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报应[快穿]》
1. 朝夜(1)
珈蓝一大清早自发蹲在萧经理的门前,为自己昨晚把客人打的头破血流进医院一事。
那个红发男人戴着口罩,拉着珈蓝要一起喝酒,珈蓝给他赔了很多笑脸,没想到他吃硬不吃软。
送他去了医院,又从本就不富裕的账户中划出医药费,第二天,珈蓝便乖乖来门口蹲着等。
纤细浓密的睫毛被灯光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青影,宛如白玉拓印。
【他就在房内,但没有开门的打算,就是在故意晾着你。】
一只旁人看不见的乌鸦停在珈蓝肩头,它与珈蓝能在脑内进行交流。
“其实跪着的效果更好,但那好累。”珈蓝拖着腮,乖巧地靠在墙上。
【你就是故意的,你不想走剧情。】
蹲的时间久了,珈蓝腿部有些麻,他听到J笃定的语气,眼睛缓缓弯成月牙:“当然不想呀,适应这双眼睛我都用了好久,腿断了可怎么办呀?疼,好疼……”
他哼哼唧唧地撒娇,语气听不出来半点不舒服。
珈蓝爱演,这一点J很清楚。
他是一名罪犯,由一朵玫瑰花修炼成人,在原生世界的罪名是引诱多名气运之子为其赴死,抢夺了世界气运。
主神判下他百世情劫,要他扮演小世界中凄惨的炮灰,度过凄惨的一生,直至赎罪结束。
身体采用的是珈蓝自己的数据,只是会根据角色设定略微调整。
珈蓝这次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名假少爷。
身份暴露后被养父季庭寻赶出家门,遇到了一场车祸后,眼睛也半瞎了,别无选择之下,最终来到朝夜卖酒。
而系统当时介绍的剧情是:
【这是一本大男主复仇商战小说,你是恶毒落魄的假少爷,幼年偷走男主的项链冒名顶替其身份,年少贪图享乐欠下巨额赌债,与绑匪商量绑架自己从“父亲”那里骗钱,没想到他们言而无信,把夏令营所有人都绑架了。】
【男主因无钱可给被砍断小拇指主动退学,最后功成名就,回来报复所有害他之人。】
【而你就是首当其冲被报复的对象,展现男主阴暗狠辣,玩弄人心的角色。】
首先,戚让让人将亲子鉴定递给了季庭寻,他自然而然将珈蓝赶出家门,只是季庭寻要脸,没对外公布事情真相,随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车祸,只惜出了意外,结果偏差了,戚让便因此改变了想法——
祸害遗千年,男主打算看着他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
在剧情里,被他弄瞎了的珈蓝,慢慢沦落成了交际花,又被反派包养做情人,然后拱手转送,碾转于多个男人之间被抛弃,最终由戚让亲手结束了生命。
珈蓝半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完成任务也算矜矜业业,完成任务,但绝不走凄惨的剧情。
他现在完成的剧情节点是拒绝客人的喝酒请求,J说这个剧情后他会被怀恨在心,下班路上被套麻袋,打断了腿,在经理的帮助下“上了道”。
可惜珈蓝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客人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珈蓝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套麻袋的剧情,只能等待。
蝉翼似的眼皮掀起,鸦羽似的睫毛颤动,左眼看不清东西,只能辨认出具体的轮廓,而右眼只是勉强还能用,但看东西越来越模糊,能治,但要花好多好多钱。
那双失去焦距的漂亮眸子微微低垂,金色的发丝如绸缎般柔软,偶尔几缕不安分的卷毛贴在颊边、颈侧,让它的主人像被暴雨打歪的花苞,湿漉漉的可怜,颓靡似的美丽。
最开始的生活都在用盲杖适应,后来发现找工作人家不要残疾,索性硬是习惯,由于糟糕的视力,珈蓝最开始时常磕的一腿青青紫紫。
就连J也没发现,还是珈蓝缩在狭小出租屋里给自己上药,J才发现纤细白皙小腿上的旧疤新伤。
系统本该是没有感情的,乌鸦只是它的拟态,尽管如此,目光触及到那些伤疤,也不得不对戚让产生了怨念。
不知道男主是不是吃错了药,原剧情里在他亲手杀死季珈蓝之前俩人都没有任何接触,现在却换了个身份直接与珈蓝合租。
为了方便监视?还是为了控制?
男主冷着一张脸,饭他做,但做珈蓝不爱吃的菜,碗他洗,然后把它摆在珈蓝够不到的地方,卫生他做,但会把珈蓝捡的瓶子都扔掉。
在他的操持下,珈蓝什么都插不上手,果然男主很快就按照原著忙起了事业线,早出晚归,珈蓝又不得不自己动手,搞的一团糟后,男主回来又亲自打理,他便唯唯诺诺立在一旁。
每当珈蓝没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戚让便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他,在珈蓝回首露出笑容之际又恢复正常。
男主似乎正在滑向一个奇怪的地方,数据却监测不出是否有问题。
珈蓝对此却接受良好,每次都对男主挂上甜甜的笑容,有事没事喊两声他的化名,让他干这干那。
在J胡思乱想的时候,萧经理的门终于开了。
在“吱呀”一声响起时,蹲着的珈蓝便成了跪姿,他自然而然地歪倒着身子,摇摇欲坠的模样。
“起来吧。”萧经理的声音很疲惫。
珈蓝不肯起,他固执地跪着,萧经理看着少年的身子在发颤,终于忍不了似的,一把将人拉了起来:“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抱歉。”珈蓝抿着苍白的唇瓣,肤色脆弱如一捧新雪,他用一种堪称无辜、脆弱如幼猫似的眼神望了过来。
萧经理的火气瞬间去了大半,浑浊的双目打量着珈蓝,像是重新在思考些什么。
“珈蓝,朝夜很有可能留不得你了啊。”
萧经理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拍着他的肩:“你来朝夜,业绩……虽然突出,但是做出殴打客人这种事,我想保你,也是不行的……”
珈蓝适时白了脸庞,就要再跪:“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客人他对我动手动脚……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人家打进医院啊。”萧经理挥挥手,“我再考虑考虑你该怎么办。”
话说到此处,珈蓝应该连忙奉上一句:“一切都是我猪油蒙了心肝,只要朝夜能留下我,我什么都乐意做。”然后以零成本出卖自己的色相,开始交际花的生涯。
他确实暂时离不开朝夜这份工作,朝夜不但包含了前期的大部分剧情,而且他还欠着巨额的高利贷,还不上钱,恐怕不用戚让出手,他就会被撕个粉碎。
但是珈蓝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适应了半瞎的生活后,除了晚上在朝夜工作,他白天也到处投递简历,还真叫他找到一个合适的。
珈蓝开心的时候喜欢哼歌,靠着一段儿原创的旋律,找到了工作。
合同都快签了,薪水十分高昂,还不介意他瞎,给一个半年前从海外炙手可热的男团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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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歌手假唱,海外火,国内却无人问津,人即将发表新歌的消息都放出去了,虽然珈蓝也没记住这个歌手是谁。
但目前还没定下来,珈蓝只能继续用一种受伤的目光盯着萧经理,萧经理不得不硬起心肠来面对那潋滟破碎的眼神。
“去办离职手续吧。”萧瑟见珈蓝没什么反应,心一硬,下了剂猛药。
珈蓝同他的想法一样,心一狠,也下了剂猛药,他踉踉跄跄站起身,低下头,没再纠缠:“好。”
见他真要走,萧经理一时急了,却又拉不下脸挽留,只是等珈蓝还走出两步,身体就仿佛被抽了力气一般,彻底软倒在地面上。
萧经理被这一变故吓了一大跳,说到底他哪里肯放过这么一棵摇钱树,就是装好人装累了,巴不得珈蓝赶紧乖乖听话,有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想在朝夜只卖酒什么都不做,那怎么可能?
连忙摸出珈蓝的手机,对着他的脸一照,解锁手机,萧经理调出联系方式,拨打了备注为“风继哥”的置顶号码。
这就是珈蓝的通天手段,就连通讯人的联络号码,备注都要符合自己单纯善良懂得感恩的人设,日记和备忘录一样,这种小细节,他错漏不了。
电话没能接通。
萧经理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珈蓝,急的再次打了一遍,“嘟”的一声,电话终于响了,电流音紊乱,对面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快点来接你弟弟去医院,他跪久了,应该是贫血吧,昏倒了。”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冷冽的嗓音穿过耳膜,落到装晕的珈蓝耳中,他甚至能想起戚让此时接电话的模样。
眸色冷淡深邃,面容锋利严肃。
珈蓝其实认不太清人,戚让的模样也是好不容易才记住的。
对于擅长川剧变脸的男主,珈蓝在剧情里见识过他的凶残,恨不得提起十万个心防备。
首先是挂上高深莫测的笑容,让戚让摸不透他的底细,其次是时刻观察他的位置,免得戚让一个不注意给他一刀,再然后是多让戚让帮忙,让他知道一个瞎子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展现自己的凄惨无助,就差抱着男主腿喊不要杀我了。
效果十分良好,男主偷看他的视线像在看一个傻子,都能心平气和跟他说话了,俩人更是如同做了兄弟一般。
毕竟小乌鸦说了,如果他没走完剧情就被干掉,同样算任务失败,情劫失败,他的本体就会迎来一重雷劫,珈蓝觉得主神就是想劈死他。
为了活命,被当成智障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于是躺在地上的小小少年,悄悄竖起了漂亮的耳朵尖,头朝电话那头偏了些。
“在哪儿?”
萧经理赶紧把地址说了,想了想,又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风先生,你家这位弟弟可不省心啊,他昨天把一位叫陆之秋的客人打进了医院,那可真是头破血流啊……哪里是这么容易私了的……”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戚让应该勃然大怒,然后痛骂珈蓝,最后再低声下气地求萧经理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戚让也不按常理出牌,电话那头的男声传来很轻的一声嗤笑,随后电话被挂断,留萧经理和珈蓝两个人懵圈。
如果珈蓝对那个过气明星更熟悉一点,或许就能知道戚让笑声的含义。
“陆之秋”这个名字,就是他要帮忙假唱的“单飞歌手”。
打到老板了。
2. 朝夜(2)
珈蓝从厚重消毒水气味中醒来。
蹲的太久,珈蓝是真的晕了过去,于是躺在病床之上,头还真的有一点疼,纤细的眉紧紧蹙起,两颊生红,起身时还稍微咳嗽了两声。
一只手伸了过来,撩起他柔软的金发,碰了碰珈蓝的体温:“你发烧了,躺好。”
空茫茫的双目直勾勾地盯住了那双苍劲有力的手:“我没有。”
戚让手里拿着湿漉漉的毛巾,擦拭过珈蓝的面部,白皙的脸颊被蒸腾出粉意,一路向下,搭上脖颈。
珈蓝仿佛任人摆布似的,笑意盈盈,在戚让的手隔着湿热帕子擦过脸颊时,珈蓝微微蹭了上去,毛巾都掉到了一旁。
戚让要抽手,珈蓝一整张脸将他的手按住,抬起眼,睫毛眨了眨。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珈蓝倒打一耙,用脸把人压瓷实了,无神的蔚蓝色眸子,似乎氤氲了青蓝色的光晕,雾蒙蒙的一片。
戚让敛下眸中神色:“我是谁?”
“风继。”珈蓝毫不犹豫,“你是我的好兄弟。”
淡粉的唇呼出热气,扑洒在掌心之上。
五指收拢,捏住雪白的一团,珈蓝的脸颊肉被掐住,眸中水光点点。
“风继是谁?”
风继是男主戚让的化名,是要杀他的人。
珈蓝不回答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浮现在他的面容上,极为依赖的姿态,让戚让根本无法动作。
即使是发烧,珈蓝意识不清醒,也还记着这件事,万一戚让擦他脖颈的时候,一个没忍住掐死他怎么办?
现在掐脸蛋都这么用力。
珈蓝目光迷蒙之际,戚让掐的力道更重了,白皙的脸上多了一道红印。
“风继是谁?”声音罕见的温柔,指尖摩挲着那道痕迹。
珈蓝被他挠的痒痒的,不满地用手去推他,手腕也被轻而易举折住。
感受到了危险气息在这间病房里蔓延,珈蓝怯生生道:“是你。”
“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戚让在珈蓝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笑了,毛巾重新浸入盆中,一点点擦拭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戚让道:“为什么要跪着?明明知道会着凉。”
珈蓝哼唧两声,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人也不黏戚让了:“不跪就没有工作呀。”
他又不是受虐狂。
其实珈蓝也搞不懂扮演炮灰的含义,在和J绑定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珈蓝冥思苦想,他以前好像在修真界君临天下、呼风唤雨、手段通天,杀尽世间不平,斩尽世间邪恶……
但现实是他要靠J学习现代知识才能稍微像个人类,什么都不太懂。
J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只好乌鸦,但最开始的时候对珈蓝却没什么笑脸,可能因为他是劳改犯,但J是他的系统,总对他有误解的话,做什么都不太方便吧?
珈蓝知道他看得见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经常不小心地在朝夜里撞伤自己,又回出租屋里最亮堂的地方涂伤口,生怕J看不到他的弱小无助。
虽然手段是卑劣了点。
他的一生早就被设计好了,一到关键节点,J就会告诉他任务,除之之外的时间却是自由的,天要下雨人要吃饭,还是得好好生活啊。
大概是因为以前做的坏事多了吧,他干什么都不太顺利。
委委屈屈地埋进枕头里,珈蓝干脆不理戚让,只是刚要将被子笼住自己,戚让就拎着他的脖颈出来,手在他口袋里一摸,掏出了手机,对珈蓝的脸一扫,“啪嗒”一声,解锁了。
随后懵懵的珈蓝又被放平在床上,裹成了春卷。“春卷”瞪大了眼睛,没有什么威慑力。
“你这样做很不好。”珈蓝控诉道,“侵犯我的隐私。”
“又不是求着我帮你看看到底是谁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了?”
珈蓝心不甘情不愿地闭紧了嘴巴。
戚让随手将各个软件都翻了一遍,没有人给珈蓝发消息,也没发现珈蓝没加什么陌生人之后,顺手点进去了最上方的置顶对话框。
看完后,戚让表情不变,将手机放在床头,出去了一会儿,在珈蓝迷迷糊糊要睡觉时,端了一碗药进来。
“先吃药。”戚让垂眸。
“春卷”没有动静,在被子里象征性地动了两下,被戚让一把捞了出来,眼尾晕开了胭脂似的红色,仿若雪中红梅,凄艳至极。
“你怎么想裹就裹,想捞就捞。”珈蓝眼神一转,觉得不能这么退让下去,老让戚让这么得寸进尺,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怎么办?
眼圈蓦然一红,纤长的睫毛挂满了莹白的泪珠,珈蓝“委屈”道:“连你也欺负我。”
“不算欺负你。”戚让将一勺药喂了进去,珈蓝被堵的说不出话,眼泪汪汪道,“你哪里懂上班的辛苦,领导一个个不把人当人,同事之间更是勾心斗角,你身为我的舍友,你还不理解我!”
珈蓝越说越起劲,都忘记了他装可怜的计划,俨然成为了一个演说大师,从他找工作的苦楚讲到朝夜里的奇葩客人,他的背后仿佛出现了无数白色的字幕,在他的身体周围密密麻麻绕成一圈。
讲到最后珈蓝都想一根绳子勒死自己,动作幅度刚变大,脸就被戚让掐住,又是一勺药。
珈蓝咬着汤勺,脸皱成一团,用目光谴责着戚让不听他讲话。
戚让都不理他,把药一勺接一勺的喂完。
“你下午一点到三点约好了去兼职,四点到五点点约了万星的面试。”戚让掖好珈蓝的被角,“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珈蓝本来还要继续控诉世道不公,听到这话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忙缩回被子,紧紧闭上眼睛。
也许是刚才一通发泄消耗了些许力气,他很快就睡着了。
脸色虚弱的发白,唇也褪成了淡淡的粉,湿漉漉的眼睫甚至不敢彻底合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或许是因为出租屋的床并没有那么大,他已经睡习惯了这个姿势。
戚让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只是,他刚才莫名想起刚与珈蓝合租的时候,珈蓝瞎了眼睛,路都走不稳,整个人看上去呆的要命,戚让也说不准那时怀的什么心思,他尾随着珈蓝,或许是想看他究竟能沦落到什么地步。
漂亮的少年挨家挨户的寻找兼职,很真诚地说:“我的眼睛不太好,可能做事不太方便。”
许多人因为那双残疾的眼睛望而却步,这样几天下来,珈蓝全身上下都没什么钱了,某天傍晚停在一个蛋糕店前一动不动。
等戚让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珈蓝跟前。
珈蓝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橱窗,甚至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戚让知道这是珈蓝拙劣的伪装,他在季家翻云覆雨,又怎么可能没吃过这种东西?
但看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戚让还是买回去一个六寸的巧克力蛋糕。
珈蓝提着蛋糕回家,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连走路也像跳舞。
饭桌上,他像是从来没吃过蛋糕一样,眯着眼睛笑,只是吃着吃着又撇了撇嘴,说不够甜,还有点苦,装模作样地推给戚让。戚让真动叉子,却又收获到幽幽的目光,仔细一看,却是珈蓝湿漉漉的可怜眼睛。
回忆荡开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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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让从失控的情绪中抽身,看向见底的药碗,左手拿起纸巾轻轻擦去了唇边的药渍,戴着黑手套的尾指摩挲过眼尾,唇角勾起一抹笑。
只不过半年,他连喝苦药都已经不会再叫苦了。
.
珈蓝像是给自己定了闹钟,一到十二点就准时醒了过来,全身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在灯光的照耀下,衬得皮肤更加白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许多,应该是好了,连忙就要起床。
【这么着急?】
J也有些担心他:【你真的撑得住吗?】
“当然,我和岑医生约好了,可不能食言的。”珈蓝眉眼弯弯,“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大好了?”
对于自己找来的每份工作,珈蓝都十分用心,虽然有的时候他确实……做的很差劲。
兜兜转转之下,也只有帮岑谙去福利院跟一群小孩子玩做的长久,岑谙是心理医生,他的诊所离福利院挺近,时常去做志愿者。
珈蓝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
岑谙只是可怜他,一周只去一次都失约的话,珈蓝实在是不好意思。
知道他在想什么,J难得出声安慰:【你第一次做人,已经很优秀了,还是身体更重要。】
“好哒好哒,我会注意的。”
珈蓝从被子里探出头,全然忽略了病房里另一道呼吸声。
戚让头枕在床边,眼底下是淡淡的青色,珈蓝想了想戚让的工作,的确需要很大精力,男主跟他不一样,白天也要上班,现在却请假来照顾自己。
唉,霸道总裁也很不容易。
不对,他月薪减去负债为零的人就不要心疼他了。
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整双腿都被戚让的手臂死死压住,珈蓝左滚右滚,发现出不去,于是抬手去戳戚让的脸颊。
皮肤陷下又复原,珈蓝渐渐得了趣,玩的不亦乐乎之际,正好对上戚让刚刚睁开的眼睛,目光阴沉,像是雨后新生的湿润的青苔,扑面而来的潮湿水气。
讪讪收回了手,珈蓝低下头,脸颊闹上一层薄红,正在想怎么解释,戚让的声音却有些危险。
“你要去工作?”
珈蓝不敢看戚让的眼睛:“嗯……”
“你身体还没好。”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啦。”珈蓝反驳。
戚让笑得很轻:“不许去。”
珈蓝表面泄了气,戚让发话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珈蓝其实是个脾气很大的人,但男主的脾气更大,他害怕他的独裁专制,却又不敢真的跟戚让这种笑面虎发火,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想了个好办法。
他垂着头,一时之间俩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见戚让果真沉得住气,珈蓝踌躇半晌,喃喃道:“我饿了。”
他捂着肚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省去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的步骤。
戚让抬眸,珈蓝的眼皮很薄,甚至能看见淡蓝紫色如花枝般交缠的血管,慢慢晕出粉色,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想喝粥。”
“喝什么?”
“白粥就好。”这个比较便宜。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戚让起身往外走,医院附近早餐店排队的人很多,他干脆给排在队伍前面的每个人钱,不太光鲜的插队到了第一。
买粥的时候犹豫了半晌,最终他买了一碗南瓜小米粥,又打包了好几样菜。
顶着中午有些烈的日头回去,戚让顿了一下。
病房只剩凌乱的床铺。
床头留了一张纸条。
还手动画了一个笑脸。
3. 朝夜(3)
“珈蓝哥哥,这道题你会做吗?”
金发少年被一群小孩子挤在中间,圆圆的连帽衫衬的他愈发活泼,侧着脸,初雪映阳般艳丽,唇一点朱色,珈蓝的眼尾上扬着笑意:“拿过来我看看。”
“给。”一群小孩子们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漂亮到不像话的少年,珈蓝在学习现代知识的时候,也被J拎着恶补过一些基础常识,珈蓝拿捏这群小孩子的算数题目还是手到擒来的。
作业本到手,珈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不敢置信,又凑得极近,鼻尖都贴上纸页,终于看清了,弯弯绕绕的曲线映入眼帘,那歪歪扭扭的图形把珈蓝绕的眼冒金星。
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魔力。
看一眼头就晕晕的。
【小学几何。】
乌鸦不知何时飞到了作业本上,瞅了一眼:【你能行吗?】
刚蠢蠢欲动想找J作弊的珈蓝哼了一声:“质疑我。”
下午的日头有些烈,孩子们都躲在大树下玩游戏,岑谙就是这个时候来到福利院的,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很高兴,肩宽腿长,五官出众,气质儒雅斯文的男人很受孩子们欢迎,他蹲下身,挨个挨个给孩子们散着糖果。
欢声笑语中,岑谙一贯不苟言笑的面容也带上了几分笑意:“你们珈蓝哥哥呢?”
“珈蓝哥哥还在做题。”
“珈蓝哥哥怎么还没过来。”岑谙明知故问。
给珈蓝作业本的小男孩思索了一会儿:“我那个作业本上还有好多题目,珈蓝哥哥可能想是把它全部做完吧。”
“哇,珈蓝哥哥真厉害,你们看他写的好快啊。”
又一次被崇拜的珈蓝找到了第六种方法攻破几何难题,推开被橡皮擦磨得有些白的作业本,神情严肃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推算。
岑谙接近了全神贯注的珈蓝,视线一顿:
求阴影面积,他把斜边当成高求了。
.
“唉,也没什么难度。”
珈蓝美滋滋地看着自己半个小时完美计算的成果,虽然小小地求了J透露给他面积公式,但他也是独立完成了。
J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只能委婉道:
【你身为一只妖,做人类的题目已经很棒了。】
珈蓝深以为然的点头,只是终究长时间用眼,导致眼球有些涨痛,于是只好闭目养神。
阳光被树叶剪成斑驳的碎影,影影绰绰地染着少年的脸庞,他再次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小调。
一只手用巧克力贴上珈蓝的脸颊。
少年睁开眼,睫毛轻颤,自下往上看去,辨认了一会儿,露出笑容:“谢谢岑医生。”
岑谙离的近了,也就发现珈蓝的眼睛是微圆的杏眼,他的瞳色本就突出,最中间是石青色的深蓝,越到边缘越浅,玻璃那般纤细。
他这愣神的空当,珈蓝已经拆开了巧克力的包装袋,掰碎了一小点吃,眼睛眯起,露出愉悦的笑意,又哼起了歌。
岑谙便坐在一旁看他写的作业。
珈蓝咬巧克力的动作的一顿,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眼神移过来移过去,就是不敢看岑谙。
他趴在桌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任由自己毛绒绒的金发乱晃,还是忍不住去瞧岑谙,见他神情专注,提起笔在草稿纸上批注,珈蓝伸手戳了戳他胳膊。
没反应。
又戳了戳。
岑谙终于舍得抬头,金丝框背后的眼睛温和:“我刚写了几个适合你的解题方法,你下次来的时候再看吧。”
珈蓝眨了眨有些痛的眼睛:“我是不是很笨。”
岑谙整理桌案的动作一顿:“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很笨的人才执着证明自己很聪明吧,珈蓝其实能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解决不了作业本上的问题,但他想犟一犟,却忘记了这样做也是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珈蓝低下头。
等万星的工作搞定,也许他就不用这么忙碌了,到时候再和岑谙辞职,说添麻烦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珈蓝晃着腿,没等岑谙回答,跳下了椅子,将几乎完整的巧克力递给作业本的主人,眼睛弯弯,“今天拜拜啦。”
珈蓝走后,岑谙依旧停在原位许久。
“岑哥哥,来陪我们玩呀。”
“好。”
有小孩儿在叫岑谙,斯文优雅的男人顺势整理好被他撕下的草稿纸,两个人的笔迹,重叠在一起,一道歪歪扭扭,似乎能看见少年的绞尽脑汁,另一道苍劲有力,却紧紧贴在少年字迹的空隙中,攀附着并排生长。
折成规整的方块儿叠在胸前口袋,心口滚烫,目光停留在被少年擦的发白的作业本上,岑谙终究忍住了没破坏小孩的作业。
.
珈蓝的倒霉一向有迹可循,比如他去送外卖,客户非要摸他的手算赔罪,否则就打差评;再比如他去做线上客服,客户本来骚扰商家的,听到他的声音变成骚扰他;拜师学盲算没算出个名堂,珈蓝不好意思骗人,尽管人家说只要他笑一个;从事按摩人家说要他提供特殊服务。
跟他有同样经历在网上哭诉的,评论区的网友还会在每句话后加莫名其妙的表情符号。
再比如,他现在坐在万星的会客厅,本该来接待他的经纪人不见了,前台也说就让他在原地等。
珈蓝于是坐在沙发上,光滑的茶几桌面倒映着他撇着的唇和因此微嘟的脸,眼皮掀起看了一眼门口,又低着头去数地板的花纹。
他被晾着了。
或许是察觉到珈蓝的内心情绪有些糟糕,J飞到了他的肩头,油光水滑的皮毛贴紧了珈蓝的脸颊,很温暖。
俩只妖怪在沙发上依偎了一会儿。
终于在珈蓝等的昏昏欲睡时,阴影笼罩在了头顶。
天已经快黑了。
经纪人终于出现在他眼前,他匆匆走进了会客厅,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珈蓝,突然冷笑一声:“珈蓝,你还敢来万星呢?”
珈蓝歪了歪头:“还签吗?”
经纪人笑容一滞,似乎是没料到珈蓝的油盐不进,他近乎烦躁地将文件拍到桌上:“你也有脸谈签约?”
