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下山后》 1、第1章 天地未开之时,万物只是一片混沌的气。 及至盘古苏醒,持巨斧开天辟地,万物始生,混沌中的气遁入世间,分而化作两股气,一为鸿蒙初开时的混沌元气,一为天地所生的万物戾气。同源相生,分而立之,从此世间有了善恶正邪、阴阳好坏。 此后千万年,世间万物生出了灵,邪魔渐起,人向天地借了“力”,用来抵抗妖魔,便有了神。 再过千万年,天地浩劫至,神应劫陨落,人统治了世间,人力昌盛,妖魔鬼怪只能藏身于世,不得光明正大现身。 …… 今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车子开到郊外,隐约能看见凤凰山的轮廓时,天上就下起了雨。车窗外大雨倾盆,轮胎经过的地方溅起一阵水花,车窗上倒映出谢廷东焦急的神色。 这么晚了,深夜打扰,会不会打扰到他? “先生,天色都黑透了,山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这个时候上山吗?” 司机忍不住问。他是谢家的司机,今天老爷子突然昏倒,被送进医院急诊室,手术结束后依然没有醒来。而先生,却着急忙慌地要他把车开到凤凰山。 一路上,谢廷东都没有说话,眉头紧蹙着,还有点着急。 司机在谢家工作多年,和谢廷东也算有些感情。听到司机这么问话,谢廷东也没有生气,摇摇头,说:“这事你别问了。等会儿在山脚停车,你在下面等着,我一个人上去就行。” “先生,你一个人……”司机有些迟疑,大晚上的,雇主一个人上山委实不合适。 凤凰山是京城著名的几座山之一,但凤凰山这一带却多有闹鬼的传闻。经常有上山的游客说自己在山上看到了影影绰绰的黑影,转瞬即逝。 虽说山上有道观,但这间道观常年闭门,前两年有人上山,见到道观,扣门进入后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似乎是一间荒废的道观。道观常年没有人前来上香,但里外整洁干净,久而久之,便有了诡异的传说。上山的人也多会专门避开这间道观。 谢廷东要上山,停下的山脚是东向的山路,恰好是到达道观的捷径。 司机心里嘀咕,先生该不会是要去道观吧。 谢廷东摆手拒绝了。“你就在山下等着,不用跟着我。” 带外人上山,是谢廷东没有想过的事情。虽然他并没有见过那位生气的样子,但总是让人莫名生畏,不敢冒犯。 “欸,是。” 司机加快了车速,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凤凰山离京城并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谢廷东看上去真的很急,车一停他就开了车门准备下去。 司机连忙喊:“先生,您忘了带伞……” 谢廷东回身接过司机递来的伞,撑开就走进雨中。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九曲八弯,一路上没有灯,只有头顶微弱的天光。谢廷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这是他第二次来道观,但他现下也并不清楚道观的具体方位。上一次来还是半年前,父亲亲自开车带着他上山拜见那位。那是大白天,艳阳高照。而现在,大雨滂沱,倾盆大雨容易让人辨不清方向。 好在谢廷东的运气不错,走了十几分钟后,前面渐渐能看见道观的轮廓。谢廷东一喜,加快步伐。及至道观面前,谢廷东才看见,道观大门敞开,远远的能看见一盏微弱的灯光。 难道那位知道他要来? 谢廷东肃然,心里越发恭敬起来。 他走进去,道观大门缓缓闭合。漆黑的夜里,道观门匾上“上清观”三个字静静看着山下。 上清观内,左边一间屋子门口挂着一盏灯笼,屋子里透出隐隐的光。谢廷东知道,这就是那位的所在了。 他在门口收了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然后谨慎地敲了三下门。 “晚辈谢家谢廷东,特来求见前辈。”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声音。 “进。” 谢廷东心里一凛,连忙推门走进去。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正中央摆着一张香案,鎏金香炉里插着三根香,袅袅升起的烟雾遮住了供奉的道祖画像。 几架藏书后,层层帷幔遮挡住的地方,隐约露出书桌的一角。有人轻轻起身,掀开帷幔走出来。 谢廷东没忍住,抬目望了一眼,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那人穿着青灰色道袍,墨黑色的长发被一根木簪挽住,腰间系着玉带,眉目舒朗,温润如玉。他缓步间就像在缥缈云烟中飘然而至。 素手掬青霭,罗衣曳紫烟。 世外仙人,也不过如此风姿。 谢廷东却是直愣愣地望着对方,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谢廷东第三次见到面前这个人。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知道他的道号叫做太玄,是上清观的观主。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谢廷东尚且年幼。那是在他爷爷的葬礼上,他无意中进了楼上,撞见了他父亲在和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说话。那人斯文风雅品貌非凡,父亲对他毕恭毕敬。谢廷东没敢露面,事后试探父亲,反被父亲训斥了一顿。所以小小年纪的时候他就对那位道长印象深刻。 第二次见到那人,是半年前。父亲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一项项被交给了他,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那时候,谢廷东才知道,他们谢家是千百年前的道教世家谢家的分支,一直以来都在供奉着一位前辈。那位前辈是现今谢家嫡脉唯一的后人,住在凤凰山的上清观,据他父亲说,从他有记忆起,前辈就一直在看守凤凰山。 父亲亲自开车带着他来到凤凰山,一路走上山进了上清观。那一次谢廷东没有见到太玄道长的面,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父亲在门外恭恭敬敬地向里面汇报,说谢家下一任的家主就是谢廷东,特地带来拜见前辈。门里面,一个温润的声音只说“知道了”,没有其他的话。 谢廷东那时就已经猜到父亲带他来见的这人就是他年幼时见过的道长了。只是并未谋面,谢廷东也没想到此人竟与四十年前没有任何差别。 眼下是第三次见面,谢廷东心惊肉跳,历经四十余年,他已经从幼童长成现在的中年大叔,这位前辈看上去却还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谢廷东抬眼,对上了那人温润的视线,心里一惊,连忙低头。 “前辈,我是谢家的谢廷东……半年前和家父一同来拜见过您……” 谢玄之抚衣坐在椅子上,温声道:“坐下说吧……我记得你。今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谢廷东哪儿敢坐下,经前辈提醒,他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前辈,冒昧求见是我的不对,这次来确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想请前辈出手相助。” “何事?” “半年前我父亲退下家主之位后一直在老宅修养,一个月前他突然昏倒,去医院检查得出身体并无什么毛病,我当时也没在意。后来的一个月里,我父亲多次昏倒,直到今天,他昏倒后,我从他身上找到了一样东西……” 谢廷东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指头大小的木牌,递到谢玄之手里。 “我刚拿到这个木牌的时候,它亮了一下,还发着红光,我当时就觉得这东西肯定不是普通的木牌,事关我父亲的身体,我不好耽搁,只能上山求见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谢玄之看着手心里的木牌,微微眯了眯眼睛。木牌是桃木的,边缘用金线勾勒,不大的小木牌正面刻着“玄玄真一身”五个篆字,反面则刻了一个八卦图。 这是……延寿长生咒。 谢玄之看了看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这是从你父亲身上找到的?” “是,是。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前辈。”谢廷东有些惶恐。 谢玄之想了想,这人的父亲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不要紧。 “你父亲退任家主以后都做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谢廷东说,“父亲把家里的事业都交给我就回谢家老宅了,平时应该就是和他的老伙计下下棋喝喝茶吧……” 说着,谢廷东就看向谢玄之手里的木牌,“前辈,是不是这木牌让我父亲昏倒的?” 谢玄之摇摇头,说:“不。这东西没有问题,只是……有些缺失了。” 谢廷东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楞楞地望着谢玄之。“那我父亲……” 谢玄之笑了笑,站起身来,说,“罢了,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身着青灰色道袍的年轻道长起身向门外走去,身后,谢廷东愣了一下,然后大喜过望。“欸,多谢前辈。” 有前辈出手,这下父亲应该不会有事了。 …… 夜色越来越深,雨没停,反而下的更大了。雨水一道道冲刷着车窗的玻璃,司机看向外面的视线一阵明一阵暗。 他看了看表,先生上山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外面雨下的这样大,山路必定泥泞不堪。一路上夜色漆黑,先生不会摔倒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司机打开车门,撑着伞走出去,准备自己上山去找他的雇主。 司机刚关上车门,就看见山路上隐隐的光,由远及近。 他心里一喜,赶紧上前几步,十几米外的山路上,那撑伞走下来的正是谢廷东。他一手举伞,一手拿着手机照明,时不时地向后看一眼。 后面是什么?司机看过去,谢廷东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个黑色的影子慢慢走来。他吓了一跳,定睛望去,竟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年轻道长举着一柄油纸伞,不慌不忙的走在山路上。 深更半夜,大雨倾盆,有闹鬼传闻的凤凰山竟然会出现这样一个气质卓越的人,司机一时有些迟疑了,原本要上前的脚步顿在原地。 2、第2章 司机愣神间,那两人走近了。 车灯还亮着,照清了走过来的两人。谢廷东身后的那人衣襟翩翩,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实在是个浊世佳公子。 到了山下,谢廷东着实松了口气。雨夜行走在山路上可并不轻松。他殷勤地给谢玄之开车门。“前辈,您请上车。” 谢玄之从善如流,收起油纸伞坐在后座上。谢廷东也赶紧上了车,和前辈做在一起有些不敬,他毫不犹豫地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之际,谢廷东见司机还站在那里发呆,瞥了一眼后座上的道长,轻咳一声。 咳嗽声惊醒了出神的司机,谢廷东赶紧催促,“老王,还不快过来开车。” 司机老王连忙欸了一声,上车,启动方向盘,车子划破雨幕向来时的方向开去。 谢玄之坐在后面,透过车窗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夜景。 也是很多年没有下山了,人类社会这些年来瞬息万变,不知道现在的山下变成了什么样。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倒映出年轻道长优越的侧脸。先生深夜上山请了位道长下来,这并不奇怪。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相信风水玄学一类的东西。也许在先生看来,谢老爷子昏倒,指不定就是哪里的风水出了问题。在谢家工作多年,他目睹过谢家老爷子对玄学的崇敬,而先生最近半年也对这个越来越感兴趣。 但先生对这位道长的尊敬程度超出了司机的想象,甚至亲自开车门,不是都说年纪越长的道长修为越高吗?这么年轻的道长,能行吗? 在车内灯光的照射下,司机才发现这位道长的相貌竟然如此出众,比电视上那些明星还好看。 怎么年纪轻轻就去当道士了呢? 真是可惜了。 司机心里发出惋惜地喟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地对上那人突然转过来的视线。 那年轻道长冲着后视镜里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偷看人家被当场抓包了,司机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过道长长得还真是好看,身上也丝毫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大雨滂沱中,谢廷东即便打着伞,身上也不免被雨水淋湿,而这位道长却是一身干爽整洁。 司机看了看身旁的谢廷东,他的雇主一身西装已经被雨水淋湿大半,看上去有些狼狈。人和人,果然还是有差距的。 …… 汽车缓缓离开凤凰山,向京城驶去。 远远望去,矗立的凤凰山越来越远。大雨滂沱中,一道闪电快速劈向凤凰山。 电光火石间,照的山顶的上清道观都亮了一瞬。一个瞬息间,一切又回归原始,夜色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呢喃。 “时机……来了……” …… 谢老爷子住的医院是京城最好的市中心医院,夜半三更依然灯火通明。 车子在住院部的地下停车场停下,谢廷东赶紧下车替谢玄之开了车门。 “前辈,我父亲就在这家医院,在九楼。” 谢玄之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欸。”谢廷东欸了一声,带着谢玄之坐电梯上楼。 ……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医院里还有几个护士和患者来来往往。 谢廷东和谢玄之进电梯的时候,里面还没有人,他按了九楼,电梯缓缓上升。 谢廷东看了看穿着道袍的前辈,据他所知,前辈长期住在凤凰山,基本没有离开过。他上一次下山还是因为自己的爷爷去世的早,没有来得及把关于凤凰山的事交接给自己的父亲,前辈才亲自下山处理此事。一晃眼也四十多年了,社会变化发展的太快,前辈四十多年没有下山,对这些应该很陌生吧。 要不然他主动向前辈介绍一下。 谢廷东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刚要开口,电梯停下。他抬头一看,只是三楼。 电梯门打开,两个年轻女孩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裙子,打扮时髦,另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半个身子靠着前者的肩膀。 两人见到电梯里的谢玄之,愣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穿越了。 “你们还要进来吗?”谢廷东见她们一直盯着谢玄之,不太高兴地问了一声。 “要要要。” 黑色短裙的时髦女孩还没张口,半靠在她身上的女孩激动地站直了身子,拉着同伴在电梯另一侧站好。 病号服女孩目光炯炯地投向谢玄之,长身如玉,面若秋月,穿着一身道袍气质更是风雅。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兴奋,那是看到帅哥时的激动心情。 病号服女孩偷偷拉了一下同伴的衣角,看了看电梯另一边穿道袍的年轻人,低声说,“你看到了吗?” 同伴很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人以群分,颜狗的朋友大多都是颜狗。“好帅啊,是不是哪个公司没出道的艺人?” “我看八成是,他还穿着戏服呢,应该是演员吧……他的假发好逼真啊,话说我第一次觉得男生留长发好看。” “要不我们去要个签名吧,以他的颜值以后出道了肯定很火,到时候签名就不好要了……” “你说得对,你上,要两个。” “……不然你上吧……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敢和他说话。” “……我也这么觉得,我不太敢。” “旁边那个是他经纪人吗?要不我们问问他?” “你疯了,要是经纪人,肯定不会让别人接触自己的艺人的,签名更要不到了……” “也对哦……” 谢廷东听着耳边的嘀嘀咕咕声,很想告诉她们,你俩的声音并不小,我们什么都听见了。而且,我看上去很像经纪人吗? 他看一眼谢玄之,见对方目不斜视,神色自若,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便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个穿病号服的女孩磨磨蹭蹭地挪过来。 “小哥哥,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签名? 谢玄之低头,看着这个两眼放光的女孩,没有回答。就在谢廷东打算出声把两个女孩赶走的时候,谢玄之笑了笑。 “在哪里签名?” 女孩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在,在……你等等,我找找……” 病号服女孩和黑裙女孩摸遍身上的口袋,想找出纸笔,最后只找到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病例单和一支口红。 “小哥哥,我没有纸笔,能不能用这个写?”病号服女孩眼巴巴地望着谢玄之。 “可以。” 谢玄之低头用口红在病例单上画了几笔,看的谢廷东欲言又止。 叮—— 叮的一声,电梯在九楼停下,电梯门开了,谢玄之走出去。 身后,拿着签名的病号服女孩握拳笑的开心。 “谢谢小哥哥,祝你出道以后大红大紫,奥利给!” 谢玄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电梯还在继续向上,里面传来两个女孩嬉笑的声音。 黑裙女孩一把抢过那张病例单,“说好的要两个签名呢,你怎么回事?” “哎呀你别抢我小哥哥的签名啊,这不是只有一张纸嘛,下次下次,下次一定帮你要。” 病号服女孩又把签名抢回来,珍惜地抱在怀里。 黑裙女孩翻了个白眼,“快让我看看帅哥的签名,他叫什么名字?” “对哦,这样我们就知道他的名字了,回去我要关注他的微博,也许我会见证一个帅哥的走红……这是……什么东西?” 病例单背面,道袍小帅哥用口红写下的笔迹飘逸虬曲,甚是美观,但两个姑娘翻来覆去的看也没认出是什么字。 “这是什么字,怎么四个字?小哥哥的名字四个字吗?” “……” …… “前辈……”出了电梯,谢廷东张口想说什么。 谢玄之:“以后人前还是不要叫我前辈了。” “那我怎么称呼前……不是……” “我的道号是太玄……或者你叫我的名字也行,谢玄之。” “那我叫您太玄道长好了。” 谢廷东连忙应下,他哪里敢直呼前辈,不是,道长的名字。按关系算起来,怎么说道长也是谢家的长辈,算下来是老祖宗了,晚辈不能直呼长辈大名的规矩他还是懂的。 “太玄道长,我父亲就在前面那间病房。” …… 九楼属于vip病房,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楼道里逗留,只有一个护士在护士台值班。 谢老爷子的病房号是9001,里面只有一个小护士在给病床上的谢老爷子换吊瓶。 “护士小姐,我家里其他人呢?”谢廷东问。 护士:“谢先生回来了。谢太太不久前刚刚离开,谢小姐去卫生间了,应该快回来了。” “我父亲有醒来过吗?” “不好意思,谢老先生暂时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那就是说,他走后老爷子也一直没醒过。 “谢谢你。” “不客气。”护士推着医疗推车出去,经过谢玄之身边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谢先生匆匆忙忙出门一趟怎么是为了请道士过来,有钱人都这么迷信吗?不过这个道士长得还挺帅。 谢廷东:“道长,您看我父亲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 谢玄之没搭理谢廷东焦虑的喃喃自语,径直走到床边。 床上躺着的老人看上去七八十岁了,并不显得苍老,只有苍白的面孔让人看上去知道他病了。 谢玄之把谢老爷子的胳膊抬起来,伸手搭了一下脉,谢廷东睁着眼睛看着。 谢玄之搭完脉,把谢老爷子的手臂放回身侧,从道袍的袖子里取出一张符纸,在谢老爷子的脸上轻轻拂过,黄色的符纸在谢玄之手心无火自燃。 这等手段,谢廷东这种从没接触过道法的人自然看的目瞪口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上一秒直挺挺昏着的谢老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爸,你总算醒了,幸好把道长请来了。” 谢廷东惊喜异常,越发觉得道长的手段深不可测,赶紧把谢老爷子扶起来坐着。 谢老爷子一见床边站着的那个年轻道长,再听儿子的话,就知道是他儿子把这位请来的。他顿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道长怎么来了,为了晚辈的事劳烦道长跑这一趟,我实在寝食难安……” 谢玄之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容,“虽说是你儿子上凤凰山所求,但我倒不是为了你而来。” “那道长是……”谢老爷子心里有些不安。 谢玄之从容不迫地取出从谢廷东那里得来的桃木牌,对着谢老爷子举起它。 刻着字的那面映入谢老爷子视线里,他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玄玄真一身,演经九天文……”谢玄之缓缓道来,“延寿长生咒需要上生下死两块命牌,既然生字牌在这里,另一个死字牌呢?” 病房里,一时间僵住了。 3、第3章 过了很久,谢老爷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道长在说什么呢?”他的声音僵硬,满是不自然。 谢玄之静静地望着他,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改变,还是那么温和的微笑。 谢老爷子却从这微笑中感觉到一丝凉意,对方的眼睛深邃不见底,仿佛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 这样尴尬的静默中,谢廷东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股不对劲还是来源于他的父亲。 道长说,那块桃木牌是什么延寿长生咒。 谢廷东望向自己的父亲,他正低着头,试图躲避道长的视线。谢廷东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父亲这段时间的昏迷并不是生病,也不是什么人暗中害他,而是他自己的原因。咒术可能失去了效果,导致他昏迷不醒。 一时间,他有些尴尬,深更半夜请来了道长,以为自己父亲被人暗中伤害,结果真实原因是这样。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凡一切因造就一切果。” 谢玄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谢老爷子整个人身子都僵住了。 道长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他不觉得自己错了,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凭什么他只能活短短几十年,既然有方法续命,那就是给人用的。 看到谢老爷子的反应,谢玄之无奈地摇摇头,该说的他都说了,什么大道理谢老爷子本身都明白,如果他自己不愿意看清谁都没办法。 “我不妨告诉你,这延寿长生咒并无作用,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还有命牌……生字牌倒也罢了,死字牌你早些拿回来吧,莫要流出去,恐害了无辜之人。” “……多谢道长。” 谢老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自然,没敢抬头看谢玄之那双眼睛。 谢玄之仿佛没看到他的尴尬,说:“既如此,我就回凤凰山了,这件事望你心中有数。” “道长,您要走了?” 谢廷东看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这时才深觉自己夜半去请道长的行为有多不妥。 “要不,您在京城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再送您回去吧。” 谢玄之笑了笑,往外走去。“不必了,道观里还有事要办……” “爸,我去送送道长……”谢廷东跟谢老爷子交代一声,赶紧跟着出去。 “道长,我送您回去吧……” 两人出了病房,在楼道里等着电梯。 谢廷东几次欲言又止,才问:“道长,那个木牌究竟是做什么的?” “木牌不是关键,只是个载体,重要的是木牌上的咒文。” 谢玄之说,“道经里有一条延寿长生咒,乃逆天续命只之法。你父亲所用的确是延寿长生咒,只是历经时日太久,真正的施咒方式早就失传,这种咒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会失败,甚至祸及己身……” 那双漆黑温润的眸子看向谢廷东,后者从里面看出了“后果你懂的”的意味。 谢廷东沉默无言,他明白了。想必谢老爷子对自己的寿命有数,才起了续命的念头,但延续寿命本就是逆天之法,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谢老爷子失败了,也付出了代价。 一直到电梯来了,两人一路沉默走到停车场。 停车场上,除了他们,只有一个靠在车上打电话的黑衣年轻人。 年轻人打扮的很时髦,耳钉银链子,黑t恤加破洞裤,戴着墨镜口罩也很是扎眼,引得谢玄之都多看了他一眼。 多看这一眼,谢玄之就顿住了脚步,目光凝重。 在他的视线里,这个年轻人身体周围死气环绕,漆黑的死气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红色。 这么重的煞气,如果不是有人搞鬼,除非此人犯下了屠城灭国的大罪孽。 京城,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平静啊。 “道长,怎么了?” 谢廷东见谢玄之停下,也停下脚步,不解其意地问。 这时,不远处那个年轻人开了车门发动了车子。 谢玄之对谢廷东摆摆手,“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你回去吧,不必送我了。” 没等谢廷东反应过来,年轻道长一挥衣袖往转角处走去,一晃眼就找不到了。 “欸,道长……”谢廷东追过去,哪里还有道长的影子,四面八方一打量,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 汽车离开医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向着一个方向开去。 前方,红绿灯路口,叮的一下,由绿灯转为红灯。戴着墨镜的黑衣年轻人嘴里哼着歌儿,将车速放缓。 手边清脆的铃声响起,年轻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那眉毛、眼神、唇形,无不透露着张扬,正如它的主人。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程乔,年轻人坏笑着接通了电话。 “傻儿砸,找爸爸何事?” 称呼占尽便宜,语气却显得亲近。 大概每个男孩都有个给哥们当爸爸的心愿。 电话里那人气急败坏,“滚,纪鑫你个孙子,你程爷爷是来问问你还活着没。” “托你的福,爸爸好着呢。” 纪鑫又耍了一句嘴皮子,正儿八经回答程乔。“我能有啥事,胳膊上缝了两针,现在都不疼了。” 今天下午,剧组的道具出了点问题,一把道具剑的剑柄处裂了,拿着它的演员当时吊着威亚,剑尖那一块直接飞下来,砸中了纪鑫,幸好伤的不重,而且在胳膊上。 “那该庆幸没伤着脸,你也就那一张脸能看了,要是破了相你就等着哭吧。” 纪鑫嗬了一声,“爸爸我除了脸,还有才华。 “得了吧,谁不知道谁啊。”程乔又问:“欸,现在在哪儿呢?” “干嘛,你要请我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有点出息吧,能不能别一天天光想着吃,吃成猪吧你,胖成猪小姑娘们就不会粉你了,粉丝掉光你就能提前退圈享受退休养老生活了。”程乔毒舌吐糟。 “不孝子怎么跟爸爸说话的?有屁快放,我这开车呢。” 前方红绿灯一闪,由红光变为绿灯,纪鑫转动方向盘。 “你自己开车?经纪人呢?”程乔奇怪道。平时,纪鑫的经纪人把他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就差没当成瓷娃娃了。 纪鑫:“琳姐的脚扭伤了,我给她放几天假,把她留医院了,我自己开车回剧组。” “哦,”程乔哦了一声,“我就跟你说一声,老蒋下周一要订婚,你来吗?” “蒋文杰?他要订婚了?没听说呀。这狗东西不厚道啊。”纪鑫一脸惊讶。 程乔口中的老蒋叫做蒋文杰,也是纪鑫一块玩到大的哥们,只是关系没有程乔那么铁。 “你也别怪他,这姑娘老蒋也才见过两次,他谁都没告诉。还是我老爹听他老爹说的,商业联姻,老蒋不乐意,巴不得自己都不去呢。” 隔着电话,程乔的声音里流露出同情。 “他不乐意这婚事能成吗?” “成不成的不在老蒋,在他爸啊。”程乔说,“就几天的时间就是订婚宴了,老蒋也没处说服他爸取消。反正只是订婚,不合适就不结婚呗。” “也是。”纪鑫想了想,“我那天有空,一块儿去呗,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跟老蒋怎么了。” “行,地点在天香酒店,下午2点开始,你到时候别迟到啊。” “知道了,肯定提前去。” 好容易挂了电话,纪鑫握着方向盘泛起了疑惑,这条路……他刚刚是不是走过来着? …… 纪鑫望着面前的红绿灯路口,左边路旁有个灯牌闪亮的蛋糕店,右边是一家商场。在和程乔通电话之前他就到了这个路口,怎么又转回来了? 因为地球是圆的? 纪鑫打开导航,搜索出路线,重新启动汽车。 十分钟后,纪鑫望着车窗外面的红绿灯,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认真思考今天砸下来的道具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他的脑子也给砸了,有导航的情况下怎么自己还是找不到路? 我已经傻到连导航都看不懂了吗? 京城近几年常常改建,道路一天一个样,一定是这导航没有及时更新数据,才害他绕回原地。 纪鑫说服了自己,站在路口来回张望。 不知道是不是凌晨三点还算太早,这条路口居然只看得见纪鑫一人一辆车。 路边的蛋糕店大门闭合,显然还没开店。纪鑫挠头,这个时候要是能找到人问路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一回头,纪鑫就看见路口有个人影慢悠悠走来,他心头一喜,赶紧跑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个穿着白色碎花裙子的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兔子玩偶。 “小朋友,”纪鑫蹲下来跟小姑娘说话,“你知道天一东路怎么走吗?” 小女孩只穿着一条薄薄的裙子,脸色有点白,也不知道怎么大半夜一个人出来。 是跟父母吵架了,所以离开出走了吗? 纪鑫看着小女孩,眼神怜惜。 小女孩面无表情,看着不太高兴。她问纪鑫:“我给你指路,你能带我回家吗?” “当然可以了,小朋友你家在哪里?” 小女孩一指一个方向,“那里。” 那个方向和纪鑫先前走的相反。 “那我把你送回家,你就给我指路吗?” 小女孩嗯了一声,说:“你先送我回家,等我到家了,我就给你指路。” “嗯……”纪鑫想了想,“也行,那咱们走吧。” 这时候,小女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纪鑫:“副驾驶危险,小朋友坐在后座吧,我帮你系安全带。” 小女孩抱着兔子玩偶,乖乖地坐在后座,任由纪鑫给她系上安全带。 纪鑫也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启动汽车准备出发,后座上的小女孩嘴角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突然,车窗上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纪鑫一抬头,汽车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男人。 4、第4章 “你是?” 纪鑫降下车窗,犹疑地看着那个年轻的道士打扮的男人。 这年头,道士都要这么高的颜值了吗? 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是演员,才穿成这样? 纪鑫一时半会儿分不清这个男人是真道士还是自己的同行。 外面星光熠熠,年轻道长笑容温和,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先生,能搭个车吗?” 这是纪鑫今天遇见的第二个搭车的人了。 后座上还有一个小女孩,也不差多带一个。 “行是行,你要去哪儿?” 年轻道长指了一个方向:“前面路口。”竟然是和小女孩一个方向。 “那你上车吧。” 年轻道长不是个知道客气的人,纪鑫一说完,他就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小女孩的旁边。 纪鑫把让他坐在副驾驶的话咽下去,摸摸鼻子,算了,随便吧,坐哪儿不是坐。 汽车启动,向小女孩指的方向开过去。 灰黑的夜景在车窗外迅速后退,年轻道长低下头,和身旁的小女孩视线相对。 小女孩一双眼睛漆黑发亮,板着一张小脸,嘴唇抿成一条线,看向年轻道长,眼神中隐约有一丝抗拒。而年轻道长则面露笑容,温和得像个长者。 “哎,兄弟,你是演员吧?” 纪鑫从后视镜里看了半天的年轻道士,没忍住问道。 年轻道长微微一笑:“不是。” 身上的道袍如今精致,应该不是次品,不是演员,难道是coser?他也没接触过这方面,不认识也正常。 “你玩cosplay吗?” “那是何物?” “呃……”纪鑫挠头,这兄弟生活在原始社会吗?他奇道:“难不成你还真是个道士?” 年轻道士点点头:“我自出生起就在道观生活了。” 咦?还是个从小出家的。这年头的真道士不多见呀。 纪鑫:“我听说道士都会算命啊,看风水什么的,这些你也会吗?” “略知一二。”年轻道长谦虚地笑着说。 一般的和尚道士都把自己的本事往夸张了说,生怕吸引不到生意。这个分外年轻的道士说自己只是略知一二,实际上很有可能一窍不通。 左右他对玄学也不感兴趣,纪鑫冷漠地想着。 “前面第二个路口停。” 年轻的道士突然出声,把纪鑫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 汽车在指定的地方停下,许多高大的建筑矗立在路旁。 纪鑫:“兄弟,到了。” 道士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看向身旁的小女孩。“下车吧。” “你们……认识的?”既然认识,一路上怎么没说过话? “是啊。”年轻道士低头望着小女孩苍白的面庞,“我送她回家就好。” 纪鑫却有些警惕,他转向小女孩,问:“小朋友,你跟这个哥哥认识吗?” 小女孩漆黑的眼睛盯着年轻道士很久不说话,眼睛里有一丝抗拒。 不下。 年轻的道士一脸温和的微笑,手指轻轻动了动,暗示意味很浓重。 下不下车? 不下车我可不保证会用什么手段让你下去。 小女孩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眼睛里有些瑟缩。 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这时才笑着对纪鑫说:“哥哥,我跟这个哥哥是认识的。” “真的?”纪鑫还有些疑惑。 小女孩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那好吧,你小心点啊。” 小女孩开了车门下来,年轻的道士站在她身边。 纪鑫把头探出车窗,喊路旁的道士。 “对了,你知道天一东路怎么走吗?” 年轻道士:“向东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 纪鑫自己重复了一遍,记下路线和两人招呼一声,汽车就朝着霓虹光影闪烁的方向开过去。 …… 汽车排出的尾气消散在空气中,转眼间消失在前面的路口。 天色还黑着,路边的两人看着汽车消失,才把目光投给对方。 谢玄之低下头,对上小女孩的眼睛。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双透亮的眼睛变得幽暗,瞳孔漆黑,她的脸色似乎更白了。 谢玄之望着小女孩的眼睛,说:“不能吃他。” “为什么?他的气,已经脏了……” 不复刚才的稚嫩轻快,小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僵硬和幽冷。 “一,这个人身上不干净的气不是属于他的。”谢玄之说,“……二,即便他的气真的脏了,他活着的时候有警察处置他,死后也有地府审判……且轮不到你插手……” 或许是谢玄之最后一句话激怒了她,小女孩脸色一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阴狠厉色浮现在脸上。 “你……多管闲事……” 面对这样一个处在愤怒边缘的小女鬼,谢玄之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如果你不想魂飞魄散,就听我一句话,以后不要再设幻境迷惑普通人了,不管对方是善是恶……” “你的气也并不稳固了,早点离开这里,去投胎吧。” 小女孩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不要你管。”一转身,身影就渐渐消失了。 谢玄之站在原地,目光幽深。 本来想着告诫一番谢老爷子就回凤凰山,没想到遇到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煞气附体之人。 他刚才在车上已经查看过那个黑衣年轻人,包裹在浓重煞气之下的气干净透明,是个没沾染过罪孽的。这重重煞气竟然都是被附加在他身上的。 不过,谢玄之下车之前已经给了那年轻人一点东西,能暂时保他平安,过几天他身上的煞气也会一点一点退散。 此时,有一道天光刺下来,天边隐隐泛白。 天快亮了。 谢玄之抬头望了望天际,转身离开这个路口。 他也该回去了。 …… …… 医院。 回到病房,林盈盈往床上一摊,哼哼唧唧地说。“月月,我饿了。” 旁边穿黑色短裙的女孩:“我去医院食堂帮你看看现在有没有饭?” “嗯……”林盈盈眨巴着大眼睛,“我不想吃病号饭……” “那你想吃什么?” “小龙虾,要麻辣……不,蒜蓉的就行。”林盈盈毫不犹豫。 黑裙女孩拒绝的十分果断:“不行,医生说了你得吃点清淡的,白米粥腌萝卜,爱吃不吃。” “啊——”林盈盈哀嚎:“你剥夺了我的快乐。” “我在拯救你的胃。” 黑裙女孩一脸淡定。 “别嚎了,光打雷不下雨,”黑裙女孩说着往外走,“我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你赶紧去床上躺着吧,过几个小时还要输液呢。” “哦~”林盈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失去了灵魂。 躺了一分钟,在被子里摸到手机后,林盈盈又满血复活。 她登录微博,看到的是无数的催博留言。 林盈盈一拍脑袋,完蛋,前几天答应要画的纪鑫q版图还没发呢,幸好手机里有备份,她赶紧编辑一条微博发上去。 林盈盈是个同人画手,在网上有一定的知名度,尤其是粉圈内更出名。 因为林盈盈是个在娱乐圈无数帅哥美女的墙头反复跳跃的多情“浪子”,粉谁就爱画谁,不粉的偶尔也画,只要入了她的眼,就会出现在她的画板上。 可以说是画遍了娱乐圈近几年各大帅哥美女的集邮女孩了。 盈盈一水间:来了来了,萌萌哒的纪·天使·鑫,送给大家[玫瑰][图片] 图片上是个长着一双洁白翅膀的q版小天使,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是纪鑫。 金金纪较:太太,终于等到你![撒花] 鑫鑫子懵懵哒:撸一把天使鑫鑫的翅膀ヾ(▽)ノ,我们鑫鑫好可爱呀,盈盈太太的手一定是被上帝亲吻过吧,羡慕(*) ……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问起了林盈盈。 花未眠:盈盈这次延迟好久哦,以前都很准时的,是不是三次元太忙了?注意休息啊。 林盈盈心里一暖,有人关心让她觉得很开心。 盈盈一水间回复花未眠:没事的,我早就画好了,只是突然肠胃炎住院就忘记发了而已。 花未眠回复盈盈一水间:盈盈病了?严重吗?一定要注意休息呀。 盈盈一水间回复花未眠:小毛病啦,明天就能出院了,不用担心……我在医院还看到超级大帅哥了呢,好正!!! 我先睡、君且随意:有多帅?盈盈有照片吗? 盈盈一水间:照片没有,我要了签名,就是这个签名吧,有点奇怪…… 金金纪较:怎么了? 林盈盈想了想,把那张病例单拿出来拍了照发上去。 盈盈一水间: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啊,所以我连小哥哥叫什么都不知道,有人认识这是什么字吗? …… 偶像是迅哥儿:盈盈,你是不是被人耍了? 林盈盈一脸茫然,赶紧回复。 盈盈一水间回复偶像是迅哥儿:怎么了怎么了? 偶像是迅哥儿:这是麒麟小篆,上面写的是……逢凶化吉…… 什么? 逢凶化吉? 趴在病床上的林盈盈瞬间瞪大了眼睛,脑子也懵懵的。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林盈盈小朋友有很多问号。 …… 5、第5章 天光渐亮,朝阳穿过云层洒在山路上。下了一夜雨的山路泥泞潮湿,谢玄之的鞋子踏在上面,缓慢而从容。 下过雨的上清观在高山上更显得独特,青砖黛瓦,处处都是古朴的韵味。 还没走到大门口,那两扇红绯木门就自发打开了,像是在迎接它的主人。 谢玄之进了道观,直奔大殿而去。 大殿中央是道祖的金身塑像,慈祥悲悯,衣袍飘逸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登仙。与外界道祖金身不同的是,道祖摊开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黑漆漆的匣子。 匣子上被九条锁链缠绕住,密不透风,其上还有一圈符纸围成的符阵。 谢玄之走到蒲团前面两步的地方就顿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前面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是父亲在世时设下的,连谢玄之都不能触碰。 这些年困在道观,谢玄之有时候还会想,这道屏障的作用与其说是用来防止邪祟逃跑,不如说是防着他的。 当然,这不过是谢玄之偶尔自嘲的想法,他对里面的东西也确实没有一丝好奇。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待在这里,守着封印下的“邪祟”,直到有一天里面的东西或者谢玄之消失。 …… 谢玄之上一次离开凤凰山还是四十三年前。 那是谢家前前任家主身亡的时候。 谢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名流之一,往上数几百年和当初更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谢氏还是一家。只是几百年前的京城谢氏是嫡枝本家,现在的谢家则是分枝。 很多年前,谢氏本家败落,嫡枝一脉没人了,分枝才渐渐兴盛,在京城立稳脚跟,取代了以前的谢家。 谢玄之就出身谢氏本家。 因为当初谢廷东这一脉的先祖答应了本家族长辅助谢玄之看守凤凰山的要求,现在的谢家才有了谢玄之的庇护。 每一任谢家家主死后,亡魂都要由继任的家主送到凤凰山的上清观,看守埋在道观内的秘密。 这是谢家先祖与谢氏族长的约定。 用谢家世代家主的魂魄来加固上清观的封印。 其实最开始道观里需要看守的究竟是什么,谢玄之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他活了八百年,从出生起就生活在道观,那时,世间还是一片混乱的时代,妖魔鬼怪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懂事以后,父亲告诉他,道观里镇压着世间邪祟,乃天下至恶至邪。他的使命就是留在上清观,防止它出来作祟。 话是这么说,这些年来,道观里相安无事,谢玄之连他看守的邪祟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只有一代代被送上山的谢家家主的亡魂还提醒着他这个看不到终点的任务。 …… …… 影视城。 “咔” 听到导演的声音,纪鑫翻身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 “纪哥,喝点水。”