针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抬头看过来,见是顾迟迟赶忙热情的站起来。
“迟妹儿怎么来了?”
她拿着正在补的衣裳站起来,招呼着顾迟迟,“来,坐这儿。”
顾迟迟冲着李婶子笑,看了看村长家中,见没有别人,不禁问到,“二哥怎么不见了?”
二哥是李婶子的二儿子,在村子里头是个老好人。
“你二哥又出去帮人忙了。”
李婶子也坐下,摆弄了下手中的衣裳,“今儿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儿?”
顾迟迟有些扭捏,但是爽快说了,“就是想问问婶婶有关于发洪水那事。”
李婶子叹出一口气,瞧着也是忧愁得很。
“这事儿啊,也太为难人了。”
7. 第七章
顾迟迟旁敲侧击着李婶子的心思,却不知道此时正有人驾着牛车,咬着牙心里头冒着火的奔回来。
顾弛憋着气,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直接驾着牛车到了村长家。要是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定然此时要扯出一个冷笑来。
就顾迟迟那德行,能干出这种事儿,此时可能会老老实实的家里头待着吗?难怪这几天都是上蹿下跳的,原来是憋着坏呢。
他没等牛车完全停下,直接从牛车上跳下来。惊呆了张田土生,土生后头还想学着顾弛那模样跳下去,被张田赶紧拦住了。
顾迟迟正要笑着一张脸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门口似乎有人进来,她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她哥黑脸迈步进来。
她下意识的浑身打了个寒颤。
不对!
她几乎是瞬间就躲到了李婶子身后,一个字儿都没吐。
李婶子也抬头被顾弛这张黑脸吓到了,“怎的了这是?你还要打你妹妹呢?!”
顾弛虽然此时气到发慌,但到底还记得这事儿事关重大。
“李婶子,有件事儿我得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于是顾弛伸出一只手,几乎是硬生生的把顾迟迟从李婶身后提了起来。
浑身悬空的时候,顾迟迟觉得自己此时心都凉了半截。
吾命休矣…
“李婶,婶婶!!!您救救我啊!!!”
她撕心裂肺的呼喊那真是哀痛欲绝,李婶有些犹豫。毕竟这哥打妹,那也不能说是一点不管啊。
正要出手拦住的时候,就看见顾弛提着顾迟迟出去的时候,也没忘了在出门的时候要忘了把他妹的头给护着。
算了,这还说什么呢。兄妹自己解决去吧。
“哥?”
“哥。”
“哥!”
顾迟迟不死心的想要顾弛放下她,但是很可惜,她只得到了顾弛的一路提回家大奖。
直到回到家,顾迟迟才终于被扔下。
“哎哟…,哥,疼得很。”
顾弛不吃她这一套,这种情况他也懒得和顾迟迟再绕嘴皮子。
“鱼腹藏书,谁教你的?”
顾迟迟登时脸色僵住,怎么回事!!!她哥怎么知道的!!!!!
一起相处十年,顾迟迟一撅屁股顾弛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说实话!”
顾弛音量并不大。顾迟迟终于收起了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她哥可是未来的大常之主,那肯定是有地方和寻常人不一样的。
虽然顾迟迟不清楚顾弛是从哪里发现的,但是如果此时还这样的话,她哥真得揍她了。
“粮食不对。”
顾弛自然清楚顾迟迟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怎么得出来的。
“那你也不能这么冒险。”这事儿一旦被查出来,你知不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顾弛压低了声音,正要开口继续,就看见顾迟迟在他面前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事儿会有多冒险,但我已经做了。哥,你帮我。”
顾弛几乎是被顾迟迟这语气给气笑了,这么理所当然呢,这就把他也拖下去了?他几乎是强忍着揍顾迟迟欲望,在后者面前转了几圈,真想把这妹妹给扔了!这死孩子怎么这么烦人呢!
但顾驰能怎么办?他清楚,他不可能不要这个妹妹。就如同顾迟迟言语之间的理所当然一样,这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几乎不需要思考。他一定会帮顾迟迟。
“你想怎么做?”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必须离开这里,顾迟迟的事儿虽然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事儿一查出来那就晚了。更何况之前没察觉,但一旦留心就会发现临川县近日来很不对劲。
“不如我们两个直接走,不能让别人查到你这里来。”这事儿很少会有人怀疑到顾迟迟这里来,但是顾弛对于顾迟迟的事情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他登时就想收拾东西跑,却被顾迟迟一句话粘住了脚。
“最多一个月,反叛军和朝廷的军队就会打到这里。”
“你说什么?”
顾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在县令附近偷听到的,是县令亲口说的。所以他才一直在不断的收粮。”顾迟迟只能尽量的圆这件事情,找不到其他理由,只有这个最有可能性。
对方很显然有些不相信,“怎么会被你听到?而且就算反叛军和朝廷打,那和我们什么关系?”
顾迟迟当然不可能是偷听到的,可这事儿怎么可能如实告诉她哥。她只能转移话题,“哥!你还不明白吗?县令为什么要收粮,他会把这些粮食卖给谁?!这些问题还不够清楚的吗?如果朝廷那边撑得住,县令怎么会一直收粮?朝廷撑不住的。”
顾迟迟此言一出,顾驰赶忙捂住了顾迟迟的嘴。“朝廷的事儿是你能乱说的吗?”
顾迟迟被捂住了嘴,也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她眨巴眨巴眼。赶紧装乖。
而在最开始的难以接受后,顾驰怀疑的目光再次看向顾迟迟。这些年他的确清楚顾迟迟聪明早慧,可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的。
便是再聪明,也不可能。他目前对于顾迟迟所说的偷听抱有很大的怀疑。但除了这个之外,却也再也没有其他能够解释的。他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
只是,
在顾弛眼中,妹妹虽然很机灵,但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但这些日子顾迟迟暗地里谋划的事情,无一不向他说明,妹妹有秘密,且还不是小秘密。
他难得沉默下来,看向顾迟迟的眼神中透着打量。这还是他妹妹吗?这疑惑在看见顾迟迟眼眸的那一瞬间,便顷刻间灰飞烟灭。
罢了罢了,只要妹妹还是自己妹妹,有没有隐藏,便都不重要了。他信她。
他心思千回百转,顾迟迟则是认定顾驰一定会信她,她道:“所以哥,要想村子里头的人活命,我们必须在这次村子大会上,劝动所有人一起离开。”
顾弛这下子算是清楚顾迟迟为什么非要搞出这么大动静了。这是不仅想自己跑,还想带着一村子的人都一起跑。
顾迟迟不是异想天开,在现代人眼中或许鱼腹藏书一事很荒谬,但是对于古代底层人民来说,这无异于老天示警。
更何况就连现代也还有人是“选择性信神”,就更不要说现在了。让全村子离开,虽然任务重,却也绝不会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至于为什么要带着一村子的人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感情好,更是因为,
呵!你见过哪个司令手底下没兵的吗?!
史书上,顾弛在最开始的时候,最缺的就是心腹。当时顾迟迟就在想,如果能在一开始就有一批知根知底的人一起,那路定然会顺遂许多。
五宝村村民,就是最好的选择。顾迟迟有这个信心,她哥一无所有的时候都能靠着瞎掰扯哄得一大批能人跟着他,更不要说如今五宝村村民了。
顾弛听了顾迟迟的话,皱眉,“那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劝?这年头,愿意离开故土的可没几个。光是一个鱼腹藏书,劝不动全部人的。”
他自认已经算是村子里头对于故土没那么依恋的了,但若是就这样让他离开,他却也是不愿意的。
顾迟迟却一笑,她能够这么做,自然是早早就有了备用方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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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预兆或许还会有人不信,但若是再来一个预兆呢。
“不用担心,今日我们就先瞧着。”
眼瞧着她这是很有把握了,顾弛一挑眉,认下了。也难怪是兄妹俩,说到底,从根子上来说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村子里头开大会,这种情况可是少有得很,更何况还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儿。昨天才发生,当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川。旁的地方的人都焦急着,更不要说是就在临川河附近的五宝村村民们了。
村子里头但凡是能下床走两步的都来了,就连那已经高达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也过来了。
于是这地方就有些站不住。李婶见着院子里头那是挤也挤不下,差点就要把砌墙的砖都挤垮了。
于是大声招呼着,“站门口的都出去!搁往常那块儿大树那里说事儿!挤都挤死了!”
李婶嗓门大,威信也够,于是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的就出去了。
张田从里头窜出来的时候,脚上的鞋都被人踩掉了一只。土生更惨,两只都没了。
气得土生差点一人给推一把,最后打着光脚板跑出来了。脸可是苦的很。
倒是顾弛顾迟迟俩个人安逸,从里头出来,就像是单独被人开了条路一样。
顾弛刚要张口炫耀,就听见了出来有人悄悄念叨。
“可算是走了,站那儿跟生根了一样!我都不乐意挨着他!街溜子!”
他刚说完,就被一旁的人戳了戳手臂。微微侧头,就看见了顾弛站在那儿,天生黑脸,吓得对方以为顾弛要动手。
那人撒腿就跑,光脚踩在地上也不嫌烫。顾弛扯扯嘴角,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吓人。分明长得恁俊。
站在村子那棵大树下头,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就开始发表自个儿意见了。
一些人说,“这老天爷都给咱们预警了,这要是还不跑,那到时候死了算谁的?那鱼腹里的东西会是假的吗?大家都瞧见了。”
这群人自然就是信的,想要跑。
其实大多数人都是信的,但是谁舍得呢。
“咱们家在这村子里头住了,少说也有五十年了。这不声不响的就搬走了,老天爷说了这河有大水,但又没说大水一定淹到咱们村子里来。更何况,何必非要搬走呢?咱们到附近的大山里头躲一躲,不是一样的吗?”
这些自然就是半信半疑,但是究竟还是想要继续待在村子里头的想法占了上风。
张田他娘没说话,看不出来什么想法。
顾迟迟在一旁瞧着,至于土生他娘,那就是不肯走的那一批。也是。他们家在村子里头,条件还不错,地也分的好,这一时间想走还真是舍不得。
你觉得要走,你说这是老天预警,我觉得不能走,这都是祖宗基业,躲一躲不就好了。
“躲?那要躲到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粮食够咱们躲吗?还不如赶紧跑,趁着没成为难民,旁的地方或许还乐意收着咱们。等真到了临川河发洪再走,那大批的难民,旁人凭什么要收着咱们?”
那两拨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你一句我一句的,本来是好好的,说着话后头差点就动手起来了。
这时候李婶子就赶紧出来和稀泥,“说就说,动手是想干什么?都给我停手!还是让村子里头那些老人出来说说。”
不少老人都是经历过当年洪水的,要是按照他们的话来说,那自然是走的越早越好。但是村子里头其他年轻人却又不乐意了,两边人就这样憋着。
这场会开到最后,也没开出个什么结果来。李婶子自然也不可能独断,还是得看大家伙儿的意见。没办法,只能等着明天了。
8. 第八章
村子里头态度最坚决,最不想搬走的,当是张家。他们家人口兴旺就不说了,家里头地种的也好,在村子里头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顾弛他们家都还是泥土糊的,村子里面还有穷的更是稻草的顶。他们家就已经是木头房,瓦顶了。
这房子都还是他们家前两年刚修出来的,废了老多钱了。一时间你说让别人搬,别人当然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又没了依靠。
张家有个小伙儿,叫张斌。这个人平日里头性子好,人也厚道,几年都难得见他生气一次的。
也就这次,瞧那样子是气得不行。死活就是不乐意搬,不仅他自己不乐意搬,他也不想让村子里的人搬出去。那急得脸都红了。
“这天气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涨水?如今根本不可能涨水!大家搬走做什么?”
顾迟迟听他说得这么坚决,忍不住往他脸上多看了几眼。她忍不住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村子的人能够多活命一些。她又不是真是坏人。
只见他一边念叨,一边往他自己家里头跑,那模样就是不肯走。
顾迟迟正瞧着热闹,就被顾弛一把抓住拎着回家。这都散会了,都得走。回到家之后,顾迟迟赶紧挣脱了顾弛的手。
顾弛一挑眉,“说吧,到底什么方法?”
什么态度!
要不是这件事情上是顾迟迟理亏,她怎么着也得敲诈一番。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她可不想被她哥追着打。
顾迟迟清了清嗓子,刚要装腔作势一番就看见顾弛抬起来的巴掌。
“好好好,我不装了。”
“明天早上的时候,趁着众人都还没有起来,我们去水车边上泼水。”
泼水?
这是要做什么?顾弛等着顾迟迟解释,却没想到对方眼珠子一转,竟然没有向他解释。
“你跟着我做就是了。对了,这事儿你可别告诉其他人了。”
顾弛一点头,他哪里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这件事情邪乎得很,张田和土生他都没和他们细说。
顾迟迟一大早上的,还在睡梦里面呢,就被人从被窝里头提溜出来了。
谁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啊,顾迟迟下意识要转身继续睡,就被顾弛抓住。
“快起来,还有事儿呢。”
顾弛先还是好好的哄着顾迟迟,顾迟迟却像是黏在那床上了一样。
没了耐心。
“顾迟迟!赶紧给我滚起来!”
顾弛这一声吼,可真是给顾迟迟吓一大跳,也不敢在那里磨蹭了,赶紧起来了。穿好衣裳,也来不及吃饭,拿着木桶拿一个瓢,就往水车那地方去了。
两个人,天色还刚擦擦亮,就走在村子里头。
到了地方,顾迟迟站在田埂那儿,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顾迟迟嘿嘿一笑,蹲下身子去用木桶装水,装满之后提起。木瓢往里头盛了一瓢,随即极快速的将水往水车附近倾洒,落下一大片水。
顾弛在后头瞧,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这哪里是什么法子,这不是纯粹在这里玩嘛?他心中装着事,这时候也无法同顾迟迟真的玩起来。
他抓住了顾迟迟还要继续泼水的手,眉眼沉沉。
“迟迟,我和你说正经的,你不是说有法子吗?法子到底是什么?”
顾迟迟知道自己哥心里头这是真着急了,于是她也不闹着玩让她哥忧心了。
“哥,我没和你开玩笑。真就是这个法子。”
顾弛不解,但顾迟迟从来不是胡闹的人,于是等着顾迟迟解释。
“哥,你听说过彩虹吗?”
这顾弛当然听说过,“东虹日头,西虹雨,南虹北虹动刀兵。”这话村子里头的老人总喜欢说。
“那你知道彩虹是怎么形成的吗?”
这话问的,顾弛当然不清楚,这都是老天爷的预警,他怎么会知道?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就不会是真的什么老天预警。顾弛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也是人造的?”
顾迟迟一点头。
“太阳光照射到了空气之中的水滴,光线被折射及反射,从而形成的七色…”
顾迟迟照着资料念,一抬头却看见自家哥那迷茫的眼神。尤其的空茫,让顾迟迟突然想到了那些日子上课时候,只怕她听高数的模样和她哥现在模样差不多。
也是她没事儿干,和她哥说这些做什么。
“总之呢,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彩虹根本就不是什么预兆,这就是因为空气中的雨水太多了,从而形成的。”
顾弛眼神复杂的看向顾迟迟,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但凡是顾迟迟知道的,他大多都会知道。可这些东西,他从未听说过。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迟迟知晓了这些,又谋划了那些?妹妹有秘密。
顾弛心中有些担心。若是日后有心人来查,他们二人还该如何解释。
“这些话,这些事儿,还是别让外人知晓的好。”顾驰如此道。
与此同时,顾驰心中原本对于这安稳日子的满意霎时间便烟消云散了。他原本觉着,虽说小时候日子是苦了些,但是自从他长大了些,家里面的日子便也不再像先前一样清贫了,如此倒也不错。
可这次的事儿让顾驰明白,远远不够。别的不说,这说这次若不是顾迟迟偷听到了消息,只怕他们这群人到底都还在睡梦中。他所觉得的安稳日子,不过就是命都捏在他人手中。
“哥!你发什么愣呢?正事儿还没干完呢。”
顾弛赶紧应了一声,开始干活儿。
他人高马大的,力气又足,那泼起水来那叫一个劲儿大。又高又多,那水几乎就真像是天上落下来的。
顾迟迟一个昂头,水就直接泼到她脸上。她赶紧低头抹一把脸,虽然来的时候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今天这衣裳只怕是干不了,但也实在是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呢,这衣服就活不下去了。
看着鼓足了劲儿的哥,顾迟迟也发狠了,自己衣服都湿完了,决不能让她哥干着回去。
于是有意无意的,顾迟迟手中的水老是自己往顾弛身上跑。
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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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算了,从小到大的妹妹,还能怎么办。
水车旁边有一户人家,这家人户姓李,这李家靠近水车那自然是对这水车重视得很。别的不说,每天早上一起来去水车旁边转一圈那是肯定的。
于是这一日也是起了个大早,太阳才刚升起来,就过来了。
这家有个主事儿的,叫李八七。已经年老,每日的乐趣呢,就是来这水车旁边看着那水车转。
平日里头家人们也清楚,于是在对方出去的时候,他们便也没多在意。这事儿每天都有,这还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吗?
但是谁知道还没等他们在家里头收拾多久,外头却突然传来了那老头的惨叫声。
这下子可是吧,这些儿子辈孙子辈的吓了个不轻。这老人也不年轻了,这要是没事摔上那么一下那可不像小孩子,这可是大事。
于是一家人赶紧放下手里头还捏着的碗啊,背篓啊,赶紧就到了水车旁边去找他爹,找他爷去。
结果还没等他们真正靠近,他们自己也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水车上头怎么有那么大一条彩虹?
于是就忍不住念叨起来,“东虹日头,西虹雨,南虹北虹动刀兵。”
他们这地方可就是当之无愧的村子里头的最北地方,这东西代表什么含义,难道还不清楚吗?更何况村子里面最近也不太平。
他们霎时间想到了先前的临川河预警一事,这下子就算先前再怎么不愿意搬开,看到这示警也不得心中胆寒。这可是老天爷给他们下旨,哪里还敢不走?
走!都走!不仅他们要走,村子里头其他人也得跟着走!
于是他们急忙就喊开了,先是去喊了一家,那家肯定不信,于是就把人领着到水车这边一看。
好大一个彩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
这可真就是闹了鬼了,谁还敢不信呐。
于是知道了这事的,人家也赶紧从村子北喊到了村子南,每户人家挨个走,就是平日里有些矛盾的,也一个一个喊出来,让他们去水车那里看着。
这彩虹可不是假的,而且这么大的彩虹,没看见倒也罢了,若是看见了,那谁还能说一句这是假的?
这俗语大家也都知道,这什么事儿都得先把命吊着,还能继续住不成?
就是那先前反对的最为激烈的张家,在此时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那拿主意的无奈的蹲在地上,心中纠结万分,这一大家子的产业都是他们祖辈们,还有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要这么就丢了他们心受不住。
可是这总得还是先保着命再说,于是一狠心,看着那彩虹就道:“走!我们一家全都走!”
眼见着这家都已经点头,那其他家自然也毫不犹豫的点头了。这还不走,那可真成傻子了。老天爷都再三预警了这要是再不走,那可就真是自找没命了。
那李婶子过来也瞧见了这一幕,那是当机立断。
走!
于是一村子的人,就是再不情愿的那也得承认,必须要走了。
顾弛还特地去给沈员外送了这消息,“三天之后,我们村子就整个村一起走了。”
9. 第九章
顾弛和顾迟迟家里头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们家拢共也就俩人,平日里头又不怎么换新衣裳,就是衣裳也没有多少。
至于别的人家还打算拿祖传的锅碗瓢盆什么的。
不是顾迟迟说,到时候只怕他们走到半路这些东西都得扔了。这么多东西背在身上,那别说赶路了,就是走路那背着也累的很。
不过这在当时人眼里瞧着倒也还算正常,这些东西那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若是爱惜着用说不得还能用个许多年,若是轻易扔了,他们心里头自然舍不得。
于是顾迟迟和顾弛自己只收拾了一天,却帮着别人收拾了两天。
别的不说,就是那张田的娘,这位是个身子一般的。张田也文弱,他们两家总有交情顾弛要是一点也不顾念,那也不可能。于是顾弛就去帮着收拾去了,还分了几个包裹回来。
不过那个张田娘也是一个聪明的,舍得取舍。他们家里头本还有许多粮食,多余的张田他娘就直接拿出去卖了。在此之前则是烙了无数个烧饼,作为离开时候的吃食。
她没和别的人说,只和顾迟迟兄妹两个说了。说了之后还偷偷给她们塞了两个藏着食物的包裹,这可是实打实的关心。
虽然其中可能还藏着一些小心思,他们二人毕竟是身子弱的。村子里头的人平日里虽然瞧着没有大奸大恶的,但是在极端情况之下,那些人做出什么来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笼络一个武力值高的那可就是一件极重要的事儿了。顾弛那身子骨,那打架的厉害,那在整个村子里头那都是有名的。
不过这点心思顾迟迟也瞧出来了,为了让对方放心她自然接了下来。再说了,虽然张田他娘心中确实有其他想法,但选择了他们自然也是对他们有所信任。
人和人之间,总是有些所求在的,这也是正常。若是能在这之上再多一些情谊,在有些时候能够舍弃利益来帮你,那就已经是人情了。
顾弛去张田那儿帮了,自然也不可能全然不顾土生他们家。土生他们家其实姓常,在村子里头算不上什么大姓,不过却也还是比顾迟迟他们好些。有几个亲戚在。
那天顾弛去的时候,还没等他说自己来帮忙,那土生他娘就很快的就把身子后面的粮食给藏起来了。
给土生臊得一下子脸都通红了。这是他大哥!他娘这算是什么样子!
土生他娘的顾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毕竟顾弛以往在村子里头名声不好。
但顾弛又不是她,何必要站在她的位置上替着她想。虽然给土生面子,没有当场说什么,但是帮完忙之后就头也没回的走了。
土生忙送顾弛出去,回来之后抱怨他娘,他娘却也是理直气壮。
“这些粮食都是要给咱家亲戚送过去的,你那大哥认得再亲,难道还比得上咱们家的亲戚吗?”
这话说得,土生本就不善言辞,于是就更不说话了。土生他娘却是一哼,拿着粮食就去求常家亲戚之后一起走的时候照顾他们些。
到了第四日,顾弛和顾迟迟起来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带着行囊就往村口处去。
他们两个其实都没背什么包裹。一个小包拿来装衣裳,再有的就是两个大包了,这里头装的都是吃的。
他们这说着多,其实在旁人眼中那可就是没成算的代表了。心里头想着,果然是两个小孩子身上带的东西这么少,到时候去了新地方,那可怎么安家?
倒是李婶子看见他们两个心里头满意,这逃难就该有个逃难的样,东西太多根本跑不掉的。
再一转眼,去看那些人,这心里头那可就落差大了。这大包小包的,这哪里是逃难,这分明就是去找新家去了。
一个成年人身上,那起码都是三四个包起步的,有些家里头甚至连小孩也被迫背了个小包。
李婶子有意说些什么,只是还没开口,却又想起来,就算此时她说什么,只怕面前这堆人也是不会相信的,不如等他们尝到这累赘之后再说吧。
于是李婶子不说话了,只等着人齐之后,按着众人商议好了的方向而去。
顾迟迟眼见着队伍终于开始离开这地方,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总还是盼着有回来的那一天。
他们这一行是打算往北上而去。顾迟迟倒是有心想劝,毕竟据她所知,这如今的朝廷只怕是不久以后也得遭难。可这话哪里好说,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李婶子是逃过的,想的自然比一般人多些。她想着他们这么一大行人离开,会不会在关卡的地方被拦住,于是一心就往那人少的地方去,从山林之间穿过去。
这现在可不比以后,如今虽有城镇,但实际上大多数地方都还是有着山林。这些山林少有人烟,但若是一行人走的话,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李婶子准备的是往京城那方向去,那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算是有什么事儿那有天子龙气笼罩着。于是一行就往天子脚下去了。
顾迟迟估摸了一下,她自然是不愿意去京城的,但目前来说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便也先跟着大部队走。
于是一连赶了十几日的路。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众人都觉着五宝村是待不得了,于是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李婶子走。
众人起初都是被村子里头的彩虹吓住了,所以这才背着大包小包的就走。可一到了赶路的路上,心头的不满情绪就开始逐渐积攒起来。
此时赶了这许久的路,觉得实在是困乏累得很再,加上如今还不知道老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就有人心里面生了怨念,觉得当初应该再看看情况再走。
这一日晚上,专门选了个平坦地方休息。说实在的,这几天赶路下来,村子里面许多人抱怨很深。
五宝村不算是什么大村子,也就四百多人的模样。彼此之间虽然关系有亲近不亲近之分,但彼此之间却都是认识的。
这叫骂声,大多数则是对着自己家的孩子或者是老人。毕竟这心里头有了怨气,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那小孩儿饿了就要闹,被蚊虫咬了就要哭,这刚下来那可不就是正要惹了父母的霉头了。
顾迟迟听着这声音,心里头有些不落忍。但是她也清楚这在村子里头都是常见的,父母心里头不乐意了,打骂孩子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于是她索性不去听,只专注自己这里的事儿。
他们二人此时主要是和张田一家在一起过,再说的话便是那沈员外。
沈员外这搬家自然和他们这种人家不同,别的不说,只说别人那座驾就同他们不一样。那沈家还有一个娇娇小姐,平日里头就坐在马车里头。寻常都只看得见沈员外。至于沈家夫人,那是早早就离世了的。
沈家下人平日里头看他们这些村子里头的人就有些看不起,这下子更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那股子高傲劲儿。
顾迟迟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有些为沈员外担心,这副姿态在这时候其实尤其危险,沈家虽然略有薄财,侍卫也不少,可到底比不上村子里头人多势众。若是有人动了歪心思,谁能救他们?
