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逼我换脸?断亲后送全家祭天》 第21章 伤口好了就不疼了 “娘娘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韵有些慌。 自己连淑妃现在的喜好都不清楚,又如何知道怎么做能让陛下欢心。 她偏头看向苏沫,正对上苏沫淡漠的目光。 苏韵心下恨恼。 怪不得这贱人自打入长春宫就一句话不多说。 她是料定淑妃娘娘会求自己做事,故意看自己笑话。 秦雅萱还是坚持想让她给个法子,那模样像是不听到答案不罢休。 “本宫知道你是个温和的性子,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本宫不求一朝压过那女人,但起码也不能像如今这样只能天天盼着陛下来。” “本宫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不会开口求你,难不成你还要让本宫找尘儿来说情不成?” 这话带了几分威胁。 不能想出办法来让淑妃争宠惹她不悦是小。 若真把殿下找来,殿下得知此事一定会觉得自己比不上苏沫。 到时候他会不会让苏沫恢复身份? 按照淑妃刚才的意思来看,她从一开始就看重苏沫高于自己。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是假的,待等事情败露她一定不会帮自己。 说不定还会不留余力的打压自己,助苏沫坐上廉王妃之位。 苏韵袖内的手死死攥了拳。 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绝不能前功尽弃! “娘娘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哪有不帮的道理。不过这件事得让我好好想想。” “你肯帮忙就好。”秦雅萱眼底重新染了笑,不悦扫了苏沫一眼。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你姐姐添茶。” “怎么好劳烦妹妹呢。”苏韵起身去端茶壶,看向苏沫的目光中带着一闪而过的算计。 苏沫眯眸,在她伸手过来的同时偏手错过,先她一步握住茶壶柄:“还是我来吧。” 苏韵愣了下,眸底划过一抹诧异,随即面上浮现一抹决然。 她突然握住苏沫的手,指甲狠狠刺进苏沫手腕伤口。 尖锐的疼痛让苏沫闷哼一声,握着茶壶的手顿时一松。 茶壶落地,托盘也被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浇了苏韵一手。 “啊!”她发出痛苦的惨叫。 手背被烫到的皮肤瞬间通红一片起了血泡。 事情发生的太快,苏沫想拦都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秦雅萱也被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查看。 “混账东西,你是怎么倒茶的,若是沫沫的手出什么事,本宫饶不了你!” 下人们慌里慌张大喊着叫太医。 苏沫没等说话突然被人从后面按住肩膀大力推开。 她踉跄两步,小腹撞在桌子角上,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她转头去看,瞧见顾封尘冲到苏韵身边,疼惜的一把将人抱起来。 “怎么样,疼不疼?怎么会伤成这样?” 苏韵叫了一声‘殿下’,眼中晕开水雾:“求您别怪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她抬头看向苏沫,又道:“我知道妹妹是怕我给淑妃娘娘出主意抢你的风头,可我是一心为娘娘好,并没有要跟你争宠的意思。” 顾封尘骤然抬头看过来,眼底满是杀意。 苏沫被这满是煞气的眼神看的心下一跳,下意识想要解释。 但解释的话开口却又咽回去。 没用的,就算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 自己和苏韵,他永远都站在苏韵那边,他的心早就偏了。 秦雅萱:“先别说这么多,赶紧让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我带她回府。”顾封尘把苏韵打横抱起。 苏韵用完好的那只手攥住顾封尘胸襟:“可是我还没给娘娘想出办法。” “傻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事,此事本宫自己想办法,你就别操心了。” 秦雅萱也生怕苏韵在自己这里出事,催促着顾封尘把她抱去看伤。 苏韵这才低下头,扶在顾封尘胸口处不再说话。 顾封尘凌冽瞪了苏沫一眼,眼中凝聚着狂风暴雨:“等看完伤本王再跟你算账!” 他抱着她大步往外走,迎面瞧见苏锦冬。 苏锦冬在宫里转了一大圈找苏沫,最后碰上杜仲才知道她们早就到长春宫来了。 这会子刚风风火火赶过来就瞧见苏韵被顾封尘抱着出去。 苏韵眼眶通红,似乎哭过的样子。 “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问你的好妹妹吧!”顾封尘冷着脸抱着苏韵离开。 苏锦冬偏头瞧见地上茶壶碎片和满地茶水瞬间明白一切。 “还是二哥说得对,就不该让你出来!”他大步过去,一把攥住苏沫衣领生拉硬扯带着他往外去。 那架势就连秦雅萱也吓了一跳。 苏沫被苏锦冬拖拽着弄出宫扔到马车上。 “你最好祈祷韵儿的手没事,否则我一定剁了你的手!” 那边苏韵已经被顾封尘抱上马车往侯府方向去。 苏锦冬跟苏沫同乘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侯府。 苏韵被两个男人怀抱簇拥着回房间,苏沫则被扔回马厩。 马厩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苏沫坐在干草堆上,撩开衣袖。 手腕上被愈合结痂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指甲抠出的印记几乎陷入皮肉。 血沾染了衣袖,纯白的袖口被染成红色,十分显眼。 可是苏锦冬跟她同坐一辆马车走了一路,挨得那么近,却没有发现。 苏沫缩在角落,熟练的撕下衣袖包扎伤口。 很疼。 明明这点伤比之前受得伤要轻很多,但为什么会这么疼? 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手按在胸口上,胸腔内传来有力的跳动。 苏沫想她会习惯的。 这伤很快就会好。 好了就不会再痛了。 “你还有脸在这里处理伤口?” 头顶炸响苏锦冬恼怒的声音。 苏沫没等抬头就被他从地上拽起来。 “韵儿因为你烫伤了手,一个劲的哭,凭什么你能完好无损的在这快活?” 苏沫本能的握住他扯着自己衣襟的手臂:“我也受了伤。” 明明是苏韵故意陷害,明明自己身上的伤更重,为什么他们总是看不见。 “你受伤是你咎由自取,是你活该。”苏锦冬扯着她往外去。 “入宫之前我告诉过你什么?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安安分分的?” “你就这么欠治?是不是非得把你一辈子关在马厩你才能学乖?” 衣领被扯得很紧。 苏沫喘不上气,只能勉强跟着他的脚步走。 苏锦冬拽着她一直大步往前,但并没有去苏韵住的院子,而是往府门外去。 马车还停在府门外。 苏锦冬一把将她扔上去。 苏沫下意识要往下跳:“你做什么?” 苏锦冬嗤笑一声:“你不是不喜欢待在马厩,使法子也要出去吗?那我今天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22章 除了做陪衬没有第二条路 苏沫有些不安:“你到底带我去哪?” 苏锦冬没有回她,只是跟着上了马车,吩咐马夫赶车。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大街上,朝着昭阳街方向去。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 苏锦冬把她从马车上拽下去。 苏沫下了马车抬头瞧见‘万宝阁’的牌子愣了下。 万宝阁是京城有名的交易场地,这里分明桩和暗桩。 明桩在地上,卖的都是些古董字画珠宝玉石等稀有品。 暗桩在地下,走的都是些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东西。 当初她帮苏锦冬做生意时就是靠着在万宝阁交易一些珍惜品起得家。 “你不是不甘心做韵儿的陪衬吗?” “很快你就会知道,除了给韵儿做陪衬之外,你没有第二条路。” 苏锦冬扯着苏沫进了大殿,而后在侍者过来接待时扔给侍者一块黑牌。 这是万宝阁尊客的象征,意味着接下来的交易需要在暗处进行。 侍者在前方领路,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穿过一条小走廊往更深处去。 这里虽是地下,但四处十分明亮。 每走两步就有顶天玉石柱,那盘龙玉柱上镶嵌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苏沫很快被带到一个房间内。 苏锦冬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入内,此时才发现顾封尘早早等在这。 他怀里抱着苏韵,正剥了橘子喂给她。 苏韵手上包着绷带,红着脸张嘴小口小口的吃着橘子,她见两人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顾封尘压住她,安抚的拍了拍她后背:“乖,吃完它,今日你什么都不用管,一切都有本王呢。” 苏韵娇声道‘好’,乖巧的任由他搂着。 顾封尘又给她喂了一瓣橘子后这才抬头看向苏沫:“万宝阁你来的不少,但暗桩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苏沫虽深入生意场,但之前做的也都是清白生意,并不涉及暗地买卖,对这里确实不熟。 更何况苏锦冬接手生意后她也很少再管生意场上的事,就连万宝阁也很少来。 但看两人这模样,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顾封尘不达眼底的笑带着几分嘲弄:“今天这里有一场买扑。” “抬价竞标这种事你最擅长,今儿本王也跟你玩玩。” “为了玩的高兴,本王还特意给你找来几个老熟人。” 苏锦冬跟进来对着顾封尘点了点头,又看了苏沫一眼,随手关了门,而后打开窗。 窗户正对着竞买台的方向。 台底下众买家里有不少苏沫熟悉的脸,以前或多或少跟他们都做过交易。 他们大多都是名仕一流,平日也算是君子正直,可此刻全都盯着台上,如同疯狗一般全都红着眼。 顾封尘拿着手帕宠溺的擦了擦苏韵嘴边沾染的汁水:“过去看看吧,你会有惊喜的。” 台上被推出来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铁笼子上面盖着黑布。 苏沫隐约感觉黑布下面盖着的是活物,心中不安扩大。 “各位尊贵的客人,按照卖家的要求,今日的货物全都统一出售,得者可随意处理货品。” 台上带着面具的人点燃全场。 黑布被掀开。 铁笼子里关着的是一个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苏沫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直从头窜到脚。 她这才明白,顾封尘说的熟人不是指台下那些,而是说台上那些女子。 身后传来男人讽刺的声音。 顾封尘满眼恶意。 “她们也算是你的老朋友了,上一次你能从各种各样的人手中将她们弄走,这一次就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苏沫猛然回头,心头的恨意从没有一刻像是此刻这样强烈,几乎破声。 “她们都是无辜的!” 国法上有一条规定,凡官宦抄家若无特别旨意女子一律充做官妓且不可私赎。 那两年她见了不少被抄家流放的,大多都是些贪权贪财之人,沦落至此也是活该。 可他们的妻女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尤其是那些还没有及笄的女孩子。 她们自小被养在深闺只知道吟诗作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的父亲养着她们,只等着把她们养大了送到宫里做自己的登高梯,或者嫁给更有权势的人给家族换来利益。 可是还没到不幸的那一天,更不幸的事就来了。 她们的家被抄,亲人被杀。 她们被一群陌生的男人抓走被带到更加肮脏的地方,去被强迫着贩卖自己的身体。 永无止境,甚至连死都是一种奢求。 苏沫怜惜她们也心疼她们,有意用自己的人脉伸出援手。 国法规定不能给她们赎身,她便花钱作假给她们制造新的身份,帮助她们假死脱身。 这也是苏沫跟万宝阁结缘的原因。 可现在,曾经被她救出狼窝的那些女孩子们再次被抓了回来。 “无辜吗?本王可不这么认为,父债子偿,她们的父亲犯了法,她们理当同罪。” “真说起来你为她们做假证帮她们逃走才不符合国法。”顾封尘盯着她,一字一顿。 “你要知道,污秽肮脏之处才是她们本来应该待的地方,她们最大的错就是胆敢反抗。” 像是在说台上那些女子,又像是在说别的。 苏沫对上他冷漠的目光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住。 台上面具男还在用话激化众人的购买欲。 “这些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尊客们想买回去泄欲也好,做狗奴也好都随大家喜欢。” “甚至于哪位若想要用作祭祀或者上供,我们也可提供拆分贩卖。” 鞭子抽在那些女子们身上,皮开肉绽。 她们眼睛上蒙着布,嘴里也被堵着东西,连痛呼的资格都没有。 台下的男人们用贪婪下流的眼光打量着她们,甚至有人要求多来几鞭助兴。 那些带着倒刺的鞭子如愿打在女子们身上,她们呜咽着躲避着抱成一团。 其中甚至有三四个是不到十几岁的孩子。 “畜生,畜生!”苏沫猩红了眼,死死攥了拳。 叫卖开始,往日斯文的男人们此刻恶狼一般的竞价。 他们其中不乏有一些早就认识这些曾住在大宅内院的女子们的,不过之前高攀不上。 也有一些是跟这些女子父辈有仇的,买她们回去为了泄私欲。 但不管哪种,她们一旦被人买走下场绝不会太好。 “我出五万两!” 清冷却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场地。 苏沫咬牙一字一顿:“五万两,买她们自由。” 自己能救她们一次,就能救她们第二次。 “六万两。” 身旁传来轻佻嘲讽的声音。 苏沫转头对上苏锦冬讽刺的眼。 他勾起嘴角,满眼志在必得:“我说过你是韵儿的陪衬,今日你没有任何做主的权利。” 第23章 她们凭什么要被当做垫脚石呢? 苏沫身子猛然一僵,死死攥了拳:“十万!” “十五万。”苏锦冬轻描淡写再扔出一个数字,似乎并没把这点钱当回事。 苏沫当初虽然将生意场上的东西全都交给苏锦冬搭理,但是各家商铺每年还是有分成的。 满打满算每年应该有三十万,再加上之前攒了放在钱庄的那些,差不多能凑够五十万两。 “五十万。” 这一声是苏锦冬喊的。 苏沫骤然看向他。 众买家也都被这边自己给自己加价的行为诧异,同时停止叫价看过来。 苏锦冬敲了敲窗上挂着的牌子,冷嘲望着苏沫,继续后面没说完的话:“五十万……零一两。” 苏沫脸色顿时惨白。 已经没有竞价的必要了。 不管自己再出多少,苏锦冬都会压过自己。 而且五十万已经是赌上自己全部身家,自己没有更多了。 “你之前做这种压价的事不是很熟练,现在怎么不继续了?”苏锦冬嘲弄的嗤笑。 “既然你不继续那就让我来好了。”他拍了拍手,侍者在窗外挂出‘全购’的牌子。 苏锦冬提声对着外面众买家道: “众位,我的宝贝妹妹说了,为了答谢各位往日的合作,今日凡台上之物尽数买下送给众位。” “见者有份,只要各位高兴可以当场享用,随意娱乐。” 场面比刚才更加喧闹,纷纷欢呼着赞叹苏锦冬大手笔。 能在暗桩挂牌的人在整个京城都不多见。 有人扯着嗓子询问苏锦冬的宝贝妹妹是哪一位。 苏锦冬回头看向苏韵,宠溺的喊她:“过来,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想学做生意么,从今天开始,四哥名下的产业就都是你的了。” “真的?”苏韵眼底蹦出一抹狂喜,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苏沫一眼。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毕竟那些东西也有她的份,我什么都没做过。” 苏锦冬笑:“傻丫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站在这里就是受万人瞩目的。” 顾封尘放开她,鼓励的拍拍她肩膀。 苏韵一步步走向窗边,站在众人面前。 苏锦冬牵着她的手,对外面众买家道:“这就是我妹妹,从此后接管我的生意,还请各位日后见了多多帮衬。” 有人认出苏锦冬,也认出苏韵。 “这不是侯府五小姐吗?怪不得能有这么大手笔,听说这位两年前帮着侯府四少爷白手起家,是个天才。” “这么有本事的人,要是能跟她做生意那简直是天下掉馅饼的事。” 众人纷纷恭维着苏韵,几乎把她当做这暗桩里的另一个夜明珠,而且还是最大最亮的那一颗。 苏韵享受众星捧月,分出些许精力偏头看向苏沫:“妹妹,这次竞标是我赢了,真是抱歉,抢了你的东西。” 苏锦冬手搭在她肩膀上冷嘲的瞥了苏沫一眼:“这怎么能说是你抢了她的。” “你要知道,你花的这些钱都是四哥给你的,四哥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她不能把货物买下来是她没本事,不关你的事。” 苏韵轻笑着点头:“四哥说得对,我知道了。” 她看了苏沫一眼,眼底满是讽刺。 就算这贱人之前再厉害再混得风生水起又如何? 她这些年辛苦打拼出来的东西现在还不都成了自己的? 只要四哥一句话,别说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是金山银山自己想要就有。 而这贱人,只能做自己的陪衬。 底下人纷纷诧异起来,语气中有对苏韵的羡慕崇拜,也有对苏沫的不屑嘲弄。 “刚才跟着竞价的原来就是六小姐?早听说六小姐跳井自尽毁了脸,现在看来是真的。” “她刚才还要跟五小姐竞价,真是自不量力,生意场上的事她懂什么,丑人多作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两人一个捧上天一个踩下地 苏沫暴漏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悲痛的闭上了眼。 苏锦冬说他带自己来是要让自己给苏韵做陪衬,他做到了。 可是那些女孩子怎么办? 谁来为她们出头,谁来可怜她们。 她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拿她们当垫脚石,拿她们的尊严和性命来做跳板! “刚才我四哥说了要把今日买下的都送给众位,我想再多加点东西。”苏韵扫了苏沫一眼。 “今日我高兴,所以也让大家沾沾喜气。” “哪一位今日要来跟我谈生意,无论买卖,我都以高于或者低于原本价格的三倍来跟众位合作。” 众人欢呼声更高了些,完全淹没了台上女子的哭泣声。 苏韵娇柔中带着几分张扬的声音问苏锦冬:“四哥,我这样做肯定会亏钱,你不会怪我吧?” 岂止是亏钱,若在场这些人都要合作,起码三年的利润都要搭进去。 苏锦冬却觉得无足轻重,宠笑道:“只要你高兴,莫说三倍,就算十倍四哥也出得起。” 苏韵讨巧的拽住苏锦冬袖口晃了晃:“那就多谢四哥了。” “放了她们。”苏沫突然出声,打断两人。 苏锦冬关上窗户暂时隔绝外面的吵闹,冷瞧了她:“凭什么?” 苏沫没有跟苏锦冬对话,她知道男子是无法共情女子的,尤其是苏锦冬这样的人。 她只看着苏韵:“你想要名,现在你已经得到了,她们对你来说没用了,放她们走。”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苏韵才是侯府嫡出,才是真正的‘苏沫’。 这人拥有了金钱拥有了名誉,被苏锦冬高高捧起。 可那些女孩子们什么都没有,就算她把她们当做利用品,现在也足够了。 苏韵清纯的脸上满是无辜:“姐姐这话我可不认同,怎么说是我要名呢?我可从来没跟你争过什么。” “而且四哥不是说了吗?那些钱都是四哥花的,四哥花了钱买了她们,想怎么对她们都可以。” 一群低贱的女子而已,她们本来生下来就是给别人做衬托做玩意的。 自己赏眼踩着她们用她们做跳板那是他们的福气。 用完了就废物再利用,扔出去给外面那些人卖个好,哪里值得自己劳心去救。 “四哥,你说我说得对吗?” 第24章 每个人都在挣扎求生 苏锦冬赞赏的摸摸她头发:“韵儿说得对,商人就是无利不欢,不能有妇人之仁,你学的很快。” 韵儿还真是有做生意的头脑,相比起来果然还是韵儿更适合接手自己的生意场。 