小助理及时递上冰水和风扇。 大夏天的拍戏真不容易,瞅瞅他纪哥,满头大汗。 小助理嘀咕着:“昨天暴雨,今天居然还这么热,这鬼天气……” 纪鑫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拧上瓶盖,“这算什么,上次在蜀地拍的那部戏才叫磨人,拍摄时间有三分之二都是高温期,比现在高十几度的都有。” “纪哥的上部戏是那部古装剧?还穿着那么厚的戏服,纪哥你能吃得消吗?” 小助理是上部戏结束以后才被纪鑫他爸派来的,还真不清楚纪鑫上部戏在剧组的具体情况。 纪鑫一瞪眼:“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吃不消。” 小助理:“……” 你这车开的猝不及防,车轮子都从我脸上碾过去了。 那边,导演喊到:“纪鑫,你过来一下。” “来了。”纪鑫把水瓶往小助理怀里一塞,走过去。 “导演,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导演姓康,长相五大三粗的,说起话来却和风细雨。 “什么事啊导演?是我的表演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是,”导演说,“你的演技我还是很满意的。是编剧,昨天改了一夜的剧本,想给你加一场戏。” 纪鑫眼睛一亮,加戏?还有这等好事? “导演,您早说呀,这是我的荣幸。” 导演喊来一个场务,让人带着纪鑫去休息室化妆。 “那你去换服装,造型也得改,小王,你带纪鑫去找服化组,按照昨天编剧给的造型建议重新化妆。” “好的,导演。” 他们现在拍的是一部都市爱情剧,讲述男女主在职场从相看两生厌到相爱的过程。 纪鑫演男二,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主要负责担任女主的护花使者和让男主吃醋的工具人。原本的剧情里,富二代在男女主感情升温以后就出国下线了,但是编剧昨天看见纪鑫被道具砸伤后突发奇想,把富二代的结局改成了为救女主身亡,成为了女主心里的白月光。 编剧想,如果纪鑫演得好,这个角色可能也会成为观众心里的白月光。 改了结局后的富二代,妆容偏淡,脸色有些白。化完妆,纪鑫去换衣服,刚脱掉上衣,一个东西从他身上掉下来。 纪鑫低头捡起来一看,是一枚叠成三角形的符纸。 这是什么东西? 纪鑫满脑子问号,他有这玩意儿吗? 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转了一圈,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出现在脑海里。 是那个搭顺风车的道士吗? “纪鑫,你好了吗?导演在催了。” 门外的工作人员开始催促,纪鑫连忙说“马上好了”,随手把符纸塞进口袋,换上衣服出去。 …… …… 林盈盈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 她还是在校大学生,目前大二,不过不住在寝室,而是和闺蜜钟秋月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房子。 这次林盈盈突发急性肠胃炎,多亏了钟秋月发现及时,把她送去医院。 两人的房子在学校附近,钟秋月把外套挂在门后,就看到林盈盈坐在沙发上捣鼓什么。 “盈盈,看什么呢?” 林盈盈还在看那张据说被签了“逢凶化吉”的病例单,“月月,小哥哥为什么给我写这个?” 钟秋月凑过来一看,坏笑:“小哥哥被你吓到了,写个逢凶化吉祈祷一下。” “你又胡说,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女子怎么可能吓到他?” “貌美如花?是如花吧,没有貌美……”钟秋月往后一跳。 林盈盈捧着脸花痴:“我碰见小哥哥的时候,是穿着病号服的,也许小哥哥是祝福我早日康复,逢凶化吉呢……” “咦~少自作多情了。我饿了,快看看今天晚上吃点什么……” 林盈盈打开外卖软件,随手把病例单扔在沙发上。 …… 外卖吃的清淡,林盈盈没什么胃口,边吃边和钟秋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个月的房租快到时间交了吧。” “嗯,就这几天了,回头我给房东李阿姨转过去。” 这个房子是两个月前两个女孩子一起租下的,位置不错,装修得也甚合女孩儿的心意。 本来还因为价格有些贵,她们有些犹豫,但听说李阿姨把房子租出去是为了给她女儿治病,两个姑娘就心软了,没继续讨价还价。 “对了,好像最近没怎么见李阿姨了。” 钟秋月:“我听楼下几个阿姨聊天,说她回老家了。” 林盈盈有些惊讶:“回老家了?那她女儿的病治好了吗?” “不清楚,我猜应该好了吧……” “下次李阿姨回来,我们再问问,到时候送点水果鲜花什么的去慰问一下也好。” “行。” 吃完饭也快六点了。钟秋月看了一眼时间,说:“我晚上有课,先走了,你自己待着记得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别忘了把垃圾带下楼——” “知道了。” “……” 林盈盈用手机刷微博,刷到一条纪鑫的拍摄剧透,看着看着,感觉手又开始痒了。随即摸出笔记本电脑,调出绘图软件。 画画的时间总是短暂又快速,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林盈盈一抬手,窗外的星星挂在天幕。 “都这么晚了!” 到了林盈盈吃夜宵的时间了,她有点饿了,合上电脑,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准备看看有什么吃的。 刚打开冰箱门,刷的一下,周围就一片漆黑。 “我去!”林盈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停电了。 她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物业,一转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是钟秋月回来了吗? 林盈盈:“月月,你下课了?你回来的时间真不凑巧,怎么这个时候停电了?” 门口的女孩没说话,林盈盈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好冰! 室内漆黑,只能看见模模糊糊地看见人影。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林盈盈吐槽一声,就撒开手走到沙发旁边去打电话。门口的女孩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林盈盈也没在意,拿出手机:“我刚刚看了一下,隔壁那栋楼还有光,应该只是电路出了问题,我问问物业……” 窗子外面星光熠熠,照在旁边女孩的裙摆上。不经意地一瞥,让林盈盈愣了一下。 钟秋月今天走的时候穿的是长裙吗? 她这边指尖留在手机屏幕上,一个阴影笼罩过来,遮住了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 …… …… 6、第6章 “啊——” 林盈盈把手机一扔,往后一跳,跳到沙发上。 “你不是钟秋月,你是谁?” 林盈盈拿着随手摸到的遥控器指着面前的人影。“说话啊!你怎么进来的?哪儿来的钥匙?” 穿着长裙的女孩慢慢转过身来,面向林盈盈。月光照在她脸上,照出一张陌生苍白的清秀脸庞。 林盈盈心里一跳,怎么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 “我的,是我的……” 陌生女孩口中呢喃出声,让林盈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在说什么?什么是她的? 她心里越来越沉,默默往后退。谁知道那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那张苍白的脸在林盈盈视线里放大,狰狞可怖。 鬼呀!!! 林盈盈吓得脚下一滑,从沙发上摔下来。 女人的脸越来越近,林盈盈条件反射举手试图抵挡。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女人尖叫一声,没了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林盈盈悄悄睁开眼,面前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林盈盈失神落魄,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客厅的灯亮了。 “有电了,有电了。” “电路总算修好了,我的夜宵还没煮好呢……” “孩子他爸,快把空调开了,可热死我了。” “……” 同一栋楼里的住户们或是抱怨或是惊喜的说话声,随着光亮汇入林盈盈耳中。 林盈盈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 手边,微微的烫意传来,林盈盈拿开沙发上的抱枕,露出下午她随手放置的病例单。 病例单反面原先写着“逢凶化吉”的字迹泛着热意,口红书写的字迹隐隐发黑。 林盈盈顿时心里一跳。 好像,不是幻觉。 她有种预感,刚才那个女鬼是真实存在的,而她能逃过一劫也是因为这张纸条。 那个穿道袍的小哥哥,根本不是鲜肉小明星,是高人啊。 林盈盈心里陡然生出敬意。 …… …… 周六。 京城恒景别墅区,谢家。 谢老爷子独自坐在客厅,手边摆放着厚厚一沓泛黄的书籍,都是《风水论》、《太平经》、《南华经》等道家经典。 谢老爷子疲惫地揉揉额头,目露迷茫。 这些年来,为了长生,他找遍了古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道延寿长生咒,结果竟然失败了。 现在又去哪里再找一个能够让他长生不老的方法呢? 至于谢玄之的劝说,谢老爷子根本没放在心上。 据他所知,太玄道长至少有几百岁的高龄了。在他看来,既然太玄道长都能活这么多年,那么长生之术一定存在。 太玄道长不愿意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找。 谢家供奉他这么多年,不过要求一道长生之术竟然都不行。 谢老爷子心里愤愤不平,对谢玄之也生出了一丝怨气。 “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找不到?” 越是找不到,谢老爷子越是焦虑,他愁苦着脸不知所措。 “你想要什么?” “谁?” 谢老爷子一惊,别墅里没有其他人,连帮佣的保姆都被他遣出去了,怎么会有人说话? “是谁在装神弄鬼?” 没有人现身,那个声音却没有消失。他继续问:“你想要什么?” 谢老爷子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对这声音也有了些猜测。 他试探着说:“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我什么吗?” “说出来,我就给你。” 这个承诺令人心动,谢老爷子也没能逃过诱惑。 他目光矍铄:“我想要长生不老。” 那个声音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谢老爷子原本激动的心情有些暗淡了,难道鬼神也无法做到吗? “我让你长生不老,你能给我什么?”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谢老爷子眼睛里迸发出光亮,“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的收藏品,古董字画,我的公司,还有无数家产……只要你能让我长生不老,这些都可以给你……” “都给了我,你的子孙后代怎么办?” “只要您想要,就都给您……这些家业本来就是在我手里兴盛的,他们没有资格置喙。” “呵呵呵呵,”那个声音笑着,“放心,我不要你的公司,也不要你的家产……” “那您,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给您。” 谢老爷子并不怎么害怕,心里反而有种兴奋的感觉。 “你当然有,”声音的主人微微叹息,“我要你跟我签订契约,发誓效忠于我……” 签订契约?听上去怎么这么邪性? “怎么样?敢吗?还是说……你不敢背叛谢玄之?” 被那个声音一激,谢老爷子心里那点子犹豫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满心都是对谢玄之的不满和对长生的渴望。 “我敢,不就是签订契约嘛,只要能长生不老,我一定效忠于您。” “好好好,”那个声音似乎很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谢老爷子:“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我名岑玉,你称我主人即可……” “是,主人。” …… 在谢老爷子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人满意地勾起唇角。 既然宣誓效忠,就等于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 …… 凤凰山。 上清观。 在打坐的谢玄之心里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就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掌控一样。 他伸手掐了一个法决,困惑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更严重了。 掐算不出缘由,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谢玄之取出罗盘,在周围摆好用具,正式设下占卜阵。 香案上的香燃烧了一半,烟雾缥缈之间,谢玄之看见了一团半灰发黑的雾气。 这团气妖邪至极,只是一个影像就让谢玄之都能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心悸。 不是煞气,它比煞气更加凶恶阴邪。可谢玄之却看不出它的来历。 “这是什么东西?” 谢玄之想起刚才的影像中,那团气萦绕在京城上方,心想起因在京城,难道是京城里的妖邪作乱? 看来,还是要再去一趟京城才行。 说走就走,谢玄之毫不拖延。他把自己的武器——上次没带出去的拂尘带上就独自下山去了。 这次,没有谢廷东开车来接,谢玄之走到山下,远远地看了一眼前方的京城方向。 也许那团气代表的妖邪还没有露出真身,京城上空只有淡淡的鬼气,看不出什么。 谢玄之一甩拂尘,脚下迈步,整个人就从原地走到了百里之外。 幸好没人看见,不然世界观都要重建了。 …… 几分钟后,谢玄之站在京城街头。他不认识路,但他能感知到气的存在。 那股气的主人还隐藏在暗中,贸然用大动作寻找它只会打草惊蛇。 谢玄之想了想,来都来了,先替上次见到的那个煞气缠身的人解决一下麻烦吧,免得被藏在暗处的妖邪伺机利用。 那种充满恶念的煞气味道极为明显,谢玄之感觉了一下方位,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 今天剧组杀青,全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块儿去聚餐。 聚餐结束后已经天黑了,纪鑫喝了点酒,就让助理开车送他回家。 “纪哥,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热,”纪鑫松了衬衫上的一颗扣子,感觉还有点渴,就催促:“开快点。” “已经是最快了。”小助理应了一声,看见前面的十字路口,打了方向盘准备转弯。 “滴——” 一辆大巴车从转弯口冲出来,小助理没反应过来,哐的一下冲上去。 一道刺眼的灯光照过来,纪鑫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然后眼前一黑。 …… “滴~呜~”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不停叫着,把一个个伤者抬上担架。 入夜的医院急救室里又迎来了一批新的病人。 一抬抬担架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送进急诊室,楼道里还清醒着的病人的呜咽声哭的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 纪鑫茫然地走在十字路口,他这是在哪里?不是聚餐结束后要回去了吗? 周围是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没有一个人。 纪鑫四顾茫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面前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兔子玩偶。 是她! 纪鑫还记得这个小女孩,上次在红绿灯路口迷路时遇见的小朋友。 他没注意到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友见面一样跟小女孩打招呼。“小朋友,又见面了,我好像又迷路了。”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双眼睛黑的吓人。 “小朋友,你怎么不说话?”纪鑫,“对了,怎么两次见到你都是晚上,我跟你说,晚上不安全,你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上次那个道士有把你安全送回家吧?” 听到纪鑫提及那个道士,小女孩的神色有一丝变化。她歪着头,说,“哥哥,我饿了。” “你饿了?那哥哥带你去吃东西怎么样?” “好啊。” 小女孩欣然同意。 纪鑫站起来拉着小女孩的手就要往前走,但很快被小女孩拉住。 纪鑫回头看她:“怎么了,不是饿了吗?” “不用去找吃的,这里就有。” 小女孩盯着纪鑫的眼神发直,无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里?”纪鑫四下张望,“没有啊……” 小女孩咧嘴:“你不就是吗?” 纪鑫:“……” 他第一反应是小朋友在和他开玩笑,但下一秒看见可爱的小女孩咧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时,他笑不出来了。 7、第7章 纪鑫:??? 纪鑫:卧槽!我是在做梦吧?现在晕过去能醒来吗? 可惜,手中握着的小女孩冰凉的手还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 “卧槽!你什么东西啊?” 纪鑫忍不住口吐芬芳,试图甩开小女孩的手,可惜被攥的越来越紧。 “哥哥,我饿了,你说了要让我吃东西的……” “停停停,带你吃东西,肯定带……但你能不能先把我手松开,疼死老子了。” 纪鑫现在确定,这个小女孩根本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小朋友,力气这么大,不会是鬼吧。 “不行,放开你你跑了怎么办?” 卧槽?鬼都知道动脑子? “我不跑,我答应你带你吃东西肯定会遵守承诺的。我是谁啊?纪鑫,好歹是公众人物,不守承诺是被粉丝脱粉回踩的……” 顶着小女孩质疑地目光,纪鑫痛心疾首地说:“真的,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可我要吃你。” 呦呵,还没被蒙住。 “你吃不吃我我现在管不着,我只知道自己快要疼死了,大姐,你知道你手劲儿有多大吗?” 小女孩看了他半天,才送了手。 纪鑫暗暗松了口气,等到把手腕从女鬼手里解救出来,他撒腿就往后跑。 “你骗我!你在骗我!你说了不跑的。” 身后,小女鬼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纪鑫边跑边吐槽:“我跟鬼讲个屁的信用啊,不跑站着给你吃吗?” “站住——” 小女鬼喑哑的声音越来越近,纪鑫加快了脚步,埋头跑进一个巷子口。 然后他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小女鬼追到了巷子口,站在外面,她的眼睛从漆黑变成了一片赤红,露出的獠牙锋利。 “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纪鑫看看小女鬼,再看看身后没有出路的死胡同巷子陷入了沉思。按照剧情发展,这个时候应该有个高人从天而降,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小女鬼渐渐逼近,龇着獠牙扑过来,纪鑫闭上了眼。 下一秒,獠牙咬中了一柄更加锋利的剑。剑刃触碰的地方,小女鬼的口中冒起了白烟,她嘶吼一声松嘴退开。 纪鑫睁开眼,一眼望见横在他面前的长剑,心里卧槽一声,还真有高人。 那柄长剑被握在一个年轻人手里,年轻人穿着青灰色道袍,木簪挽发,眉眼带笑。 “是你!” 纪鑫认出是上次和小女鬼一同搭他顺风车的年轻道士。 这是什么运气啊,一口气遇见两个非正常人。 谢玄之暂时没时间理会纪鑫,他的注意力全在小女鬼身上了。 刚才他追着纪鑫身上的气找到医院的时候,发现他的生魂离体了,一路追过来才找到这里。没想到又见到上次有一面之缘的小鬼。 这一见之下,谢玄之的脸色就沉了。 “你吃人了?” 上次见面小鬼的灵体还是干净的,这一次就流露出血色了,不用说,她造了杀孽。 “卧槽!她还真会吃人?” 纪鑫瞪大了双眼。 “吃了又怎么样?”小女鬼有些忌惮谢玄之,没再执着地要吃纪鑫,但还忍不住挑衅谢玄之:“吃下去了你还能让我吐出来不成?” 谢玄之脸色黑了,“我能打到你吐出来。” 话落,他足尖一点,挥剑砍上去,小女鬼一惊,后退想躲,谢玄之的剑化作一柄拂尘,麈尾上的毛缠绕上去,把小女鬼一下挥倒在地。 纪鑫本来还有点担心,谁知道道长一招就搞定了女鬼,他欢呼:“道长威武。” 谢玄之:“谁叫你吃人的?” 吃的不少,原先不稳定的鬼气已经浓郁到几近实体。如果她有这个胆子,就不会一直在十字路口徘徊了,何必等到现在。 小女鬼被麈尾缠绕的痛苦,苍白的脸上越发狰狞,她看着谢玄之感觉有些害怕。 小女鬼不是宁死不屈的性子,被打趴了自然就服输了。“我没见到他的脸……” 果然有人在背后唆使。 “他有什么特征?” 小女鬼努力回忆:“不知道……他说他叫岑……啊——” 还没说完,小女鬼身上忽然冒出一道黑雾,迅速侵蚀了小女鬼的整个灵体,不一会儿她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纪鑫来回看看,“道长,她是不是被人救走了?” 谢玄之站起来,脸色凝重:“不,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纪鑫害怕地咽了咽口水,魂飞魄散就是这样消失了吗? 谢玄之心情沉重,小鬼还没完整说出背后那人的名字就魂飞魄散了,显然犯了什么忌讳。他没动手,只可能是那个背后唆使她的人做了什么。 这个手笔,让谢玄之想起了一个古老的咒术。二人用灵魂签订契约,一为主,一为从,主人可以命令从者,从属者违反约定则会魂飞魄散。 现在的玄门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竟还有人会这种邪恶的咒术。 岑?是背后之人的姓氏还是名字? 8、第8章 “道长,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纪鑫,请问道长怎么称呼啊?” “我姓谢,字玄之,道号太玄。” “原来是太玄道长,您真是太厉害了。道长,你是天师吗?刚才那个把剑变成拂尘的操作是法术吗?好厉害……” 纪鑫凑过来,一脸兴奋吧啦吧啦说个没完。 谢玄之:“你还不回去?” “回……哪儿啊?” 见纪鑫一脸茫然,谢玄之说:“跟我来。” “哦哦。” 一个转身的功夫,周围就换了一副场景。人来人往的医院急诊室,陆续有人被送进去,走廊上还有许多担架,上面的人或是满身鲜血,或是伤痕累累。 不远处,纪鑫还看到几个淡淡的模糊影子,被一个穿黑袍的“人”用锁链拉着往外走。 那人看见谢玄之,愣了一下,冲他点点头,谢玄之颔首回应。 纪鑫:“道长,那是谁啊?他在和你打招呼吗?” “阴差。” “阴差?我居然见到阴差了。” 纪鑫嘴里发出惊叹声。 谢玄之微微叹息,这人的心是真大啊。 “这里是医院,你的身体在急诊室,还没想起发生了什么吗?” 我的身体在急诊室? 纪鑫愣了一下,脑子里一道灵光乍现,一瞬间,纪鑫就全都记起来了。 刚刚,他坐的车在十字路口撞上了一辆大巴车,来不及闪躲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他现在是死了吗? 纪鑫茫然地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 这一刻,纪鑫心里无限哀伤。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妈妈就像寻常人家的妈妈一样,每周给自己做饭炖汤,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以及时不时催促他找对象。母亲身体不好,得知这个噩耗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爸爸总是骂他不走正途,对他进娱乐圈这一行为极其反对,但在反对无效后还是尽他所能给了纪鑫支持,专门找了圈内最顶级的经纪人琳姐帮他。爸妈只有他一个儿子,以后谁陪伴他们晚年? 还有琳姐,扭伤腿休息几天回来就要面临自己出事的消息,她这样责任心强的人一定会很自责吧。 还有他的粉丝、圈内的好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 …… 纪鑫脸色哀伤:“道长,我……已经死了吗?” 谢玄之瞥了他一眼,淡定地说:“想什么呢?你活的好好的。” 啊? 纪鑫一脸懵逼:“你是说我还没死?” “没有。” “那他们……怎么看不见我们?” 谢玄之:“我用了术法隐藏踪迹,而你阳寿未尽,现在是生魂离体的状态。你的肉身暂且沉睡了,等到你生魂归位自然就没事了。” “哦。”纪鑫大大地松了口气,“哎呦道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英年早逝了。” 他都从父母亲友回忆到路边小吃摊的老板了。 “我的身体在医院,那我刚刚怎么在十字路口啊?” “你身上煞气太重,生魂一离体,就和身体之间有了屏障,只能滞留原地。如果没人找到你的生魂带回来,你的身体就会成为一具空壳子了。” 纪鑫:“那我现在还能回去吗?” “你身上的煞气我已经替你祛除了,肉身上还携带着我的符箓,生魂只要离肉身一丈以内就能自动回归肉身。” 符箓? 纪鑫想起了前两天在更衣室从身上掉下来的符。那个果然是道长给的,幸好他没丢,当初鬼使神差地一直带在身边居然还有这种用处。 我果然是天选之子,这都能逢凶化吉。 甭管纪鑫脑子里在脑补些什么,谢玄之催促他说:“快进去吧,看见你的身体靠近就好。” 谢玄之指着急诊室示意纪鑫进去。 纪鑫:“道长,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吗?您在哪儿的道观修行啊?您救了我一命,不,两命,我必须知恩图报……” “凤凰山,上清观。” “是在京城吗?怎么没听说过。道长你喜欢什么,我让我爸给你准备……” 纵是谢玄之这样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也被纪鑫的唠叨折腾烦了,他一挥拂尘,纪鑫的生魂就飘进急诊室,嵌进自己的肉身。 9、第9章 纪鑫醒来后睁眼看见的是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儿子,你醒了。” 一个女人扑过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纪鑫:“妈?” “欸,妈在呢,儿子乖啊,没事了,不怕啊。”纪鑫的妈妈林知女士像哄孩子一样拍着纪鑫安慰。 纪鑫一下子就笑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疼不疼啊?你吓死妈妈了。” “不疼……我爸呢?” “他在医生办公室呢,你等着,我去把他叫来,顺便让医生再给你检查检查,先别说话了……” 林知女士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欸……”纪鑫没叫住她,无奈地笑笑。 病房里只剩下纪鑫一个人,他没心没肺的笑容慢慢收起来。 身上是条纹的病号服,车祸之前穿的那套衣服还放在床边。纪鑫伸手一点一点把衣服拿过来,在口袋里掏出了褶皱的三角形符纸,握进手心。 不知道道长现在还在不在医院。 …… 被纪鑫惦记着的谢玄之没有离开医院,因为他遇到了一些意外。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谢玄之刚把纪鑫的生魂送回体内,走到医院外面。 一个穿着黑袍,几乎把全身都遮挡住的男人迎面走来,他的身体透明飘逸,能看见他的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人”。 看见对面走来的谢玄之,那“人”也愣了一下。 “太玄道长,这么巧啊,好多年没在京城见到您了。” 谢玄之对他没什么印象,但看他衣着打扮明显是地府阴差,便笑言:“我为一有缘之人化解灾祸而来,阴差为何在此?”刚刚既然已经有一名阴差把医院的亡魂都勾走了,总不至于是来勾魂的吧。 阴差无奈地叹气:“我是来解决烂摊子的……” “哦?出了什么事?”谢玄之饶有兴致地问。 “说与道长听也无妨……日前有名妇人在这家医院产子出了意外,生下孩子以后,昏昏沉沉之际魂魄离体,在外界游荡了几日才被阴差带回地府。府君例行查看她生平之后竟然发现此妇人阳寿未尽,现在在阳间活的好好的……” “……但这妇人的魂魄确确实实到了地府,此事太过蹊跷,所以我特地来这里看看那妇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孤魂野鬼占据活人肉身,必要将它带回地府受刑。” 鸠占鹊巢吗? 此事倒是罕见。 谢玄之有了点兴趣,问阴差:“这事倒是闻所未闻,我这会儿正好没事,想一同去看看,不知阴差方不方便?” 阴差犹豫了:“这……” “当然,”谢玄之补充,“这是地府的分内之事,在下绝不插手。” “哈哈哈哈,道长说的哪里话……” 被说破了心思,阴差尴尬地打着哈哈。其实也不怪他犹豫不决,没办法,这种事上道长他有前科嘛。 大概两百多年前吧,那是阴差第一次见到谢玄之。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初入职的底层小阴差,作为无数小喽啰中的一个和兄弟们一起当围观群众。 混在一众小喽啰中间,阴差眼睁睁看着这位主在自己顶头上司黑白无常眼皮子底下把一个被错勾了魂以致肉身消亡,灵魂无处安放的孤魂安置在了一个刚死不久的人身体里。 黑无常当时就气炸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那也是你们的事,”当时的道长一脸讥笑,“他本不该死,却因为你们地府失职导致他灵魂无处可去,如今不过是重新给他个肉身罢了,这肉身无父无母,无亲朋好友,身上不沾亲缘因果,有何不可?” “呵,谢玄之,你这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黑无常气极反笑,“若按你这么说,人人如此,地府岂不是乱了套了?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谁知道,谢玄之煞有其事地说道:“所以你们这么些年就秉持着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态度?这样说的话,你们地府的秩序也有问题,我得跟你们府君好好谈谈。” 黑无常:“???” 黑无常:“谢玄之你够了……” “好了好了,”白无常出来劝架,“事到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们俩也别吵嚷了……道长,这件事是我们地府有错在先,这人寿命未尽,还有至少二十年的寿数,我们在这二十年上再给他加二十年以做补偿……这么处置,道长以为如何?” “四十年……”谢玄之点点头,说:“也好,那就当你们地府功过相抵了。” “嘿,谢玄之你这个臭道士,还得寸进尺了……” “……” …… …… 10、第10章 赵文华抱着孩子进病房的时候,妻子陈湘雅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抚摸着妻子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 看着妻子陈湘雅恬静的睡颜,赵文华心里生出无限柔意。 为了他们的孩子,妻子受了太多苦了。 生产当天,陈湘雅突然难产大出血,一度陷入病危,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才保住了性命。 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赵文华对妻子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这些天就差把她当成仙女供着了。 “老公?” 陈湘雅悠悠醒来,就看见丈夫抱着孩子坐在床边。 “欸,老婆你醒了。” 赵文华笑了,扶着妻子坐起来,“小心点。” “你怎么把孩子也抱过来了?” 陈湘雅嗔怪地说了丈夫一句,从他怀里接过孩子。 “我抱过来让他看看妈妈呀。”赵文华说,“为了生这小子,你吃了那么多苦。他长大以后要是不听话我得好好说说他……” “孩子还这么小,懂什么呀。” 陈湘雅哄着孩子,嗔怪道。 夫妻俩,中间夹着一个孩子,氛围其乐融融。 …… “确定是她吗?”谢玄之问。 阴差:“就是她,陈湘雅。” “看出什么了?” 隐在半空中的谢玄之问旁边的阴差。 阴差皱着眉,黑袍下的青黑色双眼扫了病房里那妻子好几眼,犹豫地说:“好像看不出来什么……” 灵魂和身体没有异样,契合的就像同一个人一样。 难道是他们地府猜错了,陈湘雅的身体里是她本人的灵魂? 不对,如果是这样,陈湘雅没有问题……那四处飘荡到地府的“陈湘雅”又是怎么回事? 阴差纠结的肠子都打结了。 “这,我得回去向府君汇报。” 阴差:“道长,我得先回去了,您请便。” “好。” 谢玄之点头,看着阴差从窗子里飘出去走远了,才把目光放回到陈湘雅身上。 目光所及之处,陈湘雅坐在病床上,抱着孩子和丈夫说话,言笑晏晏。 谢玄之看到,陈湘雅的灵魂和她的身体契合度十分完美,就算是地府府君在场,也不能否认这是陈湘雅身体里的灵魂就是她本人。 “这个陈湘雅看不出问题,她若是真的,难道有问题的是地府的那一个“陈湘雅”?” 谢玄之喃喃自语,“连府君都看不出问题……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 他眼里满是兴味,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又看了一眼病房里的“陈湘雅”,谢玄之笑意盈盈,转身穿墙而过。 …… 纪鑫检查完身体,把爸妈打发回去休息后,下了床,自己一个人在走廊上走动。 其实他的伤不重,大巴车撞过来的时候只擦到了他坐的车子边缘,纪鑫的胳膊大腿受了点皮外伤,体内没有内伤,伤口缝合以后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纪鑫的父母不放心,硬是让他在医院多住几天。 走廊里人来人往,纪鑫扶着墙慢慢往外走着。 天已经黑透了,纪鑫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霓虹光影。 想到之前的经历,纪鑫整个人还有些恍惚。这一切简直冲击了他的世界观。 坚定的纪·唯物主义者·鑫幻灭了,世上真的有鬼,有神通广大的高人……也许还有神仙。 纪鑫忍不住幻想,既然东方都有鬼怪,那西方的超级英雄会不会也是真实存在的。 想着想着,纪鑫嘿嘿地笑出声。 “你在想什么?” “在想要是能见到超级英雄就好了……欸?道长?”纪鑫又惊又喜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年轻道士。 “那是什么?” 和社会脱节太久的谢玄之根本不认识那些是谁。 纪鑫:“不是吧道长,你连复仇者联盟都没看过吗……”也太落时了。 触及谢玄之核善的眼神,纪鑫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讪笑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啊,道长你还走啊?我还以为已经走了呢。” “有点事。” “哦哦。”纪鑫心里好奇,没敢打听,“对了道长,你救了我一命,俗话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我必须报答你……” 谢玄之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他本想就此离开,谁知道在这里看见傻笑的纪鑫,看他笑的太傻就出声惊醒了他。 至于报答这种事,谢玄之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救过的人太多了,要是每一个都要求回报岂不是也得忙死? 不过这小子挺有意思,逗弄一下倒也无妨。 纪鑫一听,挺直了腰板:“我看道长是修道之人,都说方外之人不慕名利,我要是给钱还怕侮辱了您……” 谢玄之:你别怕,我不觉得是侮辱。 以前的上清观还有信众,自从传出闹鬼传言以后,就没人再去了。如今的上清观一穷二白,都快买不起供奉给道祖的香火了。 作为闹鬼事件的当事人,谢玄之也很无辜。 谢玄之:夜里出来走走,怎么刚好就碰上人了呢。 “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送给您。”纪鑫凑近了谢玄之,“我觉得道长缺一个给您端茶倒水打下手的跑腿……您看我怎么样?” “你想当我的徒弟?” 谢玄之没想到这小子打着这么个注意。 纪鑫一看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就赔笑道:“道长,我真的什么都能干,您还收徒吗?……不收徒也行啊,我就给你端茶倒水也行……” 谢玄之:…… 谢玄之:你还是拿钱侮辱我吧,这样傻的徒弟不能收。 11、第11章 谢玄之:“我不收徒,也不需要打下手的。” “啊~”希望落空,纪鑫发出失落的哀嚎。 “不过你要报答我也不是不行……” 纪鑫眼前一亮:“道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 谢玄之:“我初来京城,现在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住我家!”纪鑫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道长住在他家,以后多的是机会相处。以他的厚脸皮,不是……以他的坚持不懈的耐心相信一定可以让道长回心转意,收他做徒弟的。 “道长,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住在我家,我一个人住,家里绝对安静。” 谢玄之不是没有地方住,他是谢家供奉的尊长,按理说住在谢家也是理所当然。但谢玄之从来不大乐意和谢家人来往,即便他们和他有微弱的血脉关系,但毕竟这么些年下来,除了当年的约定也不剩什么了。 更何况,经过了几百年,现在的谢家人未必还把那个承诺放在心里。 谢玄之不在乎他们守不守约定,反正代价也不是他来承担。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答应了纪鑫的邀请:“好啊。” “我家真的特别宽敞……哎?道长你答应了?”纪鑫一脸惊喜。 “太好了,我这就出院……” “不着急,”谢玄之说,“我今晚要去见一个老朋友,明日再去见你。” “是这样啊。”纪鑫,“道长,我家住在苍山小区,8单元8楼8号。” 谢玄之:“其实你不用告诉我地址,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找到你。” “道长,你总说我身上有什么“气”……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天地初开生万物,万物出生于混沌中,与生俱来便带着一股“气”,这股气从出生到死亡都不会消失。” “人的气初生起是泛白乃至透明的,随着时间推移,人的作为也会影响气的变化。按照你的理解,你可以称它为“气运”,气的改变也会反过来影响人的命运……” “好神奇。”纪鑫面露惊叹,再一次坚定了要对道长死缠烂打求他收徒的念头。 “我想起来了,您之前说我煞气附体,我想了想,最近好像确实挺倒霉的,先是在剧组不小心受伤,然后遇到鬼,今天又发生了车祸,还差一点就被鬼吃了……咦~幸好我命大。” 谢玄之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纪鑫:“傻小子,就没想想你身上怎么会有煞气?” “嘎?”纪鑫问:“那,哪儿来的?” “人做下了孽,孽就会一直跟着他,他的气也就成了煞气,罪孽越重煞气也越浓郁……” 谢玄之拍了拍纪鑫的脑瓜子,说:“我初次见你,你身上缠绕的煞气之浓郁堪比屠城灭族造下的罪孽,都快把你自身的气淹没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得罪过什么人吧。” 听着听着,纪鑫的神色就不由自主的凝重了。 想想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倒霉事,从剧组的道具,到撞鬼,再到车祸,还不算那些走在平地上摔跤之类的。 他本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有人想要他倒霉,甚至是死亡。 “我跟谁有这么大的仇?” 纪鑫自己都茫然,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也知道在娱乐圈不能随意得罪别人,所以进圈以后做事处处小心,怎么会跟人结这么大的仇。 “道长,你这么厉害能不能……” 纪鑫突然想到道长的神通,眼前一亮就想找道长求助,一抬头,面前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四下张望,只有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和病人。 “道长哪儿去了?” …… 被纪鑫念叨的道长本人丝毫没有不打招呼就走的不好意思,他离开医院,径直向西走去。 夜色中,穿着道袍的年轻人步履从容,俊美的外貌和飘逸的气质引得零星的路人注目。 年轻道士自顾自走着,一道无形的门出现在他面前,年轻人走进去,一晃眼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路面上。 路人眨眼间就找不到那个俊美道士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加班太久出现了幻觉。 …… …… 12、第12章 浑浊不堪的河水波涛汹涌,倒腾的血色河水中,有一艘小船在河面上飘荡。 黑色的小船在血红色河水中悠悠荡荡,船头用红布条绑着一盏泛黄的灯笼,船尾有一顶草帽。 一阵清风吹过,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原本漫无目的飘荡着的小船向着一个方向加快了速度。 远远地,彼岸花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个喷嚏声从船舱里传出来,然后一双干枯的手伸出,扶着船边撑起身子。 原来船里还躺着一个人。 转瞬间,小船停靠在彼岸,船上的人还没睡醒,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皂靴和青灰色的衣摆。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船家,睡着了可怎么做生意?” 那人一惊,瞪大了眼睛。 这个声音是…… 他抬起头,视线清晰了,看见岸边站着的人一身道袍,眉眼带笑,气度风雅一如作日。 摆渡人咧开嘴,痞里痞气地说:“怕什么,有钱能使鬼推船,你有钱吗?” 两人相视一笑,一瞬间,那百年的光阴仿佛并不存在。 …… “上来吧,去哪儿?” 摆渡人把船尾的草帽扣在脑袋上,从船底摸出船蒿。 谢玄之坐上小船,随意地说:“哪儿都不去。” 摆渡人一听就明白了,这人是来找他喝酒的。他扔了船蒿任由小船慢悠悠地飘在河面上,一扬手,两坛酒出现在手中。 摆渡人把其中一坛酒扔给谢玄之,撩起衣摆在他对面坐下。 “这可是我珍藏了两百年的杏花酒,现在哪儿还有这玩意儿,你今儿算是有口福了。” 酒香醇厚,喝完唇齿留香,确实是好东西。 谢玄之:“一留两百年,你居然没忍住喝光,着实难得。” “这不是等着你嘛,这鬼地方,都没人陪老子喝酒,烦人。” 谢玄之放下酒坛子,看着他:“后悔了?” 摆渡人沉默了一瞬,仰面躺下去,靠在船头,望着漆黑的头顶。 这里就像一个密闭的空间,有人来有人走,从不停歇。除了这条河和这艘船,几百年来不变的只有他。 你问他后悔吗?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摆渡人的语气充满了复杂,“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选择不会变。” “那就没什么后悔的。” 谢玄之说。 摆渡人看着头顶那片漆黑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没错,总归我做出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变。”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后悔的呢? 摆渡人拎起酒坛子,和谢玄之的相碰,“干了。” “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不守着你的道观了?” 