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翻狗男女后,主母和离二嫁权臣》 第37章 给她找点事做 老夫人回到清风苑,心里那股气怎么都出不来。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砸了春荣递上来的茶杯:“混账东西,如今连我的面子都不给,真是给她脸了!” 春荣吓了一跳,赶紧安抚道:“老夫人息怒,少夫人可能是心里难受,毕竟肖氏的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有什么难受的?”老夫人越想越觉得棠浅吟无理取闹:“皇城哪个世家子弟不是三妻四妾?” “只是阿垣看上的是她的寡嫂而已,两家人变一家人,她为何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过去,非要变着花儿闹腾。” “要我说,就是从前对她太好了,你听听她刚才那说的叫什么话,怎么,魏家的传家宝都要经过她的眼吗?” 春荣不敢应声,借着蹲下捡拾茶碗碎片的功夫,避开了话题。 老夫人却没因此停下,她愤愤道:“此前我就觉得棠浅吟居心不良。” “隔了四年她总算是暴露了,原来她早就知道山海图的存在,保不齐当年半推半就的嫁入魏家,就是为了那幅图!” 春荣打量着老夫人的脸色,低低劝说:“未必,少夫人当时是真心喜欢少爷的,只可惜……” “哼,哪来什么真心不真心?”老夫人急不可耐的打断她的话:“要真有心,为何现在不能忍下肖婉婉的存在?” “说到底她还是不够爱阿垣,算计多于感情,自然经不起风浪,一点小事就闹得全家不宁。” 春荣想到老夫人对付少夫人的手段,不敢再劝了。 老夫人长出一口气,吩咐说:“晚上再把清火的甜汤送一碗过去。” 春荣赶紧抬头,迟疑问道:“大夫说用那药不能操之过急,量大了,身子反应也会大,保不齐会引起她的怀疑。” “哼,怀疑又能如何,把脉把不出来的。”老夫人冷哼:“我可不允许她骑在我和阿垣头上。” “既然她选择拿捏我们,就别怪我狠心,这就是她的命数!” 春荣再一次低头,只是手上一个不察,被锋利的碎瓷割出一道血痕。 尚未等她回神,老夫人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魏林他们到哪儿了?” “二爷一家离皇城远,从收到消息到启程最少也要十日。”春荣低声道:“已经派人催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嗯,很多事我不好当恶人,棠浅吟既然觉得侯府薄待她了,也叫她看看什么是真的苛刻。” “对了,阿垣既然回来,也该让他母亲见一见了,棠浅吟闲的没事找事,就让她伺候婆母,也是她分内的事!” …… 次日一早,魏垣进宫了。 消息传到逢安苑,棠浅吟才刚起床。 “姑爷出门很早。”绿蕊想到后院的传言,低声道:“姑爷回来四五日了,圣上不曾召见,姑爷是自己进宫的。” 棠浅吟顿了顿,蹙眉道:“可有其他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绿蕊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您是说太师府吗?” 棠浅吟摇了摇头。 她等得是裴行简的消息。 既然北镇抚司和裴行简都盯着魏垣,未必不知道他今日进宫。 正想着,门外传来红叶的声音:“小姐,北镇抚司来人了,说山匪一案有了进展,要您过去一趟。” 来了。 棠浅吟嗯了一声:“我洗漱过后就来。” 她简单洗漱后,直接带着墨瑟出了门。 来接她的人是沧鸣。 棠浅吟点头示意:“有劳了。” “您客气。”沧鸣对棠浅吟态度出奇的好,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爷吩咐接您去,送您回来。” 棠浅吟没有推辞,马车直接到了北镇抚司,沧鸣引着她上二楼。 北镇抚司有着出了名的诏狱,寻常女子连经过门口都行色匆匆,不敢驻足。 这还是头一次有女子来做客。 还是王爷请来的客人,一说是因为案子,但哪有把涉案之人请到王爷专属房间的? 哪怕沧鸣用眼神警告各位,依旧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视线,一路追随棠浅吟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楼梯拐角。 北镇抚司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您,个个面上浮现着八卦的气息,偏又没有一个人敢宣之于口。 棠浅吟直到他们都在看她,目不斜视的越过众人,跟着沧鸣的脚步往楼上去。 沧鸣把人引到门口,低声道:“爷在诏狱泡了一晚上,本该回府休息的,听到魏少爷的消息,立刻派我去接您。” 棠浅吟诧异的看了眼沧鸣,意识到他话里的深意,垂下眼眸:“辛苦你们爷了。” 沧鸣:“……” 他抬头看了眼棠浅吟,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可话到嘴边,想到棠浅吟的身份,又自觉的闭了嘴。 他帮着爷勾引人家有夫之妇,似乎不太稳妥。 可自家爷像是那臭石头似的不开窍,太后那边明里暗里塞了不少人过来,皇上也曾暗示,爷愣是不近女色半分。 从那晚庄子上的事可以看出,爷对棠大小姐是不同的。 可惜棠小姐早就是魏家夫人,哪怕传出和离的消息,到底没有和离。 沧鸣脸色几经变换,似乎自责,又似乎带着别的情绪。 棠浅吟没再看他,推门进去。 屋内有些黑,窗户半开,透着一股奇楠沉香的气息。 裴行简一身黑衣背坐在太师椅上,阖着双眼,阴影中他的容颜有几分难辨。 棠浅吟想到沧鸣的话,放轻了脚步走到他桌前的另一张椅子旁坐下。 裴行简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棠浅吟不敢乱动,百无聊赖环顾屋内的陈设。 跟裴行简的人一样,屋内的摆设布置极为简单,却又处处透着主人的高级审美。 就连面前的桌案椅子,全部都是上好的黑楠,全身黑衣的裴行简几乎跟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记忆中,裴行简似乎很喜欢黑色? 棠浅吟的视线顺着那身精致的黑裳往上,落在裴行简精致如玉的脸上。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清轮廓和模糊的容颜,依旧神清骨秀,睡着的样子少了几分难以靠近的杀气,多了几分温和。 她前世见过圣上几次,裴行简的容颜跟圣上只有三分相似,他应该更像芳年早逝的先皇后。 据说先皇后姿容无双,才情俱佳。 圣上尚在潜邸时两人成婚,伉俪情深,皇上登基之后,两人共生了五个孩子。 除了已经被废的二子,也就是废太子之外,另外还有两儿一女,裴行简是帝后的第四子。 五次生育让先皇后的身子留下不可痊愈的损伤,裴行简不过几岁,先皇后病殁,剩下的孩子也都先后夭折。 后来…… 正想着,裴行简幽幽睁开眼:“本王好看吗?” 棠浅吟尴尬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她赶紧收回视线,避开她的问题:“王爷醒了?” “嗯。”裴行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态:“你应该知道魏垣进宫的事。” 棠浅吟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裴行简不慌不忙,视线落在棠浅吟那张清水芙蓉的面上:“魏垣是带着惊喜入宫的。” “什么惊喜?”棠浅吟回想着前世,发现压根没找到有用的消息。 魏垣对她毫无感情,只剩下利用,所以事事防备,不会对她透露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 她只知道前世魏垣不知道怎么立了大功,好像跟边关失踪有联系,至于是什么,她到死都不知道。 当然,死后也不知道。 否则她早就拆穿了魏垣和他背后之人的阴谋诡计! 不过她知道魏垣似乎是因为机密的事得了圣上赏识,圣上对此讳莫如深,没有对外公布。 只在半年后封魏垣为临安侯,并赏三代承爵的荣耀。 裴行简声音淡淡,为她解开疑惑:“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拿到了敌军的部分布防图。” “不仅如此,失踪这四年还可能以商人的身份在永林城小有名气,有着跟北域南屿以及周边的通行经商之权。” “你现在看到的魏垣落魄,也许是因为,他暂时没有将资产合情合理挪到皇城的途径。” 棠浅吟惊的几乎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可能?” “他不是经商的料子,多年来在皇城背靠祖荫,一朝失踪,保命都是奇迹了!” 但也只是一瞬,棠浅吟就猜到了:“是肖婉婉!” “我记得肖婉婉有个兄长叫肖城,从未露过面,听闻是个富商,身份神秘的很。” “垣,城也,肖城就是魏垣!” 第38章 本王信你 棠浅吟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并未想到现在的处境。 裴行简听到棠浅吟的话,微微挑眉。 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她。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渐渐蹙起眉头:“这,也是你误打误撞听到的?” 棠浅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出来的事实,是现在的她不可能知道的。 她动了动嘴唇,想不到别的借口,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裴行简的话。 裴行简眸色一沉,看着她的视线里已然多了几分深意。 棠浅吟说的这些,他的人暂时还没查到! 不仅如此,根据他的消息,肖婉婉是孤女,来路不清,跟棠浅修的相识是一场意外。 而肖婉婉没有所谓的哥哥肖城,远在边关的那个富商也不姓肖,别人唤他陈公子。 这个陈公子到底是魏垣,还是魏垣身边的人所扮,暂时也不能确定。 皇城距离边关千里之外,消息来往需要一定的时间。 裴行简刚才说魏垣化作富商的身份,用到了可能二字,那句话并未说完,只是他的推断而已。 具体如何,还要等那边传回确定的线索才能确认。 一个没有被证实的推断,棠浅吟这个没离开过皇城,甚至近四年没有过多结交外人的内宅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裴行简可不会蠢到相信棠浅吟的鬼话,每一次都“碰巧”“误打误撞”“刚好”听到有用且关键的信息! 他看着棠浅吟,隐匿在光线阴影中的视线越来越奇怪。 裴行简的视线过于灼热,棠浅吟担心他火眼金睛看出什么,垂下眼眸看向裙角,心里有几分怨自己嘴快。 她当然不是碰巧听到的,这都是前世后期发生的事。 那时她重疾缠身心气郁结,病得倒床不起,魏老夫人刻意到她榻前炫耀肖婉婉娘家多有势力。 肖婉婉对外是孤女,所谓娘家,据说是后来找到的。 老夫人穿金戴银,说肖婉婉的大哥肖城富得流油,随便从指缝中漏出点东西,都足以养活半城人。 为了弥补这个失踪多年在外受苦的妹妹,肖城给了魏家不少好处。 魏家在皇城收买人心的银子,多半都是肖城提供的。 可惜那时棠浅吟已经病入膏肓,红叶和绿蕊相继出事,她不想把墨瑟拖进大宅院的阴私中,也不想让太师府担心,一直独自承受着一切。 棠浅吟没有可信之人去查其中蹊跷,最终到死,也不知道肖婉婉的娘家人什么样子。 没想到前世在她死前发生的事,现在就已经有了端倪。 也是她刚重生几日,忙着解决眼前的纠纷,尚且没有想到这一层。 屋内,短暂的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安静中,彼此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裴行简是习武之人,呼吸很轻,微不可闻。 棠浅吟不同,她面上表现的再镇定,狂跳不止的心骗不了人。 激动和心虚间,怦然的心跳仿佛要从心口蹿出来,裴行简听得一清二楚。 他几乎能瞬间确定,她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假的那一句太明显了! 有意思。 这位深居简出的魏家少夫人,身上秘密不少呢! 裴行简勾了勾嘴角,开口打破沉默:“看来棠小姐运气很好,刚巧都能听到机密要事。” 他话里带着揶揄,棠浅吟知道他在怀疑。 但眼下,她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也觉得我运气好。” 担心他继续追问,棠浅吟果断换了话题:“王爷是怎么查到的?” “你告诉本王的。”裴行简修长的手指点在桌案上,拿起手边的东西递给她。 “我?”棠浅吟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沉着。 纸上记载,赫然都是关于钱进和魏垣的事。 钱进,就是她为了得到裴行简的信任,提醒裴行简去查的人。 也是魏垣身边至关重要的人。 裴行简打量着她勉强镇静的脸色,轻笑道:“看来,你比本王想象的还要知道的多。” “以后本王需要查什么,得多问一问你。” 他带着浅笑,棠浅吟却惊出一身冷汗——说的太多了。 裴行简执掌诏狱,通过别人微不其然的表情和不经意的动作,便能揪出线索查到真相。 她的谎言只怕无所遁形。 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不说,以免多说多错,一旦失去信任,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岌岌可危了! 裴行简看出她的焦虑和担心,出声安抚:“你别担心,既是交易也是盟友,本王相信你。” “也多谢你的提醒,本王的人才能顺藤摸瓜,查到这么多有用的东西。” 棠浅吟盯着裙子上盛开芍药,嗯了一声:“那……魏垣会用他的身份,在圣上跟前陈情吗?” “不会。”裴行简回答的很果断:“商人身份暂时不明,本王跟你提一嘴罢了。” “他手中的筹码是布防图。” 棠浅吟闻言,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经此一事,她不敢把话说的很清晰,化作试探:“边关布防图至关重要。” “魏垣多半要凭此一飞中天,我这几日跟他斗智斗勇,徒劳一场。” “不一定。”裴行简漫不经心转动手中的扳指:“请你来北镇抚司的理由,并非完全是借口。” “山庄一事,的确有了线索。” 棠浅吟平复好心情,终于抬眸朝他看去:“山匪不是都死了吗?” “死了还有尸体。”裴行简轻笑:“尸体也能说话。” “魏垣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收买的山匪真的混进去了敌国探子。” 棠浅吟啊了一声,音调上扬,的的确确的惊诧:“怎么会如此?” “我虽早有准备祭拜三哥,但对他而言是临时起意,他也应该是临时让人找的山匪。” “怎么山匪里面可能混入……” 话没说完,她已经猜到了几分:“那些山匪,本来就跟魏家有所勾结!” 早有准备,所以早就混入了别人。 更可能,魏垣和那些人也有关系! 裴行简点头:“正是,北镇抚司正在寻找魏家和山匪来往的证据。” “只要找到,任他拿出布防图,也不可能逃得开责罚。” 第39章 赠她婢子 棠浅吟的心,因为裴行简的话沉了沉。 还没找到证据!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猜想,就算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事实,可没办法定罪也是枉然! 她凝神道:“魏垣愚蠢,他背后的人未必,只怕不会留下痕迹。” “王爷既信我,不如让我从侯府下手试试。” “你也说了他们谨慎,从侯府能查到什么?”裴行简不太赞同:“北镇抚司查案,别人无权插手,他们不会察觉。” “你不一样,已然提了和离,魏家肯定会盯紧你的一举一动,你去查,很容易打草惊蛇。” 棠浅吟却是一笑:“一日不和离,我就是魏家的主母,要看侯府账目还不简单?” 裴行简听出她的意思了:“你是说,魏家跟山匪勾结,会有金银往来?” “当然了。”棠浅吟想到那晚山匪的话,冷哼道:“一切来往皆为利者,必有蛛丝马迹。” “山匪可不是好糊弄的,魏家若没有足够的银子填饱他们的胃口,又怎么可能听命于魏家?” “就算没有明着记录,至少也会有端倪,顺藤摸瓜,迟早能摸出真相!” 裴行简想了想,还是觉得危险:“还是让北镇抚司查吧,魏家敢跟山匪勾结,背后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 “你到底是女子,还孤身处于魏家,万一他们起了歹心……” “已经起了。”棠浅吟想到老夫人送去静心去火的甜汤,嘴角的弧度更显讽刺:“慢性毒药。” “什么?”裴行简神色大变,再也不复刚才的镇定,紧紧盯着她:“你要不要紧?” “及时察觉,没有大碍。”棠浅吟想到墨瑟把脉后说过的话,轻笑道:“我没料到魏家动手这么早。” “毫无防备之下喝过两次加了料的汤水,好在中毒不深,吃过解药就能化解。” 裴行简眸色复杂的盯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少顷,他忽然探身,隔着桌子抓住她皓白的手腕。 棠浅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 他的力道不大,却足以将她的手禁锢:“别动。” 棠浅吟意识到他要把脉,忍不住挑眉:“王爷会医术?” “太子病重多时,常年药不离口,学过皮毛。”裴行简简单的解释后,又闭口不言了。 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好在裴行简身量高大,隔着宽大的桌子也毫不影响。 裴行简不好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看,视线往下,落在她露出来半截的手臂上。 她很瘦。 这几日瞧着比在太师府重逢时更瘦了,腕子还没他的一半粗,纤细的似乎轻折就会断。 裴行简还是忍不住抬眸,扫了眼她的芙蓉清蕖的脸。 脸还没巴掌大,清减的就剩下五官了,却也越发显得她琼鼻挺翘,桃眼灵动。 “太瘦了。”裴行简确定脉象无碍后,优雅的坐回椅上:“临安侯府穷的吃不起补品了吗?” “啊?”棠浅吟顿了顿,回过神来道:“也不是,前一阵暑热吃不下,入秋后又麻烦不断,不太想吃东西。” “哼,就你这幅小身板子,不等斗赢魏家,先要被自己拖垮。”裴行简蹙着眉,睨着她哼笑。 “今日开始好好吃饭,吃不吃,事会发生,人会往前。” 他这么说,棠浅吟有几分讶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声嗯:“我知道了。” “从脉象上看,你身体内的确没有残留的毒素。”裴行简又道:“不过以后要更小心了。” “你身边就那俩小丫鬟也不行,一个傻兮兮的,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真遇到山匪那般情况处理不了。” “本王作为盟友,不想你出事,赠你两个机灵的丫鬟,武功高强会医术且不受制于魏家,如何?” 棠浅吟的确需要人手,只多了个墨瑟,逢安苑还是太空了,漏洞像筛子。 可从裴行简身边出来的人,她不敢要:“你我来往,跟魏家不好交代,同样容易打草惊蛇。” 她想了想,补充道:“不知道为何,魏垣似乎很介意你我接近。” 那日她从太师府回去,魏垣第一句话就是问承恩王,明显不对。 后来他又试探了两回,明显是在担心什么。 “他当然怕了,跟山匪勾结,敢在粮草上动手脚。”裴行简不屑道: “本王执掌诏狱,管的就是他这种狼子野心兴风作浪之人。” “怎么,你还介意他的想法不成?” “不是。”棠浅吟蹙着眉,叹道:“我要拿到那副山海图,必须让他们以为我对魏垣余情未了。” “也要让他们觉得我提和离,是因为恼羞成怒,是因为面子挂不住,是以此相逼。” 裴行简又看了眼她瘦削的样子:“若真为难,不拿也罢,本王再想其他办法。” “你我交易,便是以那副山海图开始。”棠浅吟不同意:“如此,我岂不是失信于你,以后还怎么交易?” 裴行简挑眉:“量力而行。” “知道。”棠浅吟起身道:“没别的事,我得回去了。” 临安侯府一摊子烂账,这四年间她没有防备,跟魏家牵扯太深,要想彻底剥离还得费一番功夫。 “先等等。”裴行简跟着她起身:“把那两个丫鬟带上。” 棠浅吟:“?” “不要担心借口的问题。”裴行简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门:“尽管带回去,也只管说是本王所赠。” 棠浅吟看着他冷淡中带着的疲倦,不知道怎么心头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没有继续推辞:“那就多谢王爷了。” 不多时,沧鸣就把两个婢子带到了面前:“棠小姐,高一点的丫头叫白术,矮一点的叫白芷。” “她们是一对姐妹花,自小学医也学武,经过承恩王府的训练,您尽管放心用。” 白芷和白术两人在他说完话后,齐齐往前行礼:“奴婢见过棠小姐。” 她们二人除了身高略微不同,容颜几乎一模一样,行礼的动作也一样。 像是一面镜子,照出同样的彼此。 棠浅吟沉吟一瞬,果断道:“此后,你们只有一人能光明正大的跟在我身边,另一人则是作为暗桩。” “暗桩肯定会委屈一点,足不出户还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只有在我需要的时候才能出去行走。” “商量一下,谁来?”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白术行礼:“奴婢愿意在您跟前伺候。” “好,就你了。”棠浅吟说完,看向白芷:“要委屈你,自行想办法去临安侯府的逢安苑。” “能伺候棠小姐是我们姐妹的福气。”白芷面容沉静,隐约含笑:“无论做什么都不委屈。” “今后你们要好好保护棠小姐。”沧鸣带着警告道:“王爷既将你们送给棠小姐,棠小姐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 “一切听命于棠小姐,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姐妹二人又齐齐行礼:“是。” “多谢了。”棠浅吟转身朝裴行简一笑:“就是没什么报答你的,又欠你一个人情。” “你欠本王几个人情了,还在乎多一个?”裴行简声音淡淡,坐回了太师椅上半靠着。 棠浅吟想到沧鸣的提醒,叹道:“王爷也要注意身体,等我慢慢偿还人情债。” 裴行简嗯了一声,目光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心里,不由自主浮现了四个字。 拨乱反正。 第40章 疯子侯夫人 棠浅吟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影了,裴行简的目光却依旧定格在门口。 沧鸣顺着他的视线,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么舍不得,怎么不亲自送?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明着问的。 吃瓜要紧,小命更要紧。 沧鸣瞧着自家主子隐含的笑意,试探道:“那一批的死士里,就白术白芷这对姐妹花最有用。” “您就这么让给棠小姐了,不心疼?” “她是本王的盟友。”裴行简不知道是在跟自己找借口,还是在陈诉事实:“保护她的安危,对本王只有好处。” 沧鸣试探完了,忍不住笑了:“听说棠小姐在和离,咱们要不要帮忙?” “暂时不用插手 。”裴行简脑中浮现棠浅吟清瘦的样子:“不过,魏家不当人,还是要给点教训。” “该进宫了,收拾一下吧!” 棠浅吟从北镇抚司出来,带着白术和墨瑟去了琴行。 前世琴行出了一把上好的瑶琴,被肖婉婉拿到手了,帮了魏垣一个大忙。 这一次,她要先拿到手。 走了一趟,再回临安侯府已经快中午。 侯府寂静的像是坟场,青天白日透着一股阴森。 刚进门,墨瑟就忍不住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话音刚落,管家云伯匆匆过来,对棠浅吟行礼:“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赶紧去清风苑瞧瞧吧,老夫人等了您好大一会,已经快发脾气了!” 棠浅吟丝毫不见慌乱,微微拧着眉头:“老夫人不知道我去北镇抚司了吗?” “知道。”云伯四下看了眼,提醒她道:“但侯夫人出来了,正闹腾呢。” “老夫人一把老骨头肯定遭不住的,只有您去跟前伺候……” 侯夫人? 棠浅吟微微挑眉,忍不住问:“侯夫人不是一直在北苑关着?” “是。”云伯叹息一声:“少爷回来了,侯夫人作为母亲,哪怕疯疯癫癫,也是思念儿子的。” “老夫人怜他们母子情深,特意准了侯夫人出来。” 棠浅吟当即就明白了,什么思念儿子,什么母子情深,都是借口。 老夫人没从她手中讨到好处,这是寻了个人来折磨她呢! 当今圣上最重孝道,曾说过以天下供皇太后安享晚年,以报答生养之恩。 上面的态度摆着,底下的人自然更注重了,不孝是重罪,轻则挨板子,重则蹲大狱甚至丢小命。 老夫人是笃定棠浅吟身为太师府嫡女,不敢不尊不敬婆母。 给她玩这个阴招,哼! 棠浅吟当即就要往清风苑去。 云伯嘶了一声,又小心提醒:“少夫人,侯夫人关了几年,脑子更糊涂了。” “您去了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别刺激她,免得误伤。” 棠浅吟看向云伯,点了点头。 云伯是个好人,虽是跟随老侯爷出来的家生子,但他不偏颇,明事理。 这些年棠浅吟为侯府的付出他是看在眼里的,私心觉得侯府的确对不起棠浅吟,他对棠浅吟十分恭敬。 尚未抵达清风苑,里面吵闹的声音已然能听到了。 