苏沫这种的只会做赔钱买卖,也不知道当初她是怎么帮自己打下这片江山的。 保不齐只是运气好,又或者是凭那张脸招人而已。 苏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苏锦冬也就算了,苏韵再怎么跟自己争跟自己斗那也是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 可她是女子啊,她明明也是女子啊,为什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苏韵,她们是人,她们不是物品!” 那些女孩子们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啊! 苏韵皱眉有些厌烦:“姐姐是不是忘了,她们可是罪臣之女。” “既然她们是被规定要做官妓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认命。” “我觉得她们应该主动接受命运这才是一个女子应该做的本分。” “姐姐你要是强行逆天改命那是是陷她们于不忠不义不孝,是不对的。” 苏沫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扎了一刀,往外呼呼冒着冷气。 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苏韵两年的做法,忽然明白了苏韵为何仇视自己到那种地步。 她们从根上就不一样,她们天生就是两种人。 “看来这场游戏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必要了。”顾封尘看了一场好戏,宠溺的对苏韵招招手。 苏韵轻笑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顾封尘嘲弄得瞧着苏沫:“就算你拿出全部身家似乎也不太够,还差了一两,不如本王借你一两如何?” 房门推开,侍者端着一盆滚烫的热水进来放在桌子上。 顾封尘再道:“只不过你得付出点代价。” 自己说过会找她算账。 韵儿受过的苦,她得十倍百倍的受回来! 滚烫的热水冒出蒸汽,很快整间屋子都变得有些雾蒙蒙的。 隔着窗户传来女子们凄惨的哭喊声。 苏沫走到桌边,望着那盆热水,袖内的手攥紧。 苏锦冬冷呵:“怎么,不敢了?你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要救那些人,要给她们自由吗?” “轮到自己要付出的时候就不愿意了?” 说白了她也不过是嘴上英雄罢了,真轮到做事就开始退缩,假装正经罢了。 就跟之前她说要断亲离府一样,结果三哥一吓唬她就乖乖回来,半点勇气都没有。 真亏自己当时还以为她真的会走呢。 “要是不敢就算了,你跪下跟韵儿磕头认错那一两我替你出了。” 她这种人就得被狠狠打压才知道怕。 不给她点教训,她就总也学不会安分。 苏沫盯着那盆水:“是不是我做了,她们就能离开这里。” “当然,我保证。”苏锦冬量她也不敢:“你想挣这一两要么就下跪,否则的话你就得把整条胳膊全浸进去才……” ‘刺啦!’ 冷水下了热油的声音传来。 苏锦冬后面的话噎住,瞳孔骤缩,错愕震惊的看着苏沫。 她的胳膊完全浸入热水。 滚烫的水翻滚着将那娇嫩的皮肤烫得通红几乎滴血。 一个又一个的血泡翻出,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条胳膊。 冷汗一滴滴落在水中,溅出细小的水花。 苏锦冬确实没想到她真敢做,明明当初要挨板子的时候她可是想尽了办法保护自己。 现在竟然为了几个官妓连胳膊都不要了。 苏沫脸色发白,就连嘴唇都失去颜色,全身只有那双眼睛是冷的。 “现在,可以了吗?” 这样做,够不够还苏韵手上的烫伤了? 顾封尘亦是皱了眉,说不出高兴与否,只是面色一点点沉下去。 苏韵心头涌出快意,面上却满是担忧:“姐姐这是做什么,殿下是跟你开玩笑呢。” “你这样做搞得好像我们欺负你一样,姐姐快起来吧。” 苏沫没有动,只是盯着顾封尘,一字一顿:“可以了吗?” 顾封尘望着她痛苦却又倔强的表情,皱了眉,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曲起。 好一会后松口:“可以了。” 苏沫这才泄了力气,将手臂从水中抽出来。 一整条左臂被烫得皮肉外翻,大面积创伤,红烂得不成样子。 红血丝布满整条胳膊,如同被血织造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遍布整条手臂,十分骇人。 她疼得浑身发抖,但从始至终没有痛呼过一声。 苏锦冬打眼看着都感觉自己的胳膊在幻痛,眼底染了几分复杂。 不过是几个可以随意买卖的罪臣之女而已,她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她就算是要救人,谢罪说几句求饶的好听话不就成了,为什么宁可烫伤手臂都不下跪? 是故意的吗? 故意想让他们觉得她英勇,觉得这样做他们就能怜惜她? 顾封尘起身走到她面前,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扔到她身上,冷声。 “这一两是你的了。” “不过你得知道你在我眼里也就只值一两。” 苏沫用右手捡起那一两死死攥在手中。 一两,只是一两而已,却能买那么多人的性命。 顾封尘,你可真狠啊。 苏韵眸色微闪,抬脚凑过来:“殿下,仔细想想要是真把那些女子扔在这我也有点不忍心。” “要不然还是让她们回去她们原本的地方去好了。” 官妓嘛,自然有官妓的去处。 顾封尘:“知道你心软,既然韵儿求情,那就把那些女人都送回去好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苏沫:“本王答应说把她们弄出暗桩,可没说放她们走。” 有些人就算拼命挣扎也逃不出原本的命运,就算运气好离开了一段时间也早晚得回来。 这个道理,她也该明白了。 窗外女子们哭叫的声音逐渐消失。 苏沫闭上了眼。 她没有更多的东西来换她们自由。 但最起码先救下她们的性命。 苏锦冬瞧着苏沫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觉得屋子里有些闷。 “好了折腾了一天也累了,韵儿还有伤,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等过两天伤好了,就可以接手一些生意场上的事了。” 苏韵满眼欢喜:“四哥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等自己完全接手了那些产业之后,就是名副其实的侯府嫡出,到时候苏沫也就没用了。 第25章 如果我死了,苏韵也活不了 苏沫被下人独自押送回府,回到马厩时瞧见苏无秧站在马厩门前,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男人手里拿着茯苓膏,视线扫过她红肿烫得满是燎泡的胳膊,蹙了蹙眉,但没有多说。 显然已经知道了万宝阁内发生的事。 “你的本事还真不小,放你去一趟皇宫竟就惹出这么多事来。” 苏沫不知道他说的具体是哪件。 而后便听苏无秧道:“杜仲刚下了差就来府上要见你,已经在大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苏沫一愣,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 杜仲来了,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你打算让他见我吗?” 苏无秧嗤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他往前走了两步到苏沫面前,两根手指捏着茯苓膏的瓶子吊在苏沫面前。 “这是当初答应你的东西,我亲自给你送来了。” 苏沫敛眉,伸手去接。 苏无秧骤然松手。 ‘啪’ 白瓷瓶掉在地上碎裂开来,细腻的白色膏体炸开满地。 苏沫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眸色暗了几分。 苏无秧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让见,怎么不让见?” “你如此费尽心力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见他?我若不许,岂不是显得我不近人情?” 苏沫抿唇收回手。 苏无秧摆摆手打发下人把她重新关回到马厩中:“只是你不要后悔就行。” 毕竟就算见了也没什么用了。 苏沫被关进马厩,隔着围栏看他。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穿素白的长衫,喜欢腰间挂着翠绿的玉佩。 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郎朗君子。 只是如今苏沫总能从他眼中看到几分毒辣和疯狂。 那是一种并不外放的情绪,如同蜘蛛织出的毒丝密密麻麻把人网住。 平日里,他站在那儿不动不鸣公子无双,一旦下手便是毒蝎入骨狠辣至极。 苏沫有时候在想,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苏韵要顶替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都很清楚,只要自己活着一天,苏韵就一天不能安心。 苏韵不敢杀自己是因为她差自己太多,她必须要留着自己从自己身上汲取养分。 她怕自己一旦死了,她不能扮演好自己的身份,被其他人看出她的不足。 所以她要留着自己,把自己踩在脚下,用这种方式来衬托她的高贵。 那他呢? “玉芝玉佩在你手里,你有能力除掉我。” 也许少了自己,苏韵学自己上位的难度会大一些,但以他的能力这并非不可能。 反倒是留着自己,他才会迎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苏无秧眸色闪烁了下,声音极冷:“我说过,要让你活着体会韵儿之前的痛苦,你死了就没办法偿还了。” 苏沫知道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 生不如死的折磨确实更符合他的恶劣性子。 但或许也有别的,别的什么更重要的原因。 “你曾经说过让我做苏韵的血包,一辈子。”苏沫伸出手,看着满是血痕的手臂忽而明白了什么。 “苏韵的病没有完全好对吗?” 苏无秧狠狠拧了眉,没有说话。 苏沫知道她猜对了。 苏韵自幼体弱大夫说她活不长,这也是当初奶娘把她跟自己襁褓中的自己调换的原因。 她虽在府中千娇百宠的长大,但身子骨一直很差。 这些年府上也没少给她寻药,但都是治标不治本。 反而她这次回来比之前活蹦乱跳了许多。 苏无秧之前说过,他用自己的身体做研究,改变了自己的体质,用自己的血做了苏韵的药引。 换言之…… “如果我死了,苏韵也活不了。” 苏无秧眉头更深,脸色越发沉了:“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自己的医术还没差到少了她就会让韵儿丧命的地步。 “我说过,你产生一些自我安慰的想法是你的事,说出来那就是愚蠢。” “杜仲待会过来,你最好控控你脑子里的水,不要在他面前说些疯言疯语。” 苏沫看着他抬脚离开,敛眉。 或许吧。 但自己猜就算没了自己的血苏韵不会死,肯定也活不长。 苏无秧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苏沫的目光。 直到完全转弯离开养马院感觉到那道目光消失,他冷眸的脸才猛然沉了下来。 苏沫太聪明,聪明到让人心烦。 如果说韵儿是养在温室中最娇嫩的那朵花,那苏沫就是荒山野岭里生长出来的一株草。 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草,看着柔弱,实际风吹雨打却依旧坚挺。 哪怕人为折断,只要根还在,就能一次又一次顽强的生长出来。 脆弱又倔强。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护着韵儿,比起苏沫,韵儿太过弱小。 她是自己用了两年才救回来的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自己不能让苏沫毁了她。 半边身子被撞了下。 苏无秧回过神见杜仲从殿内出来脸色阴沉的往外去:“杜大人慌慌张张这是要去哪?” 杜仲眉毛几乎皱成一团:“小沫之前救的那些女孩子被人在万宝阁贩卖的事你知道吗?” 苏无秧蹙眉。 消息泄露的有些太快了。 “杜大人这是要去救人?” “当然是去救人,而且还要查查这件事。”杜仲恨得牙根痒痒。 “那些女子都是无辜之人,而且小沫做事向来仔细,她要救人要给她们制造假身份自然会办的一丝不苟。” “如果是一个两个被人抓到那也罢了,偏偏这次是几乎全被找回来,而且还出现在那种地方。” 万宝阁自己没去过也听说过,暗桩能是什么好地方。 那些女子被弄到那里摆明是有人故意折磨,或者该说对方不是冲着那些女子而是冲着小沫。 “小沫一定是得罪了人,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苏无秧眸色沉了几分。 他知杜仲此人虽是武夫但向来心思灵敏,却没想到他竟也如此细心。 只凭这个结果就能联想到这么多。 不过这次确实是老四做的太过火,就算要做也得更加隐蔽一些才对。 “如果是这样那杜大人就不用去查了,此事我已知晓。” “我刚从马厩来,此事是苏韵做的。” 第26章 是时候离开马厩了 五十万零一两,自导自演买下那些女子再送她们回到原本的牢笼。 是苏韵对苏沫的报复。 这些是苏无秧告诉杜仲的。 有票据,有人证,府中人也证实了‘苏韵’今日确实去过万宝阁。 “她现在被你们关着,你们就看着她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出府去作恶?” “她曾经到底也是我们的妹妹,且你是知道的,小沫向来心软。” 这话好像什么都没解释,但又什么都解释了。 杜仲满腔恼火去到马厩,一脚踹碎了马厩门。 “苏韵,冤有头债有主,你做了恶事才会被罚,那些女子何其无辜,你就如此歹毒竟对她们下手?” 有侯府那几人在,她伤害不了小沫,所以转身就抽刀向更弱者,简直丧心病狂。 苏沫坐在干草堆上,将袖子扯下遮盖住伤痕累累的手臂。 她抬头看向杜仲,沉眸看着他:“这又是苏无秧告诉你的?” 以前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苏无秧还是编故事的一把好手。 颠倒是非玩得如此顺手,以后他不做神医大夫可以去做说书先生。 “因你自小长在侯府,小沫又重情义当初才会让苏锦冬的产业加上你一份份额。” “如今你身在马厩却还是狠辣猖狂,拼上身家就为了打压小沫?你简直无可救药!” 杜仲觉得她应该庆幸自己不打女人,否则早就一刀把她给杀了。 苏沫见他怒气冲冲额头青筋直跳并不觉惧,反而有种诡异的心安。 她笑问道:“杜大人这么在意那些女子?其实说起来她们本就是罪臣之后,理应去做官妓。” “胡说八道!”杜仲指着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连带之罪何其冤枉。” “她们的出生她们不能决定本就可怜,更何况男子官场争权夺利为名为财皆是为人者贪。” “他们为人不正闯下祸事却要连累家中妻女受害,这又是什么道理?” 自己真是鬼迷心窍,来府上之前真就有一瞬间以为她会是小沫。 如今她竟能说出这种话,哪里有小沫的半点影子! 苏沫望着他:“苏沫做假证救她们不也是罔顾国法,理当被罚?” 杜仲:“天下不平之事何止百千,为官者上下相通,为富麻木不仁,阴狠狡诈之辈处处都有。” “小沫虽罔顾国法却是为救无辜受难之人,若苍天有眼真要处罚,那也该先罚那些歹毒之徒。” “可若欺上瞒下以人命去填私欲,泄私愤的人都还好好活着,就说明天道不公。” “既天道不公,那小沫所作之事又有何不妥?” 世界上有太多人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心怀奸诈,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一肚子阴险狡诈。 小沫此举是为道义是为人理。 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不被罚不被骂,偏偏做好事的要被讽刺要被敌视,天底下没这样的理! 苏沫嘴角勾起一抹笑。 果然,杜大哥还是原先那个杜大哥。 “杜大人的意思是要救她们,我劝你最好不要,免得惹火上身。” 杜仲怒气回望她,满眼坚毅:“你觉得我会怕?” 当初自己被人追杀,深陷陷阱,小沫不也照旧救了自己吗? 如果没有小沫当时心软哪有如今的自己。 现在轮到自己遇到这种事断然也没有怕的道理。 “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要救她们就快点。”苏沫不确定那些女子在拥有自由后再被带回那种地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 “当初给她们做的假身份应该是能用的,只不过是钻了空子才让她们被抓回来。” “可若她们一旦被重新打上官妓的标签,二次去救就不容易了。” “我会救她们出来给你看。”杜仲自然也知救人的事不能拖延。 刚才只不过听苏无秧说了原由实在气不过才跑到这里。 现如今怒气平息了许多,他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急着去救人,转身要走,但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苏韵,人在做天在看,你对待同为女子的她们都如此心狠手辣,早晚会被反噬!” 苏沫敛了眉,似赞同又似别的什么,轻声道:“希望如此。” 杜仲此刻心急只觉得她这话是讽刺,没有放在心上大步离开。 苏沫看着他决然快速的背影,眸色逐渐幽深下去。 杜大哥,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救她们的。 她看向旁边的马槽,马槽台上放着一瓶茯苓膏。 是苏无秧提前放在这的。 苏沫站起身走过去将茯苓膏拿起,握在手中。 苏韵有一句话说得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有能力去保别人。 她伸出手平行在马槽边的水缸上,而后松开手。 ‘啪’ 茯苓膏掉入水中,膏体晕染开来化入水内。 不过这马厩自己待得确实够久了,也是时候想办法出去了。 苏沫当晚生了一场大病,发热的厉害。 下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浑浑噩噩没了意识。 如今的她再不受宠到底也是侯府的小姐。 若是死在马厩,谁都担不起责任。 下人慌里慌张去禀告。 苏无秧正在药房治药,听见禀告沉眸冷笑:“那就让她病死好了。” 昨日她刚猜出韵儿需要她的血,今日她就病了,哪有这样巧的事。 下人一脸为难还想再说什么,但对上苏无秧冷漠的表情只能闭上嘴。 恰好苏凌臣从外进来听见这话,出声问询。 下人看了苏无秧一眼,支吾着把苏沫生病的事说了。 “六小姐浑身滚烫一点意识都没了,要是再不看大夫,只怕是要不好。” 苏凌臣拧眉:“要不你去看看?” 苏无秧摆手:“她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若信了她才会有麻烦。” 自己在马厩放了一瓶茯苓膏,足够让她疗伤。 头段时间她没药的时候尚且能自行治伤,如今给了她药,她反倒要死? “她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就会耍这样的心机,你莫要心软。” 苏无秧说罢吩咐下人:“你去告诉她,等她死了我会去给她收尸。” 下人见此只能退下。 苏无秧这才重新看向苏凌臣:“你来有事?” 苏凌臣:“青山庙那边传了话来,说母亲过两日回府,让我们做些准备。” 苏无秧继续侍弄手里的草药。 “你如今是世子,这些年府上的事都是你做主,这事也你来办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说一句便是。” 苏凌臣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不过基于他是兄长到底还是要来说一声。 “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了。”苏凌臣起身离开。 只是他走出院子脚步顿了下,不知想到什么,皱了皱眉转了身朝着马厩方向去。 第27章 她从不拿命来赌 马厩内四处透风,臭气熏天。 除了角落里的干草堆和马槽旁边一个大水缸之外连铺盖都没有。 苏沫侧脸闭着眼趴卧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被毁了容的脸泛着不自然的苍白。 