谢玄之笑了笑:“我刚刚去了京城。” “咦?”摆渡人挑眉,“我还以为你要守着道观到地老天荒呢。” “呵,我只知道你得守着黄泉到地老天荒。” 谢玄之开启嘲讽模式。 “扎心了哇兄弟。”摆渡人扔了空酒坛,血红色的河水瞬间吞噬了酒坛,才趋于平静。 “这黄泉摆渡虽然无聊,但我每天只管睡觉就行了,跟上船的下船的聊会儿天,等到有人愿意接替我我就能离开了……你可就不一样了,你那道观里的东西在一天,你就不得解脱,谁地老天荒还不一定呢。” 摆渡人得意忘形,也没忘记问谢玄之:“你说你去了京城,京城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不然这家伙不可能轻易离开道观。 谢玄之想到他在烟雾缭绕中看到的那团半灰发黑的雾气就觉得不安,是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雾气?” 摆渡人摸了摸下巴,“你这个描述好奇怪,不会是雾霾吧?” “我在说正经事。”谢玄之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也很正经好吗?”摆渡人把腿盘起来,“我听那些坐船的鬼说过,京城的雾霾很严重的,有时候面对面都看不清楚人脸啊,听着就可怕……” “不是什么雾霾,至于到底是什么,恐怕得等它现身才能判断。” 谢玄之说。 摆渡人:“那你要留在京城吗?” “不。” “我就知道。” 摆渡人嘟囔着。 谢玄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你说。” “你的船可有接待过这么一个鬼魂?”谢玄之一挥手,医院里那个刚刚产子的女人陈湘雅的面容出现在摆渡人眼前。 “好像……”摆渡人想了想:“这个鬼我还真有点印象……” “说说看。” “她是被阴差绑来的,好像是个疯子,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摆渡人纳闷了,“我只听说失魂落魄是形容人的,怎么鬼也能失魂落魄吗?” 听到摆渡人的话,谢玄之点点头,心里有了底。 “她不是疯子。”谢玄之散去陈湘雅的画面。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惹官司去了?老谢你知不知道地府现在都把你拉黑了,你收手吧老谢,黑白无常提起你就暴怒,小心哪天你被他们套麻袋打一顿……” “你有生意来了,我先走了。” 受不了摆渡人的念叨,谢玄之赶紧跑路。 摆渡人眼睁睁看着谢玄之在他面前下线,气了半天,念念叨叨:“又跑了,说不过我就跑路,哪儿学来的?” 然后才指挥着小船向彼岸驶去。 那里,远远地能看见两个影子。 …… …… 13、第13章 第二天一大早,纪鑫就出院了。 他戴着口罩墨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昨天车祸发生后就有人拍了视频到网上,纪鑫车祸的词条就登上了热搜,导致医院门口埋伏了不少记者。 纪鑫不想跟他们打太极,索性武装齐全偷偷离开医院。 直到坐在车内,纪鑫才松了口气。 他把手机拿出来,对着医院门口的招牌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把这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纪鑫v:出院了,门口的朋友不用再埋伏我了[图片] 几秒内就多了上千条留言,都是粉丝让他注意身体,多多休息的。 “咱们走吧,琳姐。” 驾驶座上是个美艳御姐,她是纪鑫的经纪人琳姐。 “你的伤还好吗?这几天找上门来的工作我都给你推了,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别出去了。” “我没事,工作的话,暂时先不接了。” 纪鑫想的是趁着这个机会多和道长相处,尽量磨的他同意收自己当徒弟。 也不知道道长现在在哪儿,能不能找到他家。 纪鑫住的地方在市区内的苍山小区,这是他一个人的住所,因为在娱乐圈工作,所以父母特地在这个私密性很好的小区买了房子。 之所以选择8单元8楼8号,也是因为纪鑫他爸,是个有点迷信的商人,觉得这套房子吉利。 纪鑫本来不觉得,但也无所谓,就随他去了。但经过这次车祸之后,他觉得,说不定还真挺吉利的。 这不就要迎来一位神通广大的高人了吗。 他催着经纪人琳姐离开,请了钟点工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等到给道长的房间收拾齐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纪鑫有点着急了,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迷路了? 不对不对,道长神通广大,都说了能找到他家,不能质疑道长。 “叮叮” 门铃声一响起,纪鑫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来了来了……” 纪鑫惊喜交加地把门打开,结果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孙砸,爷爷来看你啦。” 熟悉的贱贱的语气。 来人是纪鑫的好友,程乔。 也可以说是狐朋狗友,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最大的梦想是当对方的爸爸。 “是你啊。” 纪鑫语气中不免失望,他还以为是道长来了呢。 “怎么滴了?看到是我来看你,你还挺失望的。”程乔进来,反手关上门,不客气地躺在沙发上,“你以为是谁来了?” 纪鑫失落地坐在沙发上。 程乔一看,觉得不对劲儿:“小金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谈恋爱了?” “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 纪鑫招招手,示意程乔凑过来,小声说:“程乔,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相信啊,我妈说我爸心里就有鬼。”程乔开玩笑说,捞起一个橘子开始剥皮。 “我是说,真的鬼,阿飘。” “你难道想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阿飘?” “胡说什么呢,”纪鑫夺过程乔手里的橘子,往自己嘴里塞。 “我昨天不是出车祸了吗?我见到鬼了。我的妈呀,太吓人了,差一点就被吃了。” “哪个吃法?” 程乔笑的一脸猥琐。 “滚滚滚滚滚。” 纪鑫:“还笑,你还笑,要不是老子命大,被高人救了,你就见不到爸爸我了。” “小金子,我听说脑震荡会产生幻觉,你这脑子去查过没?” 程乔明显不太相信。 “你怎么不信呢?”纪鑫说:“我已经邀请道长来我家住了,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哦,你要等的人就是那个道长啊?……行,我等着,我倒要看看这高人有多厉害。” 世上哪儿有鬼?小金子这个傻孙子,八成是被人骗了。 程乔心里琢磨着,他兄弟的脑子不会真的被撞坏了吧,还邀请那人住到他家来了。 不行,得好好看看这人是怎么骗他兄弟的,然后报警让他坐牢,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骗人。 程乔正在幻想自己揭穿骗子真面目阻止纪鑫被骗后对着他恭恭敬敬地叫爸爸,就被手机铃声拉回了现实。 是纪鑫的手机,他拿起来一看。 “蒋文杰?我记得这小子明天要订婚了。” 程乔瞄了一眼,说:“你伤的不重吧?还能去参加订婚宴吗?” “当然能,我又不是腿瘸了。” 纪鑫回了程乔一句,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给我打电话……” “纪鑫,上个月你生日,我送你的手表盒子还在吗?” “怎么了?”纪鑫茫然,一个盒子,谁知道扔哪儿去了。 对面的人似乎很着急,“你别问了,赶紧把它扔了,不不不,不能扔……不行……” 蒋文杰越说纪鑫越懵,他眉头紧蹙,“盒子怎么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漏在盒子里了?” 不能吧? 装手表的盒子能有多大? 里面能有什么东西? 还没等纪鑫仔细问,电话就挂断了。 “蒋文杰?蒋文杰?” “什么情况?” 程乔听了全程,半天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是不是婚前恐惧症啊?” “……” 两人面面相觑。 …… 另一边,一个满身颓气的青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十分焦虑。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铃声响了十多秒才接通。 电话一接通,青年就慌慌张张地说:“大师,大师求你帮帮我……” 对面那人:“我不是帮过你一次了吗?” “我……我……上次大师给的东西我不小心送给了一个朋友,他昨天出了车祸,能不能……” “不能!”那人拒绝的很果断:“一经送出,概不收回,提前替你朋友准备丧事吧。”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青年啪的一下摔了手机,恼怒地挠了挠头。 “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纪鑫是无辜的……” “为什么该出事的没出事……” 他两眼涣散,神神叨叨的,像是疯魔了一样。 “张家……” “对了,张家……”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两眼发亮,飞奔出去。 …… 挂断青年电话的人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面前的年轻人怀里。 那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师父,这事咱们就不管了?” 老人一瞪眼:“管?怎么管?你当这是什么?数千条人命堆积的煞气啊,你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小徒弟一缩脖子,“可是,那东西毕竟是我们……” 老人眼神变得冰冷,他看着一脸天真的徒弟,慢吞吞地说:“白术,你记住,那个东西和咱们没有关系,从来没听说过……知道吗?” “……”白术的嘴唇几次张合,都说不出话。过了很久,才有一声嘶哑的“知道了”从他喉间说出来。 老人悠悠叹气,“这天下间最不缺的就是人,最复杂的也是人,人心是最肮脏的东西,正因为如此,煞气才会诞生……罪过啊罪过……” 他眉目间满是悲悯,却让小徒弟白术遍体生寒。 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 …… …… 谢玄之得到凤凰山上的灵鸟传讯的时候,他刚刚从黄泉回来。 本想去见见那个身负煞气的小家伙,却被一只雪白的小鸟拦住了。 谢玄之认出那是凤凰山上的一只灵鸟,还曾经在他屋外筑过巢。 “可是道观出了什么事?” “叽叽,叽叽……”小鸟叽叽喳喳叫了半天。 谢玄之眉头皱了皱。 谢廷东又去了上清观? 他知道问一只鸟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带着小鸟原路折返,回了凤凰山。 一步千里,眨眼之间。 此时谢廷东守在上清观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见到谢玄之的身影,也不纠结对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就慌忙求救。 “道长,我父亲……去世了……” 谢玄之愣了一下,这个消息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上一次见到谢老爷子,谢玄之看过他的面相,至少还有两年的寿数,不至于如此。 而且,谢家曾经和本家族长有过约定,家主死亡亡魂必须引导至上清观。 最重要的是,这一位前任家主死了,谢玄之怎么会没有任何感应? “说说是怎么回事?”他问。 谢廷东:“那天出院之后,我父亲的身体一直好好的,我还特地让医生给做了个全面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昨天晚上,他突然倒地不起,我本来以为是像之前那几次一样昏迷,可等到把他扶起来以后才发现……他,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呼吸、心跳、体温,都没有了……” “就是一瞬间的事……” 谢廷东茫然无措,只能来找谢玄之,寄希望于他。 “道长,前段期间那个什么什么咒……不是,我不是怪您,我是觉得,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把我父亲……” 谢玄之:“这要等我看到你父亲才知道。” “哦,哦。” 谢玄之:“走吧,带我去见见你父亲。” “欸,谢谢道长。” 谢廷东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父亲的死有蹊跷,又生怕道长觉得自己麻烦,不愿意走一趟,现在才觉得放下心来。 14、第14章 谢老爷子的尸体已经被运回了谢家别墅。 谢玄之两人到达的时候,门口停了许多辆车。 谢廷东愣了一下,“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道长您等等,我问问我家里人。” “随意。” 谢玄之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栋别墅,那丝半灰色的雾气让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攥住了道袍的衣袖。 上次在香案前看到的雾气,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还是在谢家。 他可以肯定,谢老爷子的死和这丝雾气有关。 他望向正在打电话的谢廷东。 不知道谢家其他人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家里来了什么人?门口怎么这么多车?”谢廷东正给他老婆打电话,询问门口的情况。 谢太太:“他们都是来看爸的,有些跟我们家有交情,有的根本没打过交道,有认识的,还有不少人我都没见过……” “那你就让他们进去了?” 谢廷东气坏了,他请道长过来就是想趁着消息还没散步出去看看情况,或许父亲还有救也说不定,谁知道这个女人直接把来吊唁的人迎进门了。 “他们上门我也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呀。” 谢太太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丈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让她觉得很没面子。 “我这边招呼客人呢,你回来了就自己进来吧。” “欸?你……” 电话被挂了,谢廷东跑到谢玄之身旁。 “道长,我父亲的事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了,今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您看……” 谢廷东生怕对方甩袖而去。 庆幸的是,谢玄之不是个太过在意细节的人,他答应了的事朝不会因为外物影响。 “走吧,去看看你父亲。” 谢廷东赶紧给对方引路。 …… 别墅内。 谢太太挂了电话还有些不高兴,神色间带出了些。 “妈,我爸说什么了?他怎么还没回来?……你怎么了?” 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从外面进来,看见谢夫人挂了电话,问道。 她是谢廷东的女儿谢鸢。 谢太太:“你爸怪我把进门吊唁的人放进来了……楼下怎么样了?” “有管家照应着呢,”谢鸢抱怨着,“妈,我爸是怎么想的,爷爷都去了他怎么还要我们把消息瞒着?” “谁知道你爸在想什么……” 谢太太说:“算了我们下去吧,你爸也快回来了。” “嗯。” 母女俩整理好衣服,下到一楼。 谢老爷子的尸体被放在冰棺里,摆在一楼大厅。穿着黑西装黑裙子的男男女女站在大厅里不知在说着什么。 看到谢家母女下楼,有几个人视线交错了几下。 “谢太太,不知道谢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有人出声询问。 谢太太望去,是个穿着黑布长衫的中年大叔,她并不认识,似乎从未见过。 而且在别人家的丧事上如此行事,未免有失分寸。 谢太太有点不高兴:“这位先生,如果你的事情不是太要紧的话,能否等我公公的丧事结束以后再说?” “谢太太,我找谢先生这事和你无关。如今谢家老爷子去了,谢家当家的是谢先生,不是谢太太您。” 黑布长衫的中年大叔板着脸,说话毫不客气,看人的眼神也满是不屑,仿佛谢太太没有资格与他对话一样。 整个大厅里都寂静了,一拨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另一拨人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谢太太的脸色都变了,她怀疑这人故意在她公公的丧事上捣乱。 谢太太纵然生气,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闹得难看,只能忍了。但谢鸢可忍不了,她眉毛一挑,气的火冒三丈:“你是来闹事的吗?谁让你进来的?管家,把他赶出去。” “小丫头,年轻气盛,老夫不跟你计较,我们这些人都等着你爸呢。”黑布长衫的眼皮子耷拉着,不想多说。 “谁在找我?” 大门口谢廷东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转过去看,黑布长衫的眼皮子动了一下。 谢廷东站在门口,众人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望向他身边站着的穿道袍的年轻人。 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人群中有一部分人多看了他几眼,在这人身上他们感觉到了同道中人的气息。 谢廷东看道长没有开口的意思,就继续说道:“请问哪位找我?诸位也算是来吊唁我父亲的,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要现在说?” “是我。” 黑布长衫的中年大叔懒懒散散地答了一声,走到谢廷东面前。 谢廷东看着对方眼生:“不知道这位先生贵姓?” 黑布长衫:“免贵,姓吴,吴钧。” “吴先生,”谢廷东说,“咱们好像没打过交道。” “以前没有,但以后就多了。” 吴钧看向谢老爷子的冰棺,“老爷子也真有意思,人都去了,儿孙还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在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 谢廷东不由自主地望向谢玄之,后者的目光聚集在冰棺上,眉头紧蹙,眼底一沉。 魂魄不见了。 谢老爷子的魂魄没有待在他的肉身附近,去了哪里? 衣袖下的手指掐算着,谢玄之慢慢靠近冰棺。 谢老爷子躺在里面,看得出打理过遗容,但谢玄之还是捕捉到了他眉间那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谢玄之的手指来回掐算,竟然算不出谢老爷子的魂魄在哪里,他皱了皱眉,伸手想要触摸冰棺,下一刻就被人叫停。 “你干什么呀?” 从谢玄之进门后,谢鸢就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后者想要动她爷爷的棺木连忙出声制止。 这一声喝止不仅叫停了谢玄之的动作,也将其他人的注意力拉到了这边。 “谢鸢,不得无礼。” 谢廷东斥责道。 黑布长衫的中年男人吴钧看了一眼谢玄之,眼中闪过不屑,“谢先生,这位小友难道是你请回来为老爷子送灵的?” “吴先生慎言,”谢廷东对这人感官不是很好,他还没弄清楚对方的来意。“道长是我们谢家的贵客,与吴先生无关。” 吴钧:“好好好,这人我不管,但我今天上门是来讨要东西的。” “谢廷东,谢老爷子走的突然,怕是没告诉你,他已经把道祖玉像交易给山河拍卖行的事了,我们今天是来取东西的。” “什么玉像?” 谢廷东一脸茫然,老爷子从没说起过家里有什么玉像。 听到“道祖玉像”,谢玄之的身形顿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了然。 “这是交易合同,上面还有你们家老爷子的签名,这你总不会认错吧?” 吴钧伸手,跟着他来的人就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交易合同。 他把文件往谢廷东怀里一塞,说:“你不知道不要紧,总归东西在你家,翻翻你们家老爷子的遗物八成能找到……” 被塞了个满怀的谢廷东来回翻看文件,合同本身没有问题,但他不懂的是玉像本身,只能懵逼地看向谢玄之。他觉得,如果吴钧说的玉像真的在谢家,道长一定清楚那是什么。 谢廷东的视线太过直白,吴钧眯着眼睛,看了看年轻道士,眼神闪烁。 谢玄之从谢廷东手里接过那份交易合同,翻了翻,里面清楚写着谢家老爷子自愿把道祖玉像作为酬资交易给山河拍卖行,换取78号拍卖品。 谢老爷子用道祖玉像换了什么东西? 他想到那个刻着延寿长生咒的木牌,一下子明白了那东西的来历。 还有这个山河拍卖行…… 谢玄之看了吴钧一眼,对上对方探究的眼神,他把文件合上,慢条斯理地说:“把东西给他吧。” “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在哪里啊……” 听到这,谢廷东明白了,谢家确实有玉像。 谢玄之说着,眼睛却看着吴钧:“你家的祠堂。” 祠堂…… 谢廷东脑子里灵光一闪,老爷子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家里的祠堂,他要藏东西八成就是那里。 于是,谢廷东叫管家去祠堂找找,自己仍留在大厅。 “请无关紧要的人暂时离开吧。” 谢玄之吩咐一声,谢廷东闻言点点头,这个情况确实不是吊唁的好时机。 好在很多人还是懂礼数的,虽然对谢家的事有些好奇,听到主家送客也识趣地告辞了。 等到谢廷东一家送走了主动离开的客人,大厅里还有十几人纹丝不动,那是和吴钧是一伙的。 而谢廷东对谢玄之的态度着实引起了在场剩下众人的猜疑,也包括吴钧。 他们都出身玄门,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和他们是同样的玄门中人。 谢廷东说对方是谢家的贵客,他们都以为是谢家请来为老爷子送灵的玄门中人。 谢家祖上虽然也曾显赫过,但毕竟如今败落了,对玄门中人尊敬点也说的过去,但看这情况,明显这年轻人不只是客人而已,还是能在谢家做主的。 吴钧试探道:“道友怎么称呼?” 谢玄之微微一笑:“姓谢。” 谢家的人? 不对,谢家这一脉最近三代都没有人入玄门。 难道是……谢家另一支血脉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同样的地方。 岭南谢家。 15、第15章 “景韫,这人不会是岭南谢家的人吧?”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偏过头,低声问身旁的同伴。 他的同伴一身黑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十足的精英范儿。 “不会,岭南谢家自来和京城谢家不对盘。” 张景韫摇头。 “我看不见得,毕竟是一个祖宗,说不定这两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块儿了,一个玄门世家,一个京城名流。也是巧了,谢家这两支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有,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名和财凑到一起谁能不心动?” 张景韫却觉得不见得如此,岭南谢家与京城谢家都是曾经谢氏的分枝,平起平坐。这位自称姓谢的年轻道士若是出身岭南,可不见得会在京城谢家人这里得到多高的待遇。 “看看再说。” 他不急着下结论。 …… 有一瞬间,吴钧也想到了岭南谢家,但立刻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岭南谢家这一代的子弟他没听说过有出家当道士的,此人不会是岭南的人。 在吴钧暗自猜测中,谢家的管家抱着一尊手掌大小的玉像过来。 那玉像雕刻的道祖慈眉善目,眉间带笑,沾染着香火气,让人一下子就把目光都投向它。 “就是这个?” “谢家老爷子把这东西抵押给山河拍卖行,到了山河拍卖行手里谢家再想把它拿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 那几个人三三两两低声交流。 “先生,找到了。” 管家把玉像交到谢廷东手里,后者上上下下观察了玉像一边,只觉得玉像浑身沁着凉意,其他的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望向谢玄之。 “道长,这玉像……”有什么玄机吗? 谢玄之:“既然你父亲已经答应把玉像给拍卖行了,那就交给这位吴道友吧。” “哦,好。” 谢廷东这才把玉像递给旁边虎视眈眈的吴钧,对方从管家抱着玉像出来眼神就没有分给过旁的事物。 一碰到玉像,吴钧的眼睛都亮了。 玉像整体呈乳白色,通体泛着凉意,玉质温润,到手就觉得一股子清凉从手心蔓延,直冲脑门。 就是这个。 吴钧心里一喜,撕开自己的长衫,扯下一片衣角,把玉像包进去,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谢道友,相逢即是有缘,下个月山河拍卖行有一场拍卖会要举行,不知道道友有没有空赏脸?” 得到心心念念的玉像,吴钧也没忘记谢玄之这个他摸不清来历的人。 既然摸不清来历,不如就多接触接触。同是玄门中人,又在京城,说不得以后接触的时候就多了。 谢玄之:“多谢吴道友的好意,若是有时间我一定前去。” 时间肯定是没有的,处理完京城这一码子事,谢玄之还得赶回凤凰山。 但……场面话谁不会说? 果然,吴钧一听就摸出一张卡片来,说:“这是山河拍卖行的邀请函,道友要是来凭这个就能进出会场。” “多谢吴道友。” “不用谢,我今儿心情好。” 如他所说,肉眼可见吴钧拿到玉像后心情大好,吴钧抱着玉像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那张从始至终写满了不屑的脸上满是笑意。 “谢先生,东西我已经收到了,就不打扰了,你们自便,自便啊。” “不用送了,我自己走。” 吴钧揣着宝贝喜滋滋地离开谢家别墅,身后跟着他带来的几个人。 大厅里剩下的人本就是来看热闹的,顺便瞧瞧传闻中的玉像是什么样的。看正主带着玉像走了,他们也就不好多留了。 由一个老人出面,向谢廷东告辞:“谢先生,我们也告辞了,后会有期。” 临走前,老人冲着谢玄之点了点头,其他人都跟着出去。 从别墅出去之前,张景韫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那个年轻道士一眼,正好看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 张景韫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此时被年轻道士看的一怔。对方那眼神温润含笑,还有些复杂,似乎在通过他看什么人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张景韫愣了一下,他并不认识这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察觉到张景韫看过来,年轻道士微微笑了一下,眼底的神色都收敛回去,似乎刚刚那一眼只是无意间看过来。 张景韫也连忙颔首示意,对着他笑了笑,转身跟着其他人走出去。 “哎,你不是说跟那个道士不认识吗?” 同伴用胳膊肘戳了戳张景韫,问道。 张景韫:“确实不认识,第一次见。” “怎么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认识你的呀?” “可能,一见如故?好了,赶紧回去吧,我还得回家里交任务。” “行行行。” “……” 身后,谢玄之收回视线,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见到昔日故人。 起初他并没有一眼就认出对方,但谢玄之的耳力好,听到有人叫出熟悉的“景韫”,他脑子里灵光突然一闪,想起记忆中很多很多年的那个身影,恍然大悟。 他的昔日故人、也是唯一的竞争者,天师府张景韫。 时光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曾经的一切都埋藏在时间的长河里,成为沉淀。 谢玄之将眼底那丝怅然藏好,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 …… 交谈声渐渐远去,原本嘈杂的别墅里清净下来。 谢家别墅里只剩下谢玄之和谢家三口人。 谢廷东长出一口气,这些人可算走了,他们留在这里,自己都不方便请道长查看他父亲的情况。 “道长,要不你先看看我父亲?” 谢玄之点头,走到冰棺前,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罗盘,放置在冰棺上。 谢太太拉着谢廷东问:“老公,这人是?” 谢廷东说:“这是我请回来的道长,你们叫太玄道长就行。” “爸,你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吗?”谢鸢插嘴。 谢廷东:“谢鸢,你给我知点礼数,道长算起来也是咱们家的长辈,还有你,你们都对道长尊敬点。” “长辈?” 谢鸢惊讶得看着谢玄之年轻俊美的面容,这人看着和她差不多的年龄,怎么就是她们家的长辈了? 谢廷东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道长的身份,只能说:“……道长的辈分高,辈分高知道吗?” “比您还高?” 那还不止呢,比你爷爷、你太爷爷都高。 但这话谢廷东却不能说,“对、对,反正你记着,对道长要尊敬,不能无礼。” “知道了还不行吗?” 谢鸢随口敷衍道。 谢廷东又看向自己老婆谢太太,谢太太也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对那位……道长,以礼相待的。” 谢廷东这才满意地点头。 …… 罗盘滴滴答答地转动,指针摇摆不定,老半天也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方向。 谢廷东索性收回罗盘,把它放回衣袖。 看到谢玄之收手,谢廷东上前:“道长,怎么样了?” 谢玄之摇头,“魂魄不见了。” 谢廷东傻眼了:“魂魄……魂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你父亲寿数未尽,但意外去世了,人的寿命未尽时死去,6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之内,魂魄会一直在肉身附近,然后才有阴差来接引……” 谢玄之:“从你父亲断气到现在为止,还不到十二个小时,但他的魂魄现在不见了,我的罗盘找不到方向,很可能他的魂魄也不在了。” “魂魄不在了的意思,是去地府了吗?” 谢廷东也是刚刚接触玄学没多久,对这些不太了解。 “不在了就是永远消失了,也许是因为一些原因魂飞魄散了、也许被恶鬼撕咬吞噬了……” “不、不会吧……”谢廷东惊慌无比,“道长,拜托你找找我父亲吧,可能他提前去了地府对不对……” 谢玄之叹了口气:“也罢,地府那边,我去问问。”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谢廷东连忙给谢玄之鞠躬道谢。 …… …… 谢家别墅的某间房间外面,谢廷东来回走动,神色十分焦虑。 房间里香案陈列,上面干果点心一应俱全,香炉里的香气汇聚成一缕,飘向上方。 谢玄之盘膝而坐,面前用黄色的符纸围成了一个圈。他一抬手,拂尘出现在在手边。谢玄之薄唇轻启,晦涩的呢喃声出口,四面八方的风把符纸吹的哗哗作响。 香炉里的烟雾缭绕成一团,逆行汇聚到符纸阵中。不一会儿,一个黑色的人影就出现了。 此为请灵,请的一般是地府阴差。谢玄之算不出谢老爷子魂魄所在,只能用这种方法请阴差来询问。如果谢老爷子的魂魄被不知情的阴差带去了地府,他也能早日把他找回来。 “见过太玄道长,不知请我来所为何事?” 阴差拱手作揖。 谢玄之还礼:“敢问阴差可是负责这一带的亡魂?” “正是。此地方圆百里都是我的管辖范围,这一片的亡魂都是由我负责的。” “既然如此,你可知谢长平的魂魄何在?此人是谢家这一任的家主,我与地府曾有约定,此人魂魄不归地府处置。” 谢长平,就是谢老爷子的名讳。 “谢长平?”阴差沉吟半晌,“道长,判官大人给的命簿上并无此人,在下都是照规矩办事,又岂会扣走无关之人的魂魄。” 这么说,谢长平的魂魄竟也不在地府? 谢玄之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人间寻不到,地府未曾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的魂魄彻底消失了。 “道长,可是出了什么事?” “前几日,我观谢长平还有两年的寿数,昨日他突然去世,我深觉不对,过来一看竟发现此人魂魄不见了,所以想问地府可是无意中扣走了他……” “魂魄又不见了?” 阴差惊讶出声。 谢玄之心头一惊,又?说明谢长平的情况并非个例。 “可是还有其他魂魄丢失的事?” 阴差点头,说:“是啊,从前日开始,我负责的地域已经丢了三个魂魄,有的是寿数尽了死的,有的是枉死之人,我前去牵引亡魂时这三个人的肉身空空荡荡,怎么也找不到魂魄……” 前天开始的? 谢玄之:“京城阴界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无故丢失那么多魂魄?” “没有啊……”阴差也一脸茫然。 “说来也奇怪,我问了其他阴差,他们并未遇见这种事,丢失魂魄的竟然只有我管辖的范围,实在让人费解。” 16、第16章 只有这一带丢失了魂魄? 谢玄之眼神一沉,如果真是这样,谢长平和那三个人的魂魄丢失绝不是偶然。 是有人特地把他们的魂魄拘走了,这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不知道对方是有什么目的? “请问阴差,可否把那三个魂魄丢失之人的详细情况给我看看?” “这……行吧。”阴差想着面前这位连判官都要给他几分礼待,兴许能找出这件事的原因。 他把写着三个人名字信息的纸递给谢玄之。 “如果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多谢阴差。” 一道道烟雾散开,就像来时一样,阴差的身影随着香炉里香火的蔓延而消失在原地。 四面八方的风又是一阵席卷,符纸哗哗啦啦地响了一阵,渐渐停歇。 就连香案上的水果点心也在一瞬间变质腐烂,不新鲜了。 这是请灵所用的祭品,向阴差问问题自然要付出报酬,阴差回答了问题就能享用祭品,被阴差享用过的祭品活人自然不能再吃了。 待会儿得让谢廷东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谢玄之想着。 …… …… 京城。 玄门张家。 张家是当今玄门最古老的世家之一,在封建时期曾是赫赫有名的天师府。张家有流传了将近千年的玄门术法,族中子弟都是从小精心培养的,因此张家虽然历经多年,依然有许多族人在玄门中声望极高,张家至今都算得上玄门世家里的名门望族。 张家坐落在半山腰,汽车开上山腰,停在一栋造型古老的别墅区前面。 张景韫下车,在门口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他爷爷对张家的子弟要求甚严,从衣食住行到举止言谈,平素最讨厌家里的孩子衣冠有一丝一毫不整。 刚走进大厅,张景韫就听见有人的交谈声。 由于张爷爷对家里人要求严格,就算是最热闹的新年,张家小辈也没人敢在家里大声喧哗,一举一动都仿佛用尺子量过。 张景韫第一反应,有客人来了。 他往客厅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他爷爷坐在沙发上,对面还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年龄渐长,另一个和张景韫年纪相仿。 张爷爷穿着藏青唐装,头发花白,两只眼睛深陷,明亮深邃,看上去仙风道骨。 瞥见张景韫的身影,淡淡道一声:“回来了。” “是的,爷爷。” 张景韫身形挺拔,微微躬身,恭敬道。 “正好,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爷爷请说。” 张爷爷对那两个陌生男子说:“你们自己跟他说。” “是这样的,我儿子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手表,把它当做礼物送给朋友了,后来才知道,那上面附着煞气,他那朋友最近接二连三出事,昨天还出了车祸,我儿子觉得可能是他送的手表有问题,担心出事,所以求我带他来张家请大师帮帮忙。” 年龄稍长的男人站起来,一脸赔笑地跟张景韫解释。 张景韫:“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这次是那个年轻人抢先回答,被他爸暗戳戳瞪了一眼也当没看见,似乎很着急。 张景韫若有所思。 “既然这样,就现在吧。” 一听,父子两人一脸受宠若惊:“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准备一些东西。” “好,大师请便。” 张景韫向张爷爷请示:“爷爷,我去准备一下。” “去吧。” 张爷爷闭着眼睛小憩,闻言矜持点头。 张景韫缓缓退出去,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之间的相处完全不像爷孙,疏离冷漠的如同上下级一样。 这就是张家的传统,在张家,几乎看不到温情的存在。每个人眼里都只有家族兴荣和玄门术法。 张景韫把自己用惯了的朱砂黄纸装在盒子里带上,想了想又打开床头的机关,露出一把小臂长的锋利短刀。 前两天他在外面执行任务时无意中碰见一个形似鬼魅的不知名邪物,在对方想要攻击一个走夜路的行人时,他想阻止它。没想到对方实力太强,张景韫耗尽了灵力才堪堪用短刀刺伤了对方。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把短刀不是俗物,那天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还是带上它保险一些。 …… 张景韫下楼后,张爷爷已经不在客厅了,那两个陌生的客人坐在沙发上。 一看到他下楼,两人连忙起身,尤其是年轻人,目露期待。 张景韫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说道:“走吧。” 在去年轻人的“朋友”家的路上,张景韫得知,这对父子俩姓蒋,父亲是电子集团的老总,儿子叫蒋文杰。 从蒋文杰口中,张景韫听到了具体的情况。 上个月是蒋文杰发小的生日,他特地买了一块限量款手表送给朋友做生日礼物。 但接下来发生了许多事。 蒋文杰这个朋友,叫做纪鑫,是个演员。就算是张景韫这种从不看电视剧的人也听过对方的名字,因为大街小巷都是他的广告。 先是纪鑫在剧组被道具砸伤,后来又经历了几次大大小小的意外,直到昨天对方发生车祸。接二连三的意外让蒋文杰怀疑起了自己送的那块手表。因为担心朋友的安危,这才找上门来。 张景韫听着听着,就奇怪道:“你为什么突然怀疑是自己送的东西有问题?” 正常人的思维,遇到这种事就算感觉到发生的意外太过巧合,也会觉得对方走了霉运,或者被人下了手。怀疑自己送的东西,思维逻辑跳跃的太快了些。 “我……”蒋文杰噎了一下,说:“是有个懂行的人说我身上沾染了点煞气,我才想到问他我朋友的事的……” “对,然后他说我那个朋友的情况很可能是被煞气缠身,我想起之前送过他东西,既然我身上也有煞气,那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我送的手表才变成这样的。我身上的少,可能也是因为我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下,但他长期戴在身边的原因吧。” 这翻解释听上去挺有逻辑,但张景韫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可我看你身上并没有煞气的影响。” “是啊,这不是沾染的少嘛,那位大师就顺手帮我祛除了。” 蒋文杰解释道。 “哦,是吗?”张景韫淡淡回应。 他已经确信对方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按他所说,既然那个所谓“懂行的大师”能够祛除他身上的煞气,为何他不请对方一并替他朋友解除煞气,反而舍近求远来找张家。 此事绝对有内情,但张景韫并不打算揭穿。他只是听从爷爷的命令帮他们摆平煞气的事,有什么内情不是他感兴趣的事。 张景韫心里给此行做好决定,便闭上眼睛小憩,不再搭理蒋文杰父子俩。 蒋文杰看见张景韫闭上眼睛不再发问暗暗松了口气,至于对方冷淡下来的神色他也不甚在意。 …… …… 汽车在苍山小区停车场停下,张景韫就睁开了眼睛。 “大师,我朋友就住在这里。” 蒋文杰说。 张景韫嗯了一声,下车,习惯性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 纪鑫送走了程乔,久等不到道长,心里泛起了嘀咕。 道长不会是反悔了吧。 他挠挠头,这下可怎么整?他还想拜师呢。 “叮咚” 又是一声门铃,纪鑫心道,这回总该是道长来了吧。 一开门,对上三双眼睛。 纪鑫:“……” “蒋文杰?”纪鑫心里纳闷,今儿是怎么了? 把三人请进门,纪鑫说道:“蒋叔怎么也来了,这位是……谁啊?” “我陪文杰过来的,坐坐就走,你不用招呼我。”蒋父说道,他就是带儿子请了大师后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到处乱跑,怕他逃婚而已。 蒋文杰:“纪鑫,这位大师姓张,是玄门张家的人,我请他来为你驱邪的。” 什么东西? 驱邪? 纪鑫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蒋文杰这小子也相信这些了。 突然,他想到之前接到的对方的电话,电话里蒋文杰语气很慌乱的样子,还提到了他送给自己的手表。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我之前不是送了你一块手表吗?那块手表可能有问题,你最近总是发生意外,我怀疑和这块表有关,所以请大师过来看看,替你祛除你身上的煞气……” 闻言,纪鑫怀疑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张景韫。大师?西装革履金丝眼镜,看着像个律师。 “你是大师?” 纪鑫还是比较相信他亲眼见过使出神通的道长,语气中不免有些怀疑。 张景韫推了推镜框,看上去更像律师了。 张景韫:“我叫张景韫。” “哦,你好你好,我叫纪鑫。”纪鑫,“你说你是大师,那我身上有那什么煞气你能看出来?” 反正道长都替他解除了,不妨试试这个大师是真是假。 如果他承认自己能看见什么鬼煞气,那绝对是冒牌的江湖骗子。 闻言,张景韫眼睛一闪,灰褐色的瞳孔变成了湖蓝色,和他面对面的纪鑫吓了一跳。 张景韫开了天眼,上下打量了几遍纪鑫,才收敛眸中的异样,不一会儿瞳孔就变回原来的灰褐色。 “哎,你的眼睛……” 纪鑫:应该不是美瞳吧。 张景韫:“纪先生,你是不是认识玄门中人?” 纪鑫心里一跳,看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现在并没有什么煞气了。 “当然认识,那位道长可厉害了,昨天就是他救了我。” 纪鑫洋洋得意。 道长? 张景韫不由自主想到今日在谢家见到的那个年轻道士。 又是道士。 这么巧,会是同一个人吗? 17、第17章 “纪先生,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到煞气的存在,如果你遭遇的那些意外都是因为煞气,那看来你以后不必有这个担心了,因为你认识的那位道长已经替你祛除了煞气。” 张景韫说道。 纪鑫嘴角上扬:“嘿嘿,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那太好了。” 最高兴的非蒋文杰莫属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想起什么似的。 “纪鑫,那块表还在吗?我还是把它拿回去吧,回头我再补给你一份新礼物,这次差点害了你,过段时间我一定请你吃饭赔罪。” “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故意的。” 纪鑫不是很在意,他原先以为自己是挡了娱乐圈里谁的路才会中招,弄了半天是一场误会。 反正他也没什么大事,还因此认识了一个世外高人,不算吃亏。 纪鑫不甚在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蒋文杰不自在的脸色,反而是张景韫多留意了他一眼。 “至于手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现在煞气都被清楚了,没有危险的,对吧大师。” 纪鑫现在相信了长得像律师的大师也是个有本事的大师,就是不知道他和道长哪个更厉害。 闻言,蒋文杰神色滞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说的也是,但那不是晦气吗?我拿回去请人做个法事,回头还你一个更好的。” “行吧行吧,我是无所谓,你想要我去拿来,但你得等我找找。” 请三人在客厅坐下,纪鑫回去翻找出了一个小盒子。 “给你。” 