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者怎么还要伪装救世主》 1、第 1 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地面积水倒映出橙黄的路灯，伴随车轮碾过溅起水花而被打散。 一辆黑色轿车呼啸而过，相隔两百米却追着一长串警车，警笛声响彻夜空。 “已确认嫌疑人为异能者，请求特殊管理局支援！” 街旁楼房里，睡眼朦胧的年轻人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公路上的这场追逐战。年轻人睡意瞬间褪去，有些兴奋地拿起手机录像。但是还没等点开相机，一长串的车辆已经疾驰而过，不见踪影。 不止是这个年轻人，社交平台上零零散散已经有了讨论。 【起猛了，看到警匪追逐战了。】 【哇，电影照进现实。[图片]】 【ec3区最近有发生什么大案吗？】 【re：大案不清楚，但是前两天有个十八人同时失踪的新闻[图片]。】 但是很快，这些言论消失在互联网中，再次搜索只能搜到一片空白。没有激起一点水花，就淹没在互联网的信息流中。 潜伏在日常生活中的庞然大物，此时开始运作。 ... “要嫁就嫁灰o狼~” 魔性的音乐响起时，卿晨刚刚放下筷子。 今天寝室聚餐，火锅店非常热闹，但是这手机铃声一响，在场的几人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坐在卿晨旁边的连云逸。 连云逸满脸都写着抱歉，他顶着另外几人的目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到旁人都看不清来电显示。 “兼职的老板叫我，我先走了！”他飞快看了一眼卿晨，低下头有点局促，“有事打我电话，晚上见卿卿~” 说完，他还不等其他人挽留，直接起身离开，匆忙得像是衣服着了火。 卿晨垂目思索，慢半拍才抬起头，眯着眼看着连云逸离开。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什么老板在这大雨天摇人？”胖一点的室友满眼不敢置信。 两人不敢相信曾经的兄弟就这样抛弃了他们，而连云逸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活像一些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的渣男。 两个室友悲愤时，卿晨眉眼冷淡，起身晃了晃手机：“接个电话。” 手机是黑屏着的，看不出里面的内容。两个状况外的室友还没闹明白情况，卿晨就已经拿起挂在门边的黑伞，撑开伞走进雨幕中。 剩下两人目送他离开，商业街的五彩灯光在雨中仿佛用摩擦笔柔和了边缘，举伞的人身影逐渐消失在霓虹光亮里，坚决、果断、不带一丝犹豫。 “什么电话要出去接？这么见不得人？”胖一点的室友咋舌。 “我现在怀疑他两是合伙撇开我们吃独食。”瘦一点的室友吐槽，“什么好事，不带上我们一起？” 他们看向门外，淅淅沥沥的大雨仿佛吞噬了外界的一切，也淹没了刚刚离开的两人。 ... 公路上上演着速度与激情，警笛声在暴雨中断断续续。 雨滴打在车身，噼里啪啦的声音从未断绝。支队长的眉头仿佛能夹死苍蝇，嘴角紧绷成一个向下的弧度。他紧盯着路况，一公里后他们会驶入三环，状况会更加糟糕。 特殊管理局人手紧缺，支队长不想赌。 他从后座探出身，抓起对讲机：“立刻截停嫌疑人！” 左右两侧警车速度开始增加，越过中央的车辆，连成一条线的警车逐渐形成u字型，包抄前方的黑色车辆。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爆炸，看不到火光，有的只是盎然的绿色。 后车驾驶员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童话世界——大片大片绿色树叶从嫌疑人所在的前车车窗内喷涌而出，顺着风的方向涌上后车，支队长所在的车辆的。 叶片远超普通树叶的锋利，那并不是树叶，而是异能，能瞬间将他们的车辆贯穿的异能。 这片绿色在路灯的渲染下，仿佛也变得橙黄，铺天盖地，遮盖了驾驶员的全部视野。 驾驶员急打方向盘，支队长瞳孔收缩，呼吸仿佛都在此时都停止了。 下一瞬，天空有点点白色犹如流星坠落，精准压上每一个树叶。 “咚咚咚——” 瞬间转向的树叶与细长的白色一起没入车前盖，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撕拉声伴随着白烟腾升。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像是雪花，却有又能看到细小的绒毛的天降之物。 一片又一片的白羽轻若无骨，无视落雨的天然重力，犹如蘑菇喷出的孢子，旋转着落在嫌疑人车辆上方，直到白色掩盖了车身的黑。 登山靴沾染路面积水，他从天空下落，羽翼舒展横跨整条公路。在鞋底踏上地面的瞬间，被染成白色的车辆呼啸而至。 劲风吹起来者的冲锋衣外套，风雨中白羽翻飞，在漫天白羽中，车辆在眨眼间被包裹覆盖。缩减、融化、成车辆的骨架，又在所有人眼前直接消失。 钢铁怪物被白羽腐蚀殆尽，露出本隐藏其中的骨瘦如柴的男人。 男人在惯性作用下载地面滚动，趴倒在来者面前。他抬起头，一根羽毛停在了他的鼻尖。 雨打在脸上，分外刺痛，那根羽毛却不偏不倚，悬浮在他的眼前。 支队长从撞上护栏的车走下来，雨落在身上，但是此时没有人在意这点。 “刚刚那是什么？”支队长走上前，那名从天而降的人一手插着兜，羽翼收拢在他们眼前消散。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工作牌，上面是他的四寸照片，以及介绍。 【特别专员，连云逸】 连云逸一手抹过赶路弄乱的额发，对着其他人灿烂一笑：“特殊管理局专员，您就是纪队长吧，叫我小连就好。” 工作原因，支队长也见过许多异能者，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他见过最年轻，也最讨人喜欢的。 没人会不喜欢强大又谦虚的年轻人，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刚刚救了他们。 就是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匆匆忙忙的：“剩下的事管理局会接手，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 就在这时，两人之间的嫌疑犯却双手支撑起身体，大笑起来。 “你们以为就结束了吗？”骨瘦如柴的男人满眼恶意，“不可能！你们已经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哈哈哈哈！” 瞬间几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他，但是骨瘦如柴的男人满面红光，神情亢奋，大雨也浇不灭他突然亢奋的神经。 总有人怕热武器，但是显然，这位异能者不在其中。 “团伙作案？”连云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男人只是转移视线的障眼法，“你的同伴是谁，他现在在哪！” 白羽在连云逸的控制下浮起逼近，好似下一秒就要将男人的脸腐蚀成骨架。 可是男人满面潮红，睁到最大的双目中写满了癫狂：“你们没有机会了！这是——命定的天罚！” ... 商业街，街边店铺中许多人躲着雨，看着外面等雨停。也有人冒着大雨，也要举伞步行在街道上。 不断有路人诧异的看向一个方向，一对同行的情侣低语，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一个高大的兜帽男没有打伞，全身暴露在大雨下，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没带伞吗？”“失恋了？”“行为艺术？” 路人低声的讨论混杂在雨中，被讨论的兜帽男全然不在乎，口中重复说着：“我们是刺向虚伪世界的尖刀，毁灭贪图享乐之人的美梦。” 伴随着嘀的一声，红色的微光浮现在他的体表。他的胸口，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浮现出了倒计时的数字。 被隐藏的犯罪同伙，炸弹型异能者，将自身改造成炸弹，站在了人流量最大的街道中央。 还有五秒。 有人撑起黑色的雨伞，面容隐藏在伞面之下。黑色大衣不沾潮湿，他漫步雨中，经过逐渐聚集的路人，衣摆掠过中央的骚动。 “一。”兜帽男低声念，“零。” “轰！” 天空突然响起雷声，有行人抬头，却并没能看见，那闪电照亮的云层中有一道影子，翩若游龙，在云层之间瞬息而过。 是龙，一条黑色的游龙。 金色的瞳孔仿若不熄灭的烈火，从云层下落。 犹如一触即发的利箭，黑龙曼妙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残影尚未消退，瞬息之间黑龙从人群中穿过，犹如幽灵，肉眼无法捕捉它一丝一毫的痕迹。 雨从天空坠落地面，在地面的作用力下化为向上的水花。 兜帽男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跌坐在潮湿的地面上，不顾沾上污水的衣裤，口中不断喃喃：“怎么回事，我的异能呢？为什么还不爆炸？爆炸啊！” 围着的路人奇怪的看着他，讨论声更大了。有人打电话报了警，刚接通，就有警笛声渐近。 人群的喧闹声渐渐被雨声掩盖，撑着黑伞的人没有回头。 缩小到食指大的黑龙环绕着他白皙的手腕绕了几个圈，化作他手腕内侧一道黑色的印痕。卿晨垂目，雨水的湿气沾染上他的眼睫。 ... [雨越下越大，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车窗外景色飞速略过，连云逸坐在后排，低头给署名‘卿卿’的人发消息。电话没接通，消息发出去五秒没得到回复，手机屏幕微光照亮他忐忑到绷直的嘴角。 驾驶座的是特殊管理局成员，支队长坐在副驾驶，协助他们的全城搜捕行动。 连云逸问：“还没有同伙的消息？” “现在犯罪侧写只能确定罪犯会出现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可是ec3区热闹的地方太多了！”支队长也很难办。 他们今夜全员出动，可是故意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的异能者就像是滴入海洋的水，在他们暴起前，没有任何预兆表明那个人是个罪犯。 所以支队长才讨厌异能者—— 没有登记管理的异能力者就是定时炸弹！ 连云逸闻言脸色又紧绷了些，他再次用手机发信息：[卿卿？] 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带来巨大的恐慌感。 [理理我，早退是我不对，我下次一定补，原谅我吧。] [在吗？你们没事吧？别吓我！] ... “什么？犯人束手就擒了？” 支队长拿着对讲机，过了一会惊异道：“民警三分钟前抓住了嫌疑人——他没有伤害任何人，束手就擒了！” 驾驶座的人也道：“他是原地顿悟放下屠刀了吗？” 支队长嘴角提起来几次，想忍没忍住笑，顺着开玩笑道：“还真说不定，也不知道哪路大神点化他了！” “没出事？” 连云逸悬起的心脏落回原地，他松了一口气，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手指飞快的点击屏幕，又给卿晨发了一条消息：[是我的错，雨大回去也麻烦，你们玩得开心~] 手机震动，卿晨才回复：[你今天话很多。] 连云逸呼吸错乱了一瞬，打了几行字删删改改。 这句话太过简单直白，甚至直指问题所在，仿佛下一秒就要问起连云逸焦急的理由。缘由连云逸有，但是出于保密协议他又不能说。连云逸一时心虚，错过了最佳回复时间。 聊天页面静止了两分钟，连云逸顽强的补上一句作为回应，仿佛命都没了半条，和异能者对抗的时候都没有这种紧张感：[不嫌我聒噪吗？卿卿你今天真好！] 对面显示了一会正在输入中，在连云逸紧张的视线里，发来一个字。 [哦。] 连云逸更紧张了，他不带脑子发了一个比心的图片，发出去瞬间撤了回来。 不行，他们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他还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会吓到卿晨...卿晨会逃开。 罪犯落网，支队长放松下来，见连云逸一直看着手机，表情几多变化，有意挑起话题：“和女朋友聊天呢？” 连云逸连忙摇头更正：“不不不，不是女朋友。” 他的心情还在紧张，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仗着手机那端的人看不到，连云逸单手捂脸，掌下脸颊皮肤温热：“是还没追上的男朋友。” 支队长眉毛一挑。 一句话犹如打开了憋在心里的话夹子，连云逸嘴巴没停，一连串的赞美脱口而出：“他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善良最随和的人，模样比天使还要漂亮，完美到不像真人。我刚见他那会他对我还有点戒心，不愿意搭理我，现在他都会喊我上早课...” 这不是完全八字没一撇吗？ 支队长张了张嘴，左思右想也没把这段话里的人和事对上号。他转头看司机，却发现司机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看来已经听过不少遍类似的话。 支队长在连云逸的絮叨中闭上眼，深深的感慨：他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恋爱路数。 这时连云逸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连云逸以为是卿晨又发了消息，迅速闭上嘴，立刻按亮熄屏看去。 不是卿晨，而是管理局的上司。 【立刻回局里，‘祂’出现了。】 看完这句话，连云逸的羞涩飘然的表情缓缓消失。 2、第 2 章 卿晨收起黑伞，雨水顺着伞骨滴滴答答落下，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水花。 室外和室内是两个极端，外界的冷空气在他推门后与室内潮湿温热的空气接触，化作了水滴粘附在玻璃门面上。火锅店内空气都漂浮着辣椒和香料香，食客热火朝天地聊天涮菜，全然不知百米外警车齐刷刷停在了街道出口，车灯闪烁，让地面积水都染上了颜色。 他站在门口回了连云逸的消息，火锅店没有安装排气扇，锅里沸腾的热气在上空漂浮。 不知道是不是对面卡壳了，页面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里超过了五秒，卿晨嘴角勾了勾，收起了手机。 连云逸有时候过分小心谨慎，但是确实他把他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聚餐位置的桌面上一片狼藉，羊肉卷肥牛卷已经被这两个肉食生物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一些娃娃菜海带皮，还剩的不多，卿晨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卿晨，你这一个电话打了五分钟？”胖一点的室友捂着肚子靠在沙发上，笑嘻嘻先发制人，“是不是有情况了？说！” 两个室友全是单身狗，嘴上说着单身贵族一起走，实际上眼睛紧盯着卿晨和连云逸，就怕他们背叛他们的单身联盟。 无他，这两个长得太超标了。 连云逸是标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类型，五官立体深邃，个子又高，给人超强的安全感。而卿晨则是另外一个类型，他是瘦高瘦高的，眉眼中自带一股高不可攀的冷意，摸样更是精致得像是身价高昂的bjd娃娃。 闻言，卿晨平静道：“还在聊，他在犹豫。” 这话和默认没两样，两个室友顿时发出哦的怪叫，胖一点的室友更是说：“那不是手到擒来，只要别说你家的事——” 他还没说完，瘦一点的室友猛锤他的后背：“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胖一点的室友开始还有些莫名，不一会他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嗯嗯啊啊几声，往沙发里靠靠，有几分生硬的转移话题：“呃...再加一盘肉？” 两个室友都记得那些和卿晨家庭有关的流言蜚语。 卿晨刚入学时，就因为长相原因，照片被发上表白墙掀起一阵校草评选的热潮。经历一系列如火如荼的碾压对比，卿晨毫无悬念荣获校草头衔，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段真假不明的流言。 表白墙上频繁出现卿晨的家庭消息，匿名说他爸进了监狱，他妈有遗传的精神病，他在穷亲戚家留宿，就是个吸血鬼。 一会说他爸是家暴进的监狱，一会说他爸是杀人进的监狱，一会说他妈在精神病院，一会说他妈早就自杀了。 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最后，总是会有一个指控——他既孤僻又怪异。 从万众瞩目热情追捧的校草到youknowwho无人愿意提及的怪人，中间只隔了一周。卿晨说没人看得上他，也是因为这些不知真假的流言蜚语完美斩断了那些桃花。 “不用。”卿晨扫一眼两个室友，“他知道那些事。” 两个室友诧异的对视，而后是真的放松了，又开始鬼叫。 “这是真爱！”胖一点的室友兴奋道。 瘦一点的室友举起可乐杯：“卿晨，我就祝你早日脱单，早日锁死，早日退出市场！” “承蒙吉言。”卿晨说。他偏过头，像是掐准了时间，刚拿起手机就收到了消息提示。 在室友“哦～”的怪叫中，他看到了一行字。 [抱歉卿卿我可能今晚要迟点回去了（沮丧.jpg）（哭泣.jpg）（小狗眼巴巴.jpg）] 卿晨的嘴角弧度下拉了几毫米：[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不是已经把漏网之鱼解决了吗？ ... 阴雨天，网络监控室内开着的空调并不能清凉解暑，反而又潮湿又闷热。 网络监控室的面积不大，没开大灯，昏暗的房间后方林林总总站了许多人。前方通讯协作部门队员坐在最前方的椅子上，面前是六块巨大的屏幕，每一个屏幕都播放着不同的录像，从各个角度捕捉异能罪犯的身影。 雨水影响了可视度，监控录像略显模糊，犹如戴上了一百多度的眼镜镜片。 “就是这里。”通讯协作部门队员指着正中央的屏幕，点击了暂停。 这块监控二分之一的部分对准了天空，闪电亮起的刹那，恰好捕捉到了云层中的黑影。 那是一道比黑夜更黑，翩若游龙的模糊影子。 继续播放录像，这道影子转瞬即逝，下一瞬，右下方显示屏中的异能罪犯跌坐在地。 好像毫无关联，又好像息息相关。但是目前，在场的人不敢说他们之间没有联系。后方讨论声多了起来，最终化为一句话—— “‘祂’真的出现了。” 连云逸站在前方，幽蓝的屏幕光照亮他瞳孔里的思索，他回忆起这个名称背后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祂’究竟是什么，能被特殊管理局称为‘祂’的只有一个存在。 十年前流传过这样一则预言—— 黑龙现世，真实苏醒。祂是毁灭，祂是新生。 这个世界不讲科学，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很难定义真假。天天说着世界末日、真实将临的疯子多了去，就算是特殊管理局内部，很多人都认为这和玛雅人预言一样不会成真。直到今天，他们竟然真的捕捉到了‘黑龙’的踪迹。 这像是一个预兆，告诉他们，末日即将到来。 没人愿意去赌这个灭世预言是不是玩笑话，也赌不起。 “从现在起拉响最高警戒，组建新部门开展‘救世计划’。”特殊管理局局长的声音把连云逸从沉思拉回现实，“连云逸，其他人没有空闲，这次任务交给你负责。” 连云逸笑了笑，说话很爽快，就是没答应：“不行啊局长，我没空，我要上学。” 局长瞪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想上学，你就是想谈恋爱，怕事多耽误你谈对象！” 这话一说，原本凝重的氛围瞬间轻松起来，不少人笑出声。 谁不知道连云逸有个暗恋对象，他都没藏过，逮着人就说他暗恋对象有多好。 他们这些同事虽然还没见过那个男生，但是已经对对方非常了解，包括但是不限于美丽、善良、心细、聪慧、像幅画、像天使、像从天而降的仙子、像天边最洁白的云。就好像连云逸那个暗恋对象完美无瑕，是个人就该喜欢。 他们不知道那个人到底给连云逸灌了什么迷魂酒，好好一个人，实力异能者，只要想上位直接就能凭实力当上部长，结果现在变成恋爱脑了，整天冒粉色泡泡，还没个名分。 “所以我更不能对这么重要的任务负责了。”连云逸有理有据道，“我心里只想着谈恋爱，容不下黑龙。” 说的在理，局长权衡后还是打消了开始的想法。但是局长也没放手：“不带队可以，叫你你必须到！” “好的长官！”连云逸爽朗应下，抬手敬了个礼。 散会没一会，连云逸等不及又拿出了手机，他紧张的打开锁屏，看到新消息那一刻简直心肺骤停。 一看时间，开会前发的。 “完了！”连云逸懊恼。 他飞快打字发出去：[解决了解决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回去！] 没收到回复，连云逸既忐忑又萎靡，他盯着屏幕好一会，忍不住手指啪啪啪打出几个字。 [卿卿，我想你了。] 他盯着看了一分钟，把这段话全删了，重新打字发出去：[卿卿，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 消息发出，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对面没有回应。 他想撤回消息，但是已经过了可撤回的三分钟。 “完蛋。”连云逸脸色灰败。 ... 卿晨拿出手机，最上面的信号格是灰白色的，没有信号。 惨白的灯光下，偌大的地铁站空无一人。卿晨独自站在站台前，上方代表着列车运行的红点还在闪烁，缓慢的移动。 几分钟前，他和室友从火锅店离开，想要搭乘地铁回学校。但是就在他看一眼手机的功夫，室友、路人、甚至连地上的水痕都消失了。 雨水让地下地铁口阴冷潮湿，如此湿润的环境里，地面上却看不到一点水滴。 看来得解决这个才能连上手机信号。 卿晨沉默片刻，广播中传来即将到站的语音，他抬脚走向候车位。 十秒后，地铁到站，车厢门缓缓开启。 列车内地面依旧是干燥的，每个车厢衔接的门紧闭，看不到其他车厢内的场景。空旷的车厢内，只有一个人坐在这节车厢座椅上，正对着大开的车门。 那个人穿着与时代不同的棕色马甲，白色衬衫，他手中展开的报纸遮挡了脸。他带了一个棕色的帽子，长靴，甚至腰间的皮带上隐约还有一个枪型物，像极了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西部牛仔。 卿晨脚尖一转，在门口的扶杆旁坐下。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那个人手上报纸的背面，标题是几个大字：【4号线乘客离奇失踪，监控全部失灵，至今未找到残骸！】 卿晨他们乘坐的地铁就是四号线。 车厢内两人沉默着，而在这安静的氛围里，嘟嘟嘟的鼓点声响起，车门缓缓闭合。 列车开始提速，破风声犹如人类在嘶声嚎叫。 [列车运行中，请乘客站稳扶牢。下一站，【大学城】。] 无声的对峙好像在此时停止，看报纸的男人开口：“你相信世界存在异能吗？” 卿晨平淡道：“我信仰科学。” 牛仔继续说，像极了录入语音的玩偶，只会按照录音发声，没有任何思考：“所有事物都存在正反面，有大就有小，有多就有少。那么异能者的对立面，又是什么呢？” 这一次卿晨没回话，而牛仔在一段停顿后，说道：“对，它们叫【失落者】。” 牛仔像是独自在舞台上表演的木偶，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露出其后无神的蓝色双眼。无形的聚光灯下，他站了起来，展开双臂，犹如戏剧开场，感情充沛的发声——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天选之人。” 卿晨浓密的眼睫颤动，他微微偏头。 目光所及之处，车厢之间紧闭的门，在急促的鼓点声中自动打开了。 3、第 3 章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大学城】，上车的乘客请前往4号车厢落座。] 车厢之间的门打开，封闭的空间仿佛也随之补充入新鲜空气。 脚步声响起，一对男女从左方车厢走进来。 雨水的湿气仿佛还萦绕在他们周围，男生一脸焦躁，女生低着头，在男生后面一步距离，两人都很年轻。见到这节车厢的景象时，两人都有几分踌躇。 这节车厢里的两人，一个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牛仔，还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眉眼俱是冷淡的同龄人。和这对男女的慌张迷茫相比，他们太冷静了，冷静到不像是误入这里。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大学城】，上车的乘客请前往4号车厢落座。] 播报声再次响起，女生小心翼翼的抬眼，眼珠往四周转了一圈，低声说：“应该是让我们...过去的吧？” 卿晨没搭话，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走向右方车厢。在他行动后，牛仔也站了起来，像是在跟随他，又像是在模仿他。 “什么鬼。”男生低骂了一声。 临近的几节车厢都空无一人，白炽灯闪着光，整个列车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骸骨。 走到第三个车厢，也就是标有五号车厢的位置，又有一个孩童，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羽绒服，站在车厢中央，迷茫的看向他们。 卿晨径直绕了过去，非常干脆，牛仔也学着他，像是一个没有触发到关键剧情的玩具。 女生蹲下来摸着孩童的头，小声说：“我们带着他吧？” 没人回答她的话，她左右看看，目光在同行男生脸上停留了一会，还是拉住了孩子的手。 他们穿梭在正在运行的列车上，列车快速飞驰的破空声仿佛在所有人耳膜处打鼓，咚咚咚咚。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大学城】，上车的乘客请前往4号车厢落座。] 播报声再次响起，仿佛是在催促。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男生拔高声音。 这该死的沉默让他忍无可忍了。 没有得到回答，男生快步上前，举起双臂拦在卿晨面前，整个眼睑都在抽搐：“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牛仔没有对他的任何举动做出反应，只是卿晨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 卿晨面无表情的抬眼，前方标着的车厢正是四号车厢。 这是唯一紧闭着车厢门的车厢，像是在告知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从刚才开始，卿晨的情绪就不正常，他也知道自己不正常。而这种不正常伴随着时间，越来越明显。 他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偏过头看一眼牛仔。 一直像是发条人偶一样的牛仔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活力，蓝色的眼珠子里闪过微光：“这里是失落者领域。” 