如今村子里头的人还供着他们,是因为觉得他们确实比他们身份高,可这都是些以往积攒起来的看法。但凡之后那战乱的消息一传过来,只等着看吧,只怕沈员外一家都得变成那些心思不正人眼中的猎物。
顾弛和顾迟迟正吃着,那沈员外突然来了,身后还有个管家端着一碗肉过来。顾迟迟一闻,好香!纯正的土猪肉的香味儿。她只觉得浑身的馋虫都冒出来了。
她如今可是好久都没吃到过肉了,如今一看,可不就是馋得很嘛。
沈员外也不是个吝啬的,那后头人赶紧把肉端到了二人面前。顾弛没着急动筷子,而是看向了沈员外,对方只冲着他笑,没多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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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顾弛还能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也算是相识许久了。无非就是想要他帮着护一护家财,小事儿。
于是他一谢沈员外,带着顾迟迟吃肉了。他还将这肉分给了土生张田一些,几个人肚子里面终于有了些油水。
再过了快差不多三日的模样,一行人赶路下来,顾迟迟察觉到这队伍里头那是越发的吵嚷起来。
就像是每个人的脾气都突然暴涨了一般。顾迟迟有人护着倒还好些,谁也不敢和顾驰明面上产生冲突。但是这私底下其他人家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别的人暂且不论,只说这一日休息之后,村长家的年轻人去村镇里头打听情况去了,那剩下的往日里头的混混那可就有脾气了。
有一家叫李生的,那个后生仔平日里头就是个到处混着玩的。这些日子赶路可是把他性子里头的暴虐情绪都给激发出来了。
再加上这几日走远了,也没听到那临川县城那边有什么动静,这怒气总得有个发的地方如今不就找上这李家婶子了。
他往日里头在村子里也算是有几个小弟跟着,于是就这样领着人去了那李家婶子那里。耀武扬威那样儿,眼瞧着就是不干好事儿。旁的人瞧见了,也不敢多话,只在旁边瞧着。
顾迟迟眼尖看到了,就拉着顾弛要往那边过去。
顾弛却摇摇头,低声道:“等会儿再过去,瞧瞧他们要说些什么。”
这时候他要是过去的话,他这个人以往就和那李生不对付,只怕没火气也要闹出火气来了。
那李生站在李婶子面前,李婶子那是头都懒得抬。先前一直没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遭。人无非就是这样,她之所以站出来,一是因为她男人是村长,二则是因为村子里头旁的有交情的人。
“李婶子。”
李婶子应了一声,抬头看向那李生,半点不带怕的。
“您说这事儿可怎么办才是啊?”
李婶子也不惧,手中东西一放下,也站起来。“怎么办?有什么事需要我怎么办?”
这就是彼此心知肚明,但是李婶子就是不乐意给李生面子,也懒得给面子。
李生这人很有些不要脸,要说那当初搬走那肯定是大家一致都同意了的。他当时就是个混子,也就随大流同意了。
但是一旦觉着累了,那可不就是不乐意了嘛。他想回去,但是走了这么远的路他总不可能让自己白走了。于是他想着,怎么着也得要了好处再走。
“我要回去。但我这陪着您走了这么远,这什么事儿都没有,您总得有点表示吧?”
这就是把话说明白了。他要走。
这可算是很多人的心声了,于是有人在一旁悄悄点头。
这都快走了大半个月了,但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听着,这离开乡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今过得不舒服,那可不就是不想走了,都想回去呢。
叫顾迟迟来说,肯定要好生的骂一骂这些人,当初走,那是全村子的人一起决定的,如今说不走就不走了却又来怪别人李家婶子。
李婶子都快要被这些人气笑了,好家伙,她为着大家着想,如今倒还变成她的错了。
于是她冷下脸,“要走的自己赶紧走,至于给钱?想都别想。就是粮食,那也是我们自个儿家的!一粒米也不会给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李生登时脸色就阴下来了,不配合是吧,那就打到你配合为止!
他向后一转身,混不讲理,对着那几个混混儿就说,“今儿想走的赶紧跟着我走!至于这村长,村长家喝令我们这么多年,赶紧把他家钱和粮食都抢了,咱们回家过好日子去!”
他这话说得其实没有半分道理,但是怎奈能跟着他的,又有几个是讲道理。于是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李婶子气得浑身发抖,怎奈她家的那几个此时都不在。
10. 第十章
这些人都是丧了良心的。不少人就在心里头开始骂起来。但若是让他们出头,他们却也不敢。土生他娘赶紧把自家几个人都聚拢到一堆,准备看情况再说话。
于是在李婶子眼中便是自己为着他们掏心掏肺,这些人却丧了良心的如今还要来抢他们家的东西。趁着她儿子和那口子不在,这是要把她欺负了啊。
她是个泼辣的,这种时候没有人为他出来打抱不平,她却也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对方把东西给拿走。
她气得浑身发抖,随手就拿起一个东西就要砸过去。
对方哪里会把她这样的放在眼里,嗤笑一声,登时就要动手。眼见着真要动手了,顾驰这才将顾迟迟推给张田,主动站了出来。
只见见有个混混儿,才往前跨了一步,却不知道怎么的,只听得极大一声响。随即头一疼,整个人就直接跌了下去。
扑通一声,连一声疼都没喊得出来。
这个是李生的兄弟,眼见着兄弟后脑勺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晕了过去。李生急忙转头就去瞧,被方才那一手吓了一大跳,声音自然就虚了。
再一转头,瞧见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以往惹都不敢惹的顾弛。那胆子可不就是更小了。要不是不想在大家面前跌了份,只怕早就灰溜溜的跑开了。
但现在大家都瞧着,即使他腿已经有点打哆嗦了,他也不得不出口质问道:“谁干的!是不是你?姓顾的!你…”
他“你”了半天,也不敢真的说些什么出来。他是只会放狠话,但是他知道顾弛这人不是放狠话的,他是直接做狠事儿的。
只好换了句,“怎么的?我们还没动手,你倒是先动手了?”
这话没气势得很,一旁听着的都觉得丢人。
不过那一开始就站在李婶子一旁的,这时候却是高兴了。这顾弛日常里头他们也瘆得慌,但是跟他站在一边,怎么就这么有底气呢。从心里头就舒坦得很,也不怕了。
“动手就动手了,还需要和你说一声吗?”
顾弛都没正眼瞧过李生。他自己不是个脾气好的,但他从不欺负没惹他的人,但这李生那可是到处混着的。虽然旁的人觉着他和李生是一道的,但他自己清楚他和谁一道都不可能同李生这种人一道。
他迈开脚,往李婶子那里走过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以往就和他玩得不错的。瞧着就不好惹。
站过去之后就道,“今天站出来闹事儿的,虽然是李生,但是咱们自个儿也都清楚,他不过就是个充头。你们之中肯定有觉着不想走了的,这也正常。但是你们还想抢李家婶子东西,这算个什么道理?”
他这么一说,原本不敢说话的那群人就有人出来赞成了,是平日里头和李婶子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婶子。声音有点小,但周围人都能听得到。
“就是,你们要真想回去,李婶子还能拦着你们不成。你们要真觉得不成,自己回去就是了。”
这话一出,那和她想法一致的也敢说话了,应承的声音一下子占了主流。这边人一多,那边的气焰自然就消下去了。
顾弛再最后加了一句,“今天闹事的,咱们这儿肯定是留不得了。要回去可以自己回去,要有这想法的也都回去,咱们不强留。”
李婶子方才一直都强撑着,此时众人出言支持她,她才终于松了下来。
那些人不甘不愿,本来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发一笔,结果被突如其来的顾弛给拦住了。但是没办法,谁敢惹这个大混混儿?
他们只好灰溜溜的坐了下去,心里头憋了一股劲儿。就是要回去!这出来,也没瞧见什么乱了的也没听说发水灾。
就是骗人的!回去才是过好日子呢!
于是他们收拾起行李来。也有那先前没闹事儿,但还是想要回去的也都起来收拾行李了。顾迟迟略微数了数,几乎是占了快一半的人。
不过当初那非要留下来的张家却没走。张斌说了,他既然决定出来了,那就没有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这才几天,那要是涨洪哪里能这么快。
等到李婶子她家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着地头少了许多人,本来还纳着闷呢。怎么这么多人开始收拾回去,后头听说了事情,那叫骂的一个厉害。
那李婶子的孩子,叫李飞的。听了事儿那是当场就发了暴脾气。
“要走的都他大爷的赶紧给我走!咱们不留!我娘辛辛苦苦,到头来反倒是给你们埋怨上了!我们老李家什么时候对不起过你们,遭这种报应!”
他骂了好一阵儿,那些人被骂得脸红耳赤,也不敢多说,赶紧拿着东西牵着小孩儿就走了。
而骂完之后,对方却也不是就这么结束了的。该骂的人骂的,但是该感谢的人却还得感谢。
他主动走到了顾弛面前,直接给顾弛跪了一个。
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这时候正是把面子看得最重的时候,能这么干全然出自感恩。刚才要是没有顾弛那一砸,只怕他娘是什么结局都不好说。
毕竟他娘是个性子硬的,要是干上了,那对面哪里会留手。所以这一跪,他跪得心甘情愿。
顾弛赶紧扶起来他。
对方把他拉住,两家人凑在了一起,原本以为是要说些感恩的话。
却听见李飞道:“这事儿我不和那些丧了良心的说,和你说。刚才我们去县城里头,还没完全进去,就听见那地方有人在说,说那些贼已经从西边马上就要到临川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顾迟迟登时就瞪大了眼。
“…叫我看来,那当初临川县里头的警示,那都是老天爷怜恤我们呢。要是没有老天爷,咱们还在那等死呢。”
李飞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庆幸。
顾弛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让他把还打听到了什么都好好说说。
于是李飞继续说到:“说是那如今天下都乱的很呐,先前那青海那边遭了难,那灾民可不就使劲要往有粮食的地方跑。就有那不怀好心的,如今正利用灾民到处劫掠呢。还有口号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声音低了低,“除皇天,吃肉饭。”
顾迟迟听到这朴素的口号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那些灾民难道真就傻到不知道背后的人是利用他们?怎么可能,但是那又如何呢?
没饭吃就得死,造反也得死,那造反总得被抓了才死,这没饭吃那可是即刻就死了。于是就算清楚做的是要死的事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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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民也只能跟着走。
说完这些,李飞就开始问顾弛,“你说这咱们接下去往哪里走?”
顾弛也有些不确定,这有这支叛军在,那肯定是得避开的。但是这支乱军要怎么避开,如何避开,这都还得瞧瞧对方到底意图。
于是他也不能随口就说了,“先瞧着吧。就按着之前的先走。”
还是打算去京师。
顾迟迟在一旁听着,其实这次的青海那边灾情在大燕历次灾情里头算不上什么,一开始也是撑住了的,但是奈何那些官实在是没把人当成人。
一层层的克扣,都想着我多拿一点。你多拿一点,我再多拿一点,这到最后送到青海的都成了稻米壳子。那当地青海的官儿还委屈呢,这事儿怎么办都不对。
于是赶紧和上头的说,要是再从京城调粮食下来的话,那自然时间花费的太久了,于是那上头的灵机一动,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
由周围的县集粮食,也不要太多,就每个县给一些。
他们想的那是美滋滋,这下头人又近那粮食运的自然也更快,再加上这次他们并没有打算征集太多。先救济着再说。
但是他们自己都知道贪,却又把下头人算得那么精,这如何可能?
不说远了,就只说临川县的那一个,那不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吗?收了粮食,送去青海,你开玩笑呢?都是当官的,藏一些掉一些,那不都是正常的吗?
于是这次送去青海的,确实要比上一次的好一些。但是又能好到哪里去。
没粮。
青海百姓那段日子几乎是几乎是饿得眼中都发着红光。
这么饿是要不得的。到最后,人都饿成了野兽。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孝悌忠义在这时候全都是狗屁。只有粮食才是真的。于是野兽们直接闯进了那县令的府上,一个县是这样,其他的县也是这样。
而百姓们也知道,既然已经干下了这滔天祸事,那干脆继续。朝廷不管我们,我们总得活下去吧。这几乎是所有参与叛军人的心思。
如今各地知道了青海的事儿,那小老百姓是心中戚戚,那官员心里头想着的就是这些刁民真是难管。
而这后头,更是因着本就贪官横行,而皇帝又昏庸无能,战火从青海直接燃向了整片天下。
青海只是点燃了这场战火而已。
第二日清晨,昨日晚上离开了差不多一半的人。但要让顾迟迟来说,这却不是什么坏事儿,一个队伍里面若是全部人一条心倒也罢了。一条心,一处儿使,这样即使遇到困难,困难难以抵御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若是一个队伍里面有着那心思各异的人,那才是让人害怕呢。
李飞后面则是将青海叛军侵入蜀地的消息同还留下的人说了。众人听了那叫一个庆幸,若不是此时及时走了,只怕是此时战火就要燃到临川了。这下子,众人心中对于这次搬离终于打心底的认同了。
先前是迷茫着走,此时才是真心实意觉得离开是个好选择。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出几十里,那从山上突然就下来了大批山匪,粗略看着大概有几十个,手上拿着刀,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11. 第十一章
他们一行人都还背着大包大包的行李,老幼病残占了多数,反倒是青壮年占了少数。虽然他们人数多些,可一个个的哪里是那种有反抗能力的?遇上这一批山匪,也真是遭了难了。
顾弛薄唇一抿,难得的有些谨慎起来。
李生那些人就是些混混,便是难收拾,那也不可能闹出什么大事儿来。最多的就是打李婶子一顿,将粮食全都抢走算了。可这一批,那可是会杀人的。顾驰心中暗叹,不明白怎么摊上了这么一窝子山匪。
他身子微微往前一挡,挡住了顾迟迟。
只见那山匪似乎是已经料定了他们会是盘中之物,骑着马就那样将他们这一行人围了起来。一边围人,一边还肆意取笑着内圈之中女人家的容貌。
李飞此时咬着牙,心中慌乱。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顾弛。
顾驰对上李飞眼神,也的确没有推辞的站出来了。他年纪虽小,面对山匪却也没有惧怕。把顾迟迟藏在张田身后,他往前迈了一步,“敢问您是?”
那山匪也许是觉得新鲜,手中捏着马鞭还真就回答了顾弛的问题。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孙西华。”
顾弛一拱手,“原来是孙大哥。”
那孙西华一摆手,“你可别叫大哥,你这大哥叫的我心虚。我也就直说,我这人不爱杀人,只要把东西留下来就行。”
这话倒是说的轻巧,不杀人可人没了粮食又能再活几天呢?如今谁都知道这粮食的要紧之处,更何况他们还是在这儿赶路来了。
顾弛心中一沉,思索着如何应对。只是对方可不乐意在这儿陪他耗着。手里头捏着马鞭一收,那孙西华在马背上微微往前倾一倾身子,却是连看没不看这一群人。
“我只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要么把粮食放下,要么,把你的命留下!”
孙西华人高马大,面色狰狞。光是看着,在顾驰身后的那些村民就忍不住的腿软。这可是真会杀人的。
看来是没得谈了。顾弛面色一沉,顾迟迟却一捏顾弛的手。
他们是不可能和这些山匪硬抗的。他们有刀,更有经验。而村民们,也就平时有个杀鸡杀牛的经验,此时更是手无寸铁。不可能硬抗,那就只有用其他法子了。
顾迟迟自知在武力上拼不过,便只能动脑子。
这个地方,临近着汉中,所以顾迟迟就要利用这汉中知府做文章。
“杀了我们,对你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顾迟迟主动站出来。
后头的张田来不及拉住顾迟迟,没料到对方使了劲儿,愣是要站出去。
“这附近是汉中。您是这地方的头头,不会不知道如今青海已经乱了起来并且青海叛军此时已然入侵蜀地。”
孙西华的确知道,可那又如何?
“这个时候,朝廷一定会让周边地区的出兵。而青海叛军来势汹汹,汉中知府一定会想办法尽量延缓出兵的时间。此时的知府大人,一定很希望在此时找到借口。如果今日我们被杀了,两百余人的死,足够让知府大人以此作为借口了。所以,不如两相为好。我们给出一半的粮食,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顾迟迟竭力想要保住大伙儿的性命。只是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顾迟迟原以为孙西华知道了这事肯定会收敛些,只是却没想到,对方仰天长笑了几声。
“这话你说的倒对,我这要是一下子将你们全都杀了,那州府自然就有了借口过来讨伐我这儿。毕竟是杀了几百人,这事儿可也不小。”
他语气猛然低沉,“可是谁会知道呢?不过就是之后费点劲儿给你们挖个大坑,这点儿人力我们还是有的。”
“小姑娘,你倒是挺聪明的。这样吧,你劝劝自个儿村里头的人。把粮食和钱都放下,我也就不动手了。”
顾迟迟显然是太幼稚了一些,她以为对待这孙西华可以利用府衙,却不知道对于这些土匪来说和那府衙对着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她想的压住对方的逻辑是没错的,只是太过理想化了些。
对于这些土匪来说,只有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才会让他们忌惮。而这一点,顾迟迟暂时无法做到。
孙西华手中的刀抽出,瞧着就是要大开杀戒了。身后的那些山匪那叫一个迫不及待,几乎是还没等那孙西华话说完,人就已经持着刀往人身上砍去。
顾迟迟瞧不见后头情形,却听得见抽刀声音,语速极快的说到:“你觉得你能全部杀了我们吗?而且你确定你不会死于我们的反抗吗?”
顾迟迟极力同对方陈表利弊,与此同时看向了顾驰。对方正要笑,就他们这一些人老的老少的少,有什么好顾忌的?
却只见先前那说话的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捡起来了一坨石头不过是随意一甩,众人都还没看清楚那石头的方向,那抽刀的山匪却已经被砸倒在地。
这可真是惊得那些人马都勒紧了几分,眸中惊慌。这一手极快,不是武功高强,那就是天生神力。
果然就让这孙西华警惕起来,他勒马,探究的看向了顾弛。后者还怕这种注视?一昂头,端的是半点不惧。
顾迟迟转头去询问情况,那后头人赶紧答道:“伤到了些皮肉,但是没有大事儿。”
孙西华不得不承认,若是这种实力的话,他还正就不确定能把对方斩杀此处。
于是他只得和缓了脸色,对着顾弛正要说话。在场人却听到了另外一支队伍的声音。
“好俊的功夫!”
顾迟迟循声望去,只见来人几百人左右,轻骑而来。为首的是个模样清俊的青年男子。
这是谁?
来人自报家门,“我乃是汉中宣节校尉,周节。”
那孙西华一听这话,登时一惊,驾马就想跑,只是可惜。他们虽然能在五宝村的老弱病残面前耀武扬威,却不能敌那轻骑军半分。
顾弛在后头瞧得眼睛都发亮。顾迟迟则是猛地松了一口气,这乱世之中,还真是除了武力以外其他东西都只能算作是加码。
那周节不过长枪几动,就将那孙西华从马上直接扫了下来。而在他之后的那些轻骑也不是吃素的。几下就把那山匪几十人捉拿。
这下对方才终于有了时间来和他们闲话。那周节利落下马,看着顾弛的眼光中满是欣赏。来人主动下马。
“方才那一手不错,如何习得的?”
顾弛颇为恭敬,刚才若不是对方及时前来,只怕事情还得磨上好一番。起码也得大出血一次。
“多谢校尉救我等一条性命。只是小子未曾学过武功,不过是胡乱一甩,比不上校尉。”
周节一惊,没想到顾弛有这般天赋。上下打量一番,一拍顾弛肩膀,“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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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得好生练着。”
“你们一行人怎么到了此处?”
顾弛将他们一行人的事儿讲了一道,那周节听完,觉得顾驰这一行人倒是颇有几分运气在。但凡他们再晚走些日子,只怕此时就没这么舒坦了。
只是,“如果你们此时是要去京城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这是为何?
那些后头的人心中满是疑惑。
“如今乱的哪里只是青海那附近。吉林那边也乱了,如今正在往南下呢。”
吉林那片南下,可不就是直接瞄准了京城。那可真是只怕是京城如今也去不得了。
李飞听了这话,一下子也是没了主意,那后头的人听了前头人传过来的话,那也是慌得很。虽然逃过了老家那边的兵乱,但是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如今瞧着,这天下似乎是处处都不太平呢。
那后头人不少的都开始哭嚎起来,不知道何处可去。李飞也六神无主,李婶子倒是想说话,但此时显然不是她能开口的时候。
然而顾迟迟听了这话,则是如同突然发觉了什么机会一般。她主动往前走了一步,仗着自己年纪还小,主动打探到。
“敢问周校尉,汉中此时可能容许我们入城?”说是入城,实际上却是准备住下。
只是顾迟迟这句话可是正好中了周节的心思了。
他眼前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顾弛有如此本领,他瞧着那可是心痒痒得很,若不是因为上赶着的不是买卖那铁定早就开口了。
如今顾迟迟刚一开口,那可不就是正中这位的下怀了。还没等顾弛说些什么呢,那周节就直接开口了。
“自是可以的。汉中人少,你们既然是从蜀地而来的,要入城自然可以。”
其实若是这么说,那倒还正常,虽然回得快了些。但是怎奈他下一秒就直接看向了顾弛。
“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愿不愿意也来汉中呢?”
顾迟迟刚被他那语气之欢悦惊了一下,觉得这人瞧着得体却是个跳脱性子。结果又被他的下一句给惊着了,这什么人呐!怎么净想着她哥去!
顾弛起初也被周节这态度吓一跳,刚才瞧着觉得这是个稳重人,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性子。本以为是另有算计,但他看向周节,却只觉得此人眼中满是诚挚,瞧不出半点算计的模样。
也罢,是他多想了。
既然如此,他们并没有太多选择,此时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城池能够容下他们,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行人上路,那后头的人数百号人,包括沈家员外也都直接一句话都没多问,跟着他们二人就走。
路上的时候,顾弛便同周节打听了几句这汉中的事儿,这周节就不是个藏着掖着的性子。再加上他觉得顾弛此人颇有几分侠气。光是看他愿意护着自己的乡亲便知道此人是个有情有义的。因此对顾驰一丝隐瞒都没有。倒是让顾驰有几分惊讶,更添了对周驰的几分好感了。
而不得不说,周节家里头那还真就不一般。也难怪刚才周节敢如此利落的应下顾迟迟。
周节他爹只是一个书塾先生。但顾迟迟先前用来吓唬那孙西华的那个州府,却就是周节他娘的亲哥。
这才是周节能够这样直接就应下好几百人直接进汉中的关键。
12. 第十二章
汉中的城门口,那自然是比临川县的恢宏大气不少,光是大小就是临川县比不上的。
周节先是把人领了进来,那城门口的士兵认识周节,一见到是周节领进来的,查都没查直接就把人放进来了。
进了城门之后,周节却有了自己的事儿。他得先把这群人给送去州府那边交差,不过他自然没有全然没管这边。
他从他队伍里头挑出来了一个士兵,给顾迟迟一行人领路。周节临走前道:“你们先跟着他去,那地方是先前没人住的,你们先住着。只是地方简陋,只怕还得你们自己修缮修缮。”
这可是好事儿啊,原本以为到了这汉中来,什么东西都还得从头开始,可若是有了现成住的地方,那可就好太多了。
跟着的村民当即便高兴起来。这能有个住的地方,那就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顾迟迟也想到了另一个坏处,这有空余地方给他们住,也就代表着这汉中确实是人丁稀薄。如今战乱,若是有人前来进犯,那只怕得全民皆兵了。
如今还没有人想到这一点,都觉着在这汉中可比先前在临川好些。后头的人都还高兴着,觉得来了个好地方。毕竟能够在汉中城内安家,那可是寻常时候求也求不到的。
那来领路的小哥叫巴信,瞧着性子也是一个极为爽朗的。顾弛就尝试着和他搭话。
“这位大哥,你可知道我们之后住的那附近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那种地方毕竟还是会有原住民的,他们这些外来的虽然背后有周节,但最好还是先打听清楚别人的忌讳为好。
只是这个问题刚刚问出口,那个巴信就忍不住笑了。
这是怎么回事?顾弛和顾迟迟不明所以。
巴信自然得解答,只听见对方道:“你们这马上要去的地方了,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我们住的地方。”
他们?那不就是当兵的附近?
可是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没有人住呢?这地方难道不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顾迟迟心中疑惑着,一旁的顾弛却突然就明白了。
顾弛一低头,就看见顾迟迟一脸疑惑。这事儿哪里还需要多想?