不用进门也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 白术看了眼棠浅吟,轻声道:“您打算怎么做?” “我的婆母是侯爷遗孀,也是魏垣的生母,当然要请大夫来好好医治了。”棠浅吟丝毫没有担心,跟墨瑟道。 “你回逢安苑,让红叶带着我的帖子出去,寻十个八个大夫来,声势越大越好。” 墨瑟当即就明白了:“放心吧,我跟红叶一起出去,保管给你办的满意!” 白术听出两人对话里的不同,看了眼墨瑟,又收回视线。 等墨瑟走后,她才低声问:“要不要奴婢出手?” “不用。”棠浅吟叮嘱道:“我要用苦肉计,等下若是受伤你别拦着,我有分寸。” “啊?”白术看着她:“您受伤,王爷肯定要问责奴婢的!” “他那边我来解释。”棠浅吟又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需要跟他汇报!” 白术动了动嘴,可想到王爷的吩咐,又闭了嘴。 只能在心里祈祷小姐不会受重伤,最多是破皮的小伤口…… 棠浅吟深吸一口气,推开逢安苑的大门。 猝不及防,迎面飞来一个茶碗。 她本能躲避,白术也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那茶碗依旧砸在肩膀。 一声闷响后,茶碗掉落在地,里面的茶水全数浸在棠浅吟面前的衣裳上。 不等她说话,对面响起拍手的声音,连带着叫好:“好玩,好玩,我还要玩,快给我茶碗。” “淑琴,不能这样。”老夫人哄孩子似的拉着侯府人,满是无奈:“这是阿垣的夫人,你的儿媳妇棠浅吟。” “来,你好几年没看到她了,我们去认一认人 ,以后还得她伺候你呢。” 棠浅吟嫁给魏垣的时候,侯夫人只是被侯爷重伤战败吓到,心神不宁惊惧不安,倒也不至于神志不清。 她记得棠浅吟。 但,并不是什么好事。 老夫人的话不仅没能安抚,反而激起了她凌乱的记忆。 只见侯夫人愣了一瞬,忽然暴起,指着棠浅吟怒喝:“是你,扫把星,是你!” “你克死了侯爷,你害的阿垣在外四年,连累我们母子分离,我要砍死灾星!” 一边说,她一边到处寻找趁手的东西,还真给她找到了。 清风苑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梨子,上面还搁着一把尖刀。 侯夫人就站在石桌旁,一把死死抓住尖刀,直冲棠浅吟而来。 白术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棠浅吟挡在身后,低声道:“小姐,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刀没长眼,奴婢不可能步阻拦!” 就算她不说,棠浅吟也没打算以肉身去挡尖刀。 老夫人等侯夫人冲上前两步,这才慌乱回神似的,朝一旁的婢子婆子道:“快,拉住侯夫人!” 但,也就这迟疑的一瞬,侯夫人抓着刀舞的虎虎生威,谁也不敢靠近。 老夫人面上焦急,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早该放这疯婆子出来了。 就算失手杀了人,她是个疯的,谁能计较? 第41章 苦肉计 院子里乱成一团。 婢子婆子想靠近侯夫人,一个个试探却不敢往前。 被关了四年,侯夫人身板子不仅没有弱不禁风,反而有力的很。 几人推搡间,她把石桌旁配套的石凳子都给踢歪了。 棠浅吟看到这一幕,目光微变,仔细分辨着侯夫人的样子——嫁入侯府不多久,魏垣就出事了。 惊闻噩耗,侯爷本就病重的身子支撑不住一命呜呼。 侯夫人心力交瘁惊惧失神,一夕间卧床不起,日夜担忧间得了失心疯。 那段时间临安侯府全靠棠浅吟这个新妇撑着,她要外出奔走给侯府寻一条活路,无暇顾及府上众人。 侯爷下葬后,老夫人就一手揽过了照顾侯夫人起居的事,棠浅吟忙得脚不沾地,也就索性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办了。 后来侯府总算有惊无险,转危为安,棠浅吟再想去侍奉侯夫人,侯夫人已经被挪到了府上最偏的小院子。 去请十回安,有九回见不到人。 老夫人说侯夫人受了大刺激,身子实在是差,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尤其棠浅吟是魏垣的妻子,睹物思人,睹人也是如此,见到棠浅吟会加重侯夫人的病情。 棠浅吟索性不去了,寻常派人问一问侯夫人的病情,从嫁妆中拿出上好的补品送去。 这几年,关于侯夫人的情况都是老夫人转述。 譬如。 侯夫人接连几日哭的吃不进去东西,好在有棠浅吟送去的人参吊着命。 侯夫人病情又加重,连老夫人和近身侍婢也认不得,今儿还胡言乱语说有人害她,连伺候吃药的侍婢都给打了。 侯夫人抱着枕头喊阿垣,不知道怎么撑着病体出去,最后昏倒在荷花池边,差点没命。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但都有同样的意思。 侯夫人思念魏垣,病情一日不如一日,经常食不下咽寝不能安,全靠府上的补品吊着性命。 棠浅吟听在耳中,不免叹息,侯夫人从前瞧着也是矜贵有分寸的贵夫人,一朝成了疯婆子。 她见不着面,就叫人隔三差五送东西去。 那些陪嫁中的补品和药材,全部投入了侯夫人嘴里。 按照老夫人的传递的信息看,侯夫人疯癫不认人,她应该虚弱无比。 眼前的侯夫人瞧着状态很好,没有久经病榻的虚弱,反而比起从前还丰腴了几分。 就看她舞动刀子的动作也能瞧出中气十足,没有半分羸弱。 这就奇怪了。 看来这府上秘密不止一个。 今日的情形,更是老夫人搭建的戏台子! “小姐 ,她好像在吓唬人。”白术看出端倪,护着棠浅吟低声道:“从动作来看,至少如此!” 棠浅吟嗯了一声:“你让开,既然他们搭好了戏台子,我不上台,戏还怎么往下演?” 白术担忧:“可那刀子是真的。” “无妨,你看着点。”棠浅吟面色冷凝,盯紧了侯夫人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危险及时出手。” “我怀疑她不是真的疯了,如果猜的没错,她不敢真的伤我性命。” 苦肉计,不受点伤怎么叫苦肉计? 她是魏垣的夫人没错,可同样,她也是太师府的人。 她就赌,侯夫人虽装疯卖傻,但她知道轻重! 棠浅吟说着推开白术,提高声音难以置信的扑上前:“婆母,我是浅吟啊,从前您最疼我了,我不是灾星。” 又道:“刀子危险,您伤到自己可怎么是好,来,把刀子给我。” 一边说话,一边试探着往前。 老夫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蠢货,还真以为跟疯子能说好话? 她也装作担忧的样子,朝杨淑琴道:“淑琴啊,你听浅吟的话,先放下刀子。” “虽然那些事都是阿垣娶了她后发生的,可不能算到她头上。” 她不去劝还好,这一劝,更是让侯夫人怒火中烧。 没娶棠浅吟之前,侯府虽然也开始了不顺,但哪里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都怪棠浅吟。 大师都说了,有虎星冲煞,才导致侯府衰败。 而整个侯府,就是棠浅吟一人属虎! 自打阿垣跟棠浅吟认识,就处处不顺,娶了她,这种不顺达到了顶峰! 侯夫人心里憋了多年的气直冲头顶,双目猩红,看棠浅吟的目光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 她手中的刀承载着怒意,径直朝着棠浅吟刺去。 棠浅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楞楞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作,周身隐约透着颤抖。 周围的丫鬟婆子也都惊呆了,哪怕反应过来,看到侯夫人要杀人的架势,谁敢上前阻拦? 棠浅吟只带了墨瑟出门,临回来带着白术,面孔陌生,应该是新买来的婢子,似乎也不敢护主。 老夫人眼底的恶意更浓。 杀了棠浅吟这不听话的小贱人最好! 一旦人死了,侯府还能装模作样的朝太师府哭诉! 可往往,变故就在一夕之间。 侯夫人的刀即将要挨到棠浅吟时,她旁边那个面生的婢子如梦如醒,拉着棠浅吟狼狈的往后退了一步。 但因为慌里慌张,两人只避开了致命的一刀,脚步相绊双双摔倒在地。 侯夫人原本刺向棠浅吟腹部的刀子,擦着摔倒在地的两人堪堪过去。 下一瞬,就听那个面生的婢子惊呼一声:“天呐,小姐,你,你流血了!” 众人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棠浅吟倒在地上,鲜红的血顺着她洁白的额头划过脸颊,流下几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面色苍白,微微眯着眼,伤势不明。 “快,请大夫!”白术离得最近,在确定棠浅吟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后,立刻高呼:“小姐昏过去了!” 棠浅吟十分配合,在白术的话音落下,直接“昏厥不醒”。 原本真动了杀心的侯夫人,在看到殷红的血迹后,整张脸变得刷白。 握着刀的手颤抖不止——差点,她就真闹出人命了! 以太师府的地位,肯定要跟她清算! “血,血!”她似乎受了刺激,嘴里喃喃念叨着,将刀子猛地掷到地上:“啊!” “快,把人拉住!”老夫人不满的瞥了眼侯夫人,吩咐婆子道:“先带去偏屋关着,等少爷回来再说。” 又带着几分遗憾道:“请大夫给少夫人查看伤势。” 第42章 好一个太师府贵女 一番鸡飞狗跳后,棠浅吟被白术带回了逢安苑。 恰好此时,墨瑟和红叶请的大夫来了。 浩浩荡荡足有二十人,有几个面熟的大夫在皇城赫赫有名,从前也来侯府给老夫人看过病。 老夫人本想去逢安苑看看,冷不丁被这个阵仗弄懵了。 她看看身边的婆子,颇为不满,压低声音哼道:“棠浅吟应该没有大碍,请这么多大夫来做什么,有钱烧得慌吗?” 春荣嬷嬷委屈道:“您刚下令,只怕去请大夫的人还没抵达医馆呢,不是咱们请的。” “那这些人哪儿来的?”老夫人蹙着眉,又不得不跟大夫们挤出笑意,扮做慈祥温和。 春荣嬷嬷不知道,好在红叶站出来为她们解惑:“老夫人,这些大夫是少夫人吩咐请的。” “什么?”老夫人隐约觉得不对:“什么时候的事?” “回老夫人。”红叶恭恭敬敬:“少夫人回来时,听到侯夫人从竹林苑出来了,又惊又喜。” “少夫人尊敬婆母,又心疼侯夫人关在竹林苑多年,担心侯夫人的身子出问题,所以请大夫们上门会诊。” 不等老夫人说话,又道:“少夫人一片孝心,想着侯夫人既然出来,少爷也平安归来,以后就和正常人一样,别跟蹲大狱似的关在竹林苑了。” “只是没想到啊,少夫人的心意还没到呢,人就被侯夫人给刺伤了,昏迷不醒!” 听到她的解释,老夫人愣了一愣。 同时疑惑,棠浅吟不是直接从北镇抚司回来的,她怎么会知道杨淑琴出来了,还提前请了大夫? 奇怪归奇怪,老夫人也不可能在现在纠结这个。 这么多大夫跟前,她要保持临安侯府老夫人的端庄慈爱。 大夫们不知里就,听到红叶这番话,则是纷纷夸赞棠浅吟: “少夫人孝顺懂事,真是难得,不愧是太师府出来的贵女。” “是啊,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侯夫人病了这么久,少夫人还挂念着,难能可贵。” “少夫人重情重义,四年前大家都见识过,不改初心罢了。” “唉,从前我给侯夫人诊过脉,大悲大痛之下神智失常,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 老夫人听到那些赞美的话,丝毫不见开心,整张老脸阴沉的几乎要滴水。 她计划了一出,最低也要让棠浅吟吃点教训。 谁知道计划落空不说,还给棠浅吟搭建了一个好戏台子,让她的重情重义孝顺懂事发挥到了极致! 哼,好一个太师府贵女,看来这棠浅吟,真真是变了。 如此手段,难怪魏垣吃瘪了几次,肖婉婉都被送进了大狱! 但,如刚才所言,老夫人再生气不甘,在人前也不好表现。 她做出强颜欢笑的样子,对众位大夫道:“让大家看笑话了,本是侯府阴私,实在是……唉!” “老夫人切莫自责。”有位大夫叹道:“人生如常,都知道侯府几代人效忠边关,您几位女眷留守着实不容易。” “理解就好。”老夫人眼眶一红,坚强道:“劳烦大家来侯府一趟。” “现在多了浅吟一个病人,大家商议一番,兵分两路,一路去给浅吟看诊,一路去看侯夫人,如何?” 二十多位大夫自觉成了两派。 这时,逢安苑的绿蕊过来了,还带着棠浅吟的消息:“各位大夫,我们少夫人醒了。” “少夫人说她是小伤,并不碍事,还请大夫们先去给侯夫人看诊。” 又叮嘱道:“侯夫人多年不见人,情绪激动,瞧着不是太好,还请诸位大夫费心诊治,侯府一定会重金酬谢!” 大夫们更是感慨棠浅吟的识大体。 老夫人却觉得不对劲。 具体是哪儿不对,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 老夫人不赞同绿蕊的话:“那怎么行,浅吟流了那么多血,还曾一度昏厥。” “给侯夫人看诊,用不了这么多人……” “老夫人,少夫人就知道您会这么说。”绿蕊红着眼眶,不忍道:“少夫人特意叮嘱了。” “侯夫人神智不稳,情绪激动易怒,伤了少夫人不要紧,万一以后疯魔伤到老夫人和少爷亦或者小少爷就不好了。” 老夫人脸色一僵。 有人提议:“少夫人重孝心,若真放心不下,可以等给侯夫人看完,再给少夫人诊治。” 不等老夫人应声,又有人道:“是啊,这般犹豫耽搁,两边都给耽误了。” 话说到这份上,老夫人再阻止,只会适得其反。 她勉强笑了笑:“浅吟懂事,真是委屈她了,那就劳烦大家移步,先给侯夫人看病吧。” 这么多大夫还得安置,一一去问诊再会诊,不是简单的事。 老夫人不放心,亲自带着春荣看着。 绿蕊逮到空隙,拉住其中一名大夫:“林大夫,我们少夫人情况不严重,但伤在脸上,要尽快包扎。” “听说您擅长跌打损伤,还请您移步前去。” 林大夫是义和堂的坐诊大夫,肖婉婉闹着去太师府认亲时,跟着秦大人前去的两位大夫,其中就有他。 他那日瞧见了整场闹剧,今日受邀来到侯府,只觉得奇怪。 那日棠浅吟对肖婉婉的态度十分坚决,对侯府也颇有微词,可今日…… 总之很奇怪。 林大夫一肚子心思,看到前面诸多大夫,也不差自己一个,便跟着绿蕊去了。 逢安苑中,墨瑟和白术都给棠浅吟看过了。 伤在额角,擦着发缝过去,划出一道近乎两寸的伤口,连带着一缕头发也斩断了。 好在伤口并不算太深,血流得多,更多的是唬人。 “你真是!”墨瑟气的心口起伏:“但凡偏一点,那把锋利的刀至少能钉住你的头骨,不死也要重伤!” “就算要让他们好看,要用苦肉计,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一屋子烂人,不值得!” “不生气了。”棠浅吟哄着:“这不是没事吗?” “那有事呢?”墨瑟气鼓鼓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还笑得出来!” “我真的有分寸。”棠浅吟半坐在软塌上,血流的真材实料,她有些头晕。 “白术拉着我,本来已经完全避开了,但我既然要用苦肉计,又怎么会大事化小?” 看到她那样子,墨瑟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可真是胆子大,如果没算准呢?!” 那一刻,棠浅吟的确有赌的成分。 她心虚,只能卖惨:“好了,看我这样,你还忍心生气吗?” “唉!”墨瑟叹了一声:“我哪里是生你的气,我是觉得……” 白术和红叶在这儿,她的话没说完,转而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看到她们相处的方式,白术越发笃定墨瑟不仅是婢子! 但,棠浅吟不说,她不会问。 耳朵动了动,轻声提醒:“小姐,绿蕊回来了。” “你们都装不知道。”棠浅吟捂着额头,半躺半坐。 第43章 往严重了说 林大夫跟着绿蕊进门,隔着屏风,给棠浅吟请安。 “林大夫客气。”棠浅吟声音虚弱,全然不似在太师府门前康健。 想来侯夫人那一刀,的确伤到她的元气。 林大夫没着急说话,定定的站在原地等待棠浅吟的吩咐。 棠浅吟给一旁的红叶使了个眼色。 红叶会意,拿着准备好的金银上前:“辛苦林大夫跑一趟,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意,还请林大夫不要推辞。” 林大夫匆匆瞥了眼装着金银的木盘。 但就一眼,他就愣住了:“这是……” 一锭金子,三锭银子,看个头大小至少是一百两起步,明显远远超过他的诊金,便是买下他这个人都够了! 几乎瞬间,林大夫就猜到棠浅吟有事相求,能这般手笔,所求之事还没那么简单! 太师府和侯府打架,并不是他这个小人物能插手的。 林大夫下意识就要拒绝:“无功不受禄……” “林大夫。”棠浅吟不得不打断他的话:“我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要你为难。” “只是请林大夫看在这些金银的份上,帮我遮掩一些事……” 她说着,缓缓下地。 旁边的墨瑟赶紧扶上她的手臂:“小心些。” 棠浅吟摆摆手,绕过屏风缓步走到林大夫跟前。 看清她的样子,林大夫又是一愣。 才在太师府门口见过,棠小姐虽然清瘦,可依旧不影响她昳丽的容颜。 短短一日功夫,再见面时她的样子已经不能用狼狈两个字形容了。 血迹大团大团滴在面前的衣襟上,干涸成深褐色的污迹,甚是明显。 更别说额间的伤口了。 没有大夫,应该只有简单的情理过,用帕子包裹着,没有药物止血,血迹很快渗透雪白的手帕,从伤口顺着鬓边的黑发落下。 映着她惨白的脸色,凝结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怎么如此严重?”林大夫脱口而出。 “这情况还算好的!”墨瑟愤愤开口,替棠浅吟回答:“侯夫人满是杀意,要不是跟着小姐的人眼疾手快拉了一把,现在就不是看诊了!” 林大夫又看了眼棠浅吟骇人的样子,丝毫没做怀疑。 伤既然在额角,如果没避开,凶多吉少! 他张了张嘴:“还是先处理伤口吧,好在我带了药箱,跌打损伤止血的药都有。” “林大夫,先等等。”棠浅吟失血过多,整张脸苍白发青。 实在是站不住了,整个身子依靠在墨瑟身上。 她说话也有几分吃力:“我给你金银,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瞧着她这般虚弱的样子,林大夫心情很复杂:“您说。” 棠浅吟幽幽叹息:“我的婆母早在四年前就疯了,受不得一点刺激。” “她因为别人的挑唆,觉得侯府的所有不好是因我而起,包括侯爷败仗后的死,魏垣失踪多年,以及魏家的衰败……” “所以她要杀我。” 林大夫睁大眼,奇怪的看着她:“这,侯府的败仗以及侯爷的死,魏少爷押解粮草失踪,跟您一个后宅女子有什么关系?” “是啊,明眼人都知道和我无关。”棠浅吟嘴边挂着勉强的自嘲笑意:“可林大夫也知道,侯夫人是个疯的。” “她神智不正常,认准死理,就要这么说,我难道跟一个疯子,还是我长辈的病人去计较?” 林大夫眼底的复杂情绪全部化作了同情。 棠浅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精力跟不上,连眼皮子都快撑不起了。 但她依旧执着的看着林大夫:“魏少爷如今带着旁人和儿子回来,侯府未必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同太师府又僵持着,处境艰难,因此,不管等下林大夫的诊断是什么,都请尽量在老夫人跟前说的严重。” “最好是说的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林大夫大概猜到了她的打算——利用伤势让侯府愧疚,让自己在侯府顺利一点。 “我愿意帮忙。”林大夫迟疑道:“但今儿来了二十多个大夫,如果您的伤势不严重,再请别人诊断,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不会有别人来诊断的。”棠浅吟苦笑道:“林大夫只管放心。” 林大夫迟疑一瞬。 墨瑟又加了两锭银子上去:“林大夫,我们小姐的伤势耽搁不得,还请您行个方便。” “听说您夫人的病需要很多银子维持,往后若有困难,我们小姐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多银子,以他现在的月例和赏银,拼了命也至少要十五年以上才能挣到手! 夫人的病需要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哪怕他是大夫也没别的办法。 既是帮少夫人一个小忙,又不伤情理,好像也行。 林大夫想清楚了,起身道:“我先帮少夫人包扎吧,您这血一直在流,若不止住,肯定会留下很严重的后症。” 棠浅吟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终于支撑不住,放心的晕了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晕了。 为了苦肉计,她可是做足了准备。 墨瑟和白术两个医术不凡的大夫要出手,她都制止了。 流这么多血,总要收获点什么! 林大夫这边还没包扎完,魏垣从宫中出来,恰好遇到报信的小厮,还没听完整件事就匆忙赶了回来。 他多年不见侯夫人,自然先去了侯夫人跟前。 大夫呜呜泱泱待在院子里,逐个给侯夫人把脉,依次出来聚在一起商议病情和斟酌用药。 看到这情况,魏垣不知里就,心里沉了沉。 老夫人看到他,赶紧招手:“阿垣,你过来。” “母亲病得很严重?”魏垣心里不安:“怪我,回来这几日一直被各种事情缠身,没能去拜见母亲。” “不怪你,你母亲病了多年,唉!”老夫人说着,看向诸多大夫,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说了一说。 魏垣听完,一脸的复杂:“什么,母亲从前最喜欢棠浅吟,怎么会要杀她?” “人都是会变的!”老夫人感慨着:“再说你母亲早就不认人了,疯起来更是不管不顾。” “从前照顾她的梁英你可还记得?” 魏垣点点头,梁英是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跟随她几十年了。 侯夫人最信赖的人就是梁英,两人说是主仆,抛开尊卑,实则都快成姐妹了。 老夫人又叹了一声,惋惜道:“两年前,她发起疯来,错手杀了梁英!” “什么!”魏垣又是一惊。 “千真万确。”老夫人无奈道:“你母亲那情况万万断不得药。” “梁英为了她的身子,日日催促监督吃药,你母亲觉得麻烦,用院子里的大石头生生把人给砸死了。” “也好在是签了死契的家生子,对外只能说梁英忽然爆发恶疾,人已经没了。” “为此,我们给她家人赔偿了一大笔银子,才勉强瞒住消息,唉!” 魏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老夫人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道:“好在浅吟命大,不然今日要步梁英的后尘了。” “我一把老骨头,以后是照顾不得你母亲了,以后还得倚仗浅吟,你等下回去好好关切她一番。” 魏垣沉默着点头,侧身进了屋子。 第44章 功过相抵 老夫人看着魏垣的背影,嘴角上挑了一瞬,又很快归于平静,变成了悲伤为难的样子。 清风苑的院子本来不算大,偏屋更是略显逼仄。 侯夫人不安的缩在软塌上,她身前,是一名大夫蹙着眉在把脉。 而软塌前,是一个面生的婢子。 “母亲。”魏垣不敢大声,忍着激动叫了一声:“我回来了,是我不孝,害您如此……” 杨淑琴听到声音,身子一僵,缓缓转头。 看清魏垣的那一瞬间,她甩开大夫的手,飞快的扑下榻朝魏垣抱去。 “阿垣,我的儿子,你回来了,回来了!” 她语无伦次,话里带着泪,紧紧收着胳膊,恨不得把人高马大的魏垣再度塞回怀中。 魏垣被她巨大的力道桎梏,生怕伤到她不敢挣扎,有几分难受:“母亲,是我。” “您先松开,让儿子瞧瞧您。” 杨淑琴闻言,缓缓松手上下打量魏垣,双手和嘴唇都颤抖的不成样子。 “瘦了,黑了,好像还长高了,但还是一样英俊潇洒!” “母亲也瘦了。”魏垣看着杨淑琴的样子,心里发酸。 杨淑琴被临安侯宠了半辈子,养尊处优,三四十了还天真的厉害。 可短短四年,她眼中的天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惧惶恐以及害怕。 “我回来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魏垣喉头发紧:“您再也不用害怕了。” “好好好。”侯夫人摸着他的脸颊,哽咽的说不成话。 魏垣拉着她的手,安抚之余,转向尚在屋内的大夫:“我母亲的病情如何?” 那大夫看看魏垣,又看看他怀中瑟缩的侯夫人,眼神复杂:“要等把脉过后才能确定。” “今日来的大夫不少,魏少爷莫要着急,等我们会诊过后再给您答案。” 想到那一院子大夫,魏垣按了按眉心:“还要多久?” “我是第十三个,只怕还有十个大夫要把脉。”那大夫估摸着:“把脉后需要商议。” “出结果最少也要半个时辰,慢的话更久。” 魏垣刚才激动,没有思考太多,从大夫嘴里听到具体数字和时间,才觉得不对劲。 他问:“母亲的病很复杂吗,为什么要请这么多大夫?” “是……”那大夫想到刚才那丫鬟的话,回道:“是少夫人一片孝心。” “少夫人担心侯夫人这四年病情变化太快,想着人多,结果准确,用药也能斟酌稳妥。” 说起棠浅吟,魏垣想到老夫人说的事,松开杨淑琴的手:“母亲,您先让大夫诊脉。” “我去看看棠浅吟,您应该记得她,我跟她成婚了。” “不要,不要去!”杨淑琴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厉声道:“她是不详之身,是扫把星!” “要不是她跟你成婚,侯府不会这样,你父亲不会死!” 魏垣蹙了蹙眉,看了眼那大夫,道:“她再不好也是我的妻子,您刺伤了她,我得去关切关切。” 杨淑琴越发不干了。 她瞬间躺在地上,如一个没得到满足的孩子又哭又叫,手舞脚蹬,毫无形象。 声音因为激动和怨恨变得尖锐无比,夹杂着各种骂人的话。 魏垣看着母亲前后的转变,相信她真的是疯了。 要换做从前的侯夫人,时时刻刻端着尊贵,岂会这般在人前撒泼骂人? 他有几分羞愧,看着那大夫道:“你先出去一会儿。” 大夫巴不得,赶紧退了出去。 