他也没看真正提出问题的男生，面对着卿晨，只向他解释，尽管卿晨根本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如果异能者是拥有理智的人，那么失落者就是失去理智的怪物。它们因执念而存在，进入失落者的领域，必须遵守它们的规则。”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进去？”女生没听太懂，她看向四号车厢的标牌，眼神中充斥着恐惧。 她没发现自己捏着小孩的手用力到泛红，而那个孩子也没吭一声。 难以言喻的寂静蔓延开，列车仿佛进入了隧道，窗外漆黑的景色中，嚎哭声犹如扒上玻璃的尖爪，断断续续的抓挠着他们的心脏。 卿晨漠然，他低下头拿出手机，手机信号格依旧空着，什么也没有。 他心情更糟糕了，而牛仔偏偏在他耳旁说：“天选之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 伴随着叮叮咚咚的列车铃声，车门关闭，两个室友抢到了位置，坐在位置上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过了一会，瘦一点的室友惊觉哪里不对劲，猛地坐直：“怎么就我们俩？卿晨呢？” 胖一点的室友也反应过来，跟着坐直：“对哦，卿晨去哪了？”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他们直挺挺的后背又软下了下去。 “绝对又是他对象的事情，遮遮掩掩的，才几分钟啊又聊上了！”胖一点的室友握住拳头，“刚才还知道留句话，现在连话都不留了，直接就走？” “啧啧啧，这么如胶似漆。”瘦一点的室友撇嘴。 两人谴责了一通，正巧地铁广播响了，瘦一点的室友眼睛一转，一手挡住嘴巴，小声说：“你知道四号线的事吗？” 胖一点的室友诚实的摇了摇头。 “传闻三年前，地铁四号线整个消失过。有人说它进入了某个神秘空间，有人说它原地蒸发，也有人说列车的消失是一场邪恶的祭祀。” 胖一点的室友吃惊：“不会吧，我们坐着的这个也是四号线，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肯定不会，这就是个故事。”瘦一点的室友摆摆手。他的手机响了，也没继续说故事。 是连云逸打来的，地铁信号不好，瘦一点的室友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对面在问卿晨的事。 他凭借自己多年做完形填空的经验，猜出连云逸在问卿晨心情怎么样，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不高兴。 提到这个两个室友都精神了，瘦一点的室友说：“你问他现在在做什么？那可是大事，我们都没想到！” 说这个对面连云逸也开始急，说了几遍‘什么什么’‘说清楚’，但是瘦一点的室友故意卖关子，说：“哎呀信号不好不方便说，等你回来我们慢慢聊。” 他毫不迟疑挂了电话，对胖一点的室友说：“哈哈，这一次连云逸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胖一点的室友回忆着刚刚连云逸仿佛冲破手机话筒限制的呐喊，一起笑道：“他急了他急死了！” ...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大学城】，上车的乘客请前往4号车厢落座。] 最终几人还是站在了四号车厢前。 车厢门在他们的眼前缓缓打开，下一瞬，那对年轻男女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犹如他们头顶的车灯。 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座位上，过道上，全部挤满了‘人’。 它们穿着和常人相同的服装，学生、老人、上班族、工人，有人在低着头看手机，有人在和熟人对话，有人手中还拿着包子，没有热气不知冷掉多久的包子。 门开的那一刹那，它们的头无视生物学基础转动，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全部看向了门口。 那些模糊灰败的面容上，看不出血肉的红润。 这一车，都不是活人。 [请落座。] 播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只有三个字，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播报了三遍。 [请落座。] [请落座。] “哪有座位！”男生看着车厢内，原本想怒吼，却在接触那些空洞的‘人’眼时，没了底气。 女生却颤颤巍巍抬手，指向一个方向道：“那里好像有，但是...” 男生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中间，有一个不算宽敞的空位。 只有一个空位。 这里一共有五个人，但是却只有一个空位。 女生只觉得身边突然一阵风吹去，下一瞬她旁边的男生就已经奔向了那个空位。 “等等！”女生失声尖叫，急忙拉住男生的衣摆，“你这是干什么？！” 男生回过头，脸色铁青，扬手打了个女生一耳光：“放手！” 巴掌声在此刻甚至盖过了列车外的哀嚎。 在女生惊愕微红的目光中，男生恨恨道：“要按照规则行事，它让我们坐下那不就只能坐下，只有一个座位那这个我抢到就是我的！” 女生捂着脸，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与难过：“可是按照先来后到，这个孩子最先到，按照尊老爱幼，也该让给孩子！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 “你还敢说？！”男生更大声道，“要不是你非要今天出门，我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吗！” 女生嘴唇发抖：“明明是你说酒店已经订好了不能浪费...” 这两人居然还是情侣。 车厢内的‘人’沉默的看着他们争吵，车厢外，卿晨双手插入口袋，冷漠的靠着栏杆扶手。 他有些厌烦的垂着眼睫，像是一个站在舞台中央的观众，在等一出不感兴趣的糟糕戏剧尽快落幕。 牛仔走到他身边，湛蓝的眼睛看着他。 “你不去抢吗？”牛仔问，“只有一个座位，你不害怕吗？” 理所应当，牛仔没有得到回答。 可是他依旧不在乎，就像是最开始一样。他开始回到了自己给自己搭建的舞台上，犹如故事里的旁白，舞台上的主持人。 “他们都在抢活下来的机会。人类自私，自利，恶劣又贪婪，渴求他们不应得之物，贪恋他们不应有之权。像是茹毛饮血的鬣狗。” 他指着争执的情侣，指着血管扩张已经涨红脸的男生，指着越来越悲痛哀求不已的女生。 牛仔又转而上前，转了两个圈，脚尖翘起。 “而你呢？”他紧盯着卿晨的眼睛，“你居然对这些无动于衷？你开始让我另眼相看了，天选之人。” 卿晨目光动了动，他抬眼，眼底是讽刺与嘲弄。 以前也有人会用这样狂热的语气对他说话，但是那些人话里的意思和牛仔完全相反。 那些人只会对他说：“你要记住，你是个怪物——” “没有人会爱你，没有人会信任你，因为你天生就是个怪物！” 所以卿晨有点想笑，笑这狗血又无聊的戏剧，也像是在笑有人想要将恶龙刷上白漆，伪造天命。 “你。”他缓缓开口，“为什么叫我天选之人？” 4、第 4 章 情侣的争执声仿佛在这瞬间拉远，成为背景板。牛仔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犹如定格了的机械。 理所应当，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说：“还不到时候，天选之人。你会知道一切，但不是现在。” 卿晨嗤笑一声，偏过脸不再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包括他的身份，他的未来。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请落座。] “分手就分手，告诉你我早想甩你了！” 那边的争吵也进入了尾声，女生终究还是没有拦住。男生一屁股坐在了中年男女中间的位置，位置偏小，他被挤得缩起肩膀，整个人都像是被硬塞进小碗里的面团，他还在冲着女生大喊：“这座位是我的，你想死你自己去死！” 女生捂住嘴，一手紧紧地牵着孩子。那个孩子好像还不知道这对年轻的情侣在因为他吵架，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男生，和男生身旁的中年男女。 女生眼中，自己的男友突然变了一副摸样，有些臭屁的大男孩突然变得面目可憎，比这满车厢的怪物更像是怪物。 她焦虑的扫视整个车厢，找不到另外一个空位，五个人里还有四个人没有座位，而播报声还在催促。 [请落座。] [请乘客有序入座，切勿站在原地。] 她有几分绝望。 就在这时，她看到和他们一道来的那个同龄人动了。通往三号车厢的门在争吵中打开，他径直走向了下一节车厢。 女生犹豫了一瞬。 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对他们的争吵漠不关心。他看上去生的冷漠，精致的面容也难改他眉眼中的寒冰。 女生其实有点怕他，她总感觉能这个人身上，感受到难以形容的压迫。 可是没别的办法了。 一车厢的怪物紧盯着他们，却没有阻止他们的脚步。她咬了咬牙，牵着孩子的手跟了上去。 三号车厢内，也是满员。 有人坐着，有人站着，有人的头拧成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的看着他们。没有空座位，根本没有。 二号车厢也一样。 卿晨继续往前，冷凝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而女生紧绷的精神却已经接近崩溃。 “怎么办，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她压低了声音，从嗓子里挤出哀鸣，“除了遵守规则，没有其他办法吗？” 她不报希望的看向前面两人，卿晨不说话，牛仔怪异到不像是活人，可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莫名其妙进入这个特殊领域，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认识的人是男友，现在也成了前男友。她抓着小孩的手十分用力，就像是握住最后能抓到的安宁。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号车厢前，列车外风声哭嚎，面前车厢门紧锁着，即使他们到来也没有打开。 突然，像是触发了关键剧情，牛仔的蓝色眼珠中注入了活力。 “遵守失落者的规则，可以离开领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方法。”牛仔掏出了他枪袋里的东西，一把泛着铜色的左轮，他依旧直面着卿晨，像是在向他展示他的表演。他一手拿起枪，有一手像是拖着什么东西，让枪口对准了无形之物。 “失落者不是活人，他们想要存在，必须依附在物体上。”他对着无形之物抬了抬枪口，“找到失落者的附着物，毁掉它。” “可是我们去哪找？”女生不免更加绝望。 “准备好了吗？”牛仔突然说。 牛仔突然的询问让女生困惑不已，下一瞬，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膜爆炸，巨大的冲击力仿佛要将她直接从车厢里甩出去。 “啷——” 警报声伴随着红光，整个列车在轨道上急刹，女生撞向了车厢门，她在悬空时扭动腰部抱住了孩子，给孩子当了一回人肉靠垫，后背重重撞上了车厢门。 来不及呼痛，她抬起头，牛仔就像是鞋底粘了强力胶水，一动不动，抬起枪对准他们的后方。卿晨扶着扶手，看上去早有预料。 他们都没有看她。 女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呼吸一滞。 红光闪烁，分明车已经停下，车窗外是静止的黑暗，刺耳的抓挠声却更近了。满车厢密密麻麻的‘人’，原本按照它们生活轨迹继续行动的怪物，伴随着这场急刹，跳出了他们的束缚。 它们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松开了它们的扶手，一双双原本空洞的眼睛中红光闪烁。 它们获得了解放。 女生眼睁睁看到离他们最近的‘人’违反物理学常理，飞扑而来，而站在他们最前面的是——卿晨。 “砰！” 牛仔开了枪。 怪物青白的手还未触碰卿晨的衣角，就已经额头中弹倒下。可是这点空位被迅速补全，下一瞬，整个车厢里的生物都涌来。 女生瞪大的双眼倒映出眼前蜂拥而至的怪物，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字。 “跑！” ... 下车的人流量有些大，胖一点的室友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挤出来的时候走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抓住手机。 “还真有这事。”他没长记性，继续看手机。 “什么？”瘦一点的室友走在他前面，闻言绕了个圈，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 “你说的四号线。”胖一点的室友指着手机屏幕，“官方通报上说那是一次正常换班，后续只是部件老化拖走换新。某乎倒是有新说法，有人po出当次地铁的失踪人数，甚至还有人名，和真的一样。” 只见手机的黑色页面上有一行红色的加粗文字。 【早高峰期地铁整个消失，据统计共失踪一百三十二人！】 【没有人能逃过天罚，天罚来临了！】 “...‘天罚来临了’，这个楼主是中二病吗？”瘦一点的室友念着楼主在最后的发言，笑了，“要是不能查到我还能认为是真的，这又没被删帖，光明正大摆着，准是编的故事。” “这故事编的还挺真。”胖一点的室友喃喃，那一连串密密麻麻的人名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瘦一点的室友换了个话题：“别看了走快点。连云逸真急，他是不是飞回的寝室，居然比我们先到，打我电话催我们呢。” ... 女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在重塑。 她单知道牛仔不像正常人，备着枪更不像普通人，但是没想到，这个牛仔能大变活马！ 烈马在车厢里穿梭，奔跑中马蹄踹飞挡路的怪物，给他们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过道。 这下牛仔更像是电影里的牛仔了。 卿晨带着他们往回走，也或许不该说是带着，他自始至终没有和他们有所交流，只是牛仔跟定他，女生没得选。 牛仔连开几枪，枪枪正中怪物眉心，女生打小没见过枪，在这种危急时刻居然直接看到了神枪手。 她忍不住看几眼卿晨的背影，和他看上去同一道的牛仔那么厉害，那被牛仔紧跟着又是保护又是听命的卿晨，又是什么人？ 孩子跑不了太快，女生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手都酸了，还没掉队。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现在他们都在救她。 还有希望，只要回到规则里的四号车厢，就还有希望！她凭空升起希望，酸软沉重的双腿跨出的步子更大了。 烈马飞奔，哒哒哒的声音盖过了车厢外的哭嚎。白炽灯随着他们的穿梭，紧跟着他们的步伐转变为红。而他们的身后乃至周围，密密麻麻的怪物无声的涌来。 他们再次回到了四号车厢门前。 车厢门在他们眼前打开，入眼是和他们走时相同的场景。 惨白的车顶灯，满车厢的‘人’，拿着凉包子的上班族，沉默的买菜老人，以及女生的前男友—— 他坐在对他来说拥挤的座位上，和其他‘人’一起，脖子转动，目光空洞的看向他们。 红光蔓延上四号车厢的车灯，男生和其他怪物一起站起，青白的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神气。 他死了，和车厢内其他‘人’一样。 女生彻底崩溃了：“不是说按照规则来就能活下去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她。 她不知道问谁，也不知道该怪谁，熟悉的恋人就算面目可憎，她也没有想到下一次见面就是死亡。 四号车厢并不安全，她的前男友以为抓住了生机，结果却成了献祭。 依旧没有人回答，烈马冲出这节车厢，牛仔的目光黏在卿晨身上，而女生能看到前男友被马蹄踹飞，撞上玻璃车窗，像是面条一样扭曲的滑了下去。 女生眼眶发热，她低下头，酸软的胳膊上还托着一个懵懂的孩子。 她收拾好心情，没再看前男友，咬着牙闷头跟上烈马的脚步。 ... 四号车厢前的车厢都是空荡荡的，和他们来时一样。 窗外黑色的画面让玻璃窗像是玻璃，倒映出车厢内的场景，也倒映出走在最前方的卿晨，越来越下移的嘴角。 很烦，很糟心，没完没了。 牛仔这时候倒十分善解人意，他开枪就像是电影里的演员，感受不到丝毫后坐力，一派轻松的。他中说着台词：“失落者的规则有时候存在理解差异，没有线索时的推测不一定为真。现在局面进入了死局，天选之人，你会如何选择？” 卿晨想把这些人和这辆列车一起送上天。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黑色的大衣衣袖很好的遮盖住他手骨间蔓延流动的黑色。黑色的游龙在他白皙的手腕间盘旋，仿佛下一瞬就要化作黑烟，冲破云霄。 但是在小黑龙即将窜出衣袖的一瞬间，大衣口袋中的手机撞上了他的大腿。 那并不重的撞击隔着两层布料，一瞬间又把他的思绪拉扯回来，他想到了连云逸。 如果是连云逸，他会怎么做？ ... 女生的手越来越酸，前方的车厢仿佛一直没有穷尽。可是比走不完的路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道路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 尽管如此，她也不敢停。 可是最前方的人停了。 青年眉眼冷凝，他的声音犹如他的人一样，又冷又漠然。 他的手骨节分明十分好看，但是此时，食指却点上了她怀中的孩子和她。 “这个我带走，你，回四号车厢。”他说。 5、第 5 章 这是卿晨第一次和女生说话，但是这一句话却让女生如坠冰窟。 四号车厢并不安全，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而且除了她谁在乎过这个孩子？ 红光闪烁，整个车厢都沦为炼狱。他们停了下来，拥挤的怪物群没有，他们就像是嗅到了食物的恶鬼，不断地蜂拥而来。 牛仔站在五步之外眺望着这里，抬手几枪杀死靠近卿晨的怪物，却没有给女生分出一个眼神。卿晨正看着他，但是却好像在默默读着秒，计算转身离去的时间。 女生知道，这两人根本不在乎她。 不字在嘴边就要脱口而出，可是她又苍白的笑了。 跑步最忌讳的就是停下，不停还有股气，一停全泄了。此时她酸软的下肢仿佛灌了铅，沉重到迈不开步伐。 不去，又能怎么样呢？ “我去。”她听见自己说，“这个孩子很可怜，所以请...” 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和她最亲密的前男友都是那副摸样，她又有什么权利要陌生人那么多。 她没再说，甚至没来得及再摸摸那个孩子的头，只能看到孩子在被她放下时有些困惑的看着她。 女生闭上了眼。 她向后走去，闭上眼后看不到怪物们青白的皮肤，诡异的面容，也看不到它们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的恐怖浪潮。 枪声在远去，刺耳的抓挠声也在渐弱，可是猜测里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小心翼翼的真开了眼。 怪物群中拥挤闷热，她就像是在人流之中逆行，可是离她近到可以触碰到对方冰冷手臂的怪物，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它们就像是没看到她一样，从她的身边越过，犹如潮水般涌向前方，卿晨那边的方向。 “咦？”她茫然了。 她回过头，除了蜂拥的‘人’，视野中再无其他。 ... “你居然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牛仔说，蓝色的眼珠子像是盛满了光，“你分明可以袖手旁观，也分明可以独自存活，但是你还是把希望拱手相让——不愧是你，天选之人。” 这节列车上幸存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它们试图冲破烈马的防护。红棕色的烈马挡在了两人之前，可是马蹄依旧在不断的后退。 安全范围在缩小，可是在场的两人都不在乎。 牛仔甚至放下了枪，他又上前，像是想看清卿晨的面容，记清楚他眼瞳中的每一处瞳纹。 “我该知道的，你和那些庸人不一样。”牛仔自娱自乐道，“能让整个领域暴动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们带走了领域主人，失落者的附着物。而四号车厢，在此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安全屋。” 所有‘人’都在追他们，因为他们带走了这个领域的核心，维持领域运作的附着物。 那个孩子。 第四节车厢里只有一个空位，那个空位对成年人来说过于狭小，对于一个孩子却正正好。 空位旁边的中年男女是它的父母，它和父母一起登上早班车。它就是列车中的失落者，领域的主人。 孩子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摸样，它的目光也是空洞的，但是黑白分明的眼又分外纯净。 它走上前，抓住卿晨的衣角，向着四号车厢的方向，拽了拽。 卿晨低头看它，手抬起又放下，任由它抓着他的衣角。 “天选之人，我为你的高尚落泪。”牛仔好像对卿晨有着独特的见解，他说，“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想救他？” 不等卿晨回答，他自己接了自己的话：“但是那个女人你可以救，但是这个小孩早就是失落者，你救不了，他也不配被你拯救。” 在领域之中只有遵守规则和杀死失落者两个解法，牛仔似乎认为卿晨会大发善心。 卿晨看了他一眼，嘴角提了又没提起来，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收回目光，继续冷漠闭上嘴。 蜂拥地怪物群像是观众，而他们站在舞台中央。牛仔为这场戏剧添上音乐与节奏，卿晨只是站着，仿佛身处舞台之外。 牛仔还想说什么，但是随后，他突然浑身一震。 ‘人’流终于淹没了那匹烈马，马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发出最后一声鸣叫，倒在了过道中央。 马匹的死亡反馈到牛仔身上，牛仔没有看它，但是在它倒下的同时枪□□发出子弹，挡在了卿晨前方。 更近了，‘人’群离他们更近了，近到可以观察到它们皮肤上的毛孔。 它们早已失去理智，扑向牛仔。 左轮手枪里的子弹接连不断向‘人群’宣泄，比起手枪更像是机关枪。 “我必须得承认，你完美通过了我的考验。” 牛仔突然转过身，把枪对准了孩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枪响过后，孩子的眉心多出了一道血洞。 “你和我，和我们都不一样。”他紧盯着卿晨的眼睛，“你高尚、善良、是我们的救赎，你是我们的瑰宝。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你，只有你。你不愿下手，我来替你做。” 牛仔开枪非常果决，几乎在瞬间孩子已经倒下。它眉心被子弹贯穿，依旧睁着迷茫的双眼，眼中仿佛能倒映出卿晨无动于衷的冷漠眉眼。 抓着衣摆的手松开，它也死了。 牛仔杀死了那个孩子。他真像是舞台上的一名角色，作为一个解说，一个引导者，在最紧要关头替‘无法下杀手’的善良人物做出决断，带着善良的人物走出困境。 “而我，会保护你的善良。”牛仔说。 可是被他赋予‘善良’角色的人，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冷眼看着牛仔开始表演。 “真的吗？”卿晨突然说。 附着物死亡，列车晃动，仿佛昭示着事件的结束。 “可是你没能通过我的考验。”那双漆黑的瞳孔像是深邃的夜空，又像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洞。里面藏着的可能是星空，也可能是洗不净的污泥。 他有些讥讽的对牛仔说：“你甚至不敢真正的出现在我面前。” 牛仔一愣。 ‘人’群安静了下来，列车里的哭嚎仿佛都消失了。孩子的死亡带走了它们最后一丝生机。 最前方，那一对中年夫妻一动不动，青白的脸上，眼皮缓缓瞪大。 寂静过后，是更加疯狂的尖叫。‘人’流却在暴动，它们变得更加疯狂。原本属于‘人’的外壳在褪去，它们变得更加像是怪物，一个个皮肤融化，化为白色骸骨，就像是这辆白色的列车。 牛仔并没有直接打破这个领域，恰恰相反，他激怒了它们。 牛仔以为孩子就是附着物，杀了孩子就能打破领域，可是孩子并不是，牛仔猜错了附着物，就像他找错了人。 牛仔错了，但是他却笑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牛仔说。 牛仔看着卿晨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好像在看名贵的珠宝，看闪闪发光的钻石。 他看着卿晨走近，这是上列车后卿晨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看着卿晨向他伸出手。 那消瘦苍白的手，指尖抵在他的胸膛。然后，轻轻一推。 “滚吧。”他口中的珍宝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他，轻蔑道，“怯懦者。” 牛仔顺着这股力道后仰，他死死地盯着卿晨的脸，盯着他无动于衷的眼。 他倒入了尖叫着的活死人之中，脸上充斥着红晕，兴奋、癫狂，还有迷恋。在被吞没时，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大笑。 “对，就是这样...”他呢喃，“这才是完美的——” 最后两个字被活死人的尖叫淹没。 活死人们撕扯了他的身躯，但是却没有出现鲜血。那个位置凭空掉落了一个食指长的木质牛仔玩具，跌落地面滚了几圈，停在卿晨脚边。那是一个橘猫摸样的牛仔玩具。 活死人在尖叫，尖锐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车怎么停了这是哪里？”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别害怕，别害怕，爸爸妈妈在这里！” 它们仿佛重新回到了遇见灾难的时间，已经化作怪物的它们毫无理智的想要逃离这个车厢。 失落者领域留存了它们的存在，也将痛苦定格。 卿晨没有看它们，他转过身，目光微垂，看向孩子的尸体。 “你刚才想我求助？”他问。 本该死去的孩子睁着迷茫的双眼，口未动，却从嗓子里传来了两个字。 “解脱。” 它想要解脱。 跑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女，正是四号车厢空位旁的那对夫妻，它们分明已经成了怪物，此刻看着孩子的尸体，似乎哀恸到了极点。 黑色的游龙在卿晨衣袖间盘旋跃出，像是一缕抓不住的黑烟。 红光浮现在卿晨的体表，模糊的黑龙自他身后腾升，将他包裹。比车灯要大的金色瞳孔，正对着疯狂扑来的怪物们，冷漠又蕴含浓重的威严。 卿晨双手插入衣兜，黑色衣摆伴随着红光浮起，倒计时显现。 “怪物，应该帮怪物...？”