顾迟迟却是陷入了思维混乱,她如今还在把这些当兵的想象成是她先前所处时代的那些军人。
那个时代的军人自然是众人爱戴,但那是因为那个年代的军人秩序有度。但实际上,在古代之中往往有一句话。
好男不当兵。
这句话出现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古代时候,除非是强行征兵亦或者是没法子活下去了,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去当兵的。
这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古代的那些兵往往被称为兵痞子。欺负百姓,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到了那种战争年代若是军中没有明确的法界规定,只怕那些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叛军与反叛军之间倒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于是这个地方空下来倒也正常。
而后头人隐隐约约听见了,心中也不禁有些害怕。不过那巴信自然要好生解释一番。
“那其他不少地方是这样,但我们这附近却是早已经就改了。别的不说,就说周节校尉那性子,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辱百姓。因此,别的地方不清楚,但是在我们这儿是绝没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巴信这么解释,那身后的众人心中也就有谱多了。刚才周节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大家也都清楚。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了地方。这个地方瞧着颇为齐整,不像是修了许久的。果然就听见那巴信道:“这地方是才修了不久的,外头都已经修整好,不过那里还需要你们自己好生布置。”
顾弛点点头,这也是应当的。他冲着那巴信道谢了几声,这地方格外的长,瞧着应当是专门为他们找了一处长街,让他们这一村子的人可以住在一起。
那后头的人也开始瞧这长街之上的住处,一户人家只有一处房屋,对于有一些家中人比较多的。那自然有些吃亏。但已经比以往村子里头的住处要好上许多了。因此,自然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
巴信没有在此处过多停留,只是冲着他们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先待在此处。之后登记会有专门的人过来,他们只需要等着就是了。
村里面的人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想法,全都点头如捣蒜。巴信就先行离开。
而在那巴信离开之后,沈员外也先走了。他们自然是不可能住在这个地方的,不过对方的态度却极好,说是就在这附近买个宅子以后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顾。尤其是对顾驰和顾迟迟两人,还送了好些银钱来。
顾驰清楚这是为了先前的事儿,于是便也没有拒绝。新到一个地方,的确缺钱。
等到外人走了,这时候便看向了李飞一家。毕竟他们才是村子里头管事儿的。
“这怎么分房子还是有是李村长你们来吧。这些事儿都听您做主。”
却只见李飞转头同他爹他娘相互。对视了几眼之后,李飞便转头过来。
“这些日子过来都是顾弛你和你妹妹在咱们慌乱的时候做主的,如今这分房子,你们先选。”
这话一出顾弛第一时间往后瞧了一眼,却发现众人都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些人又不是傻的,如今他们能够如此顺利的进入汉中。那大多数都是因为先前那个当官的看中了顾驰一身本领。如今有好处,自然该让对方先选。
于是就让他们二人先选地方。顾弛瞧了一眼顾迟迟,本想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顾迟迟对于这如何选房子那是一窍不通。全权交给顾弛了。
顾弛扫视了这地方一周,其实说实在的,也不过就是草草修好的房子。但是这房子的位置自然也是有差别的,他瞧了一会儿选择了个离那些兵最近的一个屋。
如今周节的打算顾弛大致也能瞧出来,无非就是觉得他武力不错,以后能派上用场。既然如此,那必定是会让他去当兵。那和这些以往的兵待得近一些,自然有他的好处在。
他选好了房子,剩下的事情他也没有就不管了。别的就不说但是张田土生两个人的事情,他总还是要管一管的。他给张田使了个眼色,张田就清楚他什么意思。
他自然也是更偏向于要和顾驰一家住在一起的。于是轮到他们家选的时候,就选了顾弛旁边的那一家。
也是因为顾弛离那些兵痞子近,所以那些人也没敢选,这才还有地方。
随即顾弛就看向了土生,但这下子可就有些难了。别的先不说,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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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他娘只怕就不会让土生在选房子这方面做决定。
果不其然,土生他娘直接就选了离他们家亲戚最近的房子。土生也看不懂顾弛的眼神,呆呆的由着他娘做决定。
算了,虽然土生离得远,但自己总还是能照顾几分的。
分好了房子,已经接近晚上了。
进到那屋子,不得不说有些脏乱,里头许多灰尘,一进去就觉得呼吸都不舒服。顾迟迟赶紧去把那些窗子都推开。顾弛瞧了一眼,觉得这地方实在是需要打理打理。
这地方他此时也不乐意顾迟迟多待,就让顾迟迟往外头去。
拿了钱给顾迟迟让她去找张田,两个人一起去街上买点置办的东西。
毕竟家里头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怎么着都得去买些毯子褥子还有各色家具来,这地方还不知道会住多久。
顾迟迟过去找张田,正巧对方也被他娘赶出来了。
张田记性好,认路也快。顾迟迟还在找路怎么出去呢,张田都已经开始在前面领路了。
顾迟迟一开始还怀疑对方,没想到跟着对方七绕八绕的,还真就出去了。
“行啊,张田哥,认路这么快呢。”
张田腼腆一笑,领着顾迟迟进店选东西。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买东西的时候那自然都是仔细挑选之后再买。顾迟迟还已经无师自通了砍价。她和张田两个人一起买,买的数量多些,那砍价的余地自然就出来了。
一会儿说这东西也不是特别好,一会儿说这东西别的地方还能更便宜。要是这店家还不松口,那就直接去下一家,这货比三家都还是要的。
有些店家不愿意降价,但是却愿意让他们多带点东西回去。送一些平日里头卖不出去的,也算是销货。而他们两个自然是来者不拒,毕竟刚来此处,什么东西都还缺着呢。
于是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张田的身上几乎是挂满了东西。什么锅碗瓢盆的,张田手拿不下了,就在身上挂着。
顾弛刚从里头扫了许多灰尘出来,远远的就瞧见来了个浑身挂着东西的人。他们这一整条街都是才搬过来的,这肯定就是买东西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搬的这么狼狈,刚低眼继续扫和擦,再抬眼的时候瞧见的就是那浑身挂满了东西的人到了面前。
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好兄弟张田。他嘴角一扯,“怎么整成这样子了?拿不下,放在那儿让我来也行啊。”
顾迟迟却自豪得很,“哪里还需要你,我和张田哥就行了。”
张田满脸苦涩,顾迟迟当然觉得不需要了,毕竟东西都在他身上呢。他娘这时候也正好出来,就瞧见面前这一幕,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不行。
而此时的周节,则是正在同他那位知府舅舅回禀今日的情况。
这位邓儒邓大人点了点头以示了解。在听到把那两百余人都带进了汉中的时候则是微微挑眉。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他这外甥心思不多,能这么做肯定是有看重的人。于是邓儒便知晓了那顾驰。
他微微点头,“若是如此,那边也罢了。你要清楚,如今情况不大好。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提前过来回禀后再说。”
周节应下。
13. 第十三章
在这里拢共收拾了三天,也买了三天的东西,几乎是用了将近一半的钱。
顾迟迟在心里头盘算着,这一村子的人走了一半,还剩下两百多个人,两百多个人,听起来多,但其实在这里头还有许多都是老弱病残。拢共下来,壮年劳力大概就在一百出头。
这一百来人,说起来和顾驰多多少少也都是有些交情的。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彼此之间也好互相照应照应。
而安置完没几天,顾弛参军的事儿就定了,原先看那校尉态度顾迟迟便看了出来。也罢,左右她哥日后都是要和战争打交道的。只是顾迟迟有些纳闷,就现在这个情况,她哥要怎么样才能踏上争霸之路啊。这日子瞧着也挺平静的啊。
顾驰去之前便和顾迟迟道:“过些日子我就去那校尉下头效力去了。我问了,每个月给我二两银子。那个校尉看中我,说是每个月再多给我一两,让我每天操练完之后再和他过几招。”
顾迟迟闻言有些担心,“和那个周校尉过几招,不会伤着吧?”
她哥虽然力气惊人,但到底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就这样过招,那岂不是去当沙包?
顾弛一拍顾迟迟肩膀,“哪里会伤着,你哥又不是吃素的。”
“你呢,就在家里头好生的,别总是出去闹事儿。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之后商量再说。”
顾弛警告了顾迟迟一句,先前那些事儿可是让他知道了他妹就不是个安分的。
顾迟迟一拍他手,“我才要说你安分一点呢,别为了挣那么点功劳就拼死拼活的。”
不拼死拼活?
那怎么才能护住自己和妹妹?
顾弛又不是傻的,就如今这个情形你要是老百姓,那不知道后头要过些什么惨日子。他必须努力,更努力,尽可能快的升上去这样才能护住妹妹。
和周节的比拼自然不可能不受伤的。周节虽然欣赏他,但是却在比拼的时候从来都是尽全力。两个人比拼的时候不会动上刀剑,也不会损伤底子,但实际上所受的伤却一点也没少。
连着半个多月,每天肚子上背上腿上都是青青紫紫的,而且因着是每日都要比拼,那几乎就是一天天的重叠着受伤。昨天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第二天就又要添上新伤。
这样一日日的,功夫确实是进步了不少。在周节那个队伍里头,除了周节就没人压制得了他。
就连一开始的巴信,勉强还能掀翻顾弛。但是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法子了。惹得巴信那些人不服得很,这谁能乐意练了这么久的老兵被年轻人给掰倒了。但是不服不行啊,谁让顾弛天生神力就算了,招式学得还快。
至于受伤的事儿,他没放心上,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硬汉子了,受些伤没什么的。也不把这些当回事儿,压根就没和顾迟迟讲过。
每日穿着的衣裳也都是把全都都盖着的,他妹妹要是无意间掐上他一下,就算掐上的是伤处,他也能硬憋着脸色不露出来。
要不是那一天顾迟迟无意间从张田他娘家提前回来,准备开门的时候就听见房间里头有着哗哗的流水声,这大概是她哥在冲凉水。
顾迟迟可知道她哥是个害羞性子,于是就存心臊一臊她哥。
“哥!你干什么呢!”
她当然没去看,但是声音里头却全是惊讶,说得好像是瞧见了什么一样。
这可把顾弛臊得不轻,赶紧抓着件裤子就套上。一时间又羞又气的,把门推开就要打顾迟迟。
顾迟迟本来在外头笑嘻嘻的靠着门,正打算好生臊一臊她哥。结果顾迟一推门出来只穿了条裤子,她往对方胸口上一瞧,当时就愣住。原本要说的话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顾弛可不知道顾迟迟在发什么愣,一巴掌就握住了顾迟迟的头。
“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还偷看别人洗澡!”
顾弛把顾迟迟往院子里头带,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教训顾迟迟。但是连着教训了好几句,也没听见顾迟迟以往肯定会响起来的反驳。
他还以为是今天自己说教得有些重了,低头就去看顾迟迟。
却看见对方只盯着他胸口处看。
“哥。你这胸口怎么回事?”
遭了!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顾弛现在几乎是浑身都是伤,虽然这些日子已经渐渐可以还手,让周节也受伤。但他身上这些伤那可都是叠加了许多次的。
他自己平时看习惯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让旁的人瞧起来,那可真可谓是触目惊心。
他身上自然不是那等白生生的,十几岁的少年本就在抽条,虽然平日里头吃得也多,但是到底还有些瘦。
皮肤是深色的,这些日子阳光暴晒。他们当兵的在军营里头那自然是上半身衣裳也不穿,就那样直接操练。再说了,受点伤在军营里头,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亦或者是寻衅滋事,亦或者是军营里头时常比拼,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哥。你怎么身上全都是伤?”
顾迟迟声音并不大,但是顾弛却知道这才是代表着自己妹妹这是真伤心了。
顾迟迟头低垂着,心里头酸涩难言。她努力想要把流泪的冲动压下去,但是再怎么压,也还是有几分酸涩在鼻尖。
顾弛赶紧去把顾迟迟低下的脸抬起来,起初的时候她还硬撑着,但是到底比不过她哥的力气。
有些丢人的露出一张脸,虽然未曾真正流泪,但眼眶处却微微红了。还有鼻尖,不住的吸着气。
顾弛知道自己这妹妹要脸得很,在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就松了手,就瞧见面前的人又赶紧低下头。
他难得哄着,“好啦,这些都是些小伤。过不了多久就能好的,哪里需要你这么伤心呢。”
他又连着哄了好几句,无非就是说自己也已经把这些伤还了回去,那些人也没从他这儿占得什么便宜。
顾迟迟在乎的哪里是这个,倒也不能说完全不在乎,只是她更在乎的是她哥连这件事情都没告诉她。她这些日子还觉得潇洒得很,如今想想,她哥受苦这么多日子她却丝毫不知道。
她忍不住瞪着顾弛,想要骂他,但到底还是把那些话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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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去。算了,她哥现在都够疼的了。
于是她收敛收敛情绪,只装作自己已经不伤心了。顾弛就是个粗老爷们,见顾迟迟眼眶不红了,也不抽气了,还真就当作她不难过。
“行了,我去给你热饭。你坐着吧。”
一下午加晚上,顾弛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惹顾迟迟伤心。见到了晚上她真没再说什么,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只打算以后再把这些藏得更深点。让妹妹担心算什么好哥哥。再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第二日,顾迟迟起了个大早。
她可没那么快就把这些事情给忘了。她穿戴整理好,等她哥离开之后就去隔壁找了张田。
张田此时正在家里头看书。顾迟迟先是给张田他娘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张田的书房。这可是少有事儿,以往来顾迟迟张家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张田他娘,在那里帮忙。直接来找张田那可真是少得很。
张田等她开口。
“你要去药房?”
顾迟迟点点头,“但是我在这附近不是很认得路,这不就才来找你了。”
“你去药房做什么?可是身子不舒服?”
张田有些皱眉头,担忧的看向顾迟迟。
顾迟迟赶忙摇头,“不是我,是我哥。我给他买些药。”
张田就也不再多问。“那地方我倒是知道。走吧。”心里头有点底,只怕是这些日子驰哥受伤了。
顾迟迟去药房,让张田待在外头,没去看大夫直接去了那抓药的地方。
这些日子她手里头正收着她哥给的钱,只是买点药材,倒也算充裕。顾弛身上那伤,光是瞧着就让顾迟迟心惊得很,而她知道了这个,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这样毫无顾忌。
幸好金疮药的药方算不得什么特别的秘密,后世要知道成分并不难。也亏得上辈子的记忆都十足清晰,这才能还记着。
别的她不会做,难不成还不能做点后勤了?
这一版金疮药是经过后世改良过的和如今的金疮药用料还不太一样,效果也会更好些。
她在里头买足了药材,这才提着一大包离开。
过了一两天等到顾弛再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妹此时坐在院子里头的板凳上,抿着唇,非要他把衣服脱了。他本来想着混水摸鱼,开个玩笑混过去却没想到对方今天坚决的很。
于是他也没了法子,只好依言将衣裳解开。
他躺在床上,露着背。就觉得背上突然冰冰凉凉的,似乎是在给抹药。
顾弛一笑,还以为他妹今天又要做什么呢。原来黑着脸就是让他好好抹药。
“行了,我自己也是抹了药的。这些伤算不得什么。”
他说着就要坐起来,顾迟迟一句话都懒得说,直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一下子疼得猝不及防,顾弛呲牙咧嘴的发出声音,赶紧又躺了回去,算了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
擦完了药,顾迟迟就走了只是留下一句话,“这药每天都要擦,洗完澡再擦。我每天都会监督你的。”
14. 第十四章
这一日,一大早上起来,顾弛匆匆忙忙洗漱了一番就赶紧赶去军营。
他站在队列之中,上半身的衣服都已经脱光。他虽然年纪在军营中偏小,但身量在众人之中却也看不出来差什么。
操练完毕,可以休息一会儿。这段时间自然就是他们这一队里头闲聊。聊着聊着,突然有个说了句。“顾弛,你这进步得可以啊!”
这话从何而来,虽然他这些日子确实进步不少,但对方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也让他没反应过。他下意识嗯了一声,有些不解。
就听见对方说到:“之前我看你这胸口还全都是淤青呢,如今都快好全了。看来就是周校尉拿你也没什么法子了。”
他自然还没有到这个程度。毕竟周节那可是从小练武的,虽然在力气上比不了他,但各种技巧上面周节可是胜过他不少,短时间内他还赶不上。
于是他张口就要反驳,但是脑子此时却转了个弯。身上的淤青消了不少?没道理啊,昨天他才被周节给添了不少新伤呢。
他低头去看,就瞧见自己身上确实少了许多淤青。他伸手去按了按,痛感也比先前少了不少。
顾弛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却没急着说,而是道:“哪里就能赶上校尉?现在还差的远呢。”
他们也不纠结于这个话题,聊起其他的来。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顾弛拿着那药若有所思。难不成妹妹给他那药真有这样好的效果?
第二日的时候顾弛便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伤,果然用以前的那个药的时候就没什么效果。昨天的伤什么样儿,今天就还是什么样。
果然是顾迟迟那个药的效果,如果是这样,那个药的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些。
顾弛找来顾迟迟,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了句,“这个药的效果最好还是别让其他的人知道,免得惹来麻烦。”
他如今已经不再去问顾迟迟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了,无论是从哪里来的,都没有关系。只要他妹妹还是他妹妹,那就足够了。
顾迟迟没想到顾弛过来是为了说这个,她一点头,表示应下。顾弛也许是害怕顾迟迟伤心,忙又解释了一句。
“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怪你,我只是担心。你放心,等到了日后,就不会这么憋屈了。”
顾迟迟哪里能不懂顾弛的意思。这药效果好是好,若是能做出来卖出去,那自然是数不清的银钱。但是他们现在的这个身份,哪里能保住这方子。到时候被人以权势相逼,那才是大祸临头呢。
于是她笑嘻嘻的,“我都知道的,哥。不用担心我。等到之后,哥你肯定能护住我的。”
她自然是半点不怀疑,未来她哥可是这天下之主,到那时候她可就能到处都横着走了。顾弛被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所感染,心中一时间也豪气万丈起来。
先前混不到出头那是因为靠着这身功夫也没什么机会,可如今可不一样了。如今乱世将尽,危险虽然更多,但机会却也更多。以往的那些豪绅世族,在乱世之中也不过草芥。
顾弛不禁想起先前张田曾和他讲过的那些王侯将相,那些人最开始的时候,又有几个是天生富贵。
他们做得,我顾弛也做得!
临川县内
此时的临川县格外冷清,自从前些日子那个预兆之后,临川县几乎是每个人都在心中半信半疑。若说让他们直接走他们却也不愿意,可要是留下来,心中却总是有一个疑影。
而且尤其是在知道五宝村全都离开了之后,临川县那可谓是人心惶惶。
不少人都选择了离开,而那些没有选择离开的,也是收拾了行李随时准备离开。
不过等到半月之后。那鱼腹所书上写的涨水发洪却迟迟没有到来,于是便有不少人觉着事儿肯定是假的。再加上还有五宝村的快一半的人回来了,这些人就更觉得没事儿。
但是这种庆幸自己还没有离开的想法还没有维持多久,叛军便来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那些叛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进来之后便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幸亏有不少人都在躲着这水灾,都没有在县上居住,而是去了附近的山上,在里头挖了个洞准备过活。
这次叛军前来的并不是什么主力,来这里也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来找些粮食。至于那些士兵在镇上烧杀抢掠,这在那将军眼前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然他也瞧不惯那些人的样子,但也没法子,他也管不住。哪里有秋毫不犯百姓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一只队伍的头领名叫萧永,他当上这一支叛军首领的时间也不长。能当上全靠的就是他那一把子在战场上谁也不怕的悍勇之气。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明明只是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和上头的人也没什么亲戚关系,如今却也已经混成将领了。
不过这下子他也确实还有许多要烦恼的地方,别的就不说了只说这地方的粮食。他们本来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些粮食,就地就这么过了。
毕竟现如今这个叛军那可谓是虚的很,朝廷那边的人不清楚,但是他们还能不清楚吗?虽然在明面上有一个所谓的王在那里,但实际许多队伍都是分在不同的派别。
一开始的时候,青海那边的叛军倒还确实是反那些官府的,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叛军似乎是得了势能活下来了,便又开始从心里头想着如何享乐。在青海那地界如今是没什么东西的,他们就跑了出来。美其名曰给青海那些百姓筹集粮食。
但是但凡是跑了出来的,又有哪一个是真的想着要给那些百姓找吃食回去?还不都是充作军粮,要不然就是自个儿藏着了。
这下子便又说回到那叛军本身,叛军本身自然不可能称自身为叛军。
他们的首领是一个读书人,对外称号说是景王。说实在的,到现在为止萧永都还没有见到过这位景王。而这位景王也确实不是一位有实权的王,只怕手里头的兵还没有萧永手上的多。到现在在军中都只是作为一个吉祥物一样的。
而青海军下头,则有是派系林立。先说这萧永,他们这一支军队便是里头最弱小的一批。他是属于那刘仁旗下的,刘仁人如其名,是一个慈悲的性子。能够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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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这景王手底下的一名大将,全靠的都是他在众人心里头的确是个好人。
萧永也是因着这刘仁是个好人才跟着他的。不过这跟着好人有坏处,那就是他们在景王手底下几乎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坏事全让他们打头,好事则是全给了另外两支。
另外两支的头领,一个叫胡梁,另一个叫曾六奇。
这个胡梁是一个绝对的武夫,如今都还在想着要如何往外面打,还把他们这一支的人派到了这穷乡僻壤来。
至于那曾六奇,这就是个值得一说的了。
其实他在一开始并不是属于剿匪军这一支的,他是独属一只,因为他们这一支是因为信教而组建起来的。而这个曾六奇,便是这支队伍里头的既是首领又是他们的教主。
这支队伍在青海那边有着很高的声誉,可是后头却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曾六奇又突然进了剿匪军,成了底下的一名大将。且这个曾六奇手下头的兵从来都不同他们合作,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据有些人说这群人日常的时候,就穿着一身红色袍子,每个人都神神叨叨的。但在青海之中,这却也是一批不容小觑的队伍。
“一点粮食都没找到吗?”
萧永忍不住的皱眉头,本来来这里就是发配,也没给多少粮食,这要是找不到吃喝的话,也不知道手底下这群经历过饥饿的士兵到底会如何。到时候军中哗变,只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那士兵也为难得很,回道:“倒是找到了一些,但那些粮食都是百姓家里头的一听说要把粮食搬走,本来老实蹲着听见这个那马上就要和咱们拼命。那有不服的倒也打了,也杀了,但总还有些在反抗。就这样,集起来的粮食还不够咱们吃一个月的。”
萧永叹了一口气,他也是经历过这些的,自然也清楚这些粮食对于那些百姓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之后就同他们说这些粮食不会全部没收,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走。”那亲兵应了。
而萧永则是一个人在营帐里头郁闷,“这下子是不得不和那胡梁打一打交道了。”
而他口中所说的胡梁此时又在准备干些什么呢?
胡梁看中了一块地方,汉中。
入了蜀地,胡梁便发觉这地方比之青海那可是富饶了不少。胡梁在这儿,那可是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富贵。尤其是在打下成都府以及周边好几个州县后。
到了蜀地,胡梁自然不可能还想再回青海。在他眼中,此时的蜀地几乎就是他的了。
而这胡梁,心思却不仅仅只是在蜀地。
如今天下飘摇,青海叛军是第一支揭竿而起的队伍,却不是第一支。就比如此时正处于战争中的吉林,那一只便是由外族组成的,长生叛军。
胡梁并不清楚如今大燕皇室情况如何。但是他却很清楚,比起青海叛乱来说,此时对于大燕皇室来说更为紧急的军情一定是更为接近的长生叛军。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胡梁当然是要尽可能的多捞一些好处。而此时,周围最重要的关隘,无非就是汉中了。
15. 第十五章
此时的汉中,自然还不清楚胡梁已经把他们这里惦记上。
这几天下来周节都格外的忙,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胡梁他们一路烧杀抢掠从而导致产生的难民。
这些难民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和顾迟他们想法一致想要往皇城根下走。
而不去的原因也同样。京师如今都已经是个实打实的不安全之处了,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往那走,于是这附近的几个州变成了这些人暂时居住度过这段时间的最好选择。
最早发现难民的是日常都在外头奔来跑去的周节。从顾迟他们开始,周节在外面便逐渐看到比当初顾驰他们还要更加狼狈的难民们。
这些难民,邓儒一开始并未打算接纳。可听说了叛军此时越发嚣张的时候邓儒便变了心思。
叛军将至,可汉中人却少。此时比起规矩来,自然是尽可能的增加人口更为重要。
于是邓儒大手一挥,但凡以后是路过汉中的难民都可以进城。以往的汉中从来没像这样子热闹过。
人多了自然是好事,但也不是没有坏处。如今街上人多了那抢劫拐小孩偷东西,这类的事情便也多了。顾弛便领了军令出来,每日都在这汉中城内守卫巡查。
而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顾弛在军里头也算是人缘不错再加上身手了得。周节便将顾驰破格提拔成了小队长,每日就负责领着十五个人在负责的区域巡查。
他们那巷子里头的人在听说了这事之后,还有不少人特地过来找了顾迟迟,倒也没直接说什么只是明里暗里的暗示想要巴结巴结。
顾迟迟这人对于这种行为倒是接受的十分良好,别人要来她家里坐坐,她也不拒绝,总归也是村子里头认识的人。若是要托她办什么事,那她可就说不懂了。她如今还只是一个才满十岁没多久的小孩儿。谁能说她不帮着办事儿?
再加上张姨和李婶儿有时候也帮她将那些人支开,渐渐的他们也就明白了找顾迟迟办事儿是没用的。
顾弛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己妹妹坐在板凳上头,嘴巴里念念有词。他把外衣脱了,问顾迟迟,“怎么了?这是想些什么呢?”
顾迟迟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同她哥说了比较好,这战前准备总是越早越好的。虽然她不清楚那青海叛军此时会不会对汉中出手,但日后就是乱世了,早准备总比临到头了再准备的好。
“我总觉得这些日子只怕是平静不了多久。那青海叛军打到了蜀地,汉中就紧挨着,难不成他们还会对汉中手下留情吗?”更何况汉中的位置一向特殊。
这句话说得在理。顾驰点头。
但其实汉中城内也未必就没有士兵去探查,只是据顾弛所知,那些人最多探查个五十里也就回来了,再远一些的,他们却是去也不去。
这事儿确实是正事儿。顾弛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顾迟迟又想起来一件事儿。
“对了哥,我还拿你的月俸多去买了点药材,多做了点药出来,你记得拿。”
这些药自然是预备着顾迟身边的关系好的,若是有什么急伤的,便可以用这个药先包扎着。
别的顾迟迟不敢说,但是就这个药的止血能力来说的话,比市面上所有药的效果都要更好。而处于如今这个时代来说,其实大多数士兵的死亡都是因为止血不及,还有一些则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死。
顾弛也一应都应下,那药的确是好东西,迟早用得上的。
他也叮嘱了顾迟迟几句,“这些日子你记得少出门。有事儿就来找我就行。我每天都在街上遛着呢。”
顾弛第二日见到周节的时候,就忽然想起了昨晚上顾迟迟同他说的那些话。
这些日子他舅趁乱,就把他的位置又往上面升了一级。他本就不是顾迟的直系上司,此时更是又升了一级了。
武官的升官总是要简单一些,更何况周节对谁都好,有时候甚至宁愿自己少拿一点东西也要给自己兄弟。于是他的升官也就更没有异议了。
如今的周节已经是翊麾副尉了,大大小小管着上千号人。顾弛拉住他,问他道:“咱们这些日子那出门探查的最远的都到了多少里?”
周节对这个倒不是很了解,在心里头默了默,“大概也就这四五十里吧。”
这个答案一说出口,周节当即心脏一跳。这个距离对于探查敌情来说,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古代本就消息传递尤其慢,天下大战都很有可能打到家门口了才知道原来天下早就乱了。
远方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这里可谓是熊瞎子,看不见。即使此时青海叛军的主要侵入范围是在蜀地,但对于一个城池的斥候来说,四五十里是绝对不行的。
他心里头把这事记下了,准备去同他舅舅好生提上一嘴。就被顾弛挤眉弄眼的给拉到了隐蔽处。周节显然有一些疑惑,正要问,就听见顾驰先开了口。
“你觉得这事儿我去做,怎么样?”