蒋文杰一拿到装着手表的小盒子就松了一口气,张景韫注意到这一幕后眼眸闪烁了一下,移开视线。 暗暗告诫自己,这不在任务范围内,不是他该管的事。 “对了纪先生,我能向您打听一下你说的那位道长吗?” 想了想,张景韫还是想确定一下对方是不是他见到的那位道长。 “那位道长是不是穿道袍束发簪,看上去很年轻?” “对,没错,不过道长虽然看着年轻,但是为人很稳重。”还有点跟不上时代。 张景韫心道一声果然,是同一个人。 “那你知道这位道长的名讳吗?他怎么称呼?” “我只知道道长的道号是太玄……”纪鑫说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问:“干什么?你查户口呢?” “纪先生别误会,你那位道长和我是同道中人,我看他为你祛除煞气十分干净,显然本事在我之上,同为玄门中人,我想和他认识一二,共同探讨术法。” 张景韫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找了个借口说道。 “原来是这样。”纪鑫恍然大悟,“除了道长的道号,我就只知道道长住在凤凰山,道观是凤凰山上的上清观。” 太玄道长。 凤凰山上清观。 凤凰山……这个地名怎么有些耳熟,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一样。 直到辞别纪鑫和蒋文杰父子,回到张家,张景韫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个莫名熟悉的地方。 张爷爷坐在大厅里,闭目养神,张景韫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来了。 凤凰山,他是确实听过的。 那还是很多年前,当时的张景韫还是个刚刚启蒙的幼童,初次接触张家的核心玄门术法,便由爷爷亲自教导。 他看的第一本关于玄门的典籍是张家藏书阁里的一本破旧泛黄的古书,当时书上的很多字他并不认识,只能断断续续边读边猜测书上的含义。 凤凰山这个地名就是在这本古书里看到的,因为书上还有一副骇人的插图,一眼望去让人瞳孔放大,所以张景韫至今还有点印象。 依稀记得,书上提及凤凰山的描述是: 凤凰山……关押……禁止…… 这本古书是幼童时期的张景韫在藏书阁偷偷翻阅的,因为怕被爷爷发现,就没有再继续看,久而久之就给忘了。 凤凰山一定有秘密。 那位自称姓谢的道长出身凤凰山…… 张景韫脑子里思绪纷飞,一时间顿在了原地。 张爷爷抬眼望见孙子木愣愣地站在那里,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淡淡地开口:“回来了。” 这一声总算将张景韫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连忙恭敬地躬身,“是,爷爷,我回来了。” “蒋家父子所求的事你办妥了?” “……爷爷,蒋文杰那位煞气俯身的朋友遇见了一位玄门中人,孙儿到的时候,那人身上的煞气已经被解除了。” “哦,”张爷爷淡淡回应:“也好,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有人替他解决,你就别插手了。” “孙儿明白。”张景韫点头,说:“蒋文杰对这件事的事实有所隐瞒,他把原本煞气附着的东西拿走了。” “张家的规矩,你应该懂。” 张爷爷眼皮子半眯着,说道。 张景韫:“孙儿懂规矩,孙儿不会插手此事,后果自会让他自己承担。” “嗯。”孙爷爷嗯了一声,随意地挥挥手,“你去吧。” 张景韫欲言又止,停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他又是恭恭敬敬的一躬身,慢慢退出客厅。 …… …… 张景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床头的机关打开,短刀被重新放回去。他自己叹了一口气,觉得浑身疲惫,慢吞吞挪到床上躺下。 一股疲倦感从眼睛开始蔓延到四肢。 今天并没有耗费灵力怎么会这么困? 张景韫没有想明白缘由,眼皮子就慢慢合到了一起,陷入梦乡。 …… “景韫兄,你看,谢氏今年来人了。” 耳旁,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说道。 谢氏? 那个谢家吗? 张景韫第一反应是他白天去过的谢家。 张景韫眼前慢慢变得清晰,四周的景象映入眼帘,是一处空旷的竹林,竹子葱绿挺拔,穿着各色古代装束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眼前的场景并不是他熟悉的卧室。 张景韫一惊,眸光瞥见身旁站着的青年男子,愣住了。 对方二十出头,相貌俊秀,仪表堂堂,穿着交织绫绸衫,腰挂深蓝色卷云纹玉带,一双桃花眼里全是看好戏的意味。 最重要的是,张景韫对这个人非常陌生,并不认识对方。 他张口想问对方你是谁? 却听见“自己”慢悠悠地说话:“谢氏是当今玄门第一世家,此等盛会又怎会缺席。” 张景韫一愣,确定这是从他自己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懵了一下,他这是 再听“自己”说的内容,大感迷惑。 玄门第一世家不是他们张家吗?什么时候成了谢氏? 谢氏是从哪里哪里冒出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张景韫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好像整个人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似乎成了梦里人,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奇怪的话,做出一些奇怪的事,而另外一半则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梦里发生的一切。 穿着交织绫绸衫的青年展开折扇,慢慢摇着,说:“景韫兄,也就你还给谢氏留面子,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谢氏吗?” “说什么了?” “张景韫”是真的不知情。 “都说谢氏连脸面都不要了,整个宗族就靠着那一个天之骄子维持第一世家的名头。也是苦了那位谢氏子,谢氏为了这个名头说不得对他是又打又骂,可怜呐,还不定被宗族折腾成什么样呢。” “张景韫”无奈地笑笑,说:“华月兄,你说的也太过耸人听闻了。毕竟是谢氏百年不遇的奇才,又是玄门当代第一人,怎么都不可能会受到此等不公正的待遇。” “都说那姓谢的是当今玄门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可到底没比试过,我倒觉得景韫兄才当的起玄门第一人的赞誉。” 张景韫觉得华月绝对是在拍梦里的“张景韫”的马屁,这好话说的,跟不要钱似的。 显然“张景韫”也听出来了,他矜持地笑了笑,说:“华月兄不必给在下面子,在下自知不如谢兄,并不觉得见不得人,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华月张嘴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突然,前方一阵喧哗。两人抬眼望去,一行人穿过竹林走过来。 有人说:“谢氏来了。” “前头那个,就是谢氏的奇才?” “谢氏竟然舍得让他出来见人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奇了怪了,谢氏子怎么穿着道服?” “……” 人们并没有刻意压制的声音张景韫听的一清二楚,想来那被讨论的人应该也听得见。 在这样的声音下,那一行人渐渐靠近,最前面的是个青灰色道袍的俊美青年。 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环顾四周,视线朝着这边望过来,对上张景韫的目光。 那张熟悉的脸映入视线,张景韫心里大惊,是他?!姓谢的道士。 然后,张景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视线中的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四周就像一个漩涡,所有的景象都朝着那个漩涡涌去。 “景韫兄,这谢玄之怎么出家了?” 耳旁,传来华月的惊讶的声音。 张景韫感觉到华月的声音慢慢变得不清晰,直至听不见,他只听到这一句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18、第18章 秋风呼啦呼啦地敲打着窗子,躺在床上的张景韫猛的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过来。 看到熟悉的卧室,玻璃窗户没有闭合,窗帘被风吹的飘荡,张景韫轻轻吁了口气,把床边的金丝眼镜戴上。 刚才那个,不是梦吧? 想到那样的真实感,张景韫就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梦里的“张景韫”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还有那个道士,分明就是张景韫在谢家见到的那人,连一丝一毫的差别都没有。 从梦里人的谈话可知,那人也姓谢,谢玄之…… 张景韫心想,他在梦里听到的谢氏,说的是京城谢家还是岭南谢家? 分明与对方只有一面之缘,怎么会有这样的遭遇。 张景韫一丝不苟的脸上生出疑惑。 如果不是梦,那些清晰地仿佛亲身经历过的感受又是怎么回事? 张景韫想了想,觉得关键还在那个道士,弄清楚他的来历,自然就知道梦境是真是假了。 他下床,穿好西装,将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推门下了楼。 在楼梯上,和一个中年男人迎面相遇,张景韫往边上让了让。 “父亲。” 男人是张景韫的父亲,见此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声音没有起伏地嗯了一下,径直从张景韫身边走开。 张景韫停下脚步,直至对方上楼走远,他才转身向相反的地方下去。 张家的藏书阁在地下室,修建在山体中间,一进藏书阁就闻见扑鼻而来的气息,那气息里混杂着书架散发出的樟木香、古书的发霉味儿和燃烧未尽的蜡烛的气味儿。 藏书阁里面除了沉重高大的雕花书架,找不到一点现代化的东西,就连最简单的电灯也没有,全靠墙壁上一排排的蜡烛照明。 这是张家自古以来的规定,张家长辈对这些古书看的很重要,这些东西据说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来张家一代代先祖的手札和术法典籍。张爷爷曾说,它们就是张家的传承,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保存它们,不容许后人有一丝不敬。 这个时间,家里其他人要么去外面出任务了,要么在自己的房间研究术法,藏书阁里只有张景韫一人。 他把烛台一个个点燃,原本昏暗的藏书阁里霎时间明亮起来。 张景韫穿梭在雕花书架之间,眼睛扫过密密麻麻码放整齐的古书。 这些藏书大多保存完好,但毕竟经历了几百年的光阴,书页泛黄变旧,还有不少因为战争时期保存不当被老鼠啃噬的洞眼。 这里面张景韫并没有看到他想找的那本古书,他站在书架之间,有些失望,间隔的时间太久了她实在记不清那本古书具体的位置了。 张景韫往前面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地上躺着一本古旧的典籍。 是哪个查阅的时候没放好,不小心遗落在地上的吧。 要是被爷爷看到,又要大发雷霆了。 张景韫蹲下身捡起古书,想把它放回到书架上。 书籍归了位,夹缝中一张褶皱的纸张吸引了张景韫的目光,他凝神一看,是一本薄薄的破旧枯黄的古书,只有十几页的厚度,封面大部分都缺失了,夹杂在众多古籍中毫不起眼。 张景韫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入手的感觉轻飘飘的,纸张脆弱的几乎到了下一刻就要破碎的程度。 只有一半的封面上用古老的行书写着禁忌两个字,其他的字因为封面不全根本看不到。 张景韫随手翻了翻,里面记载的大多是凶险的禁地,里面有的是关押上古凶兽的法场,有的是阵法奇特的地势,禁止玄门中人进入。 突然,翻过一页,一个熟悉的地名映入眼帘。 凤凰山。 张景韫心头一跳。 找到了。 …… …… 请灵问了地府阴差,谢玄之确定谢老爷子的魂魄凶多吉少了,心头十分不安。 他按照阴差给的信息去找另外三个魂魄丢失的人家。 第一家死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在下班回家以后,在家里突发心脏病,还没等救护车来就没了呼吸。 这家还有一对夫妻,是出事的年轻人的父母,已经年过五十。 谢玄之隐藏身形,来到这家时,看到的就是一对满身沧桑疲惫的中年夫妻靠在一起默默流泪。做母亲平时应该也是个精致的女性,但现在她脸色灰败,头上已经长出了白发,她的丈夫也神情恍惚,显然,儿子的意外离世几乎带走了这对夫妻的所有精气神。 妻子手里捧着儿子的照片,隔着镜框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照片里儿子年轻鲜活的脸庞,喃喃自语:“为什么啊,他才二十五岁……” “为什么要离开妈妈……” 谢玄之默默看着这对父母相对哭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谢玄之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房子的每个角落,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呈现在他眼里。 小小的房子里到处都是那个年轻人的痕迹,精致的手办,和父母的合影,到处旅行的照片,是个青春正好的青年。 房间里气息混杂,谢玄之定睛看去,眼睛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半灰色雾气。 他伸手,那丝雾气飘飘荡荡飘过来,在谢玄之指尖触及的时候刷的一下逸散。 又是这股气。 谢家别墅上也有这丝气息的环绕。 谢玄之猜测魂魄丢失的另外两人家里应当也有同样的收获。 果不其然,接下来谢玄之先后拜访了另外两人的家,并不意外地在两家的房子里发现了同样的气息。 这三个人的魂魄丢失和带走谢老爷子魂魄的人是同一人。 现在,世间已经寻不到包括谢老爷子在内的四人魂魄,可以确定他们已经魂飞魄散了。 魂魄的作用很大,谢玄之不敢想对方用他们做了什么。 又是哪里来的鬼怪作祟? 谢玄之沉着脸,默默从最后一户人家退出去。 还没离开小区,路过一层楼时谢玄之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好像是那个被煞气附体的倒霉蛋。 之前和那个小家伙约定过要来找他,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得回道观一趟,加深那里的封印以便弥补谢老爷子魂魄的缺失。 还是和他告个别吧。 谢玄之撤掉身上的幻术,在纪鑫气息最浓郁的那间房门口停下。 “叮咚” 纪鑫已经麻木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时也不见那么多人上门,怎么一股脑儿的有人敲门。 肯定又不是道长。 纪鑫一脸麻木地想着,我倒要看看这回又是谁? 打开房门,纪鑫木愣愣的表情崩了, 门口那个衣袍飘逸的俊美道长看着仙气飘飘,笑容温柔。 纪鑫懵了,“道长,你怎么来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鑫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是在赶他走,赶紧解释道:“今天家里来了好多人,我还以为又是别人呢……呵呵,呵呵……” 他笑的憨乎乎的,说:“道长快进来坐会儿,我给你倒茶去。” “欸,不用了。” 谢玄之赶紧阻止他,“你别忙,我就不进去了。今天有点急事,要回道观一趟,是来跟你说一声的。” “啊?……”纪鑫傻眼了,“那……不住了?” “嗯。”谢玄之点头。 封印加固的程序十分复杂,耗费精力,原本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但谢老爷子突然发生意外,没有他的魂魄入驻上清观,谢玄之只能用他自身的灵力来补足。 纪鑫觉得特别失望,好不容易邀请道长留在他家了,居然没留住。 “那您一直在道观吗?” “十日之内,都在。” 闻言,纪鑫又打起了鸡血,道长不留下来也没关系啊,他不是可以过去拜访吗? 凤凰山,上清观是吧? 回头就查查那里的具体地址。 如果谢玄之知道纪鑫的想法,他一定会用十分欣慰的眼神关怀纪鑫。 且不说谢玄之把道观当成自己的家,看见自己家荒废成这个样子谁能视若无睹? 而且,上清观太久没有人气了。 这个“人气”并不是说它不火,而是缺少生人的“气”。 凤凰山是活的山,没有生人的气滋润,凤凰山上的荒芜气会变得太重,对山上的草木灵植和道观里的封印都不是很好。 谢玄之是修道之人,且活了八百多年,自身的气早已经和凤凰山融为一体。所以只有其他的生人的气息涌入才有作用。 因此,在后来,因为纪鑫上凤凰山不小心被拍到,粉丝纷纷来打卡,道观重新有香火的时候,谢玄之非常欣慰地任命了纪鑫为上清观的宣传大使。 当然,宣传大使这个词是纪鑫说的,谢玄之的原话是知客。 19、第19章 上清观。 回了道观,谢玄之就把自己关在了大殿里。 道祖金身塑像前面,那层无形的屏障依旧挡在谢玄之面前。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复杂晦涩的阵型,四周贴满符箓。 谢玄之席地坐在阵眼处,运转灵力,身体里的灵力蔓延,顺着阵形流淌,汇聚到屏障之上,那层屏障吸取着谢玄之的灵力,越发厚重了。 …… 山河拍卖行。 吴钧捧着玉像放到一个老者面前,一脸兴奋。 “六爷,您看看这个。” 被称作六爷的老者摸出老花镜带上,凑近玉像,一双矍铄的眼镜扫视着玉像周身。 “这就是谢长平答应的道祖玉像?” 六爷的声音英朗有活力,完全不想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吴钧点点头:“而且,谢家人根本没有明白这东西的价值,要不然我哪能顺利把它带回来。” 六爷呵呵一笑:“谢长平这个老小子,精明了一辈子,连自己的儿子都瞒着,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鸡飞蛋打,大梦一场空啊。” “还是六爷有远见,知道谢家老爷子执着于长生术,设下诱惑,这才能得到这个宝贝。” “呵呵呵呵,”六爷说:“说得好,现在玉像到了我手里,谢长平去了地府恐怕不好和他家祖先交代喽。” “对了,六爷……”吴钧说,“我今儿个在谢家见到一个年轻人,应当也是玄门中人,他说他姓谢。” “姓谢?” 六爷果然提起了兴趣,“他是谢家的什么人?” “不清楚,看不出来,但谢廷东对他很言听计从,这尊道祖玉像谢家老爷子就连谢廷东都没告诉,但他却知道具体放在哪里。” “哦?” 六爷说,“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吴钧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咱们山河拍卖行下月不是有一场拍卖会吗,我给了他一张请帖,说不定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六爷给了吴钧一个赞许的眼神,心头暗暗满意。 他复又捧着玉像仔细观赏,口中喃喃自语:“谢家藏了这么多年的宝物……美,真是美……谢家败落了,宝物早就该换个主人了……” …… 周一一大早,纪鑫收拾好自己,就开车去了天香酒店。 他和蒋文杰也算从小一块长大,这种事纪鑫作为男方的亲友,自然要搭把手的。 程乔住的近一些,比纪鑫来的早,一看到他就招手要他过去。 “蒋文杰呢?” 纪鑫环顾四周,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到蒋文杰的身影。 程乔:“他还没来呢。” “还没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得换礼服,熟悉会场流程,他干嘛去了?” “你看那儿。” 程乔指了指一个方向,眼神莫名。纪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站着的是蒋文杰的父亲,此时他正在打电话,对着手机那头疾言厉色。虽然听不清再说什么,但看他火冒三丈的样子也就不难猜出电话那头的人了。 “从我过来就在打电话,到现在还没停,这都快一个小时了……”程乔摇着头咂舌,“我看呐,老蒋是打定主意不来了,今儿这场订婚宴,悬。” 纪鑫皱眉,蒋文杰逃婚了? “那女方那边岂不是挺难堪?蒋文杰这事儿,办的不妥当。” “谁说不是呢。”程乔也道。 “他但凡有点担当,就跟人家姑娘说清楚,说不定人家也不乐意和他订婚……他倒好,之前一门心思和他爸对抗,连人家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一门心思逃婚去了。” 两人叹了口气,都觉得蒋文杰这个发小行事过于鲁莽了。如果女方因此觉得受到侮辱,那两家就结亲不成反而结仇了。 时间慢慢流逝,应邀来的客人陆陆续续到了,蒋父已经打不通蒋文杰的电话了,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再过一会儿,女方就要从造型师赶过来了。 纪鑫看了看时间,门口依然没有蒋文杰的身影。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喧哗声,是订婚宴的另一个主角到了,姑娘穿着简单大方的礼服裙,在亲友的陪伴下进了酒店。 蒋父拼命掩饰脸上的焦急,心里盼着他儿子能回心转意,赶紧过来。 就在这时,蒋父的手机响了。 蒋父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喂,你好,哪位?” “蒋先生您好,我们是京城市中心医院。” “您的儿子出了一些意外,现在正在急诊室抢救……” 蒋父的头脑一下子变得空白,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像一道魔咒鞭打着他的脑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又是怎么到的医院。 看到急诊室门口亮着的灯时,他的脑子还是懵的。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怎么就发生意外了呢? 是纪鑫和程乔把蒋父送过来的,两人一块留在了医院,等着手术结束。 这件事实在太过突然,两人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都想过蒋文杰会逃婚,但怎么这么不巧,竟然在逃婚过程中进了医院。 打电话联系家属的医护人员没有说蒋文杰伤的怎么样,是如何受伤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没人知道。 所有人都默默祈祷,盼着蒋文杰能够没事。 急诊室的门开了,一看到医生走出来,蒋父就赶紧围上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他没事吧?他是不是没事了?” “病人家属请冷静一下。”蒋父过于激动,医生没办法,只能尽量温和地安慰他,“病人暂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由于他伤的太重,伤及内脏,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过了危险期才算真正没事。” 蒋父的心又提了起来,听这情况就不是小事。 “医生,我儿子是怎么受伤的?” “他被高空坠楼的人砸到,受到的冲击太大,除了包括头骨在内的多处骨折,内脏还有一些分布不均匀的内出血……” 被高空坠楼的人砸伤? 几个人都有些不可置信,蒋文杰的运气也太背了,别人坠楼把他砸成重伤了。 昏迷中的蒋文杰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带着呼吸机,脸色惨白。 一个护士走到蒋父面前:“先生,这是里面那位先生的东西,事故现场找到的,请家属代为保管。” 事故现场的物品除了蒋文杰的钱包身份证,还有一个摔碎了的手表,装着手表的盒子被踩的稀烂,蒋父捧着这这一堆东西,眼神茫然。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忍不住攥紧手心,直到手掌被手表碎片扎疼。 “蒋叔,那是什么?”程乔的眼神被一点明黄色吸引。 蒋父和纪鑫纷纷望向他指的方向。 蒋父手心里的手表残骸中露出明黄色的边角。 拨开一看,是一张黄色符纸。 一见光,纸上的朱砂迅速风化,符纸无风自燃。 三个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程乔是单纯的惊讶。 纪鑫想起之前蒋文杰特地带着“大师”来他家给他祛除煞气,顺便带走了这块手表。 蒋文杰出事难道不是意外? 纪鑫无端想起自己前段时的遭遇,看着符纸自燃后剩下的灰烬觉得有些发冷。 …… 张家。 张景韫手边放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一手翻阅从藏书阁里借出来的典籍。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张景韫翻书的手停住。 手机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哪位?” 对面的人:“张大师,我姓蒋,昨天去张家找过您。” 张景韫想起来了,是那对请他去给一个人祛除煞气的父子。 “我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大师,我儿子今天出了意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您还记得昨天那个手表吗?我在他的东西里看到这块手表了,被人踩踏碎了,但里面有一张符,我一拿出来它就化成灰了……大师,我儿子发生的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原来是为这个事啊。 张景韫心头没有一丝波澜,他甚至又翻了一页书,说:“是啊,它来索取报酬了。” “什么报酬?” “请它做事的报酬。”张景韫语气不紧不慢,“人拿了报酬就要做好给报酬的人的交代,但有些东西却不然,只要用了对方,无论事成与不成,它都要取它认为自己应得的报酬……” “煞气被解除了,就无法从附着煞气的人身上取东西,这么一来,要得到报酬就只能从驱使它的人身上拿了,这也是银货两讫的意思。” “可……这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呀?凭什么让他变成这样啊?” “蒋先生有此疑问,就得回去问问令郎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了。”张景韫不咸不淡的说。 听他这么说,蒋父急了,也不管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他的,急急说道:“大师,你昨天可没说有这么一回事啊?我儿子现在还躺着呢,你……” “蒋先生,”张景韫眼神沉下来,声音变冷,“容我提醒你一句……” “……昨天既然能找到张家来,你应该也是张家多年的老客户了,张家的规矩,你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吧?” 蒋父一噎,久久说不出话。 张景韫却没了和对方理论的兴致,径直挂了电话。 20、第20章 张景韫挂了蒋父的电话,默默发了一会儿呆。 被这么一番打扰,他也看不进去书了。 但张景韫完全没有被这一通电话占据思绪的烦恼,他的脑子里现在全是有关凤凰山的记录。 那本有关禁忌的古书上提及凤凰山是用一种警示后人的笔触描写的。 上面写道“京城之南有山名曰凤凰,地势奇佳,山清气朗,天然为阵,堪为天地牢笼,镇压至邪至恶。玄门中人切记,不得在此山附近动用术法,否则引动邪祟,将为正道玄门第一等罪人。” 看到这段记载,张景韫心内好奇,查找了无数古书典籍,渐渐拼凑出了一些零碎的细节。 据说数百年前世间有个至邪至恶的邪祟,在人间兴风作浪。有人将它抓捕并封印在有天生牢笼阵法的凤凰山上,派遣专人看守。此邪祟实力强大,一道放出,可能再次为祸人间。 为此,玄门正道定下规矩,不得私自上山,不得在山内动用灵力、使用术法,因为老一辈的玄门长辈对此十分看中,对门下看管严格,久而久之,后来的玄门子弟对凤凰山讳莫如深,轻易不再踏足。历经无数年的战火、纷争天灾、人|祸,不少记载失传,许多人也忘了凤凰山的传闻。 张景韫慢慢咀嚼着古书里的只言片语,脑子里想到了那个据说出身凤凰山的道士。 书上说,凤凰山上封印的邪祟有专人看守,那个年轻姓谢的道士会不会是当初看守凤凰山的人的后人? 姓谢,也许是谢家的其中一脉。 不过,他究竟为什么会在梦境中看到这个人?甚至还从梦中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谢玄之……当然,张景韫觉得这个名字并不一定就是那人的姓名。 凤凰山,上清观…… 或许,他可以去见见对方。 张景韫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打定了主意的事从来都很执着。 去凤凰山见一个一面之缘的道士也是如此。 …… …… 凤凰山。 上清观。 大殿的门紧紧闭合,谢玄之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身体里的灵力都灌溉给了封印,连地上的法阵图腾的光泽都黯淡了不少。 双手捏印,反手停住法阵的运转,谢玄之睁眼,抬头看见上方道祖金身手心里的枷锁正汲取着面前屏障传递来的力量。 他松了松紧绷的神经,灵台放空,让精神力随意地飘在空中,俯视着整座凤凰山。 突然,山下一个人影慢慢靠近,身影从小到大变得清晰。 上山的是个年轻人,西装革履,精神奕奕,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掐丝眼镜,十足的精英范儿。 是他! 谢玄之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来了这里。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上门即是客,岂有闭门不迎的道理。 于是,等张景韫上了山,看到的就是大门敞开的上清观。 他疑惑了。 上山之前张景韫特地在网上查找了有关凤凰山的资料,知道凤凰山曾经因为闹鬼的传闻被人们避讳,渐渐的就没有人上山了。 没有香客的道观这会儿居然大敞着门。 张景韫想了想,抬腿走进去。 道观前院占地很大,但十分空旷,一眼望去里面的摆设一目了然。石柱上挂满黄幡,随着风一摆一动,水缸里开着睡莲,明显有人居住,并且把这里打理的很好的样子,实在和网上说的废弃道观搭不上边。 穿过前院,张景韫就看见大殿门口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捧着拂尘。 离他越来越近,果然是那个年轻的俊美道士。 张景韫站住,和谢玄之隔了五米左右的距离。 两人相对无言,一个站在殿前,一个面对着大殿。 面前这个过分年轻的道长,穿着青灰色道袍,连唇边的笑容都和梦境中见到的那人几乎一模一样。 张景韫思绪纷杂,他打定注意来这里见这人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张景韫:“在下京城张家,张景韫,还没请教道长怎么称呼?” 谢玄之微微一笑:“我姓谢,名玄之,道号太玄。” 谢玄之! 张景韫心里划过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对上了,和梦境中的一点没错。 他眼前这个年轻道士就是梦里的那个被人称为“玄门第一人”的谢氏子。 张景韫暗暗呼出一口气,状似无意地说:“听说上清观很有灵气,观主有些本事,我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能否请道长为我解惑?” “请说。”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是我,又好像不是我,醒来后我对梦里的一些事潜意识里有些熟悉,记忆中却又完全陌生。这是什么情况?” 谢玄之眯了眯眼睛,他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了? 如果没有意外,人这一生永远不会想起前世的记忆。他原本觉得,张景韫转世后就是一个全然一新的人了,与他认识的天师府“张景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没想到居然出现了意外,张景韫前生的记忆开始出现了。 他想了想,问张景韫:“居士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 张景韫其实是不相信的,虽然是玄门弟子,自小接触玄学术法,但他仍然不认同投胎转世之说。 人死如灯灭。死后再投胎又算什么呢? “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 张景韫回答的保守。 谢玄之说:“既然没有见过,何不试着相信?未知的,不一定是不存在的,也许它就是真相。” 张景韫百思不得其解,照他的说法,这是前世的记忆?他好笑地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个“梦境”里怎么还有面前这人的存在,难不成他们前生就曾相识了? “前世今生的说法……道长,你相信吗?” “我吗?”年轻道士脸上神色不变,笑容悲悯温柔,“自然是相信的。” “那道长觉得自己也有前生?” 这个问题,谢玄之却对此摇了摇头,张景韫没有明白,这是觉得自己没有还是不相信? 谢玄之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温和地问道:“居士,要进殿烧香吗?” 张景韫看了看他身后昏暗的大殿,点点头。 既为玄门弟子,尊奉道祖为圣,又岂有见金身不拜之理? 谢玄之一摆拂尘进去了,张景韫紧随其后。 一进大殿,张景韫就发现了殿内道祖金身塑像和别处的不同之处。悲悯的道祖金身掌心被枷锁束缚的黑色匣子十分显眼,上面还有一圈符箓围成的阵法。 张景韫数了数,一共九条锁链,十二张符箓。 是封印。 以他的修为当然能看出,这上面还覆盖了一层幻术,不能隔绝玄门中人的视线,但普通人会因此对道祖金身上的枷锁封印视而不见。 这里面封印的就是古书里记载的“邪祟”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妖邪。 谢玄之点燃了三根香,递给张景韫。后者双手接过,高高举起,跪在蒲团上,手中的香举过头顶,三次叩拜。 张景韫起身,把香插到巨大的三足香炉里,进香才算结束。 张景韫往后退了几步,离开进香叩拜的那个区域,望向谢玄之。 “这观里只有道长一个人吗?” 谢玄之点头:“只有我一人。” “道长在这道观多久了?” “很久。”谢玄之补充道,“从出生后开始。” 闻言,张景韫越发觉得自己的那个猜测是对的,如果他真是看守之人的后人,那么从出生起就在道观也就合理了。 “山上清苦,道长一个人待在这里就不觉得孤单吗?” 张景韫:“并不觉得。” “道长就没想过招收其他道士到上清观吗?” “他们啊,都不适合这里。”谢玄之喟叹。很多年前,他也有过张景韫现在的想法,接收游方的道士留在上清观。 刚开始那些年还好,相安无事,但时间一长,有些事自然而然就保不住了。他们知道了道观和谢玄之的秘密,起初是艳羡,后来发展成嫉恨,那段时间的上清观并不太平,谢玄之冷眼看着他们对他从殷勤不已到后来既百般讨好,又避讳恐惧。 他觉得有些厌烦了,遂把这些人都遣散了,从此上清观不再接收游方道士,几百年来来去去,只有谢玄之一个人。 …… 迎着张景韫有些困惑的眼神,谢玄之笑了笑:“居士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这语气,怎么这么像赶人? “有。” 张景韫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谢道长,我还有一事不明……” 面前的年轻道长用疑问的神色看过来,张景韫说:“……我对谢道长与京城谢家的关系有些好奇,不知道道长可方便回答?” 谢玄之也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愣,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与谢家,祖上同出一脉。” 果然如此。 张景韫点点头,怪不得。那当初封印“邪祟”的事主导的应该就是谢家。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惑,但张景韫觉得自己继续这么问下去未免有些不太礼貌。他向谢玄之拱手:“这些问题都是在下的一些疑问,冒犯道长了。” 谢玄之摇头,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冒犯谈不上。” 对此,张景韫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想了想,决定给道观添一笔香火钱。 21、第21章 天空一声闷雷,清朗的天空突然密布阴云,狂风大作。 站在大殿内的两人被闷雷声打断了谈话声,两人出了大殿,站在门口廊下。 谢玄之抬头望天,天空中阴云笼罩,周围一下子变得灰蒙蒙的。 谢玄之皱眉,今日的天变得太快了,他心里隐约又冒出了不安。 张景韫:“最近京城的天气有些不好了……” “道长,不打扰您了,在下先走了,日后有缘再见。” 谢玄之颔首回应,目视张景韫离开。 …… 轰隆一声巨响,惊雷当空劈在道观上方。 谢玄之眉心直跳,他赶紧掐算手指,下一刻,天上一道银光闪照,直直地落在道观里。 谢玄之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银光带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劈向大殿。他回头一看,身后的大殿里烟尘散去,道祖金身塑像安然无恙,但他掌心里的九条枷锁已经尽数被劈开。 失去了枷锁束缚的黑色匣子滚落在地上。 谢玄之心里一紧,脚步匆匆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黑色匣子。匣子上的十二道符箓阵法尚在,但一入手谢玄之就感应到上面的符箓失去了效用。 谢玄之的灵识探入黑色匣子里,里面空无一物。 符箓上的灵力早就黯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东西就趁机逃走了。 谢玄之扔了手里已经变得无用的黑色匣子,脸色暗沉,神情凝重。 “邪祟”不见了。 这件事让谢玄之感觉事情大条了,被关押多年逃走的邪物一旦进了人间,事情就不可控了。如有不慎,很可能生灵涂炭。 八百年没出过状况的封印,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疏漏。 谢玄之又是愧疚又是不安。 十二道符箓失去效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那邪物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人间兴风作浪,谢玄之不欲再等,当下决定必须把它找回。 …… …… 与此同时,京城某个平平无奇的民居里,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突然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阴冷,令人感到后背发凉。 年轻人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与他外貌不符合的喑哑声音响起。“被发现了。” “嘿嘿嘿,谢氏的小子,我等着你来找我……” “这些年,我是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嘶哑,透出一股浸入骨髓的冷意。 …… 京城,某大型电影院二楼大会堂聚集了一群人,大多是年轻的女孩。 林盈盈调整好相机,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 今天电影院有纪鑫参演的电影的点映活动,结束后会有一场粉丝见面会活动,地点刚好在林盈盈新搬的小区附近,所以她一得到消息就扛着相机过来了。 身边的人几乎全是来追星的少年少女。 会堂里三五成群的少女们聚在一起聊他们喜欢的人。 一楼,电影放映室。 大荧幕上,剧情一幕幕闪现,纪鑫坐在下面,安静地看着自己参与演出的电影。 两个小时的电影不算长,结束后,昏暗的放映室里灯被打开,所有人起身鼓掌。 然后是一轮记者提问环节,纪鑫虽然不是主演,但在剧中有不少重要的戏份,所以被记者关照的也不少。 好不容易提问环节结束了,纪鑫偷偷溜出放映室,去了二楼走廊松口气。 …… 林盈盈和几个刚认识的追星姐妹一起从二楼卫生间出来,几人有说有笑。 突然,有人姑娘一声小小的惊呼:“快看,那是不是哥哥?” 几个姑娘抬头望过去,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青年站在走廊里吹风。 “我们要不要去要签名呀?说不定还可以和哥哥合照呢。” 一个女孩提议道,其他人也有些心动。 林盈盈:“这样动静太大了,二楼人这么多,要是因为咱们要签名暴露了哥哥,会有很多人冲出来把他围住的,那就危险了。” “啊……这……” 几个姑娘一听会对他们喜欢的人造成困扰,就有些犹豫地打消了念头。 “那我们和哥哥打个招呼总可以吧?” “那没关系,我们和哥哥问声好就回大会堂等着,哥哥等会儿就过来了。” “嗯嗯,好啊。” 几个女孩子激动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定对方依然是个精致的女孩,就向纪鑫那边走去。 纪鑫还没有察觉到同一楼层有他的粉丝在,他吹了一会儿风就想回去了。一抬头,看见走廊那头,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直勾勾地看着他。 纪鑫一个晃神之间,那个男人就到了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米。 纪鑫心里一跳,不对劲,这个人绝不是普通人。 那个男人相貌普通,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鸭舌帽,一双眼睛却幽冷暗沉,让人遍体生寒。 他死死盯着纪鑫,鼻子嗅了嗅,似乎确定了什么,望着纪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好香的灵魂……” 纪鑫看着那人的笑容,下意识要跑,还没转过身就被那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要去哪儿?” 男人声音阴冷。 纪鑫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地说:“我还在工作,你有事吗?” 那人咧嘴一笑:“跟我走。”拉着纪鑫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了。 几步远外的几个女孩子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 “哥、哥哥……人呢?” “我眼花了吗?哥哥……瞬移了?” “……” 几人面面相觑。 林盈盈心里生出巨大的不安,如果是几天前看见这个场景她也许会觉得这是在拍戏,但是经历过不久前的见鬼事件后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重塑了,现在,亲眼目睹纪鑫被一个人抓着消失,林盈盈第一反应是哥哥有危险。 她不认识什么厉害的大师,打过交道的只有一个长相俊美的不知名道长,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人救纪鑫。 …… 神秘男人抓着纪鑫瞬间离开了电影院,等纪鑫能够睁眼看清楚周围环境的时候,他下了一跳。 头顶全部都是树,密密麻麻的遮住了天空。 环顾四周,一方方石碑立在不远处,排列整齐。纪鑫眼角狠狠一跳,这些石碑上刻着姓名头像,分明是一座座墓碑。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竟然把他带到了墓地! 纪鑫提心吊胆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不是晚上,不然他不用等这人做什么,就能把自己吓死了。 神秘男人扔下纪鑫,就走到一旁,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纪鑫看他背对着自己,想偷偷爬起来,结果刚动了一下脚尖,那人就猛的转过头,用阴冷的视线凝视着纪鑫。 纪鑫连忙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那人才慢慢转过去,继续捣鼓。 纪鑫:“欸,这位大哥,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啊?我俩素不相识的,我跟你应该没仇吧……” 那人不理他,双手来回挥动,好像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 纪鑫越看越觉得对方在磨刀,会不会刀磨好了就回头把他砍了? 他念头刚起,那人停下了。 站起身,面对纪鑫,这时,神秘人手里的东西也暴露在纪鑫视线里。 那是一根形状奇怪的物品,一头尖尖的,另一头发散出七八根刺一样的利刃。 男人拿着他,一步步走向纪鑫。 “等等等等等等……” 眼看着对方面色不善地过来,纪鑫赶紧喊停,“大哥,你要干嘛呀?