他轻声说，“如你所愿。” 倒计时结束，白光亮起的瞬间，万籁俱寂。 火舌卷席热浪，没过所有拥挤的‘人群’，咖啡液瞬间蒸发成气体。 砰，爆炸了。 他不会是希望，他是怪物。 他也不关心世界怎么样——他只关心他没及时回复连云逸会不会又打爆他的电话。 ... 四号车厢内，空无一人的车厢里女生一个人蜷缩着坐着。 突然间地动山摇，整辆列车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掀翻。 怎么回事？！ 她看到了火光。 从车厢内突然爆发出的火光，吞没了整辆列车。 火光中，黑色的游龙从她眼前瞬息而过。 那一瞬间，她突然回忆起那个人的侧颜——她好像在学校表白墙上看过。 模糊的，冰冷的，但是十分的夺目。 ... 烈火燃烧，哀嚎声伴随着蛋白质灼烧的气息，整片空间都在扭曲，像极了破碎的万华镜。 一个相框吊坠躺在废墟中央，圆形外框中镶嵌的照片依旧崭新如初，只是玻璃外壳出现了裂缝。 照片里，爸爸托举起孩子，妈妈挽着两人的手，背后的阳光格外耀眼。 这才是真正的附着物—— 被孩子一直戴在脖子上，跟随着它的失落者本体。 一双白色运动鞋走上前，在相框吊坠前停了下来。 卿晨垂下目光，黑龙在他的手骨旁游走，而后又钻进了衣袖。 领域碎裂，列车的幻影隐隐约约，相框吊坠上仿佛升起一声极小的呢喃，像是孩子在说话。 孩子说：“不怕。” 潮湿的气息再次涌来，耳旁似乎萦绕着连绵不绝的大雨。卿晨站在地铁的候车线内，皮肤接触湿冷的空气。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发现，这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手机在震动，卿晨轻轻将手从衣兜里抬起，上前一步，鞋子刚好踩在了相框吊坠上。 咔嚓。 他走过去，大理石地砖上只留下一地残骸。 [（20：30：48）傻狗：卿卿，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 [（20：34：00）傻狗：哈哈哈刚刚大冒险输了。] [（20：34：03）傻狗：卿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其实我想你也很正常对吧！] [（20：34：05）傻狗：卿卿？睡了吗？] [（20：36：32）傻狗：晚安卿卿，好梦。] ... 卿晨挑挑眉，挑了最上面的消息回复。 [（21：12：00）卿晨：不想。] 不想，他才不想呢。 ... 连云逸人已经到了寝室，等那两个谜语人室友等得焦躁。 卿晨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两货那个反应？ 来回踱步，一会站着跺脚，一会又开始转圈。 接到短信回复的瞬间，他原地起跳，扑倒床铺上查看消息。刹那间，看不见的尾巴疯狂摇摆。 卿卿专门挑了那条回复，专门。 是不是说，他其实在默认？ 连云逸宣布此刻就是他的人生巅峰！ 他大胆的秒回一个：[可是我想（沮丧。jpg）（哭哭。jpg）（摇尾巴。jpg）] 半天没得到回复，但是连云逸已经不在乎了。他整个人气血上涌，兴奋到在床上打滚，学校的床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折磨，发出吱吱呀呀的低响。 卿卿也在乎他，他喜欢的人有在想他！ 他正高兴，咔哒一声寝室门开了。两个室友走进来，看到他一脸八卦的嚷嚷：“连云逸，你知道吗卿晨网恋了！” 连云逸摇摆打滚的动作瞬间停止。 “什么东西？”他翻身而起。 6、第 6 章 深夜，最后一班末班车已经停运，地铁站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咔嚓，咔嚓。” 几道快门声后，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把地面上的残骸捡起，放到眼前端详。 连云逸眼睛眯了眯，他半蹲在相框吊坠碎片旁，大理石地面干净到能倒映出他认真的眉眼。很快他捏了捏碎片，转身放进巴掌大的收容箱内。 “失落者【四号列车】已收容。” 一个穿着整齐工装的男人站在旁边，手里端着的手机开了外放，一道声音从中传来：“清洁时间，保洁在这里发现了残骸。我本来想自己来，但是ec2区出了案子，走不开。这次就麻烦你了。” “没事。”连云逸说，他起身摆摆手，另有人拿着专业工具把残骸清扫到一起，转移至收容箱，“今晚我正好准备找点事做，顺道过来看看。你要是过意不去，下次有空请我吃个饭。” 电话那边应了一声，又道：“依附物只会呆在固定的区域，很少自主进行移动。这一次突然出现在人流量很大的地铁站，像是恶意投放。” 连云逸白手套摸索着下巴，他望着地铁轨道，实则目光远眺，陷入沉思。 末日将近，躲藏着的牛鬼蛇神都露出了马脚，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领域破碎的瞬间，监控捕捉到了爆炸的画面。”电话那头的人说，“有道黑色的残影。” “你既然提了这个...是黑龙？”连云逸思索。 “对。”电话那头的人应道。 末日的象征出现在了这里，处处违和，处处都蕴含着阴谋。 “我其实并不怎么了解这个预言，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异能者，他们不知道异能者的事，管理局里也没人和我详细说过。”连云逸道，“我只知道黑龙是象征，是钥匙。” “对，祂是末日的象征。”电话那头的人说，“也是异能者与失落者共同的缔造者，所有特殊力量的来源，即将复苏的【真实之主】。” “看来我还得叫祂一声妈妈。”连云逸开了个玩笑。 异能者的存在并不是靠自然而然的觉醒，或者别的什么正常途径。异能者和失落者同源，获得特殊力量依靠的是感染。 就像是他们现在调查的四号列车，偶然进入了未知领域，全车厢大面积感染。撑不过去的人成为失落者，失去理智，犹如活死人。其中执念最强的失落者开启了领域，让它们循环在了这条必死的路上。 没有因感染失去理智的人，会成为异能者。 而感染的源头，则是人类本不该涉入的领域，【真实之主】。 祂是众生本源，奇幻世界的缔造者。也是沉眠的造物主，带来悲剧的天灾。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关门声：“不幸的消息，下午抓获的异能罪犯失去了他的异能，黑龙、祂回收了给予那个异能者的权柄。” “和预言中说的一样，黑龙回收权柄，【真实之主】以天罚惩戒世界，万物寂灭。”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叹了一口气，“末日或许是真的。” “没想到你居然是不迷信派。”连云逸打趣道。 “现在不是了。”电话那头说。 连云逸这次没接话。 整个世界都在因为黑龙而风云变幻，但他只看到了面前的一片迷雾。 迷雾中，他左思右想，刚想了会世界大事，脑子又转弯回到了原点。 卿晨有对象了。 卿晨要对别人笑了。 卿晨以后都不会和他说晚安了。 连云逸呢喃：“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他回忆着刚得到的消息，呼吸又乱了节奏，他明明是先来的，却不知道被哪个混蛋偷了家。 明明刚刚卿卿还在想他—— 难不成是他误会了？卿晨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连云逸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 他想立刻冲到卿晨面前对他说，别和别人谈恋爱和我好不好。 他知道这样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谈论对象的程度，可是他差点真的这么做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卿晨今晚不回寝室，他得以好好考虑这件事。 诺大的寝室里只有室友打呼的声音，连云逸躺着硬床板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仿佛在独守空闺。 他受不了了，他跑出来工作了。 连云逸眼神放空一会，忍不住问他的同事：“我为爱做三的话，还有机会吗？” 他不强求卿晨喜欢他，但是在只是在他身边的话... 又是深夜又是人少，安静的地铁站内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为爱做三’四个字余音绕梁。 不止是电话那头的人陷入沉默，现场的其他专员也纷纷抬起头，拿着收容箱的收容员工手一抖。 不知道是谁，戴着口罩也没能遮盖住疯狂吸气的声音。 良久，电话那头的人说：“这个，嗯，我不懂，你去问局长吧。” 连云逸点头：“也对，你单身。” 电话那头的人陷入沉默，不知道有没有在心里骂人。良久他才回：“嗯，祝你成功。” ... 卿晨回了一趟家。 居民楼紧挨着围墙，地面上砖块脱落，坑坑洼洼地面刚经过大雨，残留的水堆积成了水坑。 老旧的小区也没有路灯，围墙外灯火通明，围墙内像是连月光都不敢涉入，漆黑一片。 卿晨没开手电筒，目不斜视平静的绕过了水坑，避开潮湿的青苔，停在最里面的单元门。 一楼第一个门就是他家，在指纹锁密码锁已经普及的现在，他还需要掏钥匙开门。 他平时不常回家，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刚把钥匙插入锁孔，有一道光从对门照了下来。 “小晨回来了？”对门一对带孩子的中年夫妻，掐点开口完全是在这等着的意思。女主人哐当一声打开门，双手环臂：“回来了就管管你家里那个，天天□□吵死人。我家刘阳今年高考，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 高三模样的男生畏畏缩缩的探出头，又得意的对着卿晨挤出一个鬼脸。 卿晨握住钥匙的手指微微蜷缩，而后转过身，平淡道：“区立中学今年改革，统一晚十一点下课，现在才十点多，刘阳，今天提早放学了？” 做鬼脸的男生表情一僵。女主人鼻孔喘着粗气，嘴上骂骂咧咧的说着小兔崽子又逃课，揪着男生的耳朵把他拽进了屋里，关门前时卿晨听到男生用力叫喊了一声，说着：“你全家都是神经病，你是小神经病！” 卿晨面无表情的转动钥匙，推开了门。 屋里没有开窗通风，闷热的空气中，一股铁锈味涌上鼻腔。 是血的味道。 卿晨打开了客厅的大灯，灯光昏暗，足以照亮地面橙红色的血痕。 他脱了鞋，整齐的放回鞋柜，捡起地上乱扔的衣物和纸盒，归类放好扔掉。在这之后，他才走向厨房。 红色的血迹衍生到厨房的门缝下，他握住门把手，却没有旋转，用力就能拉开。 厨房里锅碗瓢盆掉了一地，水池被头发堵住，一道黑影背对着他。 “杀。”那道黑影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血腥味的源头，一条被开膛破肚扯烂的鱼。 “杀，杀鱼。”黑影痴痴的笑了。 卿晨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端详黑影的五官，黑影的双眼眼型和卿晨很像，既漂亮又锐利。还有那双薄唇，只是黑影在笑，卿晨没有笑。 “舅舅，你高兴吗，你又让我难过了。”卿晨轻声说。 护工走前收拾好的房间被弄得一团乱，短短几个小时，黑影的衣服变得又脏又破。他没有回答卿晨的话，只是盘腿坐在地上，挥舞着手中的死鱼，撕扯着鱼肉：“杀鱼，吃鱼。杀。杀。” “我会记得告诉护工，未来一个月别烧鱼。”卿晨冷冷道。 学校的传闻有些夸大，但是好像事实就是那样。 他妈是个疯子，他的舅舅也是个疯子。 他爸不知去向，他妈死了，家里没其他人，只有一个疯掉的舅舅。 疯掉的舅舅没听懂他的话，还在说着重复的词汇，他的心智不支持他做出回话这种高级行为。 卿晨知道，他只是突然想和舅舅说说话。 他蹲下身，看着舅舅：“你该高兴，有些奇怪的人出现了，就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是他们吗？你们口中，会杀了我的那群人？” 卿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没有一点波动，就好像是在说买个包子。他习惯了。 一些疯掉的人总是偏执的相信自己以为的事情就是真理，就像是他的妈妈，他的舅舅。 在他们疯但是没那么疯的时候，会抓着卿晨的手腕，大拇指指着他手腕内侧的黑色龙纹，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你清楚吧，你父亲想杀了你，他们也想杀了你，所有心怀理想刚正不阿的人都想杀了你！你是——” 怪物。 卿晨闭上眼，鼻尖吞吐着湿气。 他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有些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他抬手抽走了舅舅手上已经残破的鱼，两根手指捏着，有些嫌恶地扔进了垃圾桶。 黑色的塑料袋中，白花花的鱼肉格外显眼。 “连云逸还没见过你。”卿晨突然说道，他站起来，环视乱糟糟的厨房，乱糟糟的‘家’。 他幻想着连云逸看到这个景象的画面，期待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期待连云逸会怎么面对真实的他。偶尔连云逸用那种炽热的目光看向他时，他会发疯一般想把自己解剖了，把那些东西赤裸裸的扒开给连云逸看看。 就像是垃圾桶里那摊鱼肉，把内脏全部嚼碎，连着骨头一起掰断。 连云逸会害怕吗？他会不会惊恐的逃开？还是，像妈妈和舅舅说的一样，杀了他？ 卿晨很好奇，可是他又有些害怕，比起幻想连云逸站在对立面，他好像更不希望看到连云逸转身离去。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卿晨呢喃，“他是我的东西。” 既然注意到了他，看向了他，抓住了他，他就不会给连云逸离开他的机会。 他早就不是小孩了。 ... 夜晚高楼中灯火不灭，璀璨的夜灯仿佛诉说着城市的繁华。 “不应该。”有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幕中祥和的城市，“不应该这么安静。” 平板在他身旁的茶几上亮着，除了一张关于公路追逐战的影像资料外，今夜再无其他足以打破平凡日常的新消息。 甚至那唯一的公路追逐战的影像资料也早早的被掩盖住，这一晚，世界依旧安然无恙。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我们是刺向虚伪世界的尖刀，向羊羔展露真实的信徒。’是这么说的吗？大概吧，太拗口我记不清。” 他猛地转过身，那张真皮沙发上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个褐色帽子的牛仔。 “你是谁？”男人警惕的问。 不等牛仔回答，他又问：“你想要什么？” “他们称我为【入戏人】。”牛仔向他按帽子像是在打招呼，在男人突然惊惧的目光里说，“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你想要什么。这座城市很美，很繁华，你看着它的目光却想你很想给它来点点缀的花。什么花？烟花？显而易见，你失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男人的衣兜鼓鼓囊囊的，他的手插入口袋，像是随时都能抽出一把热武器。 “别紧张，我们不会是敌人，我们会是朋友。一个好的作品，有完美的主角，就该有时刻和主角唱反调的一群反派。你是反派，但是你的退场太令人失望了，完全拉低了作品的格调。”牛仔那双冷色调的瞳孔中却有着于此不符的热意，“所以我来了，我来帮你——你听说过【世界之书】吗？” 7、第 7 章 夏天和冬天的交接仿佛很快，前几天天气还有些燥热，下了场大雨后，就开始转而变冷。 卿晨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他早上没有早八，但是他的生物钟也没办法让他睡上一个懒觉。早起后他收拾完地面上的杂物，熟练的把舅舅锁到卧室，等护工来了他才会被放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听话点。”关门时，他扶着门框说道。 出门前连云逸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卿卿，你中午回学校吗？”连云逸一上来就问。 他大概憋得有点久，语气又急切又弱：“学校食堂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饺子，而且，而且，我有点事想当面说说。”说到后面，他的音量渐弱，有些委屈也有些底气不足。 卿晨嘴角勾了勾，他垂头看着门缝，不知道是哪家推销员塞了一张纸，只塞了一半，卡在了门缝里。 他也不在意，侧耳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问你，但是我真的——” 连云逸嗓音低哑：“我想你了，卿卿。” 意外的大胆。 卿晨没搭话，但是他的眼瞳中有了些许碎光，酝酿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我知道。”他轻声说，他也没说他知道了什么，只是说，“我中午会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连云逸的欢呼声。 虽然隔着电话，但是卿晨能想象出连云逸说这话时的摸样。连云逸对人说话的时候特别认真，会看着人说，瞳孔中只会有一个人的倒映，就像是——他满心眼里只有他。 卿晨的妈妈说过，他是个怪物，没有人会爱他。 可是连云逸偏偏是热烈的，他把自己的心捧出来，不给自己留有余地。卿晨可以轻易的伤害他，掌控他，这是连云逸给他的权利。 他可以随意左右连云逸的心情，而连云逸会把那份心情，再感染到他的心间。 连云逸说：“中午见，卿卿！” 卿晨靠着墙壁，轻轻勾起嘴角：“中午见。” 像是被这份热烈感染，他也有了期待。 挂了电话，卿晨按下门把手推开老旧的木门，一股冷风拂面而来。卡在门缝里的纸张被风吹得飘起来，在空中翻过一条弧线，正好落在他面前。 他抬手用两指捏住纸张，才发现这并不是纸张，更像是贺卡，上面写着一行字。 【一份见面礼——您真挚的敌人。】 卿晨脸上残留的笑意慢慢褪去。 又来了，那些奇怪的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眼前不再是那个狭小潮湿的楼道，而是一个花园。身后也不再是他住了很久的家，而是一丛丛由绿植组成的围墙。 玫瑰、满天星、牵牛花共同组成了拱门，拱门后是喷泉和一个巨大的粉色礼盒。 他再次进入了失落者的领域。 卿晨面无表情的撕掉那张贺卡，伴随着他上前的脚步，礼盒上的红色丝带自发解开来。 犹如花朵盛开，礼盒在他面前自我解构，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一个眼熟的、被困成毛毛虫还绑上蝴蝶结的男生，仔细一看，和隔壁家的刘阳长得一模一样。 “你？卿晨！快给我松开！”刘阳梗着脖子大喊。 他身上挂了个牌子，像是狗牌，金色的圆牌上雕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礼物。 卿晨脸上的表情更冷，像是在注视一个无生命的物体。 他一般是被骂神经病，今天他头一次想骂别人神经病。 这是在做什么？ ... 刘阳不喜欢隔壁比他大了一岁的哥哥，没谁会喜欢爹妈口中长得好、成绩好、又懂事的对照组。 懂事，家长对孩子最高的赞誉，刘阳长这么大都没得到过这个荣誉，卿晨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太轻松了，轻松到刘阳没办法不嫉妒他。 刘阳知道，他什么都比不过卿晨，但是在隔壁传来尖叫打砸声时，他会把耳朵贴上墙壁，享受着发自内心的优越。 哈，再优秀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家子神经病里的小神经病。 小神经病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走不出这个泥潭。而刘阳还能出去，还能鲤鱼跃龙门——他能拿什么和刘阳比？ 早上天有些冷，刘阳妈妈絮絮叨叨翻出秋裤，刘阳拎起书包带子溜出了门。他和朋友约好了今天去网吧，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隔壁门口放着一个粉色系着丝带的礼盒，看上去十分精美，应当是既贵重又有心意的礼物。 刘阳瞬间回想起昨晚卿晨揭破他偷偷逃课的事情，害得他挨了一顿皮带炒肉丝。他眼珠子一转，溜达过去把足球大小的礼盒顺走。 礼盒丝带礼别了一张贺卡，他拿出来看了眼，塞进了门缝里。 得让别人知道东西丢了，这个东西才有拿的价值。 一想到东西丢了，原主人会着急，他心中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意。 “让我看看给小神经病送了什么...”他刚出单元门就急不可耐的扯开了丝带，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掀开了盖子。 掀开盖子的一刹那，他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了光亮，困住他的黑暗被打开了。 他看到了卿晨，在花朵与藤蔓缠绕的拱门下，站在电视里看到过的梦幻花园中，一如既往的漠然。像是游离在世俗之外，冷眼看着他挣扎纠结世俗之物。 就像是他妈夸赞卿晨时，卿晨无所触动的摸样。 “快给我松开！”紧张害怕化作了更深的恼怒，刘阳骂，“是不是你搞的鬼！小神经病！” 卿晨看着他，目光和往常无异。很快划过去，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 刘阳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更加羞恼。 卿晨走到喷泉前，这里树立着一个石碑，上面雕刻着几行字。 【爱丽丝迷宫】 【导游兔子小姐为您打开迷宫的大门，带您穿梭在梦幻的童话森林里，享受不一样的幸福生活。】 【如果您想离开，请跟随兔子小姐前往出口，在日落前离开迷宫。】 【园区内小动物各有脾气，请在确定收到邀请后再进行互动。】 【当然，我们更希望您能多陪陪它们。】 卿晨一早就知道他会有很多敌人，无论是谁从小被灌输这个观念，就算家人已经被确诊为神经病，也没办法完全剥离这个自我认知。 他是怪物，他接受被各种人针对，家人、邻居、同学乃至陌生人，对于这种事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不巧，他刚刚和连云逸约好了中午见面。他比较赶时间。 在他默读完这几句话后，后方树叶摇摆发出沙沙声。他回过头，后方原本被绿墙挡住的区域里，突然挤出了一对长着兔耳朵的脑壳。 金发女孩带着高高的黑帽子，从绿墙中挤了出来，一蹦一跳来到了花团锦簇的拱门下面：“我是导游兔子小姐。时间来得及吗？时间来得及！让我们出发！” 说完，它就像是狐狸钻雪一样扑进了绿墙里，扭头消失不见。 卿晨走到绿墙前，不同于刚才，此时这堵墙在他的掌下没有了实心的空气墙，变成了可穿梭的绿植。 他跨进去半个脚，绿叶划过手背的触感有些柔软。 背后传来了刘阳的叫喊：“等等！卿晨，卿晨！别丢下我，别！” 他的嗓子破了音，有些歇斯底里。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此时他面临的情况——一个陌生的领域，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卿晨脚步微顿，他思考了一瞬。 从刘阳死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到没有尸体警察无法立案，再到失落者领域极有可能引来一些人。 特殊管理局，专门负责这种事件的组织。 刘阳离他太近了，会把他们的视线引到他身上。那时候他们会像是闻到肉味的秃鹫，紧紧的撕咬他不放。 最后卿晨的脚尖还是转了一百八十度。 现在，起码现在，他还不想打破他看似正常的生活。他还没做好准备。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卿晨道，“一，闭嘴，听我的。二，在这等死。” ... “倒带。” 网络监控室内，几名通讯协作部门队员在根据线索进行日常排查。 特殊管理局的ai会先筛选一波，然后把可能与特殊事故有关的资料传送到他们面前，进行复查。 “这里，这个人消失了。”最终画面定格，画面中高三学生拿着一个足球大的粉色礼物盒，尚且不知道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另一个屏幕上继续播放录像，在男生打开礼物盒的瞬间，他整个人消失在画面里，包括他手上的粉色礼盒。 小区十分老旧，但是碰巧前一个月维修电线杆的时候，新安装了一个监控。这个监控忠实的记录下了刘阳消失的这一幕。 “确认失落者领域出现，已上报行动组。”一人侧过头对麦说道。 三分钟后，跟着其他专员进行走访任务的连云逸接到了特殊管理局的电话。 “好，可以。”连云逸说，他脸上带笑，整个人活力四射，“我正好在附近，交给我没问题。” 另外几个专员有些担忧：“你去没问题吗？你一晚上没睡。” 连云逸摆摆手，神神秘秘道：“我有特殊兴奋剂。” 对连云逸名声略有耳闻的专员们看这幅浑身粉红泡泡的样子，好吧，他们就多余问这一句。 连云逸挥手拜别了其他几个专员，没有下楼，直接乘坐电梯来到了天台。 二十四层的高楼天台风很大，他背后白色的光点扩散，凝结，化作飘逸柔软的羽翼。羽翼像是活物一样，随着他呼吸吞吐舒展。 他深吸一口气，上扬的嘴角想往下压，没压住。 连云逸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即将要见到对方也会兴奋到憋不住笑。卿晨答应他了，他就知道，他还是有点在乎他的。 他有想过卿晨是不是要和他说清楚，是不是要和他划分界限。但是那又怎样。 连云逸要主动出击。 一晚上分离已经让他无法忍受，就算做小三他也要留在卿晨身边。 如果那个网恋对象不同意，呵，他有在网上搜过‘绿茶小技巧’、‘撬墙角小技巧’。 如果网恋对象气急败坏更好，连云逸送上去给他打，然后连云逸进医院，网恋对象进局子。 完美。 “现在就是争分夺秒时间。” 连云逸从高楼一跃而下，化作一道只能看清轨迹的白色残影。 他轻松道：“早点结束，去见卿卿~” 老旧小区的全貌在他的眼前展开。 8、第 8 章 穿过森绿的丛丛枝叶后，熟悉的空气墙将来时的路封锁。这里走不了回头路。 兔子小姐在前方蹦蹦跳跳，白色的双耳直直的立起来，像是导游的旗帜。 刘阳看似老实了，跟在卿晨身后，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四周的景象。 天空弥漫着白色的迷雾，无法估计绿墙的真正高度。绿墙上的叶型像是名为海桐的灌木，开着白色的小花，生长出与现实完全不同的高大枝干。 这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刘阳很快又活络了心思，“卿晨，你一定知道的吧？就是放在你家门口的东西把我送进来的！” 卿晨看了眼手机，信号格一片空白，走进失落者领域等同于失联。 他知道失落者，也知道失落者的来源。按照他疯掉的家人的话，失落者的诞生也要怪他。 因为他是怪物，所以一切悲剧都该由他承担。 失落者的诞生离不开两个字，‘感染’。发生了某件事，他们接触到了‘感染源’，被感染后成为非人之物，其中执念最深的失落者会诞生领域。 也就是说，如果能了解到失落者的起源，就能直接解密领域的钥匙在哪，找到依附物，走一条速通路。 但是很不幸，领域内没有信号。就算有信号，这种大规模的失踪案件也不会摆到明面之上，普通人什么也查不到。 或许特殊管理局能技术，但是卿晨不信特殊管理局能给他帮助。 他一直知道，特殊管理局是他的敌人。 ...连云逸也该是。 “卿晨？”刘阳呱噪的声音又大了些。 “不知道。”卿晨说。 刘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看我能信吗？！” 他小跑跟着卿晨的步伐，追着说：“喂？说话！卿晨？小神经病？” 卿晨走过变异了的海桐灌木，白色的小花点缀着盎然的绿，但是高墙没入迷雾不见顶端，投下的阴影带来十足的压迫，犹如行走在小道上的人类只是高大棋盘中的棋子。 白色雾气中细小的水珠使空气湿润无比，接触到皮肤时带来冰冷的湿意。 刘阳：“你你你——我告诉我妈你暴力我！” “暴力什么？”卿晨眼睛都没抬。 “你冷暴力我！”刘阳义愤填膺。 卿晨冷笑一声。 隔壁家小孩虽然顽劣，但是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幼稚到卿晨觉得和他计较都很无聊。 刘阳还想说，但是下一瞬，他眼前一花。 三米高的巨大身影从绿墙中穿出，像是被剥离了一样，直挺挺倒在了他的面前。沉闷的声响盖过了刘阳的话，同时也将前路封死。 那像是人，但是全身却长着蓝绿色的皮毛，条纹似的皮毛花纹。 刘阳瞳孔放大，他后退一步，忍不住想拽卿晨的衣袖：“你你你看到了吗？” 这个浑身长毛的人型生物没有头，脖颈上有一道光滑的切口。蓝色的液体喷洒在草坪上，沾上了绿叶，也沾上了刘阳裸露在外的手背。 卿晨向旁边一侧，刘阳的手落了空。 “糟糕，这条路堵死了！”前方兔子小姐着急的跺跺脚，“快一点得再快一点，走左边吧！” 被挡住的前路显然不适合继续前进，兔子小姐扭头拐入了新的岔路，卿晨紧跟其后。 刘阳想抓袖子没抓到，两手抱着自己的胳膊，迈着小碎步，跟着卿晨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快要拐入下一个岔口时，他回过头，那个趴在地面上的人型物动作变了。 它坐了起来，原本该有脑袋的位置，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它伸出了三根指头。 刘阳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又看了看卿晨，卿晨还是老样子，表情和对他妈问好时一模一样。 也和以前一样。 在这里只有卿晨是他熟悉的存在，散发着热源，活着的，是个人，他不会轻易把他抛下。 嫉妒和自卑交织的扭曲心理里，刘阳依旧相信他，相信隔壁家完美的哥哥。 他说会带他出去，那就一定能做到。因为他说过。 他从来不会食言。 无头猫人很快就被他们抛之脑后。迷宫被雾气笼罩，多处弯路让人彻底失去方向感，看不见太阳又夺走了人对时间的把控。 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扒开，赤裸裸的丢到了罐子之中，什么都把握不住。 高墙很好的隔绝了视野，迷雾中可见度好像更低了。 刘阳拐过一个弯后，惊骇到瞬间失语。 他看到了熟悉的无头猫人。 蓝绿色皮毛，没有头。它坐着，庞大的身躯靠着绿色的高墙。全身正对着他们，对着他们伸出了两个手指。 “糟糕，这条路堵死了！”同样的话，同样的走向，兔子小姐没有一丝犹豫，“快一点得再快一点，走左边吧！” 仿佛时间倒带，一切重来。 刘阳呼吸都发颤，他求救般看向卿晨，却发现他像刚才那样侧过了身，躲过了刘阳根本没有伸出来的手。 卿晨没有一点犹豫的跟上了兔子小姐。 “等等，我、我们们不是走这走过这条路吗？”刘阳咬紧牙关。 他看向卿晨，他的安全感来源。 卿晨还是和以前一样，冷静、理智。从前刘阳觉得这是怪胎的表现，现在他觉得这该死的令人心安。 但是他没有得到。 卿晨没有回头，他没说一句话，丝毫不迟疑的丢下了刘阳，走向兔子小姐。 刘阳的安全锚点轻易的开裂般碎掉。 “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不理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记得刚刚我们见过这个怪物？！” 刘阳以为自己要疯了。 他不敢回头，机械的迈着步，他追了上去但是一直疯狂的求证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没看见？你不可能没看见！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熟悉的路线，连前方兔子小姐白色双耳颤动的弧度都是熟悉的。 “卿晨...卿晨哥哥！” 高墙上的绿植在迷雾中组成了恶鬼的图案，注视着他。 刘阳被地上人类的肋骨绊了一跤。 “糟糕，这条路堵死了！”兔子小姐欢快的声音渐渐远去。 “卿晨——等等我。”刘阳说，嗓音发颤，“等等我...” 他们又走回来了。 前方，长出了头颅的蓝绿色猫人正对着他笑。 卿晨走入了迷雾中，他看不见他了。 ... 卿晨有些沉默。 他垂下目光，双手事不关己地插入衣兜，目光中有些思索，有些诧异，也有些难以言喻的无语。 兔子小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迷雾中，而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刘阳也消失在绿墙之后。他来时的路现在只是一堵墙，这个迷宫是活动的，它一直都在变化。 他和其他人走散了。 手腕内侧的印记在微微发烫，一只不那么灵活的小黑龙从他袖口钻出来。卿晨两指捏着小黑龙的尾巴，眯起眼睛，确信在小黑龙的腹部看到了明显的弧度。 而小黑龙也眯起眼睛，金色兽瞳满足似的竖起，对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 好吃，还要。没思维的异能在催促主人。 卿晨很少使用异能，这和他的家教有关。 他的家人把黑龙和灾祸画上了等号，禁止他使用非凡的力量。 他们现在已经管不了他了，但是卿晨已经把这种克制写进了骨子里。他不自傲，不践踏生命，成了一个看似正常的普通人，这多亏了他的家庭教育。 小黑龙的异常很明显源自于昨晚。列车爆炸的时候，小黑龙自己跑了出去，它在使用吞噬来的爆炸能力时，遵从本性吞了送到眼前的东西。 失落者消失，附着物失活，卿晨轻而易举的踩碎了附着物。 “你连失落者都吃？”卿晨捏着小黑龙的尾巴，晃了晃这条贪吃龙。 小黑龙一个弯腰，身躯扭成s型，贴着卿晨的手指开始蹭。 吞噬异能者的力量，收为己用，这是他以为自己拥有的能力，现在看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卿晨面无表情的松开手指。 他不在乎，只是会觉得，他看上去更不像是正常人。 有点想这样吓吓连云逸。他想。 迷宫墙壁变换，他不知不觉中走入了一处空地。 眼前是一片墓地，玫瑰花长在了藤蔓上，开出艳红的花朵。 雾蒙蒙的天气让整片墓地弥漫着死气，仿佛随时会有一双干枯的手，从土地中探出，抓住活人的脚腕。 小黑龙迅速钻入了他的衣袖，卿晨停下了脚步，他听到了告死鸟煽动翅膀的声音。 石碑杂乱丛立，有一个人站在迷雾之中，侧对着他。 黑色的圆顶帽和医师长袍，鸟嘴面具的尖端又长又弯，像是死神的镰刀。 “我在等一个人。”鸟嘴面具人说，空气中仿佛飘散着与破败、死亡相似的颗粒。 “我在等一个童年不幸，孤苦无依，被社会排斥，作为异类和怪胎长大，但是却奇妙的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想去当救世主，想要来拯救我...”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含笑，“最后却哭着杀了我的人。” 卿晨冷漠的抬眼，与他遥遥对视。 “是你吗？”鸟嘴面具人问。 卿晨开口，用最冷漠的语气说了迄今为止最真诚的话：“不是。” 他很有可能杀人，但是他不会哭着杀人。这种幻想他一般安排在连云逸身上。 9、第 9 章（修） 连云逸打了一个喷嚏。 他有些开心：“卿卿在想我？” 他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像是小花园一样的迷宫口，喷泉喷洒着池水，在迷雾之中黯淡无光。 高大的绿墙遮盖了所有视线，他站在原地测试了一下联络装置。他偏过头，看到了告示牌。 “已进入失落者领域，代号【爱丽丝迷宫】。”他蹲下身，捡起了地上被撕成两半的贺卡，目光突然严肃。 这个字迹，他认识：“我在失落者领域内发现了s级异能通缉犯【告死鸟】的物品。” 失落者领域内正常信号无法传递，此时和他对接的是拥有通讯异能的异能者。 “收到，已上报。专员连云逸，是否需要支援？” “不需要。”连云逸用轻快的语气说，“现在谁有空来支援我？一个两个都忙成了陀螺，这件事既然已经交给我，我会好好完成它。” 最后，通讯里传来同事的叹息：“注意安全，【告死鸟】的危险级别是最高的，别和他硬刚。” “我会的。”他起身，“兔子小姐？导游兔子小姐？可以过来带个路吗？” 特殊管理局，失落者领域攻略第一条：按照规则走，别激怒它。 特殊管理局，失落者领域攻略第二条：调查领域背景，找出核心人物。 特殊管理局，失落者领域攻略第三条：在确保误入普通人安全前，切勿引起领域主警觉。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不要相信领域内的任何失落者。 它们是最扭曲的存在。 一对白色的兔耳朵从灌木丛中冒了出来。金发兔子小姐钻出绿墙，蹦蹦跳跳：“时间来得及，欢迎新游客——快和我来！” “先找出幸存者，这个最重要。”连云逸说。 ... 四面弥漫着雾气，暗淡的白灰填充刘阳视野。湿冷的雾气如同密不透风的牢笼，笼罩而来。 卿晨不见了，那个奇怪的兔子也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了刘阳一个人。 他跌跌撞撞的在迷雾中穿行，可是脚下的土地在旋转，迷雾中的深色墙影在他眼前变换，让他不得不走上已经重复了三次的道路。 “卿晨，你在哪？！”他大喊。 刘阳走不出去，他只能大喊卿晨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迷雾中，蓝绿色的巨大身影逐渐清晰。 那只猫在笑，绿色的眼睛充斥着锋芒的兽性，咧开的嘴长满了细小的牙齿。 它缓缓放下自己的最后一根手指。 零。 刘阳眼睛颤抖，眨眼的瞬间后，猫人消失了。 巨大的高墙在他眼中变得矮小，原本将他困死的迷宫在刹那间变成了儿童乐园。他伸出手，手背触碰到雾气的湿润。 ‘救救我！’他想喊，但是他突然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红色的扑克牌从迷雾中走出，他们身体薄如纸面，带着锋利的刀枪像是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夹道相迎。 刘阳走在这条深入迷雾的道路上，他的四肢很笨重，一步，一步，他低下头，沉重的双腿上覆盖满蓝绿色的皮毛。 他变成了猫人。 绿茵组成的墙壁逐渐现行，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红桃皇后站在断头台旁，裙摆上铺满代表爱意的红玫瑰，如同等待许久的刽子手。 一切都像是一场默剧。 刘阳看不清红桃皇后的脸，他的思维有些迟缓，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充斥着他的大脑，搅拌着他的脑浆。 他会死，他的头会被砍下来，他会变成无头猫人。 卿晨在哪，卿晨为什么不来找他。 这是惩罚吗？ 扑克士兵在押送他走向断头台。下一瞬他眼前的景象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扒在窗户上，偷偷去看走出家门的邻居哥哥。 他爸妈口中完美的邻居家哥哥，优秀的邻居家哥哥。 他永远比不上的邻居家哥哥。 刘阳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同桌的脸，已经模糊的面容上只有嘴巴在不断开合，激动得唾沫横飞。 转过眼，卿晨在他面前，看着他：“阿姨叫我来接你。” 他嫉妒的邻居家哥哥，他羡慕的邻居家哥哥。 “你居然认识他？”同桌在说。 会对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邻居家哥哥。 他听到自己大声的啧了一声：“谁要和你一起走，神经病！” 脸上却是无法克制的窃喜。 他仰慕的邻居家哥哥。 红桃皇后沉默的脸庞倒映在断头台的斜刃上，红色的头发像是一颗巨大的庞杂的心脏。 救救我。他说。 求求你，救救我。 像那时一样，带我回家。 别丢下我。 蓝绿色的猫人站在断头台前，露出那一排排尖锐的牙齿。 刘阳混沌的大脑中，只留下一个念头——你为什么不来？ 白色的羽毛落在地面上，一瞬间所有画面都消失了。他倒在绿茵之中，看着手臂上慢慢生长出蓝色的毛。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浑浊的大脑自导自演的一出处刑戏码。 “发现幸存者，已经遭受了感染。”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可以确定领域存在空间变动，致死条件与领域生物有关。领域引导者把我引到了领域生物的地盘——暂时分析执念和替换命运有关。” 那个人走进了，白色的球鞋停在了刘阳的面前。 “你好，还有理智吗？”连云逸问。 刘阳呢喃着，反复说着一段话，声音太小，连云逸听不清。他蹲下来，弯腰侧耳倾听，总算听到了刘阳的声音。 刘阳说：“卿晨、卿晨、都怪你。卿晨，死的应该是你。” 连云逸一愣。 “你说，谁？”他问。 ... 告死鸟在天空盘旋，迷雾中仿佛有死神逼近。 雾气笼罩着墓地，每一个石碑上都刻有人名。 “你不知道。”鸟嘴面具人说，但是随后他笑了，“不知道很好。” “你大费周章邀请我来，就是为了说那个？”卿晨问。他有些烦躁的提了提嘴角，鸟嘴面具人和牛仔相似，他们不是他家人口中要杀他的正义人士，但是却很奇怪给他按上了正派角色的滤镜。 很奇怪，乱戴滤镜这一点和他妈他舅很像，两方的剧本却完全相反。 鸟嘴面具人像是在细细的描摹卿晨的眉眼，他的目光专注、惋惜、最后化作了悠长的叹息。 “我想和你讲个故事。”鸟嘴面具人说。 他上前几步，手搭在一个石碑前。 “曾经有一个异能者，获得了非常稀有的空间能力，她可以不断的进行空间跳跃，及时到达每个需要她的角落。”鸟嘴面具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卿晨，“她加入了人类组成的异能组织，在组织里发光发热，挫败罪犯的阴谋...” “我没兴趣听你说故事。”卿晨开口打断。 他的目光很冷，在鸟嘴面具人叙述时没有产生一点波动，像是没有把他的故事听进耳朵里。 鸟嘴面具人顿了顿，笑了一声，继续说：“她对此抱有极高的激情与信心，认为她能救下所有人。但是感染来临时，她甚至没办法救她最好的朋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死去。” 卿晨没说话。 他很难以鸟嘴面具人的视角带入这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他应该是反派的位置。他有一种被当面指责的恼怒感，他讥讽道：“你想说什么？要杀死带来灾厄的怪物？” “我想说。”鸟嘴面具人说，“你救不了所有人。” 卿晨双手插入衣兜，面无表情的回望。 公式带对了，答案算错了。这是他现在的真实想法。 “趁着现在还没有涉入太多，放弃吧。”鸟嘴面具人说，他眼中的真挚，认真到不像是随随便便就拉人进领域的罪犯，“如果你一定要走这条路，会有很多人来杀你。包括我。” “你会输，你会一无所有，真正的赢家只有本源。”鸟嘴面具人加重语调，“只有本源才是正确的。” 卿晨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睛，冷漠道：“想杀我，那就来。” 鸟嘴面具人笑了：“你还说你不是，那么想去救人？” 卿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真的让人无语到想笑。 卿晨有些厌烦的压下眉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现在几点？” 鸟嘴面具人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一段时间后，回答：“十点二十七。” 离中午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但是领域内时间说不准会怎么流通。 他赶时间。 鸟嘴面具人拉回了有些走偏的话题：“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对不起，你要死在这里。” 卿晨漠然：“你可以试试。”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但是不巧，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该害怕的人总不会是他。 气氛犹如突然被冷气侵袭，告死鸟发出鸣叫，骨爪从泥土下探出，整片墓地发出令人不适的牙齿撞击声。 就在这时，冷凝的氛围终止与鸟嘴面具人的一句话。 “怪不得你这么有恃无恐...”鸟嘴面具人说，“原来是你的【骑士】来了。” 卿晨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点问题。 下一瞬，从天边骤然爆发的白色充斥他的视野。 那是看似柔软的羽毛，一根一根聚集成风暴，在瞬间将他和鸟嘴面具人隔开。 狂风犹如利刃带起他的衣摆，卿晨睁着双眼，看向白色的中心—— 遍地墓碑腐蚀融化，鸟嘴面具人的身躯腐化成血肉，再蜕变为白骨。 一场不容拒绝的【腐朽】在洁净的白色掩盖下，笼罩这里。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冲向他，白色的羽翼之中，一道影子犹如一阵风，扑向他把他一把抱住。 这个人太慌张了，衣角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凉意，胸膛中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 卿晨睁大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向后晃了晃，手抬起来，愣在那里。 “你没事吧——” 他嗅到了熟悉的栀子花洗衣粉味。 连云逸？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到多少？ 卿晨有些迟缓的抬起头，去看那个人的脸。 “对，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激动。”这个人松开了怀抱，后退几步直到停在安全的距离，“我是特殊管理局专员，接到任务特地过来，营救你...们。” 卿晨看到了一张被两个小巧翅膀遮盖了双眼的脸。 异能化作的小翅膀看起来十分柔软，柔和了他锋利的脸庞。 那张脸卿晨看过太多遍，以至于就算遮住了眉眼，也不妨碍他通过骨骼的走向猜出真实的样貌。 连云逸，但伪装版本。 卿晨语塞了：“你...” 把自己脸遮住企图隐瞒身份的连云逸下意识拼住呼吸，全身都僵硬得像雕塑。 卿晨指了指前边一地的被腐蚀的白骨，面无表情的说了三个字。 “你好凶。” 连云逸瞬间无法呼吸：“？？！” 10、第 10 章 连云逸知道卿晨也在领域里的时候心肺骤停。 他不知道为什么失落者领域偏偏找上了他无辜正常又善良的暗恋对象，卿晨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应该幸福的生活，平安一生，而不是和本源扯上关系。 本源世界就像是围墙，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逃不出去。接触过本源的人终其一生无法逃脱本源的烙印。 连云逸自己出不去，他不会让卿晨成为下一个他。他什么都没想，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卿晨受伤，他的暗恋对象连异能者都不是，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特殊事件，他知道卿晨信科学。 连云逸承认他刚才有点慌了，危险人物站在卿晨面前让他慌得头脑空白，下手确实有些过头，但是，他真的很凶吗，他...吓到了卿卿？ 连云逸听到了心破碎的声音。 “我可以解释。”连云逸伸出手比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划什么，“刚刚那个人很危险，他是我们特殊管理局认定的s级通缉犯，他很危险，不这样他不会随便停手——” 连云逸满怀期待的看向渐渐散去的狂风与白羽中心：“你看，他跑了。” 地面上融化了的尸骨渗入泥土，确实不见鸟嘴面具人的踪影。 卿晨看着连云逸，沉默半响。 这片空位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连云逸疯狂加速的心跳声，他像一个犯人，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大法官卿晨缓缓开口，吐出了一个字：“哦。” 连云逸如蒙大赦。 连云逸一放松，话又多了起来：“对吧，所以我不凶，我一般很小心的，真的！” 话没说完，他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卿晨盯着他，像是好奇一样，随口问道：“如果我也很危险，你也要这样对我吗？” 连云逸没有遮掩的下半张脸看上去要碎了。 这问题和掉水里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连云逸大脑飞速旋转，从‘绿茶小技巧’回忆到‘撬墙角小技巧’，最后绝望的发现这些都不能帮助他应对暗恋对象的死亡问题。 耳麦里联络员问：“需要帮助吗？我有二十年恋爱军师经验。” 连云逸深吸一口气，他很需要，但是联络员二十年母胎单身，他敢说连云逸也不敢信。 连个暗恋的人都没有，这种人支的招真的有用吗？有用的话他怎么没对象？ 连云逸决定用自己的真情实感，来实话实说。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自己真诚的目光打动卿晨，此刻他甚至忘了为了隐瞒身份，他在自己的脸上弄了个小翅膀，他最擅长的狗狗眼攻势在此刻完全失效：“我...” “算了，我不想知道。”但是卿晨没让他说完。 他语气恢复了那种冷淡，向后退了两步，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卿晨双手插入衣兜，看上去和平时一样疏离：“你还有事吗？” 连云逸的表情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内心有些空落落的。但是这才是平时的卿晨，他不会对什么人非常热络，他不会在意他人的生活，也不会向他人展露自己的内心。 连云逸脱离了步步紧逼的死亡问题，咳了两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现在不是连云逸，他是特殊管理局专员，卿晨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还很凶，卿晨愿意搭理他都是卿晨心地善良。 “在你之前也有一个幸存者，你们应该认识。”连云逸说，“管理局有特殊道具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我已经用在了他身上，现在我送你过去，你们只需要在原地等候获救。” “你队友呢？”卿晨问。 “这里不适合多人探索，我一个人就行。”连云逸解释。 进入失落者领域的队友，不一定会提供助力，甚至可能会加大领域难度。人越多，失误越多，麻烦越大。 失落者虽然看似失去理智，但是仍然处于‘活着’的状态，它们会下意识捕捉领域内的猎物，排挤领域内的敌人。异能者和失落者来自同源，身上的能量也属于同源，但是二者天然相互排斥。 就像是金毛会喜欢人类，而讨厌同是犬类的狗同胞。 管理局守则要求跟着领域主的要求走，目的就在于隐藏自己，推迟被领域主发现的时间，尽可能搭救误入的普通人。 保密协议让他没办法说太多，好在卿晨没有再追问。 卿晨目光晃晃悠悠扫过连云逸的脸，‘你很自信’四个字在嘴边顿了顿，又咽了下去。 他有些一阴暗的想法，但是又觉得，连云逸自信点很好。 【骑士】？ 他的骑士？ 那只鸟只有这一句话对的，这是他的东西。卿晨心想。 “我没问题。”卿晨说。 在连云逸嘴角扬起前，他慢悠悠的加了一句：“麻烦你了，专员小哥哥。” 他说完转身走了，留下连云逸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 连云逸低下头，捂住泛红的脸，指缝间泄露出几声傻笑。随后跑着跟上去的模样，像极了背后有一条金色的尾巴在疯狂晃动。 “相信我，我一定保护好你！”连云逸乐呵呵的喊，“我发誓！” ... 迷雾更深，在不知不觉中，眼前可见度只剩下两米。绿色的墙面仿佛活了过来，在不知不觉中缩小了范围，向他们挤压来。 “空间发生了变化，看来我们需要再走一程。”连云逸没想到打脸来的那么快，他刚说自己能护送卿晨离开，结果空间变动，他找不到来时的路。 现在只能庆幸他没有忘了给刘阳保命道具，刘阳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卿晨没搭话，他和连云逸又走回了这片墓地。 【爱丽丝的迷宫】整体来看就像是梦幻的少女乐园，但是鸟嘴面具人出现时的这片墓地却让这种梦幻多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卿晨不是很喜欢在这种事上动脑子，很多时候也没必须动脑的必要。他能力很特殊，只要找到附着物，黑龙就可以直接吞噬附着物的力量。 但是连云逸在身边。 卿晨走向最近的墓碑，目光垂落，扫过墓碑上的文字。 【扑克士兵·何路。】 青苔遮住了下面的文字，卿晨还没有动作，连云逸就半蹲下来，帮他清理青苔。 去掉遮挡物后，墓碑上的文字完全向他们展露。 【3月【失踪写字楼第七层】事件失踪者，47岁，家中母亲尿毒症，何路失踪后一个月去世。】 不用卿晨提醒，连云逸开始清理下一个墓碑脏污。 【疯帽匠·俞小火。】 【5月【大雾】事件失踪者，12岁，一个月后再度出现，袭击母校后自焚身亡，双亲随后郁郁而终。】 【三月兔·柯秦。】 【3月【飞机失踪】事件失踪者，24岁，生前朋友因过度思念，在工作中失误导致死亡。】 【...】 “帮我查一下这些人。”连云逸目光紧盯墓碑上的文字，转述给联络员。 卿晨双手环臂站在一旁，他默不作声看着连云逸进入工作状态后专注的侧脸。 失落者领域的规则和核心都和失落者的人生息息相关，如果能找到失落者生前的信息，对寻找附着物十分有帮助。 特殊管理局有一套运行了几十年的程序，探索专员和联络员后勤每一个都身经百战，连云逸自然也是。 卿晨知道连云逸在为特殊管理局服务，但是他很少去关注。 他不喜欢特殊管理局，不管是谁从小被提醒将来会被特殊管理局抓起来杀掉，都不会对这个部门有好印象。 但是连云逸不一样，卿晨看着他，他认真的时候眉目间的傻气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沉稳。 好像是注意到了卿晨的目光，连云逸又转过头，对卿晨绽放出一抹笑。 “帮大忙了卿——”连云逸咬住自己的舌头，“你帮我们找到了重要线索。” “嗯。”卿晨颇为冷淡的发出一声鼻音，既然连云逸在这里，那么他可以稍微认真一些。因为连云逸很认真。 连云逸真的很热爱自己的工作，他喜欢这样去帮助其他人，他非常喜欢。 “你们查到了什么？”卿晨问。 那么他也可以暂时喜欢一下。 “这些信息都真实存在。”连云逸沉思，“但是这些人毫无交集，大部分人活着的时候连一面都没见过。” 能够出现在同一个领域之中，这些信息必然会被一条线串联。