你去?
周节看了几眼顾弛,若说这武力值那顾弛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对方会骑马吗?
顾弛那当然是不会的,从小到大连驴都没有见过几匹,更不要说这马了。周节一拍他肩膀,正要说让他还是练练再来吧,就见顾弛确实是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
于是对方纳闷了,这探查兵又不是什么好干的活,这要是隐蔽功夫不到家,瞧见了被对方瞧见那到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弛为什么想要这个位置,自然是因为这个位置紧要。
不止是因为他妹的话。顾驰这些日子从那些逃难百姓口中得知,这青海叛军在蜀地之内可谓是没碰上多少阻碍。
这可是让顾驰心中绷紧了一根弦了,青海叛军既然敢对蜀地出手,那就难保不会对汉中出手。
而如今的汉中,顾驰自己亲眼便巡视过,若是继续如此只怕是挡不住的。
周节倒是没想到,顾弛居然还想得这么多这么深。他也被顾驰口中的可能性惊了一惊,眉眼沉下去,良久道:“这样。你这的位置呢,我也先给你留着。你去学几天骑马,过几日就安排你去当斥候。只是千万记得,万万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事儿,我会去同我舅舅详细说清楚,这事儿事关重大,的确不能随意。”
顾驰一笑,“那可就多谢周兄了。”
周节一拍顾弛肩膀,“兄弟间,说这些做什么!更何况你出去巡查探查,我也放心些。如今这个情形若是没事儿把你放出去损失不了什么,可若是有事那可就是立了大功了。”
当场周节就领着顾驰去找了一匹马,还给顾驰找了个教骑马的师傅。
一连好几日,顾驰近乎是住在那马背上了。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速度学会骑马。磨得大腿生疼生疼的也没办法,只能尽可能的换些不那样粗糙的衣裳来穿。
几日后,顾驰临走前还特地去和顾迟迟说了一声。这才跟着先前的斥候一同往蜀地方向去了。
“咱们还要往多远走啊?”
这都快距离汉中快有两百里了。以往那些偷懒,最多也就走个百里,这位新来的倒是好,直接把他们拖到这里来了。
那陪着一起来探查的,那心里头显然就不舒心了。
这汉中以往从未经历过战争所谓的斥候,也不过就是从军队里面随便挑了几个出来,他们没读过书自然也不清楚这斥候到底要怎么当。就觉得这走个一百里就是了不得的了。
顾弛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他却记得曾经张田同他说过一句有关于这行军速度方面的。
“凡军行在道,十里齐整休息,三十里会乾粮,六十里食宿。”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但凡是军队每走十里便要休息一次,三十里便会用一次饭走了,六十里便要住宿。
他也不清楚,如果是叛军的话,会不会根据这个来行进。但此时也没有其他法子可以估算,他便按着这个来算。所以最起码,他得为汉中争取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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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时间吧。如今这个距离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够的。
他们单人单骑,速度不低。顾弛虽然学骑马的时间不长,但是这毅力却惊人。在这马背上头最长的一次快要待在马上三个时辰,不停的打马,简直没把自己的腿当成腿在用。
到了中途的地方,那些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们觉得实在是已经差不多了。不说别的,起码这两百里的内距离他们是已经查探清楚的。
说要休息一下的时候,顾弛腿都在打颤。但是他心里头始终放不下,他总觉得应该再往前走走。这预感也没法和他们说。只好一群人沉默着吃了饭喝了水,就准备再次出发的时候。
谁知那身后几个实在是撑不住了。一个说自己肚子疼,还有一个说自己腿疼,最后一个就说自己要坏肚子,必须要休息休息。
但是顾辞哪里有时间让他们休息,更何况这么明显,一瞧就是不愿意继续跟着他去了。算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勉强。其实按理来说,他也是不愿意折腾别人的,但这事儿真不是折腾不折腾的事儿,情况不打听清楚,他是绝对不能够放心回去的。
顾弛给那些人留了些钱,让他们在这儿休息够了就先回去。他自己一瘸一瘸的又上了马。
他怎么着都必须打听清楚那临川那边如何了再回去,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绝不能轻易白费了。
他走得坚毅,那后头几个这时候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事儿闹得!
不过他们那边如何想都妨碍不到顾弛了,他一路赶到了临川。还没靠近呢,就察觉到临川如今情况有些不太好。他也不莽撞,先在外头悄悄的看着。
他把马藏好了,就瞧见临川县如今来往的人尤其少,进进出出的人和以往比起来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他瞧着,觉得不对劲。便又悄悄去了五宝村。他这一回去,村里头那些人可就跟见了亲人一样的凑了上来。他们哪里能想到回来之后的确没有遇到洪灾,可是却遇到了比洪水还要可怕的叛军。
顾弛打眼一看,留下来的竟然都是些老人家了。壮年的几乎没有。一问才知道,叛军一来便要他们给粮,一开始的时候不给还会被打死。便是五宝村里头也死了好些,就像是先前的李生他一向是个觉得自个儿厉害的,当场就被活活打死了。
也不知道后面怎么的了,又不打人了。要把人带走,因此有不少人家就还是跟着去了。而留下来的,大多数都是些老人,军队里头也不要的。
顾弛听得皱眉,他实在是没想到如今情况如此差了。
还有那萧永,竟真有如此缺粮食了?
他又问起有关于县令的事儿。于是就有人回答说那县令原本是要跑的,但是跑的时候错了,刚巧就碰上那萧永了。
说起来也怪,那县令往哪里跑不好,非要跑的时候还往那青海方向跑,可不就是撞上了。当场就被杀了。
顾弛留了个心眼,试探问那县令一个人跑的,带的东西不多吗?那人就说,据说没看见什么东西。
那就怪了。
往西边跑?身上还什么东西都没带,难道西边有什么隐秘东西不成?
他记在心里。
这边的事儿打听得差不多,他便给了那人一条明路,这些日子大家都往汉中那地方去。五宝村里头的大多数都是以往的亲戚,他给出点盘缠,让他们都往汉中那边去。
于是就把身上的钱都给了来人。来人拿着钱,打量着顾弛,心里头想着,看来这当初的小混混儿还真混出点门道来了。
而顾驰后面则是趁着夜色往临川县里面去了,这一去不要紧,紧要的是顾驰打听出来的消息。
那临川县里头的将领压根都没有要掩饰接下来目的的心思,还没等顾驰主动去打听,就听见有人在城门处抱怨,说不明白分明才把蜀地打了下来,为何又要继续北上去打汉中。
顾驰当即心头一紧,来不及等更多,当即便出了城门急忙赶回汉中。
16. 第十六章
自从那日之后,顾弛就同顾迟迟说要去外面打听请款之后。顾迟迟就一直没个安定的时候。顾迟迟待在张家院子里头,手里头还拿着菜,心里头始终都静不下来。
她哥这都出去快四五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回来呢。
这也不知道到底是出去探查什么去了。如今这情况又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这些想法闹得顾迟迟择菜都静不了心。耳朵时刻都听着外头的动静,那模样脖子都快伸到门外头去。张姨和张田偷偷笑她,却知道她此时心里头确实是忧愁着,也不去闹她。
等到她心不在焉的吃了饭又蹲在门边,听着门外的动静。顾迟迟都快蹲在门那里睡着了,终于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似乎是从巷子外头传进来的。
顾迟迟抬脚就往外跑。就看见两个人搀扶着一个人,中间那个人似乎是走都走不稳了,必须要身旁的人扶着才能动起来。
顾迟迟和顾弛什么关系,那是看着个脚都能认出来的。就算此时对方没有露脸,顾迟迟也瞬间就确定了,那个被人搀扶着的就是顾弛。
不是出去探查吗?怎么探查成这样了?
顾迟迟登时眼眶就红了,怎么就能成了这样了,连走路都不能自己走了,这得受了多重的伤。
那两个搀扶的人自然也是认识顾迟迟,赶紧就帮着把人扶进了房间。刚把人放下,一转头就看见顾驰他妹一双大眼睛,此时眼眶一周全红了。
那模样,只怕等他们一走就得哭出来。只听见对方颤颤巍巍,似乎是有些犹豫的问道:“我哥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迟迟扫了一周,也没看见自己哥哪里受伤了。难不成是什么内伤?
那两个战友对视一眼,这事儿他们可不好说。算了,他们还是别说了,让顾弛自己和他妹说吧。于是开口就是,“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一些小事。别太担心。说起来你哥还立功了呢,过几天就又要升官了。”
他们说到此处,面色极其奇怪,顾迟迟从他们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便只好去看顾驰。顾驰声音虚弱得很,只和顾迟迟说:“我真没事儿。”
顾迟迟不信,这要是没什么大事儿,会让两个人来搀扶他?还有对面两个人的神色那么明显,分明瞧不出来一点喜色。立功之后会是这模样吗?
哥绝对是受伤了!
那两个战友走之后,顾迟迟立马诘问她哥。
“顾弛!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儿?!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顾迟迟的怒气根本压不住,又气又急,恨不得马上把她哥身上的衣服扒了看看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顾弛被顾迟迟这一声河东狮吼直接吼得不敢动了。他估摸着,现在只怕不只是他们这个屋子听到了,只怕周边好几家人都听到了。
他心中不禁感慨,自己妹儿这是越来越彪悍了。
也好也好,这样就肯定不会有别的人来娶他妹了。好事儿好事儿。
他自顾自的想着,思绪飞得快。
顾迟迟一进来那是一点不客气,伸手就要往他顾弛身上扒衣服。
顾弛哪里还顾得想其他的,只见他急得脸都红了,“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哥我的身子只能你未来嫂子看!”
“还未来嫂子呢?你看看你自己,一点都不顾念你自己的身子,你这么搞,你就看吧。你未来就是个虚仔!”
顾迟迟一点不害臊,张口就内涵顾弛。她没了一开始的伤心,自然是因为她哥这力气十足的样子不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但是她哥却始终没坐起来,始终都还躺着。
这不对劲儿。
她往顾弛下身看了一眼,又见顾弛对刚才自己那话反应那么大,心中一惊。
“哥!你怎么一直不坐起来?你不会真?”
顾弛一扫眼就知道此时的顾迟迟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他急得很,当即就骂道:“滚犊子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哥我这是骑马骑多了大腿疼,所以坐不起来,也走不得。”
顾迟迟上下扫了一眼顾弛,也不说自己信不信。
良久才道:“哥,你放心吧,不管你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她刚说完这话,就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从床边跑到了门外,利落的关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床上的枕头瞬间就砸过去了。其时机之准之妙,叹为观止。
这时候门又打开了,“哥,我去给你整点补品来。”小姑娘眸子清亮,语调一下子软下来。
顾弛一下子被人气得恨不得打死她,一下子又心肠都被自家妹妹整得化成水。算了,顾驰叹了一口气。自己出去这么多天,她肯定在家里头也是担心的不行,让她出了这么一口气那后头就顺了。
顾弛再次能走的时候,他已经被邓儒任命为陪戎校尉。任命书已经下来了。
这对于一个才到汉中的人来说,这个任命不可谓不高。毕竟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是一个汉中人。但是军中对此提出异议的人却没有,或许有那背后嚼舌根的,但是在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这次顾驰带来的消息绝对值得这么一个位置。
那日顾驰回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了周节,随即又让周节带着他去了知府府。邓儒听了顾驰的话,当场便连着下了十几条命令。
不过顾弛也不是什么都和邓儒说了的,起码他将西山粮食的事儿想了想,到底没说。总得有什么东西捏在自己手里面才行。周节是个好人,可不代表那邓州府就是好人了。
至于功劳一事,自然是少不了他的。若不是顾弛,只怕此时的汉中都还是一片无知呢。到时候一头雾水,撞上别人谋划已久,那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说起来其实这事儿周节其实也不大高兴。他总觉得顾驰立的功劳比起升的官职来说太低了。而邓儒则是同他说,刚来的人不能升得太快。他虽有异议,但也不知道如何说。
在床上休息了几日,顾驰腿上也还没全好,但此时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周节看了他,面上就浮起一些愧疚之色。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顾弛一摆手,道:“你也说我们是兄弟,是兄弟,就别计较那么多。”
顾驰没时间在意这些,现在还不是远放松计较这些的时候呢。他猜测不超过一个半月那叛军便会到,如今汉中最需要做的是稳定民心。
“其他的暂且不说,守城这一块儿我了解得也不算很多。但是我自己这些日子琢磨下来,觉得也就是有关于驻防的。城墙加厚加高,漏洞必须补齐。还有守城河,里头的东西也该清一清。要做这些,那人就不能少。”
顾弛看了眼周节,“我想的是,是不是可以让那些民众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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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儿光是让军中的人去做,那也没时间。更何况这段时间,对于士兵们来说最重要的应当是还得操练那些。”
周节没想到顾弛最后提出了个这样的想法出来,说实话,他一直就把这守城的事儿当成是军方这边的事儿。只打算让下头的百姓安分些,配合着就罢了。
方才听顾驰这么一说,却觉得对方说的很在理。他们军营里面的人终究还是有限的,并且大战在即,有一些操练也是不得少的。这样子分下来,那人不就少了?可偏偏这两方面都是不能少的。城墙不能不加固,而士兵也不能不训练。
这样想起来,把那些百姓号召起来说不定还真是个好法子。周节从顾弛这儿得了新法子,就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邓儒那里去。
邓儒都数不清这段时间这是第多少次看到周节了,他咽下一口茶,看向周节。
“又怎么了?”
周节满脸兴奋,赶紧就把顾弛的想法说了,他是个实在人,在最后的时候还特地把顾弛的名字点了出来。邓儒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顾驰这名字了。
这小子!
邓儒都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个侄儿,真是个憨的。你自己就是个来传话的还这么积极。
而且你既然都帮着传递想法了,怎么就不加点自己的想法。不管这想法好还是不好,你多少说点难不成你舅舅还能不帮着你点。
而邓儒对周节嘴里的那个顾弛实在是印象颇深。这才来多少日子呢,在他面前就刷了这么多次脸了。不是池中之物啊。只是可惜了,现在这个时候,朝廷只怕是来不及收下此等人才的。
邓儒感慨一阵,很快就回到了正事儿上。
对方说得这法子是正经法子。军队里头目前只怕还得招人,而他这时候也正好要往那军队里头插上一手。正愁没没借口呢,这不就现成来一个。
还有对方所说的修城墙,其实还不止这些城楼加高加固这是最基本的,还有挖掘壕沟,修羊马墙。还有那最靠近城墙的那一批住民,都不能继续住了,必须空出一片空地,以防对方直接挖地道进来。再在这片空地后面修上一堵墙,再挖沟。
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在整个汉中城墙附近都必须有这样的巩固。
周节没经历过战争,这时候邓儒说起来,他赶紧记下连连点头。邓儒扫他一眼,知道这是个实心眼的。也就不和他说其他的。
战时要做的岂止这些,不过接下来的却也不是周节能做的了。守城,先安内,再安外。而内里又是什么最重要,粮食。
汉中城内绝对不乏一些敢在这时候趁机提高粮价的商户,这些商户往往只想着当前利益,对他们来说,不管是叛军还是朝廷,只要能让他们继续做生意他们就什么都不管。
这种商户,若是没人管着,不知道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该有个稽查队了。
邓儒想了想,又沉吟片刻。
“你去把你们头子,还有你所说的那个顾驰都一起叫来。”
这时候肯定会有人问,这周节的头子是谁。周节是军营里头的人,一州州府自然能掌控兵权。但是朝廷为了控制住州府,往往会有一个监军。
监军的权力可不小,此时想要做些什么大事儿,还真就非得通过对方的许可才行。
而说到汉中的监军那可就厉害了,那是个暴脾气的叫方坚。
17. 第十七章
顾弛从州府府上回来,他瞧着挺高兴。
他同顾迟迟向来是无话不说,这次有这样的高兴事儿他自然憋不住。还没等顾迟迟问呢,顾弛便道:“方才知府大人有找我们去了。这次找我们去,那可是有大事儿的。知府说是要成立一只战时督战队,周节是队长我来当副队长。”
战时督战队的队长,一般都要选择那种同上头沾亲带故的,不然到时候身份不够有威慑力。周节作为邓儒的侄子,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周节在这督战队里头只是一个类似于吉祥物的存在,真正实际管理队员的是顾弛。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弛忍不住面上有些得意,这可就是实权了。之前虽然封了陪戎校尉,但是这个只是品阶,最多也就多了每个月十两银子,并没有实际的权力。
如今当稽查队那可就这个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邓儒当时就还说了,督战队不仅督战军队,在战时斩杀逃兵。包括城内那些闹事儿的还有城内修建这些事儿,督战队都可以管。
遇到危急时刻若是事关重大但来人却不听招呼,就是当场杀了也没事儿。但是邓儒也着重说了,这个位子很难坐,要想坐好那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当时顾弛听着邓儒的意思,眼神不由得飘向了方坚。这位在进来之后可没说什么呢,都是邓儒在发号施令。作为监军,这位就不想说些什么?
怎么可能。
虽然他现在过来像是个装饰,但是顾弛能把他当成彻底装饰吗?邓州府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用意在。
如今看来,只怕这邓儒和这个方坚并不和睦。邓儒说那番话,一确实是在警告自己,但实际上只怕也是让自己小心点,这之后只怕会有人给他找事儿呢。
不过顾驰可能会怕吗?怎么可能。这时候要是怕了,惧了,那不就是直接把到手的权力让给别人了?别说到时候邓儒还会不会用他,就是他自己都看不上自个儿。
顾弛就是这么和顾迟迟说的,那模样,痞气得很。瞧着不像是督战队队长,像混混儿。
顾迟迟瞧见他这表情,就想到原本他那流氓作风,实在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但也是了,这但凡是要脸的人,这乱世里头不吃亏才怪呢。这乱市里头面子值几个钱?拿到实惠才是真的。
当然,这也不是说就没有底线了。最基本的底线还是要有的,对内和对外,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扯远了。
反正就是顾弛半点也没被这可能会碰到的危险给吓着了,相反,他此时兴奋得很。
他和顾迟迟说,“邓州府说了,这督战队的队员我来找。”
顾迟迟眼前登时一亮,这不就是培养自己哥势力的时候!
“哥,咱们村子里头的人行吗?”
顾弛下意识摇头,这怎么能行,他还训斥顾迟迟一句。
“这是正事儿,督战队得是功夫好的。”
“哥,你这话可就错了。督战队功夫好的确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可信啊。得是听兄长你的话的呀,不然到时候阳奉阴违的,岂不是更坏事儿。”
顾迟迟眼珠子蹭亮蹭亮的。顾弛都不知道自家妹儿这是哪里来的兴奋。
不过仔细想想,顾迟迟说得也的确在理。而且自家的事儿自家清楚。如今军营里头哪里还有多余的身手好的能让顾驰挑选。督战队少说也要找个好几百人,而真正的好手,此时都被关在军营里头训练呢。这样一想,顾迟迟说得其实更应该是此时顾驰的选择。
一个村子里头的知根知底,如今留下来的都是听劝能用的人,到时候也不怕他们有别的心思。至于功夫,那倒还是小节了。
于是顾驰点了头,“行!我之前还有几个兄弟,就让他们带着就行。巴信现在就空着呢。”
接下来顾弛是怎么操作的顾迟迟也不清楚,反正到最后结果就是村子里头壮年男人都去了军营里头操练。
至于他们这些剩下的,全都是老人女人和小孩儿,则是全都得去干活儿。说到这儿则是和修建城楼有关系,是知府刚下的命令。这汉中虽说比起临川那种地方来说肯定是易守难攻许多。但是怎奈当今这大燕上头的人只顾着享乐,一年到头拨下来的钱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城池运营。
若不是这次实在是情况危急,不得不修。只怕邓儒也会同先前的知府一样听之任之。并且为了能够尽快的将这些城墙修好。邓儒下令,但凡是参与修补城墙的都有钱可以拿,并且由官府给钱,但是都必须得按着标准来。
不是他们这些人随便怎么修就可以的。邓儒是个有长久眼光的,拨给这次修建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还有银钱吃食,想要以次充好是没门的。为的就是这些修建的人得下力气。参与修建的倒也有一部分是士兵,但是大多数都还是城内的老人女人。
这一次修建动员了绝大多数的百姓。顾迟迟自然也在其中,干活儿的时候村子里面的人还颇为照顾她。毕竟她哥现在是村里头那些家里头儿子的头头,多少还是怕得罪了他们一家。
所以这些日子在城墙跟下挖沟修墙的时候,顾迟迟基本上分到的都是简单的活儿。有时候即使分配到了那种累的活儿,也有人主动给顾迟迟做了。顾迟迟想拒绝都来不及,对方已经帮着做好了。
你要是不让对方这么做,那有时候对方还觉得你是不是对她有意见。根本没法谈。这样子久了之后,顾迟迟就索性直接多给些钱。左右这些日子她哥挣的钱可比以前多多了。便是顾迟迟不来,凭着顾驰这些月例银子也能过下去。
这一修,那就是大工程了。百姓们又不是傻的,更何况城内还有那么多的难民进入,他们当然知道此时汉中的情形不好。如今修筑城墙不仅仅是为了官府,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因此倒也十分尽心,但态度倒是有了,但修起来之后这成果着实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邓儒在修了半个月之后,在全城都进行了一次督战,城内城外都仔细检查过。城外倒也罢了,护城河全都清理干净,让水沟畅通。
城内却实在是有点赶工的意思。
邓儒先是看了看南门,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眼。邓儒难得发了火,南门那地方的全都得重做。修出来的城墙简直不堪入目,全都返工。
不仅如此,邓儒甚至还当场就先砍了两个人问责,震慑住了一大批人。再去其他城门看的时候,那几个为首的都怕得不行。
他们如今时间紧急,自然是不可能因为有人来巡查就停止修建的。于是他们这边修着,那邓儒便也顺着城墙巡视。
顾迟迟悄悄摸摸的边做着活儿边往下头看,正好就看见往日在他们面前有几分端着架子的管事白阿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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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就跟在那位知府大人身侧。对方小心侍奉着,但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位邓大人只怕还是不怎么满意。
邓儒面上神色说不上难看,但是在这时候,你这面色没笑就已然说明问题了。他心中有些怒火,这西门的确比南门要好些,但也仅仅就是好些而已。他眉眼越看越沉,一步一步的走,眉头隐隐就要蹙起来。
这事儿可怎么办呐。
那小官员叫白阿三,此时真是脸都白了,那南门的事情才传到他们这边。谁都清楚现在州府大人只怕是动了真格的。可说真的,旁的地方白阿三不清楚,但西门这里他们也没偷工减料啊。
白阿三被叫过去的时候,整个人如丧砒霜,一步三回头,心里头将娘爹老婆孩子都喊了个遍。
等差不多看完,邓儒在一个墙角处听了下来,实在是不想再忍了。于是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抓住错处便是一顿骂。
但白阿三那眼睛却是越被骂越亮,骂他好吧,只要还肯骂他,那就还代表着对方没想直接砍了他的头。既然这样那多骂几句又有什么的,好歹没死。
所以邓儒骂他的时候,白阿三那叫一个全神贯注聚精会神。但邓儒将问题都挑完了,自然要解决方案,光是被骂怎么可能就如此结束。
邓儒见白阿三那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微挑眉,带着几分未发的怒意,“听了这么多,想到怎么解决了没?”
“你这外郭门,你自己瞧瞧这能行吗?作为第一道防线,你这里能守住些什么?还有,你自己来看,这里都快成蛇虫鼠蚁的窝了,怎么做的?”
外郭门是整座城池最外围的一堵墙,大概呈现的模样是半圆弧,将城门座围住。而中间会留出大片的空余地方,这些地方就是留给守城士兵的,以供活动搬运。
这是最外层的,也是最关键的。
白阿三被问得那叫一个头顶冒汗,他赶紧回到:“外郭门我之后一定让他们重新夯实一遍,绝对不会再出问题。若有问题,我定提头来见!”
这个算是下了军令状了,但是邓儒又不是来要白阿三的命的。
他要别人的命做什么,他指着墙角。邓儒又问,“那这些蛇虫鼠蚁呢?光说提头来见,解决方案呢?等到时候真出了问题,你倒是死了个痛快,百姓怎么办?士兵们又怎么办?”
说到这里,其实他骂的已经不仅仅只是白阿三了。这几乎是整座汉中城池都有的问题,那些蛇虫鼠蚁都快把城墙给蛀空。
白阿三急得冒汗,但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能怎么做,这地方就是这样,容易潮湿得很。
顾迟迟刚巧就站在一旁,听到邓儒发问,她不禁思量着这个问题。这城门潮湿的问题其实是因为那地方长时间接受不到日照的原因。因此才容易积生那些蛀墙的蛇虫鼠蚁。
要解决城门潮湿的问题,这很难,顾迟迟暂时也想不到法子。但是如果要解决这些蛇虫鼠蚁,却不难。
她小心瞧着那邓儒的脸色,再结合以往她兄长同她说过的那些事儿,觉得这位知府大人不像是个听不进去话的。只是她到底年岁有些小。也不知道她说的话对方会不会重视。
顾迟迟再三权衡利弊,到底还是主动开了口。到时候守汉中,那是关系着大伙儿的命的东西。这时候不冒头,到时候若是真被攻破了,谁又能有好果子吃不成?
18. 第十八章
“可以用鹤顶红。”
小姑娘的声音一下子就传到了邓儒的耳朵里,他偏头去看。只见是一个年纪尚小,模样很是灵秀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布衣裳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可就有意思了。
白阿三见到是顾迟迟,也有些印象,他挤眉弄眼的想要让顾迟迟赶紧走。他到底还有几分做人的底线,顾迟迟的年纪和他家儿子差不多,他也有心护着几分。这时候的州府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要是惹祸上身了,那可就不好了。
但邓儒却是在听了顾迟迟的话之后眉头微展,下意识的重复着顾迟迟的话。
“鹤顶红?”
顾迟迟不顾白阿三的劝阻,主动往前迈了一步。“如果只是解决蛇虫鼠蚁的话,可以在那些砖头上撒上鹤顶红。撒了鹤顶红亦或者是其他毒药之后,那些蛇虫再去侵蚀城墙砖的时候,便会被毒死。”
周围人听到这法子的时候首先是纳闷,这毒药从来都是给人用,什么时候还给这虫用了?