此时老夫人也听到动静进了门:“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是我,说到了棠浅吟,惹到母亲不喜。”魏垣自嘲道:“几年不在家,我只听说母亲身子不好,没成想这么严重了。” “是我不孝,没有给母亲及时的关注。” 老夫人隔得远远地,眼底的鄙夷一闪而逝,劝魏垣道:“她自己想不开,跟你无关,你别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只是院子里人多,只怕今日的事瞒不住,以后你要遭受非议。” “我不怕。”魏垣看着侯夫人,心疼道:“母亲生我养我,我岂会嫌弃半分?” “孝顺懂事,真好。”老夫人怜爱的看着他:“你先出去,我在这陪你母亲。” 魏垣点点头。 刚走到门口,又听老夫人问:“进宫面圣的结果如何?” “尚可。”魏垣抿了抿嘴:“虽然有错,但也有功,圣上并未追查,只说将功补过。” “肖婉婉呢?”老夫人看到他的神情,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沉了沉。 魏垣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夫人,转头看向侯夫人:“没事了,我说明了当日的危险,也说了婉婉的身不由己。” “圣上答应不追究此事,但……子轩的身份……暂时不能入太师府和侯府。” 老夫人沉着脸问:“为何?” “因为婉婉去官府闹了。”魏垣深吸一口气,掩饰了话里的责备:“棠浅修好歹是为了北域而死。” “他生前勇猛,死后得了忠义小将军的封号,肖婉婉作为他的遗孀,又跟我……” 魏垣越说眉头越紧:“圣上的意思,不能污了棠家的血脉,但因为肖婉婉的话,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魏家血脉。” “因此,这件事暂时搁置。” 老夫人不满的啧了一声:“哪有这样……” “圣上的意思,祖母慎言!”魏垣警告道:“隔墙有耳,祖母小心。” 老夫人嗯了一声:“那肖婉婉呢?” “暂时无罪。”魏垣解释道:“她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失身于我,功过相抵。” “只是,因为闹了官府一次,暂时也不能嫁入侯府,得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 “也好。”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你既用半幅功劳保住了她,以后好好过吧。” “子轩的身份,等以后再说。” 魏垣想到魏子轩,心里有些难受,看老夫人眼中的责备越发浓郁。 他拱了拱手:“那我先下去了。” 魏垣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老夫人眼中。 她看出了魏垣的责怪。 肖婉婉和魏子轩一事,的确是她操之过急,不得已的下下策。 要真追究,最终只能怪棠浅吟! 要不是她非要不依不饶,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第45章 都要收买他 老夫人想到最近种种,对棠浅吟的恨意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同为女人,她怎么就不能和肖婉婉一样听话懂事呢? 从前瞧着温顺,真遇到点事,本性一下子就暴露了。 难怪阿垣跟她接触那么久,依旧心里抵触成婚,连半分欢喜也没有。 甚至为了躲避大婚典礼,本可以推辞一晚的出行计划,被他以圣上要求为借口提前。 换做她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哼,等阿垣立稳脚跟,她要狠狠的教训棠浅吟,让她知道什么是体统规矩! 魏垣从老夫人的清风苑出来,直接去了逢安苑。 尚未进门,就看到红叶和绿蕊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夫人很严重吗?”他挡住红叶的去路,目光瞧着盆中的殷红问道。 红叶的眼眶红的厉害,看上去应该是哭过。 看到魏垣她更是激动不已,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姑爷,您若真不喜欢我们小姐,不如就放手吧。” “今儿若不是小姐从外边买的婢子机灵,危险之际拉了小姐一把,姑爷回来瞧见的就会是一具尸体了!” 素来冷静的红叶尚且如此激动,绿蕊更不用说了。 魏垣心里有愧疚一闪而逝,但也只是一瞬就消失了——棠浅吟在府上四年,她不知道母亲身子不好? 母亲情绪激动,她避开就好了,还非要凑上去,多生事端! 还有她教导的这几个婢子,现在已经完全不尊重他了。 绿蕊那没脑子的蠢货一直就愚蠢莽撞,如今连红叶也称他为姑爷。 他又不是入赘去棠家的,这儿是侯府,是他的地盘! 魏垣这么想着,眉头蹙的更紧了,眼底有几分厌恶:“我先去看她。” 屋内,白术和墨瑟守着,林大夫在给棠浅吟包扎。 棠浅吟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不成人样,隐约还泛着淡淡的青色。 魏垣饶是再厌恶,看到棠浅吟这幅濒死的样子,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他急急上前问:“大夫,我夫人如何?” 林大夫一边做着收尾,一边叹息:“少夫人伤口很深,又没能及时医治,失血过多。” “非半个月一个月不能好转,就算伤口愈合,必然也因此伤了身子留下头疼的毛病,需要好生调理。” 魏垣迟疑:“不是说……只是刮到了脑袋,怎会如此严重?” “头上本就没多少肉,少夫人人又消瘦,那刀子更是锋利至极。”林大夫叹息一声,满是无奈道。 “魏少爷也是在前线待过的,知道人哪里脆弱,少夫人能逃开一劫还得靠老天保佑!” 说着,他又自顾自感慨:“太师府已经没了一个三少爷,若是唯一的小姐再出事,唉……” 魏垣心里有些忐忑。 在庄子上找山匪算计棠浅吟是一回事,毕竟天灾人祸躲不过,她又是去祭拜棠浅修出事,怨不得侯府。 可棠浅吟若是在侯府被侯夫人所伤而亡,那真真是不好交差。 不仅无法跟太师府解释,更无法让其他人信服。 偏今日棠浅吟一番好心,找了这么多大夫前来给侯夫人看诊,恰好碰见了这一幕,连遮掩也没办法! 魏垣更着急了:“那她到底要不要紧?” “我刚才说了啊,好生养着,每天换药。”林大夫收拾好东西,起身道:“天气虽冷,可这伤口太深了,需要多加注意。” “一旦感染溃脓,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定会亲自照顾她的。”魏垣像是做着保证。 林大夫蹙了蹙眉,瞥了眼他,那股奇怪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都说魏垣是棠浅吟的救命恩人,多年前两人就相识,也算青梅竹马。 两人的感情既是水到渠成,和外界传言的那般深情,为何魏少爷进门虽有关切,可却透着一股奇怪的疏离? 还有,他对少夫人如何,还需要跟自个儿这无关紧要的大夫保证? 林大夫深觉疑惑,没有应声。 魏垣见状,瞥了眼依旧昏睡的棠浅吟,拉着林大夫往外走。 等避开了白术和墨瑟的视线,他掏出一袋碎银子递给林大夫,低声叮嘱:“林大夫,这件事还请您别张扬。” 林大夫看了眼那不算饱满的钱袋子,没有伸手接。 魏垣着急,强行往他手里塞:“夫人被我母亲刺伤,实乃家丑,传出去对侯府不好。” 林大夫将钱袋子推回去:“林某人不会乱说,还请魏少爷放心。” “不只是因为这个。”魏垣脸色讪讪,为难道:“若是有人问起,可不可以……把伤势说得轻一点?” 担心林大夫听不懂,又补充:“有人问起,就说不要紧,稍微休息就可。” 林大夫闻言,表情更显怪异。 这夫妻俩,还真是…… 一个要求把伤势往严重了说,一个要求把伤势往轻了说。 还都给了银子收买他。 只是。 林大夫的视线往下,落在魏垣手中拿着的钱袋子上。 比起棠浅吟给他那几个沉甸甸的金银,这一小袋碎银子简直上不得台面! 好歹是魏家的少主,也是仅剩下的顶梁柱,收买人心这般寒酸,还不抵少夫人这内宅女子有数! 视线顺着抓住钱袋子的手往上,最后落在魏垣脸上。 魏垣面色如玉,此时表情讪讪,略显猥琐和不安。 许是林大夫眼底浮现了些许嘲弄,魏垣挺了挺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 “林大夫,我也是迫不得已,侯府这些年经历的风波太多了,我母亲到底尊贵了一辈子,不好叫人戳脊梁骨……” 林大夫嗯了一声:“魏少爷的话我能理解。” 魏垣表情一亮,正要道谢,却听林大夫继续道:“但,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少夫人情况的确严重。” “就算我帮您遮掩,再换个别的大夫来,一样会露馅。” “如果没有别的大夫呢?”魏垣着急之下,顾不得身份,直接拉住林大夫:“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只需要你帮我躲过眼前这一点麻烦,后面我再给你报酬。” 林大夫毫不犹豫的拂开他的手,正色道:“我不能帮您说谎,魏少爷若是执意如此,另请高明吧!” 后面一句,因为愤怒而不知不觉提高了语调。 墨瑟沉着脸从屏风后绕出来,禁不住冷笑:“原以为姑爷是因为担心小姐的身子,悄悄问大夫病情。” “没想到竟打着遮掩的主意,如此下去,小姐悄无声息的死在太师府也未可知。” “你又是谁?”魏垣看着面色陌生的墨瑟,恼羞道:“主子说话,岂容你个贱婢插嘴?” “我是小姐买回来的丫头。”墨瑟看着魏垣,丝毫不惧:“我的身契跟侯府无关。” “便是姑爷恼羞成怒想打杀我,也毫无办法!” 魏垣终于明白了。 棠浅吟身边几个丫头都叫他姑爷,是因为她们都是棠浅吟从娘家带来的,身契由她保管。 由此看来这俩不认识的婢子,也是棠浅吟从外边给自己买的心腹。 她已经有所防备了! 魏垣后知后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棠浅吟之前的纠结和眼底割不断的深情,都是装出来的?! 第46章 哪样的诚意 魏垣不敢往下想,他心里乱的厉害。 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四周黑暗一片,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无力,惶恐,以及看不见的未知恐惧。 似乎有什么,在脱离掌控! 尤其林大夫还在旁边,他却叫一个初出茅庐的贱婢下了脸面,真是可笑! 魏垣看着墨瑟的眼神犹淬着毒:“我好歹是侯府主子,你胆敢如此无礼?” “看来你家小姐把你买回来,还没来得及调教!” 说着,他朝身后的鹿茸一招手:“少夫人身子不好,身边容不得这等毫无规矩的婢子兴风作浪。” “你将她和里头那个新来的带出去,仔仔细细的调教清楚,至少要分得清尊卑上下,再送回少夫人身边。” 墨瑟往后退了一步,满是警惕。 她虽然身份不同,根本就不是所谓婢子,可在人前,她就是云蔓青新买回家的丫鬟。 魏垣要当真生了歹心,她不可反抗! 但,看魏垣眼底的恨意,只怕…… 正想着,屏风后再度传来白术的声音:“墨瑟,小姐醒来,快进来。” 墨瑟深深看了眼魏垣,转身往屋内走。 哪知道魏垣先一步冲过去推开墨瑟,自个儿进了门。 “浅吟,你要不要紧,感觉怎么样?”他扑到榻前,连棠浅吟的模样都没看清,就一股脑装作关切。 棠浅吟的苦肉计做的极为逼真,流血真切,以至于头晕眼花,连带着呼吸短促难受。 再看到魏垣,她眼底猩红一片:“怎么,来看我死没死?” “尽说胡话!”魏垣去拉她的手:“大夫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切莫动怒。” “看到你,我如何不怒?”棠浅吟声音虚弱,动作艰难的避开他的手。 “当初我嫁给你的确是心甘情愿,就算是我上赶着,这四年多也遭了报应。” “没想到在你母亲口中,竟成了我是害你魏家衰败的灾星!” 她实在是没力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然喘息不得了。 魏垣赶紧截住话:“父亲的死和我的失踪刺激了母亲,她脑子糊涂,分不清是非。” “你是晚辈,别跟她一般计较,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今日这般危险!” “我命都要没了,哪有以后?”棠浅吟疲惫至极,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白术,送客。” 白术得令,强硬的挡在榻前:“姑爷,请!” 魏垣还想继续说,可看棠浅吟的模样实在是不好,一口气憋在心里,只能先行离开。 满月守在门口,看到他出来,赶紧问:“爷,我没能抓到那婢子,要不要现在进去把人带出来……” “暂时不用了。”魏垣沉着脸,眼底尽是阴鸷:“只要他们还在府上,有的是时间收拾!” …… 白术出去看了眼,确定魏垣几人离开,又回到了榻前。 “小姐,他们走了。” 棠浅吟艰难睁开眼,就着墨瑟提前准备的水 ,把药丸吞了进去:“他是不是很生气又毫无办法?” “气不死他!”墨瑟也有一肚子火:“没用的男人,才处处算计女人。” “他还真有脸,既想就你的势力,还想你忍辱吞声!” 棠浅吟惨白着脸:“今日的苦肉计,可不是为了他一个人准备的。” “现在开始逢安苑闭门不见任何人,就说我身子虚弱,需要静养。” “谁来,也不允许,除非老夫人带着诚意来。” “诚意?”墨瑟奇怪:“那样的叫诚意?” 棠浅吟卖了个关子:“你会知道的。” …… 清风苑,二十来位大夫终于一一看诊结束。 大家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辩驳,各自说了想法。 终于,推了其中最有威望的李鹤山大夫,出来给老夫人汇报。 李鹤山也是义和堂的大夫,在皇城赫赫有名,给不少达官贵人诊断医治过,口碑极好。 他上前行礼,说起侯夫人的病症。 侯夫人病了多年,神志不清,糊里糊涂,时好时坏。 最终原因,只能是惊惧失措郁结于心,以至于气血拥堵淤积在心脉,上行影响颅脑,下行则影响中焦。 老夫人不懂药理,听得云里雾里:“那,能治好吗?” “不太确定,得试试。”李鹤山并未把话说满:“需要一定的时间。” “唉,怎么会这样?”老夫人双手合十,做了个朝天祈祷的收拾:“希望长风在天之灵,能保佑他媳妇儿化险为夷。” 李鹤山没有接话。 老夫人感慨后,又道:“劳烦各位大夫准备方子吧,不管如何昂贵的药材,只要能治好淑琴,我们侯府都供。” 李鹤山拿出准备好的药方:“我们大家斟酌商议,已经确定好了最终药方。” “您若是觉得没问题,现在就能抓药熬煮,只不过其中一味犀角十分难得,价格的确昂贵。” “一两就得花近千两银子,这副方子能吃七日,四十九天才是一个疗程,您看……” 一疗程需要七副方子,老夫人在心里默念着,也就是说至少得花七千两! 抵得上侯府半年的开支了! 且听李大夫这意思,一个疗程未必能治好,还得调整药方。 老夫人心里盘算着,可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想收回岂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自己的脸? 她想到棠浅吟的嫁妆,忍不住点头:“好,不过如今是我儿媳掌家。” “劳烦李大夫拿着方子去一趟逢安苑,那边允许了,自然就能支出银子。” 李鹤山眼底闪过意思奇怪,却还是道:“老夫人,药方我们留下,至于煎药和用药的法子,全部写在药方背后。” “您所言抓药的银子得侯府自己去协商,我们管不着。” 老夫人后知后觉似的,轻轻拍了下脑门:“瞧我,真真是糊涂了。” 她朝春荣道:“你拿着方子去逢安苑找少夫人。” 春荣应声而去。 可这些大夫,一个个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夫人蹙了蹙眉:“李大夫还有事?” 李鹤山眉头蹙的更紧了:“老夫人,这诊脉商议,各位大夫都出了力气,您看诊金……” “哎哟哟,我真是糊涂了。”老夫人又拍脑门:“还得去找府上的少夫人。” “不过春荣去了,应该很快能带回消息。”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睨着眼打量众人。 二十几个大夫,其中有好些个都是皇城内有名有姓有口碑的,诊金不算便宜。 林林总总加起来,只怕诊金就得大几十两银子! 何况李鹤山这样程度的大夫,还需要另外给赏赐。 想到这,她又开始怪棠浅吟了——该她的显眼包,请两三个最多了,来这么多,真是有钱烧得慌! 好在侯府现在用的是棠浅吟的嫁妆银子,不是真正从侯府账上出。 老夫人正想着,春荣回来了。 一并来的,还有白术墨瑟两人,她们抬着一个眼熟的箱子。 老夫人看清后,心里咯噔一声——这,分明是她刚叫人抬去逢安苑的,里面全是侯府的账本以及对牌钥匙。 棠浅吟这是…… 第47章 送回账目 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不等她问出来,墨瑟和白术将箱子抬到了她身前。 “老夫人,我们小姐身受重伤,精力不济,需要静养,实在是没法担起掌家重任。”白术上前,恭恭敬敬道。 “在小姐养伤的这段时间,还请老夫人多费心,您着人送去的所有账本和钥匙都在这儿,原封不动,请您过目。” 老夫人故作惊诧:“棠浅吟什么意思,前几日是她死活赖活,非要把所有掌家大权攥在手里。” “我依她的话把所有账目和东西送去逢安苑,这才几日,就又推给我这老婆子了?” 白术微微蹙眉:“且不说这些账目多有出入,弄虚隐瞒,就说小姐重伤,身子也不合适掌家。” “老夫人是长辈,相信您肯定不会为难小姐这个晚辈的。” 老夫人一愣,很多话含在嘴里,当着这么多大夫的面又不好说出来。 她叹了一声,无奈道:“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过浅吟受了伤,的确需要养着,我可以暂为代劳。” “只是之前的账都到了她手中,大夫们还在等着呢,先支取诊金吧。” 白术站着没动,墨瑟更不用说了。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你们是棠浅吟新买的婢子,称呼上不懂就算了,难道规矩也不知道?!” 白术毫无表情,声音也淡淡的:“老夫人弄错了,我不是小姐在外边买的婢子,而是承恩王派来伺候小姐的。” “王爷说了,在侯府我不需要听取任何人的命令,只需要看好小姐。” “承恩王?”老夫人瞪大眼,仿佛见了鬼:“他难道跟我们府上少夫人有私交?” “老夫人慎言。”白术提高声音,既是解释给她听,也让尚未散去的大夫们听清:“前几日小姐在庄子上祭拜棠三少爷遇险。” “恰好牵扯进了大案里,山匪凶狠,背后还有人指使,王爷担心有人会杀棠小姐灭口。”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老夫人心里暗暗心惊——不是说,山匪全死完了,线索也没了吗? 怎么听这丫头的意思,里面还大有文章? 而且承恩王那六亲不认的性子,居然还专门叫人来护着棠浅吟,该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吧?! 老夫人心下惊骇,面上差点挂不住。 但听说白术是承恩王的人后,她不敢造次了,支支吾吾道:“可,可……” “小姐昏迷不醒,逢安苑离不得人。”白术截住话锋:“老夫人若没别的事,我们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在没弄清楚承恩王参与多少的情况下,压根不敢留人。 她摆摆手:“去吧,照顾好你们少夫人。” 等两个婢子离开,她才按着眉心吩咐春荣:“叫账房从账上支取银子付诊金吧。” “对了,先送大夫们去前厅等着。” 春荣赶紧按照吩咐办。 恰好此时,魏垣过来了。 老夫人拉着他,沉声道:“棠浅吟今儿带回来的那婢子,竟是承恩王的人,你可知道?” 魏垣比她更惊讶:“什么?!” “看来你也不清楚。”老夫人沉沉道:“也不知道棠浅吟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山匪的事情,你确定处理清楚了吗?” 魏垣点头:“祖母放心,山匪全死了,剩下的人也处理完,就算他们寻到黑熊寨,也是人去楼空。” “查不到证据,这件事最后只能按山匪劫舍结案。” 老夫人摇头:“切莫大意,承恩王在边关多年,又在诏狱浸润四载,手段并不是常人可比。” “尤其是他的洞察力,远超于其他人,最擅从蛛丝马迹入手!” 魏垣带了几分得意:“这件事我求了主子帮忙,绝对不会让人发现任何端倪!” “那就好。”老夫人心下不安:“多事之秋,本来针对棠浅吟的计划,现在只怕要缓一缓了。” “对了,棠浅吟受伤,出去不得,你找机会去一趟太师府。” 魏垣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可他不想去:“棠浅吟是被母亲刺伤的,我去,肯定要被怪罪!” “但这是最好的时机。”老夫人叹了一声:“棠浅吟以肖婉婉的事拿捏你我,阻拦你去太师府。” “好不容易扫清她这个障碍,还有,承恩王和太师府最近走的频繁,这更不算好事。” 魏垣点了点头:“那就按照祖母的意思。” “礼物我给你准备好了。”老夫人顿了顿,又提醒道:“肖婉婉这件事没办好,暂时别提她的名字。” “如果太师府主动提起,你姿态一定要放低,把自己摆在身不由己的位置,罪过都推到肖婉婉身上,千万别意气用事!” 魏垣拧着眉,不是很赞同:“婉婉她都是为了我,我岂能让她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 “肖婉婉若真爱你,肯定会愿意为你牺牲!”老夫人沉声道:“再说你再太师府的人面前,越是表现的爱肖婉婉,越对你们不利!” “阿垣,你是男儿,眼光要放长远,切莫被那点小恩小惠的情爱迷了双眼!” 魏垣不情不愿的低头。 老夫人又道:“别忘了,这一次你用了半幅功劳去就肖婉婉,也算对得起她于你有过的付出了!” “是。”魏垣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夫人瞧着他略显失落的样子,无奈的抚着他的后背:“我知道你爱肖婉婉母子,可眼下不是不得已吗?” “圣上既然没追究,以后多得是机会给肖婉婉体面,再不济换个身份,以正妻迎娶都行!” “您的意思?”魏垣惊喜的抬头,带着期待看着老夫人:“您不怪婉婉,不怪我们?” 老夫人笑得无奈又宠溺:“你是我唯一的孙子,你喜欢的,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会成全。” “年后我母家会来人,到时候就把肖婉婉变成我母家的侄女儿,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处理好现在的障碍。” 魏垣惊喜点头:“是!” 现在的障碍,不就是棠浅吟? 哼,就算棠浅吟有靠山,他也会想法子把树给砍了! 一定会办妥的,只待年后的机会! 祖孙二人正说着话,春荣匆匆回来,一脸的惊慌:“老夫人,出问题了。” 第48章 砍了摇钱树 春荣也算跟了老夫人多年,寻常不会露出这等惊慌的神色。 老夫人心里一沉:“什么?” “账目。”春荣看了眼老夫人,又看了眼魏垣:“此前咱把账本子和各个钥匙都交给少夫人处置。” “少夫人在理清账目后,拿出现银填了不少侯府在外的挂账,账房刚才说,目前咱能用的还不到一百两银子。” “就这,还没完全结算清楚,接下来会有各个铺子的人前来清账!” 老夫人眉心一阵狂跳:“这还不到年底,她提前结清挂账做什么?” “按照以前的规矩,都是年根等侯府庄子铺子的银子到账后统一清算,咱们常去的那些个铺面也都清楚。” “这些年从未逾过银子,他们着急做什么?” 春荣摇头:“我已经派人去那些铺子挨个问了,暂时还不知道少夫人的用意。”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说到这,她又隐晦的看了眼魏垣:“少夫人不知道发什么疯,把此前侯府借用她嫁妆的银子全部清点了出来。” “所有的东西核对清算后,咱们侯府如今欠少夫人十万两白银!” 老夫人听到这数目,眼前一黑:“怎么,怎么会这样?” “少夫人说不定真的在为和离做准备。”春荣提醒道:“所以才这般不顾情面。” 魏垣忍不住发怒:“她什么意思,既嫁从夫,我们侯府什么时候用了她的嫁妆银子?” “你父亲出事,你也出事,侯府陷入危机。”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勉强站稳:“出去求人办事,总要送礼。” “高门大户的胃口也大,不少银子都是从棠浅吟账上出去的,她是你的妻子,我也就顺水推舟了。” “可现在,要了我的老命也拿不出这么银子啊!” 魏垣寒着脸起身:“我去找她!” “现在不能去。”老夫人拉住她:“若她没受伤,你还能去对峙,可她被你母亲刺伤了,咱们不能落人口舌。” “那现在怎么办?”魏垣紧蹙着眉:“当初离开皇城,我带走了侯府一半身价。” “这些年侯府就您一个人撑着,哪里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给她?” “再说 也不是咱们侯府求着她要的,她现在清算算什么?” 老夫人摇头:“先拖着,她既然需要静养,暂时应该不会撕破脸找咱们要。” “母亲说的没错,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魏垣咬着牙,对棠浅吟的恨意又多了一重。 “好好过日子不行吗,自从我回来就没一日消停的,也不知道棠太师怎么教育的。” “还是皇城第一贵女呢,连三从四德都不知道!” “不说她了,你先去准备,马上去太师府。”老夫人总觉得不对劲,催促道。 “如今她身边有承恩王派遣的人在,咱们得事事抢先一步!” 春荣瞧着祖孙二人算计棠浅吟,不敢插话。 但,又不得不开口:“老夫人,大夫们还等着要诊金呢!” “把银子都拿出来。”老夫人揉着眉心:“二十三个大夫,诊金而已,不到一百两。” “只能厚着脸皮不给赏赐了,你话说的圆满点,就说过后专门送去。” 春荣点头,又提醒:“诊金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侯夫人的用药……” “先不抓药。”