苏凌臣入内,站在距离她两步开外,蹙了蹙眉。 这里的生活环境有些太差了。 自己本以为就算她被关在这里,正常的生活用品还是有的。 是府上那些下人苛待她了么? “起来吧,二哥并不打算过来,你就算在这里躺一天也没用。” 苏沫没有动静,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苏凌臣蹙眉‘啧’了一声:“装得倒是挺像,你演技可比刚入府那时候好多了。” 记得那时候她刚回京,京中那些同龄人都对她不甚友好,尤其苏家二房的那小子。 他仗着二房得老爷子宠经常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他们兄弟懒得搭理。 于是苏启就转移目标针对刚回府的她,在认亲宴上带着一群公子哥把她围在假山附近动粗。 等大家察觉到不对劲过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苏启因此被杖打,二房长辈也被老爷子责骂。 可等自己着急忙慌抱她去看大夫时,到了没人地儿,她又生龙活虎起来。 自己问她为什么要骗人。 她说‘不是骗,我只是把结果提前’。 自己知道她没说谎。 当时她在外吃了不少苦骨瘦如柴,真要被那群人没轻没重打一顿肯定得没半条命。 只是现如今同样的招式用多了别人就不会信了。 二哥这次不就没信么。 “杜仲那边是你说了什么吧,他离府之后去万宝阁暗桩闹了一场,还利用职务抓了几个人。” 苏沫还是没回应,只是嘴唇动了动。 苏凌臣失了耐心,走上前伸手抓她:“二哥的本事你知道,杜仲就是想查也查不到,我劝你……” 手指在触碰到苏沫皮肤时,触电一般猛地收回。 后面的话也跟着咽回去。 苏凌臣瞪大眼,错愕的愣了下,又迅速将手放在她额头上。 滚烫,如同一块柔软的烙铁。 她在发热! “苏沫!”苏凌臣一把拽住她衣领把她拽起来,拍她的脸:“醒醒,别装了。” 苏沫整个人身子如同一滩烂泥被抓起来,毫无知觉的昏睡着。 她嘴唇还在动,像是在呢喃。 苏凌臣这会子凑近了才发现她是在说梦话,嘴里念叨着‘好冷’。 已经烧糊涂了。 他暗骂一声,打横把人抱起往马厩外跑:“来人,去把二哥找来。” 下人慌慌张张跟在他身后:“可是二少爷说不管这事。” “那就去找府医!”苏凌臣语气中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慌乱。 他什么都顾不上,抱着苏沫回了自己院子。 苏沫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她浑身的伤有些已经溃烂,且因为这段时间入口食物不干净的原因脾胃也出了问题。 那条左手臂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经过一夜已经发炎流脓。 原本的血泡被磨破了许多,看着血淋淋的十分骇人。 苏沫被带到万宝阁的事苏凌臣不是不知道。 韵儿因为她受了伤,她理当被教训一下。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顾封尘会这么狠。 那男人毕竟曾跟她有婚约,她被他们囚禁折磨那两个多月不算,那是她欠韵儿的,不得不还。 可他没成想过了那件事之后顾封尘还会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床上的人出气多进气少,因为发热的缘故血液都聚集到脸上,红彤彤的,可嘴唇却一点血色都没有。 退热的药勉强灌下去又吐出来,反复四五次才喝下小半碗。 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就算活下来也会变成傻子。 苏凌臣站在床边拧眉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眸色有些沉。 这还是自打她入府之后第二次看见她这样,第一次的时候…… “咳咳……”苏沫短促又急切的咳嗽几声,硬生生把自己咳醒。 她脸被憋得更白了些,突然像是被刺激一般惊醒,而后扶在床头又吐了。 先是药然后是胃里残留下来的最后那点没消化的食物,然后就是胃酸。 终于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再也没东西可吐的时候,她才喘着粗气扶倒在床上。 她睁着眼努力呼吸,感觉全身血液热得像是要沸腾一般,可是骨头确实冷得。 五脏六腑像是被热油煮了一遍,然后又扔进冷灶,格外难受。 想用水浇一浇。 旁边有人递过来一个茶杯。 苏沫端过来一饮而下,然后又夺过那人手里的茶壶,灌了个痛快。 温热的水下肚,连毛孔都像是活过来一样,虽然还是难受,但最起码比刚才好多了。 她意识恢复了一些,这才有时间去看旁边那人。 是苏凌臣。 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把空茶壶随意抱在怀里,仰躺在床上等着平复体内的燥热。 身子底下是绵软的厚被褥,比干草堆要舒服很多。 周围也十分干净,就连刮过来的风都透着一股子清香。 苏沫舒服的吐出一口浊气。 苏凌臣先说了话:“我在马厩水缸里瞧见了茯苓膏的瓶子。” 苏沫看向他,还是沉默着。 苏凌臣目光淡然看不出心中所想,只盯着她:“你是故意的。” 二哥办事向来有分寸,既然早知道她身上有伤,必然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她被病死。 药早就留了的,是她自己毁了没用。 苏沫咽了下口水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应该可以正常说话。 她张嘴,虽然嗓子有些哑,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那又如何?我只是把结果提前了。” 苏凌臣瞳孔微颤,眸色越发暗下去:“所以你就拿性命来赌。” 语气有些冷,似带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恼怒。 苏沫扶着床头坐起身:“你叫了大夫,大夫的诊断结果你应该知道了吧。” 这具身体里外都快崩坏,已经到了不得不休养的地步。 至于赌? 她从不会拿自己的命来赌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情。 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什么时候是病态,什么时候到极限。 怎样做才能发病,才能病得吓人而又不会真的死。 第28章 就算死也得死在侯府 苏凌臣没有说话,只沉着脸。 苏沫清楚他肯定是知道自己目前身体情况的,他可以不相信自己,难道还能不相信大夫? 自己身上新伤旧伤,再加上那几个人时不时来找茬,生活环境又恶劣。 再这样下去不死半条命,老靠苏无秧偶尔的施舍管什么用。 不过活死人一样吊着一口气罢了。 自己可不想真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过一辈子。 “我的命如今贵得很,我若死了,只怕某人有些东西偿还不起。” 苏凌臣平静的脸上骤然敛了几分冷意:“你这是在威胁我?” 祖父对二房的器重有目共睹,他相比起父亲更喜欢二伯,由此相比起他们也更喜欢苏启。 尤其是在大哥参军入伍和二哥学医出师之后,他甚至想将侯府世子的名号平易给苏启。 那时候自己开始争夺世子之位,苏启便派人暗杀。 自己不察差点被害,是她及时赶来替自己挡了一箭。 那次也是自己第一次见她如此虚弱的躺在床上,几乎没命。 自己是欠她一条命没错,可一码归一码,这不代表她能用这件事跟自己做交易。 苏沫并不觉得这是威胁,她只是实话实说:“你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自然也要付出些东西。” 否则这场病自己不是白生了么。 苏凌臣几乎顿恼:“苏沫你别忘了,我是你哥!” 自己是她哥哥,她就跟自己算得这么清楚? 她要拿这件事来说话,是想要让自己还了人情两不相欠吗? 苏沫拧眉,完全不懂苏凌臣恼火的原因。 “那又怎么样?而且三少爷现在似乎更像是苏韵的哥哥,而不是我的。” 他既然这么疼苏韵,自然该处处为苏韵考虑,自己死了他们也没好处。 “不是你的?”苏凌臣顿在远处,死死盯着她,怒火恒生的眸底几乎将一切燃烧殆尽。 当初是她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要自己接受她的。 也是她隔三差五送东西给自己让自己多看她一眼的。 她初入侯府无人可依,一点点靠近自己让自己可怜她。 如今她终于融入府上,然后才说什么自己不是她哥哥?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说过你是侯府的人,你所有一切都是侯府给的,就算你真的死了,那也得死在侯府!” 苏沫怔怔坐在床上,怀里还抱着茶壶,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错愕还有一丝丝不解。 苏凌臣感觉心头像是有只猛兽,即将要跳出来。 她露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被自己说中了吗? 事到如今还想撇清关系那绝对不可能。 “苏沫,当初你既然主动接近让我认了你,现在想要一笔勾销也晚了。” “这两年你是为府上做了不少事没错,可那都是你自愿的。” 是她自愿替自己挡箭,自愿救自己,自愿献出性命的。 现在她有什么资格来清算! 苏沫望着他,眼底那死不解转变为困惑:“你在说什么?” 苏凌臣:“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想打什么主意我心里也清楚。” 但是没用。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上,顶替韵儿的身份苟延残喘着活下去。” 她愿意演戏那就继续演,愿意生病那就继续生,自己手里有的是好药。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自己就能把她救回来,她想死也不成。 苏沫拧眉,不知道是不是刚大病一场的原因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不是很理解他的话。 “所以你觉得你能靠我跟你的这点血缘关系,就让我自愿做苏韵血包,并且把她推到我的位置上去?” 苏凌臣应该没有这么天真吧? “她现在必须要我的血延长生命,说到底该是你们求着我才对。” 苏凌臣眼底即将炸开的怒火生生顿住,如同被骤然浇了一盆冷水。 他反倒愣住,脸上显露出苏沫刚才的迷茫和错愕:“靠你的血?”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苏沫不信他不知情,否则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救自己做什么? “虽然苏无秧说我死了苏韵也会活着,但我猜没我的血她肯定活不好。” “你们当然可以在我死之前多抽点血存着给她备用,但能抵得了一时却抵不了一世。” 所以想让苏韵好,那首先他们得让自己好。 苏凌臣所有的情绪一时间都被打回去。 男人的面色有些沉,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只是袖内的手攥紧,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她从始至终说的都是这件事? 苏沫见他脸色不好猜测他应该是在考量:“马厩我待够了,我要回自己院子去住。” “我知道苏无秧的脾气,这事由你去说最好,至于怎么提那不关我的事。” “找什么借口你自己去想,毕竟若我真出什么岔子,你们宝贝妹妹也会受影响。” 苏凌臣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 但什么都没有。 苏凌臣抿唇,心口莫名的生出几分空虚和烦躁。 他说不上来,只能将这所有一切情绪当做自己猜错她想法,没能彻底掌控她而产生的烦闷。 “可以让你回去住。” 马厩确实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那时候把她扔到马厩不过是想压压她的性子,她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小姐。 自己作为侯府未来的掌权人,也没打算真让留着苏家血脉的她一辈子待在那个地方。 苏沫见他同意,心道‘果然’。 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会成为救助苏韵压制他们的一件利器。 “若没别的事三少爷就去办事吧,我累了要休息。” 这段时间精神一直紧张着,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如今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方,自己得好好养养精神。 苏凌臣看着她躺回去盖上被子,视线落在还是有些苍白的脸上,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把话咽回去。 他伸手把苏沫随手放在床边的空茶壶和茶杯拿走,转身出去。 到了外面,苏凌臣脸上的表情才归于平静,只是眸底还透出几分焦躁。 “契行,你去查查韵儿到现在还需要血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再嘱咐一句:“偷偷的查,别让二哥知道。” 第29章 以前我就见过你 屋内安静下来,苏沫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蜷缩起身子像个蚕蛹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 脑袋还是有些疼,这场病应该得过个四五天才能好。 苏凌臣最重大局,她相信他会把苏无秧说通的。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养好伤,再慢慢筹谋。 自己隐约记得在马厩晕着的时候好像听见苏凌臣说起杜仲去了万宝阁。 不知道那些女孩子们有没有被救出来。 希望她们都能活下来吧…… 苏沫闭上眼,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杜仲正打发人将刚刚获救的女孩子们送回她们被抓之前的生活地。 他紧赶慢赶但还是有些晚了。 虽然大部分女子被救出,还是有几个被害死了。 其中有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姑娘因为受不住自尽而亡。 杜仲看着抱着那个孩子泣不成声哭叫妹妹的女子,心脏抽搐的疼。 这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年幼,那群人简直是畜生! 他十分不忍的上前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劝:“别哭了,我答应你这笔账我一定会帮你们算。” 人是苏韵害死的,她要负全部责任。 云缨抱着妹妹的尸体哭得凄惨,她不认识杜仲,但记得见过他一次。 这个男人曾替侯府五小姐来给当时刚被抄家的她们送来活下去的希望。 “你是五小姐的人。”云缨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眼中带着悲痛和希冀:“大人,求您帮帮五小姐。” 那天自己看见了,侯府四少爷将一个酷似五小姐的人推出来众星捧月。 那个女人说要把她们送给那些男人们赏玩,可五小姐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当时的‘苏沫’绝对不是五小姐。 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大人,你被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五小姐根本……” “人死不能复生。”头顶上传来女子冷硬的声音。 云缨抬头对上凝音威胁的目光,浑身一颤。 “你妹妹虽然死了,但你还活着,你的命是你妹妹换来的,你得好好活下去才能对得起她。” 云缨身子一僵,抱着妹妹的手骤然收紧。 凝音摆摆手招呼手下人:“把这些死去的人都拉到乱葬岗埋了。” 杜仲拧眉不赞同:“虽说苏无秧让你来帮忙处理此事,但人都死了,姑娘也不必如此冷心吧。” 凝音:“官妓都是有备案的,杜大人可知这次的事已经引起官府注意。如果不处理干净些,早晚会查到大人头上。” “属下知大人义气,但死的人已经死了,大人也得为活人多想想。” “把这些死人埋了,让她们身份顶替活人,才能保证以后没人再找那些女子麻烦。” 杜仲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只能摆摆手让底下人按照她意思去做。 云缨怀里的妹妹尸体被拽走,云缨泣不成声。 杜仲抿唇想要再劝。 却再次被凝音拦住:“还有些未完之事需要大人处置,这里交给其他人就好。” 杜仲拧眉看向云缨。 云缨跪在原地,攥着从妹妹身上掉下来的一根红色头绳,闭着眼流泪,不再说话。 杜仲叹口气只得离开。 凝音扫了云缨一眼,抬脚跟上杜仲。 底下人递给杜仲一本花名册。 杜仲瞧着勾画了人名的账册,眸色有些沉:“你们二少爷确实很有本事。” 从买卖到救人再到封口衙役,苏无秧派来的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凝音敛眉没有接话,只是翻开其中一页。 “这是六小姐那日竞价的账目,此外还有很多曾跟她有来往的生意人的画押。” 杜仲大致翻了一下。 账目不少。 凝音:“四少爷已经将她手中所有资产转移到五小姐名下,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 “不过杜大人想必心中依旧不平,若您要再去跟六小姐谈,属下想二少爷没有意见。” 杜仲想他确实应该再去找苏韵,上次的话他还没说完。 他应该去好好训骂她,为这些惨死的女子们讨个公道。 只是…… 他偏头看向云缨。 云缨站在女子们队伍中被几个下人赶着往前走。 她看过来,与他遥遥相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看向他身边的凝音,最终把话咽回去。 杜仲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队伍中,一直压在心口的违和感再次涌上。 “听苏无秧说小沫那日从宫中出来受了些伤,很严重吗?” 凝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但还是如实道:“烫伤,已经用过药,无大碍。” “是么。”杜仲垂眸。 既然不严重为何今日不来看看这些人? 这不像是小沫的性格。 “大人?”凝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您可要现在去侯府?” “不必了。”杜仲转身离去,抬脚上马:“我府上还有些事就先回去,后续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他顿了顿,再加一句:“过几日贵府举办府宴,告诉苏无秧,到时候我会去。” 凝音看着他策马离去,冷眸沉思。 手下人走过来:“音姑娘,这杜大人都走了,您看那些女子?” 凝音冷眼扫过去:“把她们送回原籍,主子说了放她们走就是放她们走,你们若敢从中搞些有的没的,别怪主子翻脸。” 以杜仲的性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派人去询问这些女子的生活情况。 若是被发现她们在这期间出了岔子,只怕更要坏事。 “给她们钱让她们回去好好生活,另外派人盯着,若杜仲期间再要查什么,记得回来禀告。” 下人连连应着,不敢误事。 凝音处理完这边的事后回府禀告。 “做得好,记得让那些人手脚利落些,免得杜仲查出什么。”苏无秧翻开着医书。 “另外从今日起苏沫回青云间住,你去伺候。” 老三难得跟自己开口要什么,这次就随他去吧。 且苏沫真若死了,也确实是个问题。 凝音不知道苏无秧是怎么突然想通的。 但她心里清楚只怕自家主子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才派自己去监视,沉声领命。 此时苏沫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会子刚醒来吃完药。 凝音敲门进来,告诉她自己奉命来伺候的事。 苏沫端着粥碗,本来在小口吹气,听到她声音抬头看她。 她看了好一会后,突然道:“我认识你。” 凝音想上次就是自己割她手腕取血她自然认识。 