但是仔细一想,却觉得很有道理。还真就没说错。这人怕毒,这些东西自然也怕,想要让他们不侵蚀城墙好像这法子就真有效。
既然不能解决潮湿,便解决这些造成蛀咬的蛇虫。
邓儒不禁赞赏的看了一眼顾迟迟,这姑娘长得漂亮,出的主意也别出心裁。他生了几分喜爱之意,于是冲着挡着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把顾迟迟放进来。
“小姑娘年纪小,这脑子倒是灵活得很。”
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但邓儒对白阿三等人无能的厌恶却又加深了几分。
“这些日子叫你们来修城墙,他们可有欺压?”邓儒眉眼温和的看向顾迟迟。
这是邓儒先前反复强调过的事情,平日里,这些人欺压百姓也就算了,可若是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还欺压百姓,那就别怪他不顾念旧情了。
这种时刻若是还不一心想着抗敌,那可就真没救了。白阿三听了邓儒的文化,原本就虚汗不停,此时更是从额头处流到了眼角。他赶忙用袖子去擦,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顾迟迟。
这可不是小事。先前那件事情能置他于死地,要是这件事儿再没办好的话,知府大人只怕真容不下他了。
平日里头他总归还是对她们不错的,虽然没什么特殊关照,但那也是比其他门的管事儿好多了。东西也都是足量给的,态度也没有很差吧,最多也就是口头可能厉害点。
白阿三在脑中疯狂回顾着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坏事儿。就被邓儒一眼看了过来,他也不敢继续盯着顾迟迟看了,只能收回目光。心中祈祷着希望顾迟迟千万记着他的好。
就听见那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白大人挺好的。我们这些日子吃的都是白面馒头,时不时还有加餐呢,大伙的力气都足足的。”
这句话一出,白阿三那口快要断了的气儿当即又给救回来了。白阿三长舒出一口气,连邓儒还在场都顾不得了。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登时盛满了感激之意。邓儒本就对他不满,这时候要是冒出什么事儿来,铁定饶不了他。
邓儒看了一眼白阿三,心中原本要问罪的念头消了下去。既然这小姑娘都这么说了,那说明这白阿三平日里面办事倒也还算得上得力。知道大小轻重,于是邓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如今巡视得倒也差不多,邓儒没有在西门多待,很快便又往下一个城门处去了。临走前还给了顾迟迟一百两银子,说是给她的奖赏,若是那法子管用,之后还有。
顾迟迟瞧着那一百两,笑得一双眸子都瞧不见了,月牙似的漂亮。这可是她挣来的第一笔大银子呢。可是抵得上她哥这些日子给她钱的总和了。回去就要和她哥好生炫耀炫耀。
她惦记着银子,一旁的人则是对她的聪慧和大胆颇有几分敬佩。家里头兄长厉害,没想到这妹妹也不差。当年在村子的时候只觉得这姑娘可爱,如今却是越发出息了。
白阿三则是在邓儒走之后,心终于能安定下来。看向顾迟迟的眼神格外的慈祥,跟看自己孙女儿似的。
但此时他却也不可能直接就说多谢这小姑娘,不然到时候若是让知府大人知道了,还以为这是早就串通好了的呢。白阿三打算着,日后得好生关照关照她哥,私下里头再多给这孩子送些东西过去。
顾迟迟拿着那银子被允准先带着回家。顾迟迟笑着应了,带着几分高兴。心里头想着,今儿她可是出了好大一个风头,等哥回来了肯定要好生在哥面前炫耀炫耀。
只是此时的顾驰那边却另有大事儿发生。
这事儿最开始其实就是那些粮店的老板开会。
那粮铺的老板开会,他们这些督战队说起来其实也是管不着的,毕竟那是别人的事他们也不好瞎掺和。
但是这事儿闹就闹在这里了。
他们这日正在街上巡逻,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了,突然就有队员来说说是长街那里有人在闹事,说把粮食铺子给围着。
当时瞧着人数还不少,且人员一直都在往那边聚集。这时候的闹事儿那可不行,于是顾驰领着督战队当时就去了。
这时候周节不在,只有副队长顾弛。所以首当其冲的,这负责任的当然得是他顾驰。他到的时候,那地方闹得正厉害。
他们一行人都是硬挤进去的,一进去就看见那为首的正在和那些商人吵着的是个中年男人。身后那些队员本来想直接上去把二人分开,但是被顾迟按住,他得听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吵起来了。
只见那中年男人高声道:“你们自己赚这钱的时候不亏心吗?”
“咱们都是老主顾了十几年了,这粮价有涨有跌,我们也清楚,我们不多说,你要赚咱们也给你赚,你稍微提点我们也不多说什么。”
“但是哪里有这样子提价的规矩?你这活生生比之前贵了三倍啊?!”
那中年男人显然是过来买米的,此时和那个梁老板吵得厉害。那梁老板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由那个男人愤怒,他始终就那一句话。
“这粮食你爱买不买,都这个价儿。”
听到这里顾弛差不多明白了,于是他直接往前走。这时候那个老板和那个中年男人也就都看见了他,二人神情不一。他一身官服明显,身后又跟着那许多人。众人这些日子也都见过顾驰,自然知道他身份。新上任的督战队队长。
那商人显然就有些觉得自己的靠山来了,那个男人则是生了几分惧怕,要不是心中还撑着那一把火,只怕早下去了。
那梁商人自然是清楚这位顾弛的,最近城里头刚冒上来的新鲜人。说是脑子灵活,刚立了功就给升上来了,此时身上靠着的正是那州府。
他是不怕这些官兵的,他们这些商人多数都和那些官员有几分交情,自然就比那些小老百姓面前官兵时候自在些。而他呢,背后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依仗。
于是他终于站了起来,他冲着顾驰拱了拱手,非常大方自得的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顾大人,顾大人这些日子忙,怎么还被惊动过来了?这里不是什么大事,大人自忙去吧。”
他又接着说,“说起来这些日子早该去拜访大人了,大人年少得志,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这是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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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呢?
顾弛一挑眉,这些日子倒也见了不少这样的人,他倒也习惯了。毕竟完全不和那些人打交道,却也不可能。
于是他一笑,却没说什么。那中年男人一见这模样,登时心就凉了半截。
官商勾结,这就是在原本的汉中也不是什么少见事儿。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干什么,要是硬和别人犟,那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抓下去关起来,到时候是死是活,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是他不甘心呐!
这可是粮价,粮价怎么可以随便涨呢,这是大家的活命东西啊!按着如今城内的粮价,便是不闹,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中年男人想着想着眼眶都红了,家里头本就不是什么有钱的,一家几口全靠他出来干活儿那一点钱活着,勉勉强强才能喂饱五口人。可现在呢,粮价直接翻了三倍,这简直就是把他们往死路里逼呀!
顾弛见那男人眼睛通红,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
并且又何止是这中年男人,周围瞧着的百姓心也是都凉了。其实他们在之前就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这事只怕没什么好结果,哪里有当官的真的会给他们撑腰的,那些商人能给的他们可给不了。
这种事情,早就看惯了。但是看惯了,却不代表心中的愤怒就此平了。他们只是将这藏了起来,堆积着,只等待这些东西刺破他们最后的底线。
于是人群有了散开的迹象。那梁商人心中轻蔑,面上也带出来几分,就知道这群东西没什么骨气。
提价就提价了,他们能怎么…!
梁商人心中正这么想着,却觉得肩膀猛然一痛,膝盖被人猛的一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跪了下去。他当即痛呼一声。
身边的队员,那些围观着的百姓,还有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瞧见这一幕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顾弛直接把人给压着跪下了。
等那梁商人反应过来之后,当即暴跳如雷。
“顾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顾弛顺着一点头,“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哄抬物价制造市场混乱,让百姓活不下去。怎么?你是想把汉中直接让给叛军吗?梁掌柜的,我怎么觉着你像是叛军的前锋军呢?”他神情冷凝,最后的尾音上扬透着几分狠意。
那梁商人显然没想到顾弛会这么说,登时就愣住了。怎么可能?这简直就是污蔑,他们不过就是想趁乱赚一笔,这顾驰敢污蔑他?!
而不仅仅是他愣住了,周围的百姓也在一瞬之间愣住,随即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那眼刀子刷刷刷的就往那商人身上喇。
是啊,这种紧急关头,但凡是一个良心还在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哄抬物价。人群里面当时便有了顺着顾驰猜测往下说的,“如此说来,这梁掌柜的当真可疑啊!”
那梁商人当然不肯就这样担上这个罪名。
“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这是大家都商量好之后统一进行物价的上调,这是我们行会的事,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顾驰有什么权利来抓我?”
但是他这一番解释只会让众人心中怒意更盛。不管是他一个人涨价,还是行会涨价,那不都是一样的行为吗?
真蠢啊。顾驰心中嘲讽道。
他挑眉,随即便是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道,“原来干这事的,还不只是你啊,我倒要瞧瞧这汉中城内到底有多少像你这样投靠叛军的人!”
“来人,先把他压下去。我们去找他所谓的行会!”
身后有人犹豫了片刻,但李飞则是毫不犹豫的押住了那梁商。
19. 第十九章
城内行会的会长,顾弛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不知道,周围人却知道,那位可是汉中首富。方玉韬。
于是他身边的队员就拉住了他,同他说了有关于那方家的事。
那方家在汉中可不是什么能随随便便得罪的。那方家虽然在朝廷上头没什么官员,但是却和城内诸多商人都有着联系。
素日里头都给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送去了钱财,很是舍得下本钱,也因此,城内官员或多或少都会给他们一些面子。
队员也是小老百姓,其实对于这种人也是深恶痛绝的,但是此时还是出言说了这句话。顾弛是个好副队,他们也不乐意对方就这样折了。
那个被按住的梁商人听了他们说的话,心中也就明白,只怕他们忌惮的还是那位,于是他也赶紧搬出那位作为靠山来。
“方玉韬老前辈绝对不会就看着我这样不管的,你们就等着吧,今日的事儿没完。”
队员听着很明显就有些忌惮,毕竟对方在他们眼中的确是一座难以扳倒的大山。周围百姓虽然没听着这里具体讲些什么,但看得出来这边人的迟疑。
这很明显就是有所忌惮。
但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顾弛转过头去,就只看见一双双已经低下的眸子。
这是时常看到的场景,百姓们往往就是这样,老实本分,遇到了不公的事情,叹息一声,没了办法,便只能按着旁人规定往下走。
但这并不代表着百姓们就没有了血性,他们可以忍一天两天,他们可以忍很久很久。不管这个时间有多么的长,百姓们绝对不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而到了最后,这股沉默就会成为他们心中愤怒的燃料。沉默越久,这股燃料也就越厚实。
顾弛扫视了一周,看不到一双眼。
于是他转过头来,对着李飞吩咐道:“将此人压入大牢!”
梁商人高昂着头,直视着顾迟,眸中带着几分有恃无恐。方家背后有多少人,他们这些跟着方家的最清楚。这所谓的督战队队长难不成还真敢和方家对着干不成?
那顾驰就告诉他,他当然敢!
听闻这句,他几乎是吼出声来,“顾弛!你这个王八蛋!丧了良心的狗东西!你敢!”
色厉内荏的草包。
顾弛弯下腰,拍了拍对方的脸。
“我有什么不敢的?”
当初邓儒就和他说了,只要是为了汉中好的,什么事儿都能干。这话当初他再三问过,那邓儒都应了。更何况此时战备,若是由着这些商人随意涨价,汉中自己从内部就得散了。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顾弛站直,偏头去问了到了方玉韬的地址。如今就还在行会里头呢。一旁的队员也不问了,知道了这位绝不会什么怕事的人。他们心中带着几分忐忑和不确定,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但早于他们思绪的,是他们脚步。
顾弛到的时候,那方玉韬坐在那后头一边翻账本,一旁还有好几个掌柜的陪着。
听到“砰”的一声,那方玉韬下意识皱眉,转头来来看,却没想到看到的不是外头的伙计,正是顾弛。再一看对方穿的衣裳,还有后头那紧赶着追过来的伙计。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肯定是店里头又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有官府的人上门。这巡查队他自然是了解清楚了的。队长周节他是见过的,那面前这个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顾队长。”
顾弛一笑,倒是没想到自己这名气这么大,不仅那梁商人知道自己的名号,连这位也知道了。
“方会长。”
一旁还站了几个掌柜的,初时的惊讶过去了,便开始质问:“顾队长便是督战队副队长,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我们方家粮铺在这汉中还是有点名声的,顾副队长如此嚣张踹门进来,这是要做什么?抄家吗?!”
顾弛没说其他的,冲着他们招了招手,自己先往外头走去了。
那后头人不解,方玉韬却跟着出去了。今日这顾弛只怕是来者不善,但他自认为在这汉中还算是有几分地位。那位方坚方大人更是他最大的依仗,难不成小小一个督战队队长,还敢得罪监军不成?
于是他也往外走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了一跳。粮铺外面此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见他出来,登时都看向了他。个个目光不善。方玉韬当即一惊,如何有这样大的阵仗。
这是?
方玉韬疑惑的看向顾弛,这阵仗是要如何?
只见顾驰手把在刀柄处,没少带在几分故作的不解之意,“方会长,或许是不知道在来之前我刚抓了个人。”
“这个人具体叫什么,我也还不清楚,但是抓他的原因,是和方会长有关的。方会长,不如猜猜?”
最近能有什么变动,无非就是那么一项。方玉韬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
粮价。
这粮价涨了三倍,的确是他定的。但是这和抓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督战队如今督战督到这里来了?
方玉韬脸色冷下来,看着顾弛的眼神也不善起来。那个梁商人是他手下的,如今顾弛一点不给面子的就把人抓起来。他在这汉中,图得也就是个面子。要是这时候他怂了,那他这张脸不要也就算了!
“顾副队长,这是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方玉韬压着声音说到,他暂时还不想和顾驰撕破脸,毕竟顾驰背后站着的是知府大人。但是他想要藏着,顾弛却不想藏着。
还没等方玉韬说到下一句话,顾弛即刻反问回来,冷下脸来,声调极高。
“我找你麻烦?”
“如今是我顾驰找方会长麻烦吗?我怎么瞧着,分明是你方会长,来找汉中城百姓的麻烦!如今,叛军将至,你方会长趁机提高粮价。我只问所欲为何?”
“这种时候方会长不想着众人一心对抗青海敌众,反倒是想着要从咱们自己人手里头赚钱,您说说,到底是谁找谁的麻烦?”
顾弛眉眼本就极为锋利,此时义正言辞朗声反驳的时候,一股子压人的魄力显现。他剑眉压下来,就这样盯着那位方会长。
身后的百姓也因为顾辞这一番话激起了心中的愤怒。是啊,如今是何等危急关头?这些子商人却一心只想着囤货居奇,想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顾弛听着后头的议论声,开始在粮铺中踱步起来。
“这叛军是要来夺咱们汉中城的,自然是巴不得我们汉中乱起来。再仔细想想,您这哄抬物价不也是在扰乱汉中城的民心吗?”
“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么点钱?”
顾弛似乎是很好奇,仔细打量着方玉韬的神色,随即极为诛心的问了一句。
“我怎么觉着方会长,你是早就被那青海叛军给收买了呢?”
顾驰才不和他们仅仅只在粮价上面做纠缠呢。光是粮价自然不可能给方玉韬定罪的,自然要从恶劣后果上来。
更何况,这方会长只怕也不是没想到这么一筹,知识呢,在这方会长眼中。只怕就是这满城的老百姓都死完了,也赶不上那些铜臭来得重要。
等到威胁得差不多,顾驰这才道:“方会长,我也不难为你。您只要将这粮价三倍取消了,今儿这事儿就可以当做没有。毕竟这都同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要是您不答应,那今天这事儿,那就没完。”
但方玉韬却打量了几眼顾驰,心中压根儿没把这人看在眼里。顾驰算什么东西。前几日的时候不过就是个由着他们揉圆搓扁的贱民,如今不过仗着一时的势,敢和他们较起劲儿了。他也配?
方玉韬冷着脸,眉眼间带着几分挑衅,叫来了铺里面的小二,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道:“汉中城所有粮铺从今天开始,粮价全部涨价三倍,如果没有人买,那么明天后天,每一天都会在继续往上翻一倍。这粮食是我们粮行的,我们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顾队长,您觉得如何?”
周围民众听了这话,登时恨得眼珠子都红了。原本就买不起,如今竟然还越发贵了,这还给人活路吗?
顾弛登时收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冷着脸,凤眼带着几丝威胁之意。
“方会长,可要小心说话啊?”
方玉韬也丝毫不肯示弱,“咱们还真就看看谁能拼得过谁。不仅如此,顾副队长,你觉得你这个位置还坐得下去吗?”话音刚落,方玉韬耀武扬威的神情还未完全显现,伴随着的却是一道东西落地声。
顾驰一直握着刀柄的手此时仍然还握着,只是刀却不在刀鞘中。
众人凝神去看只见方玉韬的头颅已然落在了地上。
内外都没想到顾弛居然这么直接的动手杀人,明明满街都是人,但在此时鸦雀无声。
那可不是别人,那是方玉韬,掌管了全城粮食的方会长。谁都没想到,顾弛一言不合居然直接杀人。
就算是跟在顾弛身后的那些队员也未曾料到,一个个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那可是方玉韬...
何等果断,何等魄力,说杀就杀。不过一眨眼,一颗人头落地。方会长自诩在城中地位不凡,但在利刃之下也不过血肉之躯。
而面对着这些钦佩的眼神,顾弛未曾丝毫理会,他没看那些站着已然颤颤巍巍的掌柜,而是看向了汉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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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
“管制粮食,这是军令。”
他扫视一周,声音足以在场所有人听到。
“军令的意思就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守。但凡是不遵守军令的人,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他转头,慢条斯理的询问道:“你们想死吗?”
那几个掌柜看着顾迟就像看着煞神一样,先是愣着不敢动,随即听清了话里的意思,头点的让人看不清。
“好。大家买粮食吧。”
说完这句话,顾弛往外走去。街上全都是人,但这位一迈脚在他面前,就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顾弛远走,身后的许多百姓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真杀了吗?”
“那头就搁地上呢,还能是假的不成?”
“那咱们这是,有活路了!”可是这事儿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解决。
顾弛当众杀人这事儿,自然很快就传遍了汉中。
百姓们说他是为民办事,但商人们却忍不住胆寒。这种人哪里敢让他继续活着,于是一窝蜂的去了州府府上要求当中处死顾弛。
可邓儒可能这么做吗?他又不是傻子,这事儿分明是顾驰做得对。此时若是杀了顾驰,那岂不是告诉满城百姓他邓儒不帮着百姓?
更何况,就算不论对错,顾驰杀了方玉韬,那便是大大的打击了方坚那方的力量。他又如何可能将这事儿认作是顾驰的错。只是,邓儒心中微叹一声,这事儿怎么就不是周节的。他早就琢磨着要给周节趁机再升一升,只是没找到合理的借口。
事到如今,邓儒不再多思。既然这些商人找上来了,邓儒便也不会手软。于是他把顾弛喊到了州府上,和那些商人对峙。那位方监军也在场,此时对方面色难看,顾驰只当没看见。进来后便冲着邓儒一行礼。
他还穿着那身被溅了血的衣裳,那些商人几乎是一看到他身上拿带着的长刀,心中就害怕止不住的往后退。顾弛扫视了周围一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沈员外。
他有些疑惑,但也没说。
邓儒看向顾驰,眼中有欣赏也有些不满,不过他却未曾出来,只对着顾弛道:“来,坐。”
顾弛对上邓儒眼神便明白他支持的是谁了。
他就知道邓儒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偏向那些商人,现在最重要的哪里会是那些商人,只要掌握了兵权这些人算个屁呀!
看来这次不过是做些面子功夫。
他正在小心听训,那些商人瞧着,心中气顺了不少。
就听见邓儒先是好生的训斥了顾驰一顿,但很快却又话音一转,道:“但此事呢,这说起来如今这粮食的确是成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像方会长这样的,我们也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百姓总要活下去吧,这士兵总要吃粮吧,让别人抱着脑袋过活儿,总得给点东西吧?”
?
话什么时候说到这里来的?
方坚当即也是一愣,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说这次是要给商人们讨回公道的吗?怎么邓儒开始要粮食了?他不是蠢人,当即便明白邓儒先前私下和他说的都是假的。他带着怒意的看向邓儒,可邓儒此时压根不理会他,只看着那些商人。
那些商人正要张口,顾弛这时候却站了起来。唰的一声抽出了刀,刀上血迹都还没完全擦干净。光是听着这声音,那些商人就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以往他们仗着银钱开路,自然无往不利。可现如今这情况,谁手里头有兵,谁手里有枪那才是真英雄。
一群人缩成了一堆,像个一堆鹌鹑。
他们才听说了顾弛杀人不眨眼的传闻,压根都不敢跟顾弛对上眼神儿。
这时候那商人里头就可怜的站出来了一个,“我…我愿意把我家里头的粮食都贡献出来,作为军粮。”
这么识时务呢?
顾弛抬头看去,就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员外。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个托啊。
有一个人已经带头给了粮食,剩下的又哪里还敢僵持着不给。一个二个的,虽然没有给全部,但也的的确确是他们家产的大半了。
邓儒就笑眯眯的看着,还让府里头的账房专门写了欠条,说日后再还。那些人当然不信,但也老实收了。
没拿到一个想要的结果,反倒是赔了老本进去。商人们一个个苦着脸,当即就准备打道回府,他们原本要从侧门出去,只是没想到还没有完全踏出州府府门呢,就被臭鸡蛋砸了满身。
这…这又是做什么?
“说!你们对顾队长做了什么!”
竟然是自发来给顾弛求情的百姓。
20. 第二十章
在那群商人离开后,顾弛便也同邓儒告退之后出来了,屋中只剩下了邓儒和方坚。顾驰瞧了瞧方坚神色,便知道只怕是他们二人还有得话要说。
谁知道刚要出府,就瞧见那群原本走在他前面的商人突然停止了不往前走,这又是有什么事儿?
左右他们也算是大出血的一回,这事儿就也算过去了,顾驰就打算过去瞧瞧。结果还没等靠近呢,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他微微愣住,没想到百姓居然愿意为了他直接来堵了州府的大门。
他这人混账惯了,被人嫌弃那也是常事儿。毕竟小时候做过的坏事也不少,但如今这情形,他是真没见过。
于是他三步作两步的往外走,正要劝那些百姓先回去,眼前突然一黑,竟然是有东西砸了过来。
他下意识一躲,扔过来的居然是一颗臭鸡蛋。
怎么回事儿?怎么都来护着他了,还要砸他呢?
顾驰自是明白这是因为他们只怕是只知道他这个人,但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模样。不过这砸来的臭鸡蛋实在是让顾驰有点心有余悸。
砸臭鸡蛋过来的是个中年妇人,指着他似乎是在骂他。这可不兴。骂那些商人可以,可别带着他了。
他正要解释,就听见那一堆人当中有人认出了他,忙阻止了众人的动作。
“那个就是顾队长,大家别砸了,那是顾队长!”
那是个年轻男人,看着穿着是平日里头读书的,倒是没想到,还混在百姓里头来砸臭鸡蛋了。那中年女人登时就有些歉疚,脸上神色瞬间就变了。
“顾队长没事儿吧?”
“都怪我,我以为是那些粮商呢。”
顾驰忙道:“无妨无妨,这些都是小事儿。只是诸位堵在这知府大人府门前,这实在是不太好。且也先放这些出去吧。”
那群围在门前的都是自发的,此时见了顾驰,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情况如何。
“顾队长没事儿吧?我们听了那些粮商要告状的消息,立马就赶过来了。顾队长都是为了我们,顾队长要是有事儿,我就直接砸州府去了!”
说这话的是个壮汉,顾驰瞧着他不是要砸州府去了,只怕是要揍州府去了。
这话可说不得,顾弛赶紧制止了。
“多谢诸位的关心。但是我真没事儿,州府大人还说了,我这事儿虽然干的有些冲动,但却是为着民众着想,不但没有罚,反倒还要奖励我呢。”
那些百姓这下子才放心了。
顾弛还顺带着给那些商人解释了,“虽然来的时候这几位怒气冲冲的,但方才这几位那可是用原价卖给了我们粮食。州府大人说了,那些粮食以后就是大家的。要是后头大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就由官府发粮。不用担心粮食不够。”
这话说得,那些粮商当即脸都黑了。要不说,这火花是一门技术呢。
分明是知府从这些商人身上强取豪夺来的,只是打了个欠条。但是在顾驰嘴里,那就是知府为了百姓,这才如此做。还在无形中踩了那些粮商一脚。
那些百姓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第一自然是感动于州府,第二自然就是对于那些商人鄙夷。连他们都知道此时应该以大局为重,偏偏这些商人不知道。
如今大敌当前,这些商人如今还只想着自己,还原价卖。就算是那日常,买这么大量的东西,那也是会给优惠。
那百姓小声的下头讨论着,觉得这些商人真是没救了。
但这让商人说,他们自己还觉得冤呢,谁说自己想卖了,而且还没给钱呢,说得好像自己已经收到钱了一样。
他们想要为自己解释,但是一转头顾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这模样,谁都知道敢乱说到时候就不是什么小事儿了。
于是就算被下头百姓骂了,他们也只好憋着,灰溜溜的走了。
而顾驰则是尤其注意到了沈员外的动向,瞧见对方走出府门外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便知道这是在等自己了。
于是他便专门越过了沈员外身前,径直去了周围的一个茶楼。果然还没等顾驰坐半刻钟,沈员外便也跟着过来了。
沈员外眼神复杂的看向顾驰,他虽然早就看出顾驰不是池中物,但是也未曾料到对方竟然成长得如此迅速。他不禁感叹一句,“后生可畏啊。”
顾驰只一笑,“沈员外却也不差。如今瞧着,是已经和州府大人搭上线了。”
“只是配合着州府大人做一场戏罢了。只盼着能得州府大人的青眼。”只是如今瞧着,沈员外心中却越发惦记着顾驰的前途了。
“今既然侥幸见了,想来顾队长如今却也不缺什么,只是我总想着表一表心意。”说着,沈员外抬手就给了顾驰一个荷包。
这些日子,顾驰也算是见了这些手段,这荷包只怕里面装的就是银票了。顾驰虽然只是个小小队长,但对此却只是一笑。
“沈员外这是做什么?说起来沈员外也算是我的长辈。我既然已自立,如何还能要长辈的钱。您还是收下吧。你我二人的情分是早就存下了的。”
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当初沈员外也算是照顾过他们兄妹二人,既如此,他自然不会亏待别人。
“这些日子,我会时常是沈府外转转的。”
顾迟迟知道她哥当街怒斩方玉韬的时候,还是在顾弛回家以后,她哥自己没说。是顾迟迟自己出去玩的时候她李大婶和她说的。说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要不是顾迟迟知道那时候李婶儿也在和她一起修城墙,只怕她要以为是李婶儿亲眼看见的呢。
顾迟迟听得那叫一个目若悬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等到听到她哥当街斩杀方玉韬的时候,也忍不住跟着吸了一口气。真不愧是她哥。
好气魄!