几天前,这个经纪人虽然不至于看得上他,但好歹也能给几个好脸,
珈蓝微笑道:“我的脸不配吗?”
他侧过脸,经纪人要说的话就卡了壳。
金发像鱼尾游弋,湛蓝的双目却非鱼目,而是宝珠,只可惜失去了神采。
一枝开的艳丽却羸弱的玫瑰,别的都是千枝、万丛,锦簇地开在一起,它却孤零零的,盛放着截然不同的色彩,危险而不自知。
经纪人竭力从这种奇怪的幻想中抽身,冷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把陆之秋打成这样,你以为还能善了吗?”
“陆之秋?”珈蓝搜寻了一下记忆,冒出了昨天晚上头破血流的身影,哦了一声,“他就是我的‘老板’。”
“你还知道他是你老板?你敢把他打成这样,你还想进万星?”
珈蓝指了指文件:“所以这是什么?”
门口突兀传来一声冷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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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老板都敢干,你这歌虽然一般,勉强当个赔款算了。”
珈蓝望向来人,一袭红发张扬热烈,俊美的脸十分阴郁,额角包着纱布表情阴恻恻的,像随时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怎么还rap起来了。
不对,这水平是属于打快板。
珈蓝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毕竟陆之秋在原本的剧情线里应该是打算套他麻袋打断他的腿。
只要不是伤害他的身体,珈蓝都无所谓。毕竟他的钱包实在是没什么好伤害的地方,但要抢他的东西,也不可以。
珈蓝没把话说出来,但他的眼神已经清清楚楚表达了这个意思,陆之秋被这样纯然不含掩饰的目光掠过,就像泥潭里开出的莲花,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有他要装出那副清清白白的模样。
陆之秋舔了舔后槽牙:“你可真是会自投罗网,你知道你要赔多少钱吗?”
陆之秋的语气逐渐兴奋,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好玩的把柄,直视着珈蓝的眼睛,附在他耳边念出一个天文数字:“这笔钱,你就是在朝夜卖多少酒,甚至出卖灵魂,你也还不上。”
“所以呢?”珈蓝从下而上仰视他,陆之秋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畅想过珈蓝所有的反应,在被他打进医院后,陆之秋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难堪、痛苦、愤恨,甚至还有那么几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像一只狗一样,趴在珈蓝的脚边,不停地磕头求饶。
他也看到了,珈蓝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举起刚刚砸在他头上的半截碎酒瓶,黏黏糊糊的沾着血,遥遥在他脸上比划。
少年白色的衬衫,领结勾出纤细的脖颈,腰被掐的极细,他第一眼便看上了,结果那么瘦弱的身体,那么能哭泣的眼睛,却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纤细的手腕溅上了他的血,刺眼至极的红。
珈蓝确实是把他往死里砸的,酒杯拍了拍他的脸,脸上都有血迹,甚至还能做到微笑,明明是失焦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般。
陆之秋躺在医院里,反反复复做这一个噩梦,惊惧、痛苦,以致于那双眼睛在一个晚上成为了梦魇。
他在涔涔冷汗中叫来了经纪人,让他去查珈蓝,意外发现他居然即将成为自己的代唱歌手。
陆之秋笑了,他和珈蓝的地位就此转变,以后,是珈蓝跪在他面前。
陆之秋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化,珈蓝头上顶着硕大的问号,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疯的差不多了,珈蓝叹了口气。
他已经浪费很多时间,打工人真的很辛苦,朝夜又要开始上班了。
如果这边结束的早,他甚至能走路去,省下一笔公交车费。
既然签约告吹,珈蓝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他看了陆之秋一眼:“你要我赔多少钱?”
陆之秋从想象里回神,他听见自己又一次冷笑:“你赔的起吗?”
珈蓝抬起了头。
陆之秋未必对他的歌有什么想法,只是想抢走他最珍贵的东西来报复。
他咧开了笑容,享受着珈蓝全然的注视:“看,我多善良,你这种殴打老板的行为都能原谅。”
从喉咙里挤出笑,他静静等着珈蓝的愤怒,等着那双要么平静无波,要么笑意盈盈的眸子露出截然不同的情绪,珈蓝却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是你求我给你假唱欸。”
珈蓝与他擦肩而过,微微勾起唇角,月牙似的眼睛眯起:“我不签的话,你要怎么收场呀?”
4. 蛋糕(1)
陆之秋发表新歌的消息被确诊为营销号为了热度不择手段造谣,虽然也没什么人在意,萧经理也只口不提赶他走的事情,珈蓝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没了万星的工作,白天珈蓝又多打了一些零工挣钱。
牛马的生活按部就班,下班路上,J通知了他的新任务。
【难度也不是很高,原著里你的进度已经走到腿断要被赶出朝夜,黔驴技穷之下,你答应了萧经理给十二楼vip客户送酒。】
剩下的剧情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原著中季珈蓝便因为萧经理的多番pua,没有钱的现实窘境,被用金钱攻势哄骗着沦为了交际花。
【这个剧情很关键,正是因为你在朝夜痛苦万分,被摧残了心灵,后期反派把你带走时你才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被他利用到极致。】
珈蓝:“我不是要下线了吗?怎么突然感觉戏份还挺重的。”
【到了时间才会解锁后续剧情,你毕竟是个关键炮灰,陆之秋根本没办法和你比,欲.望悲剧是文青作者最爱好描绘的,你的情节就是这样,为了黑暗而黑暗,为了重口味而重口味,不要沉浸进去,完成任务就好,后续剧情我们不走也没关系。】
J说到最后,语气略松缓,完全忘记一开始压着人走剧情的嘴脸。
珈蓝却攥紧了手,迟疑道:“可……这个剧情后,我是不是不能再待在朝夜了?”
J反应过来:【你的债务还在。】
原著里季珈蓝沦为交际花,之后被反派拐做情人,都是不缺钱的。
珈蓝如果不走后续的剧情,还不上钱的概率极大,剧情因此崩坏风险非常高,J知道自己该严厉劝诫珈蓝,话到嘴边却是:【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珈蓝轻轻抱住小乌鸦,肩膀轻轻抖着,睫毛垂着,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捂住了脸。
【你别怕,我这就去找主神开放你的修为权限——】
J心乱如麻,尽管知道主神同意的概率微乎其微,它也打算尽力一试。
谁知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少年突然松开蒙住眼睛的手,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噗”的笑出了声。
J:?
“其实我这几个月疯狂打工攒下的钱够还好几个月的债务啦,不用担心。”
从一开始,珈蓝就没打算在朝夜长干,总算是走到离开朝夜的剧情了。
J看着他的笑脸,全黑的羽毛都可疑的变红冒着热气,飞到珈蓝的指尖啄了下去,还没咬到,珈蓝便道:“离开朝夜没几个月我就要死了,这些钱应该够还到那个时候吧?”
少年尾调上扬,像冰镇的果酒,甜滋滋的清爽醉人,J听在耳边,果酒变的辛辣,入喉即苦。
.
为了庆祝自己从打工生涯中解脱,及时行乐,珈蓝抬头挺胸地走近了他以往不敢直视的甜品店。
殿内充盈着香软的面包味儿,昏黄灯光下照耀的橱柜干净明亮,他来的时间较晚,许多东西已经卖完了,珈蓝蹲在戚让曾经给他买的巧克力蛋糕旁,眼睛止不住的发亮。
他指了指橱窗:“这个多少钱?”
老板受宠若惊地看着珈蓝,声音不由自主放轻:“那个蛋糕是二百九十八元。”
珈蓝瞳孔微缩,面上表情不变,又指了另外一个粉色的蛋糕,稍微小一点:“这个呢?”
“这个是二百六十八元,两种口味都很不错呢。”
珈蓝点了点头,做出思考的模样,背过老板,在自己的破烂手机上操纵了一下。
“叮铃铃——”
珈蓝接起电话,眼圈瞬间红了:“你说什么?妈的身体不好了?我这就回来。”
老板眼睁睁看着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一头埋进夜色中,叹息一声:“多好看的男生啊,之前是不是还来求过兼职?眼瞎了,亲人身体居然也出问题了,造孽啊。”
马上就要下班了,老板刚换好衣服,门口便随着那人踏来多了几分冷气。
身形高大,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五官锋利俊美,只是现在笼着一层阴霾,浑身低气压,老板有些警惕道:“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他扫过那两个蛋糕:“按它们现做两个。”
“这……”
一叠钱被拍在桌上。
“没有问题。”
老板送看面相就有些不好惹的顾客出去,刚背过身脱围裙,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去而复返,一抬头,却是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绅士,唇角含笑。
“那位金发的顾客,是想要这两样?”
.
珈蓝跑到僻静处,这才松了口气,J有些紧张地停在他肩头:【怎么了,是什么问题发生……】
一低头,是珈蓝正在关闭刚才设置的闹钟。
“好险,差点被宰了三百块。”珈蓝摸去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转头戳了戳如遭石化的J:“乌鸦鸦,你怎么了?”
它再被珈蓝骗它就不是乌鸦,是只狗。
:)
珈蓝搬了根小板凳,恨不得钻进电视机的屏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模糊至极的画面。
剧情正在前情提要:“什么?你说妈的身体不好了?我这就回来。”
旁白催人泪下:“商言,我恨你,我恨你,若不是你,我怎么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再也不会乞求你回头看……”
珈蓝眼里聚起了一汪清泉,欲落不落,红红的眼眶活像被人欺负了。
“太惨了……人类的电视剧真好看……”
一集结束,珈蓝手摸索着桌上的纸巾擦眼泪,一个不留神摸到了透明的盒子,瞪大眼睛,刚才的悲伤一洗而空,他直勾勾地盯着两个蛋糕,想起了什么,歪头朝戚让的房间探去:“风继……”
门一推就开,好久不回家的戚让坐在书桌前忙碌,毛绒绒的头挤了进来,眼睛圆溜溜的:“你桌上的那两个蛋糕花了多少钱呀。”
戚让头也不抬,当珈蓝是空气人。
若是以往,珈蓝转头就走了,不惹这桩煞星,但两个蛋糕这么明显的摆在桌上,珈蓝像是看到了小红帽的大尾巴狼,见戚让不理他,便故意推门发出声响,还是不理,珈蓝踩在地板上发出重音。
戚让目不斜视,珈蓝已经撑着脸倚在桌上,弯腰与他对视,肃着一张脸:“说话。”
在珈蓝眼里,戚让装模作样地关上了电脑,又装模作样地冷着一张脸,他故意哦了一声,拖长调子:“所以是买给我的吗?”
戚让终于看向他,破天荒地给了珈蓝一个笑脸,不愧是男主,笑起来真好看,珈蓝觉得头晕晕的,男主接下来的话却泼了他一头冷水。
“你还记得你叫我给你买的粥吗?”
珈蓝捧着刚从冰箱里热出来的小米南瓜粥,吞咽了一下口水:“这粥,放在冰箱里多少天啦?一定……要喝吗?”
“你说过要我给你买。”
.
戚让打开了盒子,在珈蓝虎视眈眈中,叉子竖在了蛋糕上,大有下一秒叉起来吃掉的意思,珈蓝视死如归,一下仰头喝完粥,清淡的香气充盈在唇齿之间,一看就是新鲜的,并非戚让吓唬他的那样。
珈蓝接过男主递过来的叉子,蛋糕入口即化,甜软的味道让珈蓝再次露出笑容,紧紧闭着的眼,不知何时用余光打量向了戚让。
男主给他买蛋糕,还给他买粥,珈蓝砸吧砸吧唇,放下了碗。
怎么越想,越有断头饭的感觉?
冷硬的下颌,微微勾起的唇角,戚让突兀问到:“还苦吗?”
“蛋糕怎么会苦呢?”珈蓝吃掉蛋糕上的巧克力。
莫名其妙的,珈蓝感觉戚让的视线停留在了自己的唇上,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上面还有些残余的碎屑,那道目光如凝实质,刺的珈蓝不太自在,见戚让没有挪开的意思,他故意咬紧唇,唇色浓艳,盈满水光,男主果然移开了视线。
珈蓝放下了叉子,心跳如鼓:“今天吃饱了,明天再吃吧?”
他端起蛋糕,就要往冰箱走去,手腕倏地被擒住,心跳的鼓声更响亮了。
珈蓝不动声色挣脱了一下,没反应。
他端稳盒子,慢慢靠着沙发坐下:“风继……”
声音在发颤,可怜至极的样子。
电视剧还在播放,戚让的注意力似乎已经转移在了上面,珈蓝进退两难,只好也随着戚让的视线行动,他看不清剧情,只能用心去听。
“商言!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我的仇人!你骗我!你一直骗我!我何羽在你面前就是个笑话!”
已经进入到高潮的电视剧情节,女主终于发现男主父亲是她的杀父仇人,痛苦、爱情交织之际,她决定和男主分手。
寂静的黑暗里,戏里的两人离得极远,戏外俩人却挨得极近,珈蓝被戚让堵在沙发与墙壁的缝隙中,呼吸愈来愈急促,他想呼叫J,但J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珈蓝努力平复着心跳,怯怯地开口:“这个电视剧没什么意思。”
“是吗?可你每天都在看。”
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分辨戚让是什么知道他爱看这个电视剧的,珈蓝只故意装傻充愣,小声地喊:“风继……”
珈蓝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我困了……想睡觉……”
戚让没有动,珈蓝大胆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拉近两人距离后,他阖上眼,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戚让却突然出声:“如果你是何羽,你会怎么办?”
珈蓝滑向戚让冰冷的胸膛,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继续下落,最终躺在戚让的腿上,睁开眼睛瞧他:“兄弟,靠一下?”
电视剧中,何羽拥有凄惨的身世,被商言嘲笑捉弄的经历,俩人不知彼此背负的仇恨相爱,商言身边的恶毒白莲花、狠心婆婆齐上阵,剧情进展到何羽妈妈重病,何羽却被商言身边的恶毒女二陷害,没能看到妈妈最后一面,商言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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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正好是逼死何羽父亲的罪魁祸首。
如果他是何羽,他当然会报复商言,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万劫不复。
可他是商言,戚让才是何羽。
“远离他吧……”珈蓝扬起纯然的笑容,看见自己的面容倒映在戚让深不见底的眸里,“以前的恩怨,别影响现在的我,你呢?”
戚让的手不知何时搭上珈蓝的脸颊,摩挲力道温柔:“那太便宜他了。”
珈蓝瞪大了眼睛。
“明明已经为他付出这么多,甚至原谅了所有不该原谅的,凭什么要拱手相让?”
他声音低低,像在说电视剧里的男主,手离开了珈蓝,珈蓝却感觉自己被冰了一下。
乌黑的睫羽颤动,少年偏过头,垂下来的发丝挡住了侧脸,没有接话。
看似平静的珈蓝正在绞尽脑汁给自己编一个悲惨进行时的故事,提醒戚让其实自己还没遭完报应,不要对他痛下毒手,被他扔在桌上的破手机突兀地响起了“叮铃铃”的声音,珈蓝连忙拿手机进房:“我接个电话。”
轻轻掩上门,珈蓝瞬间无力软倒在地上,摁掉手机响起的闹铃。
“J?”
躲在暗处的乌鸦终于现身,羽毛看上去没有之前有光泽了,稳稳地停在珈蓝肩膀上:【偷学你的。】
“你不是不能碰触任务世界的东西嘛?”
【这个手机是你的,不算彻底的任务世界的东西。】
珈蓝将脸埋于乌鸦翅膀中,抱紧他不说话,少年清瘦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门上。
房门却适时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珈蓝侧耳听外面的动静,直到真没什么异响,才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
门口放着两个蛋糕盒子,还有叉子。
粉色的、黑色的蛋糕散发着松软的香味,仿佛要用甜蜜把珈蓝紧紧裹住,他看了蛋糕一眼,胃里没由来的感到恶心,关上门躺在床上,眉头紧蹙,昏黄灯光下,白净脸颊愈发脆弱,金发凌乱。
【珈蓝?珈蓝?你还好吗?】
“J,你刚才为什么不见了?”
J沉默了一瞬:【你和关键人物进行“剧情”的时候,我会被屏蔽,刚才我这里的提示是,你在走和男主“交锋”的剧情。】
珈蓝道:“所以戚让在抽什么风……”
难道是因为他不仅是朝夜的金牌酒保,还通过个人魅力斩获福利院兼职,甚至即将应聘万星走上人生巅峰——人生太顺利,戚让不顺意??!
J叹口气:【搬出去吧,远离男主,他就是个定时炸弹。】
珈蓝啄米似的点头,又摇了摇头,举起了手:“可是我没钱……只能去睡桥洞了……”
一人一乌鸦大眼瞪小眼。
“更何况,太打草惊蛇了。”
“我给岑谙发个消息,让他接我下班,我总觉得明天很危险,又是任务又是男主的。”珈蓝絮絮叨叨着自己的计划,熬到了深夜,毫无光彩的眼睛看不清夜晚的景象,慢慢地浮现了困意,昏昏沉沉中进入梦乡。
四周空寂又安静,被月光洒过的树影好似有了自我意识,开始如鬼怪般晃动,珈蓝被鬼怪们钳住了四肢,那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嘴巴也被捂住,他想发声,什么东西就咬上了他,让他闭嘴。
珈蓝被欺负的眼泪汪汪,纤长的睫毛颤动,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冒着冷汗:“J……”
他起床的力道有些狠了,又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惊慌之下,一下子半个身子跌下了床,还好双手撑住了地板,没摔的太疼,他咬住有些红肿的唇,唇肉刺痛,心中一愣,肩膀仍保持着耸动,珈蓝好似在大口呼吸,余光却慢慢地,挪向了床尾。
被月光照出的,漆黑的,高大神秘的影子,发丝微微在银色中晃动。
是谁?戚让吗?
他现在就想动手?
心脏狠狠一跳,珈蓝在脑海里呼唤J,没了回音,整个人便委屈地蹙着眉,睫毛上自然而然挂满泪珠,手摸索着床头柜,表演着夜盲。
重新躺回床上,珈蓝将自己蒙进了被子里,似乎很不清醒似的呢喃:“J……风继……”
明明闭上了眼睛,珈蓝还是感觉有人停留在了自己跟前。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门,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梦呓似的:“风继……”
密密麻麻的名字,珈蓝翻来覆去地在嘴边念,骗过他人就要骗过自己,珈蓝开始回忆俩人的兄弟情谊,在特意的加工下,语气潸然泪下,缠绵悱恻。
珈蓝悄悄睁开了眼睛,窗户上倒映着那双暗沉如潭的眼睛。
是戚让。
银色月光为刃,黑色的眼珠镶嵌在珈蓝的后颈,珈蓝无声的缩紧了手。
他靠近了,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脖颈的那块儿皮肤,珈蓝十分辛苦地忍住了战栗,与之相对的,是他没有带手套,不附带任何皮肉的断指,慢慢划过他的脸颊。
“J是谁?”
5. 任务(1)
珈蓝凑近了镜子,冷水浇过瓷白的皮肤,没入衬衫领口更深处,淡粉的唇像是被反复碾磨过的玫瑰花瓣,妖冶糜烂的红,眼底下是淡淡的青黑。
花妖应该是吸人精魄的吧,为什么他是被吸的那一个?
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桌上摆着早饭,珈蓝扫了一眼,还是小米南瓜粥,没有什么胃口。
男主如果要对他这个好兄弟下手,他还能有反抗机会吗?
珈蓝一脸凝重的咬着汤勺。
【你怎么了?】
乌鸦飞到他的掌中,珈蓝摸着他的羽毛,表情已没了昨夜的惊慌:“你昨晚是不是又联系不上我了?”
【是的,但戚让应该暂时没有下杀手的打算。】
珈蓝注意到这只乌鸦似乎也很是虚弱,却没有多想:“你好好休息,戚让应该暂时不会杀我的。”
毕竟昨天他可是表演了一番兄弟情深,男主看上去也很受振动的样子,应该……会犹豫两下?
.
到了朝夜,珈蓝换好了上班服装,给岑谙发去了语音消息,以往百分百秒回的岑谙却没有立刻回复。
珈蓝有些忐忑不安,但接他下班终究不是必要的,叹了口气,手机揣进衬衫内兜。
朝夜是娱乐会所,专供上流社会的人取乐,用珈蓝的话来说,这个地方很装。长廊回绕,装饰古朴,立求东方骨架,现代构解。每一层都功能都不同,装修也不一样,总之越上层越华贵。
朝夜的员工底薪都很低,全靠卖酒的提成赚钱,他人长得好,推销酒水总是最快的,大多时候只需要站在门口,就有源源不断的客单小费,偶尔遇见难缠的客人,也有其他人帮着解围。
但十二楼的vip客户们显然跟楼下的散客不一样,他们叫人是有目的的。
【萧经理来了。】
J提示他,珈蓝头也不抬,继续收拾着桌面,萧经理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忙上前要握住珈蓝的手腕,被珈蓝不动声色地躲开。
萧经理根本没在意珈蓝的举动,嗓音压低,兴奋地说:“珈蓝,你的福气来了,十二楼的vip客户点名要你去送酒呢,你上道一点,一晚上够赚你一年的钱。”
珈蓝垂眸,微微低头。
萧经理见他不上道,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珈蓝啊,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好看?什么电视里的明星,都再也找不出比你更漂亮的,可为什么他们是明星,你却只能卖酒呢?因为你这双眼睛……”
“萧哥。”珈蓝眸中笑意盈盈,打断了经理的话。
原来这就是pua吗?
珈蓝不觉得眼瞎便是毁了人生,要不是身负高利贷赌债,他赚的钱已经够俭吃省用生活许久,是靠他的双手得来的,不靠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比较。
萧经理的话便如左耳进右耳出,珈蓝听完人生大道理,也很是装作醒悟的姿态,连连点头,时不时插上一句“萧哥懂的真多”,把人捧的找不着东面西北。
走近电梯,萧经理亲自为珈蓝按了楼层:“去吧,以后你就一步登天了。”
电梯门即将合上,珈蓝笑了起来,阴影在白皙的脸颊上合拢,光一点点变暗:“我不会忘记的,萧哥,是你给了我机会。”
一路来到1206的房门口,还没敲门,里面正好出来一个强壮男人,珈蓝顺便叫住了他:“您好,1206的酒水已送达。”
珈蓝退后两步,将自己的脸埋在阴影中,转身就走。
一股大力将珈蓝往回拽。
珈蓝想呼唤系统,发现乌鸦已经联系不上了,剧情开始了。
“急什么?”
他挣脱不开,干脆顺从地站在原地,轻声道:“还有什么事情呢?”
金发垂着遮挡眉眼,衬衫也是宽大的,小半张脸藏在里面,那过分的颜色被遮住,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人找你。”
被推着进了包厢,身后的门合拢,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一小部分人去了台球室玩台球,其他四下三三两两的聊天,偶尔几个身边带着女伴,都是正式的,也有喝酒玩游戏的,都算得上正规。
珈蓝把自己隐藏的很好,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男人恭敬地说:“陆少,我把人带来了。”
珈蓝刹时抬眼,模糊滤镜下,他认出了那人是谁。
陆之秋倚靠在沙发上,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头上的伤看上去也要快拆线了:“季珈蓝,我说过吧,这事没完。”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被掩在人声中,没人发现角落里一场待起的硝烟。
珈蓝扫了一圈,没发现酒瓶,手有些痒,遗憾地收回了眼神:“陆少。”
脸上明明带着笑,却让陆之秋莫名不爽,压下心中怒气,扬起了笑:“十几万块知道你还不起,今天做门生意,一笔勾销如何?”
原著中陆之秋打断他的腿就失去了报复的兴趣,被蝴蝶掉的恨意加在了送酒的剧情上,珈蓝不再应声,蒙在衬衫里有些闷,他无意识地抬头。
灯红酒绿,光也是酒红色的,透过落地窗,模糊地洒在卷翘的睫毛上,在颈窝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白玉金边素瓷胎。
他站在这里,却格格不入。
陆之秋看呆了,回过神后一股羞恼涌上心头,他对候在一旁的保镖发话:“把他拖到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去,让他好好看看别的陪酒是什么下场。”
珈蓝被一路按着,动弹不得,他低头被推入房间里,外面有多光鲜亮丽,这最角落的房间就有多丑陋。
疯狂充斥在耳边的笑声,散落一地的酒瓶、不明液体,一群少年被扒光了衣服,不着寸缕的和一群人调笑,他们身边围着一群人,表情迷离,珈蓝敏锐地察觉他们状态全都不对。
“嘭——”
手机被打落在地的声音,不是珈蓝的。
“给你脸了是吧?这里有信号屏蔽器,不会有人听得到你的求救的。”有个男人随手给了想要偷偷报警的人一巴掌,那人要被打晕在地,又被另外的人拖走在沙发上灌酒。
这些酒都不能喝,也许沾了东西。
珈蓝忍着痉挛的胃,原著中季珈蓝是被数不清的金钱诱惑沦陷,而他面临的情况危急的多,陆之秋不知为何恨他入骨,今天这事只会是开始。
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安静地蹲在角落,听着乱糜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上演,不知道多少道目光落到身上,又轻飘飘挪开。
他像角落里潮湿发霉的蘑菇,生生捱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浓郁的气味能让人将晚饭吐出来,陆陆续续有人离开,珈蓝混入他们之中,悄声出门时,一道软绵绵的声音出声:“那个金发的怎么刚才没见过呀。”
珈蓝脚步不停,门口的保镖却拦住了他,身后追上二人,拽住了他的衣袖,硬生生将他拖了回去。
那两人松手,珈蓝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瞄准了地上散落的酒瓶。
“刘总,这金发弟弟你们就不疼了吗?别人吃醋怎么办?”那出声喊珈蓝的男生故意娇滴滴的将话头引到他身上。
“是小林吃味了吧?”
“才没有——”
为什么?不平衡吗?
珈蓝背挺的很直,垂着脸看不清神色,下颌线条紧绷,像是不肯折腰的模样。
其他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瞥向他,那新雪似的肌肤,纤瘦的腰肢,即使看不见脸,也知道是个顶级美人。
顶级的美人自然不能一拥而上,有人调笑道:“刘总,您先让小美人陪你玩玩。”
“我们延后,我们延后。”
各种赞美声、奉承声萦绕在房间内,珈蓝数了数人头,六个人,打不过。
“坐我身边来。”刘总被奉承的眯起了眼,“我们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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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珈蓝没有动。
“噗嗤——”小林挽着他的手臂,“你看他不乐意呢?”