你总得告诉我吧……那什么,你要钱的话,我有很多……” 见识过对方不像凡人的能力,纪鑫也觉得钱财应该打动不了对方,于是说:“你也是修道的人对吧?我认识一个挺厉害的道长,他为人正派,而且一看功夫就比你强,你你你你你要是做什么坏事他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纪鑫心里发苦,其实他和道长也只有两面之缘,和对方并不太熟,这时候说这些话只是寄希望于能够用道长这张大旗来吓住这个家伙。 希望道长不要怪罪。 “哦?” 让纪鑫没想到的是,这个神秘男人听到他的话竟然真的停下脚步,在他面前站住了。 “你认识道士?” 纪鑫一看,心里生出一丝希望,他说:“是啊,我跟道长关系还不错……”识相的就放了我。 “你认识的那个道士,是姓谢的?” “你怎么知道?” 难道道长在他们同门中人之间很有名气,对方怕了? 纪鑫抱着些希望想到。 “呵呵,”男人呵呵一笑,“本来想把你当一味药,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个惊喜……我决定不吃掉你了……” 纪鑫没有逃出生天的庆幸,因为从这个男人未尽的话语里,他听出了恶意。 “……认识姓谢的就太好了……我得送他一份大礼……” 男人扯出一丝令人心寒的笑容。 下一刻,纪鑫就感觉胸前一凉,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朦胧间听到男人饱含兴味的话语: “……庆祝我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就用你这个人类来当礼物盒好了……” “姓谢的,来找我吧,在你找到我之前这个世界我得好好玩玩……” “……” 纪鑫的意识随着男人含着恶意的声音遁入黑暗中。 22、第22章 谢玄之刚离开凤凰山,就被京城某个方向汇聚过来的阴气吸引了目光。 这股阴气中有谢玄之熟悉的气息,他不由自主地抬腿想要过去。 那股阴气渐渐靠近,似乎认出了他,在谢玄之身旁打转。 谢玄之凝神感受了一下阴气中的气息,眸光一凝。 是他。 那个叫纪鑫的小朋友。 没时间想清楚为什么,谢玄之当即把这股阴气收集起来,放到拂尘中蕴养。 魂魄伤的这样重,不可能是普通人造成的,极有可能遇上了妖鬼或是心思不正的玄门中人。 谢玄之脸色凝重,寻着纪鑫身体的方向而去。 …… …… 林盈盈眼睁睁看着纪鑫被抓走后就赶紧去找了电影院的保安并报了警。 警察听说有明星疑似被绑架,很快到了现场。听了林盈盈等几个女孩的说话,警察都有些不相信。 瞬间转移? 这怎么可能? 现在可是讲求科学的社会。 他们嗤之以鼻。 但在几个女孩的坚持下,警方对电影院提出查看监控录像的要求。电影院的监控摄像头一直开着,录像完整。 从纪鑫上了二楼在走廊里吹风,到几个女孩子出现在镜头里,磨磨蹭蹭想去打招呼都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离奇的是,很快,录像黑屏了。只有五秒的时间,五秒以后监控录像又恢复了正常。画面里,原本纪鑫站着的地方没了人影,几个女孩子慌不择神地指着那里说了什么,然后叫来了保安。 看到这个录像,现场的人都皱紧眉头。 “监控出问题了?” 有人问监控室的保安。 保安摇头:“没有啊,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都是统一配置的,都还在正常运行。” “这消失的五秒是怎么回事?能复原出来吗?” “我们试试。” 警察点头,五秒钟的时间太短了,不足以让一个大活人从监控下被绑走。如果这几个女孩子的证词是真实的,除非纪鑫本人风速跑开才能确保五秒钟后画面里刚好失去他的身影。 但如果是纪鑫自己离开监控范围,这几个女孩子不至于露出监控里这么惊恐的表情。 所以,现在有两个调查方向,一个是这几个女孩子的证词是否真实,第二就是离奇消失的五秒监控录像。 在警方埋头调查同时派出人手寻找纪鑫的时候,纪鑫在电影院失踪的消息保不住了。 同一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当红小鲜肉影院失踪”的通稿,营销号趁此机会赚足了眼球。 …… 谢玄之循着纪鑫身上的气息一路找到了墓园。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墓园的气,死气沉沉,地理位置又属于阴地,这里的阴煞之气可比别的地方沉重的多。 早前,第一次见到纪鑫的时候,谢玄之就看出他体质属阴,是比较难得的四象皆阴之人。谢玄之给他留下符箓化解煞气的同时,也用秘术把他身上的四象属性掩盖住了。 如今,谢玄之感知到纪鑫的身体在墓园里,只可能是有人看出了他身上的四象之兆,特地把他带来阴气沉重的墓园,想要以此地的阴气引出纪鑫体内的四象阴气,利用纪鑫的体质为己身使用。 虽然不知道纪鑫的魂魄是怎么逃脱的,但谢玄之依然觉得十分费解。 怎么说也活了几百个念头,谢玄之自认玄门术法造诣极深,按理来说,当今玄门中还没有人能看破他设下的障眼法。 但如今…… 谢玄之皱眉,这番行径应该不是玄门中人,极有可能是有至少千百年修为的妖邪。 意识到有这么一个实力高深的妖邪存在,谢玄之倍感压力。道观里封印的邪祟刚刚逃走,还没找到,这就又发现了一个邪物的痕迹。怎么事情都凑到一起来了。 墓园平时没什么人过来,看守的大爷在值班室里睡着了。谢玄之从他面前走过,没有惊醒他。 进了墓园,那股阴气更加明显了。 墓园里面,靠近中心的位置,纪鑫的身体就躺在那里。他闭目躺着,胸前一个窟窿十分惹眼,没有意识,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纸,看上去和死了一样。 谢玄之一挥手,挥散围绕在纪鑫身体附近的鬼气,低头检查了一下他胸前的伤口。 还好,生机未断。 谢玄之把灵力灌输进纪鑫的身体中,一点点修复了他破了一个窟窿的胸前,只余下浸染在衣服上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能看出他的状态并不太好。 修复了身体,还要把混杂在灵魂里的阴气剔除,让灵魂归位才能彻底救回纪鑫。 谢玄之盘膝坐在纪鑫的身体旁,一甩拂尘,成了一团气的纪鑫的灵魂就飘了出来。 他把那团灵魂牵引到手边,指尖包裹着灵力,慢慢探入气体中。 一缕缕不属于纪鑫的幽冷阴气从他的灵魂中逸散出来,而在谢玄之专心剔除阴气的时候,一丝半灰色的气悄无声息地从他指尖渗入,没有引起谢玄之的注意。 很快,纪鑫的灵魂被清理干净,谢玄之把它放进纪鑫的身体里,二者重新融为一体。 “咳咳……”纪鑫突然咳了几声,睁开眼睛。 看见面前的谢玄之,纪鑫有些激动,但声音十分虚弱。 “道长,是你救了我……” “别再乱动了,你的灵魂受了重创,没有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回去好生修养。” 纪鑫:“谢谢道长……” “你知道伤了你的人是谁吗?” 纪鑫回想了一下那个神秘男人的相貌,摇头:“不认识,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长相一般,但眼神很可怕,看到他我觉得就像看到一条毒蛇……” “对了道长,他好像认识你……” 纪鑫突然想起什么,变得激动起来。 谢玄之疑惑:“认识我?”他多少年没离开凤凰山了,认识他且还活着的大多都不是人。 “嗯,我看他会些稀奇古怪的手段,怀疑他和道长一样是修道之人,刚好他用一个很奇怪的武器想杀我,我情急之下就说……说我和道长相识,他若杀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纪鑫说起自己借用谢玄之的名头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当时就问道长是不是凤凰山的,还说您姓谢……” 谢玄之眼神微动,甚至知道自己姓谢,果然是认识他的,只是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时候见过的邪物。 “此人身份有异,应当不是人类,你身上的四阴之象被他识破,日后须得小心些。” “什么四阴之象?那又是什么?” “意思是,你身上比较招鬼怪喜欢,之前不明显,后来被煞气侵蚀,四阴之象外露,更容易招魂引鬼,我给你施了障眼法,但这次对你出手的邪物实力太强,被识破了。” 谢玄之:“四阴之象招鬼怪喜欢,也能被鬼怪吸收炼化为己用,这邪物把你带来此处八成是要用你的魂魄增强实力……” 看纪鑫的脸色都变了,谢玄之又说:“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放了你,但他若还在京城活动,你就仍然有危险。” 纪鑫咽了咽口水,他这是从生死边缘捡回了一条命啊。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涌现出来,但又不甚清晰。 “道长,”纪鑫皱眉回想,“我失去意识之前,好像还听到那个人说了什么……好像是:来找我……我想不起来了……” 来找我…… 谢玄之心里微嗤,这家伙还想跟他玩捉迷藏不成。妖邪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你现在的身体也撑不住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谢玄之起身,伸手拉起纪鑫的身体。 纪鑫手脚无力,感觉自己像一根面条似的,无力地靠在谢玄之身上。 …… 警方那边一头还在破解离奇消失五秒钟录像的监控,另一头到处寻找纪鑫。 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纪鑫被人送到了医院,看上去十分虚弱,大概伤的挺严重。 警方心头一惊,连忙派人去医院问清楚。 警察到的时候,纪鑫刚做完一系列身体检查,被医生强烈要求留在医院里修养。 “打扰了,我们是京城东区公安局警察,能找你了解一点情况吗?” 纪鑫躺在病床上,半坐起来。“可以。” “我们接到报案,目击者说你被人劫持走了,但那段监控录像有五秒的黑屏,你能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纪鑫:“其实我也不清楚……” “不过也算被绑架了吧,那个人出现在走廊里的时候我突然失去意识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救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干什么要绑架我……” 这个说辞是谢玄之嘱咐纪鑫的,让他照说便是,其他的一概回答不知道。不然怎么解释纪鑫是怎么做到在两小时之内从电影院到京城最远的北区墓园再到市中心医院来的,毕竟这段来回的距离就算开车也要五六个小时才能走完。 “被人救了?是谁救了你?” 纪鑫一指窗边,“就是这位道长。” 警察抬头望去,这才意识到他们竟然始终没有发现窗边一直站着一个道袍飘飘的年轻俊美道士。 23、第23章 “这位是?”警察问道。 纪鑫:“道长是我的朋友,我们之前见过……” 道士走近,优雅颔首。“在下在凤凰山修道,道号太玄。” “道长好。”两位警察见对方言行颇有古韵,也还了一礼。 “纪鑫说是你救了他,能麻烦你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 谢玄之颔首,把“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据他所说,他是在路上刚好碰见劫匪的。他刚好与纪鑫相识,看见被绑架的人是纪鑫就拦住了对方。当时路上人少,劫匪本想把他灭口再走,却没想到他用警车的铃声吓走了对方。 如此而已。 谢玄之说谎说的面不改色,纪鑫暗自琢磨,待会儿就给道长弄个手机来,免得这说辞有漏洞。 警察认真记录下证词,又问:“那你看到嫌疑人的脸了吗?” “没有。他蒙着脸,我没看见。” “还有其他的特征吗?能不能多说点,这样我们才好尽早确定嫌疑人。” “身高和纪鑫差不多,体重适中……” 谢玄之张口就来,说的却全是笼统的形象。 …… 好不容易等到警方离开,纪鑫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道长,咱们这理由能行吗?” 谢玄之:“不用担心这事,你要担心的应该是那个人还会不会再次对你出手。” 闻言,纪鑫的心又是猛的一提,“对啊,那我怎么办?” “我在你身上留个符箓,日后你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真的?”纪鑫惊喜,“道长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谢玄之微笑不语。 傻孩子,对你好是因为看你太可怜了。 四阴之象暴露,你就成了恶鬼眼中的唐僧肉,虽然有谢玄之的灵力加持,但无形中仍然吸引鬼怪,日后倒霉的事多了去了。 小倒霉蛋。 谢玄之怜悯地望着病床上傻乐的纪·倒霉蛋·鑫。 “道长不是说十天之内都在道观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哦。”谢玄之慢慢理了理衣袖,说:“道观暂时用不上我了……” …… 随后,谢玄之简单说了说道观封印的邪祟逃跑的事。 “什么?”纪鑫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有个很厉害的邪灵跑出来了?” 谢玄之点头,“妖邪之物天生为天道压制,受到规则制约,不能轻易对人类出手,但如果它们心思缜密,利用人心是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的……” “那你离开道观是要去抓它吗?” “是,我的职责就是看管邪祟,如今它跑了,指不定会在人间怎么兴风作浪,我有责任找到它重新封印起来。” 纪鑫似懂非懂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那你在京城有地方住吗?不如住我家吧。” 他还没有放弃请求谢玄之收徒的念头。 看着纪鑫这幅样子,实在太过危险,谢玄之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面对各色鬼怪,所以当然不会拒绝这个住进纪鑫家的请求。 这下纪鑫可算满意了,都住进自己家了,凭着自己这张厚脸皮,这师父还不是早晚的事。 …… 林盈盈配合警方录完口供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她有些担心纪鑫的情况,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 想起她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林盈盈就觉得不敢相信,可想想自己都见过鬼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摇摇头,赶紧把那个白衣飘飘的女鬼从脑子里甩出去。 和她一起看到纪鑫失踪的几个女孩子发来担心的信息,林盈盈回复了安慰的话,但她自己心里的担忧却没有消失。 就在这时,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 “继电影院失踪后,纪鑫在医院现身”。 硕大的标题十分显眼,林盈盈一惊,赶紧点进去。 原来是一个营销号在医院门口蹲到了纪鑫的身影,看着他被医生送进病房。文字旁还配了一张图,是脸色苍白的纪鑫被人扶着,旁边的环境确实是医院。 林盈盈心疼地看着纪鑫,突然就被那个扶着他的人吸引了目光。 照片上,一个身形修长、露出一半俊美侧颜的年轻道士好生眼熟。 林盈盈呆呆地看着,这个是她的救命恩人吗? 自从上次见鬼被道士小哥哥写的“逢凶化吉”救了以后,林盈盈就一直想找到对方。 不止是想感谢他,也是为了她的朋友钟秋月。 林盈盈现在住的房子是前几天刚搬来的,上次停电撞鬼以后她怕了,再也不敢住在那个有鬼的房子里了,所以抓紧搬到了另一个小区。 但她的闺蜜兼室友钟秋月却不大相信她说的,觉得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大概是林盈盈看错了。 钟秋月不想搬,林盈盈勉强不了,自己搬到了离她不远的另一个小区,嘱咐钟秋月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她。 同时,林盈盈总觉得以前住的那个房子依然让人很不舒服,迫切想找到那个给她“逢凶化吉”的道士小哥哥。 她也找了京城很多道士,可他们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骗子。道士小哥哥却是货真价实有本事的高人。 现在,林盈盈诧异地发现竟然在微博上看到了小哥哥的消息。 终于找到道士小哥哥了,林盈盈松了口气,闺蜜钟秋月一直住在那个房子里让她非常不放心,要是能请他来看看那个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就好了。 林盈盈看着照片里那个年轻道士,蠢蠢欲动。 …… 医院。 谢玄之离开纪鑫的病房,从走廊里准备走出去。 走廊的椅子上有个穿着小西装的小男孩,眉清目秀,带着领结像个小大人一样。他手里拿着一个皮球,不时拍一下,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住院部十分安静,来来往往的人都尽量放低声音,走廊里只能听见小男孩拍皮球的声音,十分刺耳。 谢玄之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 小男孩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拍皮球。 两个小护士从对面走来,边走边聊。 一个说:“426那个妈妈今天一醒又哭闹了一场。” 另一个问:“她还没接受自己孩子去世的消息吗?” “没有,那个妈妈看上去不太好,打了镇定剂才睡下,但每次清醒状态都不对劲……我听她的主治医生说等她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得转到精神科去了……” “欸~也没办法,当妈妈的看见自己的孩子变成那样肯定受不了,心理上一定遭受了很大的打击……真可怜。” “都怪那群人贩子,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惨剧,人贩子就应该判死刑。”小护士义愤填膺。 “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真是该死。” “……” 谢玄之静静听着,在两个小护士走过来的时候出声拦住了她们。 “请问你们刚才说的人贩子是什么情况?” “啊?” 两个小护士被叫住,一看对方的相貌就有些看呆了,回过神赶紧想了想对方问了什么。 “你说那件事啊,是有个病人的孩子被人贩子抱走了,后来妈妈去找,人贩子为了逃跑把孩子给……欸……” “原来是这样。” 谢玄之若有所思地点头,在两个小护士离开后又把目光放到了拍皮球的小男孩身上。 无论是谢玄之说话声,还是两个护士的谈话,小男孩都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拍着皮球。 …… 谢玄之走到楼下,人明显多了起来,他身上异于常人的着装也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 不得已,谢玄之转身进了人迹稀少的花坛边。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平时总有病人晒太阳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 这里能看到大楼一楼的情况,但有花草遮挡,没人看见这里发生的事。 谢玄之低头,看着身旁一直在拍皮球的小男孩,松开了对方的手。 小男孩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被谢玄之牵着手也不反抗,就顺从地从大楼里走出来,期间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皮球上。 谢玄之伸手抚摸了小男孩的头,后者没有一丝反应。 “该醒来了,你妈妈在等你。” 随着谢玄之这句话,小男孩空洞无神的双眼渐渐清晰起来,就像一个人从失神中走了出来。 小男孩抬头,看着谢玄之,目光茫然。 “哥哥,这是哪里?我妈妈呢?” 谢玄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说:“妈妈生病了,在医院,你是来看妈妈的。” “妈妈病了?”小男孩脸上露出担忧,“妈妈怎么会生病的?我要去看看妈妈,哥哥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吗?” “现在还不行,妈妈在治病,现在很痛,她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我们等到天黑再偷偷去看妈妈好不好?” “嗯……好吧,那你一定要带我去见妈妈。” 小男孩艰难答应了。 谢玄之点头,“会的,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冬,是冬天出生的。” “冬冬,是个好名字。”谢玄之笑了笑,说:“冬冬是个好孩子,妈妈看到你她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嗯,我听话,能照顾好自己,不会让妈妈担心的。” 稚嫩的声音满满的都是对妈妈生病的心疼。 24、第24章 入夜。 426病房的女人白天哭累了,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后就沉沉睡去了。 女人的丈夫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病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亮着,照着女人不安的睡颜。 “妈妈……” 小孩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女人眉头紧蹙,嘴里呢喃着孩子的名字。 “妈妈、妈妈……” “冬冬……”女人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声音,着急地喊着:“别走,冬冬别走……” “妈妈,我在这里。” 一双小手放在她的手上,柔软的触感和熟悉的声音让女人一下子泪流满面。 “冬冬……” 她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下,儿子熟悉的小脸正在她床前。 “冬冬,妈妈在做梦吗?” 女人呆呆地问。 冬冬伸手摸了摸妈妈的额头:“妈妈,我来看你了,你的病好点了吗?” 冰凉的小手贴上额头,女人眼眶湿润,不是梦,她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女人一把把儿子拉进怀里抱紧,眼泪顿时流下来。“冬冬,妈妈的冬冬,不要走不要离开妈妈……” “妈妈,哥哥说你生病了,你要好好吃药,病才能好起来,我生病的时候都有好好吃药,妈妈也可以的,对不对?” “对对,妈妈一定会好好吃药的,妈妈听冬冬的话……” “太好了。”冬冬高兴地笑了。 母子俩抱在一起,一个呢喃自语,一个轻声抚慰,安静的病房里多了一丝温情。 谢玄之看着这个场景,觉得打扰了母子俩的温情都是一种罪过。 想是这么想的,然而看了看月色,谢玄之还是出声打扰了。 “快到时间了。” 女人被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她抱紧了怀里的儿子,看向谢玄之的眼神戒备。 冬冬拍了拍妈妈的后背,示意她松开一点,“妈妈,这是带我来看你的哥哥,他是好人,我找了妈妈好久怎么都找不到,是哥哥带我过来的。” 听到儿子的话,女人迟疑了一下,对谢玄之的戒备降低了一点,但仍然抓着儿子的衣角。 冬冬看向谢玄之:“哥哥,我还有多长时间?” “……两分钟。” 冬冬点点头,时间有点短,但足够了。 他看着妈妈,露出笑容:“妈妈,你要记得和我的约定,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好好治病……” “以后要好好吃饭,多谁觉,不要再熬夜工作了,妈妈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还有爸爸,爸爸也要多吃饭,多休息……” 孩子稚嫩的叮嘱让女人感到非常不安,她面色惶恐:“冬冬,你要干什么……” “妈妈,”冬冬把衣角从妈妈手里解救出来,笑着说:“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要是可以的话,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吗?我想让他们陪着妈妈……” “不要,冬冬不要走,妈妈只要你一个孩子。”女人发了疯一样从床上下来,但孩子却没有如她所愿留下,而是一步步走向门口,被那个年轻道士牵着,消失不见了。 女人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冬冬——” 安静的病房里传出女人痛彻心扉的哭泣,惊醒了隔壁床的丈夫,也传到了不远处正在往外走的两个人耳中。 冬冬听到这声凄厉的哭喊,脸色微变,露出不舍。 谢玄之低头,问他:“舍不得?” 冬冬点了点头,在见到妈妈的那一刻,他就想起来了,他已经死了。在人贩子被警察叔叔追捕过程中,人贩子为了逃跑,把他杀害了。 因为生前一直想着回到妈妈身边,冬冬尚有执念,他的魂魄一直跟到了医院,在妈妈附近。但他的魂魄朦胧未醒,只能呆呆地守在外面,没有办法去找妈妈。 直到遇见谢玄之,被他带去见了妈妈一面,魂魄中那丝执念消散,他才把生前的一切全部回想起来。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妈妈还为了他生了病。 冬冬眼神低落,他不想离开妈妈,但哥哥说,他现在留在妈妈身边会让她生病。冬冬是个好孩子,想让妈妈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地生活。虽然舍不得爸爸妈妈,但他更不想让妈妈生病。 “哥哥,妈妈会好起来吧?” 他期待地看向谢玄之。 谢玄之摸了摸冬冬的头发,说:“会的,你妈妈会好起来的,然后她会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冬冬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发自内心地说:“真好。” “该走了。” “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冬冬虽然很勇敢,但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面对未知的事物还是很害怕。 谢玄之:“去地府,你要去投胎,成为一个孩子。” “那我可以继续当爸爸妈妈的孩子吗?” 冬冬喜欢现在的爸爸妈妈,不想要其他人做他的爸爸妈妈。 谢玄之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听话,在地府好好待着,也许就有机会继续当他们的孩子。” “嗯,我一定听话。”冬冬露出笑容,他想继续当爸爸妈妈的孩子。 谢玄之没有告诉他,他的父母日后再也没有其他孩子,他们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这个早逝的叫做冬冬的小男孩,终其一生,再也没有人能分走一丝一毫。 …… 半夜听到妻子哭泣的丈夫惊醒了,睁眼就看见妻子跌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丈夫慌慌张张把女人扶起来,按响了铃,叫医生过来。 “老婆,老婆你别哭,是不是做噩梦了?” “冬冬回来了,咱们的冬冬回来了……”女人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他刚才来看我了……” “可是他又走了,他怎么不要妈妈了?……” 女人失神地呢喃,让丈夫眼眶发红。 他知道,孩子出事以后,妻子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总觉得冬冬还活着。每次看到妻子痛苦的样子,他也觉得痛不欲生。 丈夫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你今天是不是没好好吃药,你看,咱们冬冬平时最听话最懂事了,看到你不吃药会生气的,所以他走了。只要你好好吃药,冬冬看到你听话了,不生气了,就会回来的……” 只要妻子愿意配合治疗,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 女人恍然大悟:“对,冬冬也说要我好好吃药,我听话的,我好好吃药,冬冬会回来的……”她把床头白天剩下的那份药拿起来,倒进嘴里咽下去,也不管嘴里的苦涩,呢喃着冬冬的名字躺回床上,好像这样她的儿子就会回到她身边一样。 丈夫看着妻子躺在床上不安的神色,心里酸软的不行。 冬冬的出事让这个小小的家变得不像家了,妻子每天活在痛苦中,他也不能安生,只要闲下来总会想到儿子生前的音容笑貌,悔恨和愧疚就充满了心脏。 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我的冬冬,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健康快乐地过完一生。 …… …… 血红色河水荡漾,挂着昏黄灯笼的小船慢悠悠地漂过来。 冬冬好奇地看着,望了望血红色的河水,又对脚下土地上生长的红色花朵产生了兴趣。 谢玄之拉住了他,说:“别碰,那个不能随便动的。” 冬冬缩回了手,乖乖站在谢玄之身边,看着小船漂过来,停在面前。 小船一停下,船舱里就冒出一个人。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带着草帽,懒洋洋地说:“上来吧,去哪儿?” “轮回所。” 谢玄之牵着冬冬的手上了船。 摆渡人一吐口中的枯草,站起来拾起了船蒿。 冬冬好奇地看了看小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摆渡人。 摆渡人撑着船蒿,说:“老谢,小孩哪儿捡的?这么乖。” 他也不是没见过年幼的魂魄,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分人鬼,很多都是熊孩子。上了他的船还敢抢他的船蒿的都大有人在,这样乖巧的可不多见了。 谢玄之笑了笑:“他叫冬冬,在医院捡到的。” “冬冬……”摆渡人念了一声,看冬冬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就笑着逗弄他:“小孩儿,觉得这里好玩吗?” 冬冬生活在内陆,没有坐过船,现在觉得很有意思,就点点头,说:“坐船很好玩。” “那你愿意留在这里跟叔叔一起撑船吗?” 摆渡人这么问并不是想把冬冬留下作伴,而是想调戏一下小朋友。 冬冬认真想了想,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呀?” “因为我要去投胎,给爸爸妈妈当小孩儿。爸爸妈妈还在等我,所以不能和你一起撑船的,叔叔。” 摆渡人愣了一下,看看从容淡定的谢玄之,心想,这一定是老谢这家伙讲来骗小孩儿的。 人死后并不是立刻就能投胎的,去轮回所登记后还要按照生前经历在地府服役,等待自己轮回的时间到来。地府魂魄太多,这些年人间的出生率又大大降低,投胎的机会极为难得,有的魂魄在地府待了几百年都不一定能有机会投胎。 虽然这个孩子生前最多七八岁,但服役时间应该也有十几二十年左右,到那时候如果有投胎的机会也不会是在他生前母亲的腹中了。 摆渡人心里腹诽,但嘴上没说破,而是不满说道:“凭什么你叫我叔叔,却管他叫哥哥?这不公平,这家伙比我老多了……” 25、第25章 冬冬茫然地看了看谢玄之,又看了看摆渡人,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哥哥看着比你好看……” 摆渡人瞪眼,现在的人都变了,连小孩子都变成只看脸的了。 “好了,别逗他了。” 谢玄之笑着说道,摆渡人一把年纪了心性也和小孩似的。 “哼”摆渡人哼了一声,摇起了船蒿,同时说:“你要送他去轮回所吗?” “嗯。”谢玄之点头,“他是我带来的,就送到底吧。” “那你小心了,我听过往的阴差说,最近黑白无常总在轮回所转悠,你一去肯定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摆渡人幸灾乐祸,谢玄之这家伙得罪的人太多,他觉得对方无论去哪儿都会有人琢磨着怎么打他。 “无妨,也是许久没见了。” 谢玄之语气淡定的好像要见的是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摆渡人默然不语,你还当是去叙旧吗? 很快,小船速度变慢,停靠在彼岸。 谢玄之牵着冬冬的手下船,冬冬伸手和摆渡人挥手道别,两人向遍地开满彼岸花的路上走去。 …… 脚下的土地泛黄,风沙漫天,窄窄的小路两旁长满了彼岸花,红的惊人而耀眼。 走了很久,这条路仿佛才走到尽头,前面朦胧的迷雾显现出一座简陋的黑色石桥,桥上排起了长队,最前面是个形容枯槁的老妪,一个个漂浮无实体的魂魄排着队挨个从她手上接过一碗孟婆汤走过奈何桥。 冬冬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害怕,惊疑不定地四处打量。 奈何桥上的孟婆注意到了他们,抬眼望过来,一双眼睛苍凉深邃。 “要喝碗汤吗?” 离的不近,但孟婆的声音却清晰的像在耳边呢喃。 谢玄之牵起冬冬,从排着队的魂魄旁边走过,慢慢走向孟婆。 孟婆手捧着两碗汤送到他们面前。 谢玄之摇头:“我不喝汤。” “……哦……”孟婆迟缓地应了一声,把汤递给后面来的魂魄,然后继续盛汤。 冬冬好奇地看了一眼汤桶,里面的汤清澈见底,好像白水一样,再一打眼,却看见里面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如光影流转。 冬冬看着里面爸爸妈妈的画面,眼神愣怔。 “黑白无常可在?” 谢玄之问孟婆。 孟婆低着头盛汤:“无常大人在前面的望乡台。” “多谢。” 谢玄之拉着冬冬要走。身后,孟婆呢喃的声音传来。 “活的这么累,你也该喝一碗汤的。” 谢玄之没有回头,只说:“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会来找你的。” 飘荡的魂魄走过奈何桥,前面就是望乡台,远远就能看见两个和周围魂魄不同的影子站在其中,一黑一白,头戴高帽。 走近,黑白无常也发现了他们。 “谢玄之,你来地府做什么?” 黑无常因为曾经被下过面子,不给谢玄之好脸色,生怕对方又阻挠他们办差。 “这个孩子滞留人间,如今执念已消,我送他一程。” “二位无常近来可好?” 谢玄之面带笑容。 黑无常没说话,白无常笑了笑,叫来一个阴差,说:“多谢道长,这个孩子就交给我们吧。” 谢玄之摸摸冬冬的头,示意对方跟着那名阴差,冬冬不舍得谢玄之这个看上去好说话的人,但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听话地跟着阴差走了。 “还有一件事,不知能否麻烦无常?” “什么事?” “二位也知道凤凰山上有一邪祟……” 谢玄之的话刚开了个头,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眼神莫名。 “近来天雷降世,我方知封印松动,那邪祟不知何时跑了……我正在找它的踪迹,二位无常走遍人间,若是有什么线索,还请告知一二。” 黑白无常有些诧异,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白无常说:“原来如此,这倒是令人吃惊。你放心,我等若有所获,一定告知阁下。” “多谢。” 看着谢玄之原路返回。 黑白无常之间的氛围才突然变了。 黑无常:“他说封印松动,那东西跑了……” 白无常:“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事要不要告诉府君?” “不必,那东西既然出来了,必定会找它最恨的人报仇,咱们且先看着……” “说的也对,作壁上观当个渔翁就好,何必自己去插一足,多不划算呐。” 两人转身走了,黑无常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谢玄之的身影在暗处出现。 没人看见他,他看着黑白无常的背影敛起了笑容,眸光晦暗不明。 他只是刚刚发现黑白无常神情有异,觉得两个对邪祟之事表现出来的惊讶不大自然,谨慎的态度让他假意离去,实则留在暗处,没想到竟然有所收获。 地府想看他和“邪祟”鹬蚌相争,而后渔翁得利? 谢玄之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黑白无常,父亲指着两人告诉他:“这是地府无常,我已经和地府商议好,三房那一支血脉的历代家主魂魄都不入地府,日后你少不得与他们打交道……” 现在想来,谢玄之不由得好奇。父亲用了什么交换来了谢家分枝魂魄不入地府的权利? 在这件事中,地府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曾经在漫长岁月中被谢玄之抛诸脑后的疑问一个冒了出来。 半晌,他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看来,当初被隐瞒的事还真的不少啊。 谢玄之摇摇头,或许他早就不该继续装傻了。 衣摆飘逸间,身影消失在原地。 奈何桥上鬼影攒动,孟婆一双枯手把一碗碗汤放到魂魄手中,苍凉的声音在奈何桥上呢喃。 “知道了,他都会知道的……” “早就说了瞒不住的……” “欸……” …… …… 离开地府已经是第二天了,谢玄之径直回了医院,纪鑫还躺在病床上,他的父母来了。 一对中年夫妻围在纪鑫床前,嘘寒问暖,不时掖个被子,倒杯水什么的。 谢玄之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转身出去了,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他想到自己的父母,这些年来他也见了不少人间的父母和子女相处的情形,好像他的父母和他们都不一样。 几百年光阴间隔,父母的印象其实已经变得非常淡了。 谢玄之的父亲是谢氏族长,印象中,父亲只有在他表现出惊人天赋的时候有那么一丝高兴,其他时候都板着脸。 母亲更是一个陌生的记忆,在谢玄之淡薄的记忆中这个角色似乎没怎么出现过。只有一次,父亲把长期居住在道观的谢玄之接回去,告诉母亲要给他过一个生辰。那一次,母亲异常激动,且气愤,他们发生了一场争执,当时年幼的谢玄之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谢玄之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也正是因为父母这样的态度,谢玄之小时候迅速成熟起来,原本和普通孩子一样好动爱玩的心思被隐藏起来,渐渐的,就变成了波澜不惊的稳重世家子。 刚刚还在想父亲和地府究竟隐瞒了什么,现在看到里面那一家三口的互动,谢玄之就禁不住起了怀疑。 他的父亲在这件事里又是什么态度? 那面挡在道祖金身面前的屏障封印,越想越觉得是用来防他的。 谢玄之停下脚步,自嘲地扶额笑了笑,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想的这么多。 但这些疑虑谢玄之还是放在了心里,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茫然。 …… 高楼大厦的阴影中,一个黑点从地上慢慢聚拢、变大成一个人影,眨眼间就化身成一个黑衣的男人。 男人目视前方,找到了不远处独自一人的谢玄之,在从他身上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后满意地笑了。 咒气成功种进了谢玄之的身体,要夺取他的灵力就容易多了。 让我尝尝谢氏天骄的灵力味道如何。 男人催动咒术,感应到谢玄之身体里的咒气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能无声无息地引出对方的灵力。 但接下来却没有如他所料,而是告知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咒术反弹了回来。 男人被反弹的力量冲击地后退一步,就见谢玄之身形凝滞一瞬,转头追了过来。 男人一惊,赶紧遁地而逃。 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一柄拂尘临空打来,敲在他手臂上,男人脸色一变,立刻消失。 拂尘回到谢玄之手里,谢玄之站在男人消失的地方看着地面,眸光深邃。 他指尖缠绕着一缕灰白的气,里面夹杂的气息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十分熟悉。 这一缕气是帮纪鑫祛除魂魄中阴气的时候沾上的,他当时便有所察觉,但为了引出背后之人就任由它进了自己的身体,今日果然有所收获。 那人被他的法器拂尘打伤,气息外露,要想找到他就比以前容易了。 至于那人企图放进他身体的这缕气,谢玄之却是看不出作用。 附近没有人迹,谢玄之身影一晃,便也消失了。 …… 天色昏暗,树影幢幢。 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路边,跌坐在地上。 一辆汽车打着探照灯吱呀一声紧急停下来,刚好距离男人身前两三米。 车主从车窗里伸出脑袋,语气不善地冲地上的人喊:“卧槽,你有病啊?大半夜的突然从路边窜出来,干嘛呢,想碰瓷啊?” “我可没碰到你,这离的老远呢。我可告诉你,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去了交警大队我也有证据,别想讹我……” 车主的声音被掐断在喉咙里。一双苍白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车主的脸色被憋的涨红,眼眶欲裂,神情惊慌。 “灵力,你是玄门中人?” 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让车主慌得一批。 他想用灵力摆脱对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被禁锢了一样,用不出来。 车主大惊失色,他是遇上走火入魔的邪修了吗?实力绝对比他强,所以他连灵力也用不了。 “你、你……是谁……” 车主艰难发声,扼住他脖颈的这个男人身上血迹淋漓,双眼泛红,表情狰狞,不像个正常人。 男人没有回答,脖子上那双手越来越用力,车主觉得呼吸急促,眼睛所视之处变得模糊。 在他五感越来越不清晰的时候,一声嘶哑的惨叫响起,脖子上禁锢的力气松懈,他一下子昏厥过去。 昏倒之前,他庆幸地想,得救了,我应该不用死了吧。 26、第26章 谢玄之看着地上那个抱着胳膊打滚的年轻男人,目光不善,如果他来迟一步,他就要吸取活人魂魄疗伤了。 阴狠毒辣至此,不该留着。 谢玄之拂尘一扬,就要劈向男人,下一刻,男人就地打滚,躲过拂尘的攻击。 “等一下。” 谢玄之的拂尘是极品法器,男人这具身体只是肉身凡胎,保护不了他的内里,被伤的极重。 谢玄之不想听他拖延时间,拂尘变成长剑,凌空刺向男人。 男人躲避不及,只能抛弃肉身逃脱。失去了里面邪气的身体只是个普通凡人,长剑只杀妖邪,不伤普通人,又回到主人手里。 谢玄之俯身触碰男人的鼻息,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失去了温度,死了不知多久了。 现在的男人怎么看都像个普通人,但先前他身上缠绕的阴霾气息又不似作伪。 谢玄之眼神一厉,附身! 这个邪物竟然会附身普通人! “谢玄之。” 虚空里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你竟敢伤我至此,实在可恨。” 对方还在这里,谢玄之暗暗感应附近的气息。“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用找了,你找不到我的,”那个声音嘶哑难听,“谢玄之,你先祖封印我八百年,今日你又重伤我,我定不饶你。” “你果然是上清观的邪祟,你早就跑出来了,京城那几个丢失的魂魄都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我不过是和他们做了交易,他们自愿把魂魄给我罢了。” “你目无天道,为祸人间,该当何罪?别说重伤,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谢玄之神色冰冷。 “呵呵呵呵……” 那人发出恶劣的笑声,说:“早先我想杀了你以报八百年封印之仇,不过现在,我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谢玄之,这些年在封印里我看的真真切切,你对谢氏一派忠心,为了谢氏交给你这个任务,你连永世不得投胎的代价都能付出,真是好生感人……” 他的语气充满恶意,像是在幸灾乐祸。 “你为谢氏做了这么多,真是谢氏的好子孙啊……” “你想说什么?”谢玄之皱眉,附近竟然搜寻不到这人的踪迹。 “我不告诉你,你自己去找吧,等你找到就太有意思了……” “我叫岑玉,咱们日后还多的是机会见面……” …… 岑玉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谢玄之眸光深邃,一时分不清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故弄玄虚。 他温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冷笑,他不知道的事情看来还挺多。 谢玄之低头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和汽车里昏着的人,从车主手边拿起手机报了警。 有问题,找警察。 这才是好市民的典范。 …… 汽车的车主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醒来的时候耳边警笛声呜啦啦的想着,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正把他从汽车里弄出来。 “你醒了?没事了,别害怕。” 警察语带安抚地说着。 车主有些迷茫,抬眼一看四周,好几辆警车围在前面,地上歪七歪八地躺着一个人,几个警察正蹲在旁边检查什么。 那不是差点掐死他的邪修神经病嘛。 车主顿时一惊,拉着警察的胳膊,说:“警察叔叔,那个人他肯定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我俩无冤无仇,我都不认识他,突然窜出来碰瓷,还把我掐的喘不过气,快快快,快把他抓起来……” 他不能说对方可能是邪修,只能把他的反常说成精神疾病,免得引起普通人的惊慌。 “你别怕,有人报警说这人试图伤人,我们来的时候看你昏迷着正要送你去医院,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车主再一看,那人果然四肢僵硬地躺在地上,任由别人检查。 他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走火入魔经脉逆行没了命,死了就好,不会伤到普通人。 继而又觉得心里发凉,他竟然倒霉催的遇上了走火入魔的邪修,还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现在浑身都是冷汗。 “请问是谁报的警?” 车主想起昏倒前听到的惨叫,估摸着是有人出手救了他,这个报警的应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那个。” 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长袍挽发的年轻道士出现在视线里。 …… …… “恩人,你慢点,慢点。” 从警察局配合调查出来,车主连忙追上前面的谢玄之。 “何事?”谢玄之问。 “恩人,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坐我的车。” 这可是救命恩人,还是道法高深的救命恩人,一定要抱紧大腿。 “这样啊,那你送我去医院吧。” “哎,好嘞……恩人你受伤了?是不是刚才和那个……被伤的?我有上好的丹药,是我爷爷炼制的,就在我车里,我给你拿……” 车主从车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谢玄之。后者见他满脸真诚,隔着瓷瓶一嗅。 好熟悉的丹药香。 谢玄之不由问道:“你爷爷是?” “哎呦你看我这脑子,忘了自我介绍,”车主一拍脑袋,说:“我叫俞沉舟,是京城玄门俞家的,我爷爷的名讳是俞良靖,他是京城有名的炼丹师,山河拍卖行每月卖出去的丹药有七成都出自我们俞家。” 俞沉舟说起自家,也有些骄傲。毕竟是玄门世家中比较特殊的存在,俞家人战力不显,但在炼丹一途上颇有造诣。玄门中人哪里都需要丹药,俞家也因为族人炼丹天赋高,在京城玄门世家中得以跻身上流,备受玄门中人尊敬。 “俞家……你祖上可是俞子期?” “你怎么知道的?……对,俞子期正是我家先祖。”俞沉舟先是惊讶,后来想起先祖俞子期的名声,又觉得对方既然是玄门中人,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据他爷爷说,他家祖宗俞子期可是几百年前被称为丹王的人,那个时候的俞家不可谓不风光,整个玄门的丹药差不多都被俞家垄断了,几乎所有人都想从俞子期手中求得丹药。 每次说起这个,他爷爷就一脸向往,总想恢复俞家当年的地位和风光,为此,小时候明明天赋奇高却死活不愿意学炼丹的俞沉舟可是三天两头挨老人家的打。 谢玄之笑了笑,他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这药方还是从他手里传出去的。 不过在俞子期之后,俞家这些年好像没出什么惊才绝艳的炼丹师啊,这据说京城著名炼丹师炼制的丹药他一闻就能察觉到,连当年俞子期丹药的五分之一药性都没有。 谢玄之无奈,熟人的后人,如今玄门已经没落成这样了吗? 他把瓷瓶扔回给俞沉舟,说:“我没受伤,去医院看个人而已。” “那这丹药恩人你留着呗,我爷爷炼的丹药可是千金难买啊。” “不用了。” “哦……”俞沉舟可惜地收起瓷瓶,恩人不愿意要他的东西,他要怎么报恩? 正想着,怀里又多了一个瓷瓶,俞沉舟愣了一下。 “你身上的灵力被撕扯过,动荡不定,会对你的修炼产生不小的影响,把这个吃了就没事了。” 瓷瓶里的药香沁人心脾,光是闻一闻味道俞沉舟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他看着谢玄之两眼放光,果然是条大粗腿。 不过拿了这个,欠的人情就又多了呢。 汽车开到医院停下,谢玄之下车,俞沉舟要跟着对方,被前者阻拦了。 “就送到这儿,多谢,你回去吧。” “恩人,怎么称呼你啊,在哪里修行?有空去我家坐坐呗,恩人一看就是道法高深的高人,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向你讨教一下道法?” “我叫谢玄之,居所在凤凰山上清观,你真要报答我就去山上的上清观烧香吧。” 虽然邪祟化身岑玉跑出来了,但凤凰山还是需要“人气”滋养,过去谢玄之用自身灵力维持整座山的气脉,现在他得久留京城,凤凰山失去了他的灵力,气脉撑不了多久就会断绝。如果有人经常去上清观参拜,人是万物灵长,身上的气一定程度上可以维持凤凰山的气脉。 谢玄之突然有了个想法,日后若再遇见纪鑫俞沉舟这样欠他人情的就让他们去道观烧香好了,用自己的气来还他的救命之恩。 谢玄之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他临下山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来了京城凤凰山怎么办,这就让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凤凰山?那是恩人修道的地方吗?好啊好啊,我一定过去。” 俞沉舟一听就高兴地答应下来。 谢玄之满意地点头,医院里还有一个欠他救命之恩的,那个太倒霉,他救了好几次,总得去多拜几次吧。 “烧香?我当然要去。” 要不是谢玄之提前来了京城,纪鑫早就想去他的道观了,道长那么厉害,他在的道观一定也很灵吧。 谢玄之:“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我身体查不出什么大问题,但是之前脸色太吓人了,他们要我住院观察一周。” 谢玄之点点头,一周时间也不算长。 “道长,你有急事吗?” “没有。这段时间你在医院待着,我要出去查那邪祟的踪迹。” “道长有线索了?” “截取了一点他身上的气,一旦他动用术法强人,我这边就能顺着气息找到他。” “那岂不是很快就能抓到了?”纪鑫欣喜道。 谢玄之心想,哪儿有他想的那么容易,那个自称名叫岑玉的邪祟在八百多年前就存在于世间,纵然被封印了八百年,但他在封印中依然能够修炼,不然不会被他找到机会冲破封印。 岑玉修行的时间比谢玄之的还长,况且对方至今未显露出真面目,谢玄之也不清楚他的实力深浅。找到他应该不难,但他们二人没有正式交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27、第27章 “老头子,我回来了。” 俞沉舟一进家门就冲着屋里大喊了一声。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白发老人走出来,他是俞沉舟的爷爷,也是玄门著名炼丹大师俞良靖。 俞良靖:“这么大声嚷嚷啥?我还没聋呢……不是说中午就到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路上耽搁了,爷爷,我碰上邪修了。” “邪修啊……嗯?你说什么?”俞良靖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紧张兮兮地把孙子转过来转过去来回打量有没有受伤。 “爷爷我没事。”俞沉舟说,“虽然遇上邪修了,但也被人救了,你看,这不好好的嘛。” “什么情况?快给我说说,京城怎么会出现邪修?” 知道孙子平安无事没有受伤,俞良靖就放下心了,转而对孙子口中的邪修提起了谨慎的态度。 俞沉舟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爷爷。 在听到救了孙子的是个年轻道士的时候,俞良靖面上划过一丝恍然,“是他呀。” “爷爷,你认识恩人?” “我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俞良靖说,“前几天山河拍卖行的人说是去谢家收取报酬,请了玄门诸家子弟前去做个见证,我听去的人说的,说是在谢家见到一个同道中人,我听着你说的那个道士有些像。” “那就对了。”俞沉舟一拍大腿,“我这位恩人正好姓谢,叫谢玄之。” “姓谢呀?是谢家的人?” 俞良靖喃喃自语,突然闻见一股清凉的药香,他眼神一凝,这个味道…… 往旁边一看,他孙子俞沉舟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他闻见的那股药香正是从瓷瓶里散发出来的。 “这丹药是哪里来的?” 这股药香俞良靖觉得很陌生,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浸淫丹药六十多年,也称得上一句炼丹大师,怎么还会有他不认识的丹药? 俞沉舟:“你说这个呀?那个邪修不是对我动手了吗?这是我救命恩人给我的,我没舍得吃……爷爷,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丹药是什么品种?” 俞良靖接过俞沉舟手上的瓷瓶,打开瓶塞,里面滚出一粒灰褐色的药丸。 离的近了,那股清凉的药香争先恐后地窜进呼吸中,俞良靖深情痴痴地看着它。 一时间,他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丹药。 “爷爷,你怎么了?” “孙子。”俞良靖把药丸小心地放进瓷瓶里,盖上瓶塞。 “嗯?” “这个丹药你舍不得吃是吧?” “是啊,一看就特珍贵,我觉得光是闻闻药香都能治病了。” “是啊,是啊,太珍贵了。”俞良靖又说:“既然你舍不得,那给爷爷拿去研究研究吧。” “行啊……”俞沉舟没注意他爷爷说了什么,随口应道,然后突然反应回来:“那可不行,爷爷,我也想研究一下。” “尊老爱幼,传统美德,我先研究。” 俞良靖捧着瓷瓶,起身匆匆上了楼,动作敏捷地不像个七老八十的老爷子,让留在楼下的俞沉舟满头雾水。 …… 岑玉受伤了。 他很愤怒,这是他诞生以来第二次受伤。第一次是灵智初开不久,尚且懵懂无知地在世间飘荡,后来被谢氏族人发现踪迹,那一次受伤直接害的岑玉被封印在凤凰山,八百年不能动弹。 再就是这一回,他想吸收谢玄之的灵力增强实力,没想到对方早已察觉他的动作,反而被顺藤摸爪暴露了踪迹。 两次受伤都是因为姓谢的人。 但这一次,岑玉愤怒之余还有些兴奋。 岑玉本是天地戾气化为人身,无论是力量还是灵魂都包含了天地间所有的邪念恶念,他的气息对世间万物的伤害都是极其大的,尤其是对人类,因为天地间的邪念恶念最初都来自人类。 所以,对待人类,岑玉根本不需要动用武力,只用气息中的负面能量影响感染对方,催生人类心里的恶念,就能达成目的。 无论是初生不久还是离开封印这段时间,岑玉的对自己的能力都百试不爽。 但今天他遇到了谢玄之。 岑玉的能力对他没有用处。 意识到这一点的岑玉先是不安,而后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因为他意识到,对自己的负面气息免疫,说明谢玄之根本不是人类。 不是人,那就不可能是谢氏的血脉。 八百年前,为了封印岑玉,谢氏用了一个孩子的轮回为代价,让这个孩子永远滞留人间,作为岑玉的看管者。 这个孩子就是谢玄之。 岑玉被封印在道祖金身塑像前,八百年来眼看着时光流逝,谢氏败落后族人凋亡,转而将对谢氏的恨意全都转移到了看守者谢玄之身上。 这些年来,谢玄之并不知晓岑玉的存在本身,但岑玉能看见谢玄之,并且知道他对谢氏的忠诚。 现在意外得知谢玄之身世有异,岑玉非但没有消除他对前者的恨意,反而暗自兴奋。 “虽然谢氏本家败落了,但旁支血脉还有不少,如果谢玄之知道自己是被谢氏利用了,会不会杀尽谢家血脉呢?” 岑玉一想到真相揭穿的那一刻,血液里都翻滚着兴奋和刺激。 对这件事,他要不要推一把呢? 岑玉心痒难耐,搞事情的念头一直没断过。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个躯壳掩藏自己的行踪,他的气息暴露了,谢玄之实力不若,要找到他也是早晚的事。 最好能找到一个能够供他容身的身体,这回就用个活人吧,免得暴露自己。 岑玉念头一起,灵识遍布四周,搜寻他熟悉的能够用来藏身的躯壳。 没过多久,岑玉睁开眼睛,愉悦地眯起眼睛。 找到了。 …… 白术蹲在水池边发呆,脑子里思绪万千。 自从那位姓蒋的先生打过电话以后,他就暗中关注他的消息了。就在几天前,白术已经知道对方被坠楼的人砸成重伤住院了。 所有人都觉得那位姓蒋的年轻人太倒霉了。 但白术知道内情,他知道这不是意外,而是注定的悲剧。 蒋文杰受伤是因为符箓中的煞气反噬了。 他的符箓是白术的师父卖给他的,里面有浓郁的煞气。 白术起初并不知情,就连他师父都以为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能让人稍微倒点小霉的符箓,谁知道经过细查才知道那张符箓是师父的师父留下的,里面蕴含大量煞气,白术的师父对那煞气都觉得棘手。 所以在蒋文杰打来电话求助时,白术的师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白术问师父为什么,师父却告诫他不该管的不要管。 可是…… 那个东西是从他们手中流出去的。 对方不知道符箓本身的能耐,若有错处也该是无意中把他卖给蒋文杰的白术师徒。 不管蒋文杰用它有什么目的,但他起初只想要个小小的倒霉符,却为了那么浓郁的煞气付出代价,白术觉得不公平。 就好像……这个人的意外和他有间接关联一样。 白术的脑子仿佛被一刀劈成两半。一半说:“那是他活该,谁让他有害人之心。” 另一半说:“不对,他想要的和他得到的并不对等,而且那是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这样的,这和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你告诉过他,倒霉符会让人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他拒绝了吗?” 一道蛊惑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白术的脑子混沌迷离,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 他喃喃自语:“他没有拒绝,他同意了……” “对,他自己同意了代价……” “就是这样,没错,没错……” “……” 就像在说服自己一样,白术一遍一遍地呢喃着,渐渐的越发坚定了他的念头。 “白术。” 身后的房子里传来师父的呼喊。 白术迷离无措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明,“来了,来了。” 他跑回去,好像有什么忘记了一样,浑然不觉自己刚才的失神有哪里不对。 …… 28-30 第28章 了结 自从那日从上清观离开, 张景韫又反复做了几次奇怪的梦。 梦中,他看见“自己”在礼法严肃的天师府长大,作为天师府下一代传人, “张景韫”的一言一行自出生起就备受瞩目。 天师府规矩森严,二十年严苛教导下的天师府传人收敛天性,变得稳重自持, 而玄门诸家年轻一辈的暗自争抢也压的“张景韫”喘不过气。 直到谢氏的天之骄子横空出世, 夺走了“张景韫”玄门当代第一人的美誉, 其他人或义愤填膺, 或幸灾乐祸,“张景韫”却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梦中,张景韫看着“自己”和那个叫做谢玄之的谢氏子相交甚笃, 把酒言欢, 秉烛夜谈。 那些画面真实的像亲身经历,然而张景韫像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没有亲历的情感,一会儿像置身其中, 一会儿又游离在外。 思及谢玄之所说的前世,张景韫心里现在有些相信了。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能解释他梦里那些真实到可怕的画面。 同时, 他还有了个疑问, 人为什么会想起前世?翻遍了古书, 张景韫也没有找到答案。 在张景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他接了个任务。 客户是新客户, 以前并没有请过玄门中人。 对方是通过一个熟人联络上张家的, 这个人叫江霖, 恰好请张景韫做过法事, 张家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张景韫。 地点是医院。 张景韫进去病房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两个年轻女孩,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站在地上。 “学长,你来了。” 躺着的那个还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站着的那个上前几步和张景韫身旁的江霖打招呼。 江霖:“林学妹,钟学妹还没有醒吗?” “没有,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原因。” “没事,别担心。我找了一位大师过来,这位是玄门张家的张景韫大师,你别看他年轻,他本事可厉害了。” 江霖:“张大师,这两位都是我学妹,这位就是托我找玄门大师的林盈盈,床上躺的那个学妹叫钟秋月,两天前突然昏迷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大师,你是真的大师对不对?求你帮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闺蜜已经昏倒三天了。” 林盈盈满脸焦急,这几天照顾钟秋月她也是一脸疲惫。 张景韫凝神望去,床上躺着的女孩脸色如一张金纸,七窍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鬼气。 “她身上有鬼气,你们最近是不是遇见非同寻常的事了?” 张景韫直白开口问。 林盈盈眼前一亮,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师,你是真的大师啊……有有有,确实有奇怪的事,我们撞鬼了……拜托你救救她吧……” 这个不难。 看鬼气只是个怨气不大的鬼。 张景韫手指画印,金光浮现,覆盖上钟秋月的面容,她七窍上的鬼气顿时被金光震散。 在三个人的视线下,钟秋月悠悠醒转。 “醒了醒了。” 江霖高兴地喊了一声。 “月月。”林盈盈激动地扑过去,抓着钟秋月的手,“你吓死我了。” “盈盈?”钟秋月眼眶发红,“我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 “两位学妹,”江霖不得不打断,“能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我这大师都请来了,要是真有鬼大师肯定马到成功,给你们把鬼除了。” 钟秋月这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三天,是闺蜜拜托学长请来大师才唤醒她。她顾不得拯救自己破碎的唯物主义思想,颤颤巍巍地说起当时的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以前一样,兼职结束以后回家,刚到家就停电了,我想出门找物业,结果门怎么也打不开,就像有人把门关上不让我出去一样……”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子突然站在我面前,我吓坏了,就昏过去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林小姐呢?” 提起这个林盈盈就瑟瑟发抖,“三天前,我打电话问她兼职的事,电话打过去没人接,我担心她出事就去她住的地方看看。我自己有钥匙,没想到开门就看见一个白衣女鬼从从窗口飘出去了,月月当时就躺在地上。” “啊,还有……其实一星期以前我就见过那个女鬼了……我和月月本来是住在一起的,有一天小区停电,月月不在,我突然见到一个白衣服的女鬼,我还碰到她的手了……那天之后我很害怕就搬走了,月月因为兼职方便一直住在那里,而且她不相信,觉得是我看错了,但我真的没有看错,我是真的看见女鬼了,不然她不在房间里哪儿来的第二个人?” 张景韫:“白衣女鬼?你一星期前见过?” “是。不过她没伤到我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道士小哥哥,从他那里得到了一张签名。”林盈盈心有余悸,要不是那张“签名”,女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钟秋月这件事发生后,她想找道士小哥哥的,但她不知道对方在哪里,钟秋月又还在病床上躺着不醒。林盈盈没办法,只好找了江霖这个对玄学十分尊崇的学长,请他帮忙。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学长请来的大师虽然年轻但确实让钟秋月醒来了。 张景韫愣了愣,是他想到的那个道士吗? 他没再问下去,只是告诉两个女孩儿:“按你们的说法,她住的地方有一只鬼,那只鬼很可能排斥住在里面的人。” “那怎么办?” “我得去看看,如果她不愿意主动离开,就要强行把她驱散。”张景韫说。 “带我去看看闹鬼的房子。” “我去吧,月月刚醒,我带你去。” 林盈盈主动揽下了这个引路的任务。 张景韫无所谓是谁,只要能找到那只鬼就好。 …… 谢玄之在京城找了三四天也没找到岑玉的下落,对方无意中流露出的气息只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见他是有意识地在躲藏。 而谢廷东的到来让谢玄之暂时放下寻找岑玉的事。 “道长,总算见到您了。” “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谢玄之说道:“你父亲魂魄下落我已经探明……” “真的?” 谢廷东惊喜,“那他老人家……投胎去了吗?” 谢玄之摇头,“你父亲魂魄已经彻底消失,虽说是你父亲贪图长生,但此事说起来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引诱他签下契约的人是从我道观里逃出去的邪祟,在他再次害人之前我定会将他抓回。” 对于这个答案,谢廷东有些惊讶,他父亲……就这么没了?他心里情绪复杂,说不出怪罪的话,毕竟道长说的很清楚,他父亲是为了长生不老中了人家的圈套。 “这件事,不是道长的错,我父亲他……欸,我也劝过他,可他执迷不悟,对长生不老的执念太深了……” 谢玄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谢廷东,“这里面有一颗丹药,命悬一线者服用亦可救回生机,此物你收下吧。” “这……这怎么好让道长破费?” 谢廷东一听就知道手里捧着的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他无措又喜悦。 谢玄之:“这是我的补偿,除此以外,还有一事告知与你。” “道长请说。” “昔日你家先祖与我谢氏族长有过约定,不知你可知道?” 谢廷东摇头,竟是不知。见状,谢玄之心里有了数,想必有关两支血脉的密事谢老爷子也没告诉他。 “不知也罢。我与你们谢家本就是因这桩约定捆绑在一起,而今你父亲撕毁誓约,即违反了当初本家族长的意愿,我予你们谢家的庇护也到此为止。” “今后,京城谢家便独立于谢氏宗族之外,我与你家的因果也了结了。” 信息量太大,谢廷东有些懵,等到消化完后,他神色一变。 虽然他不清楚祖上与谢玄之的渊源,但父亲从前就说,谢家之所以只凭着财富在京城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有谢玄之的庇护,和他扯上关联,谢家才能得到本家的风水照应。 现在道长要和谢家撇清关系,谢廷东当然急了。 “道长,一定要这么果断吗?没有其他办法吗?约定我也可以签的……” “没有必要了。” 当初要谢家家主的魂魄本就是为加固上清观的封印,谢老爷子撕毁约定在先,如今岑玉撕开封印出来了,自然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眼见谢玄之不为所动,谢廷东咬咬牙只能走了,心里对去世的父亲生出了一丝埋怨。 …… 谢廷东走后不久,纪鑫穿戴整齐从不远处走来。 “道长,我收拾好了。” 谢玄之看看打扮的他差点没认出来的纪鑫问道:“你确定要和我一块出去?” 这么一问,纪鑫才反应过来,他是武装的齐全了,只要不说话,他爹妈在面前都认不出。 但挡不住道长的造型扎眼啊,那么一个颜值高气质文雅的道袍帅哥放在哪里都是最靓的那个崽。 “……我想了想,道长,我们还是分开走吧。”纪鑫一想到就这么出去,他的努力就白做了,转头就跑。“我在西门停车场等你啊道长……” 谢玄之无奈地摇摇头,一点都不稳重。 抬脚要往另一个方向走,眼前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也正往这边走过来。青年一抬眼,正对上谢玄之的视线。 第29章 宣传 “道长请留步。” 张景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谢玄之, 惊讶了一瞬间,而后出言叫住对方。 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林盈盈和江霖。 江霖一看对方的打扮,再加上是张景韫认识的人, 便猜测是和张景韫同样的玄门中人,不好过去打扰。 而林盈盈则有些激动,想跟着张景韫过去却被江霖拉住了。 “学妹, 别去。” “江学长, 那位就是我跟你说的给了签名救了我一次的道士小哥哥, 要是能再请他给我签个名就好了……” 林盈盈语气激动, 目露期待。 江霖有些惊讶地看了谢玄之一眼,原来这么巧,张大师认识的道士就是学妹林盈盈说的那位。但是, 他依然不能让她过去…… “就算是这样, 你最好也别去。” “为什么?” 林盈盈不解。 江霖:“玄门有规矩,一事不烦二主,意思就是作为事主请了一位大师,这件事就只能由这位大师处理, 不能请第二人插手,否则是同时对两人的不尊重。张大师已经接了你的事情, 你就不能再找这位道长, 不然会被整个玄门拉进黑名单, 成为拒绝往来户的。” 啊? 这么严重? 可不是这么严重嘛。 林盈盈一听, 赶紧歇下了心思, 谁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还是谨慎些吧。 就是可惜了小哥哥的颜值, 这么好看,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看。 …… 谢玄之站在原地, 等着张景韫走近。 “张先生, 好巧。” 在疑似自己前世记忆的梦境中看过“自己”和谢玄之把酒言欢,相谈甚欢的场面后,张景韫再见到谢玄之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道长可有时间?我想和道长谈谈。” 谢玄之看了他一眼,颔首。“可。” 张景韫借用了医院的一个空的会议室,两人面对面坐着。 “张先生找我谈什么?” 谢玄之问。 张景韫开门见山:“道长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前世之说?” “自然。” “前不久我又做了些梦……”张景韫将梦中场景娓娓道来,问:“我在梦境里与一个人相交甚笃,巧的是,那位与道长长相一般无二,且同名同姓……” 张景韫望向谢玄之的目光满是探究。 谢玄之一听,心里大致明白了张景韫这次找他的目的了。只是心里也泛起了疑虑,他又梦见前世了?前世的记忆竟然苏醒了。 “道长觉得自己有前生吗?” 张景韫试探道。 纵然是同一人,投胎转世后总不可能言行举止都未有改变,谢玄之和梦中那人连细枝末节都极为相似,让张景韫心里有种怪异的感受。 闻言,谢玄之忍不住笑了。张景韫这般千言万语不言于口的性子难怪愿意把一切尽数告知他,原来是怀疑他早知道张景韫梦里的那些事物。 谢玄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张景韫不确定对方的意思是没有还是没见过,见他温和笑着,心里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 “除了这个,张先生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 “是,我想问问道长,前世之说可靠否?” “张先生不信?” “不是不相信。”张景韫说,“我只是费解,转世之说当真的话,今生的我已非前世的我,前世的记忆就算完全出现我也不能把现在的自己当做前世的自己,就如同这段梦境并没有让我置身其中的感觉。” 听张景韫一本正经追问的样子,谢玄之仿佛看见了八百年前那个稳重自持的年轻人满脸认真,不禁有些恍惚。 “道长,道长……” 张景韫见谢玄之迟迟不作声,才开口唤回对方的思绪。 谢玄之:“按理来说,那些记忆已经是过去,不出意外,你永远不会想起它,你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但目前为止应当没有大碍……你是怎么想的?” “我翻遍了古籍,没有找到这方面的记载,道长对此颇有研究的样子,所以冒昧打扰道长,就是想问问道长,可有办法让那些画面不再出现在我的梦里?” 谢玄之一愣,似乎没想到张景韫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继而一想,他本就是冷静自持的性子,一贯舍得割舍,这样的决断也在情理之中。 对此,谢玄之有些感触,说道:“它的出现未必是坏事,舍弃它或许也失去了很多,你确定?” 张景韫没有犹豫,“不管我失去了什么,那都不是我的,我从那些画面里感受不到情感,于我而言,那些不是记忆,更像是别人的人生,我只想要自己的人生。” 青年言语豁达,谢玄之笑着点点头,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阻止那些记忆的出现,不是什么难事,但我手上现在没有,三日之后,你再来取。” 张景韫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来找谢玄之没有错。 “多谢道长,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还请道长给我打电话。” 谢玄之接过张景韫的名片,微微点头,心里琢磨着要在京城待着还是得去买个手机更方便。 在谢玄之欲起身告辞的时候,就听见张景韫又说:“听闻近来道长在京城找什么人?不知道我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谢玄之一听就知道,玄门诸家大约也知道了他的存在。他最近在京城寻找岑玉的下落,本来也没有特地遮掩踪迹,被京城玄门世家注意到也不奇怪。 “这件事我正要找个机会告知京城玄门中人,上清观有一邪祟,本是由我看守,但现在它化身为人逃窜到了京城,此事责任在我,我会负责抓它会去,但他有至少千年修行,性子狡猾,恐怕会在京城作乱。张先生的家族在京城玄门颇有名望,若是可以,烦请张先生替我告知京城玄门弟子,此邪祟修为极高,手段也诡异,若是遇上切勿硬碰硬。” 张景韫是知道一些有关凤凰山的记载的,他对谢玄之的身份曾有过凤凰山看守者后人的猜测,如今一听,竟然是古书上记载的邪祟逃窜了。 张景韫皱眉,能被关押在山上几百年,这邪祟的实力不容小觑。被人类封印再出来,那邪祟化身必然不会安分守己,否则就不会被称为邪祟了。 “下月山河拍卖行有一场针对玄门的拍卖会,玄门弟子大多都会到场。对这个邪祟,道长了解的一定比我多,不妨趁此机会将这个消息告诉诸位同道?” “拍卖会?” 谢玄之一听山河拍卖行,猛的想起不久前在谢家见过的那位自称吴钧的长衫男人,对方当时就说山河拍卖行有拍卖会,还给了他一张邀请函。 张景韫也是想到当时在谢家吴钧给过谢玄之邀请函才提出这个建议的。 “吴钧是山河拍卖行的代理人,吴家有山河拍卖行的一部分股份,所以他拿出来的邀请函还是很有分量的。而且,这次拍卖会,据说山河下了血本,拍卖品中一样神器,不仅是惊动了京城玄门,甚至外地的不少玄门家族听到消息都不远千里赶过来了。” “神器?” 谢玄之心里一跳,神器一出,必有祸事,如果山河拍卖行的神器是真的,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出世,应照的岂不是岑玉那厮?这是在预示什么吗? 想到这里,谢玄之就不能视之不理。 “我会去的。” 谢玄之郑重地答应下来。 两人话已说尽,起身道别。 出了会议室,经过门口的江霖和林盈盈两人,谢玄之颔首示意,然后走了。 …… 纪鑫坐在医院外的车里,时不时往外面望,心里想着道长怎么还没来? 在他担心道长是不是被见色起意的路人绑架的时候,谢玄之终于出现了。如纪鑫所料,道长那一身异于常人的装扮果然吸引了来来往往的视线。 等到谢玄之全须全尾地坐进车里,纪鑫才送了口气,确定车窗封闭地严实后把口罩墨镜取了下来。 “道长,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回一趟上清观,拿点东西。” 多亏刚才张景韫提及拍卖行,谢玄之才记起在京城生活需要钱财,更别提到时候的拍卖会了,万一有他感兴趣的东西,身上不带钱财岂不是麻烦? “那我也去,说好了要去上香的。” 纪鑫对谢玄之所在的道观也很好奇,说着发动汽车,往城郊开去。 才刚到上清观,谢玄之取出一部分钱财,又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法器和丹药收拾妥当。 另一边,恭恭敬敬给道祖上完香的纪鑫在大殿里闲逛,除了黄幡香炉就是符箓了,十分单调。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纪鑫摸出手机一看,无数条艾特他的微博。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刚才上山的时候被人偷拍发在了微博上,引得无数吃瓜网友和粉丝留言。 金木水火土:哥哥出院了,太好了,注意休息啊,去城郊要小心呀。 有意撩你:咦?这不是凤凰山吗?听说上面又不好的传闻啊。 日月星辰皆非你:楼上不直白,我来,凤凰山闹鬼还有人不知道吗? 纪鑫的大白牙:什么闹鬼?你们在说什么? 哦呵呵呵呵:哦呵呵呵呵,在说谁知道你家哥哥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呢?娱乐圈迷信养小鬼的也不少哦呵呵呵呵。 捶你狗头没人反对吧:楼上呵呵个鬼哦,阴阳怪气什么呢?凤凰山上有家道观,我家哥哥才经历了绑架事件,就算去道观上香又吃你家大米了? …… 要看评论的走向越来越迷惑,纪鑫直觉自己再不表个态,很快就得传出当红小鲜肉封建迷信这种新闻了。 他想了想,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字,点击发送。 纪鑫v:人在道观,观主是救命恩人,偶尔听听道经还是很能静心安神的。 心系纪鑫:哥哥发博了! 捶你狗头没人反对吧:划重点,观主是救命恩人,黑子们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着,我家哥哥只是去恩人家里做客而已。 天呐不会吧天哪:哥哥去的道观我知道,我要去打卡,追求哥哥同款。 纪鑫爱吃的大白兔奶糖:+1 土豆辣椒茄子豆角:+2 herbyabcd:+10086 …… 纪鑫关注了一下评论区,眼看着留言走向成功转移到道观的宣传上,也没人说他封建迷信,满意地点点头,去找谢玄之邀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裸奔真的好难受,没有存稿不是个好习惯啊 第30章 师徒 “道长, 咱们这么快就被拍到了。不过你放心,我趁着这个机会宣传了一下咱们道观,以后这里绝对不缺香火。” 纪鑫兴奋地说。 谢玄之闻言十分满意, 对于纪鑫这个举动表示了赞同。只不过,他马上要离开道观了,来的香客岂不是没人招呼?又不能京城道观两头跑。 显然, 纪鑫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欸?道长, 咱们道观没有别人了吗?你一走道观不就得关门了吗?就算有人上门看到没人也会离开的吧。” 谢玄之想了想, 灵光一现。 大殿香炉边有备好的朱砂黄表纸, 谢玄之提笔画了两张符,往地上一扔。符纸落地化成了两个“人”,一个方脸高个子, 一个圆脸身形瘦长。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穿着靛蓝色道袍,头戴方帽。 纪鑫:“Σ( ° △°|||)︴” 看见这一幕,纪鑫瞳孔地震。卧槽,大变活人啊! “道长……这这这, 是……谁啊?”纪鑫语无伦次,眼睛瞪的老大。 “是傀儡, 没有思想意识, 只有一些本能动作和言语。” 谢玄之说:“他们是傀儡符造出的假象, 应付普通香客还行, 不能打斗, 如果遇到道法高深的玄门中人也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听他这么一说, 纪鑫仔细观察两个傀儡, 果然发现两个傀儡站在那里的时候, 像个蜡像一样, 眼神也是古井无波。 他伸手在两人面前招了招,两个傀儡齐齐拱手作揖,口中道:“福生无量天尊,居士大安。” 纪鑫大为惊奇,转身问谢玄之:“把他们留在这里招待香客,道长就能下山了吧?” “嗯。”谢玄之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道长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怕再晚一点就有人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就走不掉了。” “现在就可以。” 两人转身离开上清观,两个面容平和的傀儡道士站在大殿门口,齐齐作揖,目视他们离去,就像对所有的香客。 …… “道长,你这打扮太显眼了,走在人群里就是最突出的呀,你这头发都到腰了,洗头发很麻烦吧?要不要考虑一下剪短一下?像我这样的,看~” 坐上回程的汽车,纪鑫喜滋滋地显摆他自己那头小卷毛。 谢玄之想说他洗头发一点都不麻烦,一个小小的术法就搞定了。转而一想,接下来他得在京城久住,以前远离人间也就算了,现下去了京城还是入乡随俗较好,免得徒惹麻烦。 “你说的有理,那就剪了吧。” “真的?”纪鑫有些惊讶,他就这么一说,没想到道长真的采纳了他的意见。这让纪鑫那颗心又活泛起来,如果他现在提拜师的事,道长会不会同意呢? “我的造型师他的手艺就不错,我让他过来给道长选个合适的发型……”纪鑫拿起手机给造型师发信息,让他临时加个班,还发了一个数额不小的红包,对方立刻答应下来。 “好了,咱们现在回去,应该刚好赶上他过来。” 谢玄之点头。 纪鑫笑嘻嘻地试探道:“道长,你看这种事情就是需要我这么个人来办是不是?……” 谢玄之抬眼笑看纪鑫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说:“要拜我为师也不是不行……” 那就是有条件了,纪鑫眼前一亮,有条件不怕,就怕一点希望都没有。“您说,我肯定能做到!” “不是什么难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就好。” “什么问题?” “对你而言,道和命哪一个更重要?” 这是什么问题? 纪鑫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指的是道义还是道路?命是说命运还是性命? 纪鑫觉得,道长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种问题,一定是要考验他,按照电视剧的套路,这种情况大多应该回答道更重要,为了道舍弃命才是古往今来的流传的思想。 但是,仔细想想,纪鑫觉得若真是自己处在这种情况下,真的能做到吗? “我觉得命更重要,”纪鑫说,“我不知道道是什么,但我觉得没了命一切都是虚无,如果舍弃了命换来的道没人守护怎么办?” “这是你的想法?” 纪鑫慎重地点了点头,他最终选择遵从自己的想法,但内心还是有几分忐忑。 其实谢玄之不是想考验纪鑫,只是单纯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纪鑫体质特殊,而且已经暴露在岑玉眼中,就算有谢玄之的灵力保护也不能保他永远不会出现意外,倒不如教他一些简单的玄门术法,应付小鬼小怪也不是问题。 问他的这个问题,无论纪鑫的回答是什么,谢玄之都会收他为徒弟。 只是,谢玄之有些意外,这次他得到的答案和几百年前那人的并不一样。那个人选择了道,无论命途如何,毅然决然。纵然他选择的道并不知道他做出了什么牺牲。 谢玄之笑了笑,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无论最终选择是什么,那颗心不变才是本真。与之相比,谢玄之倒是更中意纪鑫的回答。 舍命成了一场空,道也就没了庇护。 “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二徒弟了。” 谢玄之的话在纪鑫耳边响起,他愣了一下,然后高兴的咧开嘴笑了。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师父,你还有其他的徒弟啊?” 师父看着挺年轻,居然都有不止一个徒弟了。 谢玄之:“是啊,在你之前,还有个大徒弟,你是我门下二弟子。” “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谢玄之脑海里想起那个徒弟,说:“是个没大没小的……我和你大师兄,名为师徒,他却是没叫过我一声师父,你可别和他学……” 嘴上说着没大没小,谢玄之眼睛里却有着笑意。纪鑫就知道,这位大师兄在师父眼里应该是个朋友一样的存在。 “那我大师兄叫什么?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师兄?” “他叫俞子期,至于见面啊,大概要过个七八十年你就能见到他了。” …… …… 被纪鑫惦记的大师兄没见着,回到小区刚好碰上赶过来“加班”的造型师。 他一见到谢玄之,顿时眼睛都亮了,眼里的惊艳丝毫不加掩饰。 “纪哥,就是这位帅哥要做造型吗?” “对,”纪鑫问:“师父你想要个什么发型?” “随意。” 谢玄之无所谓,他就是为了融入京城而已。反倒是纪鑫和造型师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他的头发。 木簪取下来,一头如瀑长发散下,映衬的谢玄之面若好女,造型师看着这发量陷入了羡慕中。 最终,谢玄之那一头长发被剪下,修剪成了齐耳短发,前面还留了两撮刘海。 妥妥的小鲜肉的颜值。 造型师十分满意,对谢玄之没有进娱乐圈表示了极大的可惜,又从纪鑫的衣柜里拿出一堆没穿过的衣服想给他搭配。 谢玄之伸手制止了:“不必了,这衣服,我穿不习惯。” “啊?那你还穿道袍吗?” 谢玄之没回答,笑着婉拒了造型师的热情推荐。 目送造型师离开后,屋里没有旁人了,纪鑫才问:“师父,是不是这些衣服你没有看得上的?要不我陪你去买新的吧。” 谢玄之摇摇头,没等纪鑫再问,他身上的青灰道袍转眼变成了一身简练的现代服饰,原先的道袍成了一件外袍,整个人看着就从古装道士变成了时尚青年。 纪鑫觉得自己看过两个傀儡大变活人以后,心态就平和了。他还十分感兴趣地问谢玄之:“好神奇,这是什么法术?” 谢玄之:“不是法术,这件衣服是一件法器。” “你已经是我的徒弟了,既然对法术感兴趣,那这本书给你,自去观摩,这是基础吸纳灵气的法门,无需我教,有不懂的再来问。” “欸?这么快?!” 纪鑫惊了一下,连忙接过那本薄薄的书册,答应下来就去自己房里学习去了。 谢玄之也回了纪鑫给他准备好的房间,关上门,取出炼丹炉。 答应张景韫让他不再回忆起前世记忆的丹药需要不少东西。桌上摆着炼丹炉,各色草药灵果,谢玄之清点了一遍,发觉少了一样东西。 相思泪。 好像早就用完了,这个时候上哪儿去找相思泪? 谢玄之想了想,想起有一个地方有相思泪。 他随手划开阴阳两界的空间,迈步走进去。 …… 传说孟婆汤里是人世的百种情绪,再加上孟婆的眼泪,能使人忘掉一切烦恼。 孟婆汤里,就有相思泪的存在。 摆渡人仍然在黄泉上撑着小船,见到谢玄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往常几百年见不到人影,今儿倒是奇了,我都见你三回了,老谢啊,你是不是想我了?特地找理由过来看望我?”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来地府是有正事。” 谢玄之坐进船舱里。 摆渡人打眼一看,这人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你这是整什么呢?” “子期,我收了个徒弟。” 摆渡人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挺好的,他叫什么?” “纪鑫。” “纪鑫……”摆渡人口中呢喃了两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彼岸,一名阴差领着亡魂现身走过来,看见小船上的谢玄之懵了一下,拱手问好。 “太玄道长。” 谢玄之微笑颔首,阴差连同亡魂一起上了船。 因着船上还有这两人在,摆渡人没有和谢玄之多说话,到了黄泉另一头,谢玄之和阴差三人都下了船。 30-40 第31章 孟婆 阴差带着亡魂先行, 谢玄之一路走过脚边的彼岸花,直到看见常年排着长队的奈何桥。 孟婆现在桥上,递出去一碗碗白水一样的汤。 似乎是感觉到谢玄之的视线, 孟婆转过头,一双枯老的眼睛望过来。 见到谢玄之的那一刻,她顿了一下, 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 继续盛汤。 