最后李婶儿给了句总结的话。“你瞧着吧。这阵子,满街的人都得说你哥的好呢。”
我哥本来就很好。顾迟迟十分自得的如此道。
顾迟迟又陪着李婶子聊了会儿,这才兴高采烈的跑回去。一回去就就质问她哥,这么刺激的事儿她居然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她哥都不和她说!
“哥!你今天的事儿怎么不和我说?”
顾弛正在家里头洗衣服,听着顾迟迟这话,一猜就知道是李婶子和她说的。
他手上揪衣服,“这不是怕你听着杀人害怕吗?李婶子也是,这事儿也和你说。”
顾迟迟却哼哼两声,“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哥你是杀人了,但你这杀人是为了自己吗?难道你是乱杀人吗?那些人在战时做出这种事儿来,本来就该杀。那些说害怕的,都是自己干了亏心事儿,还不准别人伸张正义的。”
见她自己心里头有一杆秤,顾弛就想摸摸她的头,被顾迟迟一下子躲开。
“干什么?你那手上头全是水,还想摸我?没门!”
一说完,顾迟迟撒腿就跑进屋里头。至于顾弛,洗他的衣服去吧。
此时的汉中众人一心,严阵以待,而胡梁一行也正准备进犯汉中。
胡梁手底下有快二十万的兵。这事儿除了自己人谁都不清楚,或许别人有估算,但是都没有真正摸到胡梁的底子。
青海那地方,现在已经差不多就是他胡梁的老巢。虽然明面上是那个景王,但实际上那青海那一片儿都是他的。而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头集到这么多兵,那自然也就和他的出生有关。
说他就是什么特别富贵的,那肯定不是,他就是比寻常人家要有钱些。平日里头呢,就和那以往五宝村里头的顾弛一样是个小头头儿。
胡梁别的没什么好处,欺男霸女都是常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个好人。但就一点,他讲义气护短!别的不说,就说他平日里头欺男霸女,那他也不欺负自己村儿的。
就这一点,他自己村儿人就乐意跟着他。所以举旗的时候他队伍那叫扩得一个快,从几百个人,到几千个个,最后要跟着他的根本止不住,就要往他队伍里头钻。
他也聪明,还给自己立了个靶子。就说那个景王,就是他主动提议的。随后由他和另外两方一起选出来的靶子。
他不仅聪明,还有野心。
如今青海大半都是他的地盘,但在他心目中青海绝不是能够长久待下去的地方。青海人少,物资也匮乏,位置又偏僻。几乎是在胡梁势成的那一日,他就一直琢磨着往外走。
那附近往西挨着的都不是什么好地儿,这不,就看中了蜀地。而差不多将蜀地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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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后,胡梁便看中了汉中,等攻下了汉中,那就差不多能往中原走走。想到此处,胡梁便忍不住想起了刘邦。
刘邦四十七岁的时候还在村口看狗打架,五十四岁时却高上庙堂观天下大势。他虽是个小卒,却也未必没有这一天。
所以这汉中,那就是他必争的地方。
他半夜瞧着那地图啊,那真是怎么瞧怎么觉得心里头火热热的。你说这饥荒饥荒,确实是坏事儿,但是对他胡梁这种人来说,那还真就是造了英雄了。
但胡梁有优势,自然就有劣势。
他手下的人的确是多,但是在那之中得用的却没有多少。就比如这次,攻打汉中的确重要,但但凡他手底下有人,便不至于让他亲自出征,但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他手底下一直都没有太得用的人。
倒是有几个心腹,但是这心腹和得用总还是有些差距的。心腹要的是听话,那得用的嘛,大多数都是那不听话的,有自己想法的。倒也说不出来,这心腹和得用到底谁更重要,但起码就现在而言,胡梁更需要的就是得用的人。
他这日正想着呢,没想到这得用的人可不就来了。
刘仁手底下的萧永。这可是个敢打敢拼的。胡梁早就看上了,只是可惜这人对那个刘仁那可谓是忠心耿耿。先前给了多少好处也没见那边松口。
如今倒是过来了,来讨粮的。手底下还带着五千人。
萧永找上门来的时候,那巡逻的还紧赶着过来说是遭遇敌人。惹得胡梁还以为是朝廷派兵过来了,谁知道仔细探查之后,却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胡梁听着是萧永来了的时候,那叫一个高兴。这个自己看上了许久的终究还是自己过来了。
就算是一心向着那刘仁又如何,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在他手底下讨食。
当然了,虽然他心里头是这么想的,但是在面上表现的却是一副慷慨的样子,没有多说直接就拨粮给了萧永。萧永拿了粮食,总不可能就一溜烟的跑了,老实坐下来给胡梁敬酒。
这敬酒的时候,那胡梁就说了,那过些日子要去攻打汉中,这事儿那可是景王说的。但是这事可真难呢,这手底下人不够啊。
那胡梁都这么说了,你这萧永才刚刚拿了别人的粮食,拿了就想跑?
没这么做事儿的。
萧永这才知道胡梁怎么一开始的时候给粮食那么痛快了,原来是早就想好了。索性给谁办事儿不是办呢,粮食都拿了,出力就出力呗。
于是萧永就留了下来,跟在胡梁的队伍里头。
说实在在,萧永最不喜欢的就是胡梁的队伍。胡梁队伍中士兵最多,编制也最齐,装备也好,但就一点他们队伍里头实在是太乱了。
乱在什么地方,喜欢自己私底下争。
今天你争点粮草,明天我争点武器,你要说他们是为了自己那支军队倒也好了,不是,就是为了争口气。彼此内斗得开心。
而且那些领头的,什么什么将军的,一个个的名头倒是大。但是萧永来看,那就是实打实的蠢货。功夫不好就算了,练兵也时常都是敷衍过去。只顾着内斗,只怕是到现在还觉得自家兵强马壮呢。
几次三番的萧永都看不下去。要不是实在是走不了,真想跑了。
他原先以为胡梁只是对这些不清楚,于是他就在胡梁面前隐隐约约的提过一两次。胡梁当时都是打马虎眼儿就过去了。
直到那日胡梁眼瞧着手下的人别苗头,小样以为胡梁终于要出手整治整治了。谁知道胡梁竟然近乎视而不见。萧永这才明白为胡梁手底下的那些将领彼此要别苗头,原来是因为不别就没有啊。
萧永瞧着觉得胡梁是不均,但在胡梁自己看来他这样却是平衡之道。
手底下将领那么多,胡梁不可能一一都注意到,总有注意不到的时候。而以往,又不是没出现过手底下人夺权的事情。因此胡梁对于手下的人,是有忌惮的。
在他眼里,务必要让手底下的人彼此之间有矛盾,又冲突,这样才能显出他这个首领的作用来。
显然,他对此甚至颇为自得。
但萧永,很明显有不同的见解。只是这又不是他自己的队伍,他不会蠢到去和胡梁直接说。
21. 第二十一章
而不管胡梁队伍如何,此时的汉中正严阵以待。
自从顾弛把那方玉韬直接斩首之后,城内那些原本暗戳戳想要搞事情的人,都有些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打算。他们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世道不一样了,以往他们能够凭着彼此之间的政治算计来达到目的,但现在很显然不行了。如今最能说明道理的,是手底下的兵。
而此时很明显,知府大人已然占了民心和兵力,他们若是再算计,只怕等着他们的就是利刃了。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缩起来不敢随意动弹。
上面人的日子不好过,但要让百姓来说,现在这日子,却是比往日都要好。
以往的时候,那些粮商动不动就涨价,亦或者是为了要将粮价堆积的再高一些,便将那些粮食宁愿放坏了,也不愿意卖给这些老百姓。
而如今呢,只要你每日按照官府的要求好生的干活,把活干好,那你就能分的足够的粮食。
而且也不拘你的性别,年龄,只要是你能干活,官府就不会让你饿了肚子,在这种情况下偷懒的人自然也是会有的,但是绝大多数的老百姓都还是质朴的善良的,只要你给了他一口饭吃,他便老老实实的为你干活。
于是这次的外郭门,翁城,修得叫一个坚固。整座城池就好像焕然一新了一样,这次邓儒再巡查的时候就满意了。
就是那几十年前也不过这个模样了。
但再一看军队,邓儒就有些发愁了。都是些大小伙子,平日里头粮食支出最快的地方就是这儿。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你又把这些半大小子全都聚拢到一堆那粮食可不就吃的哗哗流了。那账房先生之前还特地过来说,说是怎么着都不敢相信,这军营怎么能这么快就用这么多粮食。
那天就亲自过来瞧。
好家伙!那一个小子吃七八个馒头那都是常事儿,吃十个的都有。那馒头堆起来都快把人上半身都挡着了。
于是账房先生就去找邓儒,说是实在不行减点。但是这哪里是能减的,那军营里头训练那都是下了大劲儿的。每日光是流汗都能洗好几件衣裳了。
这样子哪里能减,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邓儒其实还想给人添点肉。
如今这城里头的粮食,满打满算,能够撑个八个月。八个月听着倒是挺多的,但实际上对于一个马上要面临攻打的城池来说,那真不算什么。
就说当初钓鱼城之战,以一城之力足足坚守几十年。当时的蒙古帝国,西方人时称之为,上帝之鞭。对于彼时的蒙古帝国来说,要攻下并统一并不是难事。
当时的蒙古帝国大汗蒙哥。自开始南征以来,几乎是铁蹄踏下之处便是疆土。直到到了钓鱼城,无往而不利的蒙古铁骑在此处鏖战数月之久,始终未能攻破,甚至还损失了阵前大将。而在此之后,钓鱼城近乎坚守了几十年。
由此可见这守城之战,自然是粮食越多越好。守城战本就是诸多战役中尤其延续时间长的,攻方竭尽全力断粮,而守城方竭尽全力积攒战斗资本。
邓儒也只能叹息一声之后向朝廷请求援兵,可谁都知道如今朝廷自己都自身难保,能派兵前来的可能性连一半都没有。
而不管邓儒心中有多少担忧,邓儒的大军,到底还是兵临城下。这一天真到了的时候,邓儒反倒是有一种大石终于落下的洒脱感。
守城的士兵已经是经过了长久训练的士兵了,面对敌方的到来,虽然略有慌张,但心中并未有太多惧怕。大人们都说了这场守城战他们汉中准备充足,即使对面有着再多的人,他们也一定能把这座城给守下来。
守城士兵火速将这里的消息传到了州府府上。
而顾弛知道得比那州府更快,他一直都在城内巡查,城内什么消息几乎是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能清楚。
得知这消息之后,他带着身后的张田土生就往城墙上去。
乌压压的一片全是人,望都望不完。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渺小。
这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实打实的战场。在平日里他杀了一个人那是天大的事,但是在战场上,这种天大的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顾弛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就算平日里面要比寻常人更有胆量些,看到这场景也忍不住有些胆怯,但胆怯之后他心中莫名生出来的却是一股子豪气来。
据说这胡粱当初也不过就是个乡间混混,对方能混得如今地位,那他又何尝差在哪儿了呢。
他全然不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说到底谁不都是个四肢齐全的,难道胡粱会比他多一只手一只脚吗?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行?他心思胡乱转,但此时更主要注意的是有关于目前如何应对。他将沉下心,让人去巡视各个城门。
不就是十万人吗?他们汉中虽然人没有叛军多,但是他们有城池啊,他们有堡垒啊。
更何况要是比起单打独斗来,下面这些人就算是加起来也抵不了他一个。他现在凭着力气都快能和练了十几年的周节拼一拼,这些人算什么。
顾弛初生牛犊不怕虎,瞧着下头,那股子精神气儿又回来了。这上头不能多留,他带着人又下来,去问张田。
“你读书多,你和我说说这攻城战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我也好心里面有点底。”
张田读书是他们之中最多的,他们家钱不多,书却多。顾弛不清楚是怎么来的,但是别人不说,他也就不问。
张田在此时却摇了摇头,“这些书上都没有说,但是驰哥我自己有些想法。”
他一向脑子灵活,顾弛点点头示意他直接说,他准备到时候去和邓儒汇报。张田这时候却又道,“若是驰哥想问我这些,不如一应将迟迟也叫过来。”
顾迟迟?她什么时候掺和进来的。顾弛自然清楚自己这妹妹其实心里头主意不小,且总是别出心裁。听说前些日子她就已经在知府面前露过一次脸了。于是顾驰又带着张田去找了顾迟迟。
她此时也已然听闻了有关于胡梁兵临城下的消息了,眉眼带着几分忧心。
她看一眼顾驰,她心中的确有想法,这些事儿不是顾驰就能做主的。于是她道:“哥,你若是信我,不如带着我们直接去知府大人面前去。”
顾驰就是不信任何人,也绝不可能不信顾迟迟。顾迟迟刚说完,顾驰当即就领着他们二人去面见邓儒。而等到顾驰带着两人前往邓儒府内时,此时的邓儒下方却还坐着一个老者。
邓儒面色淡淡的,对顾驰有些不满,他此时正招待着人,没想到顾驰会领着人过来。原以为是什么急事,却没想到顾驰竟是带着两个小孩儿来了。就算其中一个是曾给他出过主意的顾迟迟,但这些事情怎可同语?
到底还是顾念着那位老者,他打量三人一眼,只道:“说吧。”
他倒是想看看这三人能说出些什么来。邓儒的确对军事了解不多,但他心中存着几分看轻,这几人加起来年纪甚至不过花甲,难道还有什么多别出心裁的法子?
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这三人说不出什么新奇的法子出来。顾驰便也该敲打敲打了。他给他的进出权,不是随便拿来用的。
而此时正坐在邓儒下方的老者却是颇有兴致的抬起头来,准备看看这三个小孩儿。少年出英杰,顾驰可是给了他个大惊喜的。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孩儿能不能给他些惊喜。
只见张田在先,丝毫不慌,“第一条法子便是,草民斗胆,还请知府大人将全城的官眷都统一安置。一方面是为了好保护,另一方面则是预防。”
第一句话便语出不凡。邓儒原本神色轻忽,听完第一句却眼神极快极凌厉的看向了张田。预防?能预防什么,无非就是预防那些官员。
在战时,那些官绅官员都是最容易叛变的人,而将他们的家眷都放到一处保护,明面上是保护但实际上这也是一种监视。
邓儒面色冷着,是因着他心中原本的看轻,但是此时张田第一句话便明晃晃的告诉了他。看轻这三个小孩儿,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毕竟,这聪明智慧从来不是光靠年纪就能积攒的。他沉默片刻,道:“继续。”
张田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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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就是这岗哨,不止是城门口需要,城内也需要,最好是百步一岗,昼夜不停。以防地方密探进入。”
这也是正理,不过这事儿是先前邓儒就已经想到过了的。岗哨这些,说实在的他们人手有些短缺。
邓儒如此道,而顾迟迟此来便是有了解决方法的。
“知府大人容禀,先前草民仔细观察过,城内的士兵的确少。但是巡视的人并不需要有多么好的身手,只需要规律且严密即可。非常之时有非常之手段,既然兵力不足,为何不能用女子呢?尤其是魁梧些的女子。”
此言一出,一旁的老者便看向了顾迟迟。是个有想法的。邓儒略显犹豫,但一旁的老者却是主动开口帮了顾迟迟一把。
“小姑娘说得不错。实际上巡查更多的是作为一种保护手段。并不是真的需要抓住来犯之人。用女子,却也无妨。”
寻常姑娘不行,但是先前那些从城外来的,之前在地里头干农活儿的却不一样,那些女人力气和男人都差不多。而且她们还对这附近会有些什么人很是熟悉,看到任何陌生的人进出那都是会提高警惕性的。
用她们作为岗哨,那是再好不过。这样下来,只需要派去部分士兵作为领头的就足够了。
“还有什么,都一起说了吧。”
邓儒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顾迟迟,心中对于他们三人只有些许无奈的认可了。
顾迟迟拱手道,“我想说的并不是具体什么措施,只是想说咱们这守城却也不代表着咱们什么都不做,只进行被动的防御。并且城墙也不能当做是我们第一道防线,城墙只能算是咱们的最后防线,不能将一切伤害都堆到城墙上去。”
小姑娘侃侃而谈,“别的不说,就说这攻城。这攻城自然就要有攻城工程,土山,瞭望塔,箭楼还有那攻城车。这些东西那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修好的。那起码也还会有两到三天的修建时间,而这段时间咱们自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他们要修的时候,咱们就装作我们要出城攻击,逼得他们必须要退回去,不得继续再修。”
“还有咱们要学会声东击西。北门吹响号角,但其实是在南门派兵出去。半夜作势要出去偷袭,但其实咱们还就偏偏不出去,咱们呢?就是吊着他们,让他们休息也休息不好,半夜提心吊胆的,那做事儿自然就要慢许多。等到他们确实筋疲力尽的时候,咱们就直接冲出去快马加鞭,斩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子下来,就不信他们不吃亏。”
顾迟迟眉眼扬得高高的,法子说出来一溜一溜的。邓儒看着小姑娘灵光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不像是那村子里头出来的。
他心中微动,面上却没说什么,只看向一旁的秦林。这位才是城里头真正的军事一把手,只要他说好,那自然什么都好。
只见秦林颇有几分赞赏的看向顾迟迟,“你这小姑娘,倒是不一般。”随即秦林看向邓儒,“她说得的确不错。这思路,的确是守城最好的思路。”
秦林都这么说了,邓儒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便应下来。准备按着两人所说的去做。
邓儒犹豫再三,没说赏什么东西。顾迟迟本也不是为了这些来的,于是搁下也没提。三人一齐走了。
“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回到家之后,顾弛有些担心的去问顾迟迟。总觉得今日有些冒险。
顾迟迟却和他意见不一样。
“我还是那句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时。就和哥你先前临阵斩方玉韬一样。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更多的人。”
顾弛微愣,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妹妹不一般,难不成就要因着那可能会出现的祸事就此黯淡一生吗?若是如此,那抑制自己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他不禁点头。“是我想岔了。”
“好了哥,我知道你这是担心我。只是哥你有你的想法,我却也有我的追求。”
顾弛看着顾迟迟那双眼,有些愧疚。
若是,他能再厉害些,再有权势些,便好了。
22. 第二十二章
胡梁直面着这伫立在他面前的庞大城池,心潮澎湃。
他打下了蜀地,可他并未有什么实感。蜀地偏远,即使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在大燕眼中却也算不上什么。本地驻守士兵并不多,再加上如今大燕正焦头烂额,更没有心思顾念蜀地情况了。因此蜀地才拿下得毫无悬念。
而胡梁对蜀地也并未起太多重视的心思。在他眼中,汉中,才是他迈向中原的第一步。这第一步,务必要迈得坚实有力。
更何况如今经过修缮的汉中,在胡梁等人眼中尤其的高大。即使此时这座城池并不是他的,但胡梁心中却已然打定了主意,等到将这座城池攻下之后,他定然也要如此修筑汉中。
他瞧着,心中火热,之前那些打下来的地盘算什么?只有面前这座城池才配得上他的身份以及他的雄心壮志。
于是下令安营扎寨。
此城,必破!
萧永却不像胡梁一样乐观。
是。这座城池看着巍峨,但凡是个有野心的,只怕此时想的也是要将这座城据为己有。
可他萧永不是。他只是个将领,他能想到的便是这这城内之人,一定是一个精通守城的人。若是想要尽快拿下这汉中,只怕难了。
这打仗,那也是有讲究的。首先的便是双方叫阵。
胡梁骑着高头大马,就在城门前叫阵。说叫阵也不全面,更准确的描述是胡梁在叫骂。
他骂谁,那自然就是骂朝廷了。
“狗朝廷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就给他们看看咱们这些人的厉害!从青海打到这边儿,我胡粱就没输过!我劝你们,赶紧给老子开门!不然到时候打起来,可别怪老子手底下的刀不留情面!”放了狠话,胡梁又道。
“你们就说你们在这儿死守着又有什么意思?那朝廷等你们遭了难,难道真就会管你们?何必替那朝廷守着。自从咱们这群人生下来,谁都没见过那朝廷高官儿什么样,官府对我们就像对待他家的一条狗一样。你们怎么还上赶着当狗啊?”
这是要劝他们投降啊?
顾弛上城墙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一截。周围已然隐隐有士兵心神动摇了,这时候不用说其他,顾驰当即冷笑一声,迈步上去对准胡梁就是一箭。
他准头极好,力气又大。眨眼间,胡梁当头便来了一箭,去势凶猛。若不是萧永反应及时,只怕胡梁要命丧当场。
胡梁在后面惊惧难言,这一箭真是让他猝不及防。他还正喋喋不休呢,对方便一支冷箭射了过来。
他怒声喝道:“哪个小儿,竟然背后放冷箭!”
他的那些心腹虽然内乱,但是对于胡梁却是实打实的忠心。当即驱马至胡梁身前挡着。
顾弛还怕他们,他放下手中的弓,冷笑一声主动上前。
“小爷我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来啊?”他神情得瑟,看得下方众人怒愕难止。
只见一将领打扮的怒喝道:“你背后放冷箭,你无耻!”
顾驰不以为辱反以为荣,“我无耻?兵书里头都说了,那兵不厌诈。更何况,我就在你面前放的箭,这怎么能说是背后呢?我怎么瞧着像是你眼神儿不好呢?说起来,我真有些怀疑你这主帅是怎么得来的啊?老眼昏花了都。”
顾弛这么骂,一旁的士兵赶紧配合着笑出了声,城楼上一片笑声。这可把胡梁气得不清,他作为主帅,岂容旁人随意嗤笑。
而一旁萧永则是懒得搭理这口舌之争,直接一挥手,身后士兵长箭射出。登时,一片黑影向顾驰方向而去,宛如鸟雀。
萧永只等着对方中箭,却怎么没想到顾驰竟然毫发无伤。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那身子一闪一躲,身后士兵则是即刻举起盾牌,数百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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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无一支伤人。
只见对方躲过之后,哈哈大笑几声,十足得意的探出身子,“怎么?你们这些叛军就这点力气吗?”
而在他身后,那些士兵则是有序放下盾牌,由下一排弓箭手接手位置。萧永看得直皱眉,他心中有关于先前对于汉中的提防再度提高。身侧胡梁也看出这汉中不简单了。
他们一时间没说话,就见那上头的小子笑过了之后则是终于正经开口道:
“方才你们有句话说错了。我们守城不是为了朝廷而守,我们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家人而守。
当初青海闹饥荒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你们也不好过,但是这些都是朝廷的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当初可是给你们青海捐了粮的。
但是你们自从起义之后,又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呢?但凡是你们攻下的地方,你们手底下的士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你们说朝廷无所作为,那你们呢?你们在获得权力之后,不也同朝廷一样吗?那些奸臣犯下的罪,你们却让那些百姓来偿还。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义吗?”
“我们今天守城不是为了朝廷而只是为了不让我们汉中城的百姓被你们践踏。我们自己的城,我们自己守!”
此话一出,身旁士兵握着弓箭的手越发坚定。顾队长说得对。他们不是为了朝廷守城的。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青海的百姓可怜,可在他们面前的又不是青海的百姓。他们是敌人,是想要强行进入汉中的敌人!
这一路以来这些叛军可谓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样的军队,他们又怎么可能放他们进入汉中?
胡梁见自己一向无往不利的口舌败北,看向顾驰的眼神越发狠厉。
顾驰在城楼上大出风头,本以为会被此地守着的将领责骂,只是却没想到他下去之后便被叫去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23. 第二十三章
胡梁退了,今日暂且是把这一节度了过去,但是谁都清楚,这不过只是暂时的而已,后面才是硬仗。
顾弛被秦林叫了过去,说实话,顾驰也就之前碰到过。且当时一句话也没说。
他被叫过去,也不知道原因,过来之后就在那儿站着。而秦林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此时坐在书案后面,也不开口。顾驰胆量大,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秦林开口,索性直接凑上前问道:“不知秦将军特意把握叫来是为了什么?”
顾驰等着对方回复,却只见对方斜着看了他一眼,道:“到底是,怎么这点耐性都没有?”
顾弛一挠头,他是不知道什么耐性不耐性的,那城里头还有事儿呢。
他这样想,便也照实说了。
只见在他眼中原本带着几分冷然的秦林忽然一笑。他的笑可就和文官的笑不一样。那一笑,简直震耳欲聋,顾弛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给堵上。
“行!你有事儿我也不多拦着你,只是今儿想问问你,你刚才在城楼上说的那些话,是谁教你的?”秦林放下手中的笔,颇有兴致的看着顾驰。他那日在知府府中倒是见识到顾驰那个妹妹的聪慧,倒是没料到顾驰也有如此见识,因而有此问。
顾弛这下子知道了,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农家小子说不出那些话呗。他也不生气,直接解释道:“没人教我,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生这个闲气干什么,出身农家的确没什么接触学识的机会。按照一般的逻辑,别人这么猜测,倒也没有什么错。更何况秦林对他也只是询问,态度并未高高在上。
听顾驰说是他自个人的想法,秦林本就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再看顾驰神色未显不忿,不免更高看这小子一眼了。年轻人意气风发好,但沉稳却更是将帅之风。
他心下满意,便问道:“你有如此见识却也不好辜负了。我虽年迈,但于兵法一途还算有些心得,你可愿跟着我学习兵法?”