老夫人已然不赖烦了:“疯了四年,晚一点吃药也不会怎么样!” 又忍不住啐了一口:“七千两,哼,她也不配!” 老夫人自顾发泄,压根没注意到身后偏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门缝,将一切尽收眼底。 春荣得了指令,只能再去前院。 消息,自然传到了逢安苑。 棠浅吟吃过墨瑟给的药丸,稍微好转了一点。 不过依旧无力,半坐半躺在榻上,听红叶说起外边的消息。 “您还真是算准了,老夫人没给大夫赏金,只给了最低的诊金。”红叶想到春荣嬷嬷憋屈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那些大夫更是脸色不好,折腾了几个时辰,出力就得了那么点好处,放眼整个皇城,哪家高门大户办事这么不体面?” 棠浅吟笑了笑:“老夫人有银子,可她现在不敢拿出来,四年前侯府的确受了重创,侯府也散了不少家财。” “后来我接手,她对着我哭穷,把重担理所当然的丢到我身上,可侯府庄子铺子的进账却还在她手中捏着。” “四年,加起来也有不少,她得为魏垣留着后手。” 至于魏垣,他为自己前程搭进去不少银子,自顾不暇,怎么会管侯府内宅的开支? 红叶担忧道:“他们最后,只怕还是要把您当摇钱树。” “他们不仁,咱们就把摇钱树砍了。”棠浅吟转向白术:“轮到你出手了,把侯府欠我的银子散播出去。” “用体面一点的法子,要让侯府无法挑刺!” 白术是承恩王府培养出来的,办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而且因为她身份明了,进出侯府不需要受限制,老夫人哪怕知道,也拦不住! 白术出去后,红叶又想起另一件事:“小姐,咱们的人汇报说,姑爷从清风苑匆匆出去,像是要去太师府。” “让他去。”棠浅吟丝毫不担心:“我有一位刚正不阿的父亲,他讨不到好处的!” 魏垣的马车没直接往太师府去,先去了一趟大狱。 圣上发话,哪怕没有明着的旨意,肖婉婉和魏子轩也很快被放了出来。 事情低调处理了! 经过一夜牢狱,肖婉婉和魏子轩都很狼狈。 尤其是魏子轩,年纪小,未受过委屈,见到魏垣就忍不住哭开了。 “爹爹,我害怕!” “嘘。”魏垣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注意,拉着肖婉婉抱着魏子轩上了马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肖婉婉见到魏垣,也有几分感慨。 不得不说,棠浅吟不顾棠浅修的脸面,当众反告这一招,的确狠! 肖婉婉没法自救,好在,魏垣还算有良心。 他不说,她也猜到他是怎么把他们娘俩救出来的。 登上马车,肖婉婉不顾一切扑倒魏垣怀中,哭的梨花带雨:“魏郎,吓死我了。” “都是我不好,办事不利,没有完成老夫人的交代,不仅害自己和子轩陷入险境,还差点连累你。” 刚说完,又猛地从魏垣怀中起身:“我,我已经声名狼藉了,不能跟你在一起。” “魏郎,你,你放弃我吧!” 第49章 探望 魏垣被肖婉婉的话吓了一跳,旋即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婉婉,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紧紧的抱着肖婉婉,似乎要将人勒入骨血中。 “你很好,比我认识的任何女人都要好,他们图我是临安侯府世子,图我的银子……” “只有你,认识你的时候我狼狈不堪,是你不顾一切救了我,也是因为我你才会被人非议。”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你,更不会放弃我们的孩子!” 此时此刻,魏垣是真的感动。 试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了他的前程不顾一切去官府闹,还因此下狱。 肖婉婉从前跟着棠浅修也算锦衣玉食,是因为他才遭受牢狱之灾。 婉婉应该吓坏了,也委屈坏了。 可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哭诉不是抱怨,而是站在他的角度处身设地的为他考虑。 魏垣越发相信,肖婉婉对他的真心! 肖婉婉倒在魏垣的胸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仿佛飘若浮萍终于找到了依靠。 两人相拥着,魏垣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没看到她声泪俱下的退让下,眼底的平静。 只听得肖婉婉含着颤音满是自责:“魏郎,你对我越好,我越是愧疚。” “二嫁之身,还能让你如此疼惜,我何德何能?” “婉婉,你别这般说自己。”魏垣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面上尽是动容:“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我魏垣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放弃你,不管发生什么,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唯一的妻!” 肖婉婉再度扑到魏垣怀中,纤细的双手绕过他的后腰,紧紧的依附于他。 “魏郎,有你这番话,婉婉死而无憾了。” 她带着哭腔,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终于稳了。 从前她还担心,魏垣会因为棠浅吟的身份,因为太师府,因为人言可畏,最终不敢接纳她。 可见今日情形,魏垣已经被她完全拿捏。 以后她再做出什么让魏垣难以接受的事,只需要一句“万般皆是为了他”,就可以遮掩。 至于太师府…… 她相信自己手中的东西,会让棠浅吟乖乖就范,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没事,她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忍耐一段时间! 不远处,一辆通黑的马车缓缓停下。 裴行简那双冰冷的双眸扫过马车,逐渐变得幽深。 沧鸣低声在旁汇报:“问过那位林大夫了,他嘴严,只说棠小姐伤势严重,差点死在侯夫人刀下。” “其余的什么都问不出来,但小的私心猜想问题不大,毕竟白术白芷两人尚未传话出来。” “问不出来是好事。”裴行简放下马车帘子:“连北镇抚司的人都无法问出来,旁人更不可能。” 沧鸣挠了挠脑袋:“那,现在做什么?” “你回北镇抚司。”裴行简从马车中下来。 沧鸣赶紧跟着跳下马车:“那您呢?” “侯府。”裴行简说着,身影已然消失在小巷中。 沧鸣到嘴边的话都没说出来呢! 他看着自家主子无情的背影,再想到北镇抚司里的烂摊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逢安苑中大门紧闭。 老夫人事后平复好心情,还是忍着怒火过来探望棠浅吟。 只是没想到吃了闭门羹。 那个叫白术的丫头态度十分坚决,挡在门口寸步不让:“老夫人,大夫说小姐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被人打扰。” 老夫人本就强忍着怒火和各种不平,眼下实在是忍不住了。 哪怕白术是承恩王派来的,她也不吐不快:“我想你是承恩王的人,所以留了几分面子。” “可别忘了这里不是承恩王府,也不是北镇抚司,而是临安侯府魏家!” “包括你们脚下踩着的逢安苑也是魏家的地儿,一口一个小姐,别说还没和离呢,就算和离,在魏家也不兴这般没规没矩!” 白术神色淡淡,跟棠浅吟素日的表情差不多,丝毫不被老夫人的话影响。 她看着老夫人,丝毫不见怯懦:“奴婢是王府派来的,不受魏家管辖,只尊小姐一人。” “何况小姐的确要和离,魏家不仅弄了假账诓骗,竟还想要小姐的命。” “老夫人,奴婢也斗胆提醒一句,小姐的命还关乎于棠家庄子上的山匪案,北镇抚司重点保护着!” “要真在魏家出事,别说您了,便是魏少爷有天大的本事,也要进北镇抚司挨上一轮拷问!” 老夫人被她吓得后退一步。 定了定神,又道:“我不管什么北镇抚司,我只知道一日不和离,她就是我们魏家的媳妇儿。” “我在自家探望自家孙媳,难道还要被承恩王的人限制?” 白术见状,也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来应付之前,小姐就提醒过老夫人的手段,无非是胡搅蛮缠倚老卖老。 但,她不吃这一套:“奴婢只知大夫的叮嘱,也只知道小姐身子要紧,老夫人想进去,除非踏着奴婢的尸体。” 说完,把门一关。 老夫人差点没给气个仰倒。 她不顾身份,使劲拍了拍门,里面纹丝不动。 老夫人气的直接踹了几脚:“狗仗人势的混账东西,没规矩,还是承恩王的人,竟敢如此猖狂,真是反了!” “您小点声吧,北镇抚司那位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春荣嬷嬷低声劝道。 “再说瞧少夫人那样的确伤的不轻,清风苑院子里到现在还有不少血迹呢!” 老夫人沉沉吸了一口气:“瞧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从前我还不知道她是这般性子!” “既然不让咱们看,咱还不稀罕,走,回去!” 这一切的动静,被不走寻常路进门的裴行简尽收眼底。 他看着老夫人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旋即一跃而下进入逢安苑。 白术正要进屋,听到独属于承恩王府的暗号,赶紧绕到后院。 见到裴行简,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爷?” 裴行简身份尊贵,性子桀骜,整个北域只有他不想去的地方,没有去不了的。 可眼下,这位爷竟然翻院墙,悄默默过来…… 白术眼角忍不住抽了抽,旋即赶紧上前。 “支开那几个。”裴行简言简意赅:“本王要跟棠浅吟单独说话。” 白术会意。 秦嬷嬷和墨瑟跟着林大夫去抓药了,暂时不在府上,剩下就是红叶和绿蕊。 两人都是棠小姐的陪嫁丫鬟,白术以要准备补品为由,成功让她们去了后厨。 屋内静谧,萦绕着一股尚未消散的血腥味。 很浅很淡,不过裴行简在军中多年,不仅听觉异于常人,嗅觉也灵敏。 他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第50章 本王兜底 棠浅吟头昏沉的厉害,怎么也睡不着了。 经此一事,她跟临安侯府的关系明面上都要降至冰点。 前几日老夫人笃定她对魏垣年少情深,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才愿意哄着依着。 可经历了这么多,老夫人人精似的,肯定会意识到她的态度不对劲。 为了她背后的太师府,魏家不会答应和离却会事事防备,就更不可能把山海图送到她手中了。 看来答应裴行简的事,要拖上一拖…… 她靠在软塌上,脑子稀里糊涂半睡半醒,连裴行简到了榻前也全无察觉。 “要紧吗?”裴行简站在榻边,看到她苍白的样子,不禁蹙眉。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等看清楚裴行简,棠浅吟仍觉得有几分不真切:“王爷?” “嗯,还认得本王,看来脑子没糊涂。”裴行简的声音冰冷,带着几分嘲弄。 不等棠浅吟回话,他忽然俯身,凑近伤口处仔仔细细查看着。 恰好此时,棠浅吟抬头看他。 同时动作,彼此都没预料对方要做什么,他的唇恰好落在她受伤的位置。 隔着包扎的纱布,动作很轻很轻,甚至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 棠浅吟背后就是软枕靠着,退无可退。 裴行简愣了一瞬,略微往后,稍稍避开。 但,依旧呼吸可闻。 明明是不经意的动作,但两人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气氛。 他呼吸间有温热的气息扑在额间,思绪仿佛回到了那晚…… 棠浅吟苍白的脸色不知不觉爬上红霞,头偏了几分,避开含着雪松的熟悉味道。 裴行简却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别动,看看伤势。” 棠浅吟身子微微僵硬,话磕磕巴巴:“大夫看过,说,没问题。” 裴行简不亲自看过自然不放心,放轻动作揭开染血的纱布看了眼。 因为要处理伤口,那一小块的头发剃掉了,露出带着伤口的雪白头皮。 好在伤口不算长,肉眼瞧着的确没大问题。 裴行简小心翼翼的将纱布恢复,视线一扫看到棠浅吟的样子,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没头没脑问:“你照镜子没有?” “啊?”许是失血过多,棠浅吟脑子转的比寻常慢,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不过下一刻,裴行简就解答了她的疑惑:“脸比鬼惨白,还泛青。” “半夜走在路上,别人铁定以为你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 他的视线往下落在她发乌的唇上,更是压不住心里的火气:“魏家值得你糟蹋身子对付他们?” 棠浅吟抿了抿嘴:“一个孝字足以压死人,老夫人要用侯夫人对付我,我只能将计就计。” 她说着,自嘲的指着额头:“今日大夫们都看到了,人言可畏,老夫人再想利用侯夫人,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在乎这些虚名?”裴行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在乎,就不会在太师府门口反告肖婉婉了!” 眼底涌动的情绪不明,似乎生气,又似乎有怒其不争和怜悯。 棠浅吟仰着头实在是疲惫,时间久了眼前冒着金星。 她索性垂下眼眸,盯着被子上的绣花:“如果是我一人,我可以不管不顾,三哥孝顺,他在天之灵不会怪我的。” “但魏家和别人会把这顶帽子扣在我父亲和母亲头上,教子无方,纵女不孝。” “父亲是太师,以身作则方能为表率,我不能因自私牵扯他。” 裴行简就知道会有这个回答。 他拉开榻前的椅子坐下:“以后呢,若他们步步紧逼,你难道要一直委屈自己,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 “不会。”棠浅吟不知道为何,声音弱了很多。 明明一切都跟裴行简没关系,可他坐在这淡淡的质问,无端让她想起棠诤。 她顿了顿,低声道:“临安侯府不敢做的太过分……” “现在不过分?”裴行简冷哼:“一个神志不清多年的疯子,就算今日错手杀了你,侯府也有办法甩脱世人的唾骂。” “最多怪你运气不好,恰好撞在疯子的刀上!” 棠浅吟不敢看他,脑袋低的更甚。 “垂头丧气的,头不晕?”裴行简看到她鹌鹑似的,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本王跟你合作,要的是你我双赢。” “如果计划还没开始,你却先死或者是重伤,于本王而言是一种失败。” 棠浅吟声音闷闷的:“是,我不好。” “于你是失败,于本王更是!”裴行简没搭理她的认错,而是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 “今日开始尽管仰头挺胸跟他们斗,不管出什么事,有本王跟你兜底!” “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再用自己的身体做什么苦肉计!” 棠浅吟顺着他的动作抬头,和他四目相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为什么?” “盟友。”裴行简轻咳一声,避开她的视线:“本王哥哥被废,你三哥的死,以及四年前那场不该败北的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知道不少内情,本王当然不想看到你出事,至少不能在折在魏家手中!” 棠浅吟看着他的脸色,有几分恍惚。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裴行简这二十来年都是顺利的,除了太子被废。 他有自己的骄傲,不允许跟他合作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事,尤其是他没查清楚魏家。 对他而言,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白术这枚棋子送到你手中,尽管用。”裴行简收回手:“她比你想象的厉害。” “我知道。”棠浅吟轻声道:“多谢王爷。” “不用这么疏离客气,尽快好起来。”裴行简四下看了眼,起身道:“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等你好了,本王助你和离,跟魏垣这等宵小过招,犯不着你以身试险。” 棠浅吟动了动嘴,并未说好,也没说不好。 屋外,传来了秦嬷嬷和墨瑟说话的声音。 裴行简悄悄来的,不想被人发现,迅速的往后窗而去。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记住本王的话,尽管跟他们斗,别让自己受委屈!” 第51章 付出同样的代价就行 裴行简来无影去无踪。 要不是屋内尚且留着他身上独有的雪松气息,简直如一场梦。 棠浅吟有几分恍惚。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已经尽量去忽略了。 就如一团小小的水滴滴入大海,哪怕再渺小,也会带起阵阵涟漪。 荡开的波涛一圈圈漾出,撞在心中竖起来的铜墙铁壁上,竟然有小小的回声。 棠浅吟不仅抬手,轻轻的按在心口。 墨瑟此时推门而入,带着从义和堂抓的药:“药材倒是好药材,那林大夫医术也不错。” “从今儿开始要好好吃药了,不可以再任性,我监督你!” 棠浅吟听到她老妈子一样的语气,无奈道:“都听你的。” 墨瑟放下药,看着她的动作,微微蹙眉:“你捂着心口做什么,疼吗?” “不疼。”棠浅吟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然缩回手。 墨瑟眉头一蹙,总觉得不对:“红叶绿蕊呢?” “不知道。”棠浅吟担心她看出什么,抬手虚虚按着太阳穴:“我刚醒,头晕,你帮我躺下再睡会儿吧。” “好。”墨瑟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一声:“遭罪的是你自己,以后可要长点记性。” “要做什么,我下毒帮你,别用自己的身子做赌注!” 她的话,本是好意的叮嘱。 可不知道为何,棠浅吟想到了刚才裴行简说的…… 担心墨瑟再看出什么,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墨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行医多年,常年跟各种药材打交道,鼻子灵敏。 方才她进门,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跟棠浅吟素来喜欢的熏香不同。 越靠近棠浅吟,这股陌生的清浅香味越是明显。 再联想棠浅吟扶着心口的动作,墨瑟猜到有人来过。 不过,棠浅吟选择隐瞒不说,她不会去追问。 看着棠浅吟睡下,墨瑟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她掖好被角,放轻脚步出去找到守在门口的白术:“你是承恩王的人,武功肯定不错。” 白术察觉墨瑟和棠浅吟的关系,不只是丫鬟和奴婢,她应声:“还行。” “轻功呢?”墨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把这个放到那个疯子的饮食中,可不可以做到不被人察觉?” 那个疯子,肯定是侯夫人了。 白术点点头:“白芷已经暗中摸清了侯府的布置,会功夫的就是跟在魏垣身边的小厮,护院不足以为惧。” 墨瑟咬着牙,冷笑道:“那疯子既然敢伤害我们小姐,总要付出代价。” 白术拿着药瓶,犹豫道:“剧毒吗,会不会死人,会不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不会,我下手有分寸。”墨瑟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眼:“小姐遭了罪,让那疯子付出同样的代价就行。” 白术这才道:“好,我这就去。” “倒也不急。”墨瑟拦住她:“晚上行动。” 另一边,魏垣带着肖婉婉和魏子轩到了太师府。 他不敢让他们母子下车,安抚道:“婉婉,棠浅吟被我母亲刺伤,伤势不轻,我得告知太师府。” “有先前的事在,你暂时不合适跟他们碰上,留在马车上等我好不好?” 肖婉婉抿了抿嘴,搂着怀中的孩子道:“嗯,只是你要快点,子轩吓到了。” 魏垣看了眼哭到昏睡的魏子轩:“好,你们别发出声音,免得被人发现。” “我会低调,不给你添麻烦。”肖婉婉点头:“你快去吧。” 嘴上说会低调,看着魏垣下车,她还是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 太师府跟她离开的时候没两样。 只可惜,棠浅修死了,看不到她是怎么一点点把太师府收入囊中了。 不过也没关系,等计划完成,她会一一送他在乎的人下九泉跟他团聚! 怀中的魏子轩因为她的动作不舒服的嘤咛,她放下马车帘子,逐渐收拾好心情。 甚至还轻轻哼出了哄睡的歌谣。 这是魏垣四年后第一次来太师府。 望着门口熟悉的样子,他有几分感慨,物是人非啊! 但愿棠诤那老东西不会太过于刁难。 太师府内。 棠诤和王昭华伺候老太君吃完药,等老太君睡下后,两人才从静安堂出来。 “母亲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王昭华看着棠诤,话里带着埋怨:“浅修的事让母亲深受打击,留下了旧疾。” “你难道真的忍心让母亲到最后,再见不到浅吟吗?” 棠诤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并不搭话。 王昭华又道:“浅吟知道错了,这孩子性子随了你,倔强顽固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瘦成那样愣是不说一句苦,全都自己吞了,看着实在是心疼,咱们把她接回来吧?” 棠诤背着手哼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当初是她逼迫我们断绝关系,如今总要找到借口才能接她回来。” “否则我作为太子太师,言而无信,以后还怎么面对其他人?” 王昭华红着眼,愤愤道:“还要找什么借口,魏垣欺人太甚,带着肖婉婉和野种回来。” “甚至还要恶心我们,把魏家的血脉强行说成是浅修的,那日要不是浅吟在家,咱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只要想起来,我就恨不得……” 话没说完,二门小厮传了消息过来,说姑爷在外求见。 “姑爷?”王昭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说的是魏垣了:“哼,说曹操曹操到,他竟然敢来!” 棠诤蹙着眉,盯着小厮的眼神带着不悦:“魏垣一个人来的?” “是。”小厮顿了顿,又道:“姑爷跪在大门口,膝盖下还放着木头,口口声声请罪,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 棠诤脸色更难看了:“这个腌臜东西,明显是要以此逼我们见他!” “我去见。”王昭华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对棠诤道:“你是太师,要顾着名声,索性不出面。” “你……”棠诤犹豫着,提醒道:“悠着点。” 王昭华的性子嫉恶如仇,又是将门长大的千金小姐,少说也要把魏垣骂个狗血喷头! 第52章 骂死他 太师府门口,魏垣挺直脊背跪在地上。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棠诤为官几十年口碑极好,不与人同流合污,是出了名的清流。 而魏垣和肖婉婉以及棠浅吟的事扑朔迷离。 前几天棠家小姐,也就是魏家少夫人在太师府门口,跟原本的棠三少夫人当面对质。 事情闹得极大,又有反转,热度居高不下。 种种因素,让大家都特别关注这件事。 魏垣的小厮追风环顾一周,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少爷,人很多了。” “知道了。”魏垣轻声吩咐:“去把礼物搬下来。” 追风领命。 魏垣清清嗓子,忽然开始磕头。 随着伏地的动作,他高声请罪:“岳丈大人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有罪,还请两老责罚!” 一墙之隔,王昭华停下了脚步。 张嬷嬷扶着她,闻言啐了一口:“姑爷肯定是故意的!” 王昭华当然知道! 自打魏垣救下棠浅吟,就成了棠家的功臣,不仅上了棠家的族学,跟棠浅吟四兄妹走得近,出入太师府更是自如。 棠浅吟喜欢这个救命恩人,王昭华作为母亲看的清清楚楚。 她担心女儿年幼,识人不清,还专门派人去没多少来往的临安侯府打听情况。 那时候,临安侯府不是现在的样子。 老侯爷刚殉国立下战功,魏垣的父亲坐上临安侯的位置,也成了大将军。 新临安侯本事明显不如老侯爷,侯夫人也没有老夫人有手段,魏垣年少,既不是天才少年也没有多少大志,只能说无功无过。 整体来看,侯府走的是下坡路。 王昭华心如明镜,提醒过棠浅吟,奈何棠浅吟喜欢,少女怀春最向往英雄救美的故事。 后来…… 唉! 王昭华叹了一声:“若早能预料今日,就算浅吟恨我,我也不会答应让她嫁去那个火坑!” 