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珈蓝身上,白皙的脸颊上滑过透明晶莹的眼泪,下巴都染出了漂亮的粉。
一群人心跳如鼓。
真想看看他的脸。
有人伸手去碰珈蓝,被他躲过,刚要发火,珈蓝已经起身,乖巧地坐在了刘总身边,隔着一小点距离。
“刘总,可不可以让他们都出去?”清冽干净的少年音,听在耳朵里仿佛有羽毛挠过,不由自主去记每个咬字,尾调。
刘总一把推开了怀中的男生:“都出去。”
“等等,刘总……”男生被捞进另外人的怀中,几人略有不甘的看了一眼二人,随后又安慰自己,反正刘总玩腻了,总会分享出来。
门再次被掩上,只剩刘总和珈蓝两个人。
“抬起头,你抬起头,我看看……”
珈蓝缓缓抬头,像要靠过去的模样。
.
“他被吓到了吧?”陆之秋一脸冷笑着停在门口。
保镖不知点头还是摇头。
“就得给他吃点苦头!否则不知天高地厚!”陆之秋将烟掐灭,“我让你看着里面的情况,只要有人对季珈蓝真正动手就制止,做的怎么样?”
保镖一顿,陆之秋看到他脸上细密密的汗,已经明白了这东西什么想法,一拳砸了过去:“你以为谁都能碰季珈蓝,以为你也能?滚!”
猛的踹开了门,陆之秋只觉大脑在发疼,房间的场景映入眼帘之前,他心中只觉被无数尖刺扎中,他不敢赌门后到底会有什么。
混乱的光线交织成一双蓝色的眼睛。
他曾无比希望这双眼睛流泪、求饶,让薄到能看见淡青色血管的眼皮染成红色。
喉咙干涩的疼。
“季珈蓝!”
喊声一瞬间停止,凝固在地上的是红色的血液,玻璃的碎渣,跪在地上磕头的人影,就像把时间线拨回了他不肯回忆,又无数次回去的的夜晚。
陆之秋僵硬地看向窗边,少年坐在窗台上,月光泠泠,拂过金色的发丝,与蓝色的,没有焦距的眸子交相辉映。乳白的皮肤沾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像花枝上被揉碎的艳红。
他忘记了言语,珈蓝似乎看见他了,又似乎没有,迎风跳了下去。
“咚——”
不知道是坠地的声音,还是他的心跳声。
陆之秋回过神赶到窗边,下意识伸手进夜色,如同水底捞月。
红发男人收紧了手,又无力地垂下,绕过门口,看着地上趴着的保镖,陆之秋冷笑一声,将人从地上硬生生提起,胳膊上肌肉曲线绷紧:“你想死,怎么不早说呢?”
.
不过跟珈蓝没什么关系,他就做做样子,现在还在水管上蛄蛹着往下爬。
明明剧情应该已经结束了,但珈蓝还是呼唤不上系统。
顺着水管爬到六楼,更底下的管道突然曲折了,珈蓝觉得自己没那个运气去赌,万一剧情之力让他补完摔腿断的下场呢。
跳进六楼楼层,这层提供住宿,据说风水好,珈蓝迅速找楼梯离开,刚走过一个走廊拐角,后腰突然被冰冷抵住。
“我投降。”珈蓝果断而迅速。
旁边是一个被打开的卧室。
“他从哪里来的?”
“有人就行,林深那个臭小子竟然敢放我们鸽子,真是想死!”
林深?珈蓝脑海里突兀闪过那个被叫做“小林”的漂亮男生,是因为要脱身来赴这群人的约才祸水东引吗?
“进去。”
珈蓝顺从低头,在他刚进去的一瞬间,脸被帕子蒙了一下,腰被推了一下,卧室的门顺势被关上。
那帕子上有股奇怪的香味,珈蓝感觉嘴唇慢慢变得干涩,身体逐渐变得滚烫,甚至有晕眩的感觉。
6. 任务(2)
珈蓝扶着墙站稳,用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终于看到了浴室里的人影,属于男人的身材曲线,肌肉线条流畅有力。
“哗啦啦”的水声这才出现在耳朵里,紧接着是嗡鸣的声音。
愈发昏沉,珈蓝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幸好那帕子上香味不浓,还不至于迷晕他,只是难免会受些罪。
J还是联系不上,这段儿也是属于剧情的范畴吗?
浴室的水声在他纷乱的思绪下停止,珈蓝的视线只能看清那个人在穿衣服了,抿着唇又看了一眼门口,他打开衣柜钻了进去。
衣柜里空空荡荡的,他人小,勉强把自己塞进去后,几乎是镶嵌在了逼仄的空间中。所有光亮被掩于一柜门之外,只剩下他一人有些轻的呼吸声。
门外传来恭敬又谄媚的声音:“越总,我们底下的人送了一份大礼给你,还请您笑纳。”
越总……是谁?
他们是想献人讨好他吗?
“越总……可否让我进来一叙?”
从浴室里传来压抑着的冷淡嗓音:“进。”
卧室门“哒”一声,开了。
逐渐清晰的脚步声,随后空荡的卧室似乎响起了“咔嚓”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衣柜并没有引起那人的注意。
不太清醒的脑袋尽力运转,眼前一阵阵发昏,珈蓝脸贴在冰凉的木板上,“咔嚓”声,那是相机的声音,很细微,若不是珈蓝听力异于常人,恐怕也听不到。
意识到这是一个针对浴室主人做的局,而他扮演的是一颗炮灰棋子的作用,大概率下场是被两方抛弃。
珈蓝圈住自己的膝盖,竖起耳朵靠近门板,眼前一片黑暗,听觉也就更敏感。
浴室门被打开,发出清脆的响声,本来有的脚步声多了一重,愈发靠近了,即使知道这人的方向并不是他,珈蓝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说吧,什么大礼?”是道很冷淡的嗓音。
“这……明明已经送过来了……”是刚才叫他进去的人,“可能他不太听话,躲起来了……”
心脏骤停,珈蓝动作不由得前倾了些,衬衫上移,后腰便抵在粗糙的木板上,不一会儿就多出几道红痕。
不太舒服,珈蓝无意识侧身,有什么东西便从胸前口袋掉落,“啪嗒”砸中脚踝,滑到一旁的木板上,不轻不重地发出一声响。
“……”
俩人还在谈话,似乎那道响声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什么样的大礼,能抵消你谎报城南那块儿地的损失?”
“这……我也不知道戚让会出手啊……”
戚让?
城南的地,男人姓越,珈蓝终于在少之又少的原著情节中记起了跟男主作对的反派之一就叫越淮。
好像……还是他的金主。
是因为在朝夜的剧情几乎全被他跳过了,直接变成走情人剧情了吗?
无比燥热的体温,珈蓝的心却在发凉。
柜门外越淮扯出个冷笑:“城南那大片地没人看好,能得知开发高铁的路线设在南而非北的的人少之又少,我让你关注有意竞标的人动向,你自以为十拿九稳忙着吞钱,最后让戚让爆了个冷门拿到那块儿地,百朝的损失,你怎么赔?”
“噗通”跪下的声音,还有头猛猛磕在地上的声音:“越总,要不是我手里还管着东部计划,怎么可能一时错漏让戚让那小毛孩儿抢走地呢?您别担心,他那小公司,税务局的人已经盯上了,资金批不下来,他很快就得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外面的动静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珈蓝额头在不停冒汗。
“你的那份大礼呢?”
珈蓝的呼吸屏住。
“应该躲起来了……没关系,他应该还在房间里。”
“你看到了?”
珈蓝的心不由得陷入一潭死水,纠缠着翻滚下沉,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就在这时,脚边的长方形砖头却突然开始发光,微弱的蓝色荧光落在珈蓝白皙的脸颊上。
珈蓝眯了眯眼,看不清,两道脚步声却在这时靠近。
天知道这时候发来的垃圾广告还是催命密谋。
珈蓝肃着脸,稍微用了点力,将智能手机就地正法,屏幕无声黑着裂开波纹。
俩人的脚步停在衣柜前,珈蓝迅速思考着对策,“呲啦”一声,他们把旁边的柜门开了。
随后是簌簌的翻动声,冷冽的嗓音愈发阴沉:“看来你的感觉又错了。”
珈蓝将头埋地更低了,空气太闷,脸上不停地冒汗。
“是那只老鼠太狡猾了……”回话的声音很急切。
说话声也更近了,珈蓝甚至察觉眼前透出丝丝光亮,艳丽的唇色被抿的发白,但很快,柜门“吱呀”一声,又合上了。
这是发现还是没发现?
“滚出去。”
“越总……”
“对了,是滚出百朝。”男人罕见的声音带上笑意,“用东部计划威胁我?你做的很好,只可惜太心急了。”
“……”
接下来是一些零碎又杂乱的脚步声,珈蓝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惨叫声,还有飘进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干涩的喉咙发痒,未等珈蓝松口气,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还不出来吗?”
被发现了。
腿蹲的发麻,在柜门被打开的一瞬,光线争先恐后涌入他的身边,触碰到冷空气,他将自己环的更紧,装晕?不行,那太容易露出破绽。
“果然是只小老鼠。”
越淮身量高,刚洗浴完,水珠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打量人时难免有居高临下之感。
刺眼的莹白抓取了他的视线。
只是一瞬,越淮从莫名的情绪中抽离,用冷淡的目光扫过这名不速之客。
珈蓝却没有凑上来,而是更往里缩,越淮看到他的指尖在发抖。
“你就是那份‘大礼’?”嗓音平缓,与话里截然不同的,是他黑沉沉的目光。
柜中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了脸。
被汗浸湿的脸庞缀满了水珠,眼尾、鼻尖、下巴泛着病态的红,双目迷蒙,噙着点点泪花,唇色被咬的极深,任谁也看得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下药?”越淮视线一顿:“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珈蓝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涣散,迷醉,大脑空空,男人轻松的状态没有让他放松警惕,他笨拙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难为情地说:“别看……”
他不肯出来,使劲往里面挤,这么猛烈的一动作,手机被踢出柜子,鞋子也被踢掉了,白皙的腿也浮上不正常的淡粉,顺着漂亮的骨一路蔓延,无害柔弱至极。
沉默的目光如实质一样包围了他。
“你的东西掉了。”
越淮捡起坏掉的手机,要递给珈蓝,珈蓝迟迟不接,甚至还躲避着这个动作,越淮伸手在那双漂亮似琉璃的眼前晃了晃,这才发现除了不正常的虚热,他的眼睛本身就是失焦的。
“瞎了?”男人的语气略上扬,“谁会下药给一个瞎子呢?”
瞎了,意味着什么都不清楚,被下药,就做什么都可以被解释。
珈蓝知道自己的每个动作都在越淮被放大、拆分。他是话剧舞台上的表演者,而越淮是掌管他生死的评委,决定他是无辜的小可怜,还是别有用心的暗害者。
他蜷成一团,微微喘着气。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而易举钳住了珈蓝柔若无骨的手腕,珈蓝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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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露出被惊吓的表情,越淮却不许他躲,将手机塞回他手上,又控制着他的五指收拢、握紧这个烫手山芋。
珈蓝抱紧手机,贯彻着自己纯良可怜的人设,让双目一点点失真,像是意识逐步涣散。
越淮扫过手机上的裂纹,声音好像在笑:“怎么这么巧,手机就坏了?”
越淮不动声色地看他。
金发下的耳垂一点点生艳,垂下的手无力、纤长,没有茧,养的很好,不像经受过训练过的样子。
他起身接了杯水:“过来喝吧。”
珈蓝抬起被刺激的艳红的眼,慢慢扶起衣柜站了起来,后背也被汗浸的湿漉漉的。
越淮便坐在了椅子上,黑沉沉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珈蓝的状态。
明明是下位,看人压迫感却极强。
从来没人往越淮身边送人,洁癖为过盛的心理猜忌让越淮不需要一个枕边人当软肋,但这次送来的“礼”,确实称得上“大礼”二字。
玲珑剔透万般好,白玉金边素瓷胎。
越淮念出这句诗,诗句美人毫无所觉,他的目光无法聚集似的,缓缓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看似可怜的,无意间被卷入一场阴谋躲在角落,又被发现跑不掉,不得不踮起脚尖朝人类爬行的小猫咪。
越淮无声的笑了,手腕一翻,连水带杯便打翻在地,化为无数晶莹细小的碎片,挡住了珈蓝的前行之路。
珈蓝听到了清脆的响声,停住不动,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我刚才把水杯打翻了,已经收拾好了。”
越淮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那些碎片会把一个赤脚的少年扎的满是伤痕,只要他有任何表情和动作迟疑,就能证明他并不瞎,甚至被下药这事也有待商催。
少年的眸中仍然失焦,听到他的话轻微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抬脚要过,突然整个人被提了起来,被放到了越淮的右臂上,腿不由自主夹紧。
越淮道:“还有碎片没收拾干净。”
他说的轻松,扔他下去也不客气,“嘭”的一声,珈蓝撞到了膝盖,不用看也知道青了,眼里差点闪出泪花,都被他忍住了,仍然让自己表现出神经被麻痹的样子。
一颗药和水被递到珈蓝唇边,目光迷蒙,珈蓝吃完药,小口小口喝些水,才喝一半,便不想喝了,要推回去,手腕被人捏住挡回。
“喝完,这解药生效很快。”
少年僵硬地拿起水杯,刚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像是不适应似的,溢出来的一下溅在越淮身上。
“……”越淮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忍无可忍似的盯着珈蓝,偏偏珈蓝无辜纯洁的脸蛋毫无反应。
他给珈蓝吃的并不是什么解药,反而只是最简单的维生素,只要珈蓝作神智恢复的样子便会露馅。
很可惜,少年还是那副柔弱易碎的样子,柔软的一团,一只手就能掐住拧拧的可恶脸蛋。
他盯着他,手伸出来替他整理着鬓发,声音很轻:“还没演够么?”
“你们商量的把戏并不能对付我。”声音温柔仿佛低声诱哄,“只要你交出身上的摄像头,我就放过你。”
疑心病好重的人,他是临时被拉进来的,怎么可能有什么摄像头?
珈蓝同样也明白,只要自己表现出任何清醒、不瞎的样子,听到了他的秘密,只能横着走出这个门了。
珈蓝垂着眸,没有抵抗越淮探过来的手,但在腰被触碰的一刻,滚烫体温接触冰冷不由得瑟缩,珈蓝躺在床上,清晰地听到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你们喜欢拍照?”越淮捡起地上的针孔摄像头,“刚好我也挺擅长。”
他擒住珈蓝的下巴,分明在笑,却没什么笑意:“哭一个,拍着好看。”
7. 任务(3)
戚让让车停在了朝夜门口。
他坐在后排,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阴影,俊美逼人,手里捣鼓着的手机不停发出响声。
【岑谙】:珈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的安全。
【岑谙】: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保证不再插手有关于你工作的事情。
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轰炸着手机,戚让自虐似的观看,几种莫名的情绪充斥在胸膛,心脏被莫名的大手掐住,一个名字不停地回荡。
珈蓝,珈蓝。
珈蓝还不知道,陆之秋之所以能这么快松口歌曲一事,多亏了岑谙与万星总裁沈唯的关系匪浅。
季越沈陆,这几大家族,总得互相给几个薄面。
冷风袭过车窗,戚让打开银色的打火机,幽蓝色的火苗微弱地摇曳,倒映在他漆黑一片的眼底。
他在珈蓝的手机里安装了芯片,轻而易举地便能拦截其他人发给他的消息,也能拦截他发给别人的消息。
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监视。
火苗的颜色像珈蓝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他发给岑谙的那条信息。
【珈蓝】:岑医生……我最近觉得上班总是很危险,这段时间你可以来接我下班吗?
甚至还发了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戚让甚至能想象到珈蓝发这个表情的模样,他甚至没给他发过。
岑谙?
只有他知道珈蓝的真面目,像岑谙这种人,只是一时被漂亮的皮囊所迷惑。
在几年前,他与珈蓝毫无交集,却因为他被打碎指骨。
关上盖子的一瞬,戚让将岑谙添加为黑名单。
他知道珈蓝所有的人际关系,浅薄的可怜,这朵脱离了玻璃罩的玫瑰花饱经风霜,渐渐枯萎,不该有任何人来插手他的结局。
再等等。
风继在心里劝着戚让。
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便宜他。
他还没有受尽苦楚,他还没有遭到报应。
打火机无声落回口袋。
.
针孔摄像头无声被丢进了滚烫的开水杯里。
“你倒很会演戏。”
越淮收紧捏珈蓝脸的力道,一分一秒的过去,绵密雪白的脸颊留下了鲜明的红印,珈蓝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透着红的眼睛懵懵地看向越淮。
手机摄影模式被打开,珈蓝出现在方框取景器中,乖乖地坐在床上,像被精心装好等待拆卸的礼物。
“不哭就拍别的。”越淮笑了一声,声音冷硬。
纤长的睫毛轻颤,仍像是听不懂似的,染着粉的脸颊在镜头里亦是活色生香。
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珈蓝手搭在膝盖上,并拢双腿,像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事实上,他这个姿势也确实是向一群小学生们学来的。
一看就很智障,很不清醒,很迷糊。
那群人太狡猾,居然在他身上贴摄像头。
本来还有一分的可能主动坦白真相,现在是十分他肯定和那群人是一伙的。
人类套路太深了。
体温还在升高,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不停掐着掌心才能保持清醒,做出该有的样子。
“问你几个问题。”
越淮坐在珈蓝对面的椅子上,冷笑道:“你大可以继续选择演,我们有的是把戏慢慢玩。”
“第一个问题,谁派你的来的?”
珈蓝仍是那副表情,金发湿漉漉地搭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双目失焦,茫然无辜。
无论越淮有多笃定,他也绝对不能清醒。
越淮看着手机中一动不动的人,倾身上前,声音愈发阴冷:“我的耐心有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珈蓝忍住燥热的呼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你是谁?”
越淮不发一言,珈蓝又放空了许久,突然茫然道:“不,不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推我进去……”
珈蓝用尽了毕生的演技,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越淮的手背上,他无声地看着手上的泪痕,蓦地笑了。
镜头中的漂亮男生连哭都是那么好看,薄薄的眼红被染红,青色血管末端也成了妖冶的紫色。
越淮按下了拍摄结束键,一段珈蓝哭泣的视频上传到云端。
画面定格在了羽睫上的晶莹泪珠。
他点开视频,拖拽进度条到最开始,出声威胁时珈蓝的反应。
毫无破绽,反反复复拉条,少年的不同表情便刻在了越淮眼底,茫然的,难受的,哭泣的,基本观察不到一会儿,注意力就会被吸扯到脸上。
这也是越淮录视频的原因,在那张漂亮的脸干扰下,他定格到打算问珈蓝问题之前的画面,不断放大,模糊的画面中,少年有一个细微的动作,下意识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越淮抬眼,看着眼前表演的天衣无缝的少年。
“第二个问题。”他突然扣下手机,“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吗?”
越淮抓住了珈蓝的手腕,强硬地分开他的掌心,白嫩的皮肉上道道模糊的血痕,看上去就像是被谁虐待过。
珈蓝心中一跳,只是灼热的温度烧的他口干舌燥,后背不停浸着汗,眼前配合着发黑,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越淮从抽屉里取出药膏,主动上手涂抹在珈蓝掌心,“只有一点,你若不清醒,怎么会想到躲在衣柜里。”
原来反派还会对着答案找过程,对着箭头画靶子。
珈蓝见自己被揭穿,心理素质也是十分过硬,还是一脸委屈地看着越淮,当全没听到的样子。
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在珈蓝滚烫的皮肤上,他身体不由自主紧绷,又不好直接抽回手,越淮蹲在他身前,眼睛却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根本判断不出什么。
他没办法知道越淮卖的什么药,也越来越没有办法去扮演什么,他的视线只剩下越淮,剩下他模糊不清的五官,层层虚影的房间,腿一阵阵发软,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这个剧情,他还能像以前一样,肆意改变从而活下去吗?
珈蓝指尖不由自主地掐向掌心,越淮还在为他上药,自然而然就掐住了越淮,他垂着头,正好避开了越淮对着他探究的视线。
要是没被下药……再加上越淮的肌肉是实打实的,昏黄灯光下的线条愈发凌厉,青筋蔓延,真打起来,越淮要掐死他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如果有趁手的工具?
这个念头刚一闪出来,珈蓝的脖颈一痛,是真的被人掐住,后背抵在柔软的大床上,头晕眼花的同时,冰冷的嗓音附在耳畔:“你想杀我?”
少年无意识地抬头,那躁动着的目光所蕴含的意思,越淮再熟悉不过。
脖颈上力道慢慢收紧,珈蓝全身血液凝固,动弹不得,越淮戏弄似的抚摸他的发丝:“那些人派你来,是要你爬上我的床?”
“你知道以前他们往我身边送人的下场吗?”
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散去,有什么方法,能安抚越淮的情绪?
头如针扎似的疼,珈蓝愈来愈转不过弯,越淮淡然地看着被熬的快真昏过去的少年,与他冷冽的面容相比,他的动作近乎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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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的,解开了珈蓝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如你所愿如何?”
灯火通明,衬衫下纤细的锁骨、圆润的肩头,羊脂玉似的白,越淮解了第二颗扣子,少年身材纤细,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扣子应该继续往下解,越淮却有些下不去手。
见珈蓝呆呆的毫无反应,越淮又看向少年的腿,黑色的长裤勾勒出流畅的曲线,朝夜的员工服本来就是显身材的类型。
嗤笑一声,越淮的手已经擒住了珈蓝的脚腕,脚踝纤细,一只手就能圈住,珈蓝仍然没什么反应,他静静地盯着越淮,不再表演神志不清。
“真的要如我所愿?”珈蓝在明亮的灯光下露出清浅的笑,水光潋滟,越淮的心湖似乎也荡起涟漪。
他与珈蓝对视,也露出笑容,面容在阴翳下:“看来我们会度过一个难忘的晚上。”
珈蓝点点头,泛着红的脸颊不停地冒着汗,他抬起手,纤长的手指搭上越淮的肩膀,明明该推开,不知为何,越淮盯着那青色的血管,没有拒绝。
那虚虚碰上肩膀的手转而环住越淮的脖颈,整个人便压了过来,准确的来说,是吊在越淮身上,小脸垂着,眼睛却斜斜上瞧,胭脂色的红晕开在脸上。
越淮面无表情:“你做过这种事情多少次了?”
珈蓝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咬住唇瓣,唇珠略肿,明明是他自己咬的,却像被亲红似的:“我可以给你吹头发吗?”
他踮起脚,细白的指尖搭在越淮太阳穴上,眸色透明如琉璃,轻轻揉着,刚洗过澡,发丝还有些许水汽,
他比越淮这个成年男人矮了一个头,身型也纤细,像是主动往他怀里凑,又被揽住的模样。
越淮:“你的药效褪了?。”
“好很多了,也许是您的药起作用了呢?”珈蓝微笑,他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跪坐在床上给越淮吹头发。
“轰轰轰——”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在卧室里极其清晰,少年指尖穿过发间,指腹贴过头皮,酥麻的痒。
越淮垂眸:“停下。”
珈蓝关闭了吹风机,一言不发。
少年的安静让常年遭遇危险的越淮第一时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果然下一秒,吹风机便朝他头顶上方砸来。
越淮眯起眼睛,险之又险地避过,又是劈头盖脸的一个枕头扔来挡住了视野,几乎快准狠地,吹风机又从天灵盖正上方锤下,来不及躲,他冷冷地偏转方向,用肩膀硬抗下这一砸,同时伸手猛的擒住那还要作乱的手腕,连带着吹风机一折,珈蓝整个人便被扣在越淮怀中。
回身一砸,下一秒就已经被越淮掐住脖颈抵在墙上,与之前的戏耍试探完全不同,越淮真用了力,珈蓝几乎被他提离了地,腿在空中晃,脸颊绯红,眼眸失焦,却又十分冷静。
“是我小瞧了你。”越淮声音渐渐阴冷。
“不是你说……要如我所愿吗?”珈蓝憋红了脸,竟然露出了微笑,宝石般的眸子一同眯起,“我就是想杀了你,你为什么不成全我?”
也正是这时,被关紧的门突然被人踹开,越淮朝门口投去视线的一瞬,珈蓝一口咬上他的手,尽管越淮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是松开了钳制珈蓝的手。
窒息过后,珈蓝猛的咳嗽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腰身已被越淮扶住,鼻尖撞上结实的肌肉,珈蓝“呀”一声,也正是这一瞬间,门口传来冷冽的嗓音:“季珈蓝。”
珈蓝被扣在越淮怀中,脸颊蹭着柔软的布料,他刚想抬头,头上的手却将他按回怀中,声音冷淡:“看来今天我这房间是谁都可以进,谁都可以走了。”
8. 修罗场(1)
珈蓝想要挣扎着探出头,被他轻而易举地锁在怀中,若是外人来看,还以为是少年缠着人不肯从人家怀抱里出来。
“季珈蓝。”
珈蓝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起了眼,阵阵发黑的眼睛,他看不清来人,甚至也辨认不出声音。
于是指尖发白,下意识攥紧越淮的衣服,没有回答来人的话。
越淮漆黑的眼睛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来人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表情柔和,突然抬起冰冷的眼睛,俩人的目光短兵相接,空气中摩擦出了火花。
“是你。”越淮瞥见戚让左手标志性的黑手套,嘴角勾起微嘲的笑容,“久仰大名。”
俩人在商场上隐有摩擦,却还没彻底闹翻脸,最近的一次,便是争夺城南土地的开发权。
城南的地多是老式居民住宅区,根本无用武之地,因此没什么人去投标,越淮得到的消息早,政府有意打造两个相邻城市的交通路线,百朝对城南势在必得,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戚让,名不经见不传的草根出身,却掌握着政府也要支持的新兴科技,一夜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甚至隐隐与几大老牌家族有分庭抗礼之势。
而越淮也是最近三个月才从分部回到总部掌管百朝,对于戚让与其他老牌家族交锋持隔岸观火的态度。
老牌望族也不至于容不下人,谁知道戚让这么疯?他们在自持身份,戚让却直接拿他们开刀,虎口夺食,这条疯狗见人就咬,其他人却不能放下身段与其对咬,不知多少人在他手里吃下暗亏。
也不是没人想过找戚让麻烦,越淮看的清楚,只要他一天独揽技术,他们的动作只能局限于小打小闹,上头的警告历历在目,越淮只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戚让看向被他扣在怀中的珈蓝,脸颊被烧的通红,那并不深邃的眼睛含着点点泪光,天可怜见的模样:“还请越先生放开我弟弟。”
闻言,越淮很是自然地松开了珈蓝:“原来是你的弟弟。”
话锋一转:“令弟竟然在朝夜,真让人惊讶,过去少有照顾,真是得罪了。”
戚让的眼神系在珈蓝身上,表情没任何变化:“你门口的下属也很有待客之道,不如去照顾他们。”
“……”
“更何况,朝夜是什么地方,怎么会需要人特意照顾呢?”戚让罕见一笑,“越先生手下人阳奉阴违,我弟弟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怎么会呢。”越淮扯了扯嘴角。
戚让的目光放在昏沉的珈蓝身上,轻声道:“季珈蓝,过来。”
珈蓝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看着眼前大片大片重影、模糊的人影立在门口,他迟疑片刻,停在了越淮身边,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越淮垂眸,没有甩开,心情莫名其妙变好:“你弟弟似乎很怕你。”
他咬重“弟弟”两字,眉头微挑,眼中冷意重重,明眼人都知道,珈蓝与戚让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是戚让的弟弟,就更不可能在朝夜干卖酒的工作。
“珈蓝,过来。”戚让平静的呼唤,让少年松开了手,越淮刚刚明快的心情骤然变暗,珈蓝已经朝戚让踱步而去。
他还没走到戚让身边,戚让便已经上前搂住了他,目光打量在那不正常的,泛着浅浅薄红的脸蛋,眸色微暗:“走,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珈蓝眼睛微亮,缓缓抱住戚让的胳膊,像好不容易找到窝的小猫咪,眼角划过泪珠,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回家……我要回家……”
戚让将人护在怀里,瞥向站在不远处脸色十分臭的越淮,又将珈蓝搂紧了些,从兜里掏出手帕,一点点把汗擦掉:“越先生,你既然帮我救了弟弟,城南的事,风齐不会亏待你的,希望朝夜里亏待我弟弟的人……”
言尽于此,越淮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上前两步:“能和风齐合作,是百朝的荣幸,我送您出去。”
理智告诉他,能和风齐合作,对百朝百利无一害。
越淮看向手指拉住戚让袖子的少年,扬言要杀了他的,要和他拼命的少年,在另一个人面前,流露出不自觉的依恋,信任。
明明位卑身贱如此,心思更是活络恶毒,值得戚让大闯朝夜,还用城南的地和他交换吗?