谢玄之走上前去, 站在孟婆身旁。 “有事吗?” 孟婆低着头, 枯败的眼神落在手里的汤碗中。 谢玄之:“我来求取一点孟婆汤。” 孟婆:“想通了?要忘了过往?” “现在还不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谢玄之摇摇头,说:“是给别人求的, 入药所用。” 孟婆哦了一声, 盛了一碗汤递给谢玄之。 谢玄之:“多谢。” “这里是两人份的……”孟婆又说,“哪天想忘了过去,就喝了它吧。” 谢玄之望着手里那碗清澄的汤,目光不明。他很少来地府, 但从几百年前第一次来开始,每一次见到孟婆都会得到对方请他喝汤的劝告。本来早已经习惯了, 但上次黑白无常的反常让谢玄之多了个心眼儿, 孟婆此举又是什么用意? “孟婆, ”谢玄之望着孟婆低着头的身影, 悠悠开口:“上次你看到我了, 对吗?” 孟婆一顿, 缓缓抬头, 直视着谢玄之, 却没有说话。 “地府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一看孟婆的反应, 谢玄之就知道对方上次早已经察觉了他的存在,却没有言语,显然对黑白无常的反应心里有数。 从有记忆开始,谢玄之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他放弃了轮回的机会,永远留在人间。将来有一日,他若死了便是真的消亡于世间。 如今想来,其中大为蹊跷,谢玄之又怎能不动怒。 孟婆闭上眼睛,慢慢摇头,“老身不能说。” 是不能说而不是不知道。 这个回答已经告诉了谢玄之很多信息,他眼神复杂,孟婆是在提醒他。但为什么?她分明是地府的人,在这件事上却又和地府不是一个态度。 孟婆一直闭着眼睛,不看谢玄之,也不说话。谢玄之心想能提醒他这一句话应该已经是孟婆能做的极限了,也不强求。 他微微躬身作揖,道:“多谢”,便转身离开。 身后,听着谢玄之的脚步声远去,孟婆缓缓睁开眼睛,长叹一声:“种下的因终要结出果,可叹府君执念不改,这劫恐怕是躲不过了……” …… …… 摆渡人早等着谢玄之了,他一到船上,前者就扔过去一个酒坛子。 谢玄之接过,笑了:“你这杏花酒没剩几坛了吧?”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 摆渡人仰头往嘴里倒酒,“你这一身打扮是闹哪样?” “我要长住京城了。” 摆渡人惊奇:“不守着你的破道观了?” “不守了,”谢玄之饮了一口酒,说:“封印松动让他跑了。” “?”摆渡人一愣,“跑了?听说那东西被封印前一直在人间作恶,那你不是还得把它抓回来?” “已经打过交道了,他化身为人,叫做岑玉,现在在京城。” “实力如何?” “很邪门,附身人类,挑拨人类心里的恶念,剩下的路数摸不清,倒是有些上古术法的形。” “照这么说,这家伙修为不低啊,早前你猜测的千年修为怕是还低估了他。” 谢玄之就道:“所以我得想法子联系京城玄门世家,以诸家之力开飞光阵,或许能把岑玉制服。” “你确定现在的玄门世家里还能凑够开阵的人?” 摆渡人不太看好这个想法。 谢玄之:“总要试试,其他玄门中人我还没见过,其中或许就有符合要求的呢?” 摆渡人举起酒坛子说:“如果需要帮忙就直说……” 谢玄之点点头:“放心,不会和你客气的。” 两人酒坛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见到俞家的人了,需要我替你关照他们吗?” “不必了,各人自有命,”摆渡人目露怅然,“你呀,还是想想怎么抓到岑玉吧。” “也好,”谢玄之饮尽最后一滴酒,起身:“我得走了。” 徒留摆渡人的小船在黄泉河水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 …… 纪鑫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跑到谢玄之的房前敲门,此时谢玄之刚刚炼好了丹药。 “师父,你饿了吗?” “怎么?” “该吃饭了,我点外卖,师父你是不是不能吃荤的?你要不要看看菜单?” 谢玄之抬头看一眼窗外,天色黑漆漆的,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嗯,随你。” 他其实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但徒弟的盛情邀请,他总要给点面子。 纪鑫把一份素菜递给谢玄之,打开自己那份开始大快朵颐。 谢玄之拿起筷子,尝了尝,很久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他觉得味道挺奇怪,不过还不错。 师徒俩正用餐的时候,门铃响了。 “谁啊?赶着饭点儿来了。”纪鑫擦擦嘴去开门。 一开门,是哥们儿程乔。 “来了?正吃饭呢,没你的份……” 程乔鄙夷地说:“我吃过了。” 走进来,一眼望见客厅里的谢玄之,程乔愣了愣,转头用眼神示意纪鑫。 这谁? 纪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凤凰山上清观的观主,道号叫太玄,是我师父。”后一句暗含得意。 “师父,这是我哥们儿叫程乔,一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 程乔:“???” “说谁不务正业呢?”程乔翻了个白眼,用探究的眼神望向谢玄之。 “师父?他教你什么?” 别不是真被人骗了吧,纪鑫这小子靠不靠谱啊? 关于能不能透露师徒关系的事,纪鑫也问过谢玄之,谢玄之表示只要他愿意没有什么妨碍。但纪鑫想日后学会术法在发小面前炫耀一下,便故作神秘地说:“暂时保密,以后你就知道了。” 弄的程乔怀疑的眼神越发明显,看着谢玄之的表情就像看个人贩子一样。 好不容易被纪鑫哄住了,程乔对谢玄之心里还藏着戒备,想着揪出他的尾巴,让纪鑫这傻小子好好看看这大骗子。 …… 丹药炼好了,谢玄之也在小徒弟纪鑫的陪同下买到了手机,就给张景韫打电话,告诉他东西准备好了。 彼时,张景韫正在客户家里,他本以为只是一桩普普通通的驱鬼任务,结果在女鬼露面以后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女鬼的名字叫小芳,是房东李阿姨的女儿,也是这个房子原先的主人。在小芳死后,作为母亲的李阿姨就继承了她的财产——这套房子。 因为李阿姨要给儿子娶媳妇,就打起了女儿房子的主意。但房子是小芳花了遇所有积蓄买的,她怎么可能乐意给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李阿姨就言语辱骂,说尽不好听的话,她弟弟也对她的态度不满意。双方争执期间,小芳弟弟不小心用水果刀捅了小芳。李阿姨不想儿子坐牢,就没送小芳去医院,等着小芳断了气,半夜坐黑车带着小芳的尸体回了老家。 小芳死后眼睁睁看着她妈得到了她的所有遗产,住进这套属于她的房子里,心里怨气横生,就故意在母亲和弟弟面前露面,吓唬他们。 母子俩确实怕了,想到女儿就死在这里也不敢再住,但舍不得卖掉这么一套房子,就想着把它租出去,哪天小芳的怨气消失了就能再住进来。 房子被租出去几次,小芳不满自己的房子被人鸠占鹊巢,就多次现身吓唬房客。李阿姨不得不降低租价,后来房子辗转被林盈盈和钟秋月租下。小芳故技重施,谁知道林盈盈手中有玄门符箓,伤了她。小芳心里不满,在林盈盈因为害怕搬出去以后,又对钟秋月下手,这次纯粹是报复被符箓所伤的仇,钟秋月被鬼气缠身,昏迷不醒。如果没有人看出,只以为她是身体原因昏倒,那么不出半个月钟秋月就会因为鬼气被吸光身上的气而死。 被张景韫逼得现身后,小芳自觉自己没有害人,甚至生前为人所害,喊着张景韫若是要抓她也得让她先报了自己的仇。 张景韫:“你别混淆视听,你没伤到人不是因为你善良,而是你先前实力太弱没有对人类动手的能力,这么长时间下来,你也摸到了鬼修的法门了吧?别急着否认,那个住在这里的姑娘身上的鬼气可不少,你下手可一点都不轻。” 看张景韫软硬不吃的样子,小芳咬咬牙,就想跑,张景韫劈手甩出一把匕首,刺中小芳的肩膀。 小芳惨叫一声倒地,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张景韫。 张景韫走到她面前,拿出一张符纸,想把小芳收进去,突然感觉到背后刺来一道冷凝的杀意。张景韫本能地侧身想躲,还是被那道灵力击中手臂,幸好躲了一下避开了要害。 张景韫用灵力封住手臂上的血脉流动,再低头一看,女鬼小芳已经不见了,显然有人救走了她。 这时,刚好接到谢玄之的电话,听对方一说就答应马上过去。 两人约在苍山小区外面的咖啡店,张景韫来的时候就看见纪鑫忙前忙后地给谢玄之点咖啡倒水。 谢玄之本来是准备一个人过来赴约,谁知道纪鑫一听说他要见的是张家的人就也想跟过来,非说担心师父和张景韫打起来。谢玄之觉得他简直在说梦话,但一想既然收了他做徒弟,按照纪鑫这个跳脱的性子,哪里热闹哪里钻,以后少不得要和玄门中人打交道,倒不如带上他见见人。 所以张景韫来的时候就面对着一个打扮的如同小鲜肉的谢玄之和真·小鲜肉纪鑫。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去找孟婆那段,我给我闺蜜说的时候她居然问我:孟婆前面那么多鬼,这不是插队吗? 我淦! 奈何桥的鬼那么多,队伍没断过,我不让我儿子插队他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第32章 拍卖 “这是我徒弟。” 谢玄之看出张景韫的疑惑, 主动介绍。 纪鑫笑嘻嘻地打招呼:“你好,我们见过的,我叫纪鑫。” “你好。”张景韫点点头, 在两人对面坐下。 “你受伤了?” 一落坐,谢玄之就看出张景韫状态不对劲。 张景韫诧异于谢玄之的敏锐,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听完, 谢玄之伸手查看张景韫手臂上的伤痕, 果然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是他……” “谁?”张景韫连忙问。 “岑玉, 从我道观里逃出去的那个。” 谢玄之直言相告。 张景韫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救那个女鬼?” 谢玄之摇摇头:“不清楚, 或许是收为己用,或许是食人魂魄……但他之前有过偷取死者亡魂的手段,那些亡魂都在世间消失了……” 这么说来, 小芳鬼魂能回来的几率恐怕不大。 “那女孩到底没有沾上人命官司, 她也算枉死,就替她讨回公道吧,至于她造下的因果……”谢玄之鬼魂,“如果她还能从岑玉手上逃脱被拘回地府, 生死簿上自有处置……” 张景韫点点头,也只能这样办了。 谢玄之把一个瓷瓶放到张景韫面前, 说:“这里有一颗丹药, 吃下它你烦心的事便不会再出现。” 瓷瓶只有张景韫指节大小, 他拿在手里, 摩挲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吃下, 而是塞进了口袋里, 小心保存着。 “多谢你。” 张景韫向谢玄之道谢, 又问:“道长对那场拍卖会有过了解吗?” 谢玄之对山河拍卖行的印象只停留在几百年初建立的简陋的交易行, 他昨天才决定要去拍卖会, 对山河拍卖行现在的情况自然没来得及了解。 张景韫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他,说:“这上面是这次山河拍卖行邀请的名单,应该还有一部分会不请自来,我也罗列在纸上了,希望对道长有所帮助。” 谢玄之接过纸,展开看了几眼,一眼扫过去,就见到几个特别眼熟的名称。 岭南谢家…… 谢玄之目光闪烁,心里念了一遍,合上纸张,面向张景韫:“这份名单我收下了,多谢。” 张景韫:“算是那颗药的回礼。” 谢玄之就笑:“那看来是我占了便宜了。”毕竟当时张景韫也告诉了他拍卖会的消息。 谁知道张景韫一本正经地摇头:“那不一样,玄门中传遍了,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知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张景韫就接到家里的电话,只能告辞,匆匆离开。 “师父,什么拍卖会?”张景韫一走,纪鑫就问道:“你们说的拍卖会,是山河集团举办的那个吗?” “你知道?” 纪鑫点头:“说是慈善拍卖会,我经纪人通知的。” 哦,忘记小徒弟还是个明星了。 谢玄之若无其事地说:“那看来是明面上一场拍卖会,私下里还有一场。玄门不露于世,两方共处一室是要出大问题的,山河拍卖行不会这么不讲究。” “那师父你参加的那场拍卖会能带上我吗?嘿嘿,我对玄门拍卖的那些东西还挺感兴趣的,师父带我去见见世面呗。” “如果两方不冲突,你当然得跟着我去。” 纪鑫一阵欢呼,心里激动地像猫爪子在挠。 时间转眼过去,到了拍卖会那天。 纪鑫早早做好了妆发造型,准备去参加拍卖会。纪鑫家里也是京城富商,进娱乐圈只是玩票,参加拍卖会当然不是上台表演节目,而是坐在下面准备“花钱”的。 到了拍卖会现场,纪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女交谈,讨论拍卖行透露出的拍卖品。 纪鑫叹了口气,觉得十分遗憾。 没错,他参加的明线拍卖会和他师父参加的暗线拍卖会的时间居然有重合的,他这边提前一个小时,等到结束的时候,师父那边估计都开始一个小时了。 也不知道等会儿结束的时候还能不能去找他师父。 纪鑫心里忍不住吐槽拍卖会举办方,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一下?难道就没有发现时间重合对他这样的人有多不友好吗? 身旁掌声骤响,纪鑫抬眼一看,主持人上台,拍卖会竟然提前开始了。 甭管纪鑫怎么吐槽,另一边,谢玄之凭借着吴钧那张邀请函顺利到了玄门拍卖会的会场。 进了会场,来往的人互相打着招呼,除了年轻一辈,其他年龄段的玄门中人的服装是一个比一个奇葩,有穿长衫扛着黄幡的,有身上挂满符箓神神叨叨的……与之相比,纪鑫这一身打扮倒不怎么惹眼了。 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打量整个会场。 前面几排贴上了名字,应该是留给玄门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的,其他位置没有编号也没有标记,谢玄之就随便坐了一个。 过了一会儿,会场门口突然吵嚷起来,转头看过去,成群接伴的人走进来。 走在前面的就是俞家爷孙俩。 只见俞老爷子扯着孙子的衣袖一个劲儿追问:“你不是说在道观吗?怎么只有两个傀儡守在那里?” 俞沉舟无奈:“爷爷,人家不也得出个远门什么的。话说回来你干嘛突然要去见我恩人?那个丹药你研究出什么了?” “去去去,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有空就去找找你恩人知道吗?” “知道了。” 俞老爷子还想再说,突然被走过来的白发老人打断。 “俞大师?”白发老者笑眯眯地拱手问好,“好久不见。” “原来是白老兄,好些年没见你出来活动了,这回拍卖会可算把你炸出来了。”俞老爷子笑着打趣道。 姓白的老人就笑着说:“哈哈哈哈,老了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说着叫身后的年轻人上前来。“这是我徒弟,叫白术……徒儿,这是俞大师,玄门的炼丹大师。” 白术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口称俞大师。 俞老爷子见他神情怯懦,有些放不开,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敷衍地称赞一句“白老兄得此佳徒,想来是后继有人了。” “哪里哪里,比不得令孙年少有为。” 两个老人商业互吹,俞沉舟和白术互相见了礼,也没注意对方。 身旁的三个人丝毫不知道白老身后的白术突然眼神恍惚了一下,再睁开时壳子里就已经换了个芯儿。 “俞大师,你和山河的关系非比寻常,不知道对这流传出去的神器之说有多少了解?” “老兄,不是我不说,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听家中小辈说起这事,山河拍卖行的拍卖品我也没有机会得见呀。” 一旁用着白术壳子的岑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冷笑一声。神器?愚蠢的人类,真当神器是什么白菜萝卜随便捡吗? 俞老爷子和白老还在打机锋,会场门口又迎来了一批来客。 来人是一男一女,二十岁左右,男的身姿挺拔,眼神冷凝,一进来就用那双眼睛扫视了会场一圈,女的眼神随意,看上去不经意,手里却一直攥着腰间的匕首。 两人进了会场,没有和任何人攀谈,径直坐下,眼神有意无意地打量会场里的人。 “那是?” 俞老爷子注意到了举止与众不同的两人眯着眼看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心性倒是不错,不知是哪家的小辈。” 白老闻言也转头看去,却是笑了:“巧了,我还真见过这两人,他家祖上也是显赫过的,如今的岭南谢家。” 俞老爷子顿悟,原来如此。 两人又把目光聚集在其他人身上,看到好几家不在京城的玄门世家门派弟子,纷纷感慨神器的诱惑力。 而岑玉听到“岭南谢家”的时候眯了眯眼睛,转头望向会场的一处角落。 八百年仇视,他对谢玄之的气息可以说很熟悉了,一进会场就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这会儿听说岭南谢家是谢氏后人,便想看看谢玄之的反应。 果不其然,谢玄之的眼神也在那两个谢家男女身上。岑玉嘴角一扬,悄悄伸出手。 俞沉舟回眸间看见白老的徒弟脸上表情怪异,愣了一下再看,对方还是那副怯懦不自然的神情,见他望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俞沉舟心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 如岑玉所料,谢玄之注意到了谢家那对男女,扫了对方一眼,便又收回去了。 岭南谢家是谢氏的另一支分支血脉,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被族长分出京城,搬迁去了岭南。这一支与谢玄之并不亲近,当年他们离开的时候谢玄之已经进了上清观,故而对岭南谢家并不熟悉。 过往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谢氏当年就有事瞒着他,把这支血脉发配到岭南是随手分派还是交代过什么任务? 谢玄之低头沉思,冷不丁地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抬头一看,张景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边。 “发什么呆?” “在想那所谓的神器的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 张景韫在他旁边坐下,说:“咱们又没见过神器,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 谢玄之笑了笑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多了好几个评论,突然开心,谢谢大家支持,作者会加油哒( ?????? ? ???? ?)~? 第33章 真假 有神器的消息传扬, 参与的人生怕错过了没有来迟的,所以拍卖会开始的很快。 主持人是谢玄之见过的吴钧,他站在台上, 身后有人举着盖着红布的托盘。 “诸位同道,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拍卖会,这是我们山河拍卖行的荣幸。我辈修行之人, 就不整俗世那些有的没的了, 现在, 有请第一件拍卖品。” 身后举盘的小姑娘掀开公布, 露出下面的东西。 会场内三三两两的人出价,并不热络,几乎人人都是冲着所谓“神器”来的。 谢玄之和张景韫坐在一处闲谈。 张景韫:“道长没什么感兴趣的?” “我对那神器有点兴趣。” “你要拍下它?” 谢玄之摇摇头:“今天这里的人九成九都是冲着神器来的, 不管是真是假, 只怕都会抢破了头。” 所以他感兴趣不代表要在这上面出头,而且这神器真伪存疑,照谢玄之来说,他更倾向于是假的。 “那颗丹药你吃了?” “嗯, 吃了。”张景韫说,“最近梦境已经不再出现了。” 谈到这个话题, 可能是曾经在梦里见过谢玄之的画面, 张景韫觉得十分复杂, 只答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身后不远处, 岭南谢家那对年轻男女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儿, 其中的女子跟男的说:“三哥, 我出去一下。” 被称作三哥的男人点头, 嘱咐道:“早些回来。” 女人嗯了一声, 起身走出会场。 会场外面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 女人的鞋子踏在上面发出砰砰的声音。 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靠近,像是有人跟在后面走一样。女人警惕心重,余光瞥向墙上的影子,却见只有她自己的身影。 女人眼神凌厉,步伐缓缓慢下来,在声响有一次靠近的时候猛的回身,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划过去。 匕首刺了个空。 但面前却现了个人影出来。 女人惊得瞪大了双眼。 …… 拍卖会快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纪鑫那头结束了。他避开外面的人找到了玄门会场,庆幸的是这场拍卖会有不少玄门世家、门派不请自来,守门的弟子见怪不怪,纪鑫成功混了进来。 一进来纪鑫就被满场穿着奇怪的人惊到了,原来玄门中人都是这个调调的,看来他师父还不是最鹤立鸡群的那个。 好不容易搜索到谢玄之的身影,纪鑫轻手轻脚走过去。 “师父……” 谢玄之低头一看,小徒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蹲在旁边。 “你来了……这是什么姿势?还不坐好。” “老年人”谢玄之看纪鑫这个样子就想把他掰起来按在椅子上。 纪鑫也不在意,拍拍屁股坐下了,还不忘和张景韫伸手打招呼:“师父,神器出来了没?长什么样?” “还没有。” “这种东西十成十是放在最后的,噱头才赚的足,山河拍卖行就爱搞这一出。” 张景韫板着脸吐槽。 眼看时间匆匆而过,最后那件神器也快要被放出来了,而妹妹还没有回来,谢三忍不住皱起了眉。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他心里着急,想去找妹妹,但又怕错过神器的消息,一时坐立难安。 这时,充当主持人的吴钧又一次上台了,他亲自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长条盒子。 “诸位都知道我们拍卖行最近得到了一件神器,想必今天来这里的同道十有八九都是冲着这件神器来的吧?” 吴钧笑着说道。 台下就有等不及的人问了:“知道我们都是冲着神器来的,吴道友还不快点揭开谜底,咱们都等了好久了。” “哈哈哈哈,”吴钧笑道:“那我这就告诉各位……你们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山河拍卖行确实得到了一件神器……今儿这最后一件拍卖品,就是我们山河拍卖行侥幸得到的神兵利器……” 吴钧边说边一把掀开红布,露出盒子里的一把黑漆长弓。 “起拍价,五千万……” “哗”的一下,整个会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柄黑漆漆的长弓上。 “真是神器?” 这把长弓张景韫看不透,听吴钧信誓旦旦表示它是神器的时候,张景韫也不禁有些怀疑。 只有谢玄之知道,这把弓打眼看上去或许能唬住人,但它确实是假的神器。 只不过这话谢玄之能说出去,却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要他告诉他们,他天生能分辨出神器真伪? 不被当成傻子抓起来就不错了。 确定了是假的神器,谢玄之好整以暇地坐着看热闹。 张景韫就问:“你不是对它感兴趣吗?” “看之前感兴趣,我现在看过了,兴趣得到满足了。” 张景韫疑惑,面对神器,只有看的兴趣? …… 这把长弓匍一亮相,旁人还没动静,藏在白术身体里的岑玉坐不住了。 这玩意儿,他化成灰都能认得。 老对头鸿蒙元气的伴生神器,镇天弓。 不对,有点不太对。 岑玉闭上眼,细细辨认了一下,才发觉,这不是真正的镇天弓,只是一件勉强算得上极品的法器,如果不是上面有一丝鸿蒙元气的灵力附着,这把弓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这丝灵力才是岑玉真正化成灰都能认得的东西。 当初他还不能化身人形的时候,就因为吸食人类恶念并诱导人类作恶被那家伙用镇天弓打的差点气身不稳。 明明都是混沌所生,二者本体都是气,凭什么天道就处处偏爱鸿蒙元气,在他还不能化形的时候就赐下神器,还是专门克制自己的,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越想岑玉心里就越觉得不公。 被封印八百年,他一腔怒火都向着谢氏族人,反而忘了同源相生的那个老对头。 八百年前,岑玉先鸿蒙元气一步化形,趁着对方还在沉睡中偷溜下界食人类恶念,好生满足了口腹和心理之欲。结果因为动静太大被发现,当时岑玉刚化身为人,吃下去的恶念也没有立刻变成能够为他所用的灵力,在谢氏举一族之力的情况下岑玉被封印了。 期间他试图逃脱,杀伤了无数谢氏族人,结果每每都被谢氏族长重新抓回来。直到有一日,谢玄之出现了,对方在岑玉面前用灵魂签下天地契约,换取了克制他的力量,从那以后,岑玉被关就是八百年。 八百年潜心修炼,才趁着天雷降世,谢玄之不在面前的机会逃出来,就这样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岑玉引诱人和他签下契约,本意也是借助对方的灵魂疗伤,顺便增强自己的实力。 如今镇天弓虽然是假的,但得到它也算是有了鸿蒙元气的线索,岑玉心头大喜。 他是天地戾气,和鸿蒙元气同源所出,相生相克,鸿蒙元气能克制他。但相反的,如果吃了对方,鸿蒙元气对他而言也可以是一味世间顶级的补药。 岑玉相信,到时候他一定能回归巅峰时期的实力,如今的玄门再无敌手。 “六千万。” 在岑玉想入非非的时候,场内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开始举牌叫价。 “七千万。” “八千万。” “我出一个亿。” “……” 有人开了头,那些犹豫的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报出他们出价的数目。 这时候,岑玉才感觉到了尴尬。 他没有钱。 一分钱都没有。 不仅他没有,他用着的身体白术没有,白术的师父白老头子也没有。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岑玉心安理得地想,不管谁拿到了直接抢就是了。他要的东西还没有用钱买的。 拍卖会现场人太多,岑玉对这些玄门的小辣鸡看不上眼,但苍蝇多了也烦人,他不愿意和这么多“苍蝇”纠缠,索性还是等到“假的”镇天弓被卖出去之后再单独找那人拿好了。 …… 会场内叫价叫的热火朝天,和之前的情形完全是两种状态,很快,价位飙升到了两个亿。这个价格已经是很多人的极限,所以争相出价的人渐渐少了,剩余的几个叫价也变慢了。 “三亿。” 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一下子提了一半的价格,剩下几个有意争取“神器”的人怒了,望过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没见过,就猜测对方或许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三亿五千万。” 一个中年男人咬咬牙,提了价想让对方退缩。 然而和他竞价的人不是别人,是认准死理不松手的谢三。作为岭南谢家这一代的家主继承人,谢三怎么会缺钱? 更何况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神器,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它带回去。 “四亿。” 谢三喊价喊的眉头都没皱一下,一下子变成了两倍,众人看那神器再眼馋,也没有一口气拿出四亿的底气。 “四亿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成交。” 吴钧当场宣布:“这件神器归岭南谢家谢小道友所有。” 这话一出,谢三的身份也就被曝光了。 原来是岭南谢家的人。 怪不得出手如此阔绰。 许多人顿悟,看着谢三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打量。 【作者有话要说】 岑玉就是强盗,从小吃饭不给钱还理直气壮的那种。 第34章 六爷 看到最终得到低配版镇天弓的是谢三, 岑玉眼中兴味盎然。 刚好抓了他妹妹,本来是有别的用处,现在又多了一个用处, 正好拿来换鸿蒙元气的线索。 岑玉笑的十分满足,仿佛已经从对方手里抢到东西了一样。 最后一件拍卖品卖出,没什么好看的了, 已经有人想起身离开。吴钧站在台上说:“各位先别急着离开, 远道来一趟不容易, 我们六爷在隔壁大厅设宴招待诸位, 还请大家赏脸。” 这话一出,众人果然都停下了,纷纷开口。 “原来六爷今年也来了。” “六爷盛情难却, 我等也不能不识抬举。” “就是, 六爷的面子肯定得看。” “……” 众人说说笑笑就往隔壁大厅去了。 而这些人中,谢三却没有随着人流走,他妹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谢三觉得不太放心, 便四处走动去找妹妹的身影。 张景韫跟谢玄之说:“这位六爷就是山河拍卖行的当家人,在玄门中颇有威望, 如果通过他, 你的事会好办很多。” “好, 麻烦你带路了。” 谢玄之点点头。 三人往出走的时候, 遇见了俞沉舟。 百无聊赖的俞沉舟一回头就看见张景韫和谢玄之走在一起, 愣了一下才发觉那个走在张景韫身旁的年轻男人就是那天救过他的道长。 俞沉舟一喜, 忙拨开人群走过去。 “恩人!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谢玄之转头望去, 是俞家的小子。 “听说神器出世, 我来看看热闹。” “恩人也是来看神器的啊, ”俞沉舟说:“八成是假的吧,要真是神器山河拍卖行怎么舍得拿出来拍卖,还不自己藏起来不给人看。但我爷爷非要拉着我过来看,看啥呀,再看他也没钱买。” 俞沉舟丝毫没有那是他爷爷的自觉,吐槽道。 谢玄之没说话,心里却是赞同他的。连一个小辈都知道的道理,玄门那么多阅历丰富的人会想不到吗? 不会。但人云亦云,八成的人都被山河拍卖行放出来的诱惑吸引了,剩下的那两成就是心里怀疑,面对那么大的诱惑肯定沉不住气。 就是不知道山河拍卖行是不是本就知道神器是假的,为了什么目的有意把消息放了出去。 一个小小拍卖行,里面的水也不平静啊。 谢玄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这徒儿能否请你带着他走走?” 纪鑫:“师父,你不带我?” “去见一个人,你去不合适。”谢玄之说,“在隔壁大厅等我回来。” 纪鑫哦了一声,答应下来。 俞沉舟一拍胸脯,答应的非常干脆:“恩人你放心,我肯定把你徒弟带好。” 谢玄之道谢,随着张景韫走出去。 恩人走了,俞沉舟才有空打量这个据说是恩人徒弟的家伙,这才发现他有些眼熟。 “你……你不是那谁……淮南王吗?” 纪鑫:“那是角色,我叫纪鑫。” “对对对,纪鑫……”俞沉舟好奇:“你不是明星吗,怎么进了玄门?” 纪鑫臭美道:“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师父不忍我这种天才就这么荒废天赋,所以才收了我当徒弟。” “噫~”俞沉舟一脸看不下去的表情,恩人从哪儿找来的徒弟,资质没看出来,脸皮还挺厚。 …… 张景韫带着谢玄之走到拍卖行最里面的房间,门口有两个黑衣保镖守着,见到有人来就拦住对方。 张景韫:“我是来见六爷的,请通报一声。”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了句“等着”就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进去的保镖出来了,说:“六爷请你们进去。” 张景韫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谢玄之,两人先后进了房间。 房间就是普通的书房,书架上还有不少盆栽,墙上挂着字画,唯一不同的是里面贴满了符箓。 靠窗坐着一个老人,老人捧着书戴着老花镜读,口中还时不时呢喃出声。 “六爷近来身体可好?” 等到老人口里念完一句话,张景韫才出声。 六爷转头望过来,笑着说:“七老八十的人,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这位是?……张家的小子,看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六爷一眼注意到张景韫身旁的谢玄之,因为后者换了衣服造型六爷一时间没有把他和吴钧说的人联系在一起。 谢玄之:“六爷,在下上清观谢玄之。” 六爷恍然大悟,“是你呀,早前我就听说过你,你是才来京城不久吧?不过你最近在京城忙里忙外也不少人看着,老夫也早就想见见你了。” 他哈哈一笑,又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六爷的态度说不上好,甚至有些不满,从他说谢玄之“来京城不久”“在京城忙里忙外”就能听出来几分意思。 但谢玄之既然找上门来就不在乎他的态度,山河拍卖行在京城玄门地位极高,可以说是京城玄门的领头门派,而京城是玄门鼎盛的地方,各地世家门派都看它的面子。谢玄之的目的本就是借助山河拍卖行在玄门的威信取得玄门各家的信任。他语气淡定地把有关岑玉的事娓娓道来。 听罢,六爷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摸着胡须皱眉思索。好半天才问:“通知玄门各家,还有别的目的吧?你想要做什么?” 谢玄之直言不讳:“我有办法克制岑玉,但需要几个玄门弟子辅助。” “那个邪物,如你所说既然这么厉害,你有怎么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我不能保证,但目前没有别的办法。他有至少千年的修为,不可能一直蛰伏起来,一旦他现身伤人,京城也就乱了。” 闻言,六爷确实觉得苦恼,他活了一辈子最多也就见过修炼一百年的妖鬼,千年修为……迄今为止他也没听说过。 毕竟不是小事,六爷就算有私心也得考虑京城普通人的存亡,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但各家弟子我指挥不了,要想用他们你得自己说服。” “这是当然,多谢六爷相助。” 六爷放下书,扶着椅子起身,“走吧,去大厅,今儿京城玄门九成九都派了人过来。” …… …… 三人并不知道此时的大厅里出了一点意外,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陷入慌乱中。 因为六爷邀请,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只有谢三在吴钧告知还有宴会的时候说没心情参加晚宴,要去找他妹妹。顾忌和谢三同行的妹妹谢希灵是在山河拍卖行的地盘不见的,吴钧连忙派人分散开去找。 没有惊扰到其他客人。 然而就在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时候,一声巨响从门外发出来,伴随着谢三的咒骂。 有人被声响惊动出去查看,就看见谢三嘴里吐血倒在地上,一个女孩被一团雾气笼罩着浮在半空,正是谢三的妹妹,她脖子被雾气勒着,不停挣扎。 众人大惊失色,然后心头就是一阵恼怒。 这里是山河拍卖行,玄门的地盘,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在这么多玄门中人面前搞鬼,挟持打伤谢家兄妹。 “孽障,敢在我等面前作孽,不要命了不成。” 身为山河拍卖行的负责人,吴钧首当其冲,捏出法诀就要攻击黑雾。 下一刻就被倒在地上的谢三阻止了。 “不要!!” 但他到底晚了一步,吴钧的攻击化作一道流光向黑雾划去的前一刻,被束缚在半空中的谢希灵突然动了,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挡在了那道攻击的方位,吴钧的攻击正中谢希灵。 谢希灵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吴钧诧异地睁大了双眼,他听到谢三制止的时候想收手来着,但攻势已经收不回来,没想到这怪物竟然用谢希灵挡刀。再看谢三果然正在用一副恼火的眼神看着他,吴钧有些不自然。 便有另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我来。” 这个人叫卢克,是玄门数一数二的强者,他的武器是一把弯刀,曾经依靠一把弯刀屠灭三百恶鬼。 见他站出来,许多人都有了希望,毕竟弯刀是由卢克自己控制的,能动性较之术法攻击强上许多,就连谢三也觉得稳了。 然而卢克挥舞着弯刀砍向黑雾时,却扑了个空,这怪物竟然和表象一样如同没有实体的雾气。 卢克不信邪,再砍,连砍数十下后,他手中弯刀被一股吸力吸走,卷进黑雾中消失不见,而卢克本人也被凌空一道气打的弹飞出去,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流了血迹。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宴会还没开始,玄门那些实力高深的老前辈都还在单独的房间谈话,没现身,在场的人中卢克算是同阶段数一数二的高手。但连卢克都打不过这怪物甚至还被打伤收缴了武器,究竟是什么样的鬼怪? “你到底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妹妹。” 谢三冲着黑雾大喊。 黑雾中发出尖利阴鸷的声音:“把你手里的镇天弓给我,这个人我就还给你。” 角落里的纪鑫目瞪狗呆地望着黑雾,就算是现在入了玄门,纪鑫对这些超脱自然的现象依然还没适应。 在黑雾发出阴冷男声的时候,纪鑫连同他身旁的俞沉舟都是脸色一变,意识到了这个声音他们听过,两人同时惊讶出声:“是他!” 相视一眼就意识到了对方也经历过此人的可怕。这两人,一个差点被在墓园献祭,一个险些被吃掉灵力,这个声音对他们来说就是噩梦。 但现在,难兄难弟完全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哀伤,而是觉得他们遇见了棘手的麻烦。 “恩人……你师父在哪儿你知道吗?” 俞沉舟忙问纪鑫,上次他遇见黑雾声音的主人就是被谢玄之救的,这会儿他看见在场没有人能奈何它第一反应就是谢玄之要是在一定能制服对方。 纪鑫也是同时想到他师父,在他看来,这怪物是由师父看管的,那师父一定有法子制主,但是…… “我也不知道师父去哪儿了……” 偌大一个拍卖行,别说现在出不去大厅,就算出去了他也找不到他师父。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祈祷谢玄之能来得及赶到。 第35章 败退 黑雾里的声音一出, 大厅里跟出来的众人也惊讶地议论纷纷。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会说话啊,我看它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哑巴妖怪。” “哼,妖物就是妖物, 总是爱戏耍人类。” “镇天弓是什么东西?这怪物是来找什么镇天弓的?” “想从我玄门中人手中抢劫,岂有此理,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镇天弓……是不是谢三刚才拍到的那把神器?” 同样是长弓, 又是神器, 如果妖怪是来找东西的, 大概就是镇天弓的可能性比较大了。 然而一想, 却又毛骨悚然。拍卖会刚刚结束,还不到二十分钟,这怪物就直接找上谢三索要神器了。这期间没人离开会场, 神器被谢三得到的消息还没这么快传扬出去, 而怪物确定东西在谢三那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神器拍卖之前,它就已经混进来了。 众人心头震怒又恐惧,谢三就是纯粹的慌乱了。 镇天弓…… 它是怎么知道镇天弓的? 谢三的牙齿都在颤抖, 此来京城,家主交给谢三兄妹俩唯一的任务就是带回镇天弓, 无论多大的代价。 镇天弓是任务目标, 如果带不回去他们都会受到家族的惩罚, 但是妹妹希灵现在在对方手上, 不给……妖怪可不会对他妹妹手下留情。 “谢三, ”人群中有认识谢三的年轻人喊道:“别给他, 怪物怎么可能信守承诺。” 啪的一下, 说话的那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在地, 众人惊叫一声纷纷往后退。 黑雾控制着谢希灵靠近谢三, 缓缓开口:“谢家的小子,想救你妹妹吗?拿镇天弓来换,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谢三气的瞋目裂眦,怒不可遏,又不敢反抗,毕竟双方实力悬殊太大。 他双手一翻,镇天弓就出现在手上,黑雾中的雾气跳动了几下,似乎在期待。谢三脑子里闪过一幕幕,如果和家主所说的一样,他手上这把镇天弓应该也不是凡品,对付这个怪物不知能有几成把握。谢三一咬牙,举起镇天弓,拨动灵力化成金箭射向黑雾。 意料之外的,那支箭射进去黑雾里的声音发出了一声闷哼,听到这声音谢三就知道,成功了,那怪物被镇天弓伤到了。 果然,黑雾里发出更加阴冷狠厉的声音。 “竟敢伤我,不知死活的蝼蚁……” 话音未落,黑雾骤起,四散开来,慢慢逼近谢三。谢三感觉到黑雾中的浓烈的恶意,顿觉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 在黑雾抵达的前一刻,一把飞剑从某个方向斜刺过来,剑上包裹着凌冽的杀意,黑雾一下子往回缩。 岑玉一见飞剑,就知道是谢玄之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冷哼一声,黑雾把谢希灵包裹在里面,一下子消失了。 谢玄之赶到的时间并不巧,只来得及拦住岑玉,没能救下谢希灵。 而他身旁,一同而来的六爷和张景韫无比惊诧。都知道岑玉的存在,今天才见一眼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浓重的血腥恶意。 六爷问道:“那就是你说的叫岑玉的邪祟?” “是他,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看来是冲着神器来的。” 谢玄之说道。 六爷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心虚,他放出神器的消息并把它拍卖出去本来就打着不纯的目的,但根本没想招惹这种大妖物,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了。 “六爷来了……” “六爷,出事了……” 众人看见那柄飞剑的时候就顺着飞剑来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了刚刚赶到的一行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给说了。 六爷听完,皱眉望了望抱着镇天弓的谢三,又转向其他人。 “各位,这也是我要跟你们说的。” “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刚才的黑雾是一个修炼千年的邪祟,日前才从凤凰山冲破封印逃出来,但已经开始在京城作恶,此邪祟手段诡异,连我也对他不甚了解……” 众人哗然色变,目露焦急。 “千千年……这可如何是好……” “连六爷都拿不住,这邪祟要是想做什么岂不是轻而易举?” “六爷,我们该怎么办啊?” 谢玄之望着眼前乱成一团的玄门众人,眉眼微凉。 当今玄门当真是没落了,遇事也只会慌乱,寻求修为高深之人的庇护。 六爷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诸位不要慌,办法还是有的。” 他指着身旁的谢玄之说:“这位是凤凰山上清观的观主,那邪祟就是由他看守镇压的,他这次来一是提醒玄门众人,二也是希望和大家合作,共同把这个邪祟除去。” 有人看着谢玄之过分年轻的容貌,怀疑道:“他,真有办法?” 六爷也不确定谢玄之说的方法管不管用,但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说了他也只能相信。 谢玄之站出来,声音平缓。 “我欲在当今玄门挑选四位道友,赠四件极品法器,共同开设阵法,对阵岑玉。” 极品法器?! 除了今天这个不知真假的“神器”,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极品法器,一个个交头接耳。 “你说,那家伙是你看管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谢玄之抬眼望去,看见是那个他注意过的岭南谢家的年轻人。 “是。” 闻言,谢三脸色阴晴不定。他蓦地持弓冲过来,边恶狠狠地说着:“你为什么不把他看好一点?我妹妹被他抓走都是因为你……” 谢玄之皱眉,一挥袖,无形的灵力将谢三轻飘飘地掀翻在地。 “你以为没有岑玉,就没人用你妹妹威胁你交出那件所谓神器了?” 谢玄之的眼神泛着冷意,“你妹妹修为太差,但她对岑玉来说还有用,就不会有危险。岑玉没能从你手里拿到东西,短期内他不会对你妹妹做什么,你大可放心。” 谢三闻言,有些不敢相信,对谢玄之依然持有敌视的态度,但也算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没敢再冲动出手。 