张嬷嬷赶紧道:“夫人从前也说过,人总要向前看的。” “是啊,往前看。”王昭华听到魏垣的声音,眉眼间多了几分厉色:“魏家如此欺负我女儿,是真以为太师府无人了吗?” “走,看我去骂死他!” 门外,魏垣道歉认罪的话,一声高过一声,隐约带着颤抖的哭腔。 看热闹的百姓忍不住议论。 “魏少爷看上去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是难为他了,九死一生才回来。” “知道错有什么用,哼,皇城这么多高门大户,从来没有一户人家的女婿和儿媳搞在一起的!” “不是说是误会吗,我听人说那个肖婉婉已经被放出来了。” “哼,太师清正,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已故三少爷的遗孀流落在外,我看这件事肯定还有猫腻!” “不过话说回来,魏少爷这样子的确瞧着可怜,侯府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传言肖婉婉是为了救他才滚到一起,我是不相信的,边关那么大,哪来这么凑巧的事?” “……” 声音断断续续传到魏垣耳中。 他全当听不见,磕头的动作一刻不曾停下,嘴里高呼的认罪也是如此。 很快,魏垣额间就青紫了一大片,最严重的位置还渗着血丝。 王昭华出来瞧着这一幕,只觉得恶心:“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出现!” 魏垣动作一顿,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她:“岳,岳母!” “魏少爷敢带着外室登堂入室,逼迫浅吟和离。”王昭华也不怕撕破脸,当着众人的面就阴阳上了。 “背信弃义,阳奉阴违,你这一声岳母我可担不起!” 魏垣一顿,再度重重磕在太师府门口的石阶上,仿佛听不到她的恶意:“岳母大人有气,您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不过我跟肖婉婉一事的确深有误会,我们之间……的确不是外人想的那般龌龊。” “还请岳母大人让小婿进门,好从头到尾解释给二老听。” “太师府小,不是什么人都能接纳的。”王昭华一点点收起阴阳的笑意,冷声道。 “我不知道你们魏家到底要做什么,棠浅吟是你们侯府迎娶的正妻,哪怕拜堂那日你出征,婚礼依旧进行了。” “你一走四年,若不是棠浅吟这个新妇撑着,侯府的日子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当然,这都是她要做的,怨不着别人。” “但你,魏垣,你作为她的相公,作为她相伴一生的人,不求你达官显贵,至少要懂得知冷知热。” “先是带着身份不明的肖氏和孩子回来,闹着要浅吟容纳他们,一计不成,又要把孩子赖给太师府。” “我们太师府是做了什么孽,浅吟又做错了什么,要你糟蹋到这份上?” 她这一番话不肯留情面,又过于直白。 魏垣听着,恨恨咬了咬牙——他又猜错了,端庄得体的太师府夫人,竟也不顾身份和脸面了! 难怪棠浅吟伶牙俐齿,不肯低头,原来上梁不行!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非要当着这么多人在门口嚷嚷,就不能进门商议个顾着两家的两全法子? 心里憋了一肚子火,额头火辣辣的疼。 魏垣不得不忍着各种不适,给王昭华赔笑脸:“误会,真的是误会。” “岳母大人,小婿诚心赔罪来的,以后绝对会好好善待浅吟,保证绝对不会迎娶肖婉婉!” “你的保证,我是不敢信了。”王昭华别过脸:“当日你跪下求亲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你说绝不纳妾,跟浅吟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呢?” 魏垣再度磕头:“岳母大人,我本想着私下解释,可您对我成见太深了,如今也只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当初我在前线中了秽药,九死一生,的确是肖婉婉救了我,那时候……”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很艰难才能发出:“三哥刚没了,肖婉婉一介女流,身边危机重重。” “我身受重伤,和她不得不借着身份躲避敌人的追查,后来四年亦是艰难。” “本该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但今日我进宫见过圣上,很多机密要事不得外泄,只能隐瞒了。” “若我真有罪,今日圣上绝对会呵斥责罚,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他说着,指挥追风把礼物搬进门:“岳母大人,我诚信来道歉之余,里面也有圣上的意思。” “还请岳母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进门说话……” 第53章 流言偏向魏垣 王昭华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她看着魏垣,怒极反笑:“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本事,竟然假传圣上的意思做挡箭牌。” “我王昭华幼时就跟着母亲进宫去老娘娘跟前行走,也不是没见过世面。” “既然你这么说,我得进宫面圣,问一问临安侯府究竟有何功劳,能把我们太师府踩在脚底!” 魏垣面色为难,双手交叠做了个恭敬的手势:“岳母大人,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皇上口谕做假啊。” 又叹息:“圣上还说,我和岳父都是朝廷肱骨,要团结一体,为北域做贡献。” “都是一家人,闹来闹去伤了和气,叫人看笑话,对大家都不好!” 王昭华越听,怒火越是压不住。 魏垣欺负浅吟不说,如今还敢在太师府门口大放厥词! 她捂着心口,一连说了几声好:“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谎话连篇的鼠辈,我的浅吟当年真是看走眼了。” 说完,王昭华侧身吩咐张嬷嬷几人:“把他带来的东西都丢出去,伺候我更衣,进宫!” 魏垣丝毫不见慌乱,甚至眼底还闪过一丝得意。 明面上,满脸都是深沉和痛色,哀求道:“岳母大人,使不得啊。” “圣上为此已经发过火儿,您若是此时进宫,保不齐圣上以为您不尊圣意。” “如果因此落得个不尊的大罪,岂不是我的过错,您心里有气尽管责罚我好了!” 王昭华正要转身,听到他这么说,明显顿了顿。 她侧头去看魏垣。 魏垣也正抬眼看她,痛苦的神色和纠结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为她着想。 可她分明看到那带着无奈和悲伤的眼底,划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有恃无恐。 “夫人。”张嬷嬷瞧着,小声道:“不如回去跟太师商量后再行进宫,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 王昭华恨得牙痒,只恨不能生啖其肉。 面对这么多看热闹的百姓,她将怒意都咽了下去:“好,先回去!” 魏垣一直跪在地上,不论王昭华说什么,他态度始终谦卑,道歉的诚意可谓是太明显了。 热闹看到这儿,周遭的人压着声音议论: “魏少爷这般笃定,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想想也是,谁敢假传圣意?” “圣上都饶恕了他,看来的确有内情。” “失踪四年还能回来,魏少爷是有能耐的,他应该真的是为了北域忍辱负重吧?” “我早前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如今看来还真没错,唉,魏少爷有句话说的没错,都是北域朝臣,和和气气多好?” “……” 王昭华听得这些,心里堵的不是滋味。 她的身份,总不好一个个去纠正这些人的猜测。 但,任他们把魏垣想的好,流言一旦偏向魏垣,岂不是白白让他捡便宜? 王昭华疾步往屋内走,低声叮嘱张嬷嬷道:“找人把浅吟这些年的付出夸大了传扬出去。” “另外,想办法收买魏垣身边那几个心腹,我不信他们二人在边关真的是凑巧遇到!” “是。”张嬷嬷赶紧应声。 王昭华走了几步,又道:“送信给镇国公府,有些事太师府不好出面。” “我记得江儿从前跟魏垣关系尚可,你明日叫江儿过来一趟。 江儿是王昭华哥哥的亲儿子,跟她这个小姑姑颇为亲近,早些年跟棠浅吟如亲兄妹似的。 后来棠浅吟出嫁,兄妹俩才逐渐疏远,加上棠浅吟跟太师府和她断绝关系,就渐渐没了往来。 哼,她也不是空长这么大的,魏垣和临安侯府想欺负浅吟,想侮辱太师府,门都没有! 魏垣一直跪着。 直到太师府的大门重新合上,他才磕了几个头,踉跄着起身。 追风赶紧上前扶着他,大声道:“少爷,您在前线受了重伤,旧疾在身,腿每逢下雨就疼,怎么能跪这么久呢?” 魏垣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下台阶,等到了人群边上,才苦笑道:“这是我欠浅吟和太师府的。” “岳母大人心里不忿,怎么对我都行,唉,但愿岳母大人不会真的进宫,惹怒天子对岳丈大人前程无益。” 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对魏垣的看法更是变了。 他真的和传言不一样,对太师府恭恭敬敬,为了求得原谅,态度低到尘埃中了。 真不容易啊! 魏垣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慢上了马车。 肖婉婉旁听了全程,看到他立刻红着眼扑过去,压着声音哽咽:“魏郎,你受委屈了。” “不要紧。”魏垣知道外边有不少人瞧着,赶紧拉着她坐好,悄声在她耳边低语: “今日的事一过,太师府不敢再追究你的事了。” “我不在乎的。”肖婉婉躺在他胸口,眼泪汹涌:“如果知道魏郎你会被太师夫人刁难,我宁可背负骂名!” “别哭。”魏垣掰正她的身子,四目相对间,眼含深情:“我做的事都是为了你我的将来。”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需要委屈你和子轩,暂时不能跟着我回魏家。” “好。”肖婉婉连为什么都没问,乖顺道:“一切听你的安排。” 她越懂事,魏垣心里越是不好受。 他当即保证:“年后,祖母娘家的人回来,你到时候改名换姓,肯定能堂堂正正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不会辜负你的,一定会让你在皇城贵妇里,拥有一席之地!” “魏郎,你对我真好。”肖婉婉再度扑在他怀中,手轻轻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圈:“那今晚 ,你会陪我们吗?” “会的!”魏垣抓住她作乱的手,眼眸逐渐深了:“小野猫,我就是喜欢你各种样子!” 魏子轩昨晚吓到了,在马车上熟睡着。 魏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捏着肖婉婉的下巴吻了上去。 隔着马车,外边人山人海,魏垣越发兴奋,他的手熟门熟路的攀上肖婉婉的山峰…… 太师府门口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拥堵,马车走的很缓慢。 两人在马车中你侬我侬,忘我的又亲又摸,难舍难分。 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顺利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道利箭划破长空,避开人群,铮的一声挟裹凌厉而来。 利箭巧妙的穿起马车门帘,几乎是贴着马车车身,直到将门帘钉在马车后柱上。 马车内的情形,顿时暴露在不少人眼前。 第54章 回旋镖 看清楚马车里的情形,人群默契的变得鸦雀无声。 但,只有一瞬。 下一刻,哗的一声如炸开了锅。 才亲眼看到魏垣信誓旦旦,放低姿态任由太师夫人出气辱骂,他们对魏垣改观甚至开始同情。 马车还在太师府门口呢,魏垣居然藏了人在上面,还,还这般不知廉耻! 离得近的,有人眼尖认出了肖婉婉的身份,顿时高声惊呼:“天呐,是棠家从前的三少夫人!” “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我前日在太师府门口看到她了,的确是她没错。” “我也认出来了,她甚至还穿着那天的衣裳。” “哦哟哟,他们真不知羞耻啊,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就敢在马车上亲亲我我,不敢想其他时间,难怪少夫人要和离!” “魏少爷可真会玩,人前道歉撇清关系,人后搂着亲嘴,啧啧啧……” “……” 如此炸裂,后面看不到情况的人纷纷往前挤,想看清楚他们说的场面。 魏垣仗着马车内无人看到,已然解开了肖婉婉胸前的衣襟。 他俩亲的投入,忽如其来的那支箭不仅吓到了肖婉婉,也吓到了魏垣。 两人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魏垣顾不得其他,慌乱的拉过椅子上的毯子一把将肖婉婉裹住。 同时手忙脚乱的去抽那支捣乱他好事的利箭。 利箭没入实在是太深了,几乎要穿透马车,魏垣没能把箭拔出来,几番使劲反而撕碎了门帘子。 这下,彻底没了遮挡。 “谁!”魏垣恼羞成怒,顾不得安抚肖婉婉和被惊醒大哭的魏子轩,起身朝外呵问。 “谁敢动临安侯府的马车,是要行刺吗!” “本王!” 一道浑厚的声音穿透人群,冷漠疏离见带着淡淡的杀意。 “是承恩王!”有人叫了一声。 人群自觉的让开一条道,纷纷行礼。 “北镇抚司办案。”满仓一袭锦衣卫独有的黑袍,手执绣春刀,在前开路:“旁人回避!” 众人这才看清承恩王并未着常服,而是一身庄重肃穆的飞鱼服。 纯黑的颜色,飞鱼服上的四爪飞鱼形似于蟒,金丝暗绣,在他行动间张牙舞爪。 寻常人只要一眼,就不敢再看。 魏垣隔着人群死死盯着裴行简,目眦欲裂,却不敢真正对着干。 他回头看了眼那把示威一般的利箭,又看向裴行简长手掂着的弓,涨红了脸问:“不知我犯了什么事,需要北镇抚司的人出面。” “甚至让承恩王差点下了死手!” 裴行简神色冷凝,似没听到他的发问,从容的将长弓递给沧鸣。 沧鸣接过长弓的同时,对魏垣道:“魏少爷,北镇抚司从来不办没有证据的案子。” “现在有证据表明几日前,城外近郊棠家庄子遭遇山匪一事和你魏家有关。” “还请魏少爷走一趟北镇抚司,配合查明!” 有裴行简在,人群不敢出声,一个个惊诧的面面相觑,想说却不敢说。 魏垣更是瞪大了眼睛:“胡说,几日前我刚回皇城,怎么会跟你口中的山匪有关?” “莫不是北镇抚司假公济私,故意为难我吧?!” 满仓接过话冷哼:“魏少爷,敢问北镇抚司跟你有什么私怨,亦或者,我们王爷同你有什么私怨?” 魏垣一顿,不知道作何回答。 “既是没有私怨,何来假公济私?”满仓咄咄相逼:“莫要拖延,走!” 绣春刀往前一指,丝毫不留情面。 裴行简除了一开始的本王二字,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 或者说,不屑跟魏垣开口。 魏垣固执的看着裴行简,眼底闪着不甘和不敢展露的恨。 沧鸣蹙眉提醒魏垣:“魏少爷,现在是好言相请,如果你再抵抗,就只能让北镇抚司的黑骑出手了。” 黑骑出手,绝不留情,饶是王孙皇子,也要蜕下一层皮。 魏垣不敢再反驳,一甩衣袖:“我行的正坐得端,没什么不敢跟你们走的。” “但,若你们没证据,乃是诬告,是不是要跟我赔罪?” 裴行简闻言,终于开口了:“你配吗?” “什么?”魏垣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就算你是承恩王,也不能如此侮辱人!” “你是人?”裴行简一双丹凤眼充斥着淡淡的嘲讽,越过魏垣看向那辆没有遮挡的马车。 肖婉婉正把哭闹不止的魏子轩抱在怀中安抚。 场面混乱,时间紧急,她连衣襟都没来得及扣好,露出一角粉红的里衣。 见他看来,肖婉婉身子一僵。 也不知道怀中的魏子轩闹得厉害,还是什么原因,她本就松垮的衣衫又蹭了一点下来,露出白皙的的锁骨。 裴行简像是看到了恶心的垃圾,厌恶的收回视线:“信誓旦旦的话,比不过肉眼可见的真相。” “棠浅修是你妻兄,他死了四年,你却同他的未亡人苟且了四年。” “若你们低调也罢,但,偏要在太师府门口行苟且事,令人恶心。” “这样的畜生,怎配为人?” 魏垣的脸又红又白,几经变幻:“我,我和婉婉……” “哟,您不会又要说是有苦衷的吧?”满仓哼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押送粮草呢,说失踪遭了山匪,却跟妻子兄长的遗孀苟且,孩子都造出来了,啧啧啧,谁您苦过您啊?” “听着都苦。”沧鸣接过话,补充道:“四年间您妻子过的什么日子有目共睹。” “她在皇城享清福呢,就您苦!” 百姓们都被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承恩王和北镇抚司的人在,他们哪里敢造次。 可承恩王的两个心腹都开口了,他们也就没了忌讳。 “装什么呢,少夫人才是真的苦,四年前大雨倾盆,她孤身一人去各大府衙奔走,累的晕倒了,拖着病体还在继续游走。” “是啊,听说少夫人为了侯府,不惜去长公主府伏低做小,一连伺候了半个月。” “唉,都说无情人多是读书人,我看这魏少爷习武,也没光明到哪儿去。” “他跟那个肖氏就是蛇鼠一窝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怎么会白日宣淫,还是在这么多人的场面下!” “……” 刚才,魏垣利用这些人传出流言,想挟制太师府,目的也的确达到了。 可短瞬,回旋镖就扎在了自己身上。 第55章 不过如此 看热闹的百姓不是傻子,结合马车中的情形,想也能想到大概。 不管前期是因救命迫不得已,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让魏垣和肖婉婉搅合在一起。 至少现在,两人是真真切切的苟且! 什么清白,哼,谁家清白的好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躲在马车中摸来摸去? 把人当傻子了! 有离得近的人,说到激动处啐了一口:“真恶心啊,这肖氏也真不要脸。” “都这般不知廉耻了,前日还敢拉着官府的人来太师府门口索要公道,呸!” 满仓和沧鸣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不着急催促魏垣了。 魏垣敢羞辱太师府和棠小姐,这个仇王爷是怎么也要帮忙报。 不然也不会带着他们哥俩及时赶到,拆穿魏垣的假面! 北镇抚司不干预 ,骂声逐渐变大。 魏垣站在人群中间,脸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涨红,一会儿苍白,如变色龙似的。 他无法跟这么多人辩驳,只能咬紧牙关承受。 甚至心里祈祷北镇抚司的人赶紧把他带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魏垣也有懊悔。 早知道如此,王昭华进门后不该继续做戏,直接拉着肖婉婉离开,就不会被堵在这遭到万人唾骂! 各种情绪下,他对肖婉婉的同情怜悯逐渐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埋怨。 如果肖婉婉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他,他也不会情难自己,在马车上就起了冲动! 对,棠浅吟固然可恨,肖婉婉却也有责任……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不好抹灭了。 他站在马车边,抬眼看向马车内狼狈不堪的肖婉婉。 肖婉婉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坐在马车中尽量瑟缩着身子,躲开众人各异的视线。 但,已经有胆大的人去掀马车窗帘了。 魏子轩在大狱中受了刺激,好不容易看到魏垣才安心睡着,被惊醒后哭闹的厉害。 不管肖婉婉怎么哄,魏子轩就像是吓傻了一样,扯着嗓子嚎哭不止。 外边的人看到此情此景,越发激动:“这孽种根本不是棠三少爷的遗孤,你们母子该被浸猪笼!” “就是,没有放妻书就跟人苟且,视为私通!” “该死,你们怎么可能被放出来,一定是官府弄错了。” “去官府状告这个淫妇!” “……” 肖婉婉搂着魏子轩,梨花带雨看着魏垣,指望魏垣为她说句话。 毕竟有圣上的意思在,这些人可没有王昭华那般尊贵的身份,再激动也不敢违抗圣意。 但,魏垣迎着她无助的视线,竟然选择了逃避! 魏垣深知这么多人张嘴,便是有圣上的意思,也百口难辩。 他隔着人群看向裴行简:“不是要去北镇抚司问话,我跟你们走!” 裴行简目光淡淡,转向沧鸣使了个眼色。 沧鸣会意,绣春刀抵着魏垣的后背,以押解犯人的动作推搡着:“走!” 肖婉婉目光微变。 她知道魏垣一走,这些人多半会散。 可往后耻辱会将她钉死在荡妇二字上,哪怕身不由就,哪怕再多的理由! 她一点点收紧手臂,心里的恨意一点点压上来,将她的伪装几乎撕裂。 魏垣口口声声说知道她的委屈,如今呢,这些委屈不也是他造成的吗?! 男人果然都是如此! 魏垣甚至不敌棠浅修,至少棠浅修是正人君子,人后冷漠,人前给足了她体面! 她有几分后悔,若当初…… 随着思绪回到四年前,她越来越使劲,怀中的魏子轩被她勒的直翻白眼,哭声也弱了下去。 “娘,娘……”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微不可闻。 不远处,跟着沧鸣离开的魏垣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了眼。 登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子轩!”魏垣顾不得其他,高声喊道:“肖婉婉,你要杀了他吗?” 肖婉婉如梦初醒般,赶紧松开了胳膊。 魏子轩吓得瑟瑟发抖,扯开嗓子想哭,张大了嘴却没半点声音传出了。 沧鸣看到魏子轩无事,刀鞘往前,推了魏垣一把。 魏垣忍着心痛,加快脚步远离了是非之地。 他们离开,人群围着肖婉婉母子骂了好一会儿。 还真有人去报官,可官府那边和稀泥,并未出面。 秦大人知道百姓不忿,但上面的意思层层传达,肖婉婉乃是无罪释放,他可不敢忤逆! 最终,看热闹的人没了意思,逐渐散去…… 太师府门前的热闹,很快就传到了棠浅吟耳中。 彼时她正睡了一觉起身,听到红叶的汇报,还没听完就急了:“这个魏垣,还真是脸皮厚!” “他竟想借着百姓的流言,逼迫父亲母亲接纳他,卑鄙!” “小姐莫要激动。”绿蕊给她端了补血的药膳过来:“夫人顾着脸面,的确拿他没辙。” “但,承恩王随后赶到,可是为您和太师府出了好大一口气!” 棠浅吟奇怪的看向她:“承恩王?” “是啊!”红叶继续没说完的话,等一口气把热闹全说了,这才笑道:“姑爷和肖氏也算自作自受。” “人还在太师府门口呢,竟敢卿卿我我,被大家抓了个现行。” “这下好了,谎言不攻自破,以后他们可没法子在您跟前逞威风了!” 棠浅吟没有笑。 相反,她的神色逐渐凝重。 红叶看到她这般反应,赶紧收起笑意:“小姐,怎么了?” “魏垣以功劳保下了肖婉婉,倒是有几分出乎我的意料。”棠浅吟沉思片刻:“但,山匪一案,有眉目了吗?” 红叶摇头:“王爷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扶我起来。”棠浅吟忍着眩晕和不适:“我想去北镇抚司。” “祖宗,你别闹了。”墨瑟结果绿蕊手中的汤药:“流了那么多血,天大的事也要先养好身子再说。” “我不放心。”棠浅吟忧心道:“这边还没理清楚账目,魏垣和山匪的事没有证据,北镇抚司就是诬告。” “不知道为何,魏垣本就不喜欢承恩王,若借机生事,对承恩王不利。” “你倒是关心承恩王。”墨瑟哼了哼:“他什么身份,没有把握的事能做?” “好了,听我的不准去,好好养伤。” 棠浅吟的确虚了,说了几句话,已然是满身大汗。 她弱弱躺下,只能按照墨瑟的话做。 不远处,白术默默记下了棠浅吟的话…… 第56章 怨恨肖氏 太师府门口的热闹,同样传到了魏老夫人耳中。 她听完整件事,倏然起身:“阿垣怎么这般沉不住气,竟然敢在太师府门口……” 一阵眩晕袭来,她差点没站住。 春荣嬷嬷赶紧搀扶着她:“老夫人,您可千万别动气,少爷去了北镇抚司,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少夫人又伤了起不来身,这偌大的侯府得靠您主持呢!” 老夫人勉强靠着她站稳,颤抖着声音摇头:“这都叫什么事啊?” “阿垣不是去太师府认错吗,怎么,怎么会跟肖婉婉闹出此等丑闻来!” 春荣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声道:“老奴拙见,都怪肖氏不安分。” “您交代的事情做不好就算了,少爷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母子从大狱带出来。” “她不感恩戴德安分守己,竟在太师府门口勾着少爷行那般事!” 老夫人深以为然。 春荣嬷嬷继续道:“少爷从前是意气用事了些,却不至于亲疏不分。” “多半是肖氏瞧着少爷去太师府认错,担心以后魏家棠家都没她的位置,这才出此下策!” “你说的对!”老夫人很是赞同:“肖氏看着柔弱,实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为了她,阿垣已经对我生了不满,这么下去,以后这侯府是她说了算!” 