这条线就是他们需要的，领域主真实的面目。 “什么样的人能将这些人串联起来？”连云逸像是陷入了沉思，他半蹲在一个墓碑前，手放在下巴上摸索着。 他抬起头，才发现卿晨一直在盯着他。 连云逸有些慌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悄声问：“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 这里不是学校，布满雾气的天空下，他们在墓碑之间对视。 卿晨依旧看着他，在连云逸慌的站起来后，才开口：“很少有人关注这些人的死活，大部分人为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已经精疲力尽，他人的人生根本不值得关心。”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样：“会关注这些的，只有你这种人。” 连云逸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心跳频率突然上升。 他有些狼狈的低下头，放大声音对联络员说：“调查接手这些案子的专员。”他试图用工作压下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这次的失落者极有可能是我们的同事。” 11、第 11 章 特殊管理局，情报分析部门说话声，键盘敲打声连绵不断。 每一个进入失落者领域的专员都面临死亡风险，联络员是专员们在内的协助者，在内为他们提供帮助。 大屏幕中以红色橘色黄色淡黄色作为领域危险程度的划分，每个联络员都戴着耳机，面前一个小电脑可以接入内网，随时进行信息搜集。 连云逸的联络员聚精会神的搜索连云逸提供的姓名，他盯着电脑，而后眉毛高高拧起。 在搜索加载后，联络员的电脑出现了一行字——权限不足。 联络员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连云逸，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这是头一遭。 一般和本源有关的失踪者，甚至只是疑似有关，都会录入系统。接手的专员，调查的专员都会有记录。 原本失落者可能是同事这件事就已经够离奇了，没想到联络员的权限居然不够访问。 就在这时，联络员接到上级的连线。 新部门的部长，姓叶。 “你在搜索【飞机失踪】等事件接手的专员？”叶部长开门见山问，“发生了什么？” 联络员知道他和连云逸关系不错，所有人都知道连云逸喜欢找人说自己的恋爱经历，而叶部长算得上是除了局长之外最捧场的那一个。 有小道消息说叶部长肯定有什么把柄在连云逸手里，不然为什么能给连云逸这么努力的捧场，连云逸那个粉色泡泡氛围谁还不知道。 “连云逸专员推测他所在的领域与那位专员有关。”联络员如实回答。 “让我和他说。”叶部长果断道。 ... 连云逸听到耳麦里传来叶部长的声音时还有些惊讶：“你不是在忙【四号列车】的事吗？” 但是他惊讶的神情消失的很快，随后神情转向了担忧。 叶部长开门见山道：“你要找的那个专员是我的组员。” 卿晨往这边看了一眼，连云逸耳麦的声音调得略大，叶部长的声音在安静的墓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柴苗苗，十七年前加入特殊管理局，十二年前失踪。”叶部长说，“她接手许多案件，包括【失踪写字楼第七层】、【大雾】、【hte0712飞机失踪】。失踪前接手的最后一个案件是【hte0712飞机失踪】，她的好友柯秦在这架飞机上失踪。她失踪前心理评估已经到危险级别，连云逸，你确定这个失落者是她吗？” “本来只有百分之四十把握。”连云逸说。 “现在呢？” “百分之九十九。”连云逸转过头，刻着【柯秦】姓名的墓碑在他们的前方，像是在注视着他们，“三月兔是柯秦，它是唯一拥有特权的失落者，领域主对它不一样。如果她们生前是好友的话，就可以解释这个现象。” “...好。”叶部长叹息，他停顿了一会，说，“麻烦你送她安息。” “我会的。”连云逸说。 很快接线结束，连云逸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是卿晨。连云逸有些局促，有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他马甲掉了？ 他不小心冷落他了？ 卿卿发现了什么？ 连云逸知道自己披马甲骗人不好，但是他真的不希望卿晨被扯入本源的世界。 他甚至脑子里有一段小剧场，他凄惨掉马，然后卿晨说‘你居然骗我’，紧接着扑入不知名网友的怀抱。 那他连撬墙角的机会都没有了！ 连云逸能怎么办，他只能默默的祝福卿卿，然后在卿卿的周围，努力为他披荆斩棘。 他不会打扰卿卿的生活，但是如果那个不知名网友不是好东西，那么他一定会让他知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行，还是好绝望。 连云逸张了张嘴：“其实...” “你要杀了你的同事吗？”卿晨问。 连云逸没想到卿晨会问他这个，他看上去很凶残吗？他好像一开始是吓到了卿卿，他活该。 连云逸心想要不然这个马甲还是继续披着吧，他宁愿做一个很凶的陌生人，也不要做一个很凶的连云逸。 很凶的陌生人老老实实回答道：“这是我的职责，我们签署过协议。” 失落者已经不算是人类，它们根本没有正常的思维，比起活人它们更像是一种执念。 而特殊管理局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的目的是在这些非人手中保护普通人世界，即使那只是一层虚幻的一戳就破的泡沫。他们为人类而战。 卿晨看了他一会，缓缓说：“我知道了。” 他语气和平时差不多，是那种对陌生人的疏离感。 连云逸有些眼巴巴的看过去，但是卿晨收回了目光，不再看着他。 连云逸有些难过，他隐约感觉，卿晨好像不开心。 糟糕的事情太多太多，和本源沾上关系后没有人能逃离悲剧。 “我先带你出去。”连云逸说。 他真切的希望这是卿晨唯一一次意外进入领域。 天色逐渐暗下来，迷雾越加浓郁。迷宫入口处的提示是要在日落前离开，时间不一定能来得及。连云逸可以去找领域主，但是他不愿意带着卿晨去冒险。 连云逸抬手白色的羽毛腐蚀绿墙，开了一个直通通道。 卿晨再度看向他，地面在颤动。 迷雾之中，莹莹绿光点缀着墙面，好似一双双兽类的眼睛。 异能者在领域内被发现，会引起领域主的天然排斥，以及领域暴动。 红色扑克牌从迷雾中不断走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手持刀枪，像是一个个忠诚的士兵。 “可怜的爱丽丝，死掉啦！”纸人在说话。 “不明不白的死掉啦！”它们高声呼喊。 下一瞬白羽漫天飞舞，最近的扑克牌士兵边走边被腐蚀成灰。 迷宫中方向早已混乱。 不同的布局，地面和墙壁不断转动，像是要将他们困在这片方寸之地。 “伤害领域，等同于伤害领域主，三月兔大概率会出现。”连云逸解释，“她和领域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领域主的现实关系会在很大程度上在领域之中还原，这就是他们需要调查领域主生平的原因。 走出这个迷宫必须需要兔子小姐带领，它不见了，就只能让它回来。 连云逸向迷雾深处高声喊：“导游小姐，可以来带个路吗？” 白色的兔耳朵在迷雾中有些不显眼，它蹦蹦跳跳的出现在了被高墙堵住的死路前。 “时间来得及，快和我来！”兔子小姐蹦跶了两下，一扭头又钻进了迷雾中。 连云逸有几分紧张的回过头：“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拉住我的手。” 卿晨盯着他，还没说话，连云逸就局促的说：“这里空间有问题，我怕我们走散——我戴了手套。” 看不见连云逸的眼睛，但是卿晨总感觉连云逸眼睛正盯着他的手看。 卿晨笑了：“不行。” 他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说：“我对陌生人过敏。” 陌生人连云逸心想，果然，我太凶了！ ... 兔子小姐在前方蹦蹦跳跳，不远不近的带着两人穿梭在迷宫中。 迷雾犹如压境的乌云，让天空与地面之间的距离更加狭小。兔子小姐停在了一处拱形门前，它和出口处一样布满着花朵和植物，旁边立着一个告示牌。 【出口处】 “从这里离开领域。”连云逸说，“我的同事在外面接应你，你可能需要回答几个问题。” 他们的背后是扑克士兵，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这个迷宫中的怪异生物太多了，就像是领域主见过的失踪者数目。 浩浩荡荡就像是落入大海的雨滴，波纹成了海面的伤疤。 “你不走？”卿晨问。 “我回去接另外一个幸存者。”连云逸说，他用力的挥着手，“回去吧，注意安全！” 卿晨站在出口处，目送他毫不犹豫的背过身，回到迷宫之中。 兔子小姐在一旁，像是在催促：“时间！” 卿晨早就知道特殊管理局的德性，他们为了解决失落者不择手段，就算那是曾经的队友。 他妈妈会捧着他的脸，双眼中布满血丝，反复对他说：“他们会杀了你，你是特殊管理局的敌人！他们会杀了你！” 他是怪物，而特殊管理局是捕杀怪物的组织，他们天然对立。 他们会杀了他—— 那就来啊。 “你想杀了领域主？”卿晨呢喃。 好啊，可以啊，他都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样他都不在乎，陌生人是死是活他都不关心。 他只在乎连云逸。 他们约了中午的午饭，可不能因为这种事迟到。 “时间！”兔子小姐还在催促，它蹦蹦跳跳转了好几个圈，着急的看着表。 随后，它的动作停下了。 黑色的龙浮现在它的眼前，金色的瞳孔似乎蕴含着广袤的天光。 “带我去见柴苗苗。”卿晨说，既然连云逸想，那么他就去做，“送她解脱。” 兔子小姐犹如一尊雕像，裂缝逐渐崩裂，露出雕塑内残留的污垢。 残留的污垢声音卡顿，犹如旧磁带，它说：“谢、谢谢您，救救她。” 12、第 12 章 刘阳有些冷。 眼前是模糊的蓝色，他手臂毛茸茸的，痒痒的，那些属于柴郡猫的皮肤在逐渐消退。 “卿晨...都怪你。”他机械般的重复着。 他又看到了黑色，像是鸟类的羽毛。 有人踩着黑色的靴子，在他眼前停下脚步。 一个闪着黑色光芒的圆形护罩把刘阳笼罩在内，但是护罩隔绝不了声音。 “真可怜。”那个人说，“他没有回来找你，他把你忘了。” 刘阳嘴唇哆嗦，瞳孔放大，他试图爬起来，却只能揪着身下的绿草。 那个人戴着鸟嘴面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刘阳。 “他未来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回头，也会为了憎恨的人流泪，但是不会为你皱一下眉头。”鸟嘴面具人怜悯的说，“你在这里喊着他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 “为什么？”刘阳呢喃。 刘阳不知道他的脑子里为什么这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他突然看到了他的过去。 小学的跨度是最长的，有六年，他小学的时候和卿晨其实在同一个学校。 刘阳从小不安分，但是他在小学的时候也被高年级索要过保护费。 不给就要挨打，那些高年级打身上，他的爸妈看不到。 卿晨发现了刘阳手肘碰到护栏时疼出的眼泪。 卿晨那一段时间会专门绕到低年级班级门口，和刘阳一起回家。他说是刘阳妈要求的，但是刘阳妈也困惑过：“你们俩怎么天天走一块？” 直到那一天下午，高年级的混混把钱花完了，再度在小巷里堵住了刘阳。 刘阳抬头，却看到了卿晨。他从外走过来，夕阳洒在他冷淡的眉眼上，像是染上了温度。 那一双眼睛扫过几个小黄毛，说了一句：“滚。” 刘阳那时候可神气了，他躲到卿晨的身后，对着打他的混混应声道：“听到没，我哥叫你们滚！” 卿晨其实挺瘦的，但是刘阳却觉得当时隔壁家哥哥能把他整个人都笼罩进保护圈里。 刘阳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眼神，他只知道那个下午隔壁家的哥哥身形格外伟岸。 卿晨对他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是隔壁的弟弟。刘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兴奋，小孩子的兴奋点总是特别奇怪，他不知道是炫耀还是分享，他很多人都说了这件事。同学、老师、他妈——还有隔壁的阿姨。 当晚刘阳裹着被子，隔壁的尖叫不受控制的传入他的耳中。 他听到隔壁的阿姨在尖叫，她在砸东西，她在责骂。 几声清晰的骂声传入刘阳耳中。 “你在威胁谁？” “你想做什么？” “你——想杀了他们吗？！” “怪物，如果他们出事了，那你也去死！” 刘阳不知道隔壁阿姨在骂什么，极差的隔音里也听不到卿晨的声音。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这天过后，他没再接过刘阳。 他会从刘阳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刘阳失去了他以为的特权，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所以做错了的人只能是卿晨。 他不明白卿晨在高傲些什么，凭什么突然就不搭理他了。 凭什么？凭他神经病的妈和无影无踪的爸？ 他不过是一个小神经病！ 鸟嘴面具人悲悯的看着他，就像是宣告一个事实：“你和卿晨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说：“卿晨会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而你只是一个连入场券都没有的普通人。” 怎么可能呢，卿晨就住他隔壁，他旁听过他的人生。 他怎么会突然不一样了呢。 鸟嘴面具人最后说道：“你不值得他回头。” “不可能！” 刘阳看到了从自己嗓子里蹦出的鲜血染红了绿草，但是他感受不到疼痛。 他在尖叫：“不——” ... “柴苗苗和柯秦从小认识，她们住在同一个筒子楼。柴苗苗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和外婆住在一起。柯秦父母离婚，跟着母亲生活。” “柴苗苗十五岁时外婆去世，同年柯秦有了继父。柯秦有报警记录，但是以家庭矛盾收尾。柴苗苗外婆把筒子楼房子留给了柴苗苗，柴苗苗卖了房子和柯秦离开筒子楼，在这之后一直同居。” 连云逸一边听着联络员补充的资料，一边在领域之中暴力穿梭。 白羽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仿若圣洁的画卷，缺又携带着令人恐惧的侵略感。它落在扑克士兵身上，每一片都在灼烧失落者的身躯。 强大的领域主会吸引现实相关失落者进入自己的领域，比如兔子小姐，再比如这些在其他事件中失踪的受害者。 柴苗苗足够强大，她曾经是特殊管理局的王牌专员，当她堕落成失落者后，那些抓住她引她坠入深渊的亡者一同出现在了她的领域。 “扑克士兵何路？”连云逸看清了扑克士兵身上的名字，“很抱歉在这种时候遇见你。” 白羽淹没扑克士兵，而后更多的扑克士兵涌来，不远处，高帽子疯帽匠在大笑。 联络员继续说：“柴苗苗二十岁成为异能者，直接特招进入特殊管理局，一共经手一百七十三起案件。二十五岁柯秦失踪，一周后柴苗苗失联。” “她们和爱丽丝迷宫有什么联系？”连云逸问。 领域主会用这种形象展现领域，一定和她的过往经历有关。 “资料里没有。”联络员说，“入职必填的遗书和个人经历中也没有。” 特殊管理局入职必填遗书和个人经历，一方面防止死得太突然，另一方面，如果不幸堕落成失落者，其他同事也有机会从这些资料中找到附着物。 “看来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连云逸说，“她们关系真好。” 前方，疯帽匠掏出了怀表。没有指针的怀表却发出咯咯嗒嗒的声音，本该消失的扑克士兵又变回了原样，连云逸向后退了一步：“俞小火？” 失去理智的失落者当然不会回答他，它们只是遵循着属于自己的欲望进行最后的生理活动。 连云逸低声说：“我知道你们很难受，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身后，羽翼像是天地间最后一片洁净的白。 既然卿晨看不到，那么他凶一点也没什么。 ... 金发兔子小姐在迷宫之中穿梭，它躲避着扑克士兵，步伐远比之前要焦急。 这一刻它并不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失落者，反而像是一个焦急的人。 卿晨走在它的身后，停下脚步时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柴郡猫。 它坐在道路中间，绿墙的阴影像是一把砍刀，将它的断头一分为二。它的面庞沉入阴影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绿色。 黑龙在卿晨身旁绕着欢快的圈，它嗖的一下飞到卿晨的肩头，金色的瞳孔中泛起些许涟漪。 附着物在这里，但是绝不是这个巨大的蓝色柴郡猫。 兔子小姐说：“来得及。” 它向柴郡猫说：“时间来得及——” 柴郡猫没有说话，它也可能说不出话。它阴影中的猫脸张大嘴，好像在尖叫。 扑克士兵从两旁的绿墙中走出，它们带着武器，将卿晨和兔子小姐团团围住。 但是它们没有试图抓卿晨，而是架住了兔子小姐。 高墙在变换，前方的绿墙向两边退散，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绞刑架。金发兔子小姐在挣扎，它被推向了绞刑架，像是掉入了一条奔流的江流，无法逆流而上。 “可怜的爱丽丝，死掉啦！”士兵们说。 它们在送兔子小姐走向死亡。 “你恨她？”卿晨问。 不然为什么要将兔子小姐推向刑具？ 卿晨脚下突然一空，他的脚下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兔子洞，而他在兔子洞之中下坠。 或许出口处是刚刚他走过的地方，也或许出口就在这个兔子洞之中。他落入了兔子洞之中，绿墙和柴郡猫在远去，兔子小姐消失在他的眼前，最后消失的是扑克士兵的呼喊—— “可怜的爱丽丝！” 卿晨闭了闭眼，鼻尖泥土的芬芳在刹那间变成了发霉气味的湿气。 他再睁开眼时，绿色已经全然消失，只有泛黄的灯光，和坑坑洼洼的楼梯。他低下头，十几岁的少女在他的脚边，她蹲在灯光下，翻着已经卷边泛黄的书页。 卿晨看到了书本中的画面，金发女孩掉进了兔子洞。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看书本的破旧程度，这本书已经被翻过了许多遍，但是又被保护的很好，甚至用旧报纸包上了书皮。 年久的书本有股石墨香气，少女眼睛从书本上离开，转看向楼梯间躲着的另一个女孩。 “要来一起看吗？”她问，对着偷看她的女孩招手。她的面容和兔子小姐有八九分相似，像是小时候的兔子小姐。 三月兔，柯秦。 兔子洞中出现了一个梦幻的世界，它像是过去。也或许兔子洞外才是虚假的世界，而兔子洞里才是真正的世界。 兔子洞里的领域主缓缓挪到楼梯口，声音很小，有几分怯懦。她仰起头，看着灯光下向她发起邀请的柯秦，小心的问：“...真的可以吗？” 13、第 13 章 卿晨向旁边走了几步，避让开柴苗苗走上来的身影。 他沉默的看着这个画面，她们并肩坐在台阶上，泛黄的灯轻轻闪烁，像是流淌在她们肩头的金沙。 “变大变小？这样奇怪的世界真的存在吗？”柴苗苗问。 她们讨论着书中的剧情，看着金发小人在神秘瑰丽的世界里游走。既新奇又奇特。 柯秦看着她，柔声说：“不知道，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比这里好吧。” “我也想去看一看，我想——成为爱丽丝。”柴苗苗仰着头，眼中的期盼像是金色的流沙。 小孩子总是会被新奇的事物所吸引，可是她们并不知道落入兔子洞后见到的世界是否如她所想。 灯灭了，一切都黑了下来。像是舞台突然熄灭了灯光，迎接着下一场剧目的到来。 卿晨微微侧头，潮湿的水汽消散，他看到了开裂的白色墙壁，以及墙皮遮盖不住的砖缝。 白炽灯亮着，光线充斥了这个二十平房子的每个角落。她们搬了家，离开了那个阴暗潮湿的筒子楼。二十岁的柴苗苗激动的向柯秦张开双手：“它真的存在！我有了异能！” “看！” 她向前扑去，柯秦伸出手紧张的想接住她。 砰的一声，柯秦回过头，柴苗苗凭空掉进了她身后的床铺上。 柯秦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柴苗苗从被子里抬起头，脸上是激动的红晕：“我能瞬间移动！” “好厉害！”柯秦鼓起手掌。 柴苗苗从床上跳下来，黑发有些乱，她再次扑向柯秦，环抱住她，激动的在她耳边大喊：“以后我就是行动组的一员，我有工资了！我能保护你！我能做到更多，更多！” 柯秦拍着柴苗苗的后背，轻声说：“你会的，爱丽丝。” 可是那样美丽的仙境里，也有红皇后与杀戮。 卿晨一直知道异能世界是什么摸样，当它撕开华丽的外皮后，露出的是腐烂的血肉与白骨。 他眼睛一眨，眼前再次暗了下来。 静谧的黑夜里，她们没有开灯。卿晨听到了抽泣声。 “我又失败了。”柴苗苗在哭，她说，“我总是赶不上，当我到达现场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了。” 特殊管理局没有预知手段，他们只能在检测到危险后，再尽快派人赶往现场。 而当危险来临时，对深处危险中的人来说已经太迟太迟。 “我以为我什么都能做到，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柴苗苗抓着柯秦的衣角，她抱住柯秦的腰，流着泪，而柯秦摸着她的头发。 “我像是陷入了迷宫，我走不出那个世界。”柴苗苗抬头问柯秦，“爱丽丝走不去那个世界，会怎么样？” “不会的。”柯秦握住她的手，“三月兔会带她出去。” 柯秦说：“和我走吧爱丽丝，回到我们的家。” 月光渐渐羸弱，柴苗苗带着眼泪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带我走，三月兔。”她说。 兔子洞里又陷入了黑暗。 卿晨走上前，弯下腰，在黑暗之中拾起一本旧书。 它用漂亮的书封包着，没有沾染一点污渍，没有折页，卷边都被很好的压下。只是泛黄的侧页，微皱的书页和折痕展示了它的年龄。 在拿到这本书的瞬间，卿晨再次嗅到了泥土的芬芳。 扑克士兵犹如潮流，押送唯一的犯人。柴郡猫在无声尖叫，它抱着自己的头颅，闭上了眼，没有去看被拖向绞刑架的兔子小姐。 绿色的高墙像是囚牢，将它们围困。 三月兔引着卿晨回到了领域之中。 这个领域中拥有特权的是柯秦，而不是柴苗苗。 三月兔知道附着物在何处，它手握通往兔子洞的钥匙，现在它把附着物送给了卿晨。 “可怜的爱丽丝！”士兵们说。 卿晨心想，柴苗苗可能恨柯秦。 他偏过头，目光投向前方巨大的绞刑架。 她应该是恨三月兔没有带走爱丽丝。 柴苗苗满腹热情的进入特殊管理局，但是却在现实中处处碰壁。她获得了通往特殊世界的门票，却在其中格格不入。她接受不了那样的生活，无法承受肩头要将她压垮的愧疚。 柯秦是她的锚点，她是爱丽丝的三月兔，可是三月兔却没有带爱丽丝离开仙境。 三月兔也留在了仙境，她的名字出现在了柴苗苗接手的文件档案中。 柯秦留下了柴苗苗，柴苗苗应该恨她。 兔子小姐被压上了巨大的绞刑架，上空的刀锋泛着锐利且冰冷的光。它被领域主送入了绞刑架。 黑龙兴奋的绕着旧书盘旋，它蹭着卿晨的手背，像是在催促放粮的小猫。 卿晨一只手拨开了黑龙的头，拿着旧书的手抬起。他垂目，红色的纹路在书页上蔓延，幻化为炸弹的倒计时。 他对领域主的关注到此为止，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其他东西。 道路尽头，绞刑架旁的扑克士兵砍断了绳索。 刀刃向下垂落，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锋利的刀锋像是能将整个地面一起斩断。 金发兔子小姐没有挣扎，它睁着眼睛，听着士兵们呼喊着爱丽丝。 柴郡猫无声的尖叫，它没有发出声音。 附着物被红光包裹，卿晨突然愣了一下。 刀锋落下，斩断的却不是三月兔的头颅，而是柴郡猫的。 柴郡猫庞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月兔上方，它被砍断的头发不出声响。 柴苗苗应该恨柯秦，把她一个人留下。 领域主想杀三月兔，所以将它送上绞刑架。可是最后被行刑的却是领域主。 就好像它恨的不是三月兔，而是自己——没有抓住柯秦的自己。 卿晨有些困惑，与此同时红光倒计时归零。 旧书在火光中被撕裂，一同陷入火光之中的还有这个领域。 柴郡猫的头掉在了草地上，它蓝色的皮毛覆盖住了那张猫脸，可是它突然能说话了。 柴郡猫说：“我不做/爱丽丝了，你来做/爱丽丝吧。离开这里，不要回来。” 爱丽丝离开了仙境，而三月兔留在了仙境。只有爱丽丝能离开仙境，她只想让三月兔离开。 但是兔子小姐伸出手，抱住了柴郡猫的头颅。 在领域被火光吞噬的时候，兔子小姐抚摸着柴郡猫，她说：“时间来得及，我们回家。” 火苗吞噬着旧书的每一页图画，抚摸着金发爱丽丝的脸庞。卿晨抬起头，空中翻飞的书页停留在最后一页。 爱丽丝在姐姐身边醒了过来，看到了无边的湖泊，和温暖的阳光。 ... 黑色的护罩完好无损，连云逸停在护罩前，他找到了之前救下的幸存者。 此时刘阳昏了过去，他倒在草坪上，身上的蓝色毛发早已褪去。 “先送他出去。”连云逸自言自语，“需要麻烦兔子小姐再帮个忙。”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连云逸急忙护住幸存者，他抬起头，原本雾气弥漫的天空，却突然像是被烧灼的棉花糖，火势瞬息蔓延。 他看到了一抹黑色在天边游荡，所到之处空间扭曲，犹如水面的波纹。 它向天边游去，身后是开裂的领域，和灼目的火光。 “黑龙？”连云逸呢喃。 “什么？！你遇到了什么！”联络员在耳麦里惊呼。 连云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头一次看到那抹黑色，却觉得它无比炫目，像是身披彩霞，梦幻美丽。 连云逸站起身，在火光中安静的等待着领域的破碎。 他对联络员说：“我看到了黑龙，就像是传说里说的一样——” “本源在回收祂的权柄。” 末日要来了，祂也要来了。 连云逸突然想到，世界末日是真的。 那么他还有多少时间呢？ ... 连云逸和医疗队交接完后，正好卿晨做完笔录。 老旧小区外全是特殊管理局的人手，这次事件和【告死鸟】有关，引起了特殊管理局高度重视。再加上最后出现了黑龙，负责这个方向的叶部长也在赶来的路上。 同事和卿晨站在树荫下，卿晨表情淡淡的，似乎刚才的奇幻经历并没有影响到他。 连云逸的独特造型引来同事的注目，同事看着差点笑出来，努力憋笑的样子有些狼狈，而卿晨也察觉到了连云逸的到来。 同事试图绷起脸，也没拆台，向卿晨例行嘱咐道：“如果突然遇上生病发热做噩梦等异常现象，立刻拨打我们的电话。” 卿晨点了点头。他看了连云逸一眼，然后转身准备走。 卿晨对陌生人就是这个爱答不理的态度，连云逸原本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他突然脑子抽了一样，站在原地，开口就问：“请问你有对象吗！” 卿晨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脸上出现了些许空白。 同事试图憋住的笑终于没憋住，但是他没笑出来，他震惊的张大了自己的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同事震惊的看向连云逸，“你——是这种随便问别人有没有对象的人吗？” 连专员名声斐然，谁不知道他有个暗恋对象，至今未修成正果。 现在是什么情况，看受害者长得好看，移情别恋？ 卿晨看着连云逸的覆面造型，缓缓道：“刚认识。” 