此言一出,顾弛当即目光炯炯的盯着秦林。
想啊,当然想啊。他现在就是督战队的,若是想要再往上走那肯定是在战场上。
可那兵书上头教的都是一些纸上谈兵,他就是想速成也不行,哪里比得上这真人直接教啊。
他原本还算不卑不亢的态度一下子变了,“我本乡野村夫,若是能得到您的指导,那实在是三生三世的福分啊。”这急切得,顺杆子爬得也忒快了。
秦林对这态度也没多说什么。少年人的总是这样,变来变去的也从无定数。
说起来这算是拜师吗?要不给点拜师礼?顾弛思索着,秦林却丝毫没有要留下顾驰的想法。只见秦林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
“成。那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我今天还有事儿,就不留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没事的时候来西门。”
顾弛应下然后又紧赶着走了,他那边是真还有事儿。东西南北四个门,他还得领着督战队四处巡逻呢。
胡梁一行退回去的之后,那士气自然就损了点。
这次出去被折了面子,胡梁挂不住,有些阴沉。那几个心腹,其中就有个自以为出来给胡梁出气的了,对准了萧永便是一顿责问。
“今儿对阵的时候萧永你怎么一句都不说呢?”
萧永知道这人,平日里就喜欢把事儿往别人身上推,就好像那把事儿推给别人了,他就万事大吉了一样。萧永知道他这性子,也就懒得和他纠缠。但是他不搭理别人,却不代表别人不想往他身上赖。
谁让这里头最好欺负的就是他了。
萧永瞅他一眼,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谁知道对方却越来越有劲,还以为是萧永怕了他了。到最后眼瞧着萧永就快要忍不住了,胡梁这时候才开口,“行了,今天城楼上那小子口齿伶俐得很,咱们不争这一时之气。”
先前不说,偏偏萧永要忍不住了,他就出来劝了。太明显的拉偏架。可萧永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憋着一口气,心里头闷得很。可到底胡梁身份和那胖子身份不一样,他总不可能在胡梁都说话之后再和那人吵。
不管萧永如何,胡梁则是安排起这次作战的任务来了。
首先要准备的,自然就是填护城河了。这都是攻城战的常见步骤,而这填护城河的人选那自然也是有讲究的。
萧永这时候开口道,“填护城河那得多少人去,这事儿难做,耗费的时间也不会短。我建议这一边填护城河,最好再一起修土山。这两样一起做,比单独填护城河会有效许多。”
这话在理。
但是这谁去填护城河呢,这事儿可得要不少人,那填护城河的时候对方铁定得攻击。这可是个损耗兵力的活儿,那这损耗自己人的事儿,那愿意干的可不多。
彼此推诿几句,那胖子又开口了,“那用士兵去填护城河总不如用着百姓去填护城河。”
这话什么意思?百姓。军队里面的百姓能有谁?无非就是先前他从临川县带着的那些。这不就是指定了萧永出力吗?
萧永一下子黑了脸,那些百姓先前是他带来的。虽然说是百姓,但其实也就和他自己手下头的兵一样了。都是他手底下的人,他当初说好的带着人,不是人让人去送命的。
更何况如今对方张口就是要那些人去填护城河,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针对他吗?
于是他冷着脸,“我不同意。”
“填护城河这事还是得大家一起去。每支队伍里头都出一些这样子也公平。”
他冷着声音说话,那胖子这时候可就有意见了。
在他看来这萧永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一支的,过来拿了粮食那就得替他们办事。如今让他们去填护城河,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更何况他已经退了一步,没让萧永手底下的士兵去,只让那些百姓去,这难道还不够?
冲突一起,萧永本来就还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心里不舒服,这胖子又是这么个态度,于是说话间也就忍不下去那股子愤懑。
两个人当即大吵起来,帐内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就已经吵得翻天。看那样子只怕是再让他们继续吵下去,那就得直接动手了。萧永一向冷淡,但到底是个武将,终究有炽烈入火的一面,只见此时他拳头都已经握紧了。眼见着这一遭是不能轻易掀开,胡梁终于开口。
“陈大洪”,这是那个胖子的名字,胡梁语气中带着责怪。“你也真是的,你一开口就让别人手底下的兵去填护城河,这事谁听了都得不舒服。”
胡梁一开口陈大洪就直接低头,他对胡梁那是真佩服真服气,但凡是胡梁所言,就算他心里头不乐意不觉得对,他也还是会按着对方说的来。
于是他点点头,认错了。
萧永这时候气才顺了些,而胡梁继续道:“但是这件事情呢,却也不能说陈大洪他就全错了。你从川西那一片带来的人,我瞧着是可以用来填护城河,他们也没经过些什么专门的训练,用了也就用了。”
这话说的含蓄,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大家都清楚的,那便是觉得那群百姓无用是可以用来随意牺牲的。
萧永没话说,心凉了半截。
虽说那些人的确实不是手底下的兵,但当初谁又不是这么个小老百姓呢?当初说得好好的,只要给了粮食他就护着,可如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萧永没了办法,只好低头答应。
只一旁的陈大洪犹自得意着。
顾弛第二日起了个大早,都不能说大早了,他几乎是一晚上只睡了两个时辰就又起来了。他先是去顾迟迟的屋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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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几眼,确定顾迟迟就在屋里面,这才拿着刀又出门了。
外头如今正有人在巡逻,看到这里有开门的声音,急忙就往这里奔过来。凑近一看是顾弛,这才放了心。
顾弛也看过去,是一支小队伍一共五个人,其中有四个人都是他们五宝村的婶子,还有一个领头的士兵。
那士兵瞧着年纪小,刚长成。那士兵不敢和顾驰搭话,一旁的大娘们却是敢的,“驰哥儿这是要去哪啊?”
“我去西门那里看看,西门那边驻扎的人最多,我怕半夜他们搞事儿。”
这是正事儿,这些人就看着顾弛走了。
那几个大婶就说。
“你瞧瞧你瞧瞧,以前还说这顾迟迟他哥不靠谱呢,如今看着这在战乱时候,反倒是他最靠谱了。你说我们家那个小子,每次从军营回来都说累的不行。可能不累吗?如今大战在即,还是累些的好。”
彼此之间点头。那小士兵赶紧咳嗽咳嗽,“大婶,咱继续吧。”
得嘞。
顾弛拿着令牌直接到了城墙上头,他往下看了一眼,那处儿黑漆漆的一大片实在是有些看不清。他本就是随意看了一眼,但是总觉得那个地方似乎是有黑影在动。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果然没错!真就是在动。
于是他又扯了那一旁的守城士兵来看,那守城士兵从白日守到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仔细看了良久,直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是在动!
那地方铁定有人!难不成有人趁着夜色都还要来偷袭?开玩笑吧,这地方怎么上得来?
顾弛也觉得不太对劲,这瞧着也不像是要来偷袭的样子,就盘旋在护城河附近。
他从旁边拿来一只火把,准备扔过去瞧瞧。
那一旁的人刚想说那么远,只怕是扔不到的。只见顾弛拿着那火把往后面退了一两步,随即那火把就像是一整团火一样出去了,不歪不斜,正好就到了那护城河旁边。
这下子算是看清楚了,那地方到底在做什么了,竟然是有人正在拿着那土沙填护城河。
也不知道他们这土沙是从什么地方取的,如今就是一个个的人背着一大背篓,然后往河里面倒。
这是要准备填河攻城!他们居然这么久都没察觉。
那一火把扔过去,还把那群人吓了一大跳。
顾弛登时就怒了,张口就骂,“让你们看守,你们这是看的什么!是不是等他们将护城河填完了,你们才慌慌张张的向上禀报!”
被骂了一顿,那几个人也不敢多话,知道是自己轻忽了。低着头也不敢反驳。
骂完,顾弛又紧急就去找了这晚上守着的副将,这副将是昭武校尉高逊。他是个在后方等着解决问题的,此时呼噜扯得震天响。
顾弛进来就直接叫他,“高逊校尉!”
高逊被这么厉声一喝,那简直是把浑身的瞌睡都给吓跑了。下意识的站起来,利索的应了一声。
“到!”
这可把周围的人都笑得不轻,还不敢露出来,只敢憋着。高逊回过神来,才发现不是秦林来了,是顾弛。他那警弦就松下来了。被打扰睡觉,他也没恼,
“怎么了?城门有事儿?”
顾弛嘛他也见过挺佩服的,是个有胆量的。所以对方来找他,他也没摆架子。
“胡梁那方的人已经开始在填护城河了,但是守在那一片的,全都没瞧见。”
高逊那剑眉一下子压下来,周围人也知道这不是小事儿,赶紧的就绷紧了。
“西门看着的是致果校尉潘大鹏,让他自己领五十军棍。”
“在西门守着的士兵,全都领十下军棍。”
半点没留情面,高逊该罚就罚。
24. 第二十四章
这下子顾弛才和高逊一起去处理护城河那事儿。
此时天黑,也没有别的办法,高逊取来了弓箭,拉弓射箭一连串动作极为熟练。随即他的亲兵就在他的箭上点了火,一箭射出去,正中那护城河附近正填河的不一人。
顾弛看他这一手弓箭拉得极好,忍不住眼前发亮,“您还有这么一手呢。”
高逊笑一声,“行了,别搁这吹了,就按着我刚才的法子挑一些箭术好的,瞄准了再往下头射箭。”
如今城里头各项东西都缺着呢,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用的。还是尽量省着些。顾弛点点头,亲自挑了几十个,点了火把,往下头射箭。
倒也不是说就能直接阻了这些人填河,你做什么都是不可能阻止他们填和的,但是这填河的时机时间却很重要。
这原本填河他一天两天或许就填完了,但他们在一旁骚扰着那些人填河速度自然就会慢下来,这样他们也就能喘息更多时间。
先前顾驰就已经想过如何才能让对方放弃攻打汉中,他们这里到底人少,想要直接杀退对方,那很难。
但是攻城一方有自己的不足之处,他们人多,这是优点。但同时这也是致命的缺点,他们的粮食必须要供应得上。
一旦粮食供应不上,他们就算再不想退也必须退。亦或者是他们中有什么重要人物折损了,就比如胡梁。
所以昨天拉弓的时候,顾弛一下子就对准了胡梁。在今后,只要有机会,顾弛还会对那位所谓的叛军主帅动手。
如今说那些还为时尚早,他们现在所做的是先扰乱他们填河的速度。
只顾驰临走前又看了几眼那些刚被罚下去的士兵,他不是个一味苛刻的,于是主动向高逊提道:“今天的事情,他们固然也有错,但我在想他们从白日守到夜间,也实在是太累了些。”
高逊看他一眼,询问一旁士兵,“排班和我说说。”
每日两班,白日一班,晚上一班,每班六个时辰。
高逊一听,忍不住皱眉。白日和晚上的班次怎能同日而语。他看向顾驰,“你怎么看?”
顾驰沉吟一会儿,“我认为,一日两班没有大问题。但是不能分白日黑夜,应当以子时为边。子时前一班,子时后一班。总不至于一点睡觉时间也没有。若是人手充足,分为三班最好。”
高逊一点头。他看向那些士兵,“先按着顾队长说的来。三班的事情,我需要和将军汇报再做决定。”
顾驰点头表示明白。他转身下了城楼,没看见一旁士兵对他投以感激目光。
平日里面说是两班轮换,但实际上白日永远都是有钱有关系之人值班,晚上便是他们这些没有什么门路的。若是换成顾驰所说的法子,那起码能在夜色的时候睡一会儿。
顾迟迟第二日特意起来的早了许多,她准备和她哥好生说说这守城的事儿。
但是没想到她一起来,去找顾弛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被窝早就凉了,这模样只怕是走了好些时候。
真是,每天起来都找不到人。
顾迟迟自有她自个儿的事儿,不会因为她哥不在这些事儿就不做了。
但在出发之前,顾迟迟去了一趟张田家中。张田正在屋中温书,见她过来,起身迎了上来。
“张田哥。”她难得有些踌躇。
张田不似顾驰和土生粗犷,更为细腻些。于是看出来了顾迟迟的犹豫。但他也不多问,一如往常给顾迟迟端了个凳子。
“坐。”
张田又拿起书看,他这样,顾迟迟反倒平静了些。
“今日来,是有问题想问二哥。”她换了个称呼。
张田放下书,神情闲适却专注,“迟迟说便是。”
“先前二哥同我一同献策,可知府大人虽然采纳,却并未太多嘉赏,二哥可有不悦?”
张田微怔,随即坦然道:“我不对你说谎,有不悦。可但尽本心。”
张田容貌俊秀温润而泽,即使是诉说心中隐秘情绪时也依然如此。
顾迟迟沉默良久,片刻后离开。
张姨刚端着鲜果过来,谁料顾迟迟已然走了。只剩下张田一人。
“哎。可惜了,我刚洗的呢。”
张田一笑,温和道:“有什么好可惜的,给我吃娘还觉得可惜了不是?”
顾迟迟离去后,去了知府。州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若不是门房看她是顾弛妹妹给他通报,只怕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邓儒手中端着一杯茶,眉眼处淡淡的,“若有急事,尽说即可。”他的态度有些冷淡。顾迟迟也看出来了,这位知府虽然对顾驰重用,但实际上对他们有几分不满。若不是因为顾驰是他侄子保举的,再加上此时她哥名声正盛,只怕此时就连顾驰也得不到几分好。
这点从上一次献策之后对方的态度能看出来,明知会引起邓儒忌惮,但顾迟迟还是来了。
而实际上,邓儒这一次之所以这么冷淡更是因为顾驰那边。据他所知,顾驰投入了秦林门下。顾驰迟钝,秦林也没意识。但在邓儒眼中,这无异于改投别门。
“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别的,是想要给州府大人献个方子。”
这可就是稀奇的,献方子?邓儒挑了挑眉示意顾迟迟继续说。
“我们家祖传有一金疮药的药方。此药方,效果极佳,止血能力强过军中现用的数倍。”
“先前不敢拿出来,是因为这药方子的效果实在是太好。我和兄长拿着,正如三岁孩童抱金砖于闹市。因此未曾献上,还望知府见谅。如今大战在即,特来献于知府。”
邓儒手中几次拂过茶面,听完才道,“见谅自然是见谅的。你肯献上,已经不错了。”
语气淡淡的,瞧不出喜怒。顾迟迟心知,只怕这位知府心中的忌惮又上了一层。只是顾迟迟把这药方拿出来,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到底还是做了做表面功夫,“你如今将这药方献出来了,那你可有什么要求的?只要不太大,我可以应下。”
这个时候说无所求只怕邓儒也不会对她印象多好,顾迟迟干脆道,“我想求得上城楼的资格,不知知府大人可能允准?”
邓儒看她一眼,却并未拒绝,给了顾迟迟一个令牌。只是他如今是越发好奇这顾家兄妹到底是什么来历了。他们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所求呢?
顾迟迟这边的发生了设么,顾弛自然不清楚,他此时正站在西门城楼上,瞧着那护城河一点点上涨。
说实在的,这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儿。
当你瞧着自家的护城河被一点一点填平的时候,你就会体验到那种焦灼感。战争一触即发,但现在无论是他们还是胡梁,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护城河。
眼瞧着弓箭对于对方的威慑力越发小,顾弛一咬牙,去找了秦林。
秦林神情微讶,看向顾驰,
“你要求开城门?”
顾弛点头,“将城门打开,我率一千人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倒是个胆大的。
秦林打量了几眼顾驰,还是个新兵蛋子,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仗着自己功夫高。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顾驰的选择没错。
顾驰正欲领着人便冲出去,谁知秦林却道:“先下去等着,先吓一吓他们再说。”他精通兵法,深知虚虚实实才是对垒的精髓。
于是接下来,秦林几次三番的敲响了擂鼓。
那第一次的时候,外头的填河自然就是惧怕的抱头鼠窜。
但是在察觉到身后的大门似乎并没有打开的迹象之后,那些人就有试探性的往回走,发现的确没有人,只有弓箭射来的时候就又开始往护城河之中填沙。没办法,只有帮着胡梁军队填河,他们才能有粮食。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号角声一连响了好几次,起初几次那些人自然是听到声音就急忙逃跑。
不得不说秦林这一招实在是有用。别说是对面了,就是心里头清楚的知道这只是吓唬的顾弛,听着这擂鼓声也有些烦躁了,身下马有些难耐的打了个响鼻。
幸好在顾驰憋得难受的时候,上头终于下了令。
“等会儿擂鼓声一结束,你们就往外冲,能杀多少杀多少。最多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要关城门,不管你们进来还是没进来,城门都会关。”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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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的,不然要是对方趁机进来了,那可就不是小事。
所以说这一次务必要快,务必要准。
顾弛向后扫了一眼,被他看到的都忍不住一挺背,对这位校尉颇为仰慕。
此时顾弛心里头则是在想,这也算是和胡梁正式交锋的第一次了,这次要是败了或者是赢得不漂亮,只怕士气受损。
所以这第一次务必要快准狠。
更何况这一次不仅仅是汉中头次出兵,更是他顾驰头一次直面战场。
他的心吊着,手中的刀捏紧,抬头紧紧的盯着城门。
城门很高,砖红色的整体,是他们刚刚翻新过的。
伴随着于地面摩挲的声音,这扇门终于在胡梁军队到来之后,第一次敞开。
那些填着泥沙的百姓和士兵,才将那扰人的擂鼓声忽略,就发觉那扇犹如巨兽之口的大门终于向他们张开。
而就如闪电一般,吊桥放下,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轻铠军已经犹如闪电般扑上来。
顾弛面色冷凝,不带丝毫犹豫,骑着马冲杀。一匹高速奔跑着的马撞到面前的人会是如何的冲击,一般人只怕难以体会。
只见那马前蹄上扬,直接踩上了人的身体。浑身犹如被大铁球击中一般,被踩在了脚下。他瞬间痛呼出声。
而马上那人,一双凤眼扫视全场,刹那间,抽刀斩首。脖颈处的骨头在他面前犹如豆腐一样平滑割开,一颗头直接拿下。
这是哪里来的煞神。
他的脸上因为直接挥刀斩首而粘上了一些血迹。他本来生的一张好样貌,若是姑娘们在平日里瞧见了,必然是要害羞脸红的。但此时,别说看他了,逃窜的人压根儿不敢停下。
只见对方环顾一周,根本没人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动的手,只能看见一颗颗头被他用刀直接斩下。
想跑开的被他马蹄踩在脚下,肋骨直接都断了。想反抗的,被他一刀斩下毫无反手之力。
胡梁军队里头的人哪里见过这犹如杀神一般的人,这…这和先前根本就不一样,先前那些城池只要他们一挥刀,那些人就屁滚尿流的跑开了。
哪里像面前这个…但凡是对方周身三尺,就没有能活下来的。
胡梁军队的,胆战心惊股战而栗。以此形容,毫无夸张。
但是顾弛身后的士兵,这时候想法却和胡梁军队的全然相反。他们或许听说过张翼德,听说过关公,听说过项羽盖世神威。这些都是英雄,也或许是他们的向往。
但在这一刻,这一瞬,在这些半大小子的眼中,此时的顾驰便是他们眼中绝无仅有的英雄。
而又何止是跟着顾弛下来的这些,那些在城墙上的,在后头开门的,但凡是此时在看着顾弛冲杀的士兵,难道能有一个不钦佩顾驰的吗?
谁会没有一个在战场上杀个七进七出而毫发无伤的梦。梦始终就是梦。
但如果在此时梦实现了呢?
顾迟迟跟着那些送石块儿的大婶们一起过来的,西门这地方距离她们住的地方最近,若是城破,她们也必死无疑。所以这些大婶对于这些就格外的精心。
但是这次过来的时候显然和前面几次都不一样,她们自顾自的将那些石块搬好,那些士兵此时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们一般。
其中一个大婶就去拍一个肩膀,“咋的了,你们今天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那个被拍的士兵一惊,随即十足兴奋的向大婶高声道:“顾校尉太厉害了!像他这样的人物,我只在以前听书先生嘴里听过!”
顾校尉?顾迟迟一惊,不会是她哥吧?她心中担心,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啊?她念头一转,主动凑了上去询问。那士兵是听说过顾弛有个妹妹,只是从未见过。
于是便主动给顾迟迟指了她哥的位置。
顾迟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此时顾弛在给众人护着撤退的路,手中的刀已经满是血迹,而腰上此时则是挂满了人头。
此时即将接近要关门的时间,他先让那一千人往里走,自己一人踩着点,在那门最后能容纳一人一马空当疾驰而来。
砖红色的大门关上,而西门之处的欢呼声却难停。
25. 第二十五章
其他人倒也罢了,只说那些跟着顾弛出去的一千人。现在一个二个的,堪称狂热。
“顾校尉。”
“顾校尉!”
顾迟迟刚要上去找她哥,却不料此时她哥身边围了一圈的人,个个儿都眼神灼热的看着顾弛。那模样,就差稽首膜拜了。
那些士兵当然不在乎顾弛身上此时全都是血腰间还围了一圈的人头。不过若是让普通百姓看见了,只怕得吓得好几晚睡不着。
“顾校尉这次得了多少个人头啊?”
旁边的人忍不住问到,这战场上头,可不就是靠着人头数来晋升的。方才瞧着顾驰在战场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只怕这次少说也能升个两级。
顾迟迟挤不进去,就只能在外头把手举着,希望她哥能瞧见她。但是她年纪小,人又纤细,那些汉子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挤得里头的顾弛都站不稳,更不要说往外看什么了。
往里面挤了好几次都不成,气得顾迟迟只能去找那几个婶子。挤,你们要挤是吧,我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挤的祖宗。
那几个婶子何许人也,那是从小就逛惯了市集,就算是再五大三粗的也挤不过她们。这都是有技巧的懂不懂。面前这些新兵蛋子对于她们来说压根都不算什么。她们把顾迟迟护在中间,一手扒拉开一个,屁股再顶开一个,没几下子就挤进了中央。那几个士兵原本还要骂,结果一看,是好几个大娘。大娘们的战斗力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谁敢挑衅。老老实实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顾弛刚下战场,还没等他去收拾一下,就被一大群人团团围住。刚在战场的时候倒也罢了,一下来差点就要被这一身的血腥味儿给熏晕了。他刚要说什么,一低头,就看见顾迟迟来了。
他哪里敢让顾迟迟看见他现在的模样,还没等顾迟迟抬头呢,果断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他又怕周围的挤着他妹,赶紧冲着那些士兵道,“往后退退,往后退退。”
他有些急,他这身上还挂着人头呢。可别把妹妹给吓着了。
校尉的妹妹?众人先是听话的往后退,他们这些大男人挤成一堆倒没啥,这要是挤着校尉妹妹了那可不行。随即又垫着脚往里头看。心道:“校尉长得英武,也不知道他妹长得如何。
伸头去看,就看见顾迟迟瞧着不过总角之龄,还没长成连脸上都还有婴儿肥呢。哦,还是个小姑娘呢,这么小,一点都不像校尉一样魁梧。
还是校尉这样的好,瞧这臂膀,那挥刀的时候威武极了!
顾迟迟不知道这些人暗地里说她弱得像跟豆芽,她被捂了眼睛也不安分,尝试着抬头问道,“哥,你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没受伤。
顾弛小心翼翼的严防死守,听到顾迟迟的询问回答道:“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小伤。”
小伤?顾迟迟有些怀疑。真的是小伤?她怎么觉得这声音里面透着一股心虚呢?
还有今天顾弛上战场的事儿,这事儿顾弛从未都没和她提过。只怕是顾驰今天突然心血来潮的。他就不为自己想想吗?他先前上过战场吗?有过经验吗?就这样敢领着千人上战场了?
顾迟迟要问的还有很多,谁料她刚要张口,就被顾驰捂住了嘴。顾迟迟一撅屁股,顾弛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就这皱眉的样子,只怕是又要连环责问了。
不成不成。顾驰自己在顾迟迟面前当然是不要面子的。妹妹怎么骂自己那都是关心自己。但是好歹这是在外面,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揪耳朵。
他也算脉得住顾迟迟。只见顾弛弯弯腰,轻声道:“这还在外头呢,我等会儿还有事儿。还要向那位秦将军禀报情况。你先回去,回去再说这事。”
顾迟迟哼出一声,知道她哥这是特意哄她呢。不过现在这情况,的确不适合在这里说这些。她哼哼两声。
“好吧,你去吧。”
得嘞,这下子顾弛才终于领着一行人论功行赏去了。今天可不止他一个人在下头杀了人。这些人的功劳,那也得一一记下。临走前还让顾迟迟自己听话闭上眼,免得被吓得今晚上睡不着觉。
等到顾驰汇报完毕,秦林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给了顾迟一千人,死了十五个,还有人受了伤,但这在战争之中实在是轻的不能再轻的了。再一看自己这方的斩获,一百多颗人头。而且督战那边的人还数了根本不止这些,那些人紧赶着一刻钟的时间回来,有些人头没来得及带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大胜,起码让那胡梁清楚,汉中绝不是关着门一味防守的。
秦林心中满意,那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就和颜悦色了。那这对于那跟着出去的士兵来说可就是不一样了,这位那可是如今汉中城中最高将领,除了邓儒方坚之外就属他最大。
平日里头那是见都见不到的人,如今竟然对他们此次的冲锋进行了夸奖。于是那一千个人像是突然打了鸡血的一样,满脸都是红彤彤的。
这次但凡是有人头的,基本上都升成了伍长。至于再往上面,那就是依次封赏。
这次顾弛一个人就有了十七个人头,那这按照升官来说,那可就直接就是百户了。
但顾弛他现在其实早就已经是领着一百多号人的了,百户对于他来说,就有些鸡肋了。秦林思量片刻道:
“如今你在领着城内的督战队是副队长,一边又在我这儿作为百户,论理来说,这不和规矩。你自己思量思量,只能选一边。”
顾弛有些犹豫,但秦林说得是正理。毕竟他不可能一边是督战队副队长,又参加战斗,这不成一边参赛一边当裁判了。所以这两个,他肯定是得从里头选一个的。
他思量一会儿。先前知府大人让他当督战队副队长,顾驰的确感激他。但他也不是傻子,很明显先前邓儒其实对他也不是没有不满的。他一个副队长抢了周节的风头,周节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邓儒的不满却是存在的。
邓儒那边只要有周节在,他继续出头就会让邓儒不满。此时督战队其实也已经差不多步入正轨,城内也算有序,他也没有辜负邓儒给他这个职位的初衷。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需要犹豫的了。
于是顾驰不过半刻时间,他冲着秦林一拱手,“我想跟着秦将军。”
他这话一说,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顾校尉既然选择要当百户的话…那他们可太愿意加入顾队长的新队伍了!他们都想跟着顾校尉!哪怕是个烧火做饭的都可以!