春荣嬷嬷顿了顿,低声支招:“老奴顺嘴打听了一番,这件事只怕还没完。” “北镇抚司抓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只怕当真是掌握了什么,少爷肯定要受苦。” “我当然知道!”老夫人烦躁的按着眉心:“可你也说那是北镇抚司,旁人的手能伸进去?” “换做从前的指挥使或许还能通融一二,现在那位油盐不进,金银女人什么都不要!” 春荣悄悄看了眼老夫人,走到她背后捶背,同时低声道:“老夫人莫不是忘了,咱们府上有人跟北镇抚司的人有交情。” “咱们府上哪儿……”老夫人一句话没说完,倏然反应出春荣嬷嬷话里的深意。 她侧头看向春荣,凝神道:“你是说……逢安苑那个?” “没错。”春荣嬷嬷手中动作不停,话还在继续:“您上次叫奴婢去打听的事,也有结果了。” “承恩王和棠太师来往是基于废太子的关系,太子被废又病重缠身,估计撑不了多久。” “应该是他叫承恩王去太师府来往,承恩王在乎他兄长又尊重棠太师,若咱们少夫人出面求情,或许能有些许转机。” 老夫人一想,似乎也只有这样。 “可。”她顿了顿,眉头紧蹙带着不喜:“棠浅吟被杨淑琴那个疯妇刺伤,听大夫说动弹不得,需要静养。” “她怎么可能去的成北镇抚司,而且她为了魏家拖着病体去求人,在人家的嘴里,魏家又要短她一截!” 春荣嬷嬷笑了笑:“老夫人素来聪慧,怎么牵扯少爷的事,您倒是糊涂了?” “少夫人不能出去,咱们完全能以少夫人的名义,请那位爷过来。” “这……”老夫人抿了抿嘴,心下有几分迟疑。 承恩王跟寻常人不同,他不跟朝臣来往过密,独来独往的性子,也就最近跟太师府有些许的走动。 这一点交情,能请得动他? 春荣嬷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道:“总要试试,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没损失。” “你说的没错。”老夫人狠了狠心:“棠浅吟此前就跟承恩王认识,私交应该是不错的。” “山匪劫庄一案,棠浅吟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就按照你说的办,以她的名义拟帖子请承恩王过府。” 春荣嬷嬷哎了一声,赶紧去做。 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老夫人,肖氏那边……” “人安顿在哪儿?”老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直接问道。 “在槐柳巷子右手第二家。”春荣嬷嬷提醒道:“那宅院是侯夫人嫁妆里的地儿。” “我去会一会肖氏。”老夫人寒着脸:“她是阿垣心爱的女人没错,我也几度有心成全。” “可她是个没用的废物,就怨不得我逼她远走了,总不能让她拖累阿垣的脚步!” 棠浅吟一直派人盯着侯府各院的动静。 春荣嬷嬷叫出去的人,以及老夫人和侯夫人的动静,她足不出户却一清二楚。 白芷在暗,做的就是这些细碎的活儿。 事情通报到棠浅吟跟前,棠浅吟简直啼笑皆非:“这侯府还真是既要又要还要,贪心不足啊。” “想要太师府的助力,想要我这少夫人的位置,想要我的嫁妆,想要我出面遮风挡雨,还想要体面。” “世间的便宜都叫他们算计了,怎么行呢?” 白术提议:“要不,奴婢传信给王爷?” “不用,将计就计。”棠浅吟半坐在榻上,说话慢悠悠的:“我正想见一见王爷。” “对了,我嫁妆银子之事似乎没激起多少水花,继续去加点火。” 白术会意:“是。” 又问:“老夫人那边需要跟着吗?” “有人手可以跟。”棠浅吟一笑:“虽然我能猜到老夫人此行会发生什么。” “但仇人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对了,请王爷尽量遮掩消息,别让我爹娘知道我伤了。” 太师府厌恶侯府,未必会主动去打听侯府的事。 只要没人传话,等她养好伤再让他们知道不迟,免得爹娘担心。 棠浅吟受伤的事,到底没瞒过太师府。 王昭华先是诧异裴行简出手相助,在太师府门口的人山人海中,揭露魏垣和肖婉婉的虚伪无耻。 同时也心疼棠浅吟:“杨淑琴疯了四年,不是说被关起来,不得见人吗?” “我看侯府就是故意的,孝字当头,便是天子也要顾及一二,他们就是想用那疯女人对付浅吟。” 棠诤紧锁着眉头,长叹了一声:“浅吟传出要和离的消息,人却伤到了,的确有问题。” “可她现在在侯府里面,我们难道要低头去求人,既嫁从夫,我们说到底是娘家的人。” 王昭华擦了把眼泪:“江儿兄妹今日过来,我让他们去看看浅吟,有国公府的身份在,侯府不敢造次。” 她看着棠诤的脸色,狠狠道:“浅吟是我女儿,若她真有个好歹,我一定会要魏家偿命!” 棠诤又叹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第57章 把人赶走 槐柳巷子。 老夫人第一次踏足这里,瞧着周遭雅致宁静的景色,心中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阿垣牵扯了北镇抚司的案子,不说被严刑逼供,至少也要受一番皮肉之苦。 一切不全因为肖婉婉,但她至少占了一大部分原因。 若阿垣没有认识肖婉婉,没有剩下魏子轩,也就不用在四年后遭人唾沫! 阿垣尚且不知道什么情况,肖婉婉不出去找门路,竟有心躲在这? 因为是临时准备的挪院,魏垣又被太师府的事缠身,暂时还没安排妥当。 除了照顾魏子轩的嬷嬷,就是一个伺候肖婉婉的婢女,两进的宅院空空荡荡,全似无人。 老夫人推门进去,心里的火再度交上了油,燃的整个人头昏不止—— 前院鲜花紧簇,看上去是刚种上不久的,沿着花草一路往去往内庭,搭着一处秋千架子。 此时,肖婉婉正带着魏子轩荡着秋千,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秋千旁的石桌上摆着不少吃食,荤腥素菜连带瓜果点心一应俱全。 这算什么?! “大胆!”老夫人忍无可忍,怒斥道:“肖氏,你还有没有良心?” “阿垣为了你受苦,你竟还笑得出来?” 肖婉婉背对着门,不知道老夫人靠近,她给魏子轩摇着秋千,冷不丁被一声暴呵吓得哆嗦,手没扶稳。 魏子轩也被吓到了,好巧不巧没抓稳,一下掉在地上。 “子轩!”肖婉婉赶紧把他抱起,同时转向老夫人:“祖母,不是您想的那样!”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老夫人冷嗤一声,指着桌上的东西:“你们倒是自在。” “没了阿垣,你们母子好像更恣意快活了。” “真的不是。”肖婉婉流着泪,哽咽的搂紧孩子:“子轩和我入狱后遭了惊吓,本就惊惧难安。” “今儿在太师府门口,他又吓得丢了魂,以至于失了言语,不能再说话。” 她抱着魏子轩往前几步,将孩子的脸转向老夫人的方向。 魏子轩从秋千上摔下来,按照从前,那哭声应该惊天动地。 眼下他长着大嘴,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却半点声音也没有。 老夫人回想着刚才的情形,惊觉的确只听到肖婉婉说话的声音和笑声,一声也没听着魏子轩开口! “怎么会这样?”老夫人哑然发问。 肖婉婉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知道,大约是吓狠了。” “从太师府回来,我就一直想尽办法逗他开心,想让他开口说话,准备了他从前喜欢的吃食。” “但,没有任何作用。” 不论肖婉婉如何,魏子轩好歹是侯府第一个重孙。 老夫人来问责的心,逐渐平息了几分:“请大夫了吗?” “不敢请。”肖婉婉搂紧魏子轩,恍若飘渺无依的柳絮,可怜无助:“出了那样的事,我们无颜见人。” “也怕请大夫来,会给魏郎和侯府添麻烦。” “哼,这个时候你知道顾全大局,知道要脸了?”老夫人沉着脸,呵道:“既如此,为何在太师府门口那般?” 肖婉婉面上带着哭意,闻言多了几分红晕:“不是……是魏郎……他……” 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老夫人隐约猜到了几分:“是他主动?” 肖婉婉难堪的点头。 老夫人并未怀疑。 肖婉婉从前是太师府的儿媳,那样的地方,她又是那样的身份,绝对不敢主动勾引。 而魏垣从前就嫉妒比他略长几岁的棠浅修,少年天才,能文能武,保不齐还真会做出那等事满足内心的缺失…… 总归,是魏垣不体面了。 老夫人瞧着柔弱无依的肖婉婉,沉沉道:“我也不是容不下你,阿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自小没什么心眼。” “后来侯府接连出事,他被迫长大承担起侯府的重任,出门第一遭就遇到了山匪,四年间音讯全无,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也正是因为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我从未见过阿垣对哪个女人有如此上心,连棠浅吟这青梅竹马也不曾。” “你既救过他的性命,给他生下侯府长孙,又是他心爱之人,我愿意成全你。” “但这皇城,你最近是不能待了。” 肖婉婉眼底闪过些许慌乱:“祖母,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不是赶你走,风口浪尖,你的存在是阿垣和侯府的污点。”老夫人说话毫不留情面:“你爱他,就要给他让出康庄大道。” “你该知道如今的侯府不够强大,还需要依靠太师府的权势,我会把你送走,至于魏子轩。” 老夫人说着,怜爱的看了眼面色怪异的孩子:“他就养在侯府后院里,将来风波平息,阿垣站稳脚跟,再接你回来!” 肖婉婉脸色猛然一变,不是说,要让她成为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吗, 怎么又变了? 一定是今日的事让老夫人起了杀意,准备去母留子了! 一旦被赶出皇城,那她精心谋划的那些算什么? 母子分离,她见不着魏垣,魏垣可不是什么长情的性子,遇到更好更美更体贴的,随时就能换了她。 脱离魏垣,再想找合适的踏板,可没那么容易。 肖婉婉垂下眼眸,眼中的泪一滴滴砸在地上:“祖母,我知道我错了,是我不好,连累了他。” “但,我不能跟子轩分开,子轩是我的肉,是我的命!”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老夫人冷笑道:“你允也好,不允也罢,今晚就走。” “对了,你一个孤女,也别妄想着耍花招,否则我对付不了别人,却多得是手段让你死!” 肖婉婉身子一颤,竟是不敢再说。 “珍惜你们母子团聚的时刻。”老夫人满意的看着她:“夜半会有人来处理,你早些收拾好东西。” 她轻飘飘的看向周围:“难为阿垣为了你费尽心思,可惜啊,你自己不争气,接二连三的搞砸我交代的事。” 说完,老夫人留下一个婆子盯着肖婉婉母子,确保她不会耍花招。 自个儿,则是迈着轻松的步子离开。 走过种满鲜花的小道,她略微抬手,拽下了满满一把花儿。 可惜了,脚步未停,那些花儿在手中揉碎,变成了不堪的烂泥。 院墙后,一双眼将一切尽收眼底,赶在老夫人回去之前抵达逢安苑。 棠浅吟并不意外。 她喝着墨瑟熬煮的甜水,慢悠悠问:“那孩子真出了问题?” “太小了,装不出来。”白芷轻声道:“多半是真的。” 棠浅吟搁下杯子,忍不住轻笑:“我还没出手呢,这也太便宜他了。” 魏子轩人的确很小,可越小,骨子里的恶越无法遮掩。 前世她顾着脸面,想着稚子无辜,对魏垣肖婉婉的恨意从未波及到孩子身上。 可魏子轩做了什么,那些看似乖顺端到她房中的汤药里没毒,但他身上挂着的香囊有毒! 两两相遇,让棠浅吟痛的整夜难眠。 她从未怀疑过魏子轩,直到死前那晚,魏子轩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痛不欲生的她,恶毒的嘴脸再也藏不住,一五一十说出了他的恶意! 如今,就算魏子轩的报应吧。 但这还不够。 “今晚盯紧了。”棠浅吟冷声道:“只要魏子轩敢踏进侯府大门,直接赶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第58章 莫名的银子 魏垣是第一次踏入北镇抚司。 前几天,棠浅吟入了北镇抚司,他在门口张望过。 当时只觉北镇抚司黑漆漆的大门,看想去像地狱的入口,又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将进去的人全部吞入融化。 如今置身地狱,他终于知道传闻为何那么可怕了。 诏狱中透着常年不见阳光的森冷,毫无温度的牢房一个接着一个,黑压压连成一排。 许是受过酷刑,领略过北镇抚司的厉害,里面的人跟寻常大狱中的牢犯不同,连呼叫喊冤都不成。 没有审问的时候,诏狱里安静的可怕。 只有时不时自黑暗的牢房中传出难耐压抑的痛吟,也只是短促一声。 人命多了,还透着侵入骨髓的阴寒。 魏垣跟在沧鸣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目光所及,那一排排刑具上的痕迹,分不清是干涸的血迹,还是经年久月留下的印子。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刑具再冰冷无情,也得人来操控。 掌管这一切的地狱阎王一袭墨色黑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案前。 周遭的阴冷仿佛与他无关,他竟还能慢条斯理的泡茶! 魏垣尽量遏住骨子里透出的恐惧,厉声对裴行简道:“王爷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裴行简恍若未闻,提起刚烧开的热水起身。 魏垣猛地后退一步,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公鸡:“你,你,你不会上来,就,用私刑吧!” “啧,吓成这样,还敢跟我们王爷大呼小叫?”沧鸣鄙夷的看了眼他。 魏垣看着裴行简的动作,并不像要用开水浇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他有几分挂不住,对沧鸣道:“我只是提醒承恩王,我好歹是临安侯府的少爷,又面见圣上得了赏赐。” “如此,是不能在不经过审问的情况下动私刑的!” 沧鸣嗤了一声,丝毫不把他的身份放在眼里:“诏狱乃天子直属,我们王爷身为指挥使可直接审问再行通报。” “别说你现在不是侯府世子,就算是,又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这诏狱便是亲王也来过!” 魏垣不敢搭话了。 刚才他的确被裴行简的动作吓到了,以为要直接用滚烫的开水逼供。 “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穿窬之盗也与?”裴行简目不斜视,修长的手拎着茶壶,动作优雅。 翻手而下,热水在茶碗中开出一朵花儿。 茶香瞬间激了出来,在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中,多出一抹清香。 魏垣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承恩王要问就问,没必要羞辱人!” “本王说过,你不配为人。”裴行简拨弄着茶碗,撇开浮在水上的茶叶,淡淡对沧鸣道:“开始吧。” 沧鸣应声,斥问魏垣:“前些日子,棠家于郊外山庄忽遭山匪一事,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魏垣定了定心神:“当日北镇抚司的人和我夫人一同归来,我为了接夫人,还赶到北镇抚司来了。” “但这一切证实是山匪所为,跟我什么关系?” 夫人二字,让裴行简动作微顿。 那双冷漠的眸子越发显得冰冷,睨了魏垣一眼,收回视线。 魏垣正好看清他的目光,后背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好似……在承恩王眸中看到了杀意? 难道,北镇抚司真的查到了什么? 不可能啊,主子说这件事一定能悄无声息,知道内情的人全都死了。 死人,哪里会说话? 魏垣心慌的厉害,不敢停下,转而问沧鸣:“沧大人,北镇抚司不是说有证据,证据呢?” “急什么?”沧鸣冷嗤一声:“北镇抚司的证据,不是你想看就看的。” “你口口声声说山匪一事跟你无关, 那你说一说,为何你名下的人和山匪有银子往来?” 魏垣心中七上八下,查到他手下的人…… 知道这件事的就两个,且都有把柄在他手中,应该不敢将他供出来吧? 魏垣忍着恐惧,面上维持着镇定:“什么手下的人,我不清楚。” 又道:“何况你也说是我手下的人,他们做什么跟我无关。” “北镇抚司若想凭这个给我定罪,哼,那诏狱中不知道要多出几起冤案!” “北镇抚司如何做事,轮不到你置喙!”沧鸣手中的绣春刀往前,刀把狠狠撞在魏垣身上。 魏垣被迫跪下。 沧鸣冷声提醒:“自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答不好。”他的刀缓缓指向另一侧:“那边的东西,挨个来!” 魏垣不敢犟嘴了,单条腿跪着,不敢挪动。 他屈辱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裴行简。 裴行简始终冰冷淡漠,仿佛不关心这边的事,慢条斯理的品着手中的茶水。 沧鸣又用刀背排了排魏垣的脸:“专心点,你有个心腹叫钱进,他为你办了不少阴私?” 魏垣咬着牙点头:“没错。” “钱进给你办了不少脏事。”沧鸣拿出一本册子,翻了翻:“他随你去边关后,也是一去无影踪。” “但,在你回来的半年前,钱进改名换姓提前回到皇城,是不是?” 魏垣的手倏然紧握,心跳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静谧中,他的心跳难以掩饰,尤其对习武之人而言,耳聪目明。 魏垣尽量镇定:“我不知道,钱进是我的心腹没错,可在边关遭遇山匪后,我们就走失了。” “四年间全无联系,在我回到皇城才再次见他。” “是吗?”沧鸣似笑非笑:“魏少爷,在这儿,您得说实话。” “不然,我们多的东西帮您恢复记忆。” 魏垣笃定点头:“我说得都是实话,若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这不是已经查到了?”沧鸣翻开账目的一侧:“前年十二月十八,魏老夫人名下有一间铺子和千两白银挪到了钱进手中。” “钱进不在皇城,却有人卖了铺子,和银子一起送去了边关。” 他微微抬眸,面上的笑意褪去,化作了严厉:“就是魏少爷失踪的边关!” 魏垣的手握得更紧了:“我不知道这回事,但从前钱进经常出入侯府,同侯府上下都很熟悉。” “我祖母心底善良仁慈,可能是看在钱进随我失踪,生死未卜,怜他家中老母幼妹无依,这才出手相助。” “至于银子是怎么到边关的,我不清楚,没经我手。” “那老夫人可真是仁慈。”沧鸣讽刺道:“侯府为了自保散尽家产,自身艰难,还能挪出这么多银子给人家。” 魏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沧鸣见状,视线投向裴行简。 裴行简优雅的喝着茶,冰凉的眸中划过一丝厌恶:“既然嘴硬,就按照北镇抚司的办法来。” 这话一出,魏垣就知道肯定要动刑了。 第59章 打着棠浅吟的旗号做事 北镇抚司的刑法,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魏垣心知肚明,不得不提高声音,急声辩解:“我说的都是实话,哪怕你们打死我。” “何况沧大人手中的所谓证据根本算不得证据,钱进只是我的下属,他有什么举动都跟我不相干!” “承恩王,你们诏狱审理办案难道都靠空口白牙,不看事实吗?” 裴行简放下手中的茶杯,缓步往前。 魏垣吓得往后躲。 可,身后就是满仓,无处可退! 魏垣勉强打起精神,看着逐渐逼近的裴行简,颤声开口:“屈打成招,我不服!” 裴行简却没有停留,径直越过他朝外走。 顺势,丢下一句话:“既有证据,先入第一轮刑。” 门口,是北镇抚司的千户,正张头巴脑的往里看。 一般情况下,只要裴行简坐镇审问,无人敢前来打扰,如此肯定是有要事。 裴行简拾步而出,那千户凑上前,恭敬道:“王爷,外边来了人,是临安侯府的。” 裴行简蹙眉看他。 千户赶紧往下:“不是来为魏少爷求情的,而是……” 他顿了顿,打量着裴行简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魏少夫人的人,说她受了重伤,且有要事请您过府一叙。” “您之前说过魏少夫人涉于棠家山庄山匪一案,此案又牵扯敌军探子,不论什么情况,事关于她都要通报。” “所以属下才贸然来打扰,还请王爷见谅。” 一听是棠浅吟的事,魏垣眉头蹙的更紧了。 他知道棠浅吟受伤,曾悄无声息的去侯府看过,好在伤口不算厉害。 眼下,却有人光明正大的求到北镇抚司的诏狱,还强调棠浅吟身受重伤? 裴行简倏而笑了。 对方不是棠浅吟,只是打着棠浅吟的旗号做事。 千户极少看到他笑,冷不丁瞧着,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属下,属下是不是不该打扰您?” 说完跪下求饶:“王爷见谅,是属下办事……” “无事。”裴行简打断他的话:“你做的很好,至少记住了本王的吩咐。” “起来吧。” 千户战战兢兢起身,垂着眼眸不敢吱声。 余光扫到裴行简黑色的靴子,旋即,那靴子越行越远,千户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这位爷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明明以他的地位,就算要蹚锦衣卫的浑水,可以直接坐任锦衣卫指挥使,可这位爷偏来了北镇抚司。 这四年,他就跟历任北镇抚司指挥使一样,传讯,审问,清理,手段残忍狠辣…… 谁都不知道他为何要来北镇抚司。 有传言是他自己要求的。 也有传言说圣上专门放其下来,因为他跟废太子关系密切,想借此羞辱,搓一搓他年少成名后的锐气。 究竟如何,圣上没有明说,旁人也不敢问。 千户看到裴行简的背影远去,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进了诏狱里和沧鸣一起审问魏垣。 满仓则是有眼力见,跟上裴行简的脚步。 北镇抚司门口,一个畏畏缩缩的婆子瑟瑟张望,看到裴行简当即壮着胆跪下,口吻和千户描述的不差。 裴行简倒也没为难,示意满仓准备马车。 临安侯府内,老夫人再一次到了逢安苑。 她刚在肖婉婉哪儿打了胜仗,也算暂时压了压心里难以抒发的恶气。 当然,逢安苑有棠浅吟的吩咐,自然是不可能让她进去的。 老夫人有备而来。 不仅带着侯府的账目和各种钥匙,连带她收起来的宝物,也拿了一部分过来。 棠浅吟自打知道她的做法,就猜到了会有现在的局面。 她让白芷假意拦了一番,最终还是把人放进来了。 老夫人带着各种东西,一进逢安苑,都没看清棠浅吟的样子,就心疼开了。 “哎呀,浅吟,怎么如此严重,难怪你之前不让我看,定是怕我担心吧?” 棠浅吟在软塌上半坐半躺,闻言示意红叶去招呼,声音虚弱的接话。 “劳老夫人关心,好在性命无虞。” 老夫人走到榻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 棠浅吟额间缠着一圈纱布,有血迹沁出,凝结了一团褐色的痕迹,周边还能看到敷药的痕迹。 视线往下,是苍白发青的脸色,甚至连唇色都淡了。 饶是如此狼狈,她那张瑰丽动人的脸丝毫没有受影响,整个人脆弱的像是风吹能垮,却依旧带着弱柳扶风的美。 老夫人心里既是舒爽,也带着几分不甘。 杨淑琴那一下,还是轻了! 不过可算吃了教训,棠浅吟不知死活,非要跟她两对着干,这只是个报应! 心里这么想,老夫人还是上前亲热的拉着棠浅吟的手,既是惋惜也有歉意:“你受委屈了。” “都怪淑琴没轻没重,唉,话说回来,也只能你多担待了,你也知道淑琴自你嫁过来起身子就不好。” “后来接二连三的受打击,伤了脑子不认识人,咱们总不好跟一个病人计较。” “我知道的。”棠浅吟“通情达理”,轻轻点头,含着泪眼道:“侯夫人身子一直不好。” “我相信她不会故意伤我,只是我实在是担不起她口中的恶言。” “祖母知道,祖母都知道。”老夫人打断她的话,急于进入正题:“浅吟啊,你受伤了,暂时无法胜任管家之责,我能理解。” “你养病的这些日子,我会帮你代劳,等你好起来,这一切还是你掌管。” 说着,她从春荣嬷嬷手中接过一个小匣子打开:“今儿收拾我清风苑的小库房,发现还遗漏了些许东西。” “我把这些都给你拿来了,就当是给淑琴这件事的歉礼,还请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不计前嫌。” 棠浅吟一眼扫过,轻声问:“给我的赔罪吗?” 老夫人顿了顿——怎么可能? 那都是魏家的宝物,怎么能给棠浅吟这外人,暂时保管还差不多! 但,为了接下来的话题,老夫人还是强笑着道:“你是魏家的孙媳,当然是给你收着的。” 担心棠浅吟继续计较,老夫人又道:“浅吟,前些时日是阿垣和肖氏不对,我也是人老眼花,看不清人。” “没想到肖氏竟然敢带着魏子轩去棠家闹事,还因此下狱,这样品性拙劣的女人,怎么配待在阿垣身边?” “只有你,世家名门出来的贵女,才是侯府唯一的主母,放心,我把肖氏发配远远的,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你看……”老夫人说话间,打量着棠浅吟的神色,试探道:“从前的事,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没了碍事的人,你们小俩口从此安稳度日,男主外女主内,和睦美满,日子自然过好了。” 第60章 下跪道歉 棠浅吟看着老夫人的嘴一张一合,内心连厌恶都没了,只剩下讽刺。 若魏垣带肖氏回来当晚老夫人能这么做,她或许还真会松动些许。 可现在亡羊补牢,为的是继续圈住她。 想把她最后的价值留在魏家,想要她这条命! 棠浅吟同时也想笑。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老夫人凭什么以为,她会一直守着魏家的烂摊子? 这么想着,棠浅吟的视线落在老夫人带来的东西上,停留一瞬。 