如果他认可连云逸隐瞒身份的努力，那就是刚认识。 14、第 14 章 老旧小区门外有人踮起脚尖想往里看，警戒线内三个人站在树荫下，其中一人却觉得这里反常的热，热到他恨不得立刻消失。 同事震惊的想这是他能知道的事情吗？ 连云逸名声在外，有时候他们记不得连专员的名字，就随便比划一下手：“那个有点恋爱脑的专员叫什么来着？” 特殊管理局上上下下谁没有被连云逸拉住听过连云逸的赞美诗，谁没见过他粉红泡泡飞了漫天的摸样。 连云逸流传许久的专情人设，在今天，在他的面前，翻车了？ 同事颤抖的手有些拿不住纸笔：“刚认识，就问这个？” 同事脸上写满了这不对，刚认识是什么意思，是这两人之前没见过的意思，是连云逸在有暗恋对象的情况下，对刚认识的幸存者一见钟情的意思。 同事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个三好青年在美色的诱惑下走了极端，再不迷途知返必将被通报批评丢掉饭碗。 的确，他承认这位幸存者值得，但是这不对吧！ “我们不能用救命之恩逼迫幸存者谈恋爱你知道吧？”同事试图挽回迷途青年。 卿晨沉默了，然后他转头看向连云逸，那双眼里的淡漠消退了些许，隐约藏了些笑意。他开口：“你是这个意思？” 连云逸后悔了，他后悔几秒钟前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 “不、不是！”他双手像是不知道往哪放一样，最后立正下垂双臂，中指对准裤缝线。他有点结巴道：“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冒犯到你十分抱歉，你可以当没听到。” 卿晨没搭话，沉默的看着他。 连云逸的手指开始发抖，活像在被目光凌迟。 沉默在蔓延，三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悠闲自在，另外两个人一个痛苦崩溃，一个还在试图拆散还没成型的小情侣。 终于，卿晨收回了目光。 连云逸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卿晨就开口道：“没有。” 连云逸的嘴角克制不住极速拔高，紧接着卿晨说：“但是快有了。” 连云逸：“...” 他的笑容消失了：“那你介意有第三个追求者吗？不打扰你的那种。” 卿晨说：“介意。”他加重语气，“我会觉得恶心。” 连云逸张了张嘴，那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绿茶小技巧’和‘撬墙角小技巧’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出现了，如果当事人不想被打扰，那么还有小三什么事？他可以做小三，但是他不想让卿卿不高兴。 世界末日果然来了，怎么会有人当小三都当不了？连云逸只觉得活着真心酸，为什么大雨还没有落下。 同事在旁边鼓掌，他十分欣慰，迷途青年想走上不归路，但是还好不归路选择自己给迷途青年两巴掌，让迷途青年知道什么叫做此路不通。 “还有事吗？”不归路极其高冷的问。 “没了。”连云逸侧过身，让开了路，虽然他让的路是通往居民楼的，而卿晨明显是往外走。 他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地面，似乎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就已经花费了全部的力气。 同事看着他，深深的叹息。没有结果的一见钟情还是早点结束吧，年轻人好好的来个健康点的恋爱不好吗。 他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少年不合时宜的怦然心动在当场就画上了句号。 但是已经走向警戒线的卿晨却突然停了下来。 “刚才谢谢你。”卿晨说，他摇了摇自己的手机，“我和未来男友有约，先走了。” 他说完，迈步离开。 同事心想这个年轻人看着挺高冷的，但是没想到还乘胜追击，把追求者杀个片甲不留。可怜的连云逸不合时宜的一见钟情终于惨烈收场，连专员失恋又被对方贴脸攻击，他是不是得帮忙安慰一下。 他转过头，却见失恋的连专员不知道为什么耳根通红，盯着远走的幸存者背影，嘴里不受控制发出一声偷笑。 “嘿嘿。”连云逸。 同事向旁边退一步，他有些惊恐：这是打击太大精神失常了？ 他的手即将按下紧急求援铃，就听到连云逸说：“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我？” 同事眉头一皱。 连云逸食指比划着：“我刚好和卿卿有约，有约的人是我——我可能要脱单了！” 同事眉头皱成了麻花。 他是紧急把连专员送回特殊管理局呢，还是紧急把连专员扣押回特殊管理局呢？怎么感觉他有了臆想症？ 【告死鸟】名声在外，但是同事从来没想过他真的厉害到这种程度，兵不血刃就弄傻了他们的王牌专员。 不然呢，总不能是黑龙显灵，不仅灭了领域主又顺便带走了连专员的理智？ 外面，几辆武装车停下，一名穿着武警制服的二十七八岁男人低头下车，带队进入小区。他看到了这边，直接转身走过来：“你们这是？” “叶部长。”同事行礼。 “我要转正了。”连云逸害羞道。 叶部长明显理解连云逸的为人，他说的转正必然不是工作和事业上的转正。他思索片刻，问：“你告白了？” “没。”连云逸一哂，“但是我觉得他说他喜欢的人是我。” 叶部长的眉毛高高挑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连云逸还在纠结要不要做小三，这么快就挖墙脚成功了？ “我会交报告，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我去赴约，不能让他等着。我中午要穿西装吗？不对，不能太正式，会吓到他，我记得我新买了一件高领毛衣。”连云逸乐呵呵的碎碎念，打个招呼后脚步轻快的离开，他走过的地面都像是刷上了粉红色的油漆，“未来男友...哈哈，我不是小三。” 叶部长看向唯一目击了全程的同事，而同事只是摇了摇头：“自恋是一种病。” “...”叶部长捏了捏眉心，他看不懂，他真的看不懂，他祝福连云逸，但是他选择工作，“笔录给我。” 刘阳昏迷，已经被送到特殊医院。卿晨的笔录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他只是描述了他是如何误入领域，而连云逸又是如何尽职尽责将他带离，完全是一个一无所知的路人视角。 但是叶步光翻看资料的时候眉毛就没有松过。 光一个【告死鸟】就已经足够他们重视，而这次事件中更是出现了黑龙。 特殊管理局要面对的不仅是失落者，还有【告死鸟】这种高危异能犯，但是【告死鸟】又是异能罪犯里的楚乔。以叶步光对他的理解，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这两个幸存者——为什么【告死鸟】挑中了他们？ “他先扣着。”叶步光食指指关节扣了扣刘阳的照片，“父母那边就说被选去奥数班。” “家长能信吗？”同事问。 叶步光说：“家长眼里自己儿子都是最好的，更何况他的父母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 和他说的一样，刘阳的妈妈说着：“不愧是我儿子。”就信了。 叶步光把资料递给同事，转身拿起对讲机：“我马上到。” 他们找到了【四号列车】的幸存者，她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 狭小的单间，没有窗户，只有前面的桌子开着灯。 徐悠坐在特殊管理局的询问室，双手不断的搅着自己的手指，浑身僵硬。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找上了门。 男友消失当晚没有人找过她，她自己勉强应付了室友的打趣，在床铺上裹成了球，翻阅校园表白墙。 她记得她见过列车上的那个男生，在表白墙上见过。 她的确没有记错，她在表白墙上看到了熟悉的侧脸。 “...卿晨？” “你当时见到了谁？” 叶步光在灯光之后，声音不大，但是惊得徐悠浑身一僵。 她有些支支吾吾：“一个打打扮奇怪的家伙，像是西部牛仔。他有一匹马。” “还有呢？”叶步光头也没抬。 “...”徐悠停顿了一下，有些结巴，“没有了。” 狭小的室内有些安静，没人说话，徐悠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叶步光说：“还有人，ta救了你是吗？” 徐悠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她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叶步光盯着她看了一眼，已经了然。 他放柔语气：“别担心，我们只是向你了解一下情况。我们不会无故逮捕好人，也不会屈打成招。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我并不会强迫你。” 徐悠有些惊讶，随后是感动。她有些唾弃刚才十分警惕的自己，她竹筒倒豆子一样说：“是有一个人救了我，但是我不想打扰他。” 但是她依旧没有说出那个人的摸样和身份信息。 三分钟后，叶步光起身，送徐悠离开：“谢谢你的配合，徐悠同学。记得带上你的证件和手机。” 徐悠离开后，叶步光开始浏览从徐悠手机里拷贝下来的信息。 “昨夜她搜索记录里出现最多的人名...” 叶步光目光一顿：“姓卿？” 他对这个姓氏很敏感，任谁天天被连云逸魔音贯耳‘卿卿卿卿卿卿’，都会对这个姓氏形成巴普洛夫反射。 他调出身份信息，越往下看，面色越来越沉重。 “这位看着可不像连云逸口中的天使。”他说。 ... 卿晨回到学校的时候，恰好赶上食堂的午饭放饭时间。 他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道路两旁枫树树叶红得像是被火烧灼了一样。 卿晨目光顿了顿，他垂下目光，在枫树树根处，一个牛仔玩偶藏在红色的落叶里，像是盖上了枫叶形状的被子。 15、第 15 章（修） 有那么一瞬间，卿晨想过去把树脂人偶踢走，但是他最终只是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没给小号牛仔一个眼神。 校园的树荫道布满红枫叶，鹅卵石不规则的排列，树荫中有些许光亮照射在石头上，阳光像是一朵朵炸开的花。 手机震动，卿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是连云逸，是另一个室友。 “卿晨，你现在有事吗？”这个室友略瘦，这次说话却很急，“我刚刚交作业的时候碰到你的小组队长了，他交的论文封面页上没有属你的名！” 大学生活逃不开小组作业，更逃不开自由分配的小组作业。卿晨会配合小组，除了人际交往外，他不是特别独立特行的人，该做的作业都会做。但是小组不一定配合他。 “我觉得不对劲，在旁边多待了一会，那个王八蛋和教授说你没参与作业，要教授给你零分！”室友说，他非常愤慨，“他们太欺负人了吧！” 卿晨有一瞬间的失语，以至于脚步都停了，在原地站了三秒。 这还是大学生吗？怎么感觉和隔壁刘阳一样幼稚？ 比刘阳还幼稚，刘阳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不会污蔑人了，刘阳烦得光明正大。 三秒后，卿晨向室友道谢：“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连云逸的短信也到了。 [傻狗：我占到座了，门口第一排第三个位置。] [傻狗：卿卿，中午想吃什么？我现在去排队！] [傻狗：等待（小狗摇尾巴.jpg），新开了一家菠萝炒饭据说很好吃，那家烤鱼也不错，我刚刚偷看了是新鲜的鱼不是预制菜。] ... 一下子连发好几条信息，看得出非常兴奋。 卿晨嘴角往上挑了挑，但是又迅速压了下去。 旁边微弱的气流流动，枫树后一个戴着帽子的牛仔靠着树干，双手抱臂，看着他。 “生气吗？”牛仔问，他和昨晚一样举止夸张，“他们处处针对你，你为什么要救这种人呢？” 卿晨又沉默了一会。 大学里穿衣自由，就算打扮的像是个猴子也只是会多被别人看几眼。就算是卿晨这种表白墙出道极其有知名度的人，都不会在路上被抓住要签名。 这个世界和异能世界并不一样，没有人关注为什么这里多出一个西部牛仔，顶多看在脸的份上多看他几眼。 “天选之人——”牛仔又起了个头。 “滚。”卿晨说。 他今天可能出门没有看黄历，以至于接连不断碰上精神病，但是他的普通大学生活并不需要精神病点缀。 他有预感，今天学校不会太平。 牛仔颇为委屈的变回了拇指大树胶人偶，重新埋进了枫树叶堆里。卿晨不知道他后面会不会被扫地大爷送进垃圾桶，他也不想知道。 刚走到食堂的门口，卿晨第一眼就看到了连云逸。 他不但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还用定型喷雾做了个造型。看到卿晨到了，他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原地想了想又有些矜持的放慢脚步。 食堂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应该去餐厅。 “我的卡随便刷。”连云逸拿出饭卡，“今天中午我请客。” “请客请食堂？”卿晨笑了。 连云逸早有准备，立刻拿出手机搜索：“卿卿你上次说好吃的茶餐厅距离不远，打车来得及，不影响你下午的课，要去吗？” “不去，就在这。”卿晨在对面坐下，“菠萝炒饭。” “得令！”连云逸立刻就动了起来。 卿晨心想这才是他的生活，而不是层出不穷的怪人。 连云逸买了两份菠萝炒饭，他吃饭很快，一看就是很赶时间的吃法。吃完后，他就在座位上，眼睛像是刷手机，实则时不时的往卿晨这边瞟。 看一会，努力克制嘴角，然后在手机上疯狂点击，然后又开始偷看。 等卿晨吃的差不多了，他终于忍不住问：“那个，卿卿，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他紧张的观察卿晨的脸色，在他点头许可后，才继续问：“小鹏说你在网恋，对方，怎么样？” 卿晨又盯着连云逸看了会，这话虽然委婉，但是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好歹委婉了，卿晨说：“他不怎么聪明。” 他总是喜欢这样，他喜欢看到连云逸的情绪因为他而变化。 卿晨不会主动满足连云逸的期待，就算连云逸的眼神满心都是他。 他就是喜欢这么做，谁让他是个怪物。 自觉十分聪明的连云逸：“...是吗，哈哈。”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表情有些僵硬，有些想跳起来，但是努力稳住了自己，没有让自己落荒而逃。 卿晨看着他，又说：“也不大胆。” 自觉非常有勇气的连云逸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样，卿卿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连云逸觉得自己比这个人好多了，他都有下领域的勇气，和异能罪犯斗智斗勇的聪明，他简直完爆了对面。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卿卿喜欢的人如果不是他，那么他就算能爆发小宇宙和本源比划又有什么用呢？ “他躲躲藏藏的，什么都不敢在我面前说，所以我其实是单身。”卿晨说。 连云逸大概是心如死灰，他看上去想努力憋出一个赞同的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当他抬眼时，却看到卿晨在看着他。 他直直的看着连云逸，目光中是连云逸的倒影。 “但是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卿晨说。 他在看他。 连云逸突然想起了过去，他和卿晨刚认识的时候，卿晨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特殊管理局的专员，异能世界强大的能力者，在卿晨面前和路边的阿猫阿狗没有任何的区别。他的目光从不为任何人停留，也从未注视过什么生命。 他好像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他们在尘世挣扎，而卿晨淡漠的垂下眼睫，仿佛是脱离尘世的世外之人。 他从未让自己活在当下。 但是现在卿晨的目光中有他。 连云逸其实很少得到卿晨的回应，大多数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单相思，自己想的有点多。大概同事说的没错，他就是自恋。 卿晨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魂牵梦萦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但是连云逸并不觉得这是糟糕的。恰恰相反，在此刻，他感到了甜蜜。 他在看着他，卿卿心里有他。 所以，他是在对他说吗？ 自恋又怎么样，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卿卿是对他说的呢？ 万一卿卿说的是他呢？ 世界都要毁灭了，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所有事物吞噬殆尽，他冒险一次又怎么样呢？总比当一个不受欢迎的小三好吧。 连云逸鬼使神差的问：“那他现在可以追求你吗？” “他可以试试。”卿晨嘴角微微上扬。 连云逸知道他的冒险值得，他得到了一张票，通往卿晨人生的车票。 原来他是个又胆小又不聪明的人吗？但是没关系，只要能留在卿卿身边，他愿意当个愚蠢的怯懦之人。 “...卿卿。”连云逸说，“谢谢你。” 谢谢他给他机会，这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卿晨不可置否：“我很期待他的表现。” 他看着连云逸，看着他的情绪变化，看着他突然爆红的耳根，和不知道往哪放的手。 卿晨的耳边经常有一道尖锐的声音，说着：“你是原罪，你不配得到原谅。” 他似乎生来就该承受代价，走向那条狰狞的罪恶之路。 他和连云逸不是一路人，他知道这一点，没有谁比他更知道。 可是他偏要呢。 卿晨看着连云逸兴奋的笑，和激动得无法停下的絮絮叨叨。 他心想：就这样，注意力全放到他身上。 看着他，注视他，因为他难过，因为他激动。 这样爱他。 爱我。 这样他也愿意稍微停下脚步，沉浸在这无趣的过家家游戏之中，享受他并不应得的人生。 下午有课，就算连云逸再想继续盯着卿晨也没办法。 他们课表不一样，连云逸三步一回头，但是卿晨走地非常果断。他走出食堂，遍地的红枫叶和之前一样，但是他却感受到了很多视线。 路过的大学生中没有，不是他的同学。有人藏在暗处，看着他。 那种视线不是牛仔那种灼热，而是冰冷的审视。 卿晨回过头，连云逸正在接电话，不同于刚才的喜悦，此时他的表情凝重极了。 卿晨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前往上课的教室。 和连云逸有关，那就是特殊管理局。 遍地的红枫叶将鹅卵石小路染上了鲜艳的红色，昨夜的大雨在地面集成小水洼，倒映出转阴的天空。 昨晚他留下了目击证人，今天鸟嘴面具人是冲着他来的，特殊管理局能找到他他并不意外。 他早就知道，特殊管理局就像是沾上就甩不掉的鼻涕虫。 他们始终站在了对立面。 连云逸，你会怎么选呢。他真的好好奇。 鹅卵石小路并不宽敞，迎面以为戴着墨镜鸭舌帽黑色口罩装备齐全的男人走过来，在卿晨面前停下：“同学，请问你们学校的礼堂怎么走？” 卿晨冷漠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径直离开。 问路的人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无视，呆站在原地。 风吹过，红枫叶从高处飘落，就像是天上下起了红色的雨，将他的身影卷入了飘洒的红色之中。 旁边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他们手机中播放着当前热门影视的剪辑。 墨镜鸭舌帽黑色口罩男人原地罚站，良久，他抬起墨镜，那双眼睛和学生手机屏幕中的演员相差无几。 他看着那道背影语气惊异道：“主角，是这种人？” 16、第 16 章 特殊管理局，监控室内空调温度开得有些低，低到像是一些人低迷的心情。 “我把连云逸支走了。”局长看着像是老了五岁，不是十岁因为他还心存希望，“你确定那位卿同学和【告死鸟】有关？” 上一次他们的监控屏幕中全是黑龙，而这一次全是一个人。 黑发，穿着白净的衬衫和毛衣外套，面若冰霜的青年。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比较有个性的学生，很独特，和那帮异能罪犯相比又十分的纯良。 “不止是【告死鸟】。”叶步光眉头紧锁，“我刚刚调查到，黑龙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刚巧也在步行商业街。” 这几次事件里好像都有他的身影，每一次黑龙的出现都与他有关。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那就是必然。叶步光相信卿晨身上一定有秘密，非常重要的秘密。 盯梢的部门成员他们有人打扮成大学生的摸样，出现在卿晨的周围，有人穿着清洁工的服装打扫落叶，也有人扮作了学校老师。 他们警戒靠近卿晨的所有人，包括问路的墨镜男。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将刚刚和卿晨搭话的墨镜男身份资料查出。 一个明星，和学校有商演合约，好像刚刚和卿晨的接触只是一个巧合。 “...唉。”局长心累啊，“如果他真的和那些罪犯有关系，小连怎么办？” “得麻烦您做个棒打鸳鸯的人了。”叶步光说，看上去早已计划好了后续行动。 叶步光没有让连云逸插手，因为连云逸做不到理智看待。其他人可能是道听途说，但是在他们这些熟人眼中，连云逸真的有些脑子不清晰。 就比如早上的笔录，如果是叶步光来，他会直接扣下卿晨。 【告死鸟】从不做没有道理的事情，只有两个受害者，那么两个都不能放过。 连云逸不会，所以他打招呼让卿晨直接走了。 还没谈上恋爱，就已经学会了走后门，这种情况叶步光怎么可能相信连云逸会理智。 局长手拍着桌，他明显不乐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什么是我去棒打鸳鸯？为什么不是你来？” 叶步光手上动作一顿，停顿三秒后说：“因为我会内疚。” 局长又开始拍桌，试图倚老卖老：“我就不会内疚吗！” “您内疚不影响我工作。”叶步光斩钉截铁道。 要这么说，那局长无话可说。 特殊管理局人手不足，能挑起大梁的人也不多，人才用一个少一个。早些年特殊管理局的心理疏导做的不够好，全靠专员自己抗压。 在那件事之后局里开始重视心理疏导，开始推广人道主义，要不然连云逸就该被抓回来忙成陀螺，不可能还有学上。 大概是人老了，局长忍不住回忆起过去。 连云逸在特殊管理局也是特殊的存在，不止是他的能力突出，更有他的身份经历问题。 他开始在特殊管理局工作的时候，才上初中。那时候连云逸没有地方可去，就住在了特殊管理局。特殊管理局不雇佣童工，但是顶不住童工一定要溜进来，为拯救世界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大概是这段时间连云逸阳光开朗的样子看多了，局长几乎都有些回忆不起他以前的摸样。 不是每个异能者都能在一开始灵活运用自己的异能，越是强大的异能越难以精细控制。连云逸刚得到异能的时候，他远不像现在这样得心应手。他控制不住他的羽毛，腐蚀能力虽然强大，但是总是误伤自己。 局长经常在医务室看到连云逸，少年身上总会有自己异能灼烧出的焦黑伤口，有时候深可见骨。 那一个下午，局长照管理走进医务室，对连云逸进行批评教育。 当时是夏季，空气燥热，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嚷，扰得人心烦意乱。 连云逸躺在担架上，糜烂的血肉之间露出雪白指骨，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出神的看着窗外。 “...我说那么多，你听了吗？”局长拍了拍担架栏杆，他怎么看不出来连云逸走神溜号。 大概是蝉鸣声太大了，恼人的世界被隔离在外。 连云逸将这段记忆定格在了最后那声不算清晰的话语中。 他望着窗外，出神的说：“我还活着啊。” 蝉鸣声缓缓变成了监控室嘀嘀嘀的声音，和叶步光敲键盘的声音。局长站在原地，良久，他的肩膀突然耸拉了下来。 局长叹息：“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 下午的课刚好有小组作业展示，卿晨到达阶梯教室的时候，同组成员一个坐着，两个靠着桌子，正嬉笑聊天，看他来了，笑声突然一收。 他们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其中有一人颇为心虚的移开视线，不敢看卿晨。但是另外两人哼了一声，目光不偏不倚，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哟，来了啊。” 另一人赶忙说：“你别惹他，万一他发疯讹你怎么办？” 卿晨没搭理他们，教授已经到了教室，他带着u盘先和教授单独交了一次作业。 他人的恶意有时候来的莫名其妙，可能是因为爱好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不是一个圈子，也可能是因为在某个地方形成了竞争关系，甚至可能单纯的看不顺眼。 他不知道这几个同学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想知道。 教授教书多年，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他浏览了卿晨的论文，一边看一边点头：“你单独计分，最后演讲。” 回到座位的时候，另外两人出去不知道在做什么，留下那个人目光躲闪，最后还是心虚的说：“那个，他们和教授说你没参与小组作业，要给你零分。” “我知道。”卿晨说。 “哦，好，好。”那个人有些尴尬道，“你现在和张瑞道个歉还来得及，他想整你是因为他上周在群里拉人去ktv，他点名要和你说话，你没理他。” 卿晨确实不想知道理由，因为就算知道了也只是会无语而已。 手机振动，卿晨看了一眼，是连云逸的消息。 [傻狗：卿卿，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估计是那两个热心的室友向连云逸分享了今天的奇葩事，连云逸人不在学校，心已经飘了过来。 卿晨回了一句：[你该怎么做？] 追求者该怎么做呢，好难猜啊。 [傻狗：下课我来接你，等我，我给你撑腰！] [傻狗：（腹肌照.jpg）] 连云逸别的不说，经常出外勤的专员身体素质非常好，一拳一个小朋友。 临上课那两人终于回到了教室，他们身上一股浓郁的烟味，卿晨额外看了一眼，这两个也属于一拳一个小朋友的范畴里。 卿晨回：[真有安全感。] 连云逸发了个金毛傻笑的表情包。 [傻狗：卿卿今天有没有喜欢我一点呢？] [卿晨：没有。] 于是金毛傻笑的表情包变成了金毛哭哭的表情包。 正和连云逸聊天，有人戳了戳卿晨的胳膊，他转过头，那个有些畏畏缩缩的组员低声说：“张瑞刚刚在和你说话...你又没理他。” 卿晨再往旁边看了一眼，名为张瑞的组长正瞪着他。 “傲什么呢。”张瑞说。 卿晨收回目光，继续和连云逸聊天。 [卿晨：他骂我。] [卿晨：（猎杀时刻.jpg）] [傻狗：得令！] [傻狗：（恶狼出击.jpg）] 这堂课主要是小组作业演讲展示，教授要让他们评价其他小组，给出得分。没什么意思，还是连云逸有意思。 临到他们小组的时候，张瑞对着卿晨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恶作剧很满意。 