越淮将那二人送出房间,门口躺了一大片人,歪歪扭扭地横着,鼻青脸肿的,有个人挡了路,他将人踢开,又打了个电话吩咐将这些人拖走:“就送到这里……”
话音未落,一个拳头直接砸在越淮的小腹上,结实的肌肉硬抗下这一拳,饶是他,也不由得退后几步,捂着受伤的地方,抬起微冷的眼,唇角挂上笑意:“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戚让也笑了,揽着珈蓝上车。
发动机嗡鸣两声,汽车在繁荣的街道上缓慢行驶,五光十色的灯影穿过车窗,爱怜似的投在珈蓝身上。
睫毛被眼泪分成一股股,软趴趴地呆在白皙的脸蛋上,鼻尖红,唇红,活像被人欺负了。
车上凉,他将衣服解下披在珈蓝身上。摸出打火机,刚将盖子翻开,才反应过来珈蓝还在,他没有关上,火焰倒映着他漆黑的眼睑。
“季珈蓝。”
他轻声呼唤着。
珈蓝躺在车上,粉色的耳尖动了动,往衣服里钻,当没听到似的。
“珈蓝。”戚让去掉了姓,少年才愿意给点反应,从衣服里伸出的葱白指尖,虚虚牵住了戚让的袖子。
“我是谁?”戚让的眼睛是深色的黑,他的锋利视线将他话中的柔情吞噬殆尽。
少年梦呓般的:“岑谙……”
火光不知被哪里吹来的风熄灭,戚让的眼睛在车厢里黑暗一片。
曲起左手,黑手套包裹着的小指摩挲着少年的泪痕:“叫错了。”
“不是……你要接我下班吗?”珈蓝目光渐渐迷蒙,那蔚蓝色的眼瞳周围泛着的淡淡红血丝,交织勾缠着心脏。
“岑谙和你又不熟识,怎么会答应你呢?”戚让声音轻如蛊惑,“之前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就来找你了。”
“唔……”珈蓝翻了个身,枕着衣服闭紧眼睛,“那你是风继吗?”
“嗯,睡吧,到了叫你。”
他借着火看他,脸被橘色晕染出明亮,衬的他呆的地方更黯淡,他睡的地方占了车子一整个后排,而他在的角落更狭窄。
司机将车停在居民楼不远处,戚让将珈蓝抱了出来,他被戚让抱了出来,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还记得转身过去打招呼:“拜拜。”
居民楼没有路灯,只有墙角上的大圆球似的珠子,盈盈的光照亮着灰色的墙壁,细碎的石路。
珈蓝被扶着摇摇晃晃地乱走,一不小心就要跌倒,戚让退后两步接住了他:“路都走不稳了?”
“嗯。”珈蓝抬起小脸,可怜巴巴地看了过来。
风猎猎地吹着他的金发,白衬衫也被吹起,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愈是夜深,珈蓝的脸也愈是模糊,他站在花坛上,戚让蹲下弯腰,柔软的手搭在肩膀上,整个人被戚让轻而易举地背起。
长路由圆珠的光辉照耀,仿佛满天星子,他低着头,突然感觉肩头一片湿润,布料被浸湿,寂静的夜色中,回荡着少年轻声的歌唱。
真正会撒谎的人,要骗过自己。
从戚让出现的一瞬间,他又恢复了装傻充愣的状态,名正言顺被带走,除了眼睛是真的看不到什么东西了,意识也被烧的有些模糊,连他和姓越的交流了什么,都听不太清。
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昨晚戚让坐在他床边,他不走,珈蓝也不敢闭眼,结果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盯了一整晚。
珈蓝也在内心写了一整晚遗书。
最后戚让还是回心转意了,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戚让就是一个既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人。
珈蓝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丰富的个人能力展现在戚让面前,他要卖惨,赶紧打消男主要杀他的念头。
J,对不起,他不想睡桥洞。
下定了决心,珈蓝哼着自己创作的曲调,声音渐渐哽咽,直到风也吹不散苦闷。
“珈蓝?”戚让出声,珈蓝努力睁大眼睛,观察着地面,在他现在的视野里,地面扭曲成了一条条虫子似的色块,与夜明珠搭配在一起,就像顶着大光明头顶的妖怪。
他好心机,虽然他没有被吓到,但是他可以装出害怕的样子。
珈蓝用气音附在戚让耳畔:“嘘,你看到人了吗?”
树叶适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好可怕啊……”珈蓝的声音轻若飞旋落叶,“我们周围全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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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珈蓝还掐了自己一把,泪花闪烁,泣音萦绕在阴冷的风中,他将戚让缠的更紧,脸也贴的更近:“风继……我好害怕……”
用力表演着怕鬼可怜人的少年,殊不知他才更像是活生生的精怪艳鬼,痴缠人类,以可怜为诱饵。
戚让偏过头,紫蓝色调的夜晚,纤细的睫毛是黑蝴蝶的翼,五官浓墨重彩如油画一般,苍白如一捧新雪的皮肤,红如艳血的唇,像在尸骨之上盛放的花朵,饱满妖冶。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闭眼,等会儿回去吃药。”
戚让知道这是珈蓝发烧了,眼睛看到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了无数的鬼影色块,他记得珈蓝给萧经理的备注是“好人”,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又被陆之秋以报复之名送进那样的房间,和那些人周旋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那些人凭什么这么对他?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他又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戚让突然停了下来,摩挲着空无一物的断指,从一种莫名的情绪抽离。
他刚才,因为珈蓝所遭受的一切而感到心口发疼,甚至不想放过那些伤害珈蓝的人,可珈蓝的眼睛,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他戚让所赐,不是吗?
被刻意压下的,不被提及的心思光明正大地暴露在明面上,戚让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珈蓝扇了一巴掌,却隐隐更加灼热,更加兴奋。
珈蓝哼唧了两声,发现背他之人的步伐愈来愈慢了,周身的气质愈发粘稠,像一个泥潭,但会伸触手黏住过路蝴蝶的那种。
为什么……男主的情绪……越来越糟了呀?
珈蓝心乱如麻,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用,老给他添麻烦吗?他得先发制人。
他松开了环住戚让的胳膊,整个人推了推戚让宽阔的脊背,眼神通红:“你……你放我下来。”
戚让下意识将人的腿收拢两分:“又闹什么?”
珈蓝抿着唇,突然又揽紧他的腰,感受到戚让的身体僵硬,珈蓝骂道:“你就是不想背我吧,越走越慢,还耷拉着个脸。”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假装着委屈,戚让的反应更让珈蓝确定猜想的没错。
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碎,珈蓝道:“你嘴上说着把我当弟弟,结果从来不让我接近你的生活,你嫌弃我是个卖酒的,你觉得我丢脸,你还觉得我什么都要你帮忙……”
他张牙舞爪似的戳着戚让的胳膊:“虽然你年龄比我大,肌肉也比我壮,但没有你,我一样能从那个……那个姓越的手里全身而退,我本来就很厉害,我还跟你分担房租,虽然……你八我二,但你凭什么……”
珈蓝全然忘记了之前他还觉得是戚让嫌他过的太好才动手,委屈巴巴地控诉着,也忘记戚让包揽了一切家务,眼睛被泪水模糊,这下真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戚让有种感觉,他要动手挠人了,幻视小猫崽凶哒哒地窝在怀里生闷气,用爪子使劲扒拉人。
那些积攒起来的,对珈蓝的,对自己的疯狂念头都被眼前的少年的眼泪取代。
戚让告诉自己,珈蓝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成年人,需要被正视愤怒。
戚让越是这样,珈蓝就越是想闹,他耸了耸鼻尖,眼泪将一张脸浸的水润,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喉咙被烧的冒烟,力气都被抽干了,于是一拳砸在戚让胸上,见他不躲,珈蓝又连着锤了好几下,将眼泪抹干,想推开戚让,手却被牢牢攥住。
路边的圆球灯光拉长了珈蓝的影子,萧索寂寥,仿佛他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之人。
戚让看向手套上尾指的眼泪。
在他们不远处,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车,一个斯文气质的男人坐在驾驶位,车窗将亲密无间的二人框住,呈现在金丝眼镜框里。
他静静地窥伺着少年晶莹的泪珠,舔了舔唇,心脏激烈跳动,分不清是为能再见到珈蓝的兴奋,还是撞见他和另外男人相处的痛苦。
他每天都能“送”珈蓝回家,唯独今天,他只是旁观者。
手机上,备注为“珈蓝”的信息框,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他又编辑了一条信息,如愿收到了红色感叹号。
【岑谙】:珈蓝,我看到你了,你也看看我,好不好?
而另一辆车里,红发男人如梦初醒,眼睛紧紧盯着他们,舔了舔后槽牙。
9. 情人(1)
珈蓝的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毕竟是男主,身为炮灰还是得给他两个台阶下的,见戚让破天荒没有冷脸,也没惜字如金,立在一旁给他道歉,珈蓝刚扬了扬唇,猝不及防感觉背后一凉。
那种视线,仿佛阴冷的毒蛇,伺机缠绕在周身,吐出冰凉的蛇信。
他颗颗眼泪将眼前的画面糊成一团,也看不出藏着什么人,于是又故意道:“我要自己走。”
这次没走两步,珈蓝就被戚让腾空抱到花坛上,腿在空中晃:“你干什么?”
“你还发着烧。”
戚让再次低头,时间久到他不知结果如何,一具滚烫的少年躯体再次趴在他的脊背上,他的心脏一瞬被填满:“怎么敢劳烦你为我折腰。”
回到家,卫生间里,浴缸放上冷水,少年被层层件件地剥下衣服,露出白如新雪的肌肤,只是泛着胭脂似的红,他躺在浴缸里,水面泛起的涟漪,拨动心弦。
他背对着戚让,任由他搓洗着自己的头发。
从戚让的角度,能看到珈蓝略清瘦的躯体,还未长成青年的体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纤细的脖颈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白的晃眼。
戚让挪开视线,按压着头皮的力道不由放缓。
也许是因为过于燥热,珈蓝将自己埋于水面下。
“剩下的自己洗,好吗?”
冷水自上方淋下,珈蓝因为怕水,微微侧了点身子,泡沫没有被冲干净,顺着发尖,滑落在那粉红的脸蛋上,因为怕进水,眼睛紧紧闭着,被水流、云朵包裹住的花朵。
睫毛微微颤动,珈蓝抬手就要揉眼睛,被戚让止住,拿过帕子擦掉眼睛上的水,头发被洗干净后揉干,帕子被他的金发浸湿,也沾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是花香,被水浸泡过的,淡淡的沁入心脾。
该走了。
戚让想。
他将帕子挂在架上,推门出去,浴室里却传来低低的轻哼,戚让顿住脚步,他劝自己不要回头,又控制不了的回头。
少年不知何时趴在浴缸上,像要出水的人鱼,眼眶红红的看着他,蔷薇色的唇一张一合:“热……”
戚让走近了他,抽出纸巾,抬起珈蓝的下巴,擦着生理性浸出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泪水打湿了纸巾。
“哪里热?”那被蒸腾出来的花香蛊惑了戚让的心智,他使了几分力道,直到纸巾完全不能用,将它丢在垃圾桶里。
珈蓝歪头看着他,抓紧戚让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掌尖抵着一点柔软,戚让垂眸看他:“这里热?”
珈蓝点了点头,他的意识确实是昏沉了:“你怎么有两个,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皮肉下的心脏牵动着手上脉搏一起跳动,他沉默半晌:“睡一觉就会好了。”
“哦……”
他有些难受地蜷缩起身子,看了看水下,有些为难,潜意识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能当着别的人面前做。
“你出去。”
珈蓝拍开戚让的手,沉到了水底下。
波光粼粼,碎金浮动,仿佛一张油画。
戚让将珈蓝捞了出来,拍着他光滑的背,朝水下探去。
“你为什么碰我?”珈蓝失焦的眼神看过来,纯情的要命。
水声与珈蓝的呼吸声重合,鼻尖颤了颤,他咬住了戚让的胳膊,双颊绯红。
戚让掐住了他的脸:“舒服吗?”
珈蓝摇头,想躲开,被摁着腰拖了回来,死命摇头:“不舒服……不要了……”
那双眼睛怯怯地看他,戚让的眼神锐利而平静,抚摸着他的后颈:“以后别去那种地方,他们都想对你做这种事。”
回答他的,是珈蓝轻轻钻入水中,水面上冒出咕噜咕噜的晶莹水泡。
他想起最开始买给少年的巧克力蛋糕,少年一天吃一点,一周后蛋糕就没有了,戚让那时在忙风齐的事情,等他忙完想回出租屋,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又提了一个蛋糕,告诉自己报复珈蓝与可怜珈蓝并不冲突。
等他推开门,珈蓝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站在空荡的出租屋内,仿佛回到了那些独自熬过的夜晚,等到手底下人查到珈蓝已经去了朝夜工作,戚让站在门口,点燃了烟。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那个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不去就没有钱……”珈蓝的声音拉回了戚让的思绪。
“我给你。”戚让说,“你乖一点。”
珈蓝听到“钱”,眼睛冒了一点光,又有些迟疑,戚让加快了速度,少年躯体浮上淡粉,软绵绵地趴在浴缸旁,喉结和胸膛都在起伏,花朵被水浸软了。
戚让阖上他的眼睛,将人抱了出去。
.
【珈蓝,醒醒。】
珈蓝眨了眨眼睛,缓缓睁开眼,喉咙干涩的疼,全身倒没有那种下坠的重感了。昨天的记忆停留在了他又趴在戚让背上,骂了人家一路。
眼睛虚虚睁开,J的尖嘴就在眼前,他还看得到……
又眨了眨眼,没有出现昨天的怪景,虽然还是一样的模糊,珈蓝放心地又要睡,J在一旁道:【系统这里显示在朝夜的剧情板块你全部完成了。】
“那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珈蓝翻了个身,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乌鸦飞到他的耳边:【接下来要开启情人篇了,由于剧情线变动,他不会主动找上门来了,你得自己主动接近越淮,成为他的情人。】
“越淮……谁呀,不认识。”
【嘎嘎嘎?!】
珈蓝突然伸出手,一把将J抱住,一个转身,压它在被窝下,任J嘎嘎作乱,珈蓝也只是蹭着它柔软的羽毛:“嘘……安静一点,我想睡觉。”
J被珈蓝压的死死的,挣扎无果后,只能安静呆在珈蓝怀中,犹豫了一下,抬起翅膀感受了一下额头温度,还有些烫。
不一会儿,珈蓝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规律,无论他的演技有多好,受伤就是受伤了,脸色虚弱的发白,唇也褪成了淡淡的粉,湿漉漉的眼睫甚至不敢彻底合上。
J:……
它不再出声打扰,安静地贴着珈蓝,在它看不见的地方,金发少年的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
少有的休息时间,珈蓝做了个有些荒诞不堪的梦。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前世。风猎猎吹起他的道袍,他迎风而立,站在尸山血海之上,长剑一转,便笑容满面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逼入角落。
画面的最后,那人抬起脸,竟是戚让的模样,头上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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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两对狗耳朵,抱紧他的大腿:“珈蓝大人,死也太便宜我了,我给您当牛做马。”
这个梦太美,珈蓝一个没忍住就笑醒了,一个翻身就把J给压瓷实了,下巴抵在乌鸦的头上,被羽毛蹭的痒呼呼的,终于舍得睁开眼。
J趁此机会飞回房顶,梳理自己不能再乱的羽毛。
【忘了告诉你,你睡着的时候有三个重要至极的消息。】
珈蓝懒洋洋地在床上翻滚:“不上班好爽啊,好爽啊……是什么?”
J将珈蓝的手机叼了过来,划开账户的消息,珈蓝立马捂住眼睛:“哎呀,这种东西不适合看吧……快拿开快拿开……”
见J叼着没动,珈蓝踌躇了一会儿,张开指缝,试探性地望去,不是令人绝望的余额,而是一条消息。
[收到转账500000.00]
珈蓝揉了揉眼睛,鼻尖凑近屏幕,眼睛也被染的亮亮的,一把将天上的乌鸦捞到怀中:“J,这是5个零欸。”
他的卷毛往上翘,整个人扑在床上,亮晶晶地看着J:“那我是不是可以治眼睛啦?”
一小团呼吸洒在翅膀上,J不存在的心脏跟着一颤。
【是的。】
他捧着脸:“我还没看过,清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等眼睛好了,咱们就到处去逛,我们去看那个出名的银山,我还想去学打篮球,上次路过的公园那群人跳的好高,还有……”
珈蓝真正开心起来,唇角是疯狂上扬的,明媚笑意中,露出两颗小虎牙,J静静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这个毫无逻辑的荒诞小说世界,对于系统来说只是一个任务,对于失去记忆的珈蓝来说,从空无一人守候的病床上睁眼,却是第一次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怪不得……他其实那么依赖戚让,对于珈蓝来说,戚让是唯一一个出现在走投无路的他身边,陪伴他帮助他的人。
“不对,他都能直接转账五十万给我了,还跟我一起租房子,这不是暴露身份了吗?唉,善解人意的我是不会问的。”
【你别忘记他是男主,少接触他,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被珈蓝缠着的J背过身去,珈蓝刚笑着上来挠痒痒,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珈蓝点开语音信息。
[季珈蓝,这个月的债你还没还,顺便提醒你一句,最近债率上涨了,你的债务也得往上提一提。]
【他们要多少钱?】
少年在手机上操作,余额跳转,他的笑容扔挂在脸上,眉眼弯弯:“当然是刚好能掏空我,又不至于让我去死的数目啦。”
明明是一样的笑容,J却觉得刺眼至极,珈蓝道:“每个月还款上升了,我攒的钱都不够还了。”
【……】
珈蓝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崩溃的,反正五十万也治不好我眼睛,能当上越淮的情人,我以后就不差钱。又能完成任务,又能挣钱,我高兴还来不及的,剩下的两个消息呢?”
J深吸一口气,本来告诉珈蓝转账的消息是让他高兴高兴,可它还是低估了剧情的恶劣程度。
【一个是萧经理来找你道歉,求你原谅,另一个是陆之秋找你道歉,说愿意赔偿给你万星的工作机会,让你明天去万星,他亲自赔罪。】
10. 万星(1)
万星的公司大厦前,珈蓝左瞧右瞧,徘徊在门口不进去,他穿了一件圆圆的连帽衫卫衣,大半张脸藏于兜帽下,没什么人注意他。
少年警惕地眯着眼,观察着公司的墙、广告牌,还有路上的油漆:“我总觉得他有诈。”
对于萧经理的哭泣求饶,珈蓝不想理他,也不想放过他,手机里还在播放萧经理的语音。
【好人】:小季啊,我平时待你怎么样,你不可能不知道的,这越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非要辞退我,说一定要你点头同意我才能回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没这个工作真的会死的……
【珈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人】:……对了,小季怎么这几天没来上班?我都没看到你人影。
【珈蓝】:那怎么办啊萧哥。
给人希望,却像是吊在毛驴前面的萝卜,让人抓狂。
对于陆之秋,珈蓝一时却觉得棘手,在小说里,戚让现在还属于前期起步阶段,陆之秋在小说里也就是一个路人反派,他找代唱竟是因为在海外被队友霸凌,嗓子还能说话,歌是不能再唱了。
但他背后的陆家,却是几大反派之一,未来他的假唱事件爆出,连带着陆家在生意上的信誉也一再下滑。
和陆之秋比起来的话,还是他的戏份比较重要。
【要不回去吧?】
珈蓝摇了摇头:“我来了,他在明,我在暗,我不去,他背地动手我完全不知道。”
观察了好久,陆之秋应该手伸不到万星,珈蓝拉上领子,进入公司比较顺利,前台说了陆之秋的楼层,珈蓝和不知道哪里多出来的一群人挤电梯。
左边是人,右边也是人,把电梯这狭小空间围的水泄不通,珈蓝有些不适,脑海嗡鸣了两下,被挤到最前面,差点磕到电梯门,被J叼住衣服往后靠了靠,也就听清了身后之人的窃窃私语。
“听说陆之秋的mv要选主角了,沈总会亲自过目呢。”
这就是陆之秋说要赔偿他的工作?
“这种鸡毛蒜皮的项目沈总也会管?开玩笑吧?”
“沈总也是半年前才接管万星的,出了名的老虎,往好听了说是事事躬亲,说难听点,那叫闲的没事干……”
“再说了,听说是陆之秋要办这个海选的。”
珈蓝竖着耳朵听她们讲“沈总”的光辉历史,在心里问着J:“他也是反派之一?”
【暂时还没有收到他的剧情,情人篇只解锁了越淮的剧情。】
J浏览完大致的简介,传给了珈蓝:【越淮此人,作为反派能屈能伸,会演戏,但为人实则龟毛傲慢,他查出你是季庭寻的儿子,才想着把你养在身边,没想到你和季庭寻根本没血缘关系,还因为在越家生活暴露了自己贪慕虚荣,为人下作的本性,被转手送给了其他人,作为交际花,发挥你最大的价值。】
“这么说来,系统的任务有诈。”
【嗯?】
“它让我做‘情人’,好吧,我不认为越淮现在还会让一个想砸死他的人当枕边人,既然他认为季庭寻的儿子这个身份对他有利,他迟早会来主动找我的,这一个月……又意味着什么?”
珈蓝皱着眉,翻看了J传过来的人物设定,标准的前期b格拉满,权阀世家出身,海外归来,手段狠辣,为人城府深沉,后期却变成了冲击波,是男主第一个开刀的人物。
因为越淮的姐姐,越湫,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子,旁支一族没落,被赶出华海,她一人抗起了重担,招赘了一个丈夫,对独子越琮极其疼爱。
接下来的珈蓝越看越眼熟,越琮在初中时期被卷入了一场绑架案,从此有了自闭的倾向,不愿意开口说话。
越湫因此常年焦虑,越淮与姐姐关系匪浅,也很重视这个侄儿。
软肋过多的人,自然比不过戚让。
珈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被拱手送过去送过来折辱了,里面没越淮的手笔他都不敢信,那场绑架案怎么看怎么像和季珈蓝有关,敢情是仇人大开会。
【珈蓝?】
乌鸦飞到他眼前晃了晃翅膀,珈蓝眨了眨眼:“越淮解锁了,越琮是不是也能解锁?”
【按道理是的,但越琮在原著中是路人人物,只有一点无关紧要的资料。】
“他在哪里上学?”
【华海一中,高三五班。】
“鸦鸦真靠谱。”珈蓝露出小虎牙,没等J问他打听这个做什么,电梯门开了,正好是前台告诉他的楼层,他被一群人一直往前推,一下子就到了走廊左侧的门口,人群自发排了队,珈蓝被挤来挤去,数了数自己的排序,正好是26号。
珈蓝垂着头,过于出色的相貌被挡的严严实实,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陆之秋想卖什么药?再羞辱他一次?
万星的沈总也在,陆之秋再整他,应该就不好直接打他了,珈蓝皱着脸,思考着怎么攻击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很快前面的人一一面试完了,由于他们都走的另一扇门,从另一侧楼梯下去,珈蓝也看不到他们的反应。
紧了紧兜帽,珈蓝踏了进去,没想到是一个舞台,骤然宽敞明亮的空间,头顶还有一盏很亮的白炽灯,光束投下来,刺的珈蓝眼睛极疼。
他看向舞台下方,三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座位上,手里还捏着几张白纸,应该是类似打分表的东西。眯起眼睛观察了半天,珈蓝终于看出右手边第三个人是陆之秋,标志性的红发,色块还是很显眼,让珈蓝勉强瞧了出来。
“哒哒哒……”他踩在木质结构的舞台上,台下的人时时没有出声,珈蓝也不敢轻举妄动。
“各位好。”珈蓝静了一瞬,打破沉默,刚开口,台下的人突然开口:“不用问好了,请回吧。”
舞台顿时陷入静谧之中,出声的是坐在最中间的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西装,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标注着什么,梳着背头,成熟的打扮,脸却十分年轻,甚至有种稚嫩的感觉,与长相相反的,却是他冷淡严肃的声音。
珈蓝点了点头,头垂的更低了,就要从另一边下去,搞清楚陆之秋的目的后,他也没空和他在万星继续纠缠。
“等等。”一道慵懒的,低气压的嗓音让珈蓝停住了脚步。
“这是在为我选mv的主角吧?”陆之秋倚着椅背,略沙哑的声音笑道,“我就要他。”
抑制住生理性泛起的泪花,珈蓝停下脚步,含胸驼背,怯怯地发抖,总之怎么上不得台面怎么来,沈唯看的眉头一皱:“陆之秋,录完这首歌,万星就跟你毫无瓜葛了。”
“知道。”陆之秋冷笑,“一颗废子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当然是趁早抛弃为妙。”
“陆少。”身后的经纪人见陆之秋要发疯,额头直冒汗,恨不得上前捂住人的嘴。
“好了好了。”陆之秋笑完,懒洋洋地躺回座位,“沈唯,就选他,你选了他,我之后保准麻溜地滚出去。”
沈唯冷淡地抬眼:“你要破坏规则?进来的门上用一排小字写清楚了,用自己的理解诠释初恋,不限方式。”
他看向台上少年。
舞台上,盈盈白光照耀着低头不发一言的少年,身形纤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卫衣,还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点轮廓,对待表演也根本不认真,陆之秋嗓子早坏了,也只有一首《玫瑰花似吻》还拿得出手,讲述的是主角心有所爱,卑微乞怜的情感,又苦于性别接近,却只能接近。
作为主角恋慕的,奢望的对象,气质一定要清纯,符合白月光的清冷,形象却要玫瑰花似的浓艳,若即若离,但这样的人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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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沈唯他们最终定下的方案,是符合“初恋”二字。
台上少年没有一点符合的地方,沈唯一向铁公无私,绝对不允许这种走后门潜规则,德不配位的人获得不该有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要破坏规则?”陆之秋冷笑一声,“他就是最适合的,不然,你让他摘下帽子?”