老夫人正盯着她,察觉到她的视线,赶紧又解释:“这些东西都是魏家祖上留下的。” “之前怎么没看到?”棠浅吟撑着略显虚弱的身子明知故问:“库房的东西我都仔细查过。” “刚才跟你说了啊。”老夫人哂笑:“这些东西太过于贵重,便是侯府最艰难的时侯都没拿出来过渡。” 棠浅吟脸色微变,挂着明显的嘲笑:“是吗?” 不拿出魏家的好东西过渡,用她的嫁妆心安理得! “浅吟啊,你别多想。”老夫人看出她的不满,也不敢责怪,连忙解释:“不是我小气,藏着掖着不拿出来。” “实在是魏家祖训,这些东西都是传家宝,是魏家先祖们用功劳换回来的。” “我掌家几十年顺风顺水,若不是你祖父和父亲相继出事,连带阿垣也因此遭难,怎么会……” “唉,如今你掌管全家,我这老婆子也该退居不管了,宝物自然也该你拿着。” 她说着,吩咐春荣嬷嬷:“赶紧交给少夫人过目。” 棠浅吟别开脸,苦笑道:“老夫人这不是强我所难吗,我现在这身子,怎么能顾全大局?” “不碍事,我问过大夫,你的身子主要是静养。”老夫人有几分着急,十分大度:“十天半个月不行,一个月怎么也够了。” “我先管理府宅内的事务,等你好了再把一切交给你,怎么样?” 棠浅吟看向她带来的东西:“您放心交给我?”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早该给你。”老夫人听她松口,赶紧强调:“你安心拿着。” 棠浅吟按了按眉心,看向白术:“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不拿着倒是我不孝。” “只是我现在头晕的厉害,你是王府出来的,会认字管账,你先帮我收着。” 老夫人脸色微变:“这……” “怎么,您还是不太愿意?”棠浅吟蹙了蹙眉:“若是不愿意,您现在拿回去就是。” “省的将来有问题,又来跟我计较。” 老夫人赶紧摆手:“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她是王府的人,你指挥她插手魏家内宅的事,是不是不好?” “老夫人多虑。”白术上前,不卑不亢道:“王爷派奴婢前来,一是为了保护棠小姐,二则是为棠小姐分忧。” “毕竟当日在庄子上,棠小姐受了莫大的惊吓,对很多细节无法去回忆,加上如今受伤严重,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小姐早些回忆起那些,说不定案子也能早些定论。” 老夫人正愁没法子把话题引到棠家山庄的山匪案上,白术这么一说,她当即拍着大腿。 “说起那件事,浅吟啊,你可一定要在王爷跟前帮阿垣说说话。” 棠浅吟故作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王爷,又关魏垣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啊!”老夫人顿了顿,莫名其妙道:“阿垣想着你受伤,无法回太师府尽孝,就想替你去看一眼棠老太君。” “谁成想这一去就被北镇抚司的人抓走了,还是承恩王亲自出手,说阿垣涉及了山庄一案!” 老夫人说着,忍不住哽咽:“阿垣刚从边关回来,四年都不曾在皇城,怎么可能和山匪扯上关系,一定是弄错了。” “听说你跟承恩王有几分交情,加上棠太师曾教导过承恩王,我想……请你帮阿垣求求情。” “诏狱那种地方,清白人进去尚且蜕一层皮,阿垣怎么受得住?” 棠浅吟像是被惊到了,半晌说不出话。 直到老夫人催促,她才如梦初醒:“魏垣再糊涂,应该不可能和山匪勾结。” “但让我求情,这不是为难我吗,您瞧我这身子,说了这几句话已经喘不上气了,怎么出门去北镇抚司?” “再说了,北镇抚司抓人并非毫无证据,王爷皇子尚不能姑息,我人微言轻如何能求情?” “浅吟!”老夫人脸色沉了几分,忍着性子哀求:“阿垣是你丈夫,你们青梅竹马,自小就有感情。” “你为阿垣为咱们魏家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是,你们小俩口近来的确有龃龉。” “可那源头不是肖氏那个狐媚子吗,我已经处理了她,还把魏家的家底都交给了你。” “我作为长辈伏低做小,难道你还要继续闹别扭,让棠魏两家为难?” 棠浅吟垂下眼眸。 哼,多稀奇啊。 起初仗着她脾气好,仗着她明事理识大体,纵容魏垣带着肖婉婉和他们的野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一计不成,还指使肖婉婉去太师府抹黑诬陷,如今没了退路,知道怎么处置肖婉婉了,也知道怎么认错了! 一点小恩小惠,再以长辈的名义施压,就指望她装聋作哑,把最近的委屈全部咽下去? 她忽然抬头看向白术:“老夫人说的有道理,的确不能让两家为难,你去问清楚太师府门口的事。” “等我弄清楚后,再行抉择。” 她这话更让老夫人慌了神了。 怎么能去打听太师府门口的事,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连个借口都寻不到! 棠浅吟最近一直憋着气性,眼瞧着因为送走肖氏逐渐软化,要是知道魏垣和肖氏在太师府门口…… 老夫人打了个冷颤。 春荣嬷嬷出去了一趟,恰好进门,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承恩王已经启程。 算着时间,这会儿应该快抵达魏家门口。 棠浅吟这边不松口,两边圆不上,如何是好? “来不及了!”老夫人咬着嘴唇,忍着屈辱直接给棠浅吟跪下:“浅吟,难道你还怀疑祖母不成?” “祖母知道你还是爱着阿垣的,不会让阿垣冤死在北镇抚司,所以提前以你的名义请了承恩王过来。” “人都要到了,这时候叫人去查证,耽误了时间不说,王爷那边无法交代啊。” “祖母给你磕头了,求你,求您帮帮阿垣!”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不要命的磕头。 屋内铺着一层地毯,沉闷的撞击声格外明显。 棠浅吟再度惊呆了,反应不过来似的楞在榻上。 她不说话,老夫人就邦邦磕头。 春荣在一旁瞧着,几番想说什么,但老夫人用了苦肉计逼迫棠浅吟。 她只好劝道:“少夫人,您给个话啊,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么下去人要死了!” 棠浅吟这才醒神,装模作样的阻拦:“哎呀,您是长辈,怎么能跟我磕头,受不起受不起。” 又朝屋内的几个婢子道:“赶紧把老夫人扶起来!” 耽搁的这瞬,老夫人已然磕了十来个头。 头晕眼花不说,连耳朵都有几分嗡鸣。 她借着红叶的力道起身,还没站稳,就问棠浅吟:“你答应了?” “老夫人都这样了,我再不答应,难道要背上逼死侯府老夫人的恶名?”棠浅吟看似无奈,叹了一声。 “只是我起不来榻,这幅样子怎么见承恩王?” “我给你想好了。”老夫人眼冒金星,忍住眩晕:“用屏风相隔,我在一旁瞧着,也不算坏了规矩。” 棠浅吟再度冷笑——听听老夫人说的这叫什么话?! 将外男引来她的卧房,还不算坏规矩? 一旦此事传出去叫人知晓…… 猛地,棠浅吟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眸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没预料她忽然间的动作,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动作再快,也掩盖不住那一抹心虚,棠浅吟的猜想已经得到了印证。 她心里已经忍不住笑出声。 老夫人还真是手段狠辣啊,为了拉她下水,不惜利用裴行简。 难道老夫人没想过招惹裴行简的后果? 这么一想,她索性顺着老夫人的话应了:“就按照您的意思。” 话音落下,外边来人通报,承恩王到了。 第61章 不是还有你在? 老夫人不敢看棠浅吟的目光。 她总觉得,棠浅吟冷清的眼底带着嘲弄,好似已经看穿了自个儿的阴谋。 外边的通传像是救火的水一样及时,将她从为难中拉了出来。 老夫人赶紧朝外走:“我亲自去请承恩王来逢安苑相见。”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棠浅吟嘴角微不可闻的勾起。 红叶看了眼棠浅吟,忽然有些不懂了。 她担心棠浅吟因受伤失血,脑子没转过来:“小姐,老夫人这么安排摆明了对您名声不好,您为何要答应?” “自寻死路,我为何不送一送她?”棠浅吟躺回软枕上:“她真以为裴行简是那么好利用的?” 红叶瞥了眼一旁不动声色的白术,一腔疑惑咽了进去。 听小姐的,准没错! 裴行简身份尊贵,老夫人亲自相迎也是情理之中。 他没觉得不妥,心安理得的受着。 只是在经过前厅时,裴行简淡淡发问:“老夫人这是带本王去何处?” “王爷见谅。”老夫人红着眼回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家孙媳刚伤了身子,不能出门待客。” “只能劳烦王爷去她的逢安苑相见,还请王爷莫要责怪。” 裴行简停下脚步:“这不合规矩。” 老夫人壮着胆子打量他。 俊逸清冷的面上毫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那双黑眸像是千年寒潭,汲不出半分温度。 那样子,莫名让老夫人想到棠浅吟。 棠浅吟也是这幅德行,清冷疏离,一双眸子像死水毫无波澜! 老夫人眼底有讽刺浮现,短暂的代替了恐慌后归于平静。 她保持着镇定,解释给裴行简听:“王爷恕罪,实在是情况特殊,规矩嘛……这么多人看着,总归不会出事。” “再说您高风亮节,人人都尊敬,更不用说了。” 裴行简眯起眼,视线落在老夫人脸上。 那张沟壑丛生的老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额间青紫了一块,从中心点尚未完全干涸的少许血渍,能看出是刚才受的伤。 裴行简执掌诏狱,见过各种伤,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磕头磕出来的, 而且,老夫人还使了劲儿,故意留下的印子。 看来,为了逼迫棠浅吟,老夫人下了血本! 老夫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手轻轻碰着额间,嘶了一声,不问自答:“走得急,摔了一跤。” 她拿不定裴行简的态度,又抬手擦了擦红着的眼:“老婆子我一把年纪,没能力管事了。” “我孙媳才是侯府的女主人,很多事得她跟您说,所以不得已……” “好了,带路!”裴行简听着漏洞百出的解释,眸中已然带了不计分不耐。 这么迫不及待,他倒要看看究竟目的!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 逢安苑中,春荣嬷嬷带着其他几个婆子将屏风立好,又把软塌上的帘子打了起来。 同时,她按照老夫人吩咐的话,安抚棠浅吟:“少夫人,老夫人也是为您和少爷好。” “那挑事的肖氏已经走了,没人能妨碍您和少爷的感情,如今少爷面见过圣上,还得了赏赐,前途无量呢。” 棠浅吟勾了勾嘴角,没有搭话。 春荣嬷嬷识趣的闭了嘴。 恰逢此时,老夫人带着裴行简来了。 “浅吟,王爷到了。”老夫人眼角眉梢的喜色跃然脸上,高兴地声音轻颤:“你快出来行礼!” “不用。”裴行简淡淡阻止:“不是说棠小姐受伤了,暂时免礼吧,不知道你请本王来做什么?” 老夫人听着这话,怎么品怎么奇怪——裴行简明知道棠浅吟嫁给魏垣四年,还叫她棠小姐? 裴行简行事虽然不羁了些,自小在皇宫长大,礼数规矩应该不会出错啊! 她小心翼翼瞥了眼裴行简的脸色。 那张脸永远冷漠疏离,看不出到底什么想法,老夫人收回视线,心里有了主意。 哼,不管裴行简什么意思,只要留下话柄,不愁找不到机会! 老夫人哂笑一声:“多谢王爷体谅。” “王爷,浅吟有事跟您说,我先去准备茶点……” 话没说完,屏风后传来棠浅吟疑惑的声音:“老夫人,这些事有下人做,您现在走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老夫人故做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王爷清风朗月,一身正气,岂会有别的心思?” “你也是,爱慕阿垣多年,绝对不会有不轨之心,我放心!” 说完,也不给棠浅吟再说话的机会,对春荣道:“我让你煲的血燕羹好了吗?” “浅吟伤了身子需要补血,再去做点红枣糕来,还要顾着王爷的口味……” 一边说,主仆二人一边快步离开了屋子。 棠浅吟几番开口,都没能插进去话。 或者说,老夫人充耳不闻。 屋内安静了一瞬。 正待棠浅吟说话时,春荣嬷嬷匆匆返了回来。 她朝裴行简行了个礼,又看向红叶和绿蕊以及墨瑟:“你们几个跟我来!” “春荣嬷嬷,小姐这边离不开人。”红叶不想去:“您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三个人帮忙吗?” “当然是关于少夫人的。”春荣嬷嬷蹙着眉,不悦道:“老夫人给少夫人准备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 “从外边买的,府上做的都有,过嘴的东西,还是你们逢安苑的人亲眼瞧瞧才能安心。” 又道:“府上缺人手,侯夫人那边要好些人伺候,二爷一家子来了也需要伺候,还有一部分人去跑少爷的事了,否则也不用来请你们。” 红叶和绿蕊对视一眼,都觉得蹊跷,完全不想动。 墨瑟也不想去,当即就道:“我们是小姐自己买回来的婢子,只听逢安苑的安排,人手不够嬷嬷另外想办法!” 春荣嬷嬷一脸的为难:“少夫人暂时没问题,就去一小会儿应该无事,你们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 “再说逢安苑不还留下了白术吗,白术是王爷的人,你们难道不放心?” 棠浅吟已经猜到了老夫人的打算,不就是想把屋内其他人都支走吗? 留下白术,哼,春荣嬷嬷自己都说白术是承恩王派来的。 将来传出什么蜚语流言,白术的话不可以为信, 反而会成为助长流言的证据! 但,棠浅吟故作不知,叹道:“既然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们去吧。” 墨瑟完全不赞同。 棠浅吟却是使了个眼色。 墨瑟一跺脚,只能带着红叶绿蕊跟春荣嬷嬷一起离开。 屋内剩下棠浅吟,一道屏风相隔,还有裴行简这个十足十的外男。 白术讪讪的站在一旁:“小姐,这,老夫人的目的太明显了,要不我在去请几个旁人来……” “无妨,你去外边候着。”棠浅吟打断她的话:“我的确有话要单独和王爷说。” 白术点点头,退到了门口。 想了想,她又将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 裴行简没有绕过那道屏风,往前逼近两步站在屏风边。 屏风上绣着喜鹊登枝,用的是朦胧的轻纱。 离得近了,能透过细细的织纱看到对面的人影。 她半躺在榻上,隐约透出玲珑清瘦的身影。 裴行简微微蹙眉,不太赞同她的做法:“既已看出老夫人的计划,还要以名声做诱饵?” “不是还有王爷?”棠浅吟动了动身子,轻哼道:“王爷在乎名声,不可能让她得逞。” 又忍不住笑:“也不知道那老妇哪里来的胆子,竟敢拿王爷当棋子。” 隔着屏风,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话里的轻笑和讽刺。 裴行简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没有应她的话,只问:“你不肯和离,为何要受人话柄?” “以身入局,才能迷惑她。”棠浅吟正色道:“先前已然翻了脸,老夫人不是傻子,她怎么会轻易相信我的话?” “况且,她还送来了你想要的东西。” 棠浅吟起身,从老夫人送来的那堆锦盒中,准确无误的找到山海堪舆图。 她绕过屏风,将图递给裴行简:“也算,我完成了交易里的第一件事。” 第62章 山海图和全域图 裴行简这才真正的看清楚棠浅吟的样子。 他才偷偷来看过,棠浅吟脸色苍白间带着蜡黄,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 隔了才一晚上,她状态好了些许,脸色依旧病态。 但,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得逞后的狡黠,像是狡猾的狐狸摘到了心爱的果子。 视线往下,他看向棠浅吟手中拿着的山海图,轻轻叹息:“这就是你用苦肉计换来的?” “也算吧。”棠浅吟眨眨眼,整个人看上去鲜活了不少。 有几分像两人在太师府门口重逢的样子。 裴行简眼色复杂,更多的是无奈:“我说过,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换一个交易的法子。” “你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惨,折磨自己,何必呢?” 他当初的确有心逼迫,可绝对没有把她往绝路逼的打算。 更何况更多的是对她的小报复,谁让她刻意遗忘,装作疏离不识? “我不也说过?”棠浅吟并未看出他眼底的奇异,反而奇怪的看着他:“苦肉计是一箭双雕,我不是单单为了山海图。” “这里面更多的是我自己的打算,毕竟这魏家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老夫人既然放出了侯夫人这个疯妇,我就必须找到借口避开。”说着,她指了指头上的伤口。 “你看现在,无人敢以侯夫人的身份让我做什么了,我并非在折磨自己,而是在给自己找出路!” 裴行简看着她,复杂的目光里析出几分心疼。 以往多在边关,对皇城的事情了解不够,他也多次听说太师府棠小姐。 知书达理,霞姿月韵,玉莹尘清…… 所有美好的词形容她也不够,她像是皇城名媛中的标杆,只要矗立在那儿,就像是雪巅盛开的雪莲,独一无二又触手难及。 可如今,在魏家不过短短四年,已经逼得她利用自己的身子报复魏家了。 若是当初…… 裴行简晃了晃神,却也很快拉回了理智。 他轻轻拿起山海图:“是我当时想多了,不该让你以身涉嫌。” 重逢后,他不算了解她,以为她为魏家做出那样的牺牲,至少能说得上话。 没想到魏家真是不当人。 “山海图对魏家而言何其重要,只怕老夫人有心利用你,这东西也只会交给你保管。”裴行简一语道破真相。 “如果我拿走,魏家保不齐会为此为难你,罢了。” “怕什么?”棠浅吟已经完全豁出去了:“有白术作证,是魏老夫人亲手交给我,亲口承认是给我的。” “到时候对簿公堂我也不怕,就当魏家用这个偿还我四年前的恩情吧!” 裴行简想了想,当即拉开红色的绳索:“不可冒险,我看一眼,东西还是给你留下。” 棠浅吟看他的神色更是奇怪。 不是他以告诉棠诤为由,逼迫她拿下山海图的吗,怎么现在说不要又不要了? 不过,裴行简都这么说了,她不会自找麻烦,就随他去了。 东西留下最好,免得跟魏家和离的官司里,拿了人家的传家宝要矮人家一头。 山海堪舆图很长,裴行简将其中一端自然而然的放在棠浅吟手中,自顾自朝后退。 这样,一副约莫一丈半的山景出现在两人面前。 从布帛和绘笔来看,有一定的年头了。 下笔者画工极致,山海湖泊地势高低南北朝向一清二楚,短短一丈多的画布上,盛了大半北域的地色。 难怪不单叫山海景,而加上了堪舆两个字。 棠浅吟顺着手中捏着的位置往前看,越看越是惊讶:“魏家老太爷还有这等本事?” 且不说笔力细腻,景致栩栩如生,就说这上面排布有致且一目了然的分布,都足以让人惊叹。 棠浅吟一直以为魏家以武臣发家呢。 裴行简隔着远远地距离解释:“这不仅是魏老太爷一人的功劳,魏家祖上都是文人,擅丹青者不少。” “只是这幅图在魏老太爷手中完成绘制,也成就了鼎盛时期的魏家,封侯传承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所以,当做传家宝也不足为奇。 棠浅吟听完解释,不仅不明白,疑惑更甚:“魏家的祖传景致图,你为何需要?” 裴行简倒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说给棠浅吟听—— 山海堪舆图是魏家的老祖游历山河后,忽发奇想绘制,全凭脚步丈量,花了大半辈子的心血。 但他没能完成,染病而亡,死前的遗愿就是要将山海图绘制全面。 后人跟着魏家老祖的脚步继续往下,图越来越完整。 如此庞大的工程,明显不是看上去的简单,传了三代到魏老太爷这里总算看到了希望。 魏老太爷将完成后的图带回皇城献给先帝,以此跻身皇城新贵,逐渐在贵人如云的皇城站稳脚跟。 甚至于后来老太爷的儿子,也就是老侯爷投身行伍后几乎战无不胜,也有这山海图的功劳。 听到这,棠浅吟实在忍不住问:“不对啊,你是武将又是皇室子弟,魏家献给先帝的堪舆图你没看过?” “当然看过。”裴行简抬眸看向她,淡淡的勾起嘴角:“魏家的确将山海图献了出来,不过并不是这个名字。” “在宫中乃至于军中,它叫全域图,明面上跟魏家的传家宝山海堪舆图是两码事。” “毕竟是包含几乎全部北域的地图,魏家不敢明晃晃留下,否则容易遭人质疑用心。” “且这幅山海图是风景画卷,魏家给宫中乃至礼部过目确认过,跟全域图完全不同才得以留下。” “对外称纪念魏家祖宗们的付出,让子孙后辈铭记祖宗们脚踏实地换来的功勋。” 棠浅吟看看裴行简,再看看这风景依然的图,忽然明白了他的深意:“你怀疑,全域图和山海堪舆图是一样的?!” 裴行简微微点头:“魏家的人几乎战无不胜,的确值得怀疑。” 他猜魏家胆大,偷天换日,自行保留了全域图。 而且根据推测,魏家这边保留的图更为完整全面! “可。”棠浅吟犹豫一瞬:“老侯爷不是战败了?” “是啊,他败了。”裴行简的神色骤然凌厉,嘴角夹着的弧度却是讽刺的:“败之前风声传出,有人在查堪舆图一事!” “怎么就那么巧,战无不胜的魏老侯,在堪舆图有异后忽然就败了,还败在不该败的节点!” “事情隐秘,老侯重伤回城,而后太子获罪下狱,反复被查,太子府里里外外掘地三尺,连我,都被波及!” “你冰雪聪明,难道以为这一切,真的毫无关联?” 棠浅吟摇头:“不可能没有关联。” “是啊,不可能。”裴行简压下狂躁不安的情绪,双眸猩红着:“可,还是那么巧。” “找不到端倪,魏家封存的山海图曾秘密入了刑部对比,证明我的猜想是错的……” “太子被废,从那时候开始就缠绵病榻,吊着一口气想等一个真相。” “可四年了,我亲自请求进了诏狱,借着大大小小的案子调查,一无所获!” 他甚至带着几分挫败:“你说,究竟什么样的人,有能耐抹去蛛丝马迹?” 裴行简在毫无头绪的时候,连宫中那位都秘密查了。 事实证明,不是宫中的手笔。 放眼整个北域,实在是想不透谁能如此只手遮天! 后来,棠太师秘密找到他,说了浅修的事…… 第63章 凭空捏造 棠浅吟握着山海图的手逐渐收紧。 她重活过一次没错,可她完全没法回答裴行简的疑惑。 前世的魏垣对她只有虚情假意,并无半分真心,她甚至不知道山海堪舆图的存在。 但,她经历过太师府的覆灭。 结合裴行简的话,棠浅吟忽然福至心灵,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前世魏垣陷害太师府和废太子勾结谋反,并非因为太师府查到她死的蹊跷,而是太师府发现了魏垣其他秘密? 魏垣担心败露引来麻烦,才会迫不及待的构陷,先一步害死太师府所有人。 诛九族的死罪,猫猫狗狗都没放过,永绝后患! 有棠浅吟之死这么好的借口掩饰,连她这个死鬼旁观,都没发现真相! 会是什么呢? 魏垣和肖婉婉,肖婉婉和棠浅修,棠浅修和废太子,老侯爷之死,侯夫人疯疯癫癫,入局的太师府…… 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 棠浅吟眉头一点点收紧,脑子里飞快闪过前世的种种画面。 当时的魏垣已经成为临安侯府新一任侯爷,他前途无量,肖婉婉成功成为侯夫人。 两人为了名声,的确会跟太师府来往。 肖婉婉还利用王昭华的伤心破碎,最是可怜无助的时候登门拜访,以祭拜棠浅修棠浅吟兄妹为由。 难道是从肖婉婉身上发现的不对? 越想,棠浅吟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裴行简:“先从……” 话没说完,裴行简脸色骤然一变:“来人了!”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将山海堪舆图收好。 红绳缠绕,放回原处。 棠浅吟看着他的动作,站在原地并不打算改变位置,这样光明正大,反而更好。 哪知道裴行简手脚麻利,短瞬间不仅收拾好山海图,还一把将她捞起抱回了榻上。 他以为她吓傻了,给她盖好被子,轻声解释:“冲你我来的。” 棠浅吟:…… 不等她说话,门口忽然传来笑声,像是骤然提高,透着尖锐:“哎呀,浅吟,听说你病了,婶子来看你了!” 棠浅吟听出了来人是谁。 魏家二爷魏林的夫人秦征月。 魏林并非老夫人亲生,也不是老侯爷的儿子,他是魏家老太爷妾室留下的血脉。 从老太爷死后,那妾室就带着魏林跟魏侯府分家别居了。 魏林是那旁支留下的后人,他爹跟老侯爷算是隔山兄弟。 从前魏家鼎盛,客来人往,侯府跟魏林一家并无多少来往,只在逢年过节和祭祖的时候,不尴不尬的短暂团聚。 后来改变是在侯府落难之际。 当时人人避而不及,深怕被魏家牵连,魏林倒是雪中送炭,隔着大几百里的路程叫人送来银子。 银子不多,却叫老夫人记住了雪中送炭的恩情。 魏家缓过来后,老夫人第一时间让魏林带着全家来皇城认祖归宗,也算彻底认了他们一脉。 按照辈分,魏林跟侯爷是兄弟,魏垣得叫他一声二叔,秦征月自然是魏二婶了。 魏垣失踪这几年,魏林一家来侯府多半都是棠浅吟接待,她听得出来! 棠浅吟眼底闪过一丝幽暗——放疯癫的侯夫人出来还不够,老夫人还把这家子邀来皇城。 魏林一家可不算省油的灯,跟他们打交道的那几年,棠浅吟品出了他们的性子。 魏林奸诈阴险,擅长攻心,秦征月贪婪无度,斤斤计较。 哼,不用想也知道,老夫人把人叫回来又是为了对付她! 秦征月刚进门,就似乎被裴行简吓了一跳。 她捂着心口尖叫:“天呐,这逢安苑不是垣哥儿的院子吗,怎么会有陌生男人在?” 不等听到回答,复又夸张质问:“浅吟啊,你好歹是棠太师府上出来的千金名媛,规矩礼仪不懂吗?” “在私房接待外男就算了,周围竟连个婢子都没有,难不成你们,你们都不背人了?!” “二婶别瞎说。”棠浅吟隔着屏风,轻轻咳嗽两声,弱不经风的语调带着虚弱:“这位是承恩王。” “王爷为了魏垣的案子而来,二婶别胡乱猜测,影响王爷的名声。” 