一个组只需要一个人演讲，张瑞走下阶梯，来到白屏前。 他拿到麦克风后，第一句就是：“我们小组虽然有四个人，但是有一个人始终不愿意和我们一同完成...” “...我们是刺向虚伪世界的尖刀，毁灭贪图享乐之人的美梦。” 突然，广播中传来沙哑的低吟。像是吟诵，也像是反复不断的诅咒。 “...我们是刺向虚伪世界的尖刀，向羊羔展露真实的信徒。” “颤抖吧，战栗吧，这才是世界的真实！” “轰！” 巨大的声响隔着窗户传播到教室内，地面像是在战栗，张瑞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太、太阳！”旁边的组员惊呼。 黑色的幕布遮住了阳光，将整个校园倒扣在了半圆的牢笼中。 像是星空，也像是教堂美丽的穹顶。 失落者的领域，这一次将整个校园覆盖。 突然冷下来的空气中，黏腻的铁锈味顺着冷风，无孔不入的钻入教室的每一处角落。木质座椅在冷风中转化为银色，血红的玫瑰藤蔓顺着银色器具缠绕，绽放。 讲台白色的幕布颤抖了一下，而后变成巨大的银色十字架。 卿晨坐在座位上，他向旁边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的树脂人偶，在他的眼前生长，变成了一米八几的牛仔。 牛仔像是没有发现卿晨突然升腾的怒气，犹在询问：“你要救他们吗？” 卿晨说：“你们都死了算了。” 十字架下，白色的枯骨在张瑞的面前站起，向着整间教室混乱尖叫的人们张开双臂。 它空洞的双眼在教室之中扫视，最后停在了卿晨身上。 它问：“谁是即将献给真实之主的羔羊？” 17、第 17 章 【这里有ec3区的学生吗？我女朋友刚和我打电话，突然挂电话手机关机了，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关机打不通？有没有可能是你被拉黑了？】 【re：我不信！我们关系可好了，她关机前还在叫我宝贝！】 【re：re：承认吧，你就是被甩了！你，被，拉，黑，乐！】 领域覆盖学校后不到三分钟，社交平台上已经出现了相关讨论，但是很快被特殊管理局的压下。 失落者领域内普通信号无法通过，只有特殊管理局能够接收到领域内的消息。 特殊管理局内，叶步光脸色在雪花屏的倒映下分外难看。 “我们所有人都被拉进来了。”原本只是执行监视任务的非异能队员语调里有些慌乱，“这里有很多榜上有名的异能罪犯——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异能者袭击！” 好消息是他们都是无异能者，他们并不会引起领域暴动。坏消息是对方有备而来，他们落入了敌人的陷阱。 异能者之间并不是和谐相处，有人使用力量去守护，自然也有人使用力量去杀戮。 叶步光从不相信巧合，他只看事实。 昨夜卿晨出现在了步行商业街，异能罪犯刚巧选中了步行商业街。今天他刚回到学校，整个学校都被异能罪犯占领。 即使卿晨和异能罪犯不是一伙的，他们之间也一定有关联。 “我立刻过去，这件事交给我。”叶步光立刻动身，任务下发的速度极快，他和局长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相似的抉择。 “暂时调离连云逸。”局长说，“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伤感情。” 几公里外，连云逸正在处理异能罪犯抢劫事件。他眉梢都带着喜悦，即使被罪犯指着鼻子骂多管闲事的狗都没生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抢东西了？”异能罪犯怒骂，他的异能是影响摄像头，现场他没留下任何监控，除了受害者指控外，没有证据证明他犯了罪。他有恃无恐。 连云逸乐呵呵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有对象了？” “你有病吧！谁关心这个？我警告你，没有证据的事别想抓我，赶快把我放了！”异能罪犯骂的更狠了。 连云逸不急不躁，文不行来武，打了个响指，异能罪犯身旁的墙被一根小白羽腐蚀出一个有他脑袋大的洞。 罪犯打了个哆嗦——人的头骨有这钢筋水泥坚固吗？ 连云逸继续笑着问：“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 罪犯能屈能伸：“...恭喜你要有对象了，真是太恭喜了！” 异能罪犯特质银镯子在这粉红色的氛围里，都像是刷了一层粉色油漆。连云逸送罪犯进押解车，刚巧来帮忙的也是熟人，刑警队的支队长听了一耳朵，打了个招呼：“怎么，追上了？” 昨天还是暗恋，今天进展这么迅速？ 连云逸西子捧心：“还没有，但是他同意让我追求他了，这和直接让我求婚有什么区别？” 支队长再次哑口无言，同意追求？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养鱼？ 作为过来人，他很想说一句：年轻人，不要急躁，更不要半场开香槟。还没影子的事，太高兴了容易乐极生悲。 但是作为过来人，他还是会闭上了嘴，万一这是现在年轻人的情趣呢？ 他还是老了，他不懂。 连云逸快速解决局里派发的任务，神思已经飞回了学校。他蹭了支队长的车，老位置拿起手机，还想继续和追求目标聊。 打开一看，界面里最近一次回复是五分钟前。 [卿卿：（猎杀时刻.jpg）] 连云逸看着这个表情包，忍不住开始笑。卿晨不回他是卿晨有正事，他自己也能自娱自乐。 另外两个室友这个时间没有课，连云逸一腔激情无处发泄，决定为他的红娘室友们报喜。 多好的室友啊，如果不是他们告诉连云逸卿晨可能要谈恋爱了，连云逸压根不会这么早去问。 这种大喜事怎么能略过他们的室友呢！ 连云逸打了第一通电话，关机没接。问题不大，他又拨出了第二通电话。 第二次听到关机铃声的时候，他的喜悦淡去了些。 他又拨打了几个熟人同学的手机电话，全都是关机。 连云逸太熟这种情况了，熟到他几乎不用再去求证，就能得出正确的结果。 车上支队长左思右想，还是想提醒提醒年轻人理智一些，话还没说出口，后排一阵风，疯狂吹动他的后脑勺，像是要把天灵盖一起掀开。 他回过头，后排空荡荡的，只听到一声关车门的咔哒声。 ... 当混乱来临，秩序就变成极其稀缺之物。教室里乱做了一团，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多出了一个牛仔，就算注意到了，也会把他当做和讲台上的干尸一样的怪物。 广播在滋啦声中掉线，整个装置都融化成了铁水，焊在了墙面上。 教室变了一副摸样，连同外界的校园，几大校区，全部交融成了犹如蜂巢一样的建筑。 窗外没有路灯，只有连绵不断的黑色，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繁星。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讲台下的干尸说，它严肃又庄重，像是传播某个消息的士兵。 “王国遭到恶龙威胁，现举国上下选拔骑士，勇敢对抗恶龙！” “现在，请在每个班级中挑选一位，面见国王！” “其他国民皆受国王庇佑，请待在原地等待恶龙被剿灭。如果没有挑选出骑士，班级国民判为叛国罪，全部斩杀！” 宣读完毕，它就站在了身后的门旁，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像是在等在有人走过它手臂指向的那道门。 刚巧那个位置离张瑞很近，他吓得连忙向外挪动自己，大概是腿软，手撑着地面，试了两次都没有站起来。 领域规则宣读完毕，从未见过领域的学生们有人根本没听进去，也有人听了也没听懂。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做梦？” “选一个人跟着它走？” “那剩下的人呢？都死吗？” “不。”游戏段位很高的同学说，“它提到过其他人受保护，所以只有被选出去的那个骑士可能被恶龙杀死。” “什么意思？”有人抖着嗓子说，“要我们选一个人去送死？” 整个教室在这一句话安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安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人惶恐，有人惊惧，也有人满腹算计。规则的好处是能让人在惊慌之中抓到生的希望，冷静下来计算得失。也能让人性转变为兽性，抛弃社会化道德伦理，变得疯狂。 卿晨坐在原位，耳朵像是捕捉了领域规则，又像是没有。 他很久没有这么愤怒了，就像是有人试图抢走他最心爱的玩具。他很少有玩具，所以拥有的那一个也是唯一的。 “我有没有说过，别来影响我的生活？”卿晨问。 牛仔没回话，他大概是有能量槽，很快又变回了树脂人偶，掉在了地上。 跑得真快。卿晨想。 为什么不留下来，一起去领域主家里做客呢。 安静的时间很短，墙上的倒计时刺激着每个人的心神。似乎要他们在时限的到来前，花掉这个死亡名额。 “我、我不去！”有人哭了出来，“我爷爷奶奶还在等我回家！” “我也不要去，我家里就我一个独生子女，我死了我爸妈怎么办？” “谁家没有父母？”也有人冷嘲热讽，“不送去一个我们都得死！” 有人把目光放到了教授身上：“老师，你是我们的老师——” 教授已经在第一排角落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他是吓晕了？”有个同学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教授年龄不小，满头白发，他站在离干尸最近的地方，收到的冲击力足够大。 张瑞这时候腿不软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去扛起教授。 “喂，你要做什么！”前排有同学问。 张瑞说：“还能做什么，这死老头晕了就把他送过去！”他目光凶恶，看向所有人，“怎么，他不去你去？”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 相比已经昏过去的老人，其他青壮年都不好运作。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多英勇敢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就算只是围观他人的悲剧，只要不是被指名道姓要求帮助，人群中也不会有人伸出援手。 就像是公交车上，被指责着让座的人不是自己，就可以继续相安无事的玩手机。 既然要去死的不是自己，那么为什么要出头呢？ 卿晨旁边，畏畏缩缩的同学说：“其实倪教授人挺好的...” 但是他也没有阻止。 倒计时红得滴血，张瑞背着教授，有些嚣张的说：“你们这群懦夫，最后不还是要来依仗我？” 他挪了几步，那道门在他的眼前三步之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惊呼声。 他以为是同学们为他鼓掌，但是抬头时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卿晨，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给其他人一个眼神。 他经过张瑞的时候，仅仅是携带了一丝微风。 “你...”张瑞张口。 他的心脏不知为何突然缩紧，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卿晨会看向他，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 但是卿晨没有，他就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直接踏过了那扇门。 他什么都没有对张瑞说，他眼中没有他，但是卿晨对干尸说话了。 卿晨对干尸说：“带路。” 如同一个无形的巴掌，扇到了张瑞的脸上，他呆住了。 “喂，他是不是那个...” “...他不怕吗？” 议论声绵绵不断，但是没有人大声说话。 “你还是要救他们，但是没关系。”一个牛仔出现在后排座位上。他看着卿晨的身影没入了那道门，听着这间教室的议论，他脸上露出沉醉的红。 “我永远为这样的你着迷，我亲爱的...救世主啊。” 干尸行了一个礼，而后跟随卿晨走入那扇不知去向的门。 门在他们的眼前消失，最后飘来的是令他们喜悦的声音。 “骑士已经选拔出，请剩余国民静待结果。” 18、第 18 章 卿晨很少生气，近些年能让他的情绪起波澜的事情很少。 以前他也怀疑过，质问过，那些斥责和罪恶是否都只是无稽之谈。但是在黑龙出现后，他明白他的母亲是正确的。 卿女士最常对他说的话是：“你不能。” “所有人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 因为他能做到更多，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什么样的东西能轻而易举夺走他人的能力乃至生命，只有怪物吧。 这层社会身份是他最后的人皮，他可以等待连云逸来撕开他的皮囊，他等待着，怀抱着浓郁且无法诉说的情绪。连云逸会杀了他吗，他的双手会染上他的鲜血吗？他能用鲜血染红连云逸洁白的羽翼吗？他还会...爱他吗？ 他如此期待着。 但是其他人，不行。 “你相信命运吗？”干尸问。 这条路有些长，黑黝黝的通道之中，干尸在阴影中，就像是换了个灵魂。 干尸问：“为什么有人要承受苦难，有人却可以幸福美满？” 卿晨没有回答，他没有兴趣回答这种问题。 和牛仔一样，这个幕后之人并不在此处，他就算把被这具干尸倒挂在天花板上也没有一点用。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道理的事那么多，难道都要有解释吗？ 但是也或许，都怪他。 “我原先愤怒过，但是随后我发现这是主给我们的考验。”干尸说。 它似乎沉浸在了这种幻想之中，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狂热。 “只有我们这些被选中的人才能得到本源的青睐，而那些被虚假世界蒙蔽的普通人必将被我们统治。” “总有人想蒙蔽他人，创造一个幸福的幻觉，让蝼蚁自认为生活在一个公平的世界里。他们都错了。” “我们才是正统，我们才是被选中的人，我们才是本源的宠儿！” 漫长的黑色通道中，逐渐慷慨激昂的声音犹如放入了立体环绕音箱之中，不断的回荡。 即使得不到任何答复，它也情绪激昂，它说：“得不到主的恩赐的人，我们怎么会承认他是主的敌人？” 光点出现在了前方，隧道的尽头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干尸说：“我们会替主永绝后患。” 卿晨走入光亮之中，这是一个新的房间，而他身后的干尸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不带情绪的扫视四周，像是普通的教室，窗外是浓郁的黑色，什么都看不清。门却有许多个，从四面八方通往这里。 来到这里的不止他一个人。阴暗潮湿的环境让烛火颤动，每个人的影子都拉长，若隐若现。 有人大概是吓傻了，惊恐的抱膝蹲着。也有人双腿抖成了筛子，眼神躲闪，看每个人都像是在看要吃了自己的怪物。也有人站姿就像是松柏，眼神锐利如鹰，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 还有人是昏着的，在卿晨走到这个房间后，这个昏过去的男人才悠悠转醒。 他摘掉了自己的鸭舌帽，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睡眼惺忪道：“这是哪？” “喂，你，该不会是那个明星？”有人忙里追星。 这个小插曲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墨镜男人慢半拍遮住脸，然后说：“哈哈，其实我不是秦赫。” 这和自爆没什么区别，不少年轻的学生克服了恐惧，跑过去要签名要合照。不认识的也过去凑热闹，如果不是没信号，可能朋友圈已经安排上了。 卿晨注意到那个人在他身上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无用的社交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一具全新的干尸从前方的门前走出。 “感谢各位骑士自愿为民除害，但是王国只需要一位骑士出征。” “骑士们需要经历十个关卡，每一个关卡淘汰一人。”干尸说，它的声音像是老掉牙的收音机，“为了为王国挑选最强大的骑士，所以每个关卡——实行末位淘汰制！” “什么意思？”墨镜男自觉做了出头鸟，询问道，“被淘汰的人会怎么样？” 地面颤动，通往四面八方的门在他们面前关闭。门下落的瞬间，露出了绑在门上的冷兵器。 刀、剑、长枪、斧头... 干尸说：“鲜血染红地面时，通往下一关的门才会打开。” 此话一出，整个室内气氛都变了。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像是有人在嚎哭。 “这，不就是要人死吗？”有人说。 卿晨睫毛微微颤动，他看着那扇窗，像是想看窗外的世界，那片漆黑，不见归处的世界。 ... 叶步光在赶往失落者领域，车开得很快，但是连云逸的电话更快。 当看到电话备注时，叶步光有一种‘要不然挂了吧’的冲动。 他犹豫再三，很少有事情让他这么犹豫，但是要他亲手掐灭同事的恋爱火花，这事让他难得感觉自己没做人。 铁树开花，他烧一瓶开水浇下去，他真的不是人。 最后叶步光还是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果不其然连云逸开口就是质问：“为什么不让我参与？明明我离学校更近！” “局长的安排。”叶步光说。 “局长说是你的安排。”连云逸显然有备而来，该问的一个都逃不了。 叶步光拿着手机，半天没有动静。 连云逸在特殊管理局地位特殊，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外，还有一重原因。他的父母在一次失落者事件中死亡，刚巧他觉醒了异能。从那之后局长就是他的监护人，等于说连云逸就是在特殊管理局长大。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了。”连云逸说。 这个看上去心思不多的年轻人，其实心思非常细，他在问出口时就已经猜到了原因。 连云逸问：“让你觉得我无法胜任的原因...你调查到了卿卿？” 他挺有自知之明，如果有一天自己失误，那一定是因为恋爱脑。 但是恋爱脑怎么了，有几个人有恋爱脑的机会，碰上天命之子的几率多小啊让他给碰上了，他紧张沉溺一点怎么了？ 卿卿多好的人啊！他还在学校里被欺负！ 叶步光叹了口气：“你了解过你的暗恋对象吗？” “不是暗恋，我走明路了。”连云逸声明，“我了解的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怎么了？” “你对他的家庭知道多少？”叶步光问。 调查自然要把人翻个底朝天，连云逸很少去窥探他人隐私，他认为如果这是他该知道的，那么当事人自然会和他说。 如果是他不该知道的，那么他也没有必要一定要知道。 “...”连云逸沉默了一会，他知道叶步光，如果不是有事，他也没有空调查连云逸暗恋对象究竟是人是鬼，更不会调查到把家庭背景都翻出来。 叶步光说：“他的母亲自杀身亡，当时他在现场。” “卿卿的心理阴影一定很大。”连云逸有些心疼道。 叶步光只觉得连云逸脑子没救了：“但是如果他的母亲有家暴史呢？” “你怀疑他？”连云逸吃惊的问。 他从没怀疑过这些，也想不通为什么叶步光会这么看待卿晨。 怎么会呢，他认识的卿晨可不会做这种事。 “只是怀疑，他和这两天的事件都有关联。这些都不是重点。”叶步光说，“他有对你提过他的父亲吗？” “他很少对我提起他的家庭。”连云逸颇为失落的说。 叶步光顿了一会，一时间分不清他这些话是不是在白说：“他的父亲在他的生活中是一个隐形人，档案中查不到他，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的舅舅调查起来麻烦了些，他是黑名单老熟人，曾经担任本源相关研究，后面金盆洗手，改头换面住到妹妹家——妹妹死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傻子。”叶步光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才是叶步光最怀疑的地方，这个家庭太诡异，太神秘。 如果世界是一本书，这种设定的不是反派就是幕后boss，更何况卿晨确实和几次事件都有关系。 叶步光也不希望当个分开小情侣的恶人，但是他必须要对自己的身份负责。 “你可能被他骗了。”叶步光说。 但是连云逸斩钉截铁的说：“他不会。” “他不会在这方面骗我。”连云逸又说了一遍，他自嘲似的低笑，“因为，我不配。” 自始至终最先黏上来的都是连云逸，是他要让那个世外之人落入尘世，是他要拉卿晨感受人世酸甜苦辣。 连云逸永远记得他看到卿晨的第一眼。 他从来不在乎明面上的生活，他早已发誓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特殊管理局，在失落者领域扎根。他是在局长和其他人的劝说下才上大学，而不是直接入职管理局。 但是他在上大学的第一天，一见钟情了。 “我看到了他，我从未有如此强烈的欲望，我——希望他能对我笑。”连云逸轻声说，“我希望他能幸福。”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堪称强硬的插入了他人的人生。 卿卿怎么会骗他呢，他在卿卿心里，值得费心欺骗吗？他不值得。 19、第 19 章 连云逸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那天其实天气很糟糕，将要下雨一般既躁热又烦闷。 空气是潮湿粘稠的，像是满天的乌云，不见天日，不见未来，云层背后仿佛有一头猛兽，要将所有人都吞噬殆尽。 他看到了卿晨，他站在人来人往处，与所有人擦肩而过，却像是一座孤岛。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像是他目光中的天空，那样空洞。 连云逸走上前，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突然从胸腔中涌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想要在那双眼瞳中染上色彩。 “同学，你也是新生吗？”连云逸撑开了伞，堂而皇之地将卿晨纳入黑伞的阴影下，“好巧我也是，我叫连云逸，a号楼2301房，一起去宿舍？” 卿晨看天空的视线被伞面遮挡，他不带情绪的看了连云逸一眼，这一眼就足够让连云逸心跳加速，呼吸一滞。 卿晨说：“没有下雨。” 连云逸愣了五秒，然后才慢吞吞的说：“没下雨吗？” 天空是阴沉的，但是的确不见雨滴。他这样撑着伞，看上去有些呆瓜。而且因为他挤在了卿晨身边，于是让卿晨看上去也像是呆瓜。 可是连云逸不想收伞，当他低下头时，就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在雨伞的连接下，融在了一起。 “还...去宿舍吗？”连云逸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 “...”卿晨又看了他一眼。 连云逸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样，但是肯定挺蠢的。 人无语到极致大概都是会笑的吧，连云逸看到了卿晨的眼睛，他的眼中好像有了他，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身影。 卿晨说：“走吧。” 连云逸举着伞，他们走在这条人来人往的大道上，来往的人目光偶尔停留在他们身上，像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晴天打伞。 他们像是偌大校园中的黑点，像是人类社会中的两个异类，在人流之中格外刺眼。 刚巧走到了同一间宿舍。 连云逸心想，卿卿多好的人啊，他从来没嫌弃过他犯傻。他多包容心善啊，正常人遇到他这种搞不明白就凑上来的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卿卿多好啊，都没骂他。 “我要回学校。”连云逸说，“卿卿没有问题，如果有，他也是受害者。” 哪有那么多问题，连云逸只听到了心疼。 他一直知道家庭是卿晨心里的一根刺，他从不过问，但是他能察觉出。他见过太多越线的异能者，不管是什么原因，为了权势，为了报复，总有人不甘不愿，愤怒得要向无辜之人询问出个对错。 连云逸知道卿晨不是那样的人，这样就够了。 叶步光都要被气笑了：“你能保证你不会被他影响吗？”他步步紧逼追问，“你敢保证如果他与异能罪犯有关，你能把他抓捕归案吗？” “我保证。”连云逸说，“由我处理这次失落者事件更快更高效，叶步光，你的工作太多，你没有三头六臂，你处理不完。” 一片沉默后，叶步光被说服了：“...如果出了问题，你自己担责任。” “谢谢叶哥！”连云逸快乐的挂了电话。 叶步光捏着鼻梁，对着挂了点手机想说话，半天没说出来。 “还去吗？”同事问。 “先去ec3区立医院。”上班如上坟，连云逸说得对，叶步光忙成陀螺，“我们的老朋友在那等我们。” 连云逸虽然恋爱脑了一些，但是交给他的任务他都会完美完成。抛去那些满天飞的粉红泡泡，连云逸其实很靠谱。 就是要抛去粉红泡泡。 再靠谱的人，沾上恋爱脑，都显得没那么靠谱。 ... 领域规则放出后，室内一片寂静。 原先因为碰到名人兴奋起来的学生，也都再度退去，警惕的观望四周，像是周围全是要将他们碾碎的杀人犯。 这次的规则比之前的还要苛刻，如果之前选出的那一个人还有活着的可能性，那么这一次被末位淘汰的人，必将面临死亡。 不少人已经偷偷靠近了存放武器的门，在这种时候冷兵器带来的安全感远超其他。 但是很快，这微妙的气氛被打破。还是那个墨镜男，他拍了拍手站到了房间中央，远离冷兵器的位置，张开双手展示自己的无害。 墨镜男说：“这种时候一定要团结——应该没人希望腹背受敌，被旁边的人杀死吧？” 他环顾四周，又说：“只要我们达成一致，都不动手，所有人都是安全的，不是吗？” 他的话安抚了一些人，站在正中央的他短暂的成为了主心骨。 一个年轻学生哽咽接话：“那我们该怎么办？” 墨镜男说：“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们不能被这些奇怪的东西牵着鼻子走，冷静下来，说不定有其他办法呢。” 说是这么说，一些人忍不住看向通往下一关的门，门上用鲜红的颜料写着倒计时，他们其实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有人已经崩溃的坐下来，在手机里编写遗书，就算现在发不出去，等有信号了也能发送给父母家人。 但是这比刚才互相怀疑好多了，起码他们有了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墨镜男又说了一句：“对了，我们之中，应该不会有人不赞同我，反而想杀人吧？” 年轻学生愣了一下，立马说：“怎么会呢，我支持你！” 除他之外，其他人也不断的出声赞同。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想当特殊的那一个，更别提是接这么大一个帽子。 只除了一个人之外。 在几乎所有人都说了‘我赞同’之后，墨镜男的目光停在了一个方向。 年轻学生跟着望过去，虽然都是一个学校的，但是除了一些表白墙风云人物，大家大多谁都不认识谁。 但是刚巧，那个人正好是表白墙风云人物。不是正向的，全是负面风评。 卿晨，表白墙常驻风云人物，那些照片和真人相比都逊色了许多。他望着窗外，什么动作都没有，浑身萦绕着一种生人勿扰的气质。 他和其他人好像都不是一个图层，在其他人惊慌失措的时候，他眉眼冷凝，双手插入衣兜，靠着墙面，眉眼中的情绪不像是害怕，更像是在烦。 