但此刻作为她的下人,凝音并不打算跟新主子有正面冲突。 “以前得罪小姐,还望小姐原谅。” 苏沫却摇摇头:“不,在神医谷,我见过你。” “那时候你还没跟着苏无秧,我知道你是谁。” 第30章 母亲,沫沫等着您回来 凝音愕然了下,袖内的手猛然攥紧,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眼底几乎本能聚敛杀意。 但那股杀意很快消失,掩藏的极好。 “那小姐说我是谁?” 苏沫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继续小口吹手里的粥。 等好不容易吹凉了,抿了一口后舒服的叹了口气,咂咂嘴。 “听说母亲过两日要回来了?” 凝音眼底警惕还没消,一时间没能接上她的话。 苏沫又喝了一口粥,继续道:“我知道苏无秧让你来做什么,你不必紧张。” “你有你的责任,我不会为难你。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也不需要你伺候,我们相安无事就好。” 凝音拧眉看着眼前的人。 自己听说过她以前的事,知道她是个有本事有风骨的人。 同样作为女子,自己敬佩眼前这个人,平心而论苏沫比苏韵更适合做侯府嫡出。 但作为一个忠仆,自己更在意的是能否完成主子的任务。 至于其它,不在自己考虑范围内。 “属下既被派来小姐这里,自然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不存在小姐会不会难为属下一说。” “只要是不触碰到二少爷的底线,小姐要属下做什么,属下都会做。” 苏沫觉得苏无秧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挺会训人的:“那你随意。” 凝音真就上手去端苏沫放在枕边的空药碗。 药碗没完全空,还剩下一个底。 “小姐,药要喝完。” 苏沫扫了一眼那点药渣滓,有点嫌弃:“不用,我喝了大半碗,病可以好。” 凝音颇有些不赞同的皱眉。 药这种事不是病人掐着分量,只要能让病好就可以随意减少的。 但如她所说,她是按照苏无秧吩咐来完成任务的,其余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所以她也没再多提醒。 苏沫终于把手里那碗粥喝完,空碗也顺带着递给她:“我要休息了。” 凝音接过空碗。 一股子甜腻腻的味道扑面而来,仔细一看被喝光的碗底还有没化完的糖渣。 她眼皮跳了下,瞅了下躺回床上盖上被子,跟猫儿似的舒服打了个哈欠的新主子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这次的任务似乎不那么好完成。 苏沫此人,她看不透。 “自从六小姐跳井后夫人就因悲痛离京去庙宇祷告烧香,这两年一直未归,如今得知您回来急着回来见您。” 凝音说‘见您’,是彻底把苏沫看做苏韵:“二少爷的意思是让您好好养病,三天后跟着一同去接夫人。” 苏沫闭上眼,拍了拍被子,‘嗯’了一声。 凝音见她要睡,伏身出去,关了房门。 屋内静下来,苏沫睁开眼,哪有睡意。 她攥紧被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带着些雾气的眼,眸底夹杂着几分哀伤与希冀。 母亲,你也会像他们一样不要沫沫吗? 母亲,别不要沫沫,沫沫只有您了。 母亲,沫沫等着您回来。 时间一晃而过,苏佳氏回来那日苏沫的病也好全。 身上的伤用了药,旧日的已经好了,只剩下疤,新伤也都结痂。 只是胳膊上的烫伤有些严重,打了绷带,估计要再等半个多月才能好。 索性凝音伺候的周到,倒也不用苏沫做什么粗活,且伤的又是左胳膊,并不碍事。 当日苏凌臣亲自去接。 马车中午时停在侯府门前。 除了去京外办差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回来的苏擒峰除外,其他人都在。 苏无秧带着弟妹们守在府门口,等马车到了请安相迎。 “韵儿在哪?快让母亲看看。”苏佳氏还没等下马车便叫着‘韵儿’。 苏凌臣扶着她下马车:“母亲别着急,韵儿早早等着您呢。” 苏沫记着自己如今的身份,抬脚迎过去。 苏佳氏下了马车,第一眼瞧见苏沫,视线扫过她的脸吓了一惊,而后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苏韵,最后再将视线落回苏沫身上。 “我的韵儿~” 她朝着苏沫伸出手,声音带了怜惜和心疼。 苏沫浑身一颤,几乎瞬间红了眼眶。 哪怕母亲现在喊得是别人的名字,可听见母亲的声音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鼻头泛酸。 她行礼后握住苏佳氏递过来的手。 她想告诉母亲自己是沫沫,想跟母亲诉说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也想把一切都抖搂出来。 可最后她还没等说出话,便先忍不住扑到苏佳氏怀里,几乎悲切的叫了一声:“母亲~” 苏佳氏抱着她,轻轻拍在她的后背上,哄孩子一样的:“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这三个多月来无论苏沫被折腾成什么都没掉一滴眼泪。 如今不过母亲一句话,她便瞬间落下泪来。 委屈,无尽的委屈漫上心头,再也撑不住。 “母亲,母亲,母亲……” 她哀哀的叫着,悲痛欲绝,心脏都像是被人攥碎了一般。 她紧紧抱着苏佳氏,好像要把身子都融进母亲的怀抱和骨髓中。 她在哭,哭得痛心又凄凉。 “母亲,我好想您。” 沫沫好想您,真的好想您。 “母亲我生病了。” 生病了,哥哥们都欺负沫沫。 “母亲,我也受了伤。” 伤得很重,他们都打沫沫,还把沫沫关起来。 “母亲,我疼,我疼……” 好疼,浑身上下都好疼,可是谁都看不见,他们谁都看不见。 “母亲,您为什么才回来啊。” 沫沫一直都好害怕,沫沫一直在等着您。 苏佳氏紧紧抱着她,也跟着落了泪:“好孩子,母亲回来了,母亲给你做主。” “乖宝贝,不疼了不疼了,母亲在这里呢,乖孩子。” 苏沫哭得停不下来。 她现在不是曾经在生意场上横着走的苏沫。 也不是跟侯府几个哥哥们对着干的苏沫。 她只是沫沫,一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孩子。 苏佳氏抱着她,纵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不哭了不哭了,乖啊乖啊。” 苏沫抽噎着,几个月来从没有现在这样感到安心,感到温暖。 母亲回来了,沫沫有人疼了。 沫沫还有家人,就算哥哥们都不喜欢沫沫也没关系,只有母亲还在就好。 “母亲只看到妹妹看不到我吗?我可要不高兴了呢。”苏韵委屈中带着撒娇的声音传来。 第31章 两个女儿谁更重要 苏佳氏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苏韵,眼泪忍不住再次落下来。 “傻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你们都是母亲的宝贝,母亲都疼。” 她对着苏韵招手:“快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苏韵叫了一声母亲,也扑到苏佳氏怀里,并在不显眼的角度递给另一边苏沫一个挑衅的目光。 苏佳氏抱着两个孩子,两只手分别放在她们的脑袋上,又爱怜又心疼的流泪。 “好,好,现在都在了,我的女儿们都在了。” 苏凌臣上前:“饭菜已经备好,母亲还是带着妹妹们进殿吧。” “对,韵儿回来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都别在这站着。”苏佳氏给两个孩子擦了眼泪。 苏无秧打发下人们退开到两边。 苏佳氏一手一个,牵着苏韵和苏沫往院内走。 苏韵一手被苏佳氏牵着,另一手环抱着苏佳氏的胳膊,亲昵的跟苏佳氏撒娇。 苏佳氏一边宠溺的看着她一边哄着她。 苏沫只是看着并不打扰。 她看着苏佳氏对苏韵宠爱有加,看着她们母女温馨的相处,心中不觉哀伤只觉得庆幸。 母亲没有跟哥哥们一样在苏韵回来之后就抛下自己。 也没有跟哥哥们一样因为苏韵死过一次就为此疯狂报复自己。 真好,真的好。 殿内正桌上摆满了酒菜。 苏佳氏拉着两个女儿,让她们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边。 苏韵撒娇闹着要跟苏沫换位置。 苏佳氏有些无奈:“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反正都是坐在母亲身边,左边还是右边又有什么关系?” “人家就是更想要那边的位置嘛。”苏韵拽着苏佳氏衣袖撒娇的晃。 “真拿你没办法。”苏佳氏宠溺的笑笑转头看向苏沫:“要不你跟她换换?” 苏沫坐在原地没动:“如果我不想换呢?” 母亲,一个是您三年前才刚回到您身边的亲生女儿,另一个是您两年前曾死过一次的养女。 现在我这个‘养女’不想换,您会强迫我吗? 她望着自己的母亲,袖内屋子紧张的缩紧。 苏佳氏诧异了下,似乎没想到苏沫会说出这种话。 但她很快轻笑着摇头,声音越发无奈宠溺了几分。 “瞧瞧,母亲刚回来,你们这两个小讨人儿鬼就开始给母亲出难题不是?” 苏韵看了苏沫一眼,撒娇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认真:“我才没有给母亲出难题呢。”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两个在母亲心中谁更重要一些嘛。” 如果是之前,苏沫是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做测试。 可是现在她也迫切的想知道母亲的答案。 自己跟苏韵,到底谁在母亲心中地位更高一些? 苏佳氏却叹口气,摸了摸苏韵的头发,又摸了摸苏沫的脸。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在母亲心中同样重要。” 苏沫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眼圈忍不住再次红了。 母亲说自己跟苏韵一样重要,她说她都疼。 是不是证明她可以一碗水端平? 那么若是她知道真相,是不是可以公正的裁决这件事? “真的吗?母亲疼我们都是一样的对不对?”苏沫哀伤又希冀的看着她。 如同一只想要寻求母兽庇护的小兽那样。 “当然了,你们在母亲心里同样重要。”苏佳氏十分确定的回应她,又怜爱的摸摸她头发。 “不过韵儿你乖乖的,你姐姐向来没要求过什么,换个座位而已,你就换一下好不好?” “家和万事兴,你最听话了是不是?” 苏沫又想哭了。 自打苏韵回来,几乎所有人都让自己给她让位,好像自己不让就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般。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哪怕只是让座这种小事,也足够自己高兴。 因为在母亲眼中那个‘苏沫’是可以向自己这个‘苏韵’提出不合理要求的。 “母亲,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苏沫控制不住的握住苏佳氏手腕。 苏凌臣皱了皱眉,阻止:“母亲今日刚回来,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我就是要现在说。”苏沫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并不理苏凌臣的警示。 “母亲,他们骗您,我才是沫沫。” 苏佳氏本轻笑着的表情僵住,似乎有些震惊还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我说他们换了我的脸。”苏沫噗通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娘亲。 “他们联合顾封尘在成亲当日将我绑走,囚禁虐待,还逼迫欺凌,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 苏佳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神色复杂,眼底带着愕然还有几分无措。 “够了。”苏凌臣凌声呵斥:“坐回你的位置上去,给我好好吃饭。” “你们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让我说?”苏沫忍够了,她不想再忍下去了。 他们作为哥哥几次三番为了苏韵对自己下手。 现在母亲回来了,母亲说她疼爱自己跟苏韵是一样的,母亲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自己凭什么不说,凭什么还要忍耐? 她跪行两步,握住苏佳氏的手:“母亲如果不相信我们可以滴血认亲,现在就可以。” 桌子上就有水,现场做,不怕被动手脚。 殿内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苏无秧沉声道:“菜快要凉了,母亲舟车劳顿也累了,先吃饭吧。” “是啊,我确实有些饿了,先吃饭,我们先吃饭。”苏佳氏拉着苏沫的手想把她拽起来。 “韵儿我们先吃饭,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苏沫跪着不起:“母亲您不相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掀开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伤痕:“这些都是证据。” 苏佳氏看着女儿被折磨得几乎不成样子的手臂,眼底划过一抹心疼,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回去。 她的眼底满是悲伤,悲伤之中又带着几分不忍。 苏沫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依旧不相信自己吗? 苏无秧他们是不是又编造了什么故事,像欺骗杜大哥一样也欺骗了母亲? “母亲,我想吃的菜够不到,您帮我夹好不好?”苏韵把空碗推到苏佳氏面前,继续撒娇。 “好好,母亲给你夹菜吃。”苏佳氏拿起筷子,在几个菜碟之间移动,夹了菜全都放到苏韵的空碗中。 苏沫心中很乱,可抬头发现苏佳氏的动作浑身顿住。 母亲夹的菜不是自己喜欢吃的,而是苏韵两年前喜欢吃的。 第32章 她从来都没有家 “您早就知道了?”苏沫哆嗦着双手,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母亲在回来之前就知道。 所以母亲刚才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而是不想去相信?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嗓子竟然哑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偏头看向饭桌的另外一边。 苏无秧自打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就坐在位子上平静的夹着菜吃饭。 而苏锦冬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后,撇了撇嘴,嘴里发出一声讥讽的嗤笑。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苏无秧叹了口气,目光像是不解又像是不赞同。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看着顽劣孩子一定要违背大人好意般的无奈和失望。 “就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吗?”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好扮演‘韵儿’的角色。 这样最起码她还能得到母亲的怜悯和疼爱。 一定要寻个道理一定要真相大白,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殿内比刚才还要静。 苏凌臣不再管她,拿起筷子吃饭。 一时间之间殿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 苏沫怔怔跪在地上,一时间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可等惊醒之后发现现实是另外一场噩梦。 没有救赎,没有任何人来救赎她。 哪怕那个人是生她的亲生母亲。 什么一碗水端平,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也许是苏沫跪在地上太明显,也许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悲伤让人不忍。 苏佳氏在给苏韵夹了菜后,重新拉住苏沫的手:“快起来,听母亲的,先吃饭,先吃饭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恳求,眼底也满是恳求。 苏沫抬头看向她,望见她眼底的心疼和慈爱:“母亲还记得我回府那日跟我说过什么吗?” 苏佳氏摇着头,眼中含泪的用力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先吃饭。 苏沫没能起来,她的双腿如同被灌了铅,没办法起来。 她望着眼前生养了自己的人,眼底带着死灰般的哀苦:“母亲可能忘记了,但是我记得,记得很清楚。” “您当时也是像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 “您跟我说‘沫沫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以后有了母亲,你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您也跟我说‘母亲弄丢了沫沫一次,但不会弄丢沫沫第二次,以后母亲会永远在沫沫身边。’” “您还说‘沫沫以后不是一个人了,母亲会保护沫沫,不会让沫沫再孤单了。’” “这些都是您曾对我说的话,您都忘了吗?” 她说会给自己一个家的。 她说过会保护自己的。 她明明说过会永远陪着自己的不是吗? 可是母亲,为什么这些现在都不作数了呢? 苏佳氏落了泪,一把将她抱住:“别说了,你别说了……” “沫沫你听话,你听话好不好?” “母亲答应你还会像之前一样疼你,你是我的女儿,就算你们换了脸也什么都不会变的。” “所以,所以就让这件事过去好不好?” 这个角度上苏沫能看见她脸上的悲痛和怜爱。 可是那疼爱和悲伤的表情此刻很扎人,真的很扎人。 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将自己的心脏划开。 扎刀子的人明明知道只要把刀子拔出来,再止血救助自己就能好。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她还是一个劲的把刀子往自己的心口上捅。 一边捅一边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用温柔的语气告诉自己这是小伤,这不会疼。 苏佳氏搂着苏沫,痛心的劝:“韵儿好不容易活过来,她只是想体验一下嫡女的生活而已。” “你是姐姐,你让让她好吗?沫沫,你最懂事了,你让让她,你让让她吧,母亲求你了。” 明明是同样的怀抱,可是比起在府外那个温暖的怀抱,此刻的怀抱冷得人骨头都要冻僵了。 苏沫闭上眼,掩去眸底的痛苦和悲哀。 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家,从来都没有家人啊。 苏沫不知道这顿饭是什么时候吃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后半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飘忽的,那些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她就像是一具木偶,被牵着线完成了‘吃团圆饭’的任务。 等她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了。 她在床上整整愣神了一个下午无所察觉。 凝音黄昏的时候来了一趟,给她端了饭菜。 “晚上本该也是公子小姐们陪夫人一起吃饭,但夫人说您应该累了,所以晚上不用过去,可以在房间吃。” 