秦征月一顿,旋即跪下:“哎呀,竟然是贵人,王爷,妇人有眼不识,还请您莫要怪罪。” 她声音里的慌张恐惧,并不是装出来的。 秦征月随着魏林常年在外,极少来皇城,或许真不认识裴行简的身份。 裴行简之名,不仅在皇城为人熟知,北域上下或多或少听过他的传说。 以秦征月的性子,倘若清楚他是谁,多半不敢造次。 裴行简面对外人,总是冷漠无语。 他连余光都没分给秦征月一行人,起身对棠浅吟告辞:“棠小姐既有客人,此事另行再论。” “好。”棠浅吟又咳嗽几声,吩咐白术:“送王爷出去。” “唉唉唉。”秦征月从地上爬起来,有几分犹豫:“二婶听闻你伤到了,来看你而已。” “既然你有事,我们等会儿再来也一样,让王爷……” 她话还没说完呢,裴行简大步流星离开,只留下一道笔直的背影。 秦征月身边,魏冬雪目光追随着那道冷漠的身影,俏白的小脸逐渐晕上一团红润。 秦征月没顾着小女儿的表情,她啧了一声,绕过屏风看向棠浅吟。 “你怎么不早说王爷是为了垣哥儿的事而来,倒是我不好,打扰你们谈话。” 她一边说,一边自顾扯了椅子坐在榻前。 话里话外都是试探,没一句是问候棠浅吟伤势的话:“垣哥儿如何,听闻卷进北镇抚司的案子了,不要紧吧?” “不知道。”棠浅吟叹了一声:“正说着,您来断了话题,王爷就走了。” “哎呀,真是我的错。”秦征月装模作样轻轻打了一下嘴巴,旋即狐疑道:“承恩王那样的人物,怎么会纡尊降贵来你院子?” “还有,我刚才进来时,好像看到王爷是从你榻边出去的,你们……该不会真的……” 又感慨道:“也能理解,垣哥儿新婚前夜离开,一去四年杳无音讯,你独守空房,王爷又英俊……” “二婶!”棠浅吟厉声打断:“您凭空捏造,毁我名声,还敢把王爷牵扯进去,是要逼死我?!” 第64章 秦征月的心计 棠浅吟看上去虚弱,冷不丁一嗓子,吓得秦征月猛地哆嗦。 等反应过来,秦征月啧了一声满是不耐:“你看上去中气十足,吓我一大跳,哪里像是身子虚弱?” 又冷笑:“我来看你之前去看过你婆母,她上了年纪又久病多日,那才叫真正羸弱不堪。” “她那身子骨虚得很,怎么会把你伤出个好歹?”秦征月说着,拖长了尾音打量棠浅吟:“你该不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留下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 秦征月身边的魏冬雪不知道真的没脑子,还是跟她商量好了一唱一和,当即就接了话:“嫂子,你是不是装的?” 棠浅吟奇怪的看着魏冬雪。 那视线,一般是疑惑,另一半则如看傻子。 就她这幅病容,别人只会质疑她病的深浅,而不会质疑真假! 一年不见,魏冬雪虚长一岁,脑子却没跟着长! 不过这话,棠浅吟没有说,她只当听不见。 要跟傻子论长短,那说到天黑也说不清! 魏冬雪没看出她眸子里的深意,自顾自往下:“听春荣嬷嬷说,大伯母一直被关在后面的院子里。” “身子病病歪歪,怎么会那么大的力道摆脱众人伤你,我看,嫂子为了不伺候婆母,装作受伤躲清净吧?” 棠浅吟不想计较,露出的笑有几分谜。 她指着额间渗出来的血迹:“你看这是装的吗?” “谁知道呢?”魏冬雪嘀嘀咕咕,一开口是她年龄不符的啰嗦:“现在的人为了一己之私,什么都能做出来。” “再说嫂子,这些年你在魏家可是享清福的,老夫人性子温柔,为人慈爱好说话。” “大伯母一直在后院不见人,不需要晨昏定省立规矩,你又掌管着魏家上下所有的事,有话语权。” “轻松这么久,遇到一点儿难题就开始退缩,难道你只想同甘,不想共苦?” 秦征月轻轻拍了她的脑门一下,倒不是为了呵斥,而是纠正:“什么共苦?” 秦征月环顾一周,看着屋内高雅的布置,心里有几分不畅快,话也就没了把门的: “之前或许还有几分为难,可现在垣哥儿回来了,据说你堂哥还去圣上跟前露了脸。” “圣上不仅没有惩罚问罪,还给赏赐了,如今朝中武将短缺,垣哥儿可是前途无量啊!” “别说以后了,现在开始就是魏家的好日子,唉,同为女人,我是不理解浅吟怎么想的。” 棠浅吟按了按眉心,疲惫的闭上眼:“二婶想不通就不要想,毕竟是我的事,跟你们无关。” “至于你们质疑我装病,大可以去找大夫来核验。” 秦征月闻言,又是一笑:“我们可没质疑你装病,只是我们那时候啊,便是病着也要去长辈跟前伺候……” “我要休息了。”棠浅吟懒得听她长篇大论,侧身往里:“白术,送客。” 白术应了一声,挡在榻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秦征月说教的嘴脸彻底卡住了。 那张略显刻薄的面容,一点点在沉默中变红:“棠浅吟,我好歹是你的二婶!” “你如今是什么态度,难怪侯夫人要那么说你,你还真是……” “请!”白术往前逼近,直接截断了秦征月的出言不逊。 “你个贱婢,也敢拦着主子?”魏冬雪为母亲打抱不平,她不敢跟棠浅吟大呼小叫,转而呵斥白术。 “好狗不挡道,小心我告诉老夫人,把你发卖出去!” 白术笑了笑,毫不在意:“老夫人可没这个本事,我是承恩王指派过来伺候棠小姐一人的。” “身契在王府,除了王爷和棠小姐,谁也没权利处置我。” “你!”魏冬雪想到刚才那张俊逸出尘的脸,心里颤了一下。 秦征月的视线,却是在白术和棠浅吟身上来回打量。 她刚才就觉得那承恩王和棠浅吟之间非比寻常。 承恩王多尊贵啊,天潢贵胄,自个儿靠本事从皇子王爷中脱颖而出。 那样的人怎么会亲自来侯府跟棠浅吟说话? 再说了,就算两人因为棠太师有旧交情,偌大的侯府还找不到人伺候棠浅吟,他非要亲自送人来? 有问题!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棠浅吟还长着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 此前垣哥儿生死不明下落不知,谁都觉得他死了,保不齐这承恩王被美色诱惑…… 秦征月眼珠子一转,拉着魏冬雪的手使了个眼色:“罢了,你嫂子需要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们刚到,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规整呢。” 魏冬雪明显不懂她的暗示,不情愿道:“母亲!” “走吧,还得去老夫人跟前问安。”秦征月压低声音的同时,捏了捏魏冬雪胳膊上的软肉。 魏冬雪这才哼哼唧唧闭嘴。 母女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白术亲自盯着人,直到确定她们出了逢安苑大门,这才回到榻前:“小姐,人走了。” “但看那魏二婶的眼睛不安分,只怕要传出不利于您名声的事。” “老夫人支走墨瑟三人,再让秦征月母女踩着点来看我,不就是打这个主意?”棠浅吟睁开眼,笑道。 “让她们去,我倒要瞧瞧她们能蠢成什么样儿!” “那,我们要不要做什么?”白术不太理解她的想法。 棠浅吟摇头:“顺其自然,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病,老夫人请了这么多人唱戏。” “我不早点养好身子,怎么凑趣儿?” 白术犹豫着问:“魏二婶有点难缠,话赶话的说,她女儿也没脑子。” “这家人没脸没皮的话,咱们还真得早点准备。” “她们母女还不算魏家人里最奇葩的。”棠浅吟勾着嘴角,轻哼:“魏林除了魏冬雪之外,还有个大女儿叫魏思雪。” “魏思雪呢,又有个同胞哥哥魏秀德,他们俩才是真正难缠的角儿。” “这会儿没露面,指不定在怎么谋划对付我呢。” “啊?”白术更是担忧:“我让白芷去盯一番吧!” “也行。”棠浅吟闭上眼:“我真有些累了,先眯一会儿,有什么消息等会儿再说。” 白术看着棠浅吟,心里很是心疼,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应付魏家上下的算计。 唉,但愿王爷那边有进展,早点把魏垣拉下水! 第65章 没说完的话 裴行简从魏家出来,并未直接回北镇抚司。 他乔装过后,悄悄去了太师府。 棠诤刚从宫中回来,神色间带着忧愁。 见到裴行简忽然出现,棠诤还是打起精神迎接:“王爷怎么来了,外边也没通传……” “老师,时间紧急,我不废话了。”裴行简开门见山:“我想去浅修房中看看。” 棠浅修出事的噩耗传回皇城,隔了差不多半个月,棠诤心碎悲伤之余,当即派人去前线收拾棠浅修的遗物。 哪怕是棠浅修穿过的脏鞋袜,都不辞辛苦的带了回来。 因为没有尸骨还是战死,棠家并未大张旗鼓的举办丧事,只低调的立了衣冠冢。 棠浅修的遗物则是清理干净后,全部封存在他生前居住的院子。 王昭华中年丧子,悲哀不比棠诤少,她思念棠浅修却不敢推开那扇院门,怕睹物思人伤心惊惧垮了身子。 之后院子封并,四年过去,除了棠诩文和棠砚正偶尔回来会去打扫,其他人从未进去过。 棠诤闻言,猜到肯定有问题,赶紧正色问:“是不是您查到新消息了?” “没有。”裴行简顿了顿,声音越发轻了:“老师,我在浅吟手中看到了魏家的传家宝山海图。” “如我之前所料,那幅山海图并不是真的,虽然魏家极力做出陈旧的痕迹,但上面的墨迹骗不了人。” “我怀疑魏垣当初去前线,和他一并消失的还有真正的山海图!” 这些话,也是他在逢安苑没来得及说的。 魏家的那幅山海堪舆图,跟送去刑部勘察对比的是同一幅,但绝对不是真的! 棠诤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尤其是棠诤这样的身份,绝对清流忠臣,绝对不会有二心。 裴行简把逢安苑的所见所闻,以及当年太子被废前后的事,事无巨细的跟棠诤说了。 包括山海图和全域图的区别。 棠诤听完,哑然一瞬:“魏家从前也算书香门第,深知规矩,怎么敢私藏真的全域图?” “还敢偷龙转凤以山海图掩人耳目,一旦被发现,那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裴行简清冷的面上多了几分讽刺:“既是传家宝,只有历代家主知晓。” “传不出去,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便是无意间看过山海图,那些人也不可能接触到全域图,无法对比,自然也不清楚。” “真是胆大包天!”棠诤咬着牙:“若真的山海图比全域图还全面,也就说得过去了。” “那几年魏家老侯爷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要不是被细作背刺,只怕魏侯府还要更上一层楼。” “后来的魏侯子承父业,一如既往的勇猛……这才是真相!” 不等裴行简回答,棠诤又道:“兹事体大,真的山海图一旦落入到贼人手中,对北域是莫大的威胁。” “这件事要尽快告知圣上,早些寻到那副图才行。” “没证据。”裴行简轻叹一声:“我以魏家账册不对为由,已经把魏垣拘去了北镇抚司。” “下一步,会用这个理由继续搜查魏家,但我还是坚持之前的猜想,那副真的图肯定早就随着魏垣去了边关!” 棠诤难以置信,震惊道:“为什么?” “魏侯战败之前,传出了跟那副图有关的流言……”裴行简并未往深了解释,只道:“魏家担心东窗事发,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我也是后来才想通,魏侯重伤归来,膝下只有魏垣一个儿子,魏家怎么可能主动请求让魏垣押解粮草去边关将功补过。” “要知道此前魏垣只在边关呆了不到一年,后回皇城明显是打算走文臣路子的。” 魏家两代人都折损在战场,他们会把唯一的独子送上老路?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魏垣那一趟除了押解粮草,只怕还带着真的山海图。 免得东窗事发,魏家被抄,真图暴露! 而这四年魏垣在边关之外的地方风生水起,只怕图早就被他安顿好了,不会带回皇城。 棠诤越想越是心惊:“所以一开始,就有阴谋!” 裴行简点头。 棠诤脑子有点儿凌乱,他不解:“可,魏家的手段跟浅修肯定无关,您要去他房中做什么?” “他是魏侯的副将。”裴行简言简意赅:“老师您清正廉明,教出来的子女品性必然端正。” “我不是怀疑浅修跟魏家同流合污,而是……” 棠诤已经猜到了:“魏侯不惜以战败来结束猜测,他担心浅修看出什么,设计杀人灭口!” 裴行简点点头:“魏侯已经死了,浅修也……这一切都是我们从现在知道的事中推算的结果。” “我想去看一看他留下的东西,看能否有他留下的暗示。” 棠诤当即带着裴行简去了棠浅修生前居住的修齐院。 踏进门的一瞬间,棠诤的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红着眼,竟是不敢往里。 恰好此时,王昭华派人来寻他,说是静安堂出了要紧的事。 棠诤正好有借口离开,去了老太君的静安堂。 老太君最近病情反复,也不知道听谁说了棠浅吟受伤一事,更是激动不已。 棠诤进门时,正好听到老太君歇斯底里的话:“浅吟都受伤了,还要怎么样?” “难道真要看到她被磋磨死才有动作,如果你们不去接人回来,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去!” “母亲,我们没说不去。”王昭华哽咽着:“浅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伤了,我比谁都心疼。” “但既嫁从夫,我们太师府不得不顾着老爷的名声,不能贸然去魏家要人,何况侯夫人疯了。” “你们就是在在乎脸面了。”老太君老泪纵横:“浅修已经没了,浅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真出了好歹,我看你们有什么脸面跟浅修说!” 王昭华一脸的苦涩。 恰好此时,棠诤过来了:“母亲,昭华已经派人去了浅吟那边,您别担心。” “谁?”老太君狐疑的看着他:“昭华一直在我这儿,你休要蒙我!” “是我娘家的人。”王昭华反应过来,赶紧道:“江儿兄妹,您也是见过的。” “国公府的人出面,魏家好歹是忌惮的。” 老太君打量着儿媳的脸色,没看出说谎的痕迹,这才道:“好,不管如何,我要早点看到浅吟。” “魏家欺负浅吟,还有我们棠家给她兜底,她不是无处可去!” “是。”棠诤松了一口气:“大夫说您需要静养,不能再动怒,您还得等着浅吟尽孝呢。” “好好好,把药拿来。”老太君喘着气:“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棠诤赶紧给王昭华使眼色,同时道:“母亲,承恩王在府上做客,我还得去招待,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老太君摆了摆手。 棠诤微微蹙眉,看了眼王昭华,示意她跟着一起出来。 第66章 纸条 棠诤走在后面,细心的把门掩紧,拉着王昭华快步离开静安堂。 确定老太君听不到了之后,才急切问道:“江儿他们没去侯府?” 王昭华摇头,又点头:“去了,不过因为有些事耽搁了,今儿才能赶过去。” “也好。”棠诤咬了咬牙:“浅吟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但有句话母亲说的没错,太师府还在,我棠诤还活着,他魏家欺人太甚了!” 王昭华看了眼棠诤,眸中有诧异一闪而过:“你打算为浅吟撑腰?” 又问:“可浅吟公开跟我们断绝关系,还闹到了府衙,咱们现在以什么名义出手?” “不难。”棠诤眼睛微眯,跟他寻常的样子大相径庭:“我好歹也在朝中混迹多年。” “魏垣利用军功换取了平安,我就利用他这份军功让他跌回深渊!” 王昭华听得有几分心惊:“你究竟打算做什么,浅吟孤身在魏家,那孩子自小读书,无法自保。” “你真把魏家逼急了,那样的人家,万一利用疯癫的侯夫人做出什么……” “我懂你的意思。”棠诤冷哼:“放心,循序渐进!” 王昭华叮嘱了一番,她也清楚棠诤的本事,倒没有继续说,免得给他压力。 话锋一转,问起了承恩王的事:“王爷最近来咱们家的次数太多了。” “都说这位王爷跟朝中臣子不亲近,独善其身,他却跟太师府来往过密,会不会引起圣上的猜疑?” “老爷,不怪我多嘴,圣上年事已高,距离太子被废又过了这几年,迟迟没有新储并不算好事。” “而那样的局面,一旦卷入,怕是不得善终!” “我知道你的意思。”棠诤握住王昭华的手,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 “放心,老头子我做事有分寸,不会让太师府卷入是非中。” 他看着逐渐年老的妻子。 王昭华出身将门,性子的确有些风风火火,但她这些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太师府上下在她手中很是安稳。 除了浅修和浅吟兄妹相继出事。 浅吟好歹活着,可浅修…… 棠诤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事情尚未有结论之前,他并不想让王昭华担心。 浅修刚出事的那段时间,王昭华几乎没合过眼,要不是请了太医用药压着,她只怕早就垮了。 好不容易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此时,裴行简独自留在修齐院的房中仔细看着。 尘封四年,偶尔打扫,屋内带着一股年久的气息,倒没多少霉味。 屋内收拾的很整齐,也很简单,跟棠浅修的人一样。 裴行简一一看去,脑中浮现棠浅修在房中的样子。 时间太久,他跟棠浅修来往不多,也没能想象出什么。 他睁开眼,继续寻找着。 从边关带回来的遗物很简单,一身换洗的铠甲,内裳就简单的两套,剩下的鞋子袜子都洗干净了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拿起铠甲细细探查,铠甲上有细密的针脚,看上去去不像是军中大老粗会缝补的痕迹。 棠诤赶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知道裴行简的疑心中,擅查蛛丝马迹,赶紧解释:“这铠甲送回来的时候有些地方破了,是我夫人缝补过的。” “剩下的东西也是她亲手洗刷晾晒,亲手叠起来放到这的。” 棠诤说着,长叹道:“浅修一直是听话的孩子,出了非要去边关这回事。” “保家卫国,我怎么能反对,谁知道这一去会英年早逝……” 感慨之后,棠诤快速调整好状态:“您可发现了什么?” “尚未。”裴行简如实道:“屋内的东西太少了,他成婚后也住在这儿?” “不是。”棠诤想到肖婉婉,糟心的厉害,眉头也忍不住蹙起:“肖氏说她不喜欢大房间,总觉得空荡荡的可怕。” “两人成婚后依旧住在修齐院,但宿在偏屋,这主屋的东西也是那时候挪过去的。” 裴行简的眉头几乎登时敛起。 肖婉婉是什么性子他不清楚,也不想了解。 但,一个在丈夫刚战死沙场,却能安然跟小姑子的丈夫苟且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 哪怕魏垣和她真的身不由己,真的关乎救命,事后呢? 他们但凡知道廉耻,也该早些断了来往,报恩的方式很多种,没必要用大家颜面扫地都不堪的方式。 这样一个女人,会嫌弃房间大? 而且浅修这主屋也没大到哪儿去! 当然,在棠诤面前,裴行简没有说这样的话,他只问:“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棠诤立刻退开两步:“我给您带路,就在东边那间。” 比起主屋内的空档,偏屋的东西果然多了不少。 上到摆件下到茶碗杯具桌椅床榻,连带窗棂上贴上去的小花,挤挤囊囊 ,多出了几分人气儿。 但不知道为何,裴行简的第一感觉还是奇怪。 他大体扫了眼屋内,终于发现了违和:“床榻挪过位置?” “是。”棠诤默默叹道:“偏屋小很多,要放桌椅又要放妆台衣柜,还得放小榻椅子,哪里施展的开?” “所以肖氏要求搬到这儿,屋内原本供人小憩的床榻要换新,从南角搬到现在的地方能宽敞点儿。” 裴行简走到榻前仔细打量着。 地方小,所以这张榻并未安装床帏,铺上原来的棉被全部收了起来,露出底下垫着的稻草。 裴行简眼眸一扫,忽然抬手朝稻草摸去:“四年过去,这榻无人动过?” “没有,这里残留着浅修的气息,夫人不让挪动,甚至连砚正兄弟要打扫,夫人也不肯。”棠诤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有不妥?” “所以这个,一直都在?”棠诤从稻草中摸出一个很小的物件。 棠诤凑过去一看,顿时愣住了。 和物件和稻草有一样的颜色,毫不起眼的混在稻草中混为一体。 细看之下,竟是草纸卷成的小纸筒,陈旧泛黄。 棠诤猛然夺过来,颤抖着手打开。 纸上,果然是棠浅修的笔迹,只有两个字。 肖·陈。 第67章 发现肖婉婉不对 棠诤看过之后,将小小的纸条递给裴行简。 他完全不理解:“是浅修留下的,肖可以是肖婉婉,陈呢?” 儿子长大了,跟他这个当爹的并不说心里话。 尤其是从武的棠浅修,他出去学武多年,后来义无反顾去了边关。 回来在家的日子,不是关在修齐院,就是陪着棠浅吟和王昭华出去玩,亦或者更棠诩文棠砚正兄弟对弈下棋。 对他这个爹,反而有几分疏远。 棠诤也能理解,都说儿大不由娘,爹也是如此。 所以,他除了关切棠浅修的健康之外,也没过多探听他私事。 包括肖婉婉的存在。 当初,棠浅修忽然带着肖婉婉回来,说肖婉婉是他的救命恩人,还说两人两情相悦,想要娶她为妻。 棠诤第一反应是不同意的。 肖婉婉来自边关,身份不明的孤女,倒也不是门当户对,他更多的是担心肖婉婉身份有问题。 再者,肖婉婉柔弱无依,毫无主见,就像是菟丝花,需要攀附着高枝方能成长。 后来,他也想通了,浅修有自己的主意,他这老父亲不能去干涉太多。 婚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切都按棠浅修的意思,从简且低调。 到现在棠诤想起来,才觉得棠浅修的态度是不对的。 不管多疏离,几个孩子的品性他清楚,既然肖婉婉是救命恩人又是心爱之人,棠浅修应该想办法给她盛大的婚礼,昭告全城。 尤其肖婉婉是孤女,身后没有娘家撑腰,以后要在皇城立足,必然要夫家的重视。 皇城看重体面,便是小门户的人家娶亲,也会有像模像样的仪式,何况他们太师府? 棠诤心里闪过种种,下意识觉得肖婉婉有不对的地方,才会让棠浅修防备和轻慢。 他问裴行简:“难道这陈,是肖婉婉的奸夫?!” 裴行简摇头。 看着那个“陈”字,不免想到他的人调查到的消息,边关之外,那个神秘的富商姓陈。 陈公子。 但,棠浅吟却说肖婉婉有个哥哥叫肖城,两人暂时尚未相认。 那个肖城才是富商。 裴行简看着手中的纸条,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若陈公子是富商,那肖城必然是挡箭牌,毕竟陈公子在前,而这肖城,是魏垣去了边关才出现的人物。 陈公子,肖城,魏垣,肖婉婉,他们中间肯定有牵连。 棠浅修留下的纸条如此隐秘,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老师,我不知道这陈是什么意思。”裴行简捏紧了纸条:“但我想,一切都应该跟肖婉婉有关。” “或许浅修跟她形影不离,并非夫妻情深,而是他发现了肖婉婉身上带着秘密。” “我现在也觉得奇怪,肖婉婉既然跟浅修如影随形,为何浅修没了,她却能恰好的遇到魏垣。” “结合种种事情看来,或许不是巧合。” 棠诤也反应过来了:“一切,还要从肖婉婉身上下手查!” 裴行简点头:“这件事交给我,老师且放心。” 顿了顿,他又道:“棠小姐那边,我去看过了,问题不大。” “侯夫人疯魔,一口咬定浅吟是造成侯府不幸的源头,这才动手。” 棠诤咬着牙点头:“多谢王爷,王爷,老臣还有一事相求,浅吟她在侯府处境艰难。” “求您看在她是浅修妹妹的份上,暂时多加照拂,至少保证她不会被魏家欺负。” “等我这边想到办法请圣上要一纸和离书,给她另立女户!” 裴行简微微扬眉:“此前老师态度坚决,不肯承认棠小姐的身份……” “唉,她到底是我的女儿啊!”棠诤眼中带着些许雾气:“我只是生气,气她四年前不听我们的劝,一心要嫁给魏垣。” “也气她在魏家落难时不顾一切,糟蹋自己不说,还要逼着太师府断绝关系。” “若不让她有个教训,她恣意妄为,等我故去,谁给她兜着?” 棠诤说着,垂下眼眸:“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不能插手她夫家的事,只能逼她看清现实。” 裴行简闻言,轻叹了一声:“棠小姐已经知道错了,她比您想象的还要聪慧。” “我知道她聪慧。”棠诤苦笑道:“但聪慧的人,也会抉择出错。” “我不能主动给她台阶,王爷来往太师府频繁,对您和太师府都不好,以后可以让她来做这传话的人。” 彼此,也都有台阶。 裴行简了然:“是,那我先告辞了。” 棠诤赶紧行礼:“恭送王爷。” “使不得,老师。”裴行简虚虚扶了一把:“私下相处,老师不必客气。” 看着裴行简的背影,棠诤心下感慨——裴行简不对他自称本王了,或许,是因为近来的来往吧? 其实他这人也不错,就是身份太尴尬了。 但愿废太子能早日昭雪,他也能避开牵连之苦。 裴行简直接回了北镇抚司。 沧鸣已经用完了第一轮刑,奈何魏垣的嘴巴紧,什么都没问出来。 看到裴行简归来,沧鸣忐忑上前汇报:“魏少爷一口咬定不知情。” “咱们除开账本,目前也没有其他证据,钱进到现在都没有下落,魏少爷到底才见过圣上,要是继续审问……” 裴行简微微眯眼:“不用审问了,去侯府找证据。” “啊?”沧鸣一惊:“北镇抚司出马?” “当然,就以他疑似跟山匪勾结的理由。”裴行简按着眉心:“边关富商的事,有没有进展?” “没有。”沧鸣摇头:“那位陈公子很谨慎,出面戴着面具,从不跟人私下来往。” “他仿佛有花不完的银子,财大气粗,擅于封口……” “追着查,本王不信他能一直神秘。”裴行简收好从棠家带出来的纸条:“更衣,本王亲自去侯府搜查!” 沧鸣更是惊讶了,他眨眨眼,仿佛认不出自家主子:“您不是刚去过魏家?” “何况这等小事,属下带人去就能办妥,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 魏垣想到刚才的发现,没有开口。 沧鸣识相的没追问。 出发前,裴行简见了魏垣一面。 第一轮刑不算严重,只是拔了他的指甲,甚至还没上鞭子。 魏垣却已经去了半条命似的,浑身散发着汗臭,眼红肿着,应该是受不住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