他很奇怪，但是据小道消息说，他一直这样。 长得好看，但是人太奇怪，加上那些似真似假的传闻，更让他显得很难接近。 年轻学生打了个颤，但是此时他却无法解释他心中的抵触感，这不仅是不愿接近，好像更有一种即将步入猛兽巢穴的恐惧。 奇怪，他以前也是这样吗？还是因为自己现在太过恐惧，看什么都害怕？ “这位同学，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墨镜男秦赫问，“你不赞同我们所有人吗？” 五十多平的教室里，这句话分外响亮。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回答，但是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回话。 卿晨依旧看着窗外，没有给秦赫一个眼神。 “我想起来了！”有人尖叫起来，“这个人的爸是杀人犯！” 像是在本就暗潮汹涌的水面投下一枚炸弹，‘杀人犯’三个字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听说他本来就怪异...” “不参加社团活动，不和人相处，眼神很渗人！” “表白墙上可都说了，他妈是疯子，他爸进了局子！” 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秦赫向卿晨走了一步，他问：“为什么不回答，我可以认为你在默认你更倾向杀戮吗？” 不等卿晨回答，有人尖声说：“他就是！” 越来越多的声讨声，门上的倒计时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恐惧的人寻找着发泄口。 秦赫笑了一下，很短暂，背对情绪激动的那些人。 他又上前一步，他说：“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我们必须排除不稳定因素。” “抱歉这位同学，能麻烦你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去死吗？” 话音落下，激动的人摸上了兵器。他们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众望所归的办法。 卿晨终于偏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聒噪，太聒噪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叫嚷些什么，他们就像是喷洒在画布上淅淅沥沥的颜料，一点一点，然后汇集成五颜六色纷扰刺目的一团，看不清原本的色泽。 他真的没兴趣动脑子去拆解领域主的意图，他只想跟着导航找附着物。 他不想去思考，一旦开始思考，他的情绪就会更加糟糕。 而他现在本来就不怎么高兴。 连着吃了不少食物的黑龙肚子鼓鼓的，也有些吃撑了走不动路的样子。它躲在卿晨衣袖里，趴在他的手腕上，尾巴一下一下扫着他手腕内侧的印记。 要动手吗？卿晨想。 特殊管理局已经查到了他，知道他的身份是迟早的事情。反正他只会带来悲剧，反正他是个怪物，为什么要忍耐呢？ 他再度望向窗外，他好像看到了连云逸，可能是有点想他了吧。 他都被欺负了，蠢狗人在哪，有这么当追求者的吗？ 紧接着，卿晨歪了一下头，表情变得困惑。 “卿卿——” 不对劲，他怎么听到连云逸的声音了？ 不知道是谁手抖，扔斧头没扔准，砸破了窗户那一层玻璃。玻璃碎裂，蹦向窗外的黑暗。那片浓郁的黑色吞噬了玻璃碎块，但是在他的注视下突然有了些白色。 一大片白色出现在窗外，像是驱散了黑色。 直升机的发动机轰鸣，连云逸一手抓着软梯，另一只手伸向他。 “卿卿——” 连云逸大喊：“抓住我，我带你走！” 20、第 20 章 狂风从破碎的窗外涌来，像是奔涌而来的浪潮。 卿晨伸出手，不知道谁在发抖，掌心的温度热烈像是心跳般战栗。 连云逸用力抓住了他，巨大的声响犹如海浪，让人瞬间失聪。有直升机的旋翼，也有人类的尖叫，充斥着黑色的窗外仿佛有什么在蠕动，铺天盖地的向这一处涌来。 领域主并不允许有人超出规则之外，它找了过来。 卿晨有些出神，但是下一秒，连云逸松开了抓着软梯的手，用双手抱住了他。他的右手抚摸着他的后脑，让卿晨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 眼前的所有都变成了黑色，可是那种温暖已经包围了他。 “闭上眼，卿卿。”连云逸的声音冲破了嘈杂恼人的杂音，他柔声说，“不会有事。” 一片白色，柔软的白色。巨大的羽翼从连云逸背后伸出，将他们紧紧包裹。 “砰——” 巨大的冲击力拍击连云逸的后背，隐藏在黑暗中的领域主就像是一头高大的象，要一脚踩死不知死活的蝼蚁。它犹如浪潮狠狠拍击水面，将他们拍向领域中唯一的建筑。 他们顺着冲击力向建筑深处砸去，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 冲击力带着他们向地面砸去，在卿晨即将碰上坚硬的墙面时，他的身躯突然失重。 是连云逸，他在空中转了个身，让自己垫在了后方。 卿晨听到了人类脊椎与墙面撞击的沉闷声响。 他们砸进了建筑之中，但是惯性让他们继续坠落。 失控感越来越强，撞击声刺激着他的鼓膜。 这一瞬间仿佛在他眼前拉长，眼前的那片黑色之中只剩下了连云逸胸膛的温度，和疯狂跳动的心跳。 他好像非常贪恋这种温度。 “轰！” 当这一瞬间结束，坠落终于停止，他们砸进了墙面，不知道在破坏多少混泥土后终于不再移动。 卿晨睁着眼，他的睫毛轻轻颤动，手指紧紧抓住连云逸的衣角，指尖发颤。 他试图从连云逸身上起来，话语难得破音：“你——” “等等！”连云逸再次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按了下去。 连云逸翻身将卿晨笼罩到身下，刹那间，本就松动的墙面二次坍塌，混泥土砸向了连云逸的后背。 坍塌结束时，他们被埋进了破碎的墙面之中，埋进了这个小空间里。 卿晨看着他，极近的距离，连云逸冲他笑：“没事了。” 当然不会有事，卿晨什么事都不会有。 太蠢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卿晨心想。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保护什么人，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挡在他身前，不疼吗？ 为什么不直接一点，杀了他呢。 “卿卿？”连云逸有些忐忑的询问，“你...不开心吗？” 卿晨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后挪了一挪，一毫米，两毫米，很快他就无路可退，后背靠到了石块上。 “哦、哦！我现在就起来。”连云逸说。 他手放在卿晨腰边，撑着地面，试图起身，但是很快他的眉毛皱起来，吃痛缩了后背，一个踉跄再次向前滑去。 他很快克制住这种前倾，但是下一瞬，唇上的温度让他愕然的睁开眼。 卿晨举起了右手，挡在了他们两人之间。连云逸的嘴角擦过了他的手腕，那道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晰的黑色印记。 小黑龙似乎在印记之中翻腾，温度逐渐升高。 连云逸像是呆住了，一动也不动。卿晨偏过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抽回了手。 “太近了。”卿晨轻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连云逸结结巴巴的说，他这次小心多了，小心翼翼的向后退。白色的羽毛悄无声息的替他腐蚀着后方的石块，给他腾出了空间。 他像是个做错了事的狗狗，有些忐忑的偷看卿晨的脸色。 “我可以解释。”连云逸说，他以为卿晨生气他隐瞒的事情，有些慌乱的比划，“其实这个世界有特殊能力，然后我也有一点，但是我没想瞒着你，我们有保密协议不能泄露。有件事我想对你说，其实上午——” “我不想听。”卿晨说，他闭上眼，仰头靠着后方的墙面，“离我远点。” 他不看连云逸，手腕内侧的印记还在升温，就好像温度从连云逸身上，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连云逸身形一顿，然后缓缓收回了自己比划的手：“...好。” 耳麦里联络员在问：“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连云逸低声说。 联络员和连云逸接触个一两次，已经能理解连云逸的尿性，开口就说：“你要失恋了？” 连云逸一哽，差点激情落泪。 二次坍塌后的空间非常小，卿晨不想听连云逸解释，连云逸只能继续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份，背对着他使用异能清场。 连云逸不能动用太多，刚才只是在规则外，被领域主警告一次，但是如果大范围使用异能，那就会引发领域暴动。 领域中无辜的人太多，引发领域暴动是最糟糕的结局。 等清理出一条路后，卿晨已经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冷冰冰的略过连云逸，走向廊道。 长长的廊道两旁点燃了篝火，火苗颤动，墙上拉长的影子像是一个个探出了头的鬼影。 卿晨走在前方，他放慢了脚步，目光扫过墙面，好像是在看墙上的壁画。 跳出领域主安排的固定剧情后，他们探索到了更深处。 连云逸仿佛越挫越勇，看准时机又凑了过来：“卿卿你在看壁画？嗯？黑龙？” 第一幅笔画上，巨大的黑龙游走天地之间，所到之处鲜花枯萎，生物化为白骨，死亡紧随其后。 连云逸低声和联络员交流，卿晨则想到了不久前听到的领域背景故事。 国王选举骑士，去打败恶贯满盈的boss。恰好这个领域中的boss，也是黑龙。 这种巧合让卿晨不得不认为这是领域主在隐喻。 “我们有一个传说。”连云逸自然也联想到了，他说，“黑龙现世，真实苏醒。祂是毁灭，祂是新生。” 这里面牵扯的太多，本源、失落者、末日，一时之间讲不清楚，连云逸构思了一会，最后说：“传说祂会毁灭世界。” 卿晨漠然的略过这副笔画，像是与他无关一样，迈步走向了下一副。 连云逸也没有泄气，紧跟着卿晨的步伐，还不忘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打补丁：“但是没关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死在你前面。” 卿晨终于对他有了反应。他转过身，手指着连云逸，说了一个字。 “滚。” 连云逸看上去更不知所措了，嘴巴张了张，又不敢说话。 卿晨没再看他，他继续向前走，下一幅壁画的画风突变，没有王国，也没有什么骑士选拔，更没有黑龙。 像是从剑与骑士的幻想中突然抽离，转到了现实世界一样。这副壁画上是一本摊开的书。 但是书中的却不是文字，而是一些人。这些人像是迁徙的大雁，更像是追随者，紧紧跟着最前方的黑色影子。 “书...”连云逸看上去也很困惑，“有什么和书有关的传说吗？” 如果连特殊管理局都不知道，那么至少不会是众所周知的传说，像是黑龙那样。 再往后，只有一个缺了一大半的壁画。 它像是从墙面上被硬生生挖了下来，只剩下一点边角。从边角来看，好像是一个人的画像。 但是因为缺的东西太多，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卿晨一直不说话，连云逸很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或者让卿晨看一看他，最后他只是说：“卿卿，我知道错了，理理我好吗？” 但是卿晨不是好人，所以他就是不理。 反正连云逸不会离开，他就是要生气，他就是要不高兴。 卿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情绪低迷，他不想去思考，很多事情他都不想去思考。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连云逸，连云逸有些吃痛的缩了缩头，好像刚才的动作牵扯到了自己的伤。 卿晨的心情更不好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思考也能得出来结果，他不高兴连云逸受的伤。 卿晨心想，可能是因为他的东西被别人动了手脚吧。 连云逸是他的，但是领域主却越过了他，导致连云逸受伤。 领域主。卿晨看向前方，目光更加冷寒。 他会解决掉它。 壁画到此结束，廊道的尽头是一扇门，在他们接近时突兀的打开。 又是一出房间，干尸站在门口，欢迎他们的到来。 卿晨走进房间，却看到了一个略微眼熟的人，还没看清楚，连云逸就站到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身形。 带着墨镜鸭舌帽的男人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语气随意也暗含恶意：“好巧，你们没死啊，刚才真是吓我一大跳呢。” 除他之外，这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刚才和墨镜男一个房间的人，全部都不在这。他们是跟着领域主的规则走的，那么那些人多半都死了。 21、第 21 章（修） 微妙的气氛笼罩整个空间，打破这一点的是干尸的声音。 “恭喜进入最终选拔。”干尸说，它似乎根本没发现卿晨和连云逸只是刚刚误入这里的人，而是将他们一起看做了游戏的一环。 它宣读规则：“请三位选择出一位骑士，接受国王举办的骑士授勋仪式。” “另外两个人呢？”连云逸问。 “剩余两人请在原地等候。”干尸说。 连云逸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思考。 他是后来才进入领域的插入者，但是他对这个领域并不是一无所知。特殊管理局的专员很少保持两眼一摸瞎的状态，他们时刻与外界联络，获得比普通人更多的线索。如果他们都一筹莫展，那么只能说明那个领域极度危险，领域主藏匿的非常深。 这个领域的规则类似于选拔，不管是最开始挑选一人，还是后面的末位淘汰制，都与选拔有关。 显而易见，这个所有人竞争的位置非常重要，也非常的危险。 无论是生还是死，都维系在‘骑士’这一个角色身上，领域主的执念也在‘骑士’身上。 是爱还是恨，是想放过还是想杀死，承担这一角色的人将承受最大的压力。 连云逸挡住了秦赫的目光，他并不信任这个人。他到来时那群人已经开始了无意义的躁动，而秦赫刚巧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 他的卿卿从来不是什么会主动招惹其他人的人，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其他人。卿卿被欺负了，有错的肯定是欺负他的人。 而现在那些人都不见了，可能死了，那么秦赫的嫌疑最大。 而秦赫本人，好像也没有打算隐瞒这一点。 联络员在耳麦里说：“秦赫，二线明星，这个月刚好有一部大爆剧。他在ec3区的行程在上个月就确定了，行程表暂时也看不出问题。” “往前推。”连云逸与联络员低声交流，“是否有意外事件。” “有。”联络员调查后说，“半年前他的经纪人曾经报过失踪，一个小时后就找到了人，没有惊动媒体。” “查他的经纪人。”连云逸说。 不到一分钟，联络员有些讶然的说：“...一周后经纪人离职，一个月后经纪人在家中被发现在浴缸里溺水身亡。” “死亡前经纪人喝了酒，当天没有访客，房屋没有入侵痕迹，室内没有挣扎痕迹，所以以意外结案。” 连云逸看秦赫，秦赫却像是他不存在一样，始终往他身后看。 秦赫在看卿晨。 得出这个结论后，连云逸不由得更加警惕。 全世界每天都有许多意外发生，并不是每一件意外事件都与异能有关。但是如果和异能世界扯上关系，就像是叶步光怀疑卿晨母亲的死亡一样，一旦沾上异能，意外就不一定是意外。 异能者有太多方法让谋杀变得像是意外，有些案件根本没有证据可言。 特殊管理局可以无视证据抓人，也是因为异能者的特殊性。 “经纪人死亡后手机号没有注销，近期有使用信息，我正在调取记录...最近使用地区是ec3区，昨天。”联络员说。 继续往下查也需要时间，但是足够证明秦赫有问题。 连云逸看向门的方向，通往下一关的门上，鲜红的颜料写着倒计时。 连云逸不会让卿晨面对危险，无论是什么样的危险。 “我去。”连云逸开口，“卿卿，你在这里等一会，可以吗？” 卿晨没回答，秦赫先开口：“这位同学，我不能选吗？” “特殊管理局，请配合工作。”连云逸拿出证件，他看着秦赫，好像已经将这个人的样貌印在脑海里，即使日后秦赫犯事逃脱，也能一眼看到他。 他转过身，把两样东西塞到了卿晨手里。 “备用联络，还有道具。”连云逸对卿晨咬耳朵，“如果他对你做什么，直接用，死不了人但是也不会让他好过。” 卿晨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我没说你可以离我这么近。” 连云逸原本很严肃的神情立马垮了下来，他嘟囔着：“我没有...对不起卿卿。” 秦赫模仿学生举手：“这位专员先生，请问我真的不能——” 刹那间，几道白光闪过，白色羽毛的羽根就像是尖刺，将秦赫钉在了墙壁上。 太快了，快到肉眼捕捉到残影的时候，秦赫已经动弹不得。 秦赫不舒服的挪了挪脖子，却也没敢做大动作。 其中两支白羽在他的脖子左右两边，白羽带着的高腐蚀性已经开始灼烧墙面，如果碰到它，哪怕一点点，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安静。”连云逸说，他似乎对这种威胁十分顺手，以至于出手时根本没有犹豫，“你的所作所为瞒不过管理局，在这待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秦赫不说话了。 连云逸说完，突然意识到了刚刚的行为有些凶残。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卿晨的脸色，但是卿晨看着干尸，没看他。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难过，才刚成为追求者没有几个小时，就已经面临被追求对象厌弃的可能。 联络员适时问：“连专员，需要我帮你搜情话大全吗？” 连云逸只觉得联络员想让他的爱情更死亡一些，卿晨是会被情话打动的人吗，他不是。 “卿卿，待会见。”连云逸最后说。 不管是他的隐瞒，还是别的事情，他相等从领域出去后，好好和卿晨解释清楚。 他有些眷恋的看卿晨一眼，转身走入那扇门。 当他的身影没入门内的黑暗后，整个领域仿佛都在震动。不是地动山摇，而是无数个声响释放的音波。 “恭喜‘骑士’，现在开始授勋仪式！”干尸们说。 广播把消息传递到了领域的每一个角落，卿晨听到了激昂的乐曲，从外界传来。仿佛真的有一支乐队，在替这个王国欢呼。 他右手把玩了一下连云逸塞给他的两个东西，一个是耳麦，还有一个是匕首，但是小黑龙有些躁动，似乎很想跑出来把这个东西给吃了。 多半和异能有关，特殊管理局的小物件真多。卿晨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小黑龙，戴上了耳麦。 佩戴完毕后，耳麦里传来了人声。 “你好，我是你的联络员...”到这里，联络突然掐断了三秒，然后传来和刚才并不相同的声音，显然是换了一个人，“我是你的联络员，叶步光。” 不认识，连云逸没提过。卿晨略过了这个问题，他想把这个联络器毁了。 和特殊管理局沾边的东西果然让他很不舒服。 他偏过头，秦赫还保持着贴墙站着的姿势，见他终于搭理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话。”秦赫说，“现在碍事的人走了，你...”他用重音说着这个名字，“卿晨，你一定很好奇吧，我为什么知道你——我到底想做什么？” 卿晨想到可以用秦赫把耳麦毁了，勉为其难接话：“我一点都...”不好奇。 “问他。”叶步光在耳麦里说，“他想做什么。” 卿晨沉默了一会。 他幻想过他和特殊管理局的交锋，比如连云逸和他的同事们把他团团包围，然后连云逸一边哭卿卿一边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他的感情。 再比如他们为了人类而战斗，直截了当要把他杀了，于是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开始大战。 再再比如，连云逸说我爱你我要为了你背叛人类，然后他们手拉手浪迹世界——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想一想又不会怎么样。 卿晨是真的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知道连云逸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要他的同事远程看护他。但是他没想到特殊管理局的人居然这么荤素不忌，都在监视他，觉得他可疑，还要他帮他们。 他和特殊管理局的第一次交锋，是协作？ 有些过于搞笑了。 叶步光等了一会，没等到卿晨说话。他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拿连云逸中二期的照片和你交换，麻烦你配合我们工作。” “...”卿晨沉默了。 卿晨不知道连云逸在特殊管理局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真的不知道。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云逸的同事要拿这种东西换他合作，为什么，难道他们都知道连云逸在追求他？ 但是他不是今天才暗示连云逸的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会为难你。”叶步光见他久久不答，继续说，“但是这些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 叶步光加大了筹码：“连云逸写的暗恋日记放在管理局，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偷出来。” 卿女士和卿晨说了那么多特殊管理局坏话，特殊管理局铁血无情人类至上不择手段，但是也没和他说这算什么。 妈妈，特殊管理局没有想杀他，还想给他上供，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卿晨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成交。” 他问秦赫，语气冷漠，听不出一点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次换秦赫沉默了，他突兀的笑了一声，颇有一种秘密被公开后的索然无味：“特殊管理局也知道了？算了。” 不正规的交易在成交一秒后迎来滑铁卢，卿晨很想问叶步光交易还算不算数，叶步光还偷不偷连云逸的日记。 天知道为什么特殊管理局的人要偷同事的日记，但是卿晨真的蛮想要。 “他反悔了，交易还算数吗？”卿晨问。 叶步光说：“...算，请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外界的声响更大了些，但是这个狭小的室内，却突然有了些许凉意。卿晨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赫站在原地，他身上依旧有连云逸的羽毛，但是下一秒一个干尸从门外走进，走向他。 领域内早已失去理智的怪物原本只会被领域主驱动，但是此时迈步上前，一手抓住了将秦赫身旁的白羽。 刹那间它的手被腐蚀出血水，白骨上出现漆黑的伤痕。它一个一个将白羽摘除，后退两步，在原地被白羽腐蚀殆尽。 秦赫转动脖子，失去桎梏后，他脸上的轻蔑也更深。 “你不是异能者。”秦赫说，“他们居然没有派人保护你，看来他们也不怎么重视你。” 卿晨偏过头，他脸上浮现些许困惑。 他确实非常困惑，最近遇到的怪人总是认为他又善良，又需要保护。 他需要吗？ 他的目光略过秦赫，地面上的黑水形成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坑，但是却有一样物品掉落在坑外，在干尸被腐蚀成水前从它身上剥落。 那是一个工牌，上面有姓名和部门，也有照片。 “你发现了？”秦赫说，他弯下腰捡起工牌，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卿晨看，“特殊管理局绝对不会和你说，异能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卿晨知道，很多事情卿女士都会和他说，以此让他了解属于他的罪恶，究竟有多么庞大。 秦赫说：“从来没有天生的能力者，所有人的异能都是后天得来的，来自本源的馈赠。通过了本源的考验，就成为异能者，没有通过，就成为失落者。” “就像这个领域主，它活着的时候抛弃父母，抛弃妻儿，抛弃良心，踩着家人同僚向上爬。母亲摔倒瘫痪时，它在工作，妻子生产的时候，它还在工作。教唆新人，恶意造谣同事，陷害竞争者。它如愿当了一个经理，过上了年薪百万的生活。” “当然，它被裁员了。”秦赫说，他的语气不算讥讽，反倒透露出些许热意，“一朝跌落谷底，拥有的东西全部化作泡影，它再也无法爬起。” 温度渐渐冰凉，墙面上浮现出了更多的门。每一扇门后，都有一具干尸走出。 在已经选拔出骑士后，它们竟然又返回了这个房间。 “授勋仪式已经开始，恶龙也将出动。” 它们说：“你们之中有一头恶龙，它会吞食掉无辜之人。”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仿佛出现了血液一般的红色，它们看着房间内的两人，影子拉长像是探出了头。 “你们谁是恶龙？” 鲜红的倒计时再次出现在最前方的门上，这一次只剩下了六十秒。 “而打败它的，是它陷害过的竞争对手。”秦赫说，“多么让人不甘。” 卿晨漠然的听着他讲故事，他没有任何的看法和见解。鲜红的倒计时也挑不起他的情绪，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冰雕娃娃。 秦赫说了这么多，终于图穷匕首：“但是本源出现了。” “它平等的对待我们所有人，本源赐予了它机遇，给了它新生。如果不是本源，它怎会拥有这么庞大的王国？” 秦赫轻声说：“就像是我，如果不是本源，我早已腐烂在山崖下。” 卿晨再次沉默了，他头一次听到这种理论。 这算是在夸他吗？怎么能有人连夸人都夸的那么让人嫌弃？ 叶步光那边断了一会，然后说：“你面前的人已经被确定为a级异能罪犯，伙同其他异能者进行不下四起恐怖袭击，极端主义者。” 特殊管理局或许下副本的专员人手不足，但是信息方面出了奇的快。 叶步光说：“如果你还有印象，昨日步行商业街曾发生过骚乱，就是秦赫策划的犯罪。” 就是他啊。卿晨心想。 吃饭吃一半，把连云逸叫出去工作的罪魁祸首。 他们死了会更好。卿晨冷漠的想，不管是领域主，还是秦赫。 “特殊管理局绝对不会和你说，本源才是慈悲的父。”秦赫说，他虔诚的说，“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连本源的考验都没有获得，却想和他们一起忤逆本源。” “你们这些人怎么配呢？”他讥讽道。 而耳麦对面的叶步光语气开始焦急：“如果他有攻击倾向，请立刻使用连云逸留下的道具，他对你有很深的恶意，连云逸还在进行游戏无法赶到——” 卿晨把耳麦取下，手腕轻轻一晃，特殊管理局的联络器就掉落到了秦赫面前。 秦赫有些意外的看了卿晨一眼，然后抬脚把耳麦碾碎。 “你胆子真大。”秦赫说，“不寻求特殊管理局的庇护？” 卿晨没回答这句话，他看了一眼门上的倒计时，最后十秒。 碍事的特殊管理局终于远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