苏沫僵硬的移过视线,看向满桌的饭菜,没有说话,眼眸还是空洞的。 午饭时候发生的事凝音是知道的。 不过这些都是主子们的家事,她不能做任何评价。 她只能如实传达自家主子的意思。 “明日三少爷会为夫人举办府宴,同时也会邀请京中的小姐少爷们,到时候您也要出席。” 苏沫的心智回来一些。 她想要嘲讽的勾唇,却发现自己连勾唇的力气都没了。 “生意场上的人脉已经交接过了,现在是开始打京中贵族们的主意了吗?” 凝音没有回答,只是道:“您该吃饭了。” 苏沫视线从饭菜上移开,脱鞋上床倚靠在墙上缩在角落里。 她拿被子把自己裹紧,蒙住脸只露出一个头顶。 凝音见此也不再多说,伏身退下。 “杜仲也会来吗?” 被子底下突然传来有些闷的声音。 凝音迈出门槛的腿顿了下,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该不该告诉她。 但仔细一想她明日早晚也会知道,便如实道:“会来。” 被子底下没了声音。 凝音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打算,抬脚出去关了房门。 屋内静悄悄的,显得屋外虫鸣声很大,在这夜色中有些震耳。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沫将被子拽开露出一双发红的眼。 那双眼像是哭过,此刻还带着雾气,可那双眼眸却比往日更加明亮和坚毅。 自己不会放弃。 他们要打压自己,要让自己认命,自己就偏不。 也许自己现在深陷深渊,可只要面前哪怕有一根蜘蛛丝,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抓住,而后拼命爬上去! 第33章 亲兄妹不亲 府宴定在第二天下午。 名义上是为离京两年的苏佳氏接风。 实际上苏无秧等人是打算让苏韵多跟京中小姐们接触,尽快熟悉人际关系。 当天苏韵穿着一身锦衣华裙,配上万金难求的珍珠玉翠的装饰出现在众人面前,引起所有人注目。 相对的苏沫作为陪衬,穿的十分简约,头发更是只用一根木簪盘起,其余毫无装饰。 这会子宾客们都到了,女眷都聚在后院花园游湖赏花。 苏韵带着几个官家小姐凑在亭子里吟诗作对。 苏沫陪在旁边不搭话只听着。 杜仲还没有来,但苏沫猜以他的性子若是来府一定会到这边来跟‘苏沫’打招呼。 “妹妹头两天病着一直没空出门,今儿好不容易出来,不如来跟我们一起玩如何?”苏韵叫她。 苏沫坐在凉亭角落,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用了。” “妹妹不跟我们一起是瞧不起我们?还是说依旧记恨着我抢了妹妹的亲事?”苏韵脸上露出委屈之色。 其他小姐们纷纷面显鄙夷不屑,皆用嘲讽厌恶的神色瞧着苏沫。 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她在廉王殿下大婚时把未来廉王妃劫走的事。 如今侯府肯收留她让她继续留在京中已是对她万分开恩,她还敢不领情? “五小姐不必理她,你与廉王的亲事本是自打娘胎起就定了的,只不过阴差阳错接到她身上去罢了。” “你才是侯府真正的血脉,如今你既回来拿回亲事是理所当然,真若说抢也是她抢了你的。” 相比起其他小姐们虽不屑但作壁上观并不开口,杜程霜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她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身份尊贵,母亲又是三品诰命,自然不怕得罪人。 苏沫皱了皱眉,看了眼杜程霜有些奇怪。 自己不记得之前跟这人交好,甚至之前她因为杜仲的事对自己十分不满,按理不会为‘苏沫’说话。 杜程霜之前确实不喜欢苏沫整天一副清冷自傲的模样,但这次被救回来的苏沫跟以往不同。 现在的苏沫比之前更要温和,性子也柔,讨人喜欢的很。 她很愿意为现在的苏沫出头,并且交她这个朋友。 “喂,你,你姐姐让你来你就赶紧来,少在那装腔作势。” 如今的苏沫可爱,现在的苏韵倒是跟以前的苏沫一样看起来又清高又自负了。 呸!不过一个假货倒是拿捏起来了,不要脸的贱人。 苏沫对上杜程霜眼底熟悉的敌意,暗自叹口气。 果然该说敌人才最了解敌人吗? 纵然她现在不知自己跟苏韵的身份,但这份下意识的敌对还是用对了人的。 “你们在这玩什么呢?我也来瞧瞧可好?”杜仲从对面小路上过来。 苏沫瞧见他,嘴里拒绝的话咽回去。 “杜大哥你来了,快过来。”苏韵十分自然的招呼杜仲。 本来还为苏韵出头的杜程霜此时却闭了嘴,在见苏韵迎上杜仲后,皱了皱眉,一屁股坐到旁边去。 杜仲自也瞧见了她,但并未对她无礼的行为做回应,全当没看见。 倒是苏韵满眼喜色,像是招待自己哥哥一样:“我们在对对子,杜大哥要不要也来玩一玩?” “我是个粗人,不好这个。”杜仲轻笑着拒绝,抬眼瞧见苏沫,眸色微闪:“你也在?” 这几日自己回去找人查了很多次,但什么都没查出来。 其他人也说只凭一个被买卖的女子模棱两可的话不能证明什么。 自己也曾偷着去找过云缨,只是云缨在这期间离开原住地去了其他地方生活,没人知道她在哪。 自己没见到她,便去见了其他女孩子们。 可其他女孩子们那日都吓坏了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苏沫对上杜仲望过来的目光,敏锐察觉到他眼底的试探。 不出自己所料,杜大哥到底是起疑了。 “不玩对对子,要比画功。”她起身走到桌边,随意拿起一张白纸摊在桌子上。 而后看向苏韵:“敢不敢来比一场?” 苏韵心下冷笑。 刚才叫她来玩她不来,杜大哥一过来她就要闹着比试。 这贱人还不是故意想当着杜大哥的面展示才华? “既然妹妹有兴致,那我就陪你玩玩。” 不过自己也不怕,要是苏沫觉得自己会落下风那她就想错了。 自己今日既然敢让她来自然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 杜仲眯眸看向苏沫,眼底划过一抹幽深。 苏沫也看向他,目光中带着点什么别样的东西。 杜仲忽得心下一动,视线迅速落在画纸上。 此刻苏韵已经执笔:“如今刚开春,不如我们今日就以春为题如何?” “可以。”苏沫应下,亦是执笔、舔墨、落笔于画。 苏沫用笔,笔锋锋利,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苏韵用笔,柔和平稳,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两人文采不相上下。 刚画到一半,凝音匆匆赶来:“六小姐,夫人叫您过去。” 这话是对着苏沫说的。 苏沫手下继续并没有停:“有什么事待会再说,等我画完我会过去。” “母亲既然叫你,你最好现在就过去。” 头顶上传来男人沉冷的声音。 苏沫手被按住,抬头对上苏无秧冷若寒霜的目光。 杜仲亦是皱眉:“什么急事,连画完一幅画的时间都没有?” 苏无秧抬头看向他,面上清冷一片:“家宅内院的事,杜大人不方便过问。” 凝音到苏韵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苏韵身子一震,愕然看向苏沫,随即死死咬牙恨恨瞪着她。 这个该死的贱人,原来不是想要在杜大哥面前展示文采压下自己。 而是想利用画画的方式让杜大哥猜出她的身份! “杜大哥,妹妹刚回来不久,母亲亲近妹妹也是理所应当,既然母亲叫了,还是让妹妹去吧。” 苏韵贴心开口,而后将手中的笔放回笔架上。 幸亏二哥来得及时,否则就真出了差错。 这贱人真是阴险! 不过既然二哥来了,自己是绝不会给她机会让她把这画画完的。 苏无秧拽着苏沫要走。 杜仲突然伸手按在苏无秧肩膀上,语气带了几分沉冷。 “二少爷似乎很不想她在我面前画画?是怕暴露什么吗?” 第34章 母亲,只要您站在小沫这边一次就好 凉亭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 官家小姐们感觉到不对劲,相互看看谁都不说话。 片刻后,苏无秧沉笑一声:“杜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母亲叫她过去只是说事而已,你们既在玩耍那她待会自然还会回来。” “怎么,杜大人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一会都等不得?” 杜仲拧眉,似在沉思。 趁着他走神这么一瞬,苏无秧已拽了苏沫下凉亭:“沫沫你也来。” 苏韵应了一声,亦是跟着往外去:“杜大哥你在此先坐坐,我们很快回来。” 苏沫这贱人,自己跟她没完! 杜仲走神这一会,三人已经离开凉亭上了小路。 他下意识想去追。 身后传来杜程霜不屑冷嘲的声音。 “有些人真是闲操心,难不成还怕人家当哥哥的杀了妹妹不成?” 杜仲顿住脚步,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眸色沉下去。 苏无秧杀人倒是不会,他若真想杀,她也活不到今天。 不过一会而已,应该不会有事,既如此那自己就在这里等。 苏沫被拽到厢房扔到地上。 苏无秧还以为她会反抗,没想到一路过来一声不吭:“你倒是比之前识相多了。” 是早就猜到若挣扎,自己会采取更暴力的方式压制吗? 如此老实看来马厩那半个多月没白待。 “我只是不想伤及无辜罢了。” 苏无秧一定要带自己走,以杜大哥的性格若是执意不肯两人非得当场起争执。 今日是侯府府宴,苏无秧主场,真起争执杜大哥落不着好。 “只是就算你带我离开又能怎么样呢?” 如他自己所说,自己被叫出来是因为‘母亲要找自己说话’,说完还要回去的。 入宫自己一去不回,这反而会让杜仲生疑。 “你可以回去。”苏无秧从怀里拿出薄如蝉翼的匕首刀:“只是你回去的时候已经无法画画了。” 苏沫眸色一颤,再次看见这把曾割了自己脸皮刀身体本能应激。 苏无秧在她挣扎逃窜退后之前一把将她按住,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目光如蛇蝎之毒,狠辣得几乎变成实质,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和对叛逆妹妹的恨铁不成钢。 “我明明说过让你老老实实的,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听话?” 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苏沫眼底划过一抹惊惧,几乎本能一脚踹过去。 却很快被苏无秧反压住。 男人的力量比她大了很多,那只手像是铁钳一般紧紧攥着她的手半点不松。 眼前闪过寒光,尖锐硬物划破右手腕的刺痛传来。 苏沫顿时闷哼一声。 这伤痛并不陌生,但是却让苏沫更加生惧。 不同意平时的虐打或有意放血,苏无秧这一下又快又准又狠。 是奔着挑断她手筋去的! 苏无秧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能这么狠啊! 苏沫拼了命的争执:“放手放手,滚开!” “里面是小沫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苏沫身子一顿,几乎破音:“母亲!” “是小沫?” 苏佳氏的脚步近了,是往这边来的。 “母亲,没什么事,是二哥在跟姐姐闹着玩呢,韵儿陪您到那边去吧。” 苏韵阻拦的声音传来。 “母亲,母亲救我!”苏沫知道相比起苏韵在母亲心中自己没那么重要。 但苏无秧要废她的手,紧急慌乱之下,她还是遵循本能的大声叫着生了自己的娘亲。 “小沫叫的这么惨哪里像是在闹着玩。”苏佳氏推门而入,待等瞧见屋内情况愕然瞪大眼。 “老二,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啊!” 苏无秧拧眉松手。 苏沫被扔回到地上,红了眼看向苏佳氏:“母亲,他要挑断我的手筋。” 她是自己亲生娘亲。 是曾经在自己病重时陪伴自己,是在自己撒娇时宠溺自己的娘亲。 就算她疼苏韵多过自己,但她对自己也该是怜悯的。 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什么?”苏佳氏震惊:“老二,这是怎么的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苏无秧捏着匕首刀柄:“母亲,这是逼不得已。” “什么叫逼不得已?简直荒唐!”苏佳氏快步走到苏沫身边,把她扶起来揽住。 “你们之前告诉我说小沫是自愿给韵儿换脸的,我信了你们。可回府才知道小沫并非自愿。” “这也就罢了,毕竟换脸一事已成,没办法再改变,我也任由你们去了。” “但现在你竟然要挑断她的手筋,她可是你的妹妹啊,你于心何忍!” 苏沫心下微颤。 换脸的事母亲事先并不完全知道真相吗? 这么说自己是不是多了些盼头,能稍微生出些期待呢? 她下意识握住苏佳氏衣袖,紧紧攥在手中。 苏无秧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皱了皱眉。 “母亲可知杜仲这半年多虽出京办事没跟她见过面,但他们两人没少接触?” 苏佳氏看了苏沫一眼:“那又怎么样?” 苏无秧沉声:“她偶尔会画一副京城景色的画送给杜仲,杜仲知晓她的画技。” 苏佳氏心下一惊。 她确实听说今日将军府那位新上任侍卫领班的杜大人到府上来找沫沫。 本以为只是年轻人之间交情好罢了,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事。 她复杂的看向苏沫,似在纠结。 苏沫瞧见苏佳氏眸底的神色,心口一疼。 她颤抖着抬起手腕,哀求的望着她:“母亲,小沫疼。” 小沫真的好疼,救救我吧母亲。 只要一次。 只要您站在小沫这边一次就好。 血顺着手腕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苏佳氏眼中不忍。 “母亲!”苏韵突然抢过苏无秧手中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 苏佳氏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危险,快放下!” “姐姐如果恢复她的身份那韵儿在这府上就再无立足之地,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韵儿现在就死在母亲面前!” 苏佳氏见她真要自刎,吓得慌了手脚:“韵儿别说傻话,听母亲的话,快把刀放下啊。” 苏韵眼中落下泪来,悲痛道:“我不要,我跟姐姐母亲只能选一个。” 第35章 家和万事兴 苏佳氏身子顿时怔住,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两个女儿之间做选择。 “母亲!”苏韵悲怆的叫了一声,而后摔倒在地。 “韵儿!”苏佳氏几乎本能的扔开苏沫跑到苏韵身边把她抱住。 苏沫身边的温度再次撤离,心脏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下。 垂着的手慢慢落下,任由血液沾染衣裙。 匕首被苏佳氏扔到旁边。 她抱着女儿,心痛不已:“你怎么这么傻啊,明知道母亲离不开你,为什么还说这种话?” 苏韵伏在她胸前哭泣:“韵儿也不想离开母亲,可是姐姐步步紧逼,韵儿实在没有办法啊。” 苏佳氏看了眼怀里的人,又看向对面的苏沫。 “可是,可是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能挑断沫沫的手筋啊,她若成了废人,以后该如何生活?” 苏无秧:“不会真的废了她,挑断再立刻接好,只会伤到筋脉,让她从此拿不起笔。” 就算拿起画出的写出的也跟之前不一样,会画技大改。 只有这样才能断送她以画为由跟杜仲相认的可能。 苏韵紧紧抓住苏佳氏衣袖:“是啊母亲,只是不能画画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佳氏眼底带了几分纠结。 沫沫是侯府的人,有吃有穿,不必跟外面的人一眼靠画画为生。 只要能正常生活就可以了,不画画也没什么的。 “母亲,你又要丢下我了是吗?”苏沫望着她,心脏疼得几乎麻木。 一次都不行吗? 明明自己只想要她一点点母爱的,一点点就可以。 苏韵瞧见苏佳氏神色动摇,再道:“母亲两年前已经失去过韵儿一次了,难道还想再失去第二次吗?” 苏佳氏瞳孔缩了下,心头骤然涌起悲伤和后怕。 失去韵儿? 不,自己不能再失去韵儿了。 苏佳氏咬了咬牙,满眼泪光的看向苏沫:“小沫,你就再忍忍好不好?” “你二哥医术很高,他不会真的毁了你的,母亲好不容易才盼着韵儿回来,母亲不能再失去她。” “小沫,家和万事兴啊。” 苏沫眸底的光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一片灰暗。 家和万事兴吗? 可这家和是用她的牺牲换来的啊! 万事兴,到底又是谁在万事兴呢。 “我就知道母亲舍不得韵儿。”苏韵抱住苏佳氏钻到她怀里,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这贱人还真以为母亲对她心软些她就能踩自己头上来了? 她就算是母亲亲生骨肉又如何? 她可别忘了,比起她这个刚回来的亲生女儿,自己可是母亲亲手养大的。 这贱人凭什么觉得回府三年的她能比得上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的自己? 苏沫对上她嘲弄的目光,苏韵眼底的讽刺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自己确实是蠢,傻的要命。 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以为母亲会疼惜自己,不会一次又一次被亲情蒙蔽。 实际上,从始至终念着血脉亲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是吗? 苏沫闭上眼,五指一点点攥紧。 不要再心存幻想了,到头来心伤的只有自己。 该清醒了,真的该清醒了。 “母亲还是先跟韵儿出去吧,这里交给我。”苏无秧捡起匕首。 苏佳氏不忍的看了苏沫一眼,动了动嘴,但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苏韵扶着她离开。 房门关上,隔绝了屋内一切罪恶与血腥。 …… 凉亭内的小姐们此时都走了。 杜仲一人坐在凉亭等着,时间越长心情越焦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在耐心即将耗尽之时候,杜仲正要起身去找。 苏无秧带着两人回来。 “杜大哥你还在等我们啊?”苏韵如蝴蝶般入了凉亭,脸上带着女儿家的娇俏。 杜仲点了点头看向苏无秧身边的苏沫,皱了皱眉:“六小姐不舒服?”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离开一会再回来脸色都白了? 苏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执笔。 “妹妹刚才做错事被母亲责骂,想必这会子心里还不高兴呢。”苏韵也拿起笔,心情极好的开始画画。 现在不光哥哥们,就连母亲都站在自己这边。 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宠爱自己,苏沫就算是神仙也翻不出天去了。 “杜大哥不是想看我作画吗?以前杜大哥在外面的时候我也经常画京中美景给你的。” “现在杜大哥回来,我正好现场做一副送给杜大哥。” 杜仲点头应着,视线却一直盯着苏沫。 苏沫握着笔艰难的在纸上作画,只是动作并不流畅比起一开始的胸有成竹此刻带了几分艰难。 苏韵很快完成一幅画。 苏沫却磕磕绊绊半天都画不出来。 杜仲拧眉:“六小姐的画功似乎退步了。” “画技这种东西既有进步自然也有退步。”苏无秧用扇子点了点桌子。 “杜大人不如看看小沫的画,我倒是觉得小沫的画比以前更好了。” 杜仲移开视线看过去,随即身形一震。 苏韵笔法流畅,很快画完一副春日景图。 而她所作之画跟以前书信送来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会……”杜仲拿起那幅画细细观看。 他只觉得心口的浪一波翻着一波。 这确实是小沫的画技,自己绝对不会认错的。 眼前这个人就是小沫没错,可为什么…… “杜大哥,这画有什么问题吗?”苏韵歪头轻笑着。 杜仲捏紧手中的画,神色复杂:“没有问题,你画的很好,跟以前一样。”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 “没问题就好,既然杜大哥喜欢,那这幅画就送给杜大哥吧。”苏韵眼底笑意扩大。 自待今天之后就连杜仲也会被自己收入麾下。 而自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侯府嫡女! 她又看向对面苏沫:“哎呀,妹妹也画完了,杜大哥快给她看看。” 苏沫停了笔,手下的画,笔锋漂浮全无气势。 杜仲拧眉看着。 这画别说像小沫画出来的,就是连小沫画中气韵也没学到半分。 “我的画虽然不如她的,但也希望杜大人给个面子收下。”苏沫敛眉将画卷起来递到杜仲面前。 杜仲没接。 若这人是苏韵,自己不是很想跟她接触。 苏沫看出他的抵触没有在意,上前一步握住他手腕,强行将画塞在杜仲手中。 攥着他手腕的五指像是想要传达什么似的用了用力。 “大人,劳烦您好好欣赏。” 杜仲本能反手握住画卷,手指却触碰到黏腻,随即瞳孔骤缩,愕然看向苏沫。 第36章 她不是画技不精,而是被弄伤了! 苏无秧:“前院还有客人,杜大人若是没别的事我也该去见客了。” 他给凝音递了个眼色:“六小姐身子一向不好,今日不必见客,还不扶她回去。” 凝音上前扶住苏沫:“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苏沫没有拒绝,深深望了杜仲一眼,转身跟着凝音离开。 苏韵见她离去心中痛快。 谁让这贱人想要耍花招的。 这次挑了她手筋是她咎由自取,活该! 苏韵有种复仇的快感,看向杜仲时,满眼温和:“杜大哥不如跟我们一起去?” “不了,我想起府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杜仲捏紧手里的画转身离开凉亭。 苏韵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二哥,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应该不会。”苏无秧嘴上这么说,但对杜仲还是不敢完全放心。 “不过就算他察觉到也无碍,你现在是苏沫,他没有证据不会对你做什么。” 苏韵咬了咬下嘴唇,一脸委屈:“我只是担心姐姐那边……” “有凝音盯着,他无法跟苏沫单独见面,不用担心。”苏无秧拍了拍她肩膀。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都有二哥呢。” 苏韵重重点头:“有二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想来今日之后苏沫那贱人也不敢再打鬼主意。 杜仲绕过花园到后廊无人处,平静的面上骤然浮现几分慌乱,低头去闻自己手指。 一丝铁锈味传来。 杜仲浑身一震。 果然! 虽然刚才只有一瞬间,但自己清楚的感受到那黏腻是什么。 那是血! 手指上的触感有些摩擦,是绷带。 如果是旧伤,那血不可能染湿绷带,更不可能流血不止到这种地步。 眼前闪过那双清冷的眼,耳边还回绕着她临走前的话。 杜仲突然明白了什么,迅速将手中的画铺开。 那副春日蝶飞图并非栩栩如生,甚至可以说后续画作有些杂乱,只能隐约窥见作画者的能力一二。 而更重要的是,这幅画的底蕴和画功极为不匹配。 底图是之前画的,而后面这些画是他们回来之后另外补的。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她不是画技不精,画不出好画,而是因为受了伤没办法画! 杜仲收了画放入袖内,转身朝着青云间方向大步而去。 有问题,这绝对有问题! 如果苏韵只是苏韵,苏无秧何必要弄伤她? 自己要见她一面,单独见她一面! 苏沫被送回屋。 凝音关了窗户:“二少爷说府宴结束之前您不能离开房间半步。” 苏沫没有回答,转身坐在床上:“我不会出去。” 也不必出去。 杜大哥差不多快来了。 “苏韵可在?杜某有事相问。”院外传来杜仲的声音。 凝音诧异了下,迅速转身出去,在快到门口时顿住脚步看向苏沫。 “还请小姐待在屋内不要出去,不要让属下为难。” 苏沫表情淡然:“我说过,我不会出去。” “那就多谢小姐体谅了。”凝音开门出去,但依旧有些不放心的偷偷放下特质的活动门闩。 苏沫撩开衣袖看向自己手腕。 此刻纱布已经被血染红,看起来有些渗人。 其实自己的伤没有这么重,这些血是自己故意用力挤压出来的。 “小姐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不方便见客。” “刚才在凉亭还没事,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小姐自小身子弱,昨晚贪凉吃了些冷物,此刻才发作。” “既是如此,那我更该进去探望。” 屋外传来两人越来越大的争执声。 苏沫下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这边的窗户对着后院,看不见杜仲目前情况。 能看见的只有一棵大榕树。 她伸手捻起一片掉在床边的榕树叶,放入口中。 屋外杜仲耐心用完想要强闯。 凝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面色凝重:“男女授受不亲,杜大人若非要进去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 一道清亮婉转的曲子突然响起。 那曲声并不算大,但却十分清脆悦耳,透过门缝清楚的传到两人耳中。 杜仲强闯的动作顿住,猛然抬头看向房门方向。 凝音亦是皱了眉:“看来小姐是被吵醒了,杜大人还是快走吧,若是惊动了二少爷那就不好了。” 她按在剑柄上的手收紧,只等着杜仲坚持强入后立刻动手。 杜仲却站在原地没有再强行闯入,只是面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盯着那扇关着的门。 片刻后他深深看了凝音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凝音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狠狠皱了眉。 杜仲为何要走?他是知道什么了? 他刚才气势汹汹过来的时候肯定是起了疑心的。 可为什么既然起了疑,还会在没见到苏沫之前就放弃离开? 按照他的性子必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宁可强闯也会坚持入内的。 还是说那首曲子有问题? 凝音见杜仲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是真的离开了,这才迅速转身入屋。 苏沫将榕树叶从嘴边放下。 那道余音绕梁搬婉转的曲调也跟着消失。 “小姐刚才在做什么?”凝音警惕的看着她。 是在给杜仲传递消息吗? 可若真是传消息,杜仲也知晓了她的身份就更加不可能会一走了之的。 难道杜仲故意为之,以免打草惊蛇? 也不对,杜仲虽然细心到底也还是个莽夫,做不出隐忍不发的事来。 苏沫:“没什么,心里烦闷吹吹曲子,好听吗?” 凝音凌冽的目光盯着她,似在探究思考。 苏沫轻笑一声,从窗户边又捡了一片叶子递过去:“想学吗?如果喜欢我可以教你。” 凝音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那片叶子,而是拿起她原本用过的那片榕树叶放在嘴边。 她学着苏沫刚才的样子吹了几下,并不成调。 苏沫又吹了一遍,而后笑看着她,表情自然。 凝音皱眉。 自己知道有些人确实喜欢在心绪不宁的时候吹些小曲。 这曲子虽婉转清亮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特别的。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若这么一首普通的曲子就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那苏沫也不必等到现在才用,早在杜仲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吹给杜仲听了。 “属下愚笨,学不会。” 苏沫接过她递回来的树叶,敛眸:“确实不好学,不过没关系,你学不会,别人也学不会。” 第37章 他们不在,你怎么有勇气挑衅我? “今日府宴过后苏无秧应该会召你过去问话,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苏沫将手中叶子扔出窗外。 凝音总觉得她自从那间屋子出来之后整个人状态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属下不知能否帮助小姐,但小姐可以说出来。” 苏沫关上窗户:“只要你如实禀告就好,我想跟苏无秧做个交易。” 凝音有些诧异。 因为苏沫主动提出教苏韵画画写字。 “苏韵想要成为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若是跟着我学那就是她的捷径。” 凝音将苏沫原话禀告给苏无秧。 苏无秧皱眉:“她真的这么说?” 凝音点头:“她还说以此为条件换主子您一个许诺,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想好,等到她想好之后再告诉您。” “另外她说如果到时候她的要求让您觉得出格,您也可以拒绝。” “毕竟以她如今的情况,就算到时候您出尔反尔,她也拿您没办法,这交易您稳赚不赔。” 苏无秧单手放在桌子上,指尖轻扣桌面:“杜仲今天是不是去见她了?” 凝音诧异了下,没想到自家主子这都能猜到:“确实去过,但他们没见上面。” 她顿了顿,纠结片刻还是打算把当时情况说给主子听:“杜仲本想强闯,后来听到曲子后就离开了。” 苏无秧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什么曲子?” “就是用树叶吹出来的小曲,五小姐还说要教属下,属下跟着学了一会,是普通小曲,没什么问题。” 苏无秧抿唇。 她跟杜仲之间的接触情况自己查到九成九,其中确实也没提到任何关于曲子的事。 “嗯,虽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看着她,千万别让他单独跟杜仲见面。” 凝音道‘是’:“那她的要求?” 苏无秧:“韵儿要学的确实还有很多,她既然愿意教,那何乐不为。” “你去告诉她,她若真心好好教导韵儿,只要她后面提出的要求不很过分,我都同意。” 凝音伏身退下,回了青云间,转达自家主子的意思。 苏沫毫不意外:“那你明天就去告诉苏韵,让她好好准备着接待我吧。” 苏韵是第二日早上知道以后要跟着苏沫学画画的。 她发了好大一通火,砸了四五个茶杯。 苏沫入门的时候她还在发疯。 “苏沫,别以为你伶牙俐齿的跟二哥说几句话就能压到我头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我?” 苏沫扫了她一眼,捡起地上的狼毫笔:“你可以不学,我不会勉强。” “不过恐怕得你自己去跟苏无秧解释这事,就说你低不下高贵的头颅不肯学,也废物没用怕连学我都学不好。” “你!”苏韵伸手指着她,咬牙切齿的想骂人。 什么叫学她都学不好,她以为自己很想学她吗? 自己现在是借用她的名字没错,可这都是因为她运气好投了个好胎而已。 如果自己是母亲亲生女儿,做的一定比她更好。 如今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扮演她,受这个窝囊气! “苏沫,你用不着激将我,你来教我说白了也不过是想在哥哥们面前卖好罢了。” “可你给我记住了,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条被我牵着遛的狗,我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 “你说的都对。”苏沫并不跟她争执,从凝音手里接过一沓以前画出来的画扔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从现在开始临摹这些画,每幅画五十遍。” 苏韵:“……” 她磨了磨牙,恨恨瞪了苏沫一眼,而后到书桌旁掀开白纸开始临摹。 自己没那么蠢,不会因为跟她斗气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学会苏沫的一切,以免府宴画画一事再次发生。 苏沫见她入座画画,也跟着坐到另外一边拿起纸笔。 苏无秧下刀很快手也很稳。 自己的手筋被挑,但没完全挑断,可以正常使用,就是短时间内用不上力。 如他所料,就算这伤恢复,只怕自己再写字画画笔下晕染出来的东西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必须要让这伤快点恢复,快点能拿起笔来。 就算写出来的字,画出来的画跟之前有出入也不要紧。 这种东西能用能看就好,笔锋以后可以慢慢练。 苏韵这里好纸好墨有的是,正方便自己练习。 凝音见两人都在用功,俯身退下关上房门。 屋内安静下来,苏韵打眼瞧见苏沫一心放在练字上,磨了磨牙。 要不是因为这贱人回京认祖归宗,自己现在还是侯府唯一的小姐。 哪里会跟现在这样顶着她的脸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活? 自己现在这样辛苦全都要怪苏沫这贱人! 她心中愤恨,视线扫过苏沫手边不远处的烛台。 烛台上蜡烛已然烧完,只露出一个钢尖。 苏韵心下冷笑。 既然她的手和脸已经毁了,再多毁一双眼睛也不妨碍吧。 “姐姐怎么瞧着比我还用功,在写什么如此认真,让我也看看如何?”苏韵绕过书桌到苏沫身边去。 苏沫没有抬头:“若是你觉得每幅画五十张临摹不够多,可以再加五十张。” 苏韵手摸上烛台,突然一把握住:“正好我这里还缺些红墨,你既然要教我,那就借点红墨给我好了!” 烛台尖对准苏沫眼睛狠狠扎下去。 苏沫迅速后躲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尖锐在距离眼睛不足三公分的地方停住。 苏韵愕然,随即挣扎起来:“放开我,快放开,不然我一定让你……” ‘啪!’ 狠狠一巴掌扇过来。 苏韵的脸被扇偏,整个人都顿在远处,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嘶叫着要往苏沫身上扑。 被苏沫一脚踹在小腿上,吭哧一声跪倒在地。 苏沫顺势压住她,抢过她手里的烛台,用烛台尖对准她的眼睛。 苏韵立刻被吓得动也不敢动了:“你想做什么?” “我告诉你,要是你敢动我,哥哥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苏沫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冷声道:“其实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 “你明知道这阵子你之所以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靠得不过是苏无秧那群人。” “你到底是怎么有勇气在他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挑衅我的?” 第38章 信不信他们来之前我先弄死你 苏韵挣扎了两下,发现竟然挣扎不开,扯着嗓子叫:“你信不信我告诉二哥!” 苏沫冷嗤:“你也就会这个了。不过你信不信在他来之前我先弄死你。” 苏韵心下一惊,但又很快镇定起来,讽刺道:“你不敢。” 上次宫宴自己烫伤那么一点四哥就让她付出一条胳膊的代价。 她现在若是敢对自己动手,自己保证她得被再扒一层皮。 苏沫掐着她脖子的手在用力:“你确定?” 短短三个字其中透出十足的冷意和煞气,配上那双冷寒的双眼,让人心下恐惧。 苏韵莫名打了个寒战,神色也从嘲讽变成慌乱。 她是了解苏沫的,苏沫为人向来睚眦必报。 这人做事全凭好恶,没什么敢不敢,只有机会合适不合适。 想当初苏启在她刚回府时仗着她力弱欺负她。 结果她转头第三天就算计苏启把人关进狗笼,害得苏启差点被狗咬死。 那时候二房受祖父宠爱,她这样做可是伤了祖父的命根子。 可纵然如此她竟也一点都不怵,还当着祖父面扬言以后见苏启一次就打他一次。 吓得从此苏启见到她都绕着走。 苏沫拿着烛台的手下移,将尖锐对准她太阳穴,语气是从没有过的冷冽。 “容我提醒你一下,你几个哥哥外加一个王爷联合起来把我关进马厩。” “半个月前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还只能跟马匹睡在一块,而现在我就可以站在这里打你了。” 她觉得她靠那些人还能蹦跶多长时间? 苏韵对上她压迫性的目光彻底慌了,身子忍不住的发颤,连嘴唇都白了。 苏沫冷嗤一声,松开手。 苏韵摔在地上,顺着力道往前趴了几步,远离苏沫到安全范围以内去。 “你想怎么样?”苏韵躲到两米开外,紧张的望着她。 苏沫反手将烛台放回桌上:“不怎么样,你好好学,我自然好好教。” 教会了她,自己好跟苏无秧换那个条件。 “但你要是再玩这种幼稚的把戏,那就别怪我再赏你两巴掌了。” 苏韵见她转身回到坐位继续执笔练字,松了口气。 恐惧褪去,恼怒升腾。 苏韵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被苏沫给吓住。 如今所有人都站在自己这边。 明明自己提高声音喊一嗓子,就连平日伺候她的凝音都得进来护着自己,自己有什么好怕她的。 苏沫似察觉到她的想法,突然抬头看过来:“还不继续完成你的任务吗?” 苏韵心下一跳,本能的快速起身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待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苏沫镇住,恨得牙根痒痒。 该死的贱人,等着自己将这些全都学会完全取代她之后,一定让她好看! 书房内重新安静下来,两人分占两边,各自写写画画。 只是没安静多一会,外面便传来顾封尘声音。 “不用,本王一人进去就好。” “殿下!”苏韵率先扔了笔,起身朝外去迎。 苏沫继续临摹书中正楷,头也没抬。 顾封尘推门进来撞见苏韵:“听苏无秧说你在这里用功,本王好奇过来看看,没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殿下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苏韵迎着顾封尘入内。 顾封尘被苏韵拉到桌边,看向那边一直没说话的苏沫,像是刚看见她似的:“你也在?” 苏沫翻了一页书:“不在。” 顾封尘刚入门的好心情瞬间不见:“那本王是在跟鬼说话吗?” 苏沫扫了他一眼,再次低下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顾封尘恨恼。 这女人总是这个脾气,比起韵儿真是差远了! 苏韵拉着他衣袖,转移他注意力:“殿下您快看,这些都是我画的。” “您瞧韵儿的画功是不是长进了。” 顾封尘打眼扫过去,瞧见这里她自己画的几幅画,还有临摹出来的。 相比起她本人画的,显然临摹出来的更有意境。 可是临摹出来的又比原画少了几分韵味。 “是很不错,不过韵儿怎么想起画画了?” 苏韵添油加醋把府宴上的事说了,又委屈的看了苏沫一眼。 “我知道我比不上姐姐,可也不想再让二哥为我操心,所以才想着学学姐姐的画。” 顾封尘抿唇‘嗯’了一声,下意识看了苏沫一眼。 不得不承认苏沫的画功确实比韵儿的更加精湛,甚至直逼宫廷画师。 明明她入京不过三年,却在很多方面胜过从小长在侯府上的韵儿。 怪不得就连母妃都时常夸她。 “殿下?”苏韵有些困惑的喊了他一声。 殿下今日有些奇怪。 若是之前自己说这样的话,他肯定会说些安慰自己贬低苏沫的话。 再或者训斥教训苏沫在府宴的所作所为。 这会子‘嗯’一下是什么意思? 顾封尘收回目光看向她:“韵儿,你如今是侯府嫡女,有些东西必须要尽快学会。” “否则就算躲得过一次,也躲不过次次。” 苏韵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着顾封尘多少也得宽慰自己几句才是。 她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敢表露:“殿下放心,韵儿很努力的在学了。” 她顿了顿,又有些惧怕似的瞥向苏沫:“殿下不知道,姐姐教导韵儿的时候可严厉了。” “刚才韵儿稍微做得不对,姐姐就打韵儿,还说要拿那烛台捅瞎韵儿的眼睛呢。” “有这种事?”顾封尘拧眉看向那边一直没说话的苏沫。 “你既为人师就该悉心教导,怎么可以随便动粗?” 苏沫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笔:“严师出高徒,难道殿下以前读书时就没挨过夫子的板子?” “本王读书时从未有过错处,且本王的夫子可不像你冷心手狠。”顾封尘冷笑一声。 “还是说你想自比皇子之师?” 苏韵见顾封尘生恼,心中畅快。 谁让那贱人刚才胆敢打自己的。 如今惹了殿下,就等着被殿下赏巴掌吧。 殿下要打可就不只打一下了。 苏沫合上书看向他:“殿下应该庆幸我不是你的夫子,不然指定一天三顿照着饭点揍你。” 他现在变成这等衣冠禽兽就是因为小时候打少了。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片刻后顾封尘深吸一口气磨牙:“苏、沫!” 