一群人又将目光齐齐落在少年身上,珈蓝不为所动,这种激将法对于他来说是没有用的。
“季珈蓝,十万,买你今天摘帽子,如何?”
没用的……
“五十万。”
“成交。”
“什么鬼,他们商量好的吧……”
珈蓝抬手,瞬间将帽子取下,舞台强烈的光线让眼睛涩疼,于是他微微垂着头,白光如月光,映照着白皙的脸颊。
从他摘下帽子的一瞬间,一切都安静了。
普通的卫衣被衬的像是小猫的花裙子,圆圆的衬的脸颊更加小巧精致,金发如麦田的波浪,垂着的眸子如碧波海洋,唇不点而朱,身披月光,皎洁美丽。
下面还是很安静。
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歌曲里的主角爱而不得之人,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心脏都为他跳动。
陆之秋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珈蓝漂亮吗?当然漂亮,在他又一次在朝夜买醉,珈蓝推开房门走进来,第一眼,陆之秋就看到他了。
迷失在声色犬马的小鹿,眼睛明显不好,走的很迟缓,手推着酒,白皙的,朦胧的,清纯的,多干净的白衬衫,让人想看到酒泼到他身上的样子。
他看向沈唯,沈唯表情平和,与其他没出息的人不一样,但他离得近,看到他握笔的手在缓缓捏紧。
嗤笑一声,他有什么错?
谁见到这样的美人,都会据为己有的,他只是抢先一步,他有什么错?
珈蓝倒对这诡异的安静没有什么反应,他一贯知道自己长得好。
“你想让我做你的主角?”他扬起了笑容,一切的距离感都被冲淡,明月似乎也没多高不可攀:“陆之秋,你的道歉呢?”
陆之秋被少年的笑容照地晃眼,他本以为自己会暴怒到无法控制,他一向脾气不好,可对上他的眼睛,陆之秋却只想将人圈在怀里。
他的眼睛美丽,明明是在笑,可是却带着微微的漠视,就像他砸下酒瓶。
明明适合流泪的眼睛。
其他舞台下的人终于回过神,他们的目光在陆之秋与珈蓝之间打转,各有异色。
“陆之秋。”沈唯回过神来,捏住笔的指尖松开,“你们两个的事,私下解决,下一个。”
像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真漂亮啊,我们万星最漂亮的明星也没有那么好看。”
“最重要的是,没有经过娱乐圈的大染缸,气质还好。”有人忍不住凑近沈唯道,“沈总,再考虑考虑,就定他吧?”
沈唯面无表情:“他也不乐意,你们强求他有什么用?”
助理赶紧让其他人闭嘴,他知道沈总不是一个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的人,像少年这种容貌,带来的财富是数不胜数的,但也只有他知道,沈总是钢铁直男,对这种漂亮的男生有心结。
沈总的哥哥,在和未婚妻分手后。就是因为一只漂亮的金丝雀,白白被害的身体受损,意志消沉,最终郁郁而终,撒手人寰。
知道了哥哥的结局,沈总对同性恋那是敬而远之,世界上谁是同性恋,沈总都不可能是。
珈蓝见台下纷纷乱乱,干脆戴上帽子悄悄溜走。
刚要离开,陆之秋突然对他的背影出声:“珈蓝,留下来吧,只有你配做《玫瑰花》的主角。”
少年踏进电梯,略微歪头:“谁在意?”
11. 训狗(1)
珈蓝眯着眼睛找到电梯按钮,金属门刚一合上,就被人的手插进来硬生生拦住。
掀起眼皮,陆之秋冷着一张脸,电梯门“嘭”的一声,珈蓝有点担忧它坏了:“别这么用力,一会儿出事怎么办。”
“呵,胆小鬼。”陆之秋抱起手臂,微微抬起下巴。
珈蓝笑弯眼:“也不是胆小呀,就是一会儿电梯故障,我们还得被困在一起,万一你产生吊桥效应爱上我怎么办?”
失重,依偎,哭泣,保护。
少年像只弱小的羊羔一样,头埋在他的肩膀处,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少年素瓷肌肤,粉嫩红唇。俩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红金辉映。
陆之秋的表情精彩纷呈,对上珈蓝略带嘲讽的笑,更为羞恼:“我爱上你?像你这种……”
珈蓝轻飘飘的眼神投了过去,陆之秋闭上嘴,瞪了珈蓝一眼,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不愿做我的mv主角?钱又少不了你的。”
跟你不熟,讨厌你。
珈蓝笑道:“因为要露脸啊。”
“你长得又不丑,勉强能看吧。”陆之秋凑近珈蓝,上下打量了一番,“进娱乐圈不是绰绰有余?至少你要进万星,沈唯肯定要疯。”
“不太好吧,毕竟我曾经在夜店工作,夜店咖,把人打伤过,法制咖,还是同性恋。”珈蓝道,“没有人会喜欢的。”
分不清哪句是真心话,哪句是讽刺,珈蓝每说一句,陆之秋的脸色就更绿,他还知道不能对号入座,硬是被那张漂亮的脸气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语气不善:“你?同性恋?那你凭什么不答应我?”
珈蓝朝他摊开掌心,露出虎牙:“我的五十万。”
“……”
陆之秋加上了珈蓝的号,看着干干净净的主页,眉头蹙起:“你屏蔽我?”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转账也到了账户,陆之秋与珈蓝一同出门,珈蓝也知道像陆之秋这种公众人物,是不可能离开万星的。
“季珈蓝。”陆之秋突然擒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到走廊的角落的房间,语气紧绷,“我是真心的,我什么都能给你,我……”
真心?
陆之秋这种人,永远以为自己是上位者,就算他如今摇尾乞怜,也只不过是一时吃瘪,忘怀不了这种感觉罢了。
珈蓝一把挣脱了他,就差把他的手也一起弄脱臼:“不要碰我。”
“你为什么对别人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凭什么?”
他看见了,他都看见了。
他看见珈蓝趴在另一个男人的背上,脸颊还蹭着他的颈窝,说话软软的,眼睛明明是失焦的,可就是亮的出奇。
陆之秋颓然,突然想从身后抱住珈蓝:“你不就是喜欢钱吗?我有很多钱,我真的有很多钱……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跳下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在要碰触到珈蓝的一瞬间,膝盖一疼,便跪在了地上,珈蓝心情很不好,他不再笑了,脚尖碾住陆之秋的脸。
陆之秋脸色涨红,上一次,他也是被这么打的四脚着地,只能以余光看着珈蓝的黑色的裤腿。
挣扎刚抬起头,就被踩了下去,然后,从裤腿脚腕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便沁入了鼻尖,从愤怒转变为难言的欲望,鼻尖翕动,陆之秋一下抓住了珈蓝的脚踝,在他做出更变态的举动之前,珈蓝用了些力,踩的他抬不起头。
“陆之秋。”珈蓝的声音很轻,“你喜欢我什么?嗯?”
“喜欢脸?我看未必。”
“你这种人,傲慢,唯我独尊,最喜欢将别人的想法弃之如敝,实际上别人虐待你,施暴你,你像条狗一样跪他面前,你就高兴了。”
红发男人躺在地上,衣服略微凌乱,身体精瘦健壮,腹肌、人鱼线上是滑落着汗珠,如果他想圈住珈蓝,甚至对他做些什么,少年也只能软倒在怀中,任其施为。
他只是用了些巧力,借用了些道具。
是他自己不想起来。
珈蓝想。
力道每次加重,陆之秋的脸都会涌上阵阵潮红,少年好像要他痛,又不要他痛,在他喉结上下耸动的时候,鞋尖抵在了他的脖颈,由于看不清,珈蓝动作随意,痛感、兴奋感一起流转。
真像一条狗。
珈蓝冒出了这个想法。
很像那种主人丢了根骨头,就躺在地上摇头晃脑,吐出舌头的狗。
他沉浸在这种比喻中,脚下的力道时轻时重,陆之秋脸上、脖颈上多出了几个大大小小的黑色鞋印,像是某种标记的符号,某种镌刻的铭牌。
而陆之秋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抽不出力气回答珈蓝的问题,脊背紧绷,呼出兴奋的热气。
他想一口咬下珈蓝的鞋子,再咬下他的鞋袜,然后虔诚地亲吻他白皙的脚踝,舔砥过他的趾骨。
少年回过神,像是无师自通似的,松开了脚,抬起陆之秋的下巴,扇了他一个巴掌,俊脸上连巴掌印都没有,他是皮糙肉厚,珈蓝的皮肤一看就很嫩,也不知道扇他扇的痛不痛。
“嘶……”
“不许叫。”
陆之秋难耐地喘着气,于是另一边脸也挨了轻轻的一巴掌,侮辱似的拍了拍,珈蓝弯着月牙似的眉眼:“听不懂话啦?”
陆之秋安静下来了,珈蓝松开了他,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有件事,我要你帮忙。”
“华海一中高三五班,安排我进去旁听。”
陆之秋没有起身,双膝仍然跪在地上:“好,可是珈蓝,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红发下的眼睛抬起来,俊美的侧脸还流着汗水,眼圈略红地仰视着他,刚才还听话的狗,尝到了骨头还不满足,口水滴答,露出獠牙。
珈蓝微微一笑:“你听话吗?”
陆之秋膝行上前,不敢碰触珈蓝的衣角,目光灼灼:“我会听话的。”
“听话也什么都没有。”珈蓝干脆转身,摸到了门把手,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陆少?你是从半年前回国的吧?要不要去查一下,季珈蓝的‘季’,是哪个季?”
.
出了万星,珈蓝在手机上约了辆出租车,路边行人行色匆匆,天色暗了下来,偶尔低低地飞过几只燕子,云朵在天空翻滚涌动。
他抬起眼,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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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被一颗水珠砸进了眼睛。
“J,我是好人吗?”
似乎问了一个无意义的问题,珈蓝想。
“我今天很凶。”珈蓝道,“我得完成任务,想从越琮入手,只能请陆之秋帮我。”
他的金发被风猎猎地吹起,露出茫然的眼睛,世界是被乌云笼罩的笼子。
“我只是想演戏,用什么手段也好,让他答应我。”珈蓝小声地说,“可是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也太容易了,让他为我俯首称臣’,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我让他为我所用,听我差遣,是不是一切都容易很多?”
小乌鸦许久没回话,珈蓝有些忐忑不安。J盯着珈蓝。
他是一张白纸降临在世界上的,过往的一切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一个没有被公开的,已经成了废物的家世,却成为了珈蓝暂时束缚他的唯一铁链,陆之秋再想使什么手段,也会投鼠忌器,能抑制的时间有多久?
这种高高在上的疯狗迟早会将人吞吃入腹,骨头都不剩。
然后,物尽其用。
他们不会在乎珈蓝曾经跟谁有过感情,对待物品一样,寄养在别人那处而已,随时可以收回,也随时可以送出,这就是“交际花”。
J突然感受到了主神的恶意,为何要历情劫,行的便是诛心之举。
如果他只是长得漂亮,但只是个笨蛋,也许他会凭容貌获得一群人的喜爱,窝在男人的怀中,任他们宠爱;如果他有心机,但相貌普通,也许他会通过智慧在任务世界中度过顺遂,精彩的一生。
他有美貌,无需心机,他有心机,不必美貌。
二者有之,对他来说,只是美人的报应。
【珈蓝,不要这么想。】J轻声说道,【以前的你我不了解,可现在的你,绝对不是那个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你的所有选择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就算你是坏人又如何?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当好人。】
【珈蓝,你没有错,做你想做的事情。】
少年怔怔地听着J的话,突然伸出手,将乌鸦抱在怀中,J刚想挣扎,听到珈蓝闷闷的声音:“让我抱抱。”
柔软的羽毛成了唯一宣泄情绪的地方:“我以后不矫情了,我就是想活下去,利用他们就利用他们了。”
有湿意在羽毛上拂过,J放轻了声音:【珈蓝?】
少年兀地抬起头,露出狡黠的眼睛,明明眼圈还有点红:“又被我骗啦?我才没害怕。”
【……】
回忆里:
“它再被珈蓝骗,它就不是乌鸦,是只狗。”
汪。
.
等了不到一会儿,一辆银色的车开到了珈蓝跟前,让J对比了一下车牌号,他放心上了车。
车内空气很好,没有以往坐的皮革和劣质香水味。
珈蓝歪头看了一眼司机……看不清……
于是他转过头,去看陡然落大的雨,“噼里啪啦”,世界安静。
在他抱着J专心看雨之时,司机从用余光描摹着少年的表情,金丝框背后的眼睛安静、沉谧,流转于雪白的侧脸。
12. 训狗(2)
雨洗涤了整个安静的街道,雨刮器摩擦着玻璃窗,珈蓝渐渐感觉到有视线在他身上凝固,微微偏头,又仿佛错觉。
他像毫无所觉似的,趴在车的边缘,脸颊对着前方,眼睫虚虚垂着,实则悄悄眯眼,“司机”搭在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似乎衣着也打理的一丝不苟,隐隐约约还有一副金丝框眼镜。
“这个人,是岑谙吗?”
【是。】
伪装成司机来送他回家,没有任何通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吗?还是说已经有了好多经验,只是他没发现呢?
珈蓝脚尖点地,拿出了手机,给岑谙发消息,收到了“您并未添加对方为好友”的提示,指尖一顿,嗯?什么时候的事情。
重新发送好友申请,车厢里突然响起安静的提示音。
针落地般,都被雨声掩了过去。
珈蓝托着腮,毫不避讳地看着对方,岑谙垂眸,目不斜视地开车,衣袖下的手腕却留恋的,仿佛无法忍受一样,下意识想去碰到手机。
珈蓝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一举动的,岑谙想演,他的注意力也就重新转移到雨上,在玻璃窗上开出花的雨。
玻璃窗缓缓下落,飘来的雨丝如刃,在J的紧张阻止下,珈蓝已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街道空无一人,雨幕如注,在金发发梢滴下白玉珠,全身都被淋了个透湿,整个人在昏暗的世界里,盈盈玉光流转。
【你这样会感冒的。】
“不要,哪朵花妖不喜欢下雨的。”他眯着眼睛笑,在笼子外哼着歌,模糊的视线中,突然弯腰探向驾驶座的车窗,借着雨势在上面画画。
一朵玫瑰花刚勾勒好形状,岑谙也终于从异常的状态抽离,他的心还滚烫着,一抬头,金发少年隔着朦胧的雨意朝他笑。
“岑谙。”少年叩响玻璃,“胆小鬼。”
等岑谙从愣神的状态抽离,视线追寻着少年,珈蓝已经坐回了位置上,湿漉漉的发丝滴着水,他玩着自己的头发,刚把前额的发丝拧成小啾啾,或者一个旋儿,一张柔软的毛巾便递了过来,珈蓝便整张脸埋了进去。
像小猫吸猫薄荷。
“注意安全,珈蓝。”岑谙开口,嗓音柔和,“这种事情以后不能再做了,街道上如果有其他行车,可能会发生……而且淋雨会加重感冒。”
一边科普,一边手臂的线条慢慢紧绷,是,他是故意的,他已经不能再忍受像痴汉一样尾随着漂亮的少年。
最开始,只是可怜他,觉得这样一个眼睛不好的少年回家会遇到危险,他便悄悄送他回家。
傍晚昏黄的街道,他哼着歌,夕阳将他的金发染成橘色的样子,蔚蓝色的眸子眯了起来,泼墨油画似的。
那感觉真奇妙,仿佛世界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只有他一个人是亮着的。
说服自己只是送珈蓝回家,没有别的心思,从一小段路,到整个路程。不够,还是不够,心底的深渊无法填补,慢慢扩张到少年所有的行程。
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道德的,岑谙却对跟踪珈蓝一事愈发坚持不懈。
“岑医生。”
他叫他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珈蓝托着腮,又对他笑了一下:“你会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吗?”
车缓缓行驶到目的地。
岑谙如愿以偿能在那置顶的对话框上发出去消息。
珈蓝也什么都没问,垂着眼睛,又回了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又一道视线凝了过来,珈蓝疑惑抬头,昏暗的车厢内,他歪了歪头:“岑医生,怎么了?”
他对自己一无所知,被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身材曲线几乎透明,腰细的一只手就能掐住。
岑谙挪开视线:“没什么。”
从副驾驶座拿了件干净衣服递了过去:“你先披着,别着凉了。”
珈蓝垂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莹白如玉。岑谙呼吸微顿,倾了倾身子,为他披好衣服,雨势已经停了,路灯的光忽闪忽灭,映亮了珈蓝和岑谙半张脸。
“这周末……”
“岑医生,可能我以后不能去兼职啦。”
“……”
岑谙慢慢退回驾驶座,那是没有灯光照耀的阴翳处,珈蓝的脸仍然染着光,他说道:“我要去读书了,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少年的态度说不上热情,更绝非冷淡,可细细究来,便是扑面而来的淡漠。
珈蓝的温柔是很有限的,就像他的这双拥有大海似的眼睛,谁都映不进去,无论什么原因,他向岑谙求助,他没能及时赶到。可能在他心里,岑谙的价值现在还不如陆之秋。
即使不是岑谙的错,那又如何呢?是他们非要认为珈蓝是只柔弱无害的猫,是朵生活在玻璃罩下的玫瑰,谁会怪罪一只漂亮小猫拥有自己的脾气,一不顺心就掏出掌垫挠人,一朵好看的玫瑰花用柔弱的刺保护自己呢?
岑谙对上珈蓝浅浅的笑,想问为什么,想将人抱在怀中,却没有那个资格。
想追上去,想喂他吃药,想为他擦拭身体,想听他拖着软软的语调撒娇,想看他哭,更想他笑。
可已经有另一个男人为他做这些了,那个人看珈蓝的眼神,是爱他的。
他不能。
岑谙无声地望着珈蓝的背影。
求你回头,求你别回头。
.
陆之秋在消息轰炸,在珈蓝眼中,就像是自动转换成了无数的“汪汪汪”。
好不容易从有的没的消息中找出自己想要的,明天就可以去华海一中报道,怎么会有人干成一件事恨不得邀功上百次。
【珈蓝】:你好吵。
对面只消停了一会儿,紧接着恼羞成怒反驳珈蓝的话,见珈蓝真不理他了,憋了半天,下一条语音被自动播放:
【陆之秋】:季少,你小心我用高情商逼你回复我。
“……”
【珈蓝】:我也给陆少表演拿手好戏,学狗叫。
陆之秋的语音被转发了过去。
对面只顿了一下。
【陆之秋】:你怎么知道我属狗。
【陆之秋】:而我又会是谁的小狗呢?
“……”
一张自拍瞬间被发了过来,红发男人随手拍了一张照片,也许是下雨过后,天气不但没有凉快,反而像蒸腾着热气,夜色中他身着黑色背心,露出矫健的身材,当过大热爱豆的人,脸是怎么都挑不出死角的。
可惜,他的这张自拍在珈蓝的眼睛中就是糊了好几层大马赛克,只能看清黑的、红的,他也没兴趣点开。
【陆之秋】:汪汪汪。
“……”
村通网的少年被震慑住了,珈蓝将人开启了免打扰。
他冲了个澡,刚换掉脏衣服,准备去找感冒药,但这种东西一向是戚让在准备,珈蓝让J飞了一圈,找到了在厨房橱柜最上方。
对于戚让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来说,这个距离是一伸手就能够到,对于珈蓝这种少年来说,却稍微有一点点难度。
但进化成人类的优点就是学会利用工具,珈蓝搬来了椅子,一边脚踩着凳子去够药,一边小声吐槽:“到底谁会莫名其妙把药放在这种地方。”
他在凳子上踮起脚,轻松取到药,刚准备转身下来,余光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由于眼睛怕强光,珈蓝一般不喜欢开灯,房间是昏暗的,他眯了眯眼睛,愣住了,在左边放洗衣机处,机器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借着这道光,他也终于发现了立在角落里的黑影,不知道在这里看了珈蓝多久。
珈蓝身形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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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稳,便要从凳子上面跌落,角落里的影子动了,有力的手扶住珈蓝的腰,将他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珈蓝揪住他的衣领,似是被吓到一样,无力地滑了下去,有意无意地,正好碰到了那人左手的尾指,是空的手套。
即使那人及时拉住了他,珈蓝依然顺势滑落在地上,朝凳子底部的四个角摸去,龟裂的痕迹甚至有一点刺痛了珈蓝的手。
“风继。”
颤抖地呼唤。
“嗯,我在。”
搂紧腰的手收紧:“走吧,先出去。”
珈蓝只能被迫抱在怀中,又坐在沙发上,就着戚让的手喝下药。
小脸苦成一团,戚让又递过来一颗糖,珈蓝的心境却大为不同。
思来想去,本该接他的是岑谙,最后来的却是戚让。
甚至岑谙的号码无端被拉黑。
这破绽过于明显,而他又太过于依赖戚让,导致根本无暇深究。
珈蓝咽下糖,闭上眼:“苦。”
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和男主暂时缓和关系,拖延时间,敌明我暗,不要打草惊蛇是他一开始的想法,对于戚让的依赖,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总体来说还是警惕、提防居多,甚至害怕他——直到戚让在朝夜救他出来。
可现在,珈蓝发现一切似乎都是戚让提前做好的局,甚至是今天的感冒药和椅子。
戚让又剥开一颗糖,看着珈蓝的腮肉顶起,含着糖化苦,无辜地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
如果戚让是以身入局,想博得他的信任,再狠狠报复他呢?
吃完药,珈蓝还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很饿了,戚让从厨房下了一碗面回来,酸菜肉丝面,肉丝铺了面上满满一层,酸菜汤汁浓郁,还蒸腾着白色的气。
珈蓝大快朵颐起来,他吃饭姿态很优雅,速度却是风卷残云一般,最后喝汤,珈蓝用瓢羹一点点的舀着喝,头顶突然飘来戚让的声音:“钱还够用吗?”
给人转账五十万,问人够不够用,珈蓝只能粗略的理解,戚让伪装的耐心越来越低了。
他自然而然红了眼眶,楚楚可怜的样子,“够。”
没有问任何原因,戚让道:“我再给你转一点。”
“真的够。”珈蓝演到底,白皙的脸上浮上绯红,“而且,你跟我一起租房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你不用担心。”戚让也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也不伪装自己只是个普通员工了,“我在风齐做出事业了,要不要我们换个更大一点的房子?”
“……真的不用。”
“珈蓝。”戚让突然道,“是不用我,还可以用其他人,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送你回来的,是谁?”
绝对不能暴露华海一中的事情。
珈蓝的心怦怦跳,放下勺子,咕噜噜地喝完酸汤,戚让越是这么问,就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岑谙啊。”少年自然而然道,“我的兼职老板,他看我业绩突出,给我介绍了全天式的兼职。”
他笑得开怀:“我不能总拿兄弟的钱吧?”
戚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看向珈蓝,静静欣赏着只为他一人的独演,眸色黑如夜海。
“转账记得收。”戚让捡过珈蓝的碗,去厨房洗了。
哗啦啦的流水声,珈蓝松了口气,戚让的声音却幽幽地传来:“你确定那个人靠谱吗?”
漫不经心的声音:“我也没有说他是坏人的意思,只不过现在社会上骗子比较多。”
又静了一瞬。
“你为人比较单纯善良,不懂心机,还是不要信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比较好。”
珈蓝久久没有回音,等戚让洗完碗出来,人早就跑进房间了
13. 校服(1)
华海一中,高三五班。
教导主任的声音大老远就能听见了,十分关切的语调:“进了学校之后呢,就一定要跟上学习,不要想着有的没的,更不要想着早恋……”
“你这头发不符合规定,赶紧去染成黑的,天生的?那好吧,话说眼睛没戴美瞳吧……”
有调皮的坐在后排的男生伸了耳朵过去听:“哇,老头儿恨不得把所有东西揉碎了跟他讲,当眼珠子似的疼。”
“新同学?”
“莫非还是旧情人吗?”
后排笑作一团。
“不过,老头儿这么给他面子,应该又是哪个少爷吧?”
“少爷?少爷来五班干什么?”