他们眼神灼热,死盯着顾弛。秦林被这群年轻人的模样逗到了,忍不住乐出了声。不过年轻小子有个崇拜的那是好事儿,总比整日天老大他老二的好。
顾弛心中还有自己的打算,首先这有了自己的队伍,那要干些什么事儿也方便些。更何况顾弛心里头始终还惦记着土生。张田是不用他担心的,脑子活得很,干什么都能行。
但土生不一样,土生只能当副手,不能独当一面。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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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着要把人带在自己身边。于是由着秦林做主,顾弛督战队那边的事儿就给了旁人,邓儒又派了个副队长也不清楚背景是什么。
为了这个顾弛还专门去了邓儒面前请罪,这事儿说到底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才叫邓儒必须临时选一个出来。
顾驰在邓儒面前躬身行礼,邓儒却只摆了摆手,看不出他到底什么心思。
“你在战场上的表现秦将军也和我说了,你的选择没错,你在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可比当一个督战队副队长高多了。这事儿就这么办吧。再说了,你们家也的确帮了我不少。”
顾驰就这样兜兜转转又回了军营中。
只胜了这么一次,自然不可能打垮胡梁。守城战,拼的就是谁更耐得住性子。
顾驰正跟着秦林看沙图的时候,就见高逊自外面快步进来,
“秦将军,那外头已经开始建那土山了。”
他有些着急,这城墙的优势不就是高嘛,这要是让对方修建好了土山,那他们可该怎么办才好。
秦林却不着急,他看着远处的土山,那处儿修建的人尤其的多。只怕是调了不少人紧急修建的。
他微微眯眼,转而看向高逊,“着什么急?这土山咱们就是再着急那也没办法,这东西就像填那护城河一样,拦不住的。”
高逊颓然坐下,被秦林一下子拍了后脑勺。
“没出息的东西,就这么点,你就受不住了?瞧着吧,这胡梁只怕还有其他准备呢。”
秦林此时又看向顾驰,“顾驰,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各种攻城手段吗?”
顾驰被突然点名,赶紧点头,“记得。”
战场,凶险万分。不仅仅是在正面,更多的则是各种后方骚扰手段,总是能让人防不胜防。
那天高逊说完土山之后,不过几夜就有巡逻的人发现,自家内城的地被人挖了。每到晚上,就能听到这地方持续不断的有声音,一开始的时候还没察觉。
这是眼瞧着正面战场没什么突破,就要挖地道往城里面运人呐!只怕是早就准备好的,等地道里面的人一进来,就去争夺城门。
这时候被众人提前修筑好的防御工程就有用处了,想要找到城门的地方,没那么容易。
胡梁军的人一进来就看到身前身后都是墙壁,还没等他们仔细看这是挖到什么地方了,就发觉眼前突然就冒出来了一大批人。
这可把他们吓了个够呛,当即就想钻回去。
想跑?没门!
顾弛伸出一只手,先是就把人从那地里头提溜出来。
随即身后人使出了早先秦林就准备好的应对之法。用绳子绑住铁球,然后挨着地面敲击,但凡是空的地方,那声音都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然后嘛,那就是直接用那大铁锤往那地方锤,这种土道能有多坚固,直接当场就压死几个。
又是用烟熏,直接就把人熏的鼻子眼睛浑身不舒服,要么就憋死,要么就自己滚出来投降。
这一下子就又抓了几百个,都是活的。
顾弛这下子得意得很,“秦将军就说这法子你们肯定会用,让我们提前都准备好了应对之策。看你们还能如何!”
“来人!抓下去!全部关押起来。”
秦林是个老将,经验丰富,别说是胡梁和他比了。就算是遇上当世名将,凭着他扎扎实实的底蕴,只怕一时间也是很难输。尤其是这种守城之战,只要守城一方应对得宜,其实一时间很难出现突破点。
26. 第二十六章
历经了攻城车,土山,地道,投石机等攻城手段。汉中城墙虽然有所破损,但是很明显,汉中还能坚守许久。
顾弛在这城楼上待了快一个多月,家都没回,全天就待在这儿。
顾弛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兄弟都伤得厉害,原本想回去找他妹拿点药。结果谁知道这时候军医那边刚巧就有了新药。还有特地过来感谢顾驰,都说这药比一般的药好上许多。
也是这时候,顾驰在知道原来他妹早就把这药方交给了邓儒了。难怪,难怪上一次他去邓儒那里的时候,邓儒有意无意的说什么他们家有别的功劳。
顾驰还没来得及回家去和顾迟迟谈这件事情,就被秦林突然间叫去。
只见此时屋中坐了好几个校尉,秦林正看着舆图头疼。
顾驰仔细听。
东南西北四个门,除了西门之外,胡梁还在对东门和南门出手。但到目前为止,胡梁他们一个门都还没有攻破。
根据对方最近这些日子进攻频率来看,对方是很明显的越来越着急了。只怕是因为久久没有进展,已然有了些急躁。这对他们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儿。
但此时,顾弛看了看上头秦林的脸色,不太好。
秦林关心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情。兵力和军粮,军粮他有数,那些粮食起码还能再撑几个月,所以不会是因为这个。
那就只有兵力的问题了。
如今汉中快坚持了两个月了,兵力损耗其实不小。汉中兵力一共也不过三万多人。城内巡逻有五千,四个门,各自有万余人。
别的门情况顾驰不知道,但西门这边这个月以来已经牺牲近千人了。所以,这一次是有关兵力的问题。
顾驰心下转过弯儿来。说起来,之前寄给京城那边的求援信,此时也该要回信了。若是此时还没回,那京城对他们这处儿的态度,不言而喻。至于回还是没回,此时秦林的脸色已经表明了答案。
而实际情况,正如顾驰猜测那样。
对汉中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没有援助,也就代表不会再有多余的兵力。可是汉中的兵力又是有限的。到目前为止,西门还有八千多人,可从这个月以来,胡梁那边的进攻越发凶猛,之后士兵的牺牲数只会越来越多。
秦林眼看着人到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今天我让大家过来,想必你们心里头也隐隐有所猜测。”
他眉眼沉着,“既然如此我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虚话了。朝廷那边,只怕是没功夫支援我们了。”
众人听此,神情霎时一灰。打了近两个月,他们心中对于朝廷自然是有所期待的。汉中兵力少,却是个紧要位置。朝廷支援的可能性在他们看来并不小。可这些日子他们也看在眼里,朝廷那边的情况可谓是节节败退。
可真当面对这个结果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的灰心。只能靠自己了。
若是实力强劲倒也罢了,可汉中也不是什么兵力充足的地方。如此,众人对视一眼,对前途有些忧心。
秦林观察了一圈周围人的神色,多是沮丧之色,他心中叹息一声,却也实在是没办法。待到眼前出现顾驰的时候,才终于能瞧见些昂扬之色。他心下微宽,等众人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道:“这消息坏,我也清楚。但此时诸位却也要清楚,这不是可以沮丧的时候。如今汉中情势岌岌可危,若是一味做此情态,去了外面让底下士兵瞧见了,那可就坏事儿了。重要性,你们自己也该清楚。”
那几个臊眉耷眼的听了此话当即挺直了脊背,这事儿要紧,他们也不敢犯。这消息他们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让下头百姓知道了,只怕城内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他们赶紧低头应了,不敢再在神色上故意哀戚。秦林再扫一眼,也没再提。
“今日我叫你们来,便是为了商量对策。朝廷派不来兵,那我们便只能靠自己。原本想的法子,如今瞧着只怕是不行,如今,务必要快!”
秦林这话,底下人知道有道理,但是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真到了战场上那又是另一回事。兵法谁都读了,但真到了战场上,有没有法子,又能不能达成预想的结果,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下面人彼此对视一眼,有些虚。都说唯快不破,那也得能快起来才行。
只见秦林在上方神色淡淡的,“为今之计,若是要尽快令胡梁退兵,只有夜袭一条路可以走。”
众人一惊,未曾想到秦林想的竟然是主动出击。对面那可是大军压阵,若是夜袭,那得多冒险。谁又敢担这个责任?若是输了,能逃回来倒也罢了,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命丧当场。只怕家中亲人也要被连累。
下方霎时间鸦雀无声,倒也不是全部人都是这个想法,例如高逊。他倒是个敢打敢冲的,他担心的则是有关于胡梁那边内部情况的问题。他们没有胡梁营帐分布图啊。夜袭是可以,但如何夜袭,夜袭何处,这却都是问题。
而此时坐在尾端的顾驰却是眸光一闪。
秦林看了一圈,也没人愿意主动站出来他无法,只能先道:“此事容后再议,若是有想法的,尽可以来找我。今日就先这样吧。”
在场的赶紧抓紧时间跑了,他们可没什么想法,免得被责骂还是尽快跑了比较好。
顾驰也先顺着大流出去了,只是还没等片刻时间,顾驰便又从外面进来了。秦林微讶的看过去,只见顾驰脸上带着笑,瞧着有些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时候找过来的,能是为了什么。
秦林这些日子也算是教了顾驰些日子了,这是个极有天赋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他这些日子对胡梁也觉得很灼手。难不成对方这么快就有想法了?他倒是想听听。
秦林挥手先让亲兵下去,他单独和顾驰在屋中。
“有事儿要说?”
“是夜袭的事儿,我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顾驰也懒得卖关子,直接道:“胡梁阵营里面有一些我曾经见过的人。”
秦林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了顾驰的身份。先前就听说过,他是自四川那边同一村子的人一同来的。他因着年老已然有些浑浊的眼眸此时十足的亮。
只见顾驰侃侃而谈,“前些日子我就仔细瞧过了。他们大多数在里面都是担任一些杂活的。像是什么填护城河,修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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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地道这种活儿都是他们在做。”
秦林会意,这就是在和他说那些人在叛军的手下过的并不如何,甚至大多数做的都是送命的活。
“直接说吧,你说的我信得过。”
顾弛嘿嘿一笑,“我就在想啊,这样的他们对于叛军自然不会是有什么忠心的。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利用利用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不拘是下毒还是给咱们提供位置信息都是好的。”
秦林思索片刻,觉得这法子可行,但是与此同时这法子风险太高了,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被反噬。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让他们帮你?”
顾弛摇头,“我同秦将军不说这些虚的,这事儿,我只有七八成的把握。他们会不会选择帮我,我也只能先去接触着。”
但是又说了,这什么事儿又是能够有十成十的把握的呢,顾弛愿意冒险一回。如今汉中情况可不容乐观,能尽快破局当然比在城内死守要好。
秦林欣赏的看一眼顾驰,能认识到目前这个情况就说明顾驰比先前那些人清醒多了。如今的汉中每耽搁一天那就是增加一日的危险,可惜的是除了顾驰以外,剩下的大多数都没有意识到目前这个情况。
秦林应下来,“既然如此,那这些日子你便不用再上城楼巡逻。若是那些人有什么条件,你尽可以来找我。对方提供的消息,你也得仔细辨别。即使是冒险,却也不是一味莽撞的。”
他话说得内敛,顾驰却听懂了。懂,就是尽量的降低风险嘛。
顾弛在同秦林商量完之后,就去找了张田。张田一向比他稳妥些。
张田听到整件事情,微微皱眉,随即他低头思索片刻,这才问道:“驰哥当时瞧见了都有哪些人是五宝村的,还是临川镇的?”
顾弛仔细回忆了一下,“都有。我瞧着模样长得熟悉的就有好几个,五宝村内的也有几个,只是平日不太熟悉。”
张田细细琢磨,在屋里头踱步几下,“这法子可行。但是就怕他们会不会明面上帮忙传递消息,但背地里和胡梁那边串通好布置陷阱。”
这也正是顾弛担心的事儿,这万一要是他们找到的人反水,亦或者是不小心漏了痕迹,那可就反被翁中捉鳖了。
张田又问道,“驰哥你瞧见过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吗?”
“我之前偷摸算过,大概也就几百人的模样,看着不算太多。”
几百人。
“若是几百人,那边好说了。”
张田道:“他们是几百个人,就算住处再相近也绝不可能相熟的每一个人都住在一块。既然如此,不如分开找,不让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之间提供的消息互相印证?”顾驰眉梢一喜,这倒是个好法子。能够尽可能的避免假消息。
他点点头,应了张田这主意。那接下来就是想想,到底该从哪里入手。毕竟就算是找间谍,那也得是找平日里面。
二人仔细盘算许久,把认得的几人情况都仔细盘算清楚之后,这才定下了三个人。
顾弛趁着夜色出去,等到第二日夜时才回来,已然联系好了。
27. 第二十七章
半月后,顾驰求见秦林。
“确定好了?”
秦林看向顾弛,再次确认到。
顾弛郑重点头,那三个人如今已经把胡梁那方的大致分布图纸给他送过来了。他们这些日子吃尽了苦头,顾弛刚和他们接上消息,三人当即答应下来。那模样,是在胡营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图纸传来,顾驰仔细看过。
胡梁作为主帅,所住的地方自然是最为中央的,岗哨也最密集。
那三个人传过来的图纸大同小异,顾弛看过了,三张图纸之中有对不上的地方,但是这种对不上反倒让他更为相信这些都是那三个人认真之后才写出来的。
军营里面的防守若真的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瞧清楚的话,那也就白费主帅们安排的一番心思。
所以这种不确定反而给了顾弛更多的信心,一张图中有缺漏的地方,另一张图上或许有写,就这样互补着大致也能摸清楚军营布置了。
于是顾弛半点不再犹豫,“确定了。只带一百个人,不要多了,今晚的行动,要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好!
秦林当即道:“军队里面的好手,你随便挑。等你们那边成功了,这边便会配合的。”
顾弛利落点头,按早就预备好的名单点出来。秦林手一挥,这些人尽数到了。他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叫他们过来,但没有一个松懈的。
顾驰在后面满意的一点头。而唯一的例外只怕就是高逊此时突然过来了。他本是过来汇报情况的,没想到秦林这儿人数还不少。
一看,顾驰也在。
他也不管到底发生什么了,直接就是一句,“我请战!”
城门口只开了一条缝,极窄,只够一个人通行。顾弛在外头等着,数齐人数,径直往敌方军营奔袭。
藏在先前就看好的石堆后面,顾驰安排任务。
“第一个目标,烧粮草,派二十五个人去。第二个目标,刺杀胡贼,五十个人,跟着我。剩下二十五个在原地接应。”
今日但凡是被顾驰挑中的那都是军中的好手,令行禁止是他们最基本的素养。即使心中在不愿意留在此地接应,但当下却是毫不犹豫的应下。
百人瞬而化整为零。
顾驰一路悄摸声的,避着图纸上的巡卫终于摸到了内部。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但是此时却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顾弛看了一眼前方的守卫,向后下令。
“那图纸我都让你们仔细看过,往四处散,能摸到营帐的去营帐,不能去营帐的就去弄出些动静出来。”
顾弛看了眼自己身后跟着的这五十个人,“半时辰后见。”
随即顾弛和高逊往最中央而去。
而此时的胡营诸将则是正喝着酒,背着胡梁聚在一堆。
“我说,这汉中咱们还有必要死磕吗?你们说这么些日子,咱们占到了什么好处?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也没见有哪扇城门开过。”说这话的是陈大洪,按着他的话来说,此时赶紧撤了才是正理。
“谁不愿意?我也还说赶紧撤呢,但是那不是主帅不乐意嘛。”
这话也是,胡梁那不愿意,谁说都没用。
众人都叹息一声,各自喝完了酒,被自己的亲兵扶着迷迷糊糊的回了自己的营帐。
萧永就在最角落坐着,一句话也没说,一口酒也没喝。这些日子下来他算是知道了,这些人,那就是地痞流氓聚在一起了。
军营里头不能喝酒这规矩他们是一点也不守,先前汉中城里头总是透出半夜要突袭的消息,那几天他们倒是很好生的按着规矩,可这些天下来,发现对方就是吓吓他们之后,那是每天都喝酒,喝得个酩酊大醉才回去。
要萧永说,他们就是在找死。
萧永走出营帐,实在是不放心,打算亲自巡视军营。这地方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会干这事了。
领了几个亲兵,准备先去胡梁营帐附近看看。
但是越走,萧永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以往的时候,那些士兵巡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高声。萧永教训他们好几次了,但是那又不是他手下的兵,他就算当时骂完了,之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可今天,处处都是安静的。他心中一跳,脚步猛地加快。
他快步往胡梁大帐走去。果不其然,途中就看到那地上有人躺着,一探鼻息,早就没了。
出大事儿了!萧永勉强冷静下来,他先让一旁的亲兵去叫人,务必要把那几个将军叫起来。他则是直往胡梁营帐处去。
顾弛和高逊一路进来,能避则避,实在遇到人才会直接扭了对方的脖颈。而且这边军营的巡卫比起他们汉中城,实在是又太多弱点可寻。
巡卫的时候甚至还在说话,被顾弛和高逊察觉后,从最后一个开始拧脖子,拧到最前面那个人才被察觉。
顾驰和高逊两人联手可谓是一路畅通,可此时眼见着马上就要进去了,却不料半路被人杀了个猝不及防。他一心只想着进那大帐,一时间没有防备,竟然被来人直接用刀砍中了肩部。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即那刀就往他脖颈处来。他急忙躲闪,又急速抽出身上背着的重剑。
那是一把极大极重的一把刀,这些日子秦林专门给他打造出来的。寻常的刀剑对于顾驰来说都太轻了,而这把刀对于他来说刚刚好。
顾驰被砍了一刀,行动之间却丝毫不见凝塞,挥舞重剑时行云流水。转眼间就给了萧永一剑。
刚才没仔细看,再加上夜色深萧永没看见。被那重剑一砍,萧永只觉得双手都一颤,差点抓不住那把刀。
寻常人若是拿着这把重剑难免动作都会凝滞一些,但对方拿着这把重剑却丝毫不见不适,甚至挥剑的时候比萧永还要快。
萧永心中大惊,他的力气在生平所见之人中已经算是上等。如今这人竟然比他力气还要更大,方才凑近了萧永才发现对方竟然还只是少年模样,也就是说这力气还有增长的可能。
他一时间被顾弛力气所惊,那重剑便极快的扫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打退了。他原本以为对方会趁机过来杀了他,却没想到对方瞬间闪身进了大帐,那同伙也急忙进去。
萧永吐出一口瘀血,想追上去,但胸口却极痛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他心中一叹,糟了!
而方才他们的打斗,已经惊动了周围的士兵。果然,没等几个呼吸,附近营帐的士兵已经拿着火把跑出来,足有几百个,将整座营帐团团围住。
而顾弛进去的时候,胡梁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响,手中拿着一柄剑。顾驰两人一进来,胡梁便持剑而上。可武功高强者尚且不能同顾驰较量,更何况他。
不过一合之力,便痛得无以复加。胡梁挣扎不得,被高逊用绳子绑住。胡梁初时显得极为慌乱,但是在彻底被绑住之后,却冷静了下来。很显然对方这个模样不是想要他死,而是想要用他来取某样东西。
于是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顾弛看他一眼,倒是没想到对方冷静得这么快。能当这个主帅也还是有他的能耐在的。
随即,顾驰出营帐,高逊挟持着胡梁。
萧永看着这一幕,头疼得很。最差的情况,对方此时挟持住了胡梁,整个人都被捆了起来,被那重剑少年身后的人看住。
“谈谈?”
顾弛眯着眼睛笑,如今这情况虽然有些提早被发现,但是只要他们手中有胡梁,那就什么都没关系。
萧永心中怀着狠,不愿意就这样把顾弛放走。但他也清楚,胡梁最重视的就是他自己的命。但凡今日胡梁没有死,而他萧永表现出了任何对胡梁性命的不重视,那就是他的必死之日。
更何况只怕等不了多久,那几个胡梁的心腹就要过来了。萧永心下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通知了。但他却也更清楚,若是不通知,等到胡梁死了,只怕这几个人也不会放过他。
陈大洪几人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身的酒气。那陈大洪尤其先一步奔过来,抬手对顾驰一箭,只怕是想着趁顾驰没注意偷袭。
可顾驰何许人也,重剑随意一挥,那箭甚至没能近身。陈大洪正要放狠话,只见顾驰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当即插在了胡梁左肩上。
胡梁痛呼一声,顾驰也不拔刀。就这样对着陈大洪极为挑衅一笑,“再来一箭,那就再来一刀。看看是谁这么不顾他们主帅呀。”
陈大洪咬牙,不敢再动。
顾弛只一笑,看见了远处连绵一大片升起的烟。除了他之外,另外的人都紧盯着胡梁,没人发现军营之中已经火光冲天,乱成一片了。
粮草也烧好了,至于接下来,自然就是想着该如何离开了。
顾弛要了一匹大马,将胡梁从高逊手里面接过,三个人要了两匹马。为了避免对方背后放冷箭,顾驰让高逊在前面,他和胡梁一骑,还专门将胡梁放到了最后。
高逊骑着马往前冲,萧永当即就想领着人往前冲,却被一旁的陈大洪拉住。
“你想干什么?主公还在对方手里头呢,说了不准跟着你还跟着,你想要主公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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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货。
这种情况就更该当机立断跟上去,那个重剑少年很明显是想要继续活下去,只要他们继续跟着对方,还想活的话,最多也就让胡梁受一受皮肉之苦。能活下来不就是最重要的事儿吗?
他无暇解释,当即就要继续追,但是被陈大洪一拉,对方已经挟持着胡梁跑远了。他正想说现在也该追了,结果一转眼,就看见此时远处火光一片。
“你们怎么搞的?!派人去灭火了吗?那处不是粮草的位置吗怎么还没有人去灭火?”
陈大洪在第一时间也被那火光冲天吓了一跳,但是被萧永那么一吼,他反而不着急了。
“此时最重要的还是主公,先不管那边了,我们追上去。距离已经够了。”
陈大洪策马往前冲,剩余几个也是如此。萧永想留下来灭火,但是很明显现在根本不是合适的时候。更何况他清楚胡梁,若是自己现在不冲上去的话,对方没瞧着自己,只这一点,对方就有了要杀自己的心。
萧永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也罢也罢,左右这又不是他家的粮草,自己着什么急。大不了就领着人回去。
顾弛往规定的地点跑去,已然有人在此处等着,他粗略看了看心中一沉。
少人了。
不过才半个时辰,再见的时候已经少人了。
顾弛微微偏头,惆怅不过一瞬,冲着那些人打破道:“你们先回去,我和高逊来断后。”
战场上没那么多闲话的功夫。那些人半点也不犹豫,拔腿就跑。只留着顾弛和高逊在原地。
来人气势汹汹啊,顾弛不禁感叹。
只见一大队的骑兵往此处而来,为首的那人正是陈大洪,只见陈大洪神色憔悴着急。
胡梁看见来人着急的模样心中一时感触,也就是自己这些兄弟了,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是巴不得自己赶紧死,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兄弟掌兵才是最好的。
这话要是让萧永听见了,铁定想给胡梁一巴掌。
他这些兄弟忠心是忠心,可一个有才干的都没有,今天如果是刘仁的军营这种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更何况他刚才还听人说了他自己的亲兵去请这几位将军的时候,已经有几位死了,就是那几个喝酒喝得最猛的那几个。
高逊停住马,就听见身后的顾弛说到,“倒是追的还挺紧的,没想到他的命这么值钱呢。”
陈大洪怒声道:“赶紧放开我大哥!你还有什么要求就说。只是今后你可得给我小心了,今日的事我们没完!”
顾弛都懒得搭理,就他们这点子功夫,这脑子,都不用他自己费工夫,这叛军他们就绝对活不长。
顾弛悄悄给了高逊一拐,面上顾驰看向陈大洪,好像是要说些什么,萧永也仔细去听。
却只见对方环顾一周,一眨眼,他们那主公就已经跌落下马,对方显然是用了力气的,胡梁被一把推开了老远,他浑身又被绑着,此时被推下来,极为狼狈。
而且似乎是伤到了什么地方,动也动不了。
而对方已然双人一匹,极速奔驰,顾驰持着重剑面对他们以防冷箭。萧永本想往前追就看见陈大洪此时赶紧奔向了胡梁,一眼都没看向顾弛。
一群分不清轻重的废物。
萧永只觉得自己之前的忌惮真是白费,就这群废物根本就不是刘仁的对手。
他正想着,却突然发觉那自前方突然扔过来了一把刀。那刀的末尾还坠着一根红缨此时正直直的往胡梁心脏处去。
来势汹汹难以阻挡。
就在萧永以为那胡梁要就此殒命的之时,却见先前他一直看不起的陈大洪整个人直接从马上跳了下去,那模样竟然是要直接替胡梁挡了这一刀。
陈大洪以往哪里有这样的气势,以往看到的他都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只在最后头督战,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
萧永一滞,一时间倒是对这陈大洪的评价高了几分,虽然蠢钝,但的确忠心。
胡梁本要命丧此处,却没想到天降生路。虽然也被那刀刺中。但那倒是的来势已然被陈大洪挡了大半,对胡梁只是皮肉伤。
胡梁大喜大悲。陈大洪对他这大哥如此,实在是没辜负他的信任,可今日这伤只怕神仙也难救啊。
后有军医前来,只看一眼就知道此人已经是救无可救,军医登时浑身一凉一句话也说不出直接跪下。
胡梁没看他,萧永正要上前。就见一个将军直接伸手将那军医拉开,随即一刀正中军医心胸。
他心中一凛,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