第39章 所以你想跟了本王? “殿下您别生气,您知道姐姐向来都是这性子,还请看在韵儿的面子上不要怪她。” 苏韵扯着顾封尘袖子劝道,又小心翼翼看了苏沫一眼,像是惧怕似的。 “而且之后姐姐还要教我本事,若是殿下今日惩处了她,只怕姐姐生怨以后不会再好好教我了。” 苏沫敢对自己动手,就得承受殿下的怒火! 殿下最好打她几十巴掌,把她那口牙都给打掉,省得她整天牙尖嘴利的。 顾封尘闭了闭眼,暂时忍去眸底的怒气:“韵儿,本王来的时候没吃早膳你去做一碗莲子粥给本王吧。”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苏韵怔愣了下,一时间没接上顾封尘的思路。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殿下这是想教训苏沫,但不愿意让自己见血呢。 “韵儿现在就去。”她伏身往外去,又在门口顿住脚步回头来看,面露担忧。 “殿下您可千万别趁着韵儿不在就欺负姐姐啊。” 自己会晚些时候回来的,就让殿下好好赏她一顿打! 顾封尘摆摆手,苏韵便推门离开。 脚步声远了。 顾封尘将视线重新落在苏沫身上:“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苏沫低下头,继续翻书:“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我不在,这儿也没人说话。” 顾封尘气得磨牙。 她为何总是这样倔。 囚禁两月外加马厩大半个月就没让她学会半点‘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吗? 他沉脸盯着她。 苏沫也任由他盯,提笔继续练字。 “今年赤河水发,半月前八百里急报,昨日刚到宫中。”顾封尘的声音带了几分烦躁。 苏沫翻书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他,皱了下眉,随即嗤笑出声。 自己还纳闷呢。 若按照这男人以前的做事方式,一听苏韵告状自己打她,他还不得立刻让人把自己拖出去打板子。 怎么会不光没当场发作,还找借口给苏韵支走。 感情是有事求自己呢。 “所以殿下今日不是来看她的,是特地来找我的?” 顾封尘脸色有些不好,并不想承认。 但事实上自他正式接手朝中大事要事后,凡这类陛下重视之事都是跟她商量定夺的。 且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见解往往与众不同,每次都能出奇制胜。 “就算是吧。” “赤河下游被冲垮房屋数万,良田千亩,百姓流离失所,按理朝廷该开仓放粮。” “赈灾放款本是户部的事,但前户部尚书李忠贪污被罚,父皇的意思是让一位皇子暂且代理户部尚书一职。” 苏沫扬了扬眉。 所以他是想争这个职位? “然后呢?” 顾封尘蹙眉瞪了她一眼,似对她明知故问大有不满:“如今国库亏空,谁做户部尚书谁就得负责补这个漏子。” 户部尚书掌管国库料理全国税务算是肥差。 可在目前这个局势下这块肉是腥的,一口咬下去不光不能填饱肚子还没准会被毒死。 但缓过这阵子,待等日后国家富强国库充盈这个差事就不可谓不重要。 再者若是帮陛下解决这一难关,日后也可更得器重。 众皇子都明白这个道理,都想要争,甚至连太子都在盯着。 苏沫干脆扔了手里的笔,双手环胸等着他说完。 顾封尘继续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差事不好办。” “目前所有皇子都在观望,只等谁想出主意后就将这差事一举拿下。” “我已派人查了这些年各省上供情况,倒是可以先去秦淮四省筹措银两,可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苏沫勾唇:“有啊。” 顾封尘眼睛一亮:“什么主意快说。” 她歪头一笑:“你发动你在朝中的人脉,去问朝廷大臣们借钱不就好了?” 五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他这些年招揽的大臣可不少,加起来何止十万银。 难道还不够短期的赈灾款用? 顾封尘狠狠拧了眉:“本王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在说正经的啊。”苏沫笑了一下,将面前写完的纸捏起一个角捻在食指和拇指中间。 “王爷本事大,在暗桩随随便便就能用一两银子买几十条人命,如今还会为这点小钱犯愁吗?” 屋内安静下来。 顾封尘面色沉下去:“你这是在记恨本王?” “我哪敢。”苏沫一把捏住那张纸,死死攥了,而后眼神猛然变得无比锋利。 “我只是想问问殿下,殿下凭什么觉得在你对我做了那些事之后,我还会为你所用?” “你觉得我有那么贱吗?” 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屋内气氛急转直下。 两人对视着,似如劲敌。 顾封尘脸色黑得几乎滴出水来,冷眸看着她。 好一会后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略缓和几分:“我知道你在怪我。” “可你也得知道欠下的东西得还,你欠了韵儿的,就必须要补偿她。” 韵儿因为她跳井自尽离开自己两年之久。 如今她终于活过来,自己必须要给她一个回归侯府的身份。 “所以你们就抢了我的给她?”苏沫只觉这话可笑。 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欠了苏韵,自己倒是奇怪,自己到底欠了苏韵什么? 儿时奶娘将自己跟苏韵调换,害得自己尚在襁褓便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如今终于找回,还要跟她平分家人的宠爱。 甚至于在所有人明知她自尽是有意报复后依旧将这份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 若说自己有错,那也只有两大错。 第一是不该出生在侯府,第二是当初不该信了他们的话跟着他们回京认亲! “顾封尘,你说要补偿,可事实上我才是侯府血脉,我才是那个一直被抢占婚约的人,要说亏欠,也是你亏欠了我。” “我知道你对苏韵的心思,也知道你换了我们的脸不过是想要正大光明的跟她在一起。”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我当做你们的跳板,让她踩着我成为廉王妃。” 他真要补偿就该不顾身份不顾丑陋自己去跟皇帝说换亲事给苏韵。 但凡他真这样不在意世俗偏见的做了,自己倒还敬他是条汉子。 可他偏偏慷他人之慨逼迫自己舍弃一身来贴补苏韵,简直无耻无能。 让人恶心! 顾封尘抿唇看着她,听着她咒骂冷斥,表情从一开始的恼怒、难堪、逐渐转变为恍然大悟。 待等苏沫停了话,他面上已归于平静,凝眉瞅着她:“所以你是想跟了本王?” 第40章 不想说,怕殿下奖励我 苏沫的怒气和愤慨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浇灭,因为过于错愕面上甚至显出几分茫然。 “你说什么?” 顾封尘面上了然,眼底却带着几分不悦和鄙夷:“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怪本王钟情韵儿抛弃你吗?” “不过你说的也对,真论起来有婚约的是我们两个,如果你实在心中不忿本王可以考虑让你入府。” 他沉思片刻,再道:“不过韵儿是嫡女你是养女,你自比不上她。” “待等它日韵儿入府为妃,本王可许你做个偏房,这总可以了吧?” 苏沫呆呆看着他,好一会子才回过神。 她突然很想拿手边的烛台砸过去,把这人砸个头破血流,扒开他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从自己刚才的话里听出这个意思的? “哪一个说要做你偏房?” “做陪嫁你嫌小?”顾封尘面上鄙夷之色更甚,语气越发不悦。 “你该知道你身份卑贱容颜尽毁能入皇室已是我念着以往情分,你再要巴结更高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见苏沫脸色越来越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施舍的口气道: “这样吧,你帮本王想出此事的办法,本王可以开恩遣你做个贵妾留在身边伺候。” 她既如此倾心自己,自己看在她多少有些用处的份上可以许给她些恩情。 但也只能给她这么多了。 再多只怕她高攀不起。 人无语到极致会笑。 苏沫也是真的要被气笑了。 她现在有些奇怪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跟他相处的,还是说这人内里换了个芯子? 她舔了舔尖牙,坐回到位子上去:“赤河水患,沿途百姓受灾需要救助,现在要出的这笔钱还算是小钱。” “一般水患多发生在夏季,今年春水河泛滥也就意味着今年播种被废,待等秋后必是一大问题。” 所以之后要花的会更多。 顾封尘也这么想:“且我更担心的是水患过后往往会遇旱灾,到时更麻烦。” 所以目前最重要是在有其他灾祸到来之前快速解决流民失所的问题。 苏沫赞同点头:“另外延赤水周围的河流必定受污染,百姓饮水也是一大问题。” “所以说这次水患与以往不同,要救灾仅仅拨款是不够的。” 顾封尘略带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虽倔了些,想事情却全面。 只可惜不服管教。 不过好在她有所图,自己也可拿捏。 “你说的都对,那照你所言此事该如何办?” 苏沫扫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书:“抱歉,我不想说。” “这又是为何?”顾封尘被她弄得心情七上八下,有些失了耐心。 “本王说会让你做妾就不会食言,这是对你的奖励,你不必担心本王骗你。” 苏沫抬头微笑:“可是殿下,我就是怕您奖励我,所以我才不想说。” 顾封尘:“……” 敲门声响起。 苏韵从外进来:“殿下,莲子粥做好了,您跟姐姐的事情谈完了吗?” 顾封尘站在书桌前阴沉着脸盯着苏沫。 他岂能不明白苏沫这话的意思。 她不是嫌弃妾室地位低,她是嫌弃自己! “殿下,您……没事吧?”苏韵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这场面似乎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苏沫脸上也没有伤。 顾封尘冷笑一声收回视线:“韵儿你刚才不是说练画苦吗?本王倒是听说过一个事半功倍的办法。” “真的,是什么?”苏韵走上前将莲子粥端给顾封尘。 顾封尘接过粥碗一饮而尽,随即抬起胳膊松开手。 碗摔落在苏沫面前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响,碎片四溅。 伴随着男人冷寒的嗓音震痛耳膜。 “人体作画!” 苏沫被顾封尘拽着衣领压在书桌上。 书桌上的东西被男人一掌扫落掉在地上乱七八糟。 苏韵手里被塞了一根蘸满了墨汁的毛笔。 她最是不想让苏沫好过,可这会子也不免愣在原处:“殿下,这恐怕不好吧?” 顾封尘一手压着苏沫后背阻止她起身,一手死死按着她的头,让她侧脸朝上。 “没什么不好的,她不是你夫子么,既如此也有责任帮你。” “画!” 苏沫被压着无法反抗。 自己不给他出主意他就来这一出,小人行径! 苏韵瞧见她脸上的屈辱,心底涌出几分诡异的畅快。 不管殿下为何突然要自己用这种方式羞辱她,但想来也是要替自己出气。 既然这样那自己就不客气。 “殿下都这么说了,那韵儿只能从命。” “只是姐姐你可要当心,我这里的墨都是好墨,沾到皮肤上可没那么容易擦掉。” 墨笔落在脸上,凉意带着无尽的羞辱。 苏沫袖内五指一点点攥紧,闭上眼咬紧了牙关。 苏韵故意侮辱,用最慢的动作在她脸上画了一只狗。 等结束时苏沫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 苏韵捻着手中笔,轻笑:“殿下觉得我画的如何?” “栩栩如生,很符合她目前的性质。”顾封尘冷笑着松开手。 苏沫趴在桌子上喘息,好半晌才站起来。 她握紧拳,隔着桌子死死盯着顾封尘:“赤河水患,我敢断言差事就算落在你手上,你也绝坐不稳户部尚书一职。” 苏韵愣了下,蹙眉。 什么赤河水患?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顾封尘抽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即扔在她身上。 自己就不相信没了她自己连个小小的水患都治不好。 “你最好盼着本王完不成此事,否则你就连给本王当妾的资格都没了。” 男人甩袖离去。 苏韵却浑身一顿,如临大敌。 做妾? 什么意思,他们刚才独自在屋里谈了什么? “苏沫,你想背着我勾引殿下?” 勾引? 苏沫冷笑:“他不过是想让我帮他筹款治理水患,以此答应让我入府罢了。” 苏韵顿怒:“胡说八道,殿下绝对不会让你入府。” 殿下答应过自己,此生身边只会有自己一个女人。 “信不信由你。”苏沫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脸。 脸上的墨没能擦下来。 她眯眸,而后看向苏沫讥讽道:“五小姐在暗桩能一掷千金,不如想办法帮帮他?” “你如今得府上那几人的宠,弄个几百万两应该不是问题吧。” “想必掌控京城生意场命脉的苏锦冬是很愿意帮你的。” 第41章 在母亲心里,只有苏韵的脸才重要 “用不着你说,四哥从小到大最疼我,上次再暗桩千金买我一笑,更别说是这种大事。” “只要我开口,四哥必定帮忙。” 苏韵嘴上信誓旦旦,实际心里多少也有点没谱。 几百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真要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只怕是要了四哥的全部身家。 看来还得想个妥帖的办法。 凝音从外进来:“两位小姐,夫人请两位过去用午膳。” 苏韵扫过苏沫脸上的画迹:“既然是母亲喊,做女儿的去晚了可不好,没时间让姐姐清理了。” 反正短时间内也清理不干净。 且自己倒是觉得这只狗很配她,最好顶一辈子。 苏沫没有再擦,只整理了衣服,也没再搭理苏韵,抬脚出去。 殿内正桌上摆满了饭菜。 苏佳氏正跟苏锦冬说话。 苏凌臣坐在一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苏无秧不在。 苏沫入殿。 苏凌臣抬头瞧见她,视线落在她脸上,皱了下眉。 “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苏锦冬也打眼瞧见,面染不悦。 “教个画画还教到脸上去了?本来就丑,现在这成什么样子?” 她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小儿,在脸上作画扮天真? “四哥你不要说姐姐,是今日殿下说在人体上作画能提高画技所以姐姐才帮我的。”苏韵跟着入内。 她看向苏沫,状似哀伤,伸手要去碰苏沫的脸。 “姐姐,真是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的,只是殿下当时很生气,我想求情也不行。” 苏沫偏头躲开,直接落座。 苏韵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僵了几分。 苏锦冬不满:“韵儿跟你道歉你没听见?你这什么态度。” 丑人多作怪。 “韵儿你不用管她,殿下让你做的你不能不做,这事不怪你。” “再者说殿下不弄别人怎么偏偏弄她,肯定是她做了惹殿下不高兴的事。” 看她那副倔脾气,成天就会得罪人,吃点教训也好。 苏沫不应声,拿了筷子自顾自吃饭。 苏锦冬见她如此,气得暗骂一声‘倔驴’。 “好了,都不许吵。”苏佳氏压下苏锦冬,对着苏韵招手:“韵儿来,到母亲这里来。” 苏韵委屈的走到苏佳氏旁边,委屈的看了苏沫一眼:“母亲,姐姐是不是真的生气不想理我了。” 苏佳氏拉着她坐下,轻声安抚:“不会的,你姐姐向来懂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苏沫夹菜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向苏佳氏:“母亲真觉得这是小事?” 苏佳氏望过来,苦口婆心:“沫沫,你妹妹年纪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左右你脸上的墨水能被洗掉,不碍事的。” “而且我想殿下应该也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苏沫捏着筷子的手紧了。 她想起一件事。 三年前自己刚回府不久,苏韵打着带自己逛园子为名带自己出去玩,结果碰上苏启找茬。 争执打斗之间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苏韵的脸,回来之后自己被罚跪了一晚祠堂。 当时母亲说脸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无意弄伤这也不是小事。 尤其她们姐妹之间更不可能拿脸开玩笑。 当时自己没觉得有什么,认了罚。 如今看来在母亲心中重要的只有苏韵的脸。 苏沫自嘲一笑。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初现端倪,只是自己思亲情切没有深想罢了。 “来,母亲给你夹菜吃,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好了。”苏佳氏夹了一块茭白放在苏沫碗中。 苏沫盯着那块茭白片刻,又抿了抿唇将那茭白夹出去:“不用了。” 这茭白是苏韵爱吃的。 苏佳氏表情僵了下,又再次慈笑着夹了水芹:“沫沫不喜欢吃茭白那尝尝水芹,很新鲜。” 苏沫将碗移开:“也不用了。” “够了!”苏锦冬把筷子拍在桌子上:“韵儿跟你道歉,母亲也给你台阶,你还想怎么样?” “是不是非得搅得家里人不和你才高兴?” “冬儿,你闭嘴!”苏佳氏训斥一句,又伤心得看了苏沫一眼。 “沫沫不想吃就算了,母亲也不知道你如今喜欢吃什么菜,不如你自己夹吧。” 她把水芹放到苏韵碗中:“这是韵儿喜欢吃的,母亲夹给韵儿吃。” 苏韵柔声:“多谢母亲。” 苏沫见她吃水芹吃得高兴,皱了下眉:“我劝你也不要吃。” 苏韵:“为什么?” 她跟母亲闹别扭不吃母亲夹的菜惹四哥生气,就让自己也不吃,凭什么? 苏沫:“你不是要学我么,我不吃的东西你也不要吃。” 自己是跟苏无秧做过交易的,最起码这几天得见些成效才能开口跟那人提要求。 苏韵心道麻烦:“那我吃茭白总可以了吧。” “茭白也不能吃。” “那我就吃藕片。” “藕片更不可以。” 苏锦冬再也忍不住:“苏沫,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难道这一大桌子菜就没一样你喜欢吃的?” 苏沫也放下手里的筷子:“你说得对,这一桌子菜确实没一个是我爱吃的。” “尤其是刚才那三样,我吃了会过敏。” 苏韵把碗里的菜夹出去,委屈的红了眼眶:“四哥你别说了。” “姐姐不想让我吃,那韵儿就不吃了,韵儿饿一顿没关系的。” 苏锦冬:“韵儿你别惯着她,她摆明是为难你。” 什么过敏,怎么之前不见她对这些过敏。 依自己看她就是妒忌母亲疼爱韵儿多于她,成心折腾韵儿。 “你不是过敏么,你给我把这些都吃了,你要是真过敏了我才信你。”苏锦冬猛地站起身。 他按住苏沫,伸手抓了一把藕片强行塞到苏沫嘴里。 苏沫闭着嘴不肯吃。 苏锦冬便硬往她嘴里塞,塞外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吐出去:“你给我吃!” 苏凌臣蹙眉有些不赞同,但也没有拦。 苏沫被塞了满嘴,喘息不畅,不由的吞下好几口。 等她嘴里的都吞完,呛得脸发白时,苏锦冬才松开手。 “咳咳咳……”苏沫无力跪倒在地,两手扶着地面大力咳嗽起来。 她双眼发红,咳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出来。 苏佳氏急着去扶苏沫:“冬儿快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苏锦冬拦住她:“母亲你不用担心,她不是说过敏么?” “我看她吃了这么多不是没事?全都是装的!” 苏佳氏又气又急,转头去看苏沫,而后瞪大眼:“沫沫!” 苏沫的鼻子内流出血来,而后从脖颈处开始起了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第42章 这次见面是唯一的机会 苏锦冬也愣在原地,面上浮现一抹错愕:“你……怎么会?” 她真的过敏,不是在说假话? 苏沫已经没有说话的精力。 她只觉得体内烧得厉害,浑身上下又痒又疼,胃里也翻江倒海。 “呕~” 她把刚才被强行喂下去的藕全都吐出来,之后便觉得呼吸不上来。 