“越琮不也在我们班吗?听人说他看到他上过宾利。”
“……他?唉,不好惹。”
提到越琮,几人皆将目光看向后排角落里的少年,枕在位置上睡觉,黑色的碎发遮盖住大部分眼睛,阴郁、死气。
“你没听说过他有那啥自闭症来着?都不开口说话的。”
“什么自闭症,大男人家家的。等着吧,王哥都说了,他再这样,就等着挨锤。”
“冠冕堂皇的,不就是他女神暗恋人家吗?有一说一,自闭症建模还是很吃操作的。”
被他们讨论的主角醒了,许多人也就噤了声,靠着墙的少年对集中在他身上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翻开书,静静盯着由各种动植物制成的标本,与常人不同的,浅灰色的眼睛专注,无暇参与那些无聊的话题。
上课铃声响起,周围的声音变得安静无比,越琮仍然没有抬头,直到一声清脆的少年音,被风酥酥麻麻地吹进耳朵。
“我叫珈蓝,季珈蓝。”
百年老校的质量不言而喻,教室里的破风扇“吱呀吱呀”的响。
学校还没发给他冲锋衣校服,少年一身白衬衫,蓝色牛仔裤,搭了一件黑色外衣,很普通很常见的打扮,在黑板上用粉笔写着自己的名字。
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腕,“啪嗒啪嗒”,粉笔断裂的声音,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刚引起窃窃私语,人就转过了头,一切都安静了。
金色的短发似麦田似的浪,雪白的肤色,蓝色的眸又像大海,并不清澈,反而氤氲着雾气,阳光明媚,眉眼如春。
是太过于显眼了。
有人想,怪不得教导主任要花那么长时间讲东讲西的呢,漂亮的不似人间的少年,站在那里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除了越琮。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就像方块人,没什么不同。
他并不理解这些人突然愣愣地盯着叫珈蓝的少年,浅灰色的眸子看向窗外,思考等会儿下课能不能找到新的昆虫做标本。
越琮淡定的表现,头疼的班主任一眼就看到了他,又觉得让明显处于风暴中心的珈蓝挨着越琮坐,会对人造成困扰。
稍一思量,班主任让珈蓝坐在了越琮的前桌,一个靠窗的后排,同桌是个文静但友善开朗的女生。
课上的骚乱很快结束,高三了,时间紧任务重,很快大家投入了复习。
越琮的书上多了一层阴影,他微微抬眼,是刚才那个自我介绍的少年,他正在偏头和女同桌讲话,声音很小,可就是很影响人。
更影响的,是他的头发,被映在了他的书上。
在越琮纠结的时候,珈蓝已经和同桌寒暄完毕,虽然经历了一些基础常识培训,但珈蓝真正的教育经历为零,对于高三,他还是很好奇。
虽然他看不清黑板,也看不清书,但可以竖起耳朵听。漂亮的少年坐的端端正正,手撑在桌子上,小学生似的姿势。
这节是英语课。
听了三分钟,珈蓝的眼睛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什么安不死,什么索菲斯?
灵魂出窍了又一会儿,珈蓝淡然地结束了听讲,也不能怪他嘛。他是一只修真界的花妖啊,中文都是现学的,怎么可能懂什么英语呢?
珈蓝安慰好自己,干脆在脑海里发呆,制定接近越琮的计划。
成为越淮的情人,等季珈蓝是导致越琮自闭的罪魁祸首一事揭开,珈蓝不死也得脱层皮。
珈蓝知道身后的就是越琮,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勉强从轮廓可以判断,这是一个跟他同龄的十八岁少年,身型比他的舅舅越淮要略瘦一些,虽然还是比他壮。
琮,是玉的意思,但越琮却不像块儿质地干净的玉,反而是偏阴郁的气质。
据J所给的资料,他喜欢制作标本,植物、死去的动物,都被他用来做各种书的书签,余光瞥到越琮桌子上厚厚的书,里面可能夹了好多昆虫的尸体。
越琮并不是自闭症,而是有一些自闭倾向,这让他拒绝对外交流,长相与成绩的优异让他深受老师和异性的喜爱,同性却对他嗤之以鼻,甚至曾经想霸凌他。
J给的资料里,越琮没把这事告诉家长,而是选择跟那群人在校外打了一架,一个人打十几个人,别人要命,他不要命,打到最后头破血流,所有人都进了医院。
越湫和越淮知道了,守在他的病床前,人还是一言不发,一句苦不喊,本就体弱的越湫差点昏厥,那十几个人在越淮狠辣的手段下也都遭了灭顶之灾。
医生建议越琮休学或者转学,他却坚持在华海一中读书,也坚持在五班上学。
没人知道为什么,珈蓝将这个行为理解为执拗。
唉,让越琮敞开心扉,任重而道远。
.
放学铃声响起,珈蓝刚想尾随一下越琮,结果被同班同学堵在了位置上,面对同学的热情,珈蓝有些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出了教室,门口还挤着其他班慕名而来的同学看他,虽然没人敢上前,有的时候过于漂亮的人,反而会让人束手无策。
耽搁了太多时间,越琮早跑没了影。
气的珈蓝坐在食堂点饭吃。
华海一中作为百年老校,实行封闭制管理,走读生也不许出校,早上进,晚上出。
食堂的菜色也是以土豆、白菜为主,学生们虽然不发一言,但吃的也是怨气满满。
而珈蓝吃着观音饭,用筷子戳着肥肉一口吞下,眼睛亮晶晶的。
比打工的时候吃的盒饭好吃太多。
漂亮的少年坐在食堂角落,戴上了外套的帽子,脸埋的很低,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陆之秋又来烦他了。
又是每日的例行邀功,见珈蓝不理他,陆之秋似乎有些黑化。
【陆之秋】:你确定你一个瞎子要去读高三?
“……”
珈蓝忍不了。
【珈蓝】:陆少不也初中辍学去当爱豆吗?[猫猫探头]
【陆之秋】:那是我队里另外一个人,我正经硕士毕业,喂!你——
【珈蓝】:日不落帝国水硕毕业的吧。
一气呵成拉进黑名单。
而手机另一旁的陆之秋却突然傻笑了一下。
珈蓝居然会关注他的爱豆生涯,他反复翻动着聊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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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
那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被他截下来反复品味,是在向他撒娇,表达爱意吧?
经过他的调查,珈蓝真的是季庭寻的儿子,漂亮的小少爷跟父亲闹了矛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吃了好多苦。
那天那个背他的男人,肯定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出租屋文学哪里比得上豪门世家?虽然一开始他给珈蓝的印象坏了点,没办法,人有的时候就是会贱一点,陆之秋承认自己被珈蓝打骂的直面内心了。
他和珈蓝的名字,合起来就是芝蓝玉树,珈蓝又姓季,他又姓陆,合起来就是六季,比四季还要多两季,绝配。
至于不回消息,他查了查,珈蓝这个星座的人性格比较慢热。
虽然那个男人背了珈蓝一次,但他还被珈蓝打了两次,赢。
.
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会儿,珈蓝领了校服,打算回教室。
食堂离教学楼有两条路,珈蓝抄了一条近道,百年老校,学校后门外面是菜地,眼睛看不太清路上有什么,珈蓝走的很慢。
这条路没什么人烟,好吧,珈蓝承认,自己还是有想要赌一赌越琮在不在的心思。
他让J飞到天上,帮忙看看有没有越琮的影子,乌鸦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珈蓝眯起眼,用手挡着光线。
刚走没两步,珈蓝听到了“喵喵”叫的声音,从菜地周围的树丛传来的,很微弱,珈蓝循着声音过去。
慢慢蹲了下来,拨开树丛,是一个快递的纸箱,做成了房子的形状,里面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毯,旁边还有一碗猫粮,“喵喵”的声近了,珈蓝凑近了一点,视野里出现了一大团白,瘦弱瑟缩的。
“喵喵……”
瘦小的白色奶猫蹭了蹭珈蓝的掌心,珈蓝收拢手指,摸了摸它。
J正好从天上飞了回来,说前面没有越琮的影子,停在肩膀上,和白猫大眼对小眼。
火花四溅。
当然,这都是J的想象,只有珈蓝能看到它。
于是这只生气的乌鸦也被珈蓝顺毛捋了捋。
小猫见珈蓝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引来,“喵喵”叫的更大声了。
“小白,别靠近他。”
干净、温润的音色,介于少年青年之间,却显得阴郁,珈蓝回头,越琮怀里抱着一只略有疲倦的橘猫,黑色的发丝垂下,微微遮住了眼睛,五官锋利,暗橘色的天染红了他的影子,明明是阴沉的气质,怀中的猫咪叫了两声,反而显现出一种平静的温柔。
脸上、衣服上都是脏的,袖子卷起,肌肉隆起。
珈蓝歪了歪头,抱着小猫过去:“他们都是你养的吗?”
越琮不说话。
小白猫扒着珈蓝的衣服,死活不肯下去,缩在他怀中。
他是小猫最喜欢的,一定要伸爪子牢牢勾住的花。
越琮抬眼,看着珈蓝和白猫嬉戏,说了第二句话:“不是我养的。”
“是他们的主人,养了又要抛弃。”
珈蓝赞同的点点头,他将扒着不走的小白猫抱回了越琮的怀中,两只猫挤在一起,同时对珈蓝喵喵叫,少年垂着头,脖颈一截雪腻的白,金发毛绒绒的,容貌变得清晰无比,不再是方块人。
越琮收紧抱猫的手,直接转身离开,两只猫猫望着珈蓝的方向叫的柔弱可欺。
珈蓝犹豫两下,小跑两步追上,幸好没摔:“走那么快干什么嘛。”
越琮唇角线条紧绷,开口说了第三句话:“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影响人。”
14. 校服(2)
珈蓝已经两天没和越琮说话了。
也不是生他的气,好吧有一点点,珈蓝不太擅长热脸贴人冷屁股,但为了任务,他决定给自己两天时间任性一下。
然而高三生是不可以任性的,说来有些滑稽,虽然高三至关重要,但五班并不是火箭班或者直升班,只是一个普通班,里面的学生也没有刺头,都在努力读书,但是上课难免困倦,精神状态十分不好,珈蓝上课不搞小动作,坐的端端正正的,眼睛认真的盯着黑板,俨然好学生模范。
老师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对这个漂亮又认真的少年赞赏不已,然后就抽他起来回答问题。
“季珈蓝,你来讲讲这道题为什么选C。”
被喊中的少年很快站了起来,教室寂静了一瞬,为他。
春日阳光流淌在他的脸上,仿佛一个虚幻的梦境。
“……因为ABD不对。”
“为什么不对?”老师亲和地笑。
“嗯……条件太绝对了。”
“……”
身后的越琮记录着书签的手一顿,少年气定神闲的样子,又让许多人投入崇拜的眼神。
“一眼就可以看出题目的错处吗?这么可怕?”
“对呀,ABD的选项都是很隐晦的坑,我都想了好久才看出关键的。”
仅仅一句话,老师同学已经帮他把后面的解答过程脑补完了,珈蓝懵懵地坐下,不过看周围同学的反应,他误打误撞地,答对啦?
有点小骄傲~
来者何人?珈蓝大帝。
脑海的幻想中,他正在举行登基仪式。
“同桌,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转学前肯定是学霸吧。”
好吧,驾崩了。
“没有啦,我都没有参加过中考。”他低下头,眼睛一会儿低垂,一会儿悄悄抬起来。
“哇,是保送生吗?”
越琮忍不住抬头,珈蓝金发下的莹白耳垂却泛起了淡淡的粉,掩藏的很好。
“其实我是学渣来着。”珈蓝朝同桌露出委婉的笑容,“我就是觉得听课很有意思,但其实我听不懂。”
“这么厉害!”同桌几乎想上手摇珈蓝了,“你已经到达了学习的终极境界——爱上学习。”
同桌妹子一把抹掉不存在的眼泪,留珈蓝一个人懵圈,开始发愤学习。
珈蓝只好又回到陪伴老师的模式,完全忽视了身后的一道目光,越琮看了看手中的本子,又下意识抬头看珈蓝的背影。
和其他方块儿人不一样的少年。
越琮知道,珈蓝跟“学霸”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他虽然在听,却没有思考,甚至,很有可能他的眼睛有问题。
可能他自己没发现,他看东西总喜欢眯眼,或者凑近了去看,行动慢一拍,在抱着小白遇见他时,那么近的距离,珈蓝甚至不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是谁。
越琮抬起头的次数变多了,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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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晚自习下课,这次越琮没有先走,珈蓝先去厕所躲了躲,回到教室时,只剩三三两两几个人,越琮正在锁门。
珈蓝便凑上去拦住了越琮:“那个,你是走校生,我也是走校生,一起回家怎么样?”
越琮看了他一眼,少年在夜色下,白的发光,金发很柔软,确实是天生的发质,眼睛很大,笑起来隔外好看,比如现在。
心脏莫名一抽,察觉到情绪失控前,收拾好东西,越琮目不斜视地走了,嘴都没张一次。
珈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唰”的一下抓住人的衣袖,巴巴地看着他,睫毛一颤一颤,下一秒就盈满了泪光。
“不可以吗?”
几根白玉葱似的手指轻轻拉住衣角,明明轻轻一甩,就能甩开。
“……”
越琮回头,平静的浅灰色眸子盯着珈蓝。
在这种视线压迫下,珈蓝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只用小拇指勾住剩余一点点布料。
越琮没再说话,径直往前走,珈蓝尾指勾着他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下楼梯的时候,珈蓝看不清,微微滑了一下,牵住越琮的手也因此不小心松开,重心不稳,珈蓝靠着墙稳住了身体,再一抬头,一片漆黑,只剩绿色通道散发着幽幽的光,哪里有越琮的身影。
珈蓝慢慢起了身,一边扶着墙,一边在心里爆锤越琮,小气鬼。
他并不怕黑,在平地上还好,楼梯上看不清路的风险在于会把平台认成楼梯,有踩空的风险。
二楼至一楼的平台,珈蓝试探性地踩了下去,腿一软,失重感传来,人抱头缩回墙角,险些撞到墙。
楼梯空荡荡的,寂静之中,只回荡在窗外延绵的雨声,珈蓝蜷缩在角落。
长长的楼梯,淅淅沥沥的雨,被迫缩在墙角,珈蓝有些恍惚,这场景太熟悉,让他回忆起了他的第一份工作。
季珈蓝设定是初中读完就没读了,不爱上学,就爱厮混,季庭寻也不管,珈蓝文化情况比他还差,能赚钱的工作找不到,别说还债,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活命。
他那时还没适应眼睛的视力,只能用盲杖,工地对人没什么要求,看他残疾也不要他,说影响效率。
珈蓝拄着盲杖,其实他并不是完全看不见,只要努努力就能和常人无异,于是他丢掉了盲杖,叫人看不出来,至少明面上无法指摘后送起了外卖,他干的勤快,动作也麻利,直到一个月后的暴雨天,珈蓝冒着雨及时将外卖送到了。
他站在门口等客人出来,客人接过外卖,脸色却变了:“你送的什么东西啊,这塑料袋上怎么会有水啊……”
“因为外面在下雨……”珈蓝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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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戴着兔耳朵头盔,还没有遮好相貌的觉悟,还处于只要好好工作,就能凭劳动挣钱的思维中,珈蓝对客人毫不设防,客人却越骂越起劲,直到最后,撕破伪装,企图来碰珈蓝的腰。
珈蓝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下意识将人的手折了。
理所当然,珈蓝挣的一大半钱被划给了那个客人做医药费,平台说客户给他差评,走投无路之下,他蹲在了楼梯口,那时外面就下雨,楼道阴暗潮湿,他缩了一整夜。
珈蓝陷入回忆中,在幽暗的环境下,一些轻微的声音就被忽略,直到越来越大,踩着楼梯的脚步声。
有微凉的冷意停留在了头顶,水汽似的笼罩了他,珈蓝知道这是谁。
他缓缓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瞬间聚满了眼泪,昏暗的,只有自然夜光的楼道,只有他的金发熠熠生辉,越琮看到了那双哭泣的,没有焦点的柔软瞳孔,微微下瞥的唇角。
那么清晰,不是方块人,也不是扭曲的线条,他委屈的表情如此清晰。
越琮下颌线紧绷,浅灰色的瞳孔盯着珈蓝,似乎有陌生的情绪在他身上流转,自闭阴郁的少年,一时间给珈蓝的感觉,就像越淮,冷硬,压迫,多疑。
目光流转,眼泪说掉就掉,这是珈蓝的拿手好戏。
越琮沉默地看着他,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穿在里面的是短袖,明明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但男高中生血气方刚,总容易嫌热,明明穿上校服那么瘦,脱下来展现的肌肉却硬邦邦的,能打两个珈蓝。
他将校服外套拧在一起,麻绳似的,一头牵在了珈蓝的手中,一头在自己手腕上系了个结,举起手,靠近珈蓝晃了晃,意思很明显。
不知为何,感觉很像手铐。
俩人一前一后,珈蓝牵着他的校服绳走,走出教学楼,外面雨没有停的意思,越淮的指尖有些紧绷。
珈蓝乖乖地看着他,他没有背包,手上也没带伞,站在原地牵着他的校服,眨巴眨巴眼睛,主动松开了校服:“你走吧,我等雨停了就走。”
越琮拿伞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盯着珈蓝。
又来了,那种冷硬的气质。
珈蓝偏不吃这套:“你本来就不想和我一起走,我就不要给你添麻烦了。”
越琮沉默,如花的伞被撑开,雨水跳动着滚落到伞面,人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要不要我变大一点,遮一下雨回去。】
珈蓝想象了一下J变成超大号的乌鸦,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笑得开心,倾盆大雨在不透水的地板上聚起了水坑,一踩就会溅起水花,夜色中,那“啪嗒”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慢慢出现在珈蓝眼前。
伞微微抬起,风吹着他额前的发丝,浅灰色的眼睛看着珈蓝,一动不动,沉默了半晌,开口说了第四句话:“一起走吗?”
15. 修罗场(2)
珈蓝的家离华海一中有些远,坐公交车的话要半个小时才能回去,俩人的肩膀靠的很近,珈蓝肩头校服滑落了一些,布料被浸的透明,肤肉生香。
越琮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些,另一只手却将伞往珈蓝的方向倾斜,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他却浑然不觉。
视线也不敢往珈蓝的方向看。
珈蓝歪头看他,故意走慢了一点,越琮举着伞,伺候着矜贵的小少爷,挪到了公交车站,已经是十一点了,末班车刚好在俩人面前开走。
站牌下,越琮终于抬起了眼,目光沉沉地钉住了珈蓝。
“你是故意的。”第五句话。
能把上课被老师抽起来也死活不回答问题的越琮逼到开口说了这么多话,珈蓝睫毛被雨打湿,簌簌地分开,小月牙似的眉眼:“嗯。”
越琮比珈蓝高了小半个头,眼神沉下来,十分吓人的样子,珈蓝不怕,捧着脸看他,比起他的舅舅,越琮真的不吓人。
明明没有淋雨,整张脸却像飘渺着胧的雾气,雪白的脸生了一层新粉,玫瑰花在得到水分后展开了花瓣,呼吸都带着浅浅的香气。
珈蓝:“越琮,你家住在哪里?”
明明还有很多其他方法,比如打车,少年却好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垂着头,雨势渐大,很孤单的样子。
越琮沉默地盯着状似伤心的珈蓝,这个突然出现的转学生,和其他方块人都不一样的存在,将他的思绪搞的乱七八糟,又无法拒绝。
从他折返回来开始,也许就是错误的。
他不需要朋友,珈蓝更是一个背景成谜,性格喜怒无常的少爷,他不该接近他。
……伞又递了过去。
珈蓝抬起眼,笑容荡开涟漪,弯腰钻进了伞下,白雨如珠帘,少年的指尖若有若无地碰到了自己的衣袖,越琮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浅灰色的眸子荡开了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涟漪。
.
门锁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珈蓝观察了一下,和朝夜的装修一样,复古骨架,现代解构,用尽全力装的风格。
“进来。”
房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音调偏低,听起来极为耳熟。
珈蓝跟在越琮身后进门。
客厅很大,地上睡着、躺着好几只猫,蹲着的男人正在给珈蓝见过的奶猫喂奶,头上、肩膀上还顶了一只猫,面容冷硬,操作倒挺熟练的。
“小叔。”
越琮开口说话了,珈蓝默默盯着他们两个,有些迟疑,怎么越琮叫越淮小叔?
【妈妈的弟弟叫舅舅,爸爸的弟弟叫叔叔。】J看出珈蓝纠结的地方,少年看不清人的五官,只能通过特征来识人,戚让的手套,岑谙的眼镜,陆之秋的红发,越琮在他后桌。
算盘落空,珈蓝觉得小叔对他的任务影响不大,于是戳了戳越琮,用气音道:“我睡哪里呀?”
“又带猫回来了?”
沈唯将头顶的猫放了下去,那猫却像闻到了猫薄荷似的,抬脚就要往前面跑,顺着这猫的动静看去,越琮垂着眼,身后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若隐若现。
或许是感受到了沈唯的目光,珈蓝从背后微微探出了头,只露出半张新雪似的脸颊,朦胧的湛蓝眼睛,睫毛如蝴蝶的翼,的确是一只漂亮猫猫。
过于突出的发色瞳色,以及那让人无法忘怀的五官,沈唯第一时间认出了珈蓝。
的确漂亮,过于漂亮,可越漂亮的就越危险。
“这是我的同学。”越琮介绍了珈蓝,漂亮的少年站了出来,适时露出笑容,“小叔好。”
“这是你同学?”沈唯突然出声,“之前去家长会的时候没看到过。”
他含着笑意,越过越琮,一种审视的目光放在了珈蓝身上。
“嗯,转学生。”
惜字如金,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把人带回来,越琮上前一步,挡住了沈唯的目光。
越琮坦坦荡荡,沈唯拧起的眉头放松:“你同学住二楼的客房,我去收拾。”
珈蓝迈不动腿,猫猫们自发蹭了上来,有的跳到他的怀中,有的在他脚边呼噜呼噜,少年有些手足无措,越琮将他头顶的猫抱了下来,指尖触碰到珈蓝的发丝,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与那双水润的眼睛对视,越琮又挪开了视线,想起了什么,说道:“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住,小叔他是帮我照顾猫,偶尔来一趟。”
珈蓝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突然愿意跟我说话啦。”
“……”越琮顿了一下,偏过头。
“不是说我很影响人吗?”珈蓝偏不让他躲,又凑近了一点,睫毛好像能扫到脸颊,“我记得你说——”
“我错了。”
越琮很干脆地转了过来,依旧是那副阴郁的模样,眉眼却透出了几分温柔。
他道歉的太干脆,反而让珈蓝愣住了,回过神后,新奇地绕着越琮转圈。
越琮也不委婉,他抓住了珈蓝的手臂,人不得不抬起眼看他:“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有偏见。”
与他同龄的少年说的认真,见珈蓝没什么反应,抿了抿唇,“我不该不理你,不该走得快,不该把你抛在楼梯间,不该质问你……”
越琮盯着珈蓝,一气呵成说完这些话,只觉得早该怎么说,他全然忘记了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只想让眼前的少年开心,为此,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我也有错呀。”
浅灰色的眸子骤地收紧,珈蓝捧起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越琮被他牵着,脑海里一团乱麻,只剩下少年柔软的手。
即使珈蓝根本没说他错在哪里,只是在笑。
而这个笑容也落在了二楼的沈唯眼中,表情逐渐晦涩。
明明只是敷衍至极的假意表演,越琮为何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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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哄完越琮后,珈蓝去了自己房间,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床上沈唯甚至还准备了未开封过的衣物。
珈蓝穿上,挺合身的样子,刚想上床睡觉,房门就被敲了敲。
少年疑惑地偏头,跳下床拧开门,一道劲风便掀了过来,门被直接关上,珈蓝的鼻尖撞到宽阔的胸膛,眼睛泛起泪花,朝后退了几步,那人往前逼来,珈蓝下意识去折他的手腕,被人反拧在墙上,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颈后。
这一幕太过熟悉,无法反抗,他被越淮提起来锁在墙上,昏暗中,他认不出来人,但怎么想也不是越琮。
来人松开了他,整理了衬衫上的折痕,端了把椅子,坐在了床前。
珈蓝软在床上,剧烈的咳嗽着,沈唯居高临下地看着珈蓝,眸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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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陆之秋纠缠不清,现在换个身份来接近越琮,是为了什么?”
少年抬起蒸腾着粉意的眼睛,思路一转,想起了这人是谁,万星娱乐的总裁,沈唯。
他皱了皱眉,像卷起尾巴挠人的猫,珈蓝缓缓笑了起来:“沈总,陆之秋单方面纠缠我,也叫我跟他纠缠不清吗?”
沈唯听着少年软软的语调,眉心蹙起,不知为何,见到珈蓝,身体总会下意识紧绷,零星的火气在胸腔蔓延,游走至全身,他将这称为愤怒。
“那你又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为越琮的同学?”沈唯笑了一下,语调温和,“季珈蓝,你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珈蓝坐起了身子,他微微偏过头,笑了起来:“沈先生,一切都是您的个人揣测,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做越琮的朋友,大可以去告诉越琮,而不是找我来兴师问罪,不是吗?”
少年第一次咄咄逼人,露出了花茎上的尖刺,沈唯久在谈判桌上,再次听到这种朴素的道德价值观,只剩冷笑。
他不信珈蓝有这么天真。
只是想做越琮的朋友?
“那岑谙呢?”他微微倾身,俩人的目光相接,“他为了你求到我,我可不信你们‘毫无关系’。”
“随便你。”珈蓝做出请的手势:“深更半夜,擅闯他人房间,不太好吧?”
“手误。”沈唯喉间扯出冷笑,面容平静,在他要打开房门离开时,少年又出声了:“沈先生留步。”
一回头,珈蓝举起手朝沈唯扇来,干净利落,用了十成力道,白嫩的掌心都变红了,沈唯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个巴掌印。
火辣辣的,脸接触手的时候,似乎飘来淡淡的香气,柔软至极的触感。
胸腔的火气更为郁闷,流淌在四肢百骸中,“嘭”的一下,他被推了出去,房门也被轻轻关拢,珈蓝的声音隔着门板,音质闷闷的:“沈先生,我也手误哦。”
顶着又麻又辣的脸,沈唯目光放空,回到了一楼,倒了杯水给自己喝,手却有些不稳。
明明是很屈辱的事情,沈唯全身气压变低了,除了那一巴掌,脑海里浮现的还有珈蓝柔软的语调,眼含笑意。
“小叔。”
沈唯抬眼,越琮站在他面前,身为长辈,他下意识道:“快一点了,怎么还不睡?”
“小叔不也没睡么?”越琮淡淡地瞥过沈唯,在他脸上的巴掌印上盯了许久,出声道,“这些猫,我打算找人收养了。”
沈唯抬头。
他听懂了言下之意,越琮在下逐客令。
“以后不会来了。”沈唯将钥匙递了过去,在越琮伸手去拿的一瞬间,突然出声:“你觉得季珈蓝为什么要接近你?”
“……”
“越琮,朋友这个说辞有多可笑,你不会不懂。”
沈唯闭上眼,从珈蓝刻意出现在选拔上,到故意搭上越琮的线来接近他,又到扇他巴掌欲擒故纵,陆之秋、岑谙、越琮,珈蓝一步步接近他身边的人,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一个阴郁的,有自闭倾向的少年,毫无利用价值,也不讨喜,像季珈蓝那种漂亮带刺的玫瑰,就算要依附谁,也不会挑他。
他不想伤越琮的心,却也无法接受他看不穿珈蓝的目的。
“他要接近的是谁,好好想想吧。”
16. 修罗场(3)
躺在床上,珈蓝刚要进入梦乡,手机便滴滴地响了起来。
睡眼蒙眬地支起下巴,腮肉鼓起,蓝色光晕流转,盯紧“风继哥”的备注,珈蓝吓了一跳,点开语音,冷冽暗哑的嗓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为什么不回家。”
珈蓝抓紧手机,戚让以前忙工作,晚上都不会回来的,怎么最近回家这么勤?
当没听到?
珈蓝将手机放回枕头前,还没熄屏,下一条语音便被自动播放,语调变轻,声音几不可闻:“珈蓝,你在哪里?”
剩下的话被吞在电流音中,珈蓝良心不安,还是拿起了手机,迟疑半晌,编了个理由:“今天工作太晚啦,我就在宿舍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戚让道:“明天回家吗。”
珈蓝回了一个[猫猫微笑]的表情,关闭了手机。免打扰的陆之秋发的一大堆消息则被他忽略。
另一边,坐在沙发上的戚让,点燃了烟,猩红的火光明媚不定。
装在珈蓝手机里的芯片尽职尽责记录着他的行进路线,华海一中、公交站、紫金小区。
与其他的路线对比,今天多的小区确实引人注意,是主动跟着坏人走的吗?
青年的面色隐于阴翳中,沉黑的眼珠分辨不出情绪,只知道他停在这个界面,眼球滞留着那绿色的光,手臂上线条分明的青筋越来越绷紧。
真是一个很不乖,也很不听话的人。
珈蓝,为什么要撒谎呢。
还是适合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
珈蓝早起打工习惯了,适应高三作息完全没问题,早晨上学时间到了,越琮却不见了人影,沈唯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已经先走了。”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珈蓝在玄光回头:“你跟他说了什么?”
“实话实说。”沈唯屈起腿,给面包涂上果酱,瞳孔漆黑,嘴唇撕下一大块面包,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珈蓝,仿佛他吞下的不是面包,而是眼前少年的血肉,将他一点点拆吃入腹。
珈蓝讨厌这种眼神。
沈唯在他心里的印象大打折扣,瞬间跌到了一个比陆之秋还不如的位置。
“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珈蓝拧开门,刚要合上,沈唯幽幽的声音被风传近珈蓝耳朵,“他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希望以后你不要接近他了。”
关门动作一顿,珈蓝抬起眼:“那我接近谁,接近你?”
沈唯盯着他,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想吗?”
珈蓝被他的自信弄的一时愣在了原地。
“他觉得我接近越琮是为了他?”
【目前看来,是的。】
得到J肯定的答复,珈蓝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向沈唯:“你今年多少岁了?”
沈唯顿了顿,压在嘴边的嘲讽收了下去:“二十七。”
珈蓝听完点点头,雪白的脸颊藏于冲锋衣校服下,里面是干净的新衣服,整个人笑起来青春又洋溢。
他弯起月牙似的眼睛:“那你好老呀。”
“……?”
珈蓝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难道不是吗?”
“如果你真的觉得你侄子是个香饽饽,那你干脆把他放进冰箱里雪藏好了,来一个人就要怀疑他的目的,人家有心理问题就是被你们害的。”
少年微微扬起下巴,漂亮的迷离目眩。
越琮的自闭倾向,仅仅只是因为那场绑架案吗?从越琮、沈唯的性格来看,这俩人作为长辈显然不是合格的那一类,资料里说的,越淮和越湫对他极其宠爱?珈蓝越来越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连你家越琮这块儿香饽饽我都看不上,你这块儿老馍馍我更不屑一顾,谢谢你的喜欢,我也喜欢我自己。”
说完也不管沈唯的反应,反手关上门离开。
留沈唯一个人怔愣在原地。
那些戳人心肺的骂声都消失了。
“谢谢你的喜欢。”
喜欢。
这个词回荡在沈唯的脑海中,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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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海一中每周会进行小测,每月会进行大测,珈蓝运气不好,赶上了大考,班里拉好桌子后纷纷开始自习。
越琮人没来学校,桌子也没人收拾,珈蓝冷眼瞧着,也坐着不动手。
少年脸颊肉微微鼓起,其他人悄悄盯着他看。
“他是不是越琮的桌子挤到了?”
“越琮人跑去哪儿了?不好好看着自己的桌子。”
几人联合起来把桌子拉好,又都悄悄从越琮的位置瞥了珈蓝一眼,莹白如玉的脖颈,骨肉匀称。
“这么好命……”
不知是谁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考试时间到了,越琮还是没有回来,因为是新来的,珈蓝收拾好东西去了最后一个考场。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珈蓝在考场上眼冒金星,转着圈圈,为什么明明都是中文,合在一起,他就不认识了?
尽管如此,珈蓝还是认认真真写完了试卷,鼻尖凑的很近,才能看清楚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睛疼的流泪,看上去就像一个因为难题而伤心的好学生。
写到作文,背部被笔尖戳了一下,珈蓝没有回头,那笔戳的更厉害了。
监考老师正好走到珈蓝面前,眉头皱紧,视线在他和后桌的同学之间来回瞥,指尖在珈蓝的桌面轻叩。
戳他的人收敛了一点,一堂考试顺利结束,珈蓝收拾好东西回去。
后桌的混混盯着他的背影。
旁边有上道的,直接说:“王哥,这好像是五班新来的转学生,叫季珈蓝,特别漂亮。”
王实将笔尖转来转去:“他跟谁走的近。”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
“好像……有人看到过他跟姓越的那小子一起回家。”
.
考了一天,珈蓝被吸干了水分,整个人蔫巴巴的,在教室里趴着睡觉,来来往往的人影发出脚步声,交谈声,顺着风慢慢钻到珈蓝耳朵里。
“啊?这种人为什么在我们班上啊。”
“虐猫?真恶心……怪不得他桌上老是一堆动物的尸体,不会都是他杀的吧?”
“有的人就是心理阴暗呗……”
珈蓝动了动耳朵,脑海中的关键词缓缓拼成一个人的名字:越琮。
他撑起了身子,突然站了起来,冲出教室外。
慢慢跑到教学楼的小道上,果然那里聚满了人,人群水泄不通,珈蓝站在台阶上,远远望到了几个身上衣服挂的乱七八糟的人围在一起,眯起眼睛一看,竟是最后一个考场的人。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珈蓝十分熟悉,越琮垂着眸,腕袖被拉高,手上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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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答地渗着血,伤口开裂,他浑然不觉,怀中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大橘猫。
在他面前的王实得意洋洋,用一种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越琮:“真没想到,越学神私底下就喜欢干这种事。”
几个跟班也在笑。
珈蓝听到人群里的窃窃私语,无一例外都是指着越琮鼻子骂,说他是社会的败类。
越琮抱着伤痕累累的猫,浑然不觉地往外走,连多余的一分目光也没分给王实他们,也正是因为这样,王实的眉眼彻底压低,新仇旧恨算在一起,温柔的女神、漂亮到过分的少年,为什么一个个都爱往这货身边凑?
.
那只会缠着他的大橘受伤了。
珈蓝垂着眼睛,突然问道:“是那群混混干的吗?”
【按照越琮的反应来看,是他们嫁祸越琮无疑。】
珈蓝站在了校门口。
“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J在这个时候最为靠谱,飞到天上搜寻了一圈,锁定了越琮的身影。
【在兽医院。】
“我们也走。”
珈蓝虽然不知道越琮是怎么出去的,摆在他面前的只有狗洞和城墙,爬树一跃,找准了落地点,一跳而下,没看清地上的石子,差点扭到了脚。
珈蓝吃痛一声,连忙朝越琮的方向赶了过去。
平日里怎么样都舍不得打车的珈蓝付了车钱,一阵肉痛,虽然余额看上去很多,减掉债务相当于零。
下了车,珈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是兽医院,其实是一个普通的小诊所,四周是低矮的瓦墙,建筑老旧,小巷子密布。
珈蓝扒在门前,在“新开业,重磅合作”的招牌上停留了一下视线。
朝里面探了探头,珈蓝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大橘正在被包扎伤口,目光一下软了下来,诊所里没有越琮的影子,珈蓝合理怀疑他在躲他。
看到猫猫被照顾的很好,珈蓝正要挪开视线,想接下来怎么办,诊所里突然传来一道儒雅的嗓音,带着疑惑:“珈蓝?”
帘子被掀起,岑谙从里面走了出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金丝框眼镜背后满是惊讶,随后恢复正常。
“岑医生,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岑谙微微笑了一下,和一旁的医生目光相接,“这是我的老朋友,最近缺人手,我来给他帮忙。”
骗你的。
是因为知道你在附近,这条路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能每天看到你回家的影子,隔着公交车,你站在里面,人影层层叠叠,我看到了你,只看到了你。
“现在可不是下课时间?”
岑谙的关心停留在了长辈的分寸上,珈蓝眨了眨眼,知道他没有那么简单,蔫坏的,会扮成出租车司机跟踪他的人,会调查他生活,给予帮助的人。
好吧,比陆之秋好很多很多很多。
珈蓝心还记挂着跑掉的越琮,闻言抬眼,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要保密哦。”
岑谙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旁边的老友笑了一句:“一看他就是来找抱猫来的那小子的,俩人感情真好。”
后背蓦地一凉,岑谙微笑道:“两个人才刚认识,感情能好到哪里去?”
“感情不好能翘课去找他吗?岑谙,你跟现在的小朋友都有代沟了,你不了解他们。”
“……”
17. 校服(3)
越琮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圈,浅灰色的眼睛黯然无光,沈唯的话萦绕在耳边,他不得不承认,少年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为了钱,为了其他什么,他都能给,可如果是为了其他人呢?
那双湛蓝的眼睛,又漂亮又干净,本来就不应该只看着一个人。
思绪乱着一团,越琮又想起那只可怜的大橘,因为他的缘故,被王实那群人虐待,若不是他及时制止送医,恐怕早已死亡。
纱布包扎过的伤口隐隐作痛,越琮想,身负厄运的,没有能力的人不要随便去接近什么,珈蓝也好,猫也罢,他只会带来不幸。也许只有死物,那些标本,适合与他一起腐烂。
“越琮。”
脚步倏地顿住,珈蓝站在他要经过的下一个路口,倚靠在墙边,白到发光,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珈蓝是来找他的。
心脏一下被填满,那些阴暗的,扭曲的想法归于尘土。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越琮知道,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
“珈蓝。”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少年的名字,“我还可以当你的朋友么?”
珈蓝不说话。
越琮朝他走来,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浅灰色的眼珠浸出墨意:“王实他们欺负你?”
珈蓝摇头。
仍然是冷淡的表情。
越琮心提紧了,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你不要怕,我并不怕他们。”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逃跑?”
“我……”
越琮一愣,少年环起胳膊,脸颊肉鼓起:“我才没有一个会把我一个人丢下的朋友。”
他声音软,从鼻音哼出来的不屑声,惹人心痒:“你要是不理我,我还可以离开你,找其他朋友。”
越琮默默看着他:“那也很好。”
丢掉一个累赘。
“……激将我?那我走啦。”
珈蓝冷哼一声,少年从来不惯着任何人,他掉头就要就当没来过,见越琮真不叫住他,他又跺了跺脚,抿了抿唇:“我饿啦。”
越琮点头,带着珈蓝去了最近的饭店,余光总描摹着他雪白的侧脸,玉雪映花,芙蓉桃腮。
俩人在位置上坐下,珈蓝点了一碗牛肉米线,越琮跟着他点了一碗。
菜单捏在珈蓝手上,似乎手滑了似的,掉在了地上,越琮弯腰捡了起来。
珈蓝的指尖无意似的一碰,菜单如雪花般飘了下去,恰好滚到了越琮脚边。
越琮再次捡了回来,递到珈蓝手边,又规矩的收回了手,乖乖地看着珈蓝,似乎在等人下一步指令。
珈蓝玩腻了,开始吃饭。
“你还在生气吗?”越琮没动筷子,直勾勾地盯着珈蓝,“你要打我出气吗?”
珈蓝吸面条的动作一顿,眼睛疑惑地望着对面的越琮,他却很认真的说:“你可以扇我巴掌,就像扇小叔一样,你也可以骂我,就像骂小叔一样。”
“原来你一直跟着我?”
越琮道:“抱歉,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咕噜咕噜”地喝完汤,珈蓝擦了擦嘴角,抬起莹白如玉的掌心,轻轻拍了拍越琮的脸,他紧紧地贴了过来,鼻尖克制地翕动。
“你连这个反应也要和小叔一样?”
他托着腮,眼睛弯了起来,越琮动作一顿,僵硬地抬起了头,随后闷闷地贴了回去,“嗯,要一样的。”
“想的倒美,我把你当成小叔也可以?”
“嗯,可以。”
……
越琮那双和他小叔没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望了过来,没什么情绪,但直勾勾的,珈蓝低下了头,脸像刚出炉的松软蛋糕,还蒸腾着热气。
很适合咬一口的样子。
越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珈蓝身上,没舍得离开半分,终于,珈蓝脚尖无意似的踹了人一下:“你家人,对你好吗?”
听到“家人”二字,越琮那稍显清澈的瞳孔重新沉淀出墨黑。
“……母亲,她很忙。”越琮开口道。
涉及到了任务对象,珈蓝的目光认真了些。
“她总觉得我是被毁了,没有那件事,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越琮似乎还不习惯说这么多话,讲的很慢,“我提出主动搬出来,请母亲高抬贵手。”
“我没有如她所愿,选择读私立。”
经过越琮的讲述,珈蓝拼凑出了在系统资料外的故事。冷漠的舅,偏执的妈,唯一说的上话的,只有一个小叔。
“小叔他,对漂亮的男生有意见,父亲当年和母亲吵架分手,俩人退婚后,母亲发现怀孕的时候,父亲有了新的爱人,是男生,只可惜俩人的情感不对等,父亲因为感情日渐消沉,去世了。”越琮古井无波的脸上荡开笑意,不达眼底。
珈蓝捧着脸:“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出去乱说?”
“你可以打我,骂我,自然也可以伤害我。”越琮道。
珈蓝被他这话噎住了,雪睫微颤,漂亮的脸鼓了起来:“我打你干什么。”
“只要你高兴。”
他又接了一句:“做朋友就是这样,只要你开心,不怪我、怨我,我们的感情就会变好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珈蓝脑子绞成一团,理智告诉他,越琮这样很不正常,也是不对的,他应该告诉他,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家人,都应该相互尊重彼此,而不是靠奇怪的方式来表达爱意。
可越琮的话也很有逻辑,将珈蓝绕晕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这时,门口传来高声的呼喊:
“越琮。”
珈蓝眯着眼往门口看去,果然五六个头顶染着彩色头发的男人站在那里,为首的人高马大的青年穿的吊儿郎当,不是王实又是谁。
“原来跑这里来了。”王实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进店,店老板只当没看见,他们围住了珈蓝与越琮,他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打转,最后凝在了珈蓝身上,露出讽刺的笑:“新来的,你第一次不识抬举,我脾气好不计较,这第二次,你也没有必要帮一个虐猫的人吧?”
珈蓝掀起眼皮,刚要发作,手被人按了下去,越琮起身,示意的很明显,让那群人跟他走。
王实嚣张地笑:“以前这么折磨你,都没见你有什么反应,这下好了,有软肋的人就是不一样。”
“王哥,我们要不要连这个不识抬举的转学生也一起……”
剩下的话都被咽回了口中,越琮漆黑如墨的眼神令人心惊。
“下次再说。”王实与小弟们对视一眼,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出去,将珈蓝落在了位置上。
越琮被他们围在中间,像是被架起来的鹰,翅膀被宝剑钉住,动弹不得。
【你要去吗?】
J出声道。
“去,怎么能不去。”珈蓝冷静道,“任务成败在此一举。”
J不说话,珈蓝知道它在担心:“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骗你的,富贵险中求。
珈蓝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巷子,几人见他追了上来,表情皆是一愣,越琮沉沉地看着他:“你回去。”
珈蓝摇了摇头,走上前两步,牵住他的衣角:“我不回去。”
“你们拉拉扯扯也没用了。”王实道,“越琮,新仇旧恨,今天一起算了。”
越琮将珈蓝挡在身后,数了数人头,不知道有没有带刀,不能让珈蓝受伤,浅灰色的眼珠逐渐浸出狠意。
“好啊,那我们算算账。”
珈蓝站了出来:“你们虐猫,将这事栽赃给越琮,考试作弊,我不提供帮助,所以怀恨在心,不是吗?”
少年噙着笑,初日映雪般澄澈,任何愤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像飞旋于潭水中的片片枯叶,王实挑眉:“那又如何?”
“不如何。”珈蓝摆弄着手机,“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他歪了歪头:“恭喜你们呀,要被开除了。”
王实他们被珈蓝摆了一道,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丝丝嘲笑:“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你打啊。”珈蓝冷笑一声,“看看你们背后是什么。”
“?!”
他们僵硬地转过了头,空无一人的街道,连只鸟都没看到,这个空当之后,原地哪里还有珈蓝和越琮的影子?
“王哥……他们是不是跑了?”
王实从口袋里摸出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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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在嘴中:“愣着干什么。”
“啊?什么干□□?”
“……追啊!”
他们的气急败坏影响不了珈蓝逃跑的速度,少年眼睛并不好,看不清路,手被越琮拉着,俩人跑过被藤蔓蜿蜒的瓦墙。
“喂,是警察叔叔么?”珈蓝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声音委屈的要命,“呜呜呜,在垂全、不垂云……”
“重金。”
“呜呜呜,重金这里出现了黑暗集团,我们被校园霸凌了,赶紧来救我们吧呜呜呜……”
抹掉不存在的眼泪,珈蓝对越琮道:“遇到危险不要老想着打架,不是还可以报警嘛。”
越琮嗓子发疼:“你没必要跟过来。”
俩人走到一条死路,夕阳染红了墙,珈蓝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翻过去再说。”
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越琮主动弯下腰,让珈蓝攀了上去。
天色渐渐变暗,少年金色的发丝从橘色慢慢变暗,朝他伸出手,油画似的质感。
俩人坐在墙上,墙的另一面有个小土堆,珈蓝目测了一下高度,有棵树正好挨着墙,树干也挺粗的,他抱了上去:“帮我看着一点呀。”
珈蓝往前爬了一点,树叶簌簌的动,傍晚闷热的风吹着脸颊,他的腰弯着,像蹑手蹑脚的猫咪,宽大的校服空荡荡的,腰肢纤细。
爬到树干中心,踩着疙瘩似的小凸起,珈蓝滑了下去,下一个分叉,越琮及时道:“往右。”
珈蓝往右了一点,顺利落在地上。
“好啦,你也过来吧。”
“找到了!”
“他们在这儿!”
越琮坐在墙的边缘,背后传来王实那群人的脚步声,离的高了,珈蓝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知道越琮对他说:
“走,别回头。”
接下来的场景不是珈蓝能控制的,越琮从墙上跳了下去,却是跳向王实他们。
一开始,是诡异的安静。
然后混杂着嘲笑声,辱骂声,不知从谁的尖叫开始,珈蓝听到了挥舞棍子的闷响,尖刀入肉的刺声,哭泣、求饶,最后归于一滩死水。
等珈蓝爬回墙上,看到的就是凌乱的红色线条,混混们一个个趴在地上,越琮靠在墙边,成了唯一一个立着的人,冲锋衣一片深色,他抬头望向珈蓝,脸上沾着红色的血迹,眉眼平静。
真狠。
珈蓝想,他都不能确定自己能1v6,越琮一个人不带武器都打赢了这群人。
“你放心,是正当防卫。”珈蓝看过电视,有好多好多这样的案例,“我给你做证。”
越琮笑了,阴郁的气息一扫而空,他朝珈蓝伸开双臂,遭了少年的眼刃:“你是觉得我跳不下来嘛?”
珈蓝一跃而下,带着迅疾掠过的风,少年身体柔软,越琮抱了个满怀。
“都说你不要接我了。”少年哼了一声,越琮沉浸在这梦境中,贪恋似的嗅到他的体温,缓缓拉开距离。
也正是此时,变故陡生。
“去死吧——”
本该躺在地上的王实不知何时爬了起来,还捡起了血泊中的刀子,直接冲了上来,珈蓝只觉周围的速度放慢了,眼球涩痛的同时,他看清了王实,却又看不清他的动作。
从来没有一刻感觉眼睛是如此无力。
珈蓝在越琮怀中,无论如何,王实伤不到他,那刀快要刺进越琮脊背时,警笛声的嗡鸣让他如梦初醒,干涩的眼球转动,跟着警察们一同前来的,还有身形高大,模糊成黑点的男人轮廓。
【珈蓝,你冷静些,不要为了任务做傻事!】
他就在这刻推开了越琮,迎面对上王实,为了逼真,他的手故意在刀人上划了个口子,痛,一瞬间的痛,血液顺着伤口汹涌,只是看着吓人,珈蓝带着王实连人撞到地上。
越琮抱紧了他,力道几乎要是把人镶嵌进了怀中。
这个时候,珈蓝觉得自己还挺坏的,明明就受了点轻伤,还要装晕骗人。
他不知道此刻他睁着眼睛,瞳孔涣散无声,纤长的蝴蝶般的睫毛颤动,水雾凝成泪珠,珈蓝故意靠在越琮怀中:“冷,我冷……”
好吧,真的有一点冷,一点点。
18. 修罗场(4)
“……你要死啦?”
谁在说话?
珈蓝昏昏沉沉之际,眼前荡开了模糊的水墨画。
有一个拇指大小的人影,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躲在开的小小的玫瑰花蕊里,撑着花瓣,他的目光凝在不远处。
一片漆黑的空间,仿佛粘稠的毒液。
上面躺了一个人。
模糊的脸,模糊的身形,洁白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拇指大的小人取下一朵花瓣,摇摇晃晃地跳到地上,走到那人身边:“你死了的话,就太没意思啦,我救了你,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
“珈蓝……”
拇指大的人还在说话:“你得一直听我的。”
而叫他名字的人声音低了许多,珈蓝感觉自己被分成两个,一半是灵魂,被卷入了一场诡异的单人剧目中,另一半是身体,被人紧紧地搂在怀中,那人尖尖的下巴磕在他的面颊上,湿热的呼吸在耳畔起伏。
“……好吧,从今以后你是自由的,我走啦。”
水墨画似的音画散去,只剩被抱住的窒息感,那人除了抱住他,还揽住了他的肩膀,水草似的缠在身上,珈蓝呼吸不过来,也用不了手去推他。
连肩带腰都被人揽住,脖颈甚至能感觉到他唇瓣的温度,烫的珈蓝身体在发抖。
“别走……”那人颤抖着说,“别走……”
他像狗一样,在他的脖颈边嗅来嗅去。
珈蓝想,他可是病患,怎么没人阻止他?
断断续续地梦呓般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撒谎了,那一点都不好,别走……别走……”
明明是被祈求的对象,珈蓝却觉得自己像某种雕塑,只能接受,不能反抗。
他听见自己说:“冷……好冷……”
额头被轻轻地吻过,那人舔砥着他的眉心,他想说“不要”,可他动不了。
一边亲他,一边喃喃自语。
直到珈蓝的唇线被抵住,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亲他的人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吻着他,唇瓣被湿热的呼吸抿出潮湿的水。
他现在估计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还沾着血,灵魂都要出窍了,应该一点儿活人样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想亲他?珈蓝脑子懵懵地转了一圈,见那人贴着不动,想通了,想必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一时没能忍住,在他认识的人当中,好像也只有越琮喜欢做点小动物标本。
也许是他猜对了,珈蓝被奖励回到躯体中,动是能动了,眼睫虚虚的颤了颤,越琮虔诚地、悲伤地亲着他。
好吧,一时情急,只要别太过分……
唇瓣突然被抿住,越琮突然缓缓亲着他的唇缝,仿佛是想将他的牙关撬开,他不知道该假装刚醒,还是立刻推开,可越琮此刻的表情像是偷到了糖果的信徒,胆怯、卑劣,痛苦在他的脸上交织。
因为觉得自己的癖好罪无可恕?
珈蓝实在不好意思戳穿,于是克制着身体因为敏感的接触颤抖,尽量装出昏迷的样子。
可越琮真的很过分,他亲他,还要捏他的耳垂,力道很轻,像柔软的羽毛挠着耳朵,但真的好痒,珈蓝装不下去了,压下眼睛里泛起的迷蒙水雾,刚打算一下子坐起来撕破脸皮,越琮突然加重了吻。
珈蓝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眸中全是不可置信,越琮闭着眼,那堪称温柔的力道化为了撕咬,唇缝被强硬的撬开,鼻尖抵着鼻尖,雪白的脸肉眼可见涌动着粉意,珈蓝浑身发软,于是越琮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口,珈蓝没有反应,任他将粉色的唇渡上鲜红的艳色。
“不冷了。”他抱住少年的躯体。
在越琮睁眼的时候,珈蓝闭紧了眼,车开往医院,越琮就在他身边,一刻不离。
等到了医院,珈蓝和他被分别带往两个病房,没了过于滚烫,无法忽视的体温,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越琮他,怎么连他的眼泪都舔呢……
.
越琮伤势都是些皮外伤,包扎好后,他看了一眼吊瓶,浅灰色的眸看着手臂上的针头,指尖动了动。
“我劝你最好不要拔掉。”
随着脚步声的停止,男人坐在椅子旁,俊美锋利的面容与越琮有三分像,一个更阴郁,一个更冷硬。
越淮给他削了个水果:“一会儿你妈回来看你,你哪里都不许去。”
水果刀削皮的声音在病房内清晰可闻。
越淮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将水果放到果盘上:“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事要掂量后果。”
“车上的事情,你不要以为别人没有眼睛。”
“……”
那一个失控的,贪恋的,趁人之危的吻,打着“温暖”的旗号。
“你那小相好不是简单的人,我们回来的太晚了,他是半年前离开这个圈子的,完整的姓氏是季,季珈蓝。”越淮见越琮不吃,干脆自己咬了一口,“季庭寻的儿子,就算被赶出来了,也是少爷,更别提戚让还认他做弟弟,你最好祈祷他不计较你的行为。”
越琮静静地看着手上的针孔。
“越琮,抛开他的身份不谈,他的目的如何,你真的不好奇吗?”越淮锐利的眼睛含着笑意,“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他别有目的,但你毫不在意,实在气不过,于是你亲了他……”
“舅舅。”越琮抬眼看他。
“能让你开口叫声舅舅可不容易。”越淮掀起眼皮,“行了,家常叙到这儿,以后不许去找季珈蓝。”
越琮:“凭什么?”