眼前突然发黑,一头栽倒在地。 “还愣着做什么,叫府医!”苏凌臣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过去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抱着朝外跑去。 苏锦冬愣在原处久久回不过神,略有些慌的呢喃:“不应该的,不应该啊……”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她之前对这些不过敏啊! 苏沫被抱着回青云间,一路被颠得难受,又吐了一遭。 府医很快过来,给她用清水灌了两次胃,又灌了药,她身上的红点这才逐渐褪去。 苏沫再等醒来天已经黑了。 她睁开眼隐约瞧见昏暗的屋内有个人,眯着眼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是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凌臣站在床边,把早就准备好的糖水递过去。 自己记得她刚入侯府的时候骨瘦如柴。 那时候他们几个兄弟致力于投喂她各种食物。 她见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 今日饭桌上那些她以前也是吃过的,并没有过敏征兆。 所以老四对她强行喂食时,自己才没有拦。 苏沫接过温热的糖水,垂眸:“重要吗?” 苏韵死后,自己为了帮他们起势日夜不休的操劳逞强,大病了几场。 连续几次之后自己的胃就越来越差,后来发现很多食物都不能再吃。 尤其是春日的几种水生类口感比较硬的蔬菜,自己吃了更是会全身起疹。 只不过当时怕他们担心所以没有跟他们说。 苏凌臣背对着烛火,面色隐匿在阴影中,看不出神色。 “所以今日桌上那些确实都是你不能吃或者不爱吃的?” 苏沫喝了一口,胃里立刻舒服起来:“如果三少爷没别的事就出去吧,我需要安静。” 那股不明不白的焦躁再次涌出。 苏凌臣有些烦闷的拧了眉,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你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 苏沫抬头:“不然三少爷是想让我谢谢你帮我叫府医?” “你别忘了我出了事苏韵也不好过,更何况这事是苏锦冬引起,你理应替他收拾残局。” 苏凌臣袖内的手紧了紧,语气越发沉了:“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苏沫疑惑的看向他。 苏凌臣对上她不解的目光,攥紧的五指松开又攥紧,反复几次后冷嘲一笑。 “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希望你最后不要把这条小命玩进去。” 他转身离开。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苏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明白他好好的发什么疯。 他们兄弟四个,苏凌臣是最稳重最能沉得住气的那个。 往往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岿然不动,有序处理,很少会发火。 难道是今日自己把他吓到了? 呵,他应当被吓到的。 按照自己这几天的观察,除去苏擒峰不在就不说了,苏无秧和苏凌臣都知道苏韵需要自己供血一事。 只有苏锦冬不知道,所以也只有苏锦冬每次做事都会过火。 自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苏锦冬知道。 也许是因为苏韵自己也不知道,所以那两人怕苏锦冬不够细心把这事说漏嘴。 但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他们提防着苏锦冬,也多少可以遏制他一些。 苏凌臣摔门出去,在院门口碰上刚回来的苏无秧。 苏无秧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瓶正往里走,被他撞了一下。 “老三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打发人问我要药?” “这药二哥想给就给,不想给便罢。”苏凌臣甩袖离去。 苏无秧眯了眯眸,沉思片刻,抬脚入屋。 苏沫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子,两只手捧着碗,还在小口小口喝着糖水。 “你本事确实不小。”苏无秧入了内室:“老三是我们几人中脾气最好的,你竟连他都气走了。” 她舔了舔嘴唇:“多谢二少爷夸奖。” “我要夸奖你的不是这件事。”苏无秧把白瓷瓶扔到她腿上。 苏沫愣了下,病弱的眼中骤然浮现一抹光。 她不是高兴苏无秧送药,而是垫在白瓷瓶下面跟着一块扔过来的请柬。 苏无秧:“明日将军府府宴,杜仲亲自派人送了请帖,点名让你跟韵儿一起去。” 她确实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能跟杜仲搭上线。 “到时候把脸擦干净再去赴宴,别丢了府上的颜面。” 苏沫捏起请柬一角晃了晃:“多谢指教,我会的。” 苏无秧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凝音上前叫了声‘主子’。 苏无秧:“将军府府宴你跟她一起去,盯着她,还是那句话,别让她单独跟杜仲说话。” 凝音俯身道‘是’,恭送苏无秧离开后推门入内。 苏沫还保持苏无秧进来时候的姿势端着碗。 不过碗里的糖水已经喝完了。 她正在舔碗边。 凝音眼皮跳了下,面无表情的抬脚过去。 “大夫说小姐吃了药恐再会发热,所以属下今晚守夜,小姐若不舒服或有什么吩咐可叫属下。” “有。”苏沫把空碗递过去:“喝完了,再弄一碗糖水来,有蜂蜜的话放一些。” 凝音接过空碗,意料之内闻到甜腻味道:“大夫说吃完药不让您吃甜食。” 苏沫蹙眉疑惑:“以前病后也有喝,并不妨碍。” 凝音诡异的沉默了下:“这次比较严重,所以要忌口。” “是么?”苏沫瞧着凝音不苟言笑的脸,点点头:“也有这个可能,那就算了。” “我要休息,你先退下吧。” 凝音稍松了口气,带着空碗出去。 苏沫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将请帖盖在脸上。 杜大哥或许不知道那首曲子什么意思,但一定听明白了自己给他的暗示。 其实如果不是万般无奈,自己不会吹奏它。 杜大哥这次送请帖给自己十有八九是彻底起疑。 这次见面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第43章 哦 苏沫心里想着事许久才入睡。 再等睁开眼,瞧见了自己的脸。 她眨眨眼。 做噩梦了吧?继续睡。 她闭上眼。 耳边传来苏韵委屈中带着哭腔的声音:“四哥,姐姐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 苏沫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偏头又对上苏锦冬暴躁的脸。 今天的噩梦好长。 “苏沫,韵儿昨晚一晚上担心你没睡,今天又一大早跑过来看你,你差不多得了。” “是我不信你,给你灌菜的,你有什么冲我来,少给韵儿使脸色。” 苏锦冬带着气。 这件事说起来也怪她自己,谁让她往日撒谎成性。 若非她不是毫无可信度,自己也不会误会。 自己跟韵儿已经一大早赶过来看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苏沫睡不着了,她坐起身喊了一声‘凝音’。 凝音端着早饭从外面进来。 苏沫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凝音将荷叶粥和包子小菜摆放好:“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该出发去将军府了。” 那确实是不用再睡了。 苏沫随意披了件衣服下床,坐到饭桌前。 苏韵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我知道姐姐还因为昨晚的事心中不悦,我给姐姐道歉。” “希望姐姐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过失迁怒殿下。” “殿下现在有求于姐姐,请姐姐看在以前殿下对姐姐爱重的份上帮帮殿下。” 凝音打了一盆温水送到苏沫面前。 苏沫洗脸净手,把毛巾盖在脸上,仰着脑袋缓解未消退的困意:“哦。” 苏锦冬:“帮什么忙?我怎么不知道?” 苏韵抽泣:“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赤水洪发百姓们遭殃,朝廷要赈灾,殿下想为国家出力却遇到了麻烦。” “昨日殿下求到姐姐跟前,但殿下因为我跟姐姐起了争执,所以……” 后面的话咽回去,她满脸哀伤的看了苏沫一眼。 苏锦冬被激起了火:“苏沫,这种国家大事岂能儿戏,你若有主意就该早点说给人听,否则延误救援你怎担当得起?” 苏沫把毛巾拿下来,又漱了口,拿毛巾擦嘴之后把毛巾扔回到水盆里:“哦。” “姐姐,事关重大,还请你不要因为跟韵儿斗气就拿百姓们撒气。”苏沫作势要跪。 “要是姐姐实在恼我,我宁愿跪下给姐姐请罪!” 苏锦冬及时拦住她:“韵儿你不用求她,这等狼心狗肺冷清冷心的人不配你如此牺牲。” 苏沫端坐在饭桌前把粥碗抱在两手间,用来暖手:“哦。” 苏韵扶在苏锦冬手臂上,悲痛的像是不可置信般看着苏沫:“姐姐你怎么可以如此敷衍,我……我……” 她咽下哽咽,扭头哭着跑出去。 “韵儿!”苏锦冬抬脚追出去。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又‘砰’的一声弹回来合上。 苏沫喝了一口软糯黏稠的粥,嚼嚼嚼,咽下去:“哦。” 凝音站在旁边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夺门而出,沉默了一会,道:“四少爷跟六小姐今天还挺精神。” “有点。”苏沫拿筷子戳粥碗,而后有点怨念的看向凝音:“今儿怎么没把糖罐一起拿来?” 自己不是说过吃粥的时候要给自己准备糖沙么。 凝音把药碗推过去:“您待会得喝药,不能吃甜。” “有理。”苏沫点头赞同:“那我就不吃了。” 她把药碗推到旁边,眼睛有些亮:“你现在可以把糖罐拿来了。” 凝音:“……”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凝音还是叹口气,出去给她拿糖罐。 苏韵在奔出门口后在院子里被苏锦冬拦下。 这会子两人正站在树底下说话。 “韵儿你不用担心,也别搭理她,相信顾封尘自己会想到办法的。” 那人到底浸润朝局多年,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还当什么皇子。 苏韵用手帕擦眼泪:“我不是怀疑殿下的能力。” “我只是听说国库空虚,殿下需要几百万才能办成这差事,我是替殿下着急,替那些黎民百姓伤心。” 苏锦冬叹口气,帮她擦眼泪:“韵儿能如此心怀天下真是百姓之福。” 比苏沫那冷清冷心的可强多了。 “你放心,苏沫不帮四哥帮,有什么需要四哥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说。” “真的?”苏韵转悲为喜,握住他的手:“那四哥可愿意捐钱赈灾?” 苏锦冬愣了下,皱了皱眉:“韵儿的意思是用我手下产业的盈利?” 开仓救灾是大事,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万两银子。 自己虽说把握京城命脉,但说白了不过一介商人。 用一人产业抵赤河两岸所有百姓的衣食到底有些过了。 苏韵紧紧抓住他的手:“不用全部,只要一部分就可以了。” “四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四哥之所以能在这京城立足也算是皇恩浩荡,国家有难四哥应当出头。”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关于殿下,四哥就当是为了我出一出手吧。” 苏锦冬叹口气,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擦干净。 “好了好了,你难得向我张口,再说这也确实是做好事,我同意了。” “等我陪你从将军府回来就去安排这件事。” 苏韵推着他往外去:“事不宜迟,三哥现在就去。” 自己今天一大早接到消息,殿下早朝时已得了户部尚书的职位,很快就会操办赈灾事宜。 在殿下再次去找苏沫前,自己必须要抢夺先机。 要让殿下知道,不只是苏沫能帮他办事,自己同样可以,而且比苏沫做得更好更快。 苏锦冬被她推着往外,颇为无奈:“行行行,我现在就去。” 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苏无秧从另一边过来,瞧见两人:“老四,我不是让你待会跟韵儿去将军府?你这做什么去?” “我去办别的事,二哥待会跟她去吧,我走了。”苏锦冬摆摆手被苏韵拽走。 苏无秧疑惑,偏头瞧见不远处的凝音:“你可知他们在折腾什么?” 凝音眼观鼻鼻观心:“属下不知。” “是么。”苏无秧敛眉沉思片刻,也没有多问。 他抬脚要走,又忽然顿住,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眸色有些沉。 今早来报说韵儿突然让人去查问早朝的事。 赤河水发,顾封尘是接了差事的,这丫头该不会…… 他心里起了个念头,而后又摇摇头。 应该不会,就算韵儿动了心思,老四到底浸润商业场多年,该不至于做出蠢事。 第44章 换脸一事可能吗? 早饭过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侯府出发到将军府去。 下了马车,迎客的下人将他们引到后园的小梨园去。 宾客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其中女客多数。 有几个上次在侯府府宴上跟苏韵结交的小姐瞧见她来,结伴过来找她说话。 杜程霜拎着众小姐走在最前面,面上正露欢喜又打眼瞧见苏沫,脸色沉下去。 “怎么你也来了?” 苏沫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杜程霜扬起脑袋看人,语气不悦:“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我这里不欢迎你。” 苏沫不想跟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吵,下意识看向苏无秧。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人。 侯府的人来参加府宴被主人挡在门口侮辱,丢得是侯府的人。 苏无秧作为侯府公子理应化解矛盾。 苏无秧对上她的目光,看向另一边,没有说话。 苏沫乐了下,舔了舔虎牙。 “程霜你别这样,她是陪着我来的,我们大家都是朋友嘛。”苏韵迎上杜程霜安慰。 又转头看向苏沫:“妹妹也真是的,我们来者是客,主人家跟你说话,你该礼貌回人家才是啊。” 杜程霜顿嗤:“谁跟她是朋友,也就你心好,她做了那种事,你去哪还带着她,要是我早就把她赶出府当乞丐去了。” “杜小姐说的是。”苏沫弹了弹衣角:“鸡占雀巢的人确实人品有失,理当被骂。” 她看向苏韵:“更何况抢了别人东西不还,还仗着自己得宠打压真正的嫡出更是不要脸到极点了。” 苏韵面上的笑僵了下,脸色有点不好看。 杜程霜没发现苏韵脸色不好,冷呵一声:“真亏你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也对,要是你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也就枉为做人。” 苏沫点了点头十分赞同,而后话锋一转:“但我觉得杜小姐刚才骂得不够痛快。” “除了鸡占雀巢的人需要骂,纵容者更需骂。” “毕竟赝品能在府上待十几年而不被发现,被发现之后竟还能被府上人接受,这事本身就很可笑不是吗?” 窃窃私语的众小姐们噤了声。 她们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苏无秧,神色都各异起来。 杜程霜脸上的讽刺也僵了下,表情变了好几变。 “听说将军府梨花开的最好,杜小姐不如带我们去看看?”一直没说话的苏无秧突然开口,转移话题。 “是啊是啊,我也想去看看。”苏韵挎住杜程霜胳膊跃过话茬,拉着她往院内去。 杜程霜恨恨瞪了苏沫一眼,冷呵一声,甩袖离开。 苏无秧等她们走远了些,这才蹙眉看向苏沫:“你一定要生事吗?这是在外面,就不能忍忍?” 她这张嘴也太不饶人了。 苏沫不想忍,她自觉已经忍得够多了:“这话二少爷应该告诉你宝贝妹妹。” “只要她不生事,我自然也不会生事。” 刚才杜程霜为难自己的时候不见他说话,现在他倒是护起犊子来了。 还真是好哥哥。 苏无秧神色不悦,但也没继续训斥:“罢了,总之今天你最好听话些,别再乱闯乱撞。” 随后摆摆手让她跟上苏韵等人。 不远处假山石后,杜仲将一切看在眼中。 副统领杨帆略带敬佩道:“以前总听人说侯府那位六小姐性情柔善,为人温良,现在看来传言误人啊。” 瞧这头头是道的,竟是个半点不吃亏的主。 杜仲看着她们入院的背影,眸色有些暗:“杨帆,你说这世界上真有换脸这种事吗?” “换脸?”杨帆愣了下,纳闷他怎么突然问出这种话,但还是如实回话。 “瞧您说的,这又不是换衣换物,那换了脸人还能活么?” 杜仲没说话,只是将视线落在苏无秧身上,眸色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帆摸着下巴沉思一会:“不过就算能活,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杜仲皱眉,偏头看他:“这是为什么?” “您想啊,哪有人会愿意顶着别人的脸去生活的。”杨帆单手拍了拍自己左脸。 “那可是把别人的脸皮放在自己身上。” 这每天早上一睁眼照镜子得多恐怖。 杜仲捻动了一下手指,声音有些沉:“如果其中一方是被逼的呢?” 杨帆愣了下,随即笑道:“那主动的一方不也得每天顶着别人脸皮?这心理得多强大,简直是变态了。” “是啊,你说得对。”杜仲垂了眸。 这也是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他沉思片刻,伸手拍了拍杨帆肩膀。 “你跟侯府二少爷说一声,就说我有事跟他聊聊,让他去前殿等我。” 杨帆点头应下。 杜仲站在原地看着杨帆绕到走廊那边拦下苏无秧,而后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去。 梨园内梨花盛开的娇艳,粉的嫩,白的娇。 杜仲过来的时候,苏沫正独自一人坐在凉亭。 杜程霜带着苏韵正跟一群小姐们站在梨树下说话。 “今年府上梨花盛开,在下特让人制了梨花糕,请各位小姐公子们前来赏花游玩。” 众人听到声音,回头瞧见杜仲,纷纷拱手致谢。 苏韵诧异了下,心下疑惑。 他不是刚才让人叫二哥去前殿说事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 “小沫也在就最好,知道你今日过来,我还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供你们游戏。” 杜仲走到苏韵身边跟她说话,目光却跃过苏韵落在苏沫身上。 苏沫对上他的视线,袖内的手指动了动。 杜程霜纳闷:“今府宴的流程是我定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游戏?” “我离京大半年,难得回来跟众位相聚,大家在一块玩一玩也为了联系感情。”杜仲看向苏韵。 “当初我离京时你曾答应待我回来跟我一起乐一乐,小沫不会忘了吧?” 苏韵十分亲昵的顺话道:“答应杜大哥的事我怎么会忘,只要杜大哥高兴就好。” 杜仲离京前有跟苏沫做这种奇怪的约定? 二哥查回来的资料上可没有这回事。 杜仲眯眸看向她,神色不明。 苏韵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心中越发不安时,杜仲轻笑一声。 “我就知道你记性好不会忘。”他拍了拍苏韵的肩膀,而后看向苏沫。 “不如六小姐也来一起如何?” 苏沫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 杜大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细心谨慎。 “杜大人开口,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