越淮鼓了鼓掌:“凭你喜欢他。”
他注意到车上动静时,越琮的眼神布满了血丝,他俯身去吻少年,像溺水的人抱紧浮木,生怕他离开,嘴里喃喃着说不冷了。
玩,对于圈子内不是什么大事。
爱不行。
因爱而生怖,因爱而生忧。
珈蓝的品性配不上他,他这侄子也不是个正常人,配不上珈蓝。
“喜欢。”越琮喃喃着这个词,身体冷的僵硬,血液又在一瞬流转,“我喜欢他。”
“不然你干嘛亲他,纯友谊?”越淮道,“行了,等会儿你妈来了好好跟人说话,别拖着一张脸。”
对于越淮来说,情窦初开的侄子的意志明显不算什么事,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揉碎讲清楚了,可是他低估了越琮对少年的执着,他冷着一张脸,拔掉了留置针,手背淤青一片,毫不在意地就要往外走,被越淮果断拦下。
“你要去找他?”越淮突然想抽烟,侄子野狼似的眼睛让他手痒,仿佛威严遭到了挑衅,“轮得到你吗?你算什么,人家有戚让当哥哥,季庭寻当爹,喜欢他的,我看也绝对不在少数。”
越淮将话说的直白,将越琮拖在床上坐好:“当备胎,你都得排队,顶多给人当狗。”
越琮也笑了,连越淮都不知道多久没看到过他的笑容,碎发下的眉眼也在笑,竟有几分温柔的错觉:“可是舅舅,我乐意。”
“我想做珈蓝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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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找了几个人守着门看着越琮,越淮对越琮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忧,手底下的人推荐了一名叫岑谙的医生,只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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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越淮挥了挥手:“加钱,加到他满意为止,最好请回家来,天天给越琮看病。”
越琮的自闭倾向,越淮不是不知道,只可惜越湫觉得看心理医生就是有病,她是不会让儿子有这种污点的。
越淮也没强求,但现在,他觉得很有必要,一个个想给人当狗的毛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脑海里浮现出戚让对珈蓝小心殷勤的样子,跟被下了降头似的,满眼只能容下他,恨不得围着他转,就差脖子上也挂个狗牌。
越淮处理好医院的事,出于人道主义去看一眼越琮,正好迎上一脸倦容出来的姐姐。
真实年龄接近四十的女人,保养得体,面容姣好,眉间凝着一点怒意。
“他又没跟你说话?”
对于这个情况,越淮早就见怪不怪。
越湫:“那能怎么办?都说了,我不同意他去什么一中读书,那种地方……”
“行了,姐。”越淮道,“头疼。”
“不管怎么样,先回家自学,学校不可能让他再去了。”她皱着眉,情绪冷静了些,“救越琮的孩子呢?带我去看。”
“你不适合去。”越淮几乎秒答,下意识地隔绝了二人接触的可能。
“那你总适合去了吧?去看他,再给他钱,让他不准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那群小混混,我要让他们坐牢……咳咳……”越湫捏紧了手中的包,一字一句道。
“你放心吧,那孩子录了证据,牢狱之灾,他们六个人跑不了的。”
越家人如出一辙的心狠,越淮对姐姐的行为没有异议。
要是不狠,他们也不会被赶出华海,也不会执着于回来。
珈蓝的病房在更低的楼层,站在门口,越淮握上门把手,却又迟迟不推开。
是姐姐的意思。
他劝解自己道。
房门被打开,珈蓝躺在床上,肌肤像雪一样的白,病弱的模样,唇却红艳艳的。
静谧的病房,仿佛像某种童话故事的开端,睡在水晶棺里的公主,直到他发现纤长的睫毛在颤动。
“醒了。”越淮又搬了个椅子坐下。
珈蓝知道瞒不过去,睁开了眼睛,他靠在床上,苍白的脸色惹人心疼。
越淮道:“今天这事,说说吧。”
他和珈蓝的相处总是类似于审问,或许是职业病的原因,他的眼神总是锐利且淡,恨不得将人当犯人来审问。
“为什么接近越琮?”
珈蓝抱着枕头:“他是我的后桌。”
“你是以旁听的身份加入了华海一中,就算你是想上学,也应该从高一开始。”越淮不紧不慢地抽丝剥茧,拔掉面前没有真话的小猫爪牙,“不过帮你这事的人,跟季家没有关系,季庭寻真不管他儿子了?”
“那你问我爸去。”
面前的少年拖着腮,任你有再多问题也不会回答你,可恶的令人束手无策。
“算了。”越淮放弃审问他,“加个联系方式吧,我转账给你,以后不要靠近越琮。”
珈蓝轻轻抬眼,那双眼睛和他初次见到的一样,美丽易碎,或许是因为有一点疾病的原因,看人像是看不进眼底,专注瞧过来时,也总让人不满足,恨不得能在那蓝色的镜子里找到自己的倒影。
“我不靠近他,那我靠近谁?”
在越淮推门离去时,小猫露出了锋芒,尖牙不轻不重地抵在喉间。
越淮本想说随便他,只是脑海里那抹靓丽的金色挥之不去,话到嘴边,起了一点恶劣的,想要捉弄人的心思:“你可以试试靠近我。”
19. 修罗场(5)
话说出口,珈蓝抬起了头,眉眼精致雪白的少年看着他,在短暂的恍惚后,皱紧了眉。
任务进度上涨了。
珈蓝内心愈是平静,外表的反应就越是厉害,他的眼睛似乎是因为羞愤,染上了漂亮的粉色,连肩膀都在抖,那过于苍白的脸皱在了一起,珈蓝咳嗽着,退无可退地靠在床上,活像踩中了圈套,惊觉受骗的小猫。
“……你,你什么意思。”
眼泪蕴在眼里,欲落不落,手揪紧了被子。
“别演了,你已经猜中了。”
他越是颤抖,越淮心里的那点恶劣因子就被完完整整地勾了出来。
他怀疑珈蓝目的不纯,知道珈蓝演技高超。
越淮想,也许他过去是一个欺男霸女的二世祖,现在也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连一点点针对都会把他吓到。
被父亲抛弃的,只能一个人流浪的少年,不得不学会保护自己,那个朝头顶砸下来的吹风机,就是最好的证据。
所以,没人能要求他善良。
就算是有些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跟越淮没有关系,珈蓝不可能伤害的了他,在越琮、戚让他们纷纷沦陷于少年的纯真陷阱时,他早早注视到了珈蓝,好奇他的目的,所以想要拥有,就像一只猫,大家都想争抢,而对你来说唾手可得,又偏偏喜欢在你周边晃,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拐回家?将他的爪牙培养的更锋利些,把觊觎他的人撕的头破血流。
至于他侄子对珈蓝存在的爱意,为此产生的痛苦、纠结,越淮都能视而不见。
他的心性就是如此,傲慢、凉薄,横刀夺爱对他来说,什么压力都不会有。
他自然而然便能说出这些话,比起越琮,他什么地方都更有优势,珈蓝没有道理不选择他。
至于其他的,不应该存在的心思,被越淮以不可能否决。
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珈蓝的反应,少年将眼泪憋了回去,鼻尖还残留着红,不再假装柔弱:“你要我做什么?”
“你说呢?”越淮反问。
珈蓝回忆起看过的狗血电视剧,突然想起一段话: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没有谈恋爱这个说法,只有跟。
“你要我跟你?”
“……”越淮黑沉如墨的瞳色更深了,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道:“不要乱学一些莫名其妙的词。”
珈蓝看着他,眼睛眨了眨,蓦地笑了:“难道你要我爱你?”
他垂着的眼睛,玻璃似的纤细,“爱”这个词被他说出,荒谬至极,越淮感觉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就像越琮开口说喜欢一样,在他们这种人周边,不该存在这种情感。
沉沉地盯着他,越淮眉目冷硬:“你觉得呢?”
他越恼怒地说不出话,珈蓝就越开心,任务进度条快满了,他却偏不想让越淮现在就如意。
于是少年并没有越淮想象中的反应,他只是扬起浅浅的笑容:“抱歉,我不答应你。”
似乎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越淮皱紧了眉:“你欠的那些债,我帮你还。”
“你做我的工具,我替你把所有钱还完。”越淮在循循善诱,为这只漂亮的玫瑰打造好了花圃。
珈蓝垂着眸,声音很轻:“如您所见,我什么都不会,您又何必执着于我呢?”
“你够漂亮,也够心机,更擅长演戏,更重要的是,能让人为你神魂颠倒。”越淮道,“不必妄自菲薄,如果你的‘哥哥’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让你背上高利贷而视而不见了。”
越淮将人步步紧逼,如愿以偿看到珈蓝抿着唇,略微生气的模样,他又从椅子上起身:“你可以慢慢考虑,随时拨打我的电话。”
房门被轻轻关上。
只差他答应越淮,任务就完成了。
按照原著剧情的走向,越淮是骗他走的,现在却开诚布公地来了一场交易。
J飞到他的肩头,少年用指尖将乌鸦托起,它支持珈蓝的决定,却不得不为他的冒险感到忧心。
珈蓝看出了J的心情:“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走吧,戚让还在等我回家呢。”
吊瓶的点滴打完,珈蓝取下针离开。
……
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耽搁的太久,珈蓝打了车回去,由于是老氏居住区,这里一直没什么人烟。
有岁月感的小巷,低矮错乱的廉租房和新起的楼盘一一相对,新开的商场广告、无良的乱贴小纸条,依旧没有路灯,圆珠散发着清辉,珈蓝没喊戚让来接,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前方的光愈发亮,珈蓝脚步一顿,那里站了几个人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珈蓝往后退了两步,为首的大高个花臂上前拦住了他:“季珈蓝?”
珈蓝在内心里呼唤J,果然没了回音。
一群人缓缓围了过来,纤细的少年被堵在中间,他微微眯着眼,相信彼此从未见过,没有武器,注定他在下风。
“还挺安静。”
几人对视一眼,珈蓝沉默地低着头,不叫他们看到自己的脸,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被带上了附近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天台,监控这种存在是没有的。
“李哥,人带来了。”
天台上也没有什么血腥的场景,几人将他领到位置后便退到门口把守,而在天台点烟的,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管从哪里都找不出什么特点。
烟灰在空中簌簌飘落,那中年人笑了一下:“最近你的账户里转账可不少啊,流水足足有上百万了,有钱存着,没钱还款?”
此话一出,珈蓝明白了这群人的身份,他的债主。
珈蓝垂着眸,放低了姿态,声如蚊呐的样子:“李哥。”
他小声道:“我每个月都在按时还钱,绝对没有逃债的意思,这个月借了些钱,也想是做点小生意,好尽快还清所有的钱,我保证,不出半年,就能全部还完,您还能拿到更多的钱,稳赚不赔的。”
珈蓝是只妖,骗人良心一点都不痛,反正半年后他任务应该也完成了,李哥就去他的墓里要钱吧……
只是李哥却也是只老狐狸,他自然而然道:“说的倒动听,但没用,你连本带利还欠我们三百万,今天一起还清,反正你能拿到一百万,肯定就能拿到更多。”
他将烟掐灭,扔到地上:“还不上就找人替你给,今天给不出去,就卸你的腿……哟,仔细一看,还是个美人呢。”
四面八方的目光皆朝珈蓝投来,那些明晃晃的恶意是什么不言而喻,攥紧了手,珈蓝别无选择。
“手机拿过来吧。”
珈蓝没有一丝不愿地给了出去。
拿到手机,李哥笑了一下:“你倒识相。”
联系人名单被挨个挨个拨打,没几个人接,季珈蓝的电话里存着很多打不通的联系人,他没抱希望。
“嘟嘟……”
有个意料之外的电话被接通了。
“是季珈蓝吗?”
“唉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等我来华海找你,先挂了哈……”
他听的云里雾里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你看看你的人脉,能借到几百万的人,最后一个电话都打不通。”李哥微笑道,“警告你,我们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最好祈祷马上就有人接电话。”
“我已经死皮赖脸朝他们借过一次了,在没还上之前,谁愿意接我的电话呢?”珈蓝也笑了。
小虎牙露了出来,带有赤裸裸的挑衅意味,漂亮逼人。
李哥眯了眯眼:“能借你第一次,那就一定有第二次。”
紧接着的又是一连串的嘟嘟声,吵的珈蓝头疼。
现在他手机里存着电话号码就两个有钱人,戚让、越淮。
显然,对面的耐心也已经告截,将剩下几个没拨的号码备注在珈蓝耳边念。
“风继哥、越总,你选一个打吧。”
珈蓝抬起眼,毫不犹豫:“打给越总。”
他毕竟和戚让是“兄弟”,不提男主会不会救他,让他孤身犯险,珈蓝做不到。
至于越总……他肯定不会给一个工具人花钱。从一开始,珈蓝就没打算转账过去。
他只能赌他们会放松警惕。
磨了磨牙,珈蓝在想脱身的概率到底有多大。
“你说打给谁?”
“越总。”
李哥的表情变了,那是一种事情在意料之外的神色,正好被珈蓝捕捉到。
有什么关窍被想通,珈蓝的心沉了下去。
标准的铃声,叮当叮当地敲在珈蓝心上。
“嘟——”的一声,被接通了。
不等珈蓝开口,他对着电话吼道:“季珈蓝欠了三百万!”
还不等对面说什么,李哥便匆忙地挂断了电话:“如你所说,你确实没什么人缘,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他越是阴测测,珈蓝的心便越是下坠。
此时此刻,戚让就像他的救命稻草。
珈蓝扫了一眼手机,又扫了一眼他:“你好像很希望我给风继哥打电话。”
李哥闻言,怒极反笑:“你当我来跟你闲话家常的?现在没人愿意替你出三百万,你看看是卸左腿,还是右腿?”
“你要不都卸了?”
他噙着盈盈的笑意:“你敢吗?”
他就站在那里,朝李哥靠前了一步,周围那么多人守着,没一个人上来按住他,所谓李哥,甚至在他接近时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他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却不得不想,为什么这个猜测被提出后,他们的反应如此异常。
眼前一阵模糊,珈蓝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他伸手拿李哥的手机,见他不给,珈蓝努力睁大眼睛,用力恶狠狠地瞪着他,与此同时,电话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珈蓝一把夺过。
来电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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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联通,电话那端是越淮冷淡的嗓音:“季珈蓝呢?叫他接电话。”
珈蓝没有立刻接话,任由风吹着听筒,猎猎地响。
“三百万,我打给你,叫他接电话,他要是有一个地方有伤痕,你一分钱拿不到,我还会送你去坐牢。”
鼻子一瞬间很酸,珈蓝这才发现,天台的风是很冷的,吹的他眼底聚起了雾气,脸上滑过透明的泪痕,鼻音浓重:“就是我在接电话。”
“……你在哪里?”声音由急转轻。
珈蓝望了一圈众人,转过身下楼,他小声报了地址,声线压住了颤抖,可听起来还是委屈的要命。
越淮的语气放软了:“在那里等我,我来接你。”
“我可还不上你钱。”
尾音像把小扇子,直直往人心上扫。
“那你答应我。”
“可你这是趁人之危。”
越淮披上衣服,拿上钥匙,冷硬锋利的面容隔着电话露出笑:“是,我就是在趁人之危。”
珈蓝突然觉得越淮又不怎么好了,他垂下手,不想挂断电话,坐在台阶上抱住自己,银色的月光就像是扭曲的人影,视线由模糊变明亮,似乎真的像有人站在那里——
“唔……”
珈蓝睁大了眼睛,整张脸被温热的掌心捂住,温热的呼吸流连在颈畔,手机一瞬间掉在地上,越淮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珈蓝……”
手机被身后之人一脚踢到楼下,砸了个粉碎。
他被那人锁住,拖到狭小的死角,没有地方呼吸,也没有地方站稳,他差点软倒,却被人托住了腰。
是谁,到底是谁?
珈蓝迫切地希望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眼泪一时间溢出,漂亮的眉眼可怜至极,活像被欺负狠了。
那人低下头,掰过珈蓝的脸,从额头落下一个吻,缓缓舔砥过泪珠。
空气中传出“砸吧砸吧”的声响,珈蓝被捂住嘴,没办法开口说话,眼泪流的更凶。
在珈蓝颤抖到极点时,那人将冰凉的指骨,毫无任何遮挡的情况下,摩挲在他柔软的脸颊上。
事已至此,珈蓝的猜想被彻底证实。
他所依赖的,正是所欺辱他的。
一脚踩在戚让的脚上,重重地碾了几下,他却一声不吭,任由珈蓝发泄情绪,然后将人抱在怀中,爱怜似的整理他的发丝。
“岑谙,陆之秋是你的老板。”
“越琮,是你的同学。”
“可越淮是你的谁呢?”
男人嗓音温柔,光秃秃的指骨用了几分力,划在珈蓝光滑的,如玉一样的脖颈上。
珈蓝不再用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依赖目光看着他,他的眼睛被月光折射出梦幻的颜色,像深海,只可惜是失焦的,可这也掩盖不住他的愤怒。
好漂亮,好漂亮。
戚让抱住了他:“珈蓝不能选他,珈蓝应该在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也许他疯了,在手机里监控到珈蓝与其他人相伴的路线时,在设局之后,珈蓝没有选择他的时候。
只是几天,只有几天,为何会信任他如此?
少年的脊背在发抖,一个滚烫的吻隔着衣服落于骨上。
“可是你没有。”
一次都没有。
“这是不对的。”
不被接受的。
珈蓝在挣扎着逃出他的怀抱,戚让将人紧紧压在怀中,脸蛋被人掐住,薄唇周边的肉陷了下去,少年迷蒙着眼睛,连踩他都没了力气,他观赏着他设下陷阱捕捉到的猎物,唇角是温柔的笑意。
珈蓝,我原谅你我过去的恩怨。
原谅你被这个世界注视。
原谅你不懂得只看着我一个人。
戚让用小指撬开珈蓝的牙关,薄唇像玫瑰花似的艳红,粉嫩多汁,他缠着少年的舌头,撕毁了所有面具。
“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那次夏令营,你和绑匪们勾结起来骗人的时候了?”
“你看,你还喜欢赌。”
“你还喜欢勾引人。”
“不是好孩子。”
最柔和的语调,最严厉的批判,戚让慢慢一一分析着珈蓝的行为,所有的温柔举动变得粗暴。
形状漂亮的,线条流畅的眼型掉下眼泪,在锁骨聚了一汪水,在戚让凑近的时候,他推着戚让,全力地偏过头。
毫无作用。
戚让的尖牙抵在他的喉结上,兴奋的,病态的凑近。
那些镜花水月似的幻想彻底破灭,戚让站在他面前,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都是不听话的,需要训的狗。
在又一个吻要烙印在皮肤上时,珈蓝假意顺从地,配合地抬起了头。
“越淮……”声音很轻,如梦似幻。
“你在叫谁?”
戚让突然掰过珈蓝的脸:“你在叫谁?”
20. 修罗场(6)
“不要叫他……”
戚让捧住珈蓝的脸,黑沉沉的目光仿佛深潭:“他不是好人,越家的人都是神经病,你会被骗的。”
喘气声停留在耳畔,戚让像着了魔,状似咬着珈蓝耳垂:“不要提他……”
脸蛋被人掐住,珈蓝反倒笑了起来:“你希望我叫谁呢?”
他的睫毛如蝴蝶的翼,缓缓垂落:“岑谙?陆之秋?还是越——”
唇瓣陷入冰冷的掌心之中,珈蓝“唔”了两声,戚让像陷入了莫名的状态中,珈蓝越反抗,他的桎梏也就越用力,他抱紧了珈蓝,声音变得温柔:“岑谙?他不过是主动放弃岑家的一个少爷,这种理想主义者不懂你,也没有钱给你挥霍。”
“陆之秋,他太低劣,你不会在意这种人。”
他闭口不谈越淮俩舅侄:“他们不适合你,也不了解你,你还要赎罪的,怎么能去引诱他们?”
“罪”。
珈蓝从清醒的,但微醺的一点状态中抽离,他是无罪的。
是戚让非要将自己内心以为的恶意加诸在无辜的花妖身上,他只负责开花,舒展着自己漂亮的花瓣,招蜂引蝶反倒成了骄傲的资本。
珈蓝并不会引诱什么人,他只是站在那里,旁人便有“伊人灯火阑珊”的幻想,只是戚让不能接受旁人跟他一样在做梦。
男主的状态明显不对,在他的口中,珈蓝一会儿是罪无可赦的骗子,一会儿是天真单纯的小可怜。
在他又一次埋在珈蓝脖颈处,他被迫仰起头时,心中的戚让在不停地打碎重组,黏成新的一块儿。
月光下,水雾像霜雪似的凝结在眼睑上,透明的晶莹的泪珠,破碎的,没有焦点的眼睛隐隐蒸出粉意。
戚让,一直都是小说里的男主。
而不是风继。
在戚让的牙咬上珈蓝的喉结时,皮肉传来刺痛之感,他低下了头,伸手抓住戚让的头发,迫使他离开了自己的脖颈,修长的、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牙印。
他想,牲口一样的人。
于是珈蓝扬起了头,轻轻地搭上他的肩膀,俩人靠的极近,连呼吸似乎都在交融,珈蓝握住了戚让的断指,冰冷的,空落落的触感,那双迷蒙的眼睛按照珈蓝的想法慢慢熄灭了光。
戚让离珈蓝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数清楚他的睫毛,楼梯间狭窄,月光顺着窗,爱怜似的撒在他一个人身上。
被肆意玩弄过的,还沾着晶莹的唇肉,红艳似玫瑰花瓣,随便咬一下估计就会溅出汁水。
戚让想,我不该亲他。
可以亲他的任何地方,唯独不能是嘴巴,也许会发生质的变化,尽管一切已经失控。
可下一秒,珈蓝抱住了他,软软的,带着淡淡香气的一个拥抱,少年躯体柔软,仿佛只要抱住他,就拥有了全世界。
珈蓝在他的怀中轻声道:“是我曾经伤害过你,所以你恨我吗?”
珈蓝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那么可怜,少年在他的掌中笑:“我这么坏,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戚让的指腹晕开了他的眼泪。
“我第一次伤害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报复我呢?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用风继的身份陪我呢?”
“因为你嫉妒他们,你嫉妒的发狂,所以不想再演下去,你要用道德审判我吗?”
字字珠玑,对上珈蓝的笑容,戚让意识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心脏仿佛变成了毛线团,被他的小猫爪玩弄于股掌之间。
珈蓝将他推到楼梯间的扶手上,金属一声脆响,扶手微微晃动,如同戚让心底的涟漪。
空寂的楼梯间,珈蓝踮起脚尖,唇瓣微微擦过戚让的下巴。
一个玫瑰花味儿的吻。
戚让没能舍得闭眼,他扶上了珈蓝的腰,目光在那张开开合合的红唇上停留,碾碎了的花汁,怎样都残留着香气。
红着脸颊,眼中聚满水雾的珈蓝冷眼旁观着,戚让一点点沦陷,止不住在唇上咬下一口。
珈蓝突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于是戚让抬头,对上珈蓝的笑容:“你咬痛我了。”
那么乖巧的笑容,衬得他唇红齿白,让人忍不住去听他的话,朝他道歉,生怕他有一点不好的情绪,珈蓝轻轻皱眉,眼泪顺着长睫滑落。
月光如牵引心绪的曲子,一点点拨弄着那晶莹的泪珠,金色的发丝,银色的月光交织,雪白的脸颊因为接吻泛着胭脂色的薄红。
那样怯怯地看过来的时候,戚让只觉得一颗心都变得滚烫。
于是他上前一步,将人搂住,诚恳至极地道歉:“是我的错。”
“没有诚意。”
戚让拉着他的手,适时跪下,仰头看着他,仍然是如墨般的神色,晕染着火一般的烫:“我不该这么对你。”
跪着的男人脊背向珈蓝弯下,这个角度,他离少年的裤腿极近,仿佛凑近一闻,那更深层次的香气也会被引出来。
珈蓝看着低头的戚让,脑子里不知怎的,回忆起的是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他一睁眼,入目的便是一片白,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只硕大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在眼前晃。
一堆莫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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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的信息涌入脑袋,背告知自己是恶毒炮灰,空白的记忆里什么都没有,只能靠抓住陌生的J一点点拼凑过往。
珈蓝虽然在J面前卖乖,答应他要好好做任务,但其实怀疑自己得了癔症。
直到“剧情”真如J所说的,没有丝毫误差的开展,那些曾为妖类的记忆在梦中一点点浮现。
珈蓝坐在台阶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昂贵的医药费,天价的赌债,足以压弯一个人的腰。
天色一点点变暗,珈蓝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去。
他随手揭下的一张租房小广告,到了老式居民楼,戚让出现了。
他说他叫“风继”。
珈蓝倚在门口,朝他扬起笑容:“风继哥,以后要多多关照哦。”
……
“是我的错,是我在发疯。”戚让用分不清痛苦和癫狂的语调在说话,“珈蓝,我们就一直像以前一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接近其他人呢?”
为什么一定要他演不下去呢?
珈蓝眉目微微垂下,耳朵尖动了一下,突然听到了上台阶的声响。
于是他低头抱住戚让。
男人的指尖动了动,轻轻环住了他。
仿佛一对爱侣互诉衷肠。
“你们在干什么?”
神色匆匆的越淮出现在楼梯间,俩人紧紧相拥的画面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心头,就像那天朝夜戚让堂而皇之带着珈蓝离开,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珈蓝,你是被逼的吗?”
这句话,他问不出口。
越淮不敢再想他如果得到了相反的答案会如何,戚让在他眼里被自动忽略,他的视线只能凝固在了被圈在怀中的,小小一只的少年。
珈蓝抬起头,微微侧过脸,唇是艳色的,那双眼睛仿佛含了无数委屈的泪光,绯红湿漉的,越淮灵魂都在战栗。
他是被逼的。
“禽兽。”
越淮冷冷地看向戚让,如同在朝夜戚让二话不说打的那一拳一样,他上前两步,狠狠一拳打向戚让。
挨了一掌的戚让没有反抗,反而垂着脸,越淮又是一拳狠狠砸向他的腹部,似乎还不解气,刚要再打的时候,手却被人拉住了,珈蓝牵住他的衣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越淮自然而然回握住珈蓝的手,目光软了下来:“别怕,我有分寸。”
戚让靠在墙边,凌乱发丝下的眼珠绕过越淮,纠缠在珈蓝身上,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静了一瞬,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眼睛轻轻地弯了起来。
“他是舍不得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