见此光景,众人窃窃私语,半是怀疑半是心动。 极品法器的诱惑不比神器小。 谢玄之说:“诸位可以考虑一下再回复我,届时就在山河拍卖行的地方详谈。” 六爷动作一顿,你还挺会找地方。 事毕,众人陆陆续续散去。纪鑫这才穿过人群跑过来。 “师父。” 谢玄之:“你没事吧?” 纪鑫摇头:“我没事,我知道自己菜,没上去送人头。” “恩人……” 跟在纪鑫身后的俞沉舟小幅度地招招手,示意谢玄之:“恩人,我爷爷说想和你见一面……” …… …… 空旷无人的隐蔽处,黑雾中滚落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女孩,正是谢希灵。 黑雾慢慢散去,露出岑玉苍白的脸色。 他的眼睛深黯空洞,仿佛没有焦距,一缕乌黑的头发垂落在眼睛上。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俊美的让人惊叹,就像上天的宠儿。但他太过锋利,像刀刃一样尖锐。月光下,这个男人脸上满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小芳,出来。”岑玉开口。 长发飘飘的红衣女鬼现身,恭敬地站在岑玉身后,看着谢希灵的眼睛里却有着渴望和嗜血。 这个女鬼就是张景韫手下逃脱的女鬼小芳。 “主人,要杀了她吗?” 岑玉皱眉,一掌拍过去,红衣女鬼倒地,慌乱无措地低着头。 “这个人我还有用处,管好你的嘴,别让她死了,否则……我就吃了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主人放心,我一定听话。” 小芳连忙疯狂点头。 岑玉:“少自作主张,我最讨厌有人替我做决定。” “是,主人。”感觉到岑玉冰冷的视线扫视在她身上,小芳的头俯的更低了。 岑玉满意地点头,“你带着她找地方藏好,不要让玄门的人发现了,随时听候我的召唤。”在得到小芳服从的回答后,岑玉一转身消失在原地。 …… 地府。 黑白无常并排站在阶下,面前高座坐着个着红袍、头戴方冠,看不清面容的人。 只听他声音威严:“岑玉摆脱封印以后实力明显比当年强大了许多,以谢玄之现在的情况,要彻底压制岑玉甚至把他灭掉,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黑白无常:“如果连他都胜不了,那岑玉岂不是……” “哼哼,”那人哼笑一声,“但如果谢玄之有那个时期一半的力量,岑玉就不足为惧了。” 鸿蒙元气的灵力…… 黑白无常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这个念头。 “可是府君……灵力是从他身上强行抽取的,一旦他重新有了灵力,会把一切都想起来的。” “谁说我要把灵力还给他?” “府君的意思是?” “当年我们可是和谢氏合作的,我手上的灵力不能给,谢氏不是还藏着他的伴生神器吗?” 毕竟是天道之下最强者,谢氏不过一届凡夫俗子,干的事就算干成了,也没能得到好结局。如今谢氏嫡支死得魂飞魄散,府君当然没必要再把他们放在眼里。 很果断地下了决定,抛弃谢氏那个盟友。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齐声道:“府君英明。” 府君冷笑,“区区一个岭南谢家分支,空有宝物不会利用,犹如孩童抱金砖过市……黑白无常,去把消息泄露给谢玄之……” “是。”黑白无常应声,后又问:“府君,对咱们而言,谢玄之与岑玉互相牵制,灭掉岑玉以后,谢玄之也没了敌手。他若是知道真相,咱们又该如何压制他?” “那就在他知道之前让他消失。” 府君不以为然,如果刚开始他还对那人有几分忌惮,那么经过八百年光阴,他现在就丝毫不慌了。鸿蒙元气和天地戾气都被他捏在手心玩弄了八百年,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第36章 藏宝 “判官笔可有消息了?” 府君又问道。 黑白无常无奈地说:“回府君, 上次一人间妇人的魂魄被判官笔一分为二,阴魂前来投胎,故我等前去探查, 发现此妇人阳魂尚且存活于世,判官笔不知所踪。” “你二人觉得,判官笔会在哪里?” “这……”黑白无常犹豫道:“判官笔早已生了灵智, 又沾染地府鬼气, 对我二人的气息甚为熟悉, 怕是察觉到就躲起来了……” “这么说来, 派你二人去找判官笔反而适得其反。”府君坐在上首,手扶高座的扶手。 黑白无常无奈:“不仅是我二人,地府阴差涉及勾魂索魄之事者都与判官笔有所交集, 到了阳间判官笔也会很快感觉到。” “涉及勾魂索魄者……哼, 岂不是说我堂堂地府无人可用?难道要本府君亲自去人间不成?” 府君震怒,只觉得跟了他数千年的判官笔不识好歹。 “府君息怒。” 黑白无常俯下头颅,齐声请罪。 高座旁侍奉的小鬼脑子一转,说道:“府君, 其实地府还有两个鬼可以做此事。” 地府鬼口众多,府君记不住那么多人, 对此一无所知:“哦?是谁?” “一个是黄泉摆渡人, 另一个是奈何桥孟婆。” 这两人一个常年撑船渡河, 一个桥头卖汤, 是唯二的两个不涉勾魂索魄的地府公职人员。 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 但是…… “摆渡人不可。”白无常直接声明, “他生前是谢玄之的徒弟, 死后也一直与他交好, 放他出去是给谢玄之增添助力, 此人不可用,府君三思。” 府君琢磨了一会儿,没说答不答应,只问孟婆:“奈何桥的差事儿找其他鬼暂替孟婆。” 这个决定就是直接定下了派孟婆去找回判官笔的差事了。 黑白无常:“遵府君命。” 且不说孟婆得知自己收到这么一个新差事是什么反应,谢玄之从拍卖行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谢玄之并没有去见俞家老爷子。他心里清楚,对方为的是什么。 当今玄门式微,俞家最引以为傲的丹方也在日复一日中失落,连当年十分之一的荣耀都比不上。 但谢玄之没理由平白帮俞家。如子期所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俞子期能为俞家做的够多了,俞家的命也就这样了,他再插手就有违天命了。 回到纪鑫家。 一开门,谢玄之就感觉到了屋里浓郁的鬼气,他在门口停下脚步。 “怎么了师父?” 看见谢玄之不动了,纪鑫疑惑问道。 “没事。”谢玄之若无其事地进屋,关上门,对小徒弟说:“快去修炼,晚上检查你的修炼成果。” 纪鑫一惊,这段时间师父都是让他自学的,偶尔点拨一两句,尽管玄学晦涩,过程还是舒适。突如其来的检查让纪鑫感觉像回到学生时代,被作业支配的恐惧。 “这就去这就去。” 纪鑫着急忙慌的就跑进屋里,拿起书埋头苦读。 谢玄之走进自己房间,把门从里面锁上,才缓缓转身,看向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黑白无常。 “你总算回来了,让我们好等。” “两位无常不在地府,怎么来我这里了?”谢玄之脸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平缓。 黑无常哼笑:“你就住这破地方?几百年不见怎么这幅穷酸样?” 白无常伸手拉黑无常的衣袖:“你少说两句吧……”又笑着对谢玄之说:“道长也知道,他就是这幅狗脾气……” 黑无常把衣袖从白无常手里拽出来,哼了一声,确实转头不说话了。 好一出双簧好戏。 谢玄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简直有种想给黑白无常鼓鼓掌的冲动。如果他不是提前知道地府对他的态度其实并不友善,看这场面恐怕都要以为双方交情不浅了。 “不会。” 谢玄之笑了笑,不理会黑无常,只回应白无常的话,就像过去一样。 白无常说:“其实我们这次是奉府君之命来见道长的。” “哦?” 谢玄之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黑白无常,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有种果然如此的石头坠地的感觉。 黑白无常常年待在地府,在感觉到黑白无常的鬼气时,谢玄之就怀疑是地府府君派他们来的。尤其是在岑玉出逃,自己意外得知地府态度不明的时候。 “府君日理万机,不知道派两位无常过来所为何事?” “我等把你上次所说岑玉逃逸之事上报给了府君,府君知道你在寻找玄门弟子开设上古飞光阵。但如今的玄门,旗下弟子资质良莠不齐,岑玉被封印期间必定实力大增,凭你一人之力对抗岑玉恐怕力不从心……府君甚是担心,所以命我等送些东西给你。” 白无常说着,手上一翻,一卷牛皮纸出现在手中,被他递给谢玄之。 谢玄之翻来一看,上面画的似乎是一个地宫的内部构造。 “这是什么?” “算是藏宝图。”白无常说:“图上所绘是一出秘境,里面有一件沉睡中的上古神器,府君说,得到这件神器,就算岑玉伤势恢复,你也有与他一战之力。” 府君有那么好心? 谢玄之十分怀疑,“既然是秘境地图,那这个秘境在什么地方?” 白无常目光一闪,说:“岭南、少阳山……” 岭南? 谢玄之一惊,脑子里有根弦绷直了。岭南有神器,八百年前族长亲自将谢家一支血脉发配岭南,一定不是巧合。 或许不是发配……谢玄之突然意识到,岭南谢家当年是带着任务走的,他们的任务就和神器有关。 “岭南谢家不会同意我把神器取走。” 对岭南谢家的态度,谢玄之十分断定。拍卖会上谢三的举动也恰恰证实了谢家对神器的看重。 白无常笑道:“他们不会知道你拿走的是真正的神器。” 谢玄之疑惑:“这是为何?” “你去了,一看就知。” 白无常不愿解惑,拱手作揖拉着黑无常走了。 谢玄之眉头紧蹙,有种前路被别人安排好了的感觉,这让他很不舒服。 尤其是有关神器……他悄悄取走神器谢家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白无常那话的意思好像是就算谢玄之光明正大在谢家人面前拿走神器对方都不会怀疑一样。 依照谢三的表现来看,谢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从他家拿走神器。除非…… 谢家手上有他们认定的“真正”的神器。 谢玄之脑中灵光一现,有几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谢三在拍卖行上一掷千金拿到那件叫做镇天弓的“神器”,就连妹妹被挟持他都没有交出去,说明它对谢三来说很重要。或许更具体一些,应该是对谢家很重要。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岭南谢家藏有的那件神器就是镇天弓,只不过不是谢玄之看到的那个赝品,而是真正的神器。 而镇天弓因为某种原因不见了,刚好山河拍卖行有了神器的消息,谢家以为这是他们丢失的镇天弓才不惜一切把它拍回去。那把镇天弓也确实在岑玉现身时伤了对方,为此谢家不会怀疑它的真假。 所以白无常才说,谢家不会知道他拿走的才是真正的神器。 但这里又有一个奇怪的点,山河拍卖行放出镇天弓的消息,应该早知道那是假的神器才对,谢家不会怀疑,山河拍卖行是怎么确定那是假的神器的? 这里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谢玄之翻开牛皮卷轴,细细查看秘境地图。奇怪诡异的地方太多了,既然他们想让他去,那他就去一趟,总不能让某些人失望吧。 谢玄之唇角掀起一丝凉意,人家都把好东西送到面前了,岂有不收之理?但结果可就不会如这些人的意了。 …… …… 谢三收起镇天弓匆匆离开会场,到了他住的地方锁上门,才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一阵令人焦心的铃声以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东西拿到了吗?” 男人开门见山,谢三连忙说:“拿到了。” “那就尽快把它带回来,莫生变故。” “家主……”谢三赶在家主要挂电话之前出声。 “怎么?还有事?” “家主,我妹妹被抓了。”谢三咬牙把谢希灵被抓走,以及谢玄之所说岑玉之事一一告诉了家主。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谢三几乎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心里惊疑不定。 过了很久,家主的声音传来:“带着镇天弓回来,你妹妹为家族牺牲,是我谢家的功臣。” 谢三脸色瞬间白了,脑子里轰隆隆的混沌一片。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妹妹被家族抛弃了。 谢三久久不出声,只能听见他沉重急促的呼吸,家主沉声道:“谢三,记住你的身份,服从命令。” 说完,便挂了电话。 谢三一下子瘫倒在地,脸色灰败。 他从有意识起就知道家里的所有人都要无条件服从家主命令,为家族牺牲自己的一切。谢三十六岁就被选为家主继承人,谢家在他身上花费了许多精力和资源,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他妹妹不该这样,她才不到二十岁,因为资质不好,从小不受家族重视。他被选为继承人之后,谢希灵在谢家得到的待遇也并没有因为有个继承人哥哥得到改变。相反的,为了能和哥哥并肩作战,谢希灵拼命地修炼,多次出生入死,为谢家做了很多贡献。 她没有得到谢家的优待,也没有义务为谢家牺牲。 谢三咬紧牙关,脑海里全部都是谢希灵被岑玉挟持后挣扎的样子。 我该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妹妹? …… 第37章 入阵 另一边, 远在岭南。 挂了电话的谢家家主是个中年男人,细眼长眉,轮廓分明。 谢家主脸上露出既心虚又畏惧的神情, 脸色十分诡异。 坐了好一会儿,谢家主起身,拨开书房的机关, 走入地下室。 地下室没有一丝光源, 谢家主摸着黑走了几分钟, 才看见前面有几丝光线。靠近了, 一股血腥味涌入鼻腔,阳光从石壁上的洞穿进来,照亮了地下室。 最前面, 一池血水中半沉着一块巨石, 石头上有一道缝隙,好像缺了什么东西。 谢家主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血腥味窜入呼吸,刺鼻却又让人清醒。 “列祖列宗保佑谢三带回镇天弓, 否则我谢家百年来的牺牲功亏一篑。” 谢家主心里隐隐不安,他不知道谢三说的人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人, 只能暗自祈祷镇天弓失而复得, 到时候谢家才有底气立足。 …… 张家。 张景韫回去的时候张爷爷正坐在客厅里等他。 张景韫:“爷爷, 我回来了。” “嗯。”张爷爷嗯了一声, 问:“山河拍卖行的事我听说了, 你和谢玄之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是无意中结识, 他帮过我。” “你对他了解多少?” 张景韫摇头, 他并不了解对方, 只是直觉与谢玄之三观相合。“我觉得, 他可以结交。” “他说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爷爷,我认为这件事是整个玄门的大事,当时在拍卖会的道友没有一个是岑玉的对手,我听说他现在受了伤,趁着这个机会,如果能歼灭此人,不是给玄门除了一大麻烦嘛。” 张景韫说。 张爷爷抬眼,望着张景韫,“那这事就交给你办,我老了,就不掺和了,你可以代表我们张家的立场。” 张景韫一愣,似乎没想到张爷爷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一样,而后才恭敬地点头。 “您放心,我不会您失望的。” …… …… 接下来的一周,谢玄之专心教导纪鑫修炼。还别说,这个徒弟资质确实不错,只可惜年龄越小的修炼起来越是容易,纪鑫入门的年纪太大,效果大打折扣。 为此,纪鑫戏精上身,故意委屈巴巴地:“师父你怎么不早点来呀,徒儿吃了好多苦啊嘤嘤嘤……” 谢玄之:“……” 谢玄之:“……起来,把刚刚的术法再给我演示一遍。” 纪鑫:师父不吃这一套。 纪鑫一秒正经,手上捏法诀,口中默念,他整个人就当场消失了。 “怎么样?我成功了吗师父?” 人不见了,声音却还在屋里,甚至还不会遮盖气息,谢玄之压根没特意去找,就知道纪鑫在哪里。 “隐身的时候注意隐藏气息。” 提点了这么一句,纪鑫就在脑子里找到相关的口诀,那种明显的气息一下子削弱了不少。 “很好,以后这些小术法多加练习即可。” 谢玄之毫不吝啬地给了称赞,纪鑫解开隐身,走过来。 “师父放心,我肯定好好练习,到时候也帮你抓岑玉。” “你呀,还是静下心修炼吧。”谢玄之失笑:“忌好高骛远。” 被拒绝了,纪鑫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打压了一下小徒弟的傲气,谢玄之就准备向外走。 “师父,你要出门?” “去山河拍卖行见玄门的人,你不必跟去,多加修炼,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到时候打起来我护不了你。” 纪鑫心里清楚谢玄之说的都不是吓唬他的,而是真实的叮嘱,便安分下来,在家里闭门修炼。 山河拍卖行是昨天联系他的,对方告知他玄门各家已经同意了谢玄之联合抗敌的建议,约定今天见面详谈。 谢玄之到达山河拍卖行,看见各家都派了人来,有的甚至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拖家带口的。 坐在最前面的都是各家的家主,除了张景韫这个特例,张家家主压根就没来。 “上次见面匆忙,还没请教道友怎么称呼?” 有人迫不及待开口。 谢玄之:“在下姓谢,谢玄之。” “谢道友上次所说,我等回去想了想,觉得邪祟一事乃整个玄门的大事,如果有需要,我等自然义不容辞,只是道友也得说清楚,你想怎么对抗那邪祟?” 谢玄之早知道有人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说:“我有一上古阵法,名飞光,需要四位玄门弟子各自占据一个方位,方能开启阵法。” “道友说的法器是……” 这大概是所有人最关心的话题,极品法器的难得不亚于大海捞针。一下子送出四件,难怪人人都半信半疑。 “飞光阵有四大方位,每个方位都有一件极品法器镇守。我要选的这四个人其实是由飞光阵来选的,入阵之人必须得到四件法器之一的认可,才能得到它,并且成为四方位的启阵人之一。” “诸位道友有谁愿意入阵?” 人群里议论纷纷,他们没有人不觊觎极品法器,但对谢玄之口中的飞光阵闻所未闻,没人先出头,就只有犹豫不决。 张景韫四下看了看,明显很多人都心动了,但就是没人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抚衣起身,朗声:“我愿意入阵。”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张景韫身上,他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属于上乘,他被法器认可的几率要大的多吧。 人果然都是从众的,有了一个张景韫就有第二个俞沉舟,再就是无数玄门年轻一代都站了出来。 谢玄之望向张景韫,微微颔首,他知道后者的心意,心存感激,但一切都不必开口言明。 “有件事我要提前说清楚,”谢玄之说,“得到法器认可之人默认成为启阵人,不得反悔,否则会受到阵灵惩处,有异议的可以现在退出。” 众多年轻人交头接耳。 “不得反悔,是不是有点……” “太过霸道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立马就有人反驳回去:“你拿了人家的法器就不愿意担起责任了?想白嫖?” “……” 一番争论后,谢玄之见没人退出就说:“既然没人退出,正式选拔就定在三天后吧,地点在城郊。” 这个时间和地点是年轻一代争吵的过程中,谢玄之和六爷一同决定的。 众人朝四方散去,人群中,谢三揉揉额头,迟缓地转身准备离开。 谢三现在还留在京城完全是个意外。 几天前,他就妹妹谢希灵出事一事向谢家求助,被家主拒绝,并被要求立刻带着镇天弓回岭南,一边是家族,一边是妹妹,谢三犹犹豫豫了几天不知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他认识了一个人,对方叫白术,是个小门派的弟子,但见识不低。谢希灵被抓的时候白术也在现场,他对谢三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回去。 他是这是说的:“你手上有镇天弓,或许还能救你妹妹,但如果你把它带回去,你拿什么救她?” 谢三越想越觉得有理,镇天弓对岑玉能够造成伤害,但家主的性子他清楚,对家族没有利益的事他是不会做的。镇天弓一旦回到谢家,就再也出不了,到时候他就没有筹码去救妹妹了。 谢三一咬牙就把镇天弓扣下了,自己也没有回岭南复命。不听命令的后果很严重,但什么都没有他唯一的亲人重要,大不了到时候任由家主处罚。 而这次启阵人选拔也是白术鼓动他参与的。 现在他没有能力救下谢希灵,但如果成为飞光阵的开启人之一,就能拥有法器的认同,亲手诛杀岑玉说不定也是可能的。 谢三心动了。 出了会场,谢三叹一口气,眉头依然没有松开。 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 “谢三。” 身后有人叫他,谢三一回头,正是白术。 其实谢三对白术并不了解,只是在他迷茫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而他恰巧采取了他的建议。 谢三对白术的态度非常平淡,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身后的“白术”用舌尖划过牙齿,脸色阴沉。 这是岑玉利用白术的身份第二次和谢三接触了,两次都没能找到机会从他手里拿到盗版的镇天弓。因为谢三对它看的很重,不让任何人接近。 要不是他现在受伤未痊愈,何至于担心一个只有一丝灵力的赝品镇天弓。 看来得用他抓来的那个女人才能拿到镇天弓了。 岑玉想到他前段时间捕获的人类,身体化作一股看不见的气离开了白术的身体。 没有了岑玉的控制,白术眼神迷茫了一会儿才恢复神智。 他看看四周,惊疑不定。 “我又在什么地方?” …… 谢希灵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她还记得自己在拍卖会中途离开会场,在走廊里遇见了一个红衣女鬼。 按理说,这样的女鬼实力并不高,谢希灵完全能碾压她。但关键时刻女鬼像吃了大力丸一样修为提升的很快,局势反转,谢希灵失去了反攻的能力。 再然后,出现了一个男人,是红衣女鬼的主人。那个男人看上去也不是人类,他挟持谢希灵找到谢三,原本想从用她换取神器。但谢三太担心她的安危,对自己的能力也过于自信,一看到挟持着谢希灵的岑玉就冲上去打杀。 岑玉被惹怒了,索性对谢三下了重手,想给他点教训,也就惊动了大厅里的其他人。 可惜,谢希灵当时被岑玉束缚住脖颈,根本说不出话,就眼睁睁看着哥哥受伤,岑玉碾压众人。 一醒过来,谢希灵最先担心的是哥哥谢三。以她对自家哥哥的了解,他不会放任她不管,但如果不把镇天弓带回岭南,谢三别说继续做谢家的继承人,会不会被驱逐出谢家都不一定。 谢希灵心里焦急,迫切想逃离这里。但那个红衣女鬼一直站在她面前,只要她一有动静,红衣女鬼就显出身形,阴森森地盯着她。 谢希灵的灵力被岑玉封印了,一连几天,她没找到机会逃跑,也没有机会干别的。 不过今天,谢希灵终于等到了机会。 第38章 血饲 有些不知所谓的小鬼想要靠近, 被红衣女鬼尽数吃掉了。她担心还会有鬼过来,就坐在窗台上,正好背对着谢希灵。 谢希灵微微挪动了一下姿势, 让自己的背靠墙。被束缚在背后的手指动了动,谢希灵衣袖里慢慢滑落一块小小的刀片,落入她掌心。 触及到刀片, 谢希灵抬头望了望红衣女鬼, 后者并没有发现。 她松了口气, 她一向会给自己留后路, 就算灵力被封锁,也要给自己留条生路。这些天,红衣女鬼看她看的紧, 她怕被女鬼发现, 没有拿出刀片,而是等待着机会。 谢希灵还有一个保命的能力,就算她身上没有灵力,也能使用。 虽说是保命的能力, 但其实是谢希灵一次出任务时意外得到的禁咒。用过几次的谢希灵认为它并不靠谱,而且谢希灵现在没有灵力, 心里自嘲: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保命还是送命了。 但愿自己能有个好运气。 谢希灵微微呼气, 眼睛盯着红衣女鬼, 背后用刀片轻轻划开了指头, 一个接着一个, 十指上全是鲜血。 谢希灵一边用鲜血在背后画着弯弯曲曲的咒印, 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红衣女鬼的动静。 突然, 红衣女鬼身子不动, 只有她的脑袋转动一圈扭了过来。 谢希灵被惊吓的条件反射垂下头。 “你在做什么?” 红衣女鬼眯起眼睛, 觉得这个人类好像在心虚。 谢希灵没有说话,别在背后的手指快速勾画。 快好了,就快画好了。 谢希灵不回答,红衣女鬼等的不耐烦了,脑袋拧回去,跳下窗台,径直飘过来,一张脸贴近谢希灵。 红衣女鬼的脸上狰狞惨白,凑近谢希灵,鼻子动了动,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血液…… 她的眼睛一瞪,掐住谢希灵的脖子,对着她龇牙咧嘴:“别想搞花样,除非主人让你出去,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谢希灵冷不丁地被掐住脖子,根本说不出话,挣扎着颤颤巍巍画完了最后一笔。 禁咒生效了。 尽管被掐着脖子,谢希灵感受到禁咒深处传来的呼应时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血饲得到了呼应,那个回应她的家伙会帮她脱离这个处境。 至于会不会刚出狼窝,又进虎穴,谢希灵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 红衣女鬼越发不耐烦,但她还记得主人对她的警告,这个人类还有用,不能吃掉她。 那么,吓唬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红衣女鬼伸出手,露出锋利的指甲,靠近谢希灵。然而,有什么东西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阻止了她。 红衣女鬼感觉心口疼了一下,随后身体一僵,便动不了了。 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谢希灵剧烈咳嗽几声,赶紧往后退。 红衣女鬼低头一看,一根朱红色的毛笔贯穿了她的身体。 她心头疑惑,成了鬼也会怕疼的吗? 毛笔嗖的一下从红衣女鬼胸口穿过,红衣女鬼就在愣怔中烟消云散了。 谢希灵瞳孔放大,似乎没想到自己召唤出的是一支笔。尽管这支笔在刚才轻而易举地杀掉了一个女鬼。 朱红色的毛笔转了个方向,朝谢希灵飞过来。后者颤颤巍巍地开口:“你,谢谢你救了我……” 她以前仅有的几次使用血饲召唤出的都是孤魂厉鬼,这一次居然是根毛笔。谢希灵摸不清自己召唤出来的这支笔是什么路数,直觉不对,试探行的想和它沟通。 “你、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毛笔并没有给她传达任何信息,只是在她周围饶了一圈,在谢希灵胆战心惊中直直地冲入她的身体。 谢希灵脑子里炸了一下,瞳孔涣散,漆黑的瞳孔变成一片猩红。过了一会儿,眼眸中的茫然褪去后,谢希灵回复了神智,回想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这一次招惹的东西开头还真是不小。 谢希灵挣脱束缚,慢慢恢复灵力,爬起来看看周围环境,辨着路快速离开。 …… 没过多久,一股半灰色雾气翻腾,是岑玉回来了。 接触谢三失败以后,岑玉就打算再次用谢希灵作为诱饵。那是谢三的妹妹,谢三对她不会有防备,现在也只有用她的身份才能拿到镇天弓。 然而岑玉用契约召唤红衣女鬼把谢希灵带过来却失败了,岑玉不死心地再次召唤,依然毫无反应。 岑玉心里觉得不妙,红衣女鬼不敢反抗他的命令,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在看守谢希灵上出了意外。 岑玉顺着契约的感知一路赶过来,就看见空空荡荡的现场。红衣女鬼的气息断在这里,说明她烟消云散了,至于人质谢希灵…… 岑玉一眼看见地上那个血色的咒印,闻着空气中残留的禁咒的气息,不由自主地笑了。 “想不到居然能用血饲逃脱,禁咒完整,保存这么久可不容易呢。” 岑玉从空气中抓了一下,残留的气息被禁锢在他掌心。 “让我看看召唤出了什么样的家伙,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记住了气息的味道,岑玉也不在乎红衣女鬼那个没用的手下,径直离开。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随着岑玉的身影消失,一个矮小的影子慢慢现出身形。 来人是个年老的女性,身形佝偻,皮肤干枯如树皮,眼神苍老晦暗。 孟婆那双常年给鬼盛汤的手里现在捧着一个罗盘,指针悠悠转动,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孟婆一个眼神也没给地上鲜血淋漓的咒印,向外走去,顺着罗盘指引的方向慢悠悠地挪步。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抬眼往指针所指的方向望去,微微眯起眼睛。 判官笔在那个方向。 …… 四方位人选选拔的这一天,谢玄之早早到了。 地点定在城郊的一处空地,既空旷又偏僻,足够飞光阵开启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人来齐了,谢玄之扫视了一圈,在魂不守舍的谢三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还没有离开的原因大概是想救出妹妹吧。 谢玄之不信岑玉手里留着人质不会威胁谢三,但看着谢三的样子又不像被岑玉找上过。 所以他悄悄卜了一卦,发现谢希灵已经逃脱岑玉控制了,既然这样,怎么逃脱的谢玄之也没有兴趣再看。 再次确定没人退出,谢玄之扔出一张卷轴,落地在偌大空地的四个角落出现了一块光门。 “四方位对应着四件法器,从这里进去,便是进了四方器灵的考验,待四件法器都择定主人后阵法才会失效。” “谢道友,这里面会考验些什么?” 有人问道,其他人竖起耳朵。 谢玄之诚实地摇头:“我和四件器灵都不符合,未曾进去过,考验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众人失望地叹口气。 “请各位小心为上,如果有危险,可以自主选择退出。” 退出就意味着放弃了取得法器的资格,谁都不想放弃,又打起动力各自进了光门。 在他们进去以后,谢玄之一挥手,光门变成了四个光幕,里面的画面正是刚刚进去的那些玄门年轻人。 还以为要等结束才能知道结果的六爷一愣,还能这么玩? 察觉到六爷奇怪的眼神,谢玄之顿了一下,说:“这是我徒弟给的建议,说是什么现场直播,我觉得不错……” 一旁的纪鑫羞涩一笑,深藏功与名。 来了这么一出,原本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玄门长辈兴致被挑起来了,也不说腿疼了,也不喊腰酸了,一个个兴致勃勃地观看起自家子弟的表现。 …… 众多玄门年轻一代中,张景韫是第一个遇见法器的人。 他自己不知道,但阵法外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张景韫迈入光门后面前一片空白,只过了不到一息的时间眼前又明亮起来,青山绿水环绕在侧,景色很美,但张景韫没有精力分神欣赏。 他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转身看到远处一个黑点越来越大,张景韫握紧匕首,严阵以待。 这就是阵法的考验了吧,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张景韫在这里提高警惕,一转眼那个黑点越来越大,张景韫仔细一辨认。 那东西是……一把刀吗? 那把刀携带着锋利的灵力冲过来,在张景韫拔出匕首格挡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和匕首缠斗到一起。 打着打着,张景韫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把刀是在和他过家家吗? 它不会以为是他是在和它玩耍吧? 张景韫抱着验证的心态停了匕首,那把刀果然也停下了,在张景韫身边飞舞,非常活跃的样子。 张景韫:“你是镇守阵法方位的法器吗?” 刀一上一下摇摆了一会儿,张景韫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法器,他这边轻松了,外面的众人不淡定了。 张景韫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与其说他是第一个遇见法器的,不如说,张景韫一进去,对应方位的法器就找上门来了。 外面观看现场“直播”的玄门中人面面相觑,既懵逼又眼红。 第39章 叛变 谢玄之把目光放到另一块光幕上, 上面的人是谢三和一个陌生年轻人。 进入光门后,谢三看见分散在周围的其他人四处走动寻找法器。 他摸了摸存放着镇天弓的空间符箓,暗自提高了警惕。 走着走着, 眼前场景一转,变成了熟悉的拍卖行,正是谢希灵被劫持的那天。 谢三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额角青筋暴起。 眼前一幕就是当天的复刻, 谢希灵被黑雾束缚在空中挣扎着, 脸色被勒的发红。 但这一次, 黑雾的主人没有给谢三任何机会,一道道黑色的流光围绕在谢希灵身侧,在谢三的目光中生生把年轻姑娘刺的遍体鳞伤。 “不!”谢三呼吸一促, 匆匆取出镇天弓对准了黑雾。 他的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和仇视, 现在的谢三已经完全沉浸在眼前的一幕中,满心都是为妹妹报仇。 “师父,这人现在经历的是考验吗?” 光幕之外,纪鑫转头问谢玄之。 谢玄之望向光幕上的画面, 目光微顿,这幻境并不是属于飞光阵的幻境, 而是外物带来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岑玉。 谢玄之一想也就明白了对方是怎么进去的。无外乎利用玄门弟子的身份藏匿其中, 不使用灵力就不会露出痕迹。 他进去的目的显然是谢三, 对他使用幻术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谢玄之一挥手, 灵力引入阵法, 光门后面的谢三脑子一疼, 灵台恢复清明。 从震怒中醒过神来, 谢三一下子就发现自己身处幻境中。 他不清楚这是阵法的考验还是岑玉又出现了, 只能握紧镇天弓, 想借此给自己打气。 幻境被识破,岑玉也没藏头露尾,大大方方地现出真身。 尖锐阴鸷的青年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与黑雾中的恶意一般,谢三顿时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岑玉!” 岑玉的出现同样也给光幕之外的人带来了震撼,一个个玄门中人大惊失色。 “他怎么来了?” “这究竟是幻境还是岑玉真的出现了?” 谢玄之眉头紧蹙,岑玉现身无疑引起了动乱。如果放任不管,不止谢三,和谢三同处一个方位的玄门弟子恐怕也无法幸免。但现在的问题是,飞光阵一旦开启,外面的人就无法进入,就算是谢玄之也一样。 六爷一看谢玄之的神色就知道里面那个是真正的岑玉,慌忙问道:“现在怎么办?” “里面多了个人……” 谢玄之的答不对题,六爷疑惑之下还想再问,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暂且让其他人退出来吧。” 苍老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六爷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远处多了个身形佝偻的老妪。 “你是?” 老妪的眼神苍老枯败,却让众人都不敢出声。 谢玄之听到这个声音时是惊讶的,他从没想到会在奈何桥之外的地方见到孟婆。她的出现不是意外,只可能和地府有关。 谢玄之原本也有这个打算,便顺势用灵力向阵内扩散。 阵法内所有年轻人耳边都出现了谢玄之的声音:“阵内有危险,情况紧急,请所有人立刻退出,本次选拔延后。” 里面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会儿,相互看了看,都在犹豫。终究是求生的意念占了上风,在有第一个以后,其他人接二连三地退出了。 一群年轻人摸不着头脑,出了光门才在光幕上看见发生了什么。 谢玄之转向孟婆:“少见孟婆离开奈何桥,不知此次为何而来?” 孟婆:“府君让我来找判官笔。” “判官笔在这里?” “正是。”孟婆抬头望向光幕,“我感应到它就在这里。” 谢玄之顺着孟婆的视线望过去,余光瞥见一抹陌生的身影。里面只有谢三和岑玉,这个多出来的身影是……谢玄之掐指一算,心下了然。 旁边听着的人面面相觑,孟婆,是他们想的那个孟婆吗? 不禁咽了咽口水,脚步往后缩了几步。 光门后面,谢三严阵以待,猛然间听到了谢玄之让人撤退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眼前满眼阴鸷的男人, 妹妹还在岑玉手上,他不能走。 他已经违背家族命令滞留京城多日,如果还不能救下妹妹,家族肯定会强制召回他,到时候妹妹就危险了。 谢三一咬牙,决定先不出去,镇天弓对准岑玉,“我妹妹在哪里?” 岑玉嗤笑一声,“我说我把她杀了,你能怎么样?” 谢三瞳孔一震,“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不会?我要的只是你手上的镇天弓,既然你妹妹威胁不到你,我当然要杀了她,不然留着做什么?” 谢三青筋毕露,双手颤抖,一时间心神恍惚。 谢玄之不是说,岑玉不会把他妹妹怎么样吗?一定不会骗他的,眼前这个家伙才是在欺骗他。 “我不相信。” 谢三拉弓,灵力在弓弦上凝聚成箭。 岑玉随手一挥,一个年轻的女孩躺在地上,谢三一看,手上即将成型的灵箭溃散。 那个女孩脸色惨白,连呼吸都感受不到,分明是失去了生命体征。 谢三心神剧变,这是他妹妹谢希灵。 谢三不可置信地望着躺在那里的那个女孩,神情恍惚。 他的晃神给了岑玉可乘之机,一道流光打过来,谢三猝不及防,眼看着要被打中。 一个身影飘出来,挡在了谢三面前。 “妹妹!”谢三转头一看,那个身影竟然是谢希灵。 岑玉眼睛微微眯起。 谢希灵替谢三挡下了这一攻击,趔趄着后退几步,被谢三扶住。 “妹妹,你……你没事?” 谢三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 谢希灵摇摇头。 她是跟着哥哥进来的阵法,因为担心哥哥在里面遇到危险,又不想惊动阵法的主人,就请求判官笔遮掩气息带她进来。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哥哥被岑玉拉进了幻境,她实力本就不强,对上岑玉没有胜算,就在心里默念判官笔,求它帮忙,却被拒绝了。 甚至,判官笔也不让她现身,禁锢着谢希灵的身体。 直到谢三即将受伤,谢希灵担忧之下不顾判官笔反对,冲了过去。 岑玉:“是你啊……” 他嗤笑:“以为用血饲随便召唤出个什么就能对抗我?不自量力。” 谢希灵:“外面的人能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就算得到镇天弓也不会轻松离开,你要做什么你可要想好了。” “那又如何?”岑玉道:“你们大概不知道,飞光阵一经开启,就算是它的主人也进不来,谢玄之也就能看看了,就让他看着我拿走镇天弓好了。” 谢三兄妹俩对视一眼,心里忐忑不安。 谢希灵心里默默呼唤判官笔。 脑海里多了个声音:我可不白做工。 谢希灵问:你要什么? 你的血液。 闻言,谢希灵咬咬牙,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力量。 得到承诺的判官笔应允了,它并不认识岑玉,直觉对方是个不好对付的,所以不想出手,但如果现在的这个寄主愿意用血液供奉它,它还是愿意搏一搏的。 谢希灵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在恢复,判官笔在手中成型。 岑玉眼神锐利,盯着谢希灵手里的判官笔,直把判官笔盯得浑身不自在。 “怪不得能顺利逃掉,原来你的依仗就是这个玩意儿。” 判官笔顿时气炸了,说谁是个玩意儿?你才是个玩意儿。 它挣脱谢希灵的手,带着阴冷的鬼气朝岑玉飘过去。判官笔的本意是想给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一点厉害瞧瞧,谁知道自己的鬼气不仅没有伤到对方,整支笔还被这人握在手里。 “小小鬼物,也敢与日月争辉?” 岑玉说着,身上的气息不再遮掩,一股强大的阴气散发,让判官笔都觉得瑟瑟发抖。 “世间所有至阴之气都来自我,你这小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判官笔颤颤巍巍,在岑玉手里直打哆嗦。 岑玉感受到了判官笔要传达的意思。“你要跟着我?” 没错,判官笔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把它召唤过来的谢希灵,因为岑玉身上纯粹的阴气对它而言才是大补之物。 “嗤。”岑玉嗤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下你,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小废物。” 判官笔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论战斗力它是比不上这人,但它不是一无是处的。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岑玉,判官笔觉得等待的过程真是难熬。 感应到它的意思,岑玉眉头一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谢希灵已经被这变故搞懵了,明明说好的她用鲜血供奉,判官笔替她摆脱现在的困境,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后者就叛变了? “三哥,我们怎么办?” 谢三抿着唇:“那个是你召唤出的东西吗?看来派不上用场了,你躲到我身后去。” 谢希灵也知道这次的召唤算是又出了意外,她刚才挡了岑玉一击本就受了伤,并不逞强,顺从地站到谢三身后,抓着谢三的衣袖。 这时,谢三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闭上眼睛,放松心神,我带你们出来。” 那是谢玄之的声音。 谢三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在他心里,岑玉这个家伙的出现归根结底是谢玄之的疏忽,所以他的妹妹遭遇的一切也有谢玄之的间接原因。 但现在,好像谢三能相信的只有他了。 咬咬牙,谢三低声叫妹妹闭上眼睛,兄妹俩紧紧抓着彼此的手,脑子一晃,耳边变得嘈杂起来。 谢三怔忡一下,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进入光门之前的空地。 和他一起进入的人都出来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什么。谢三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竟然有四块光幕影射出了里面岑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中秋节日快乐呀!【迟来的祝福】 第40章 岭南 人群最前方, 谢玄之见谢家兄妹安然无恙地出来,手捏法诀,四道符箓飘向四个方位, 只一瞬间,光幕消失,一卷卷轴被卷起, 飞回谢玄之手里。 同时, 灰黑的雾气笼罩, 岑玉的身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阵法被收回, 里面所有不属于阵法本身的事物都会被吐出来。 岑玉手握判官笔,转眼和谢玄之对上了视线。 谢玄之注视着岑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岑玉的真实面貌,过去几次岑玉不是用着别人的身体, 就是用黑雾遮住了行踪。 算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 不过气氛并不融洽就是了。 岑玉看了看谢玄之,视线转向他身旁的孟婆,眼睛微眯。 地府的人? 岑玉没多注意,在他没有恢复实力之前还不想和更多人牵扯。岑玉只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谢三兄妹, 后退一步,身影消失。 谢玄之没有阻拦, 手指微动, 一点小小的东西附着在消失的岑玉身上, 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次被意外打断, 四件法器都没有选定主人, 所以谢玄之没有现在就和岑玉正面刚的打算。一旦动起手来, 只会两败俱伤, 还可能殃及无辜。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岑玉身上放点追踪的符箓。 反倒是孟婆, 她的作为让人琢磨不透。 判官笔身上属于地府的浓郁鬼气谢玄之一闻便知, 顿时明白那是孟婆此来的目的。 但这个地府来客,却眼睁睁看着岑玉把判官笔带走了,没有任何作为。 “判官笔在岑玉手上,你不去追吗?” 孟婆声音迟钝,就像一个行将朽木耳聋失聪的老妪。“哦……不急,不急……” 谢玄之认真地看向孟婆,对方微微低着头,神情不变。 “孟婆,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您说笑了,”孟婆笑了笑,说:“老身是鬼,不是人。” 谢玄之笑笑,不揭穿她的避而不谈。 孟婆:“我先告辞了。” “好。” 看着孟婆退了几步,身影消失,谢玄之收回视线。 此时人群中忽然一阵喧闹,原来是一个年轻人没有征兆地昏倒。 谢玄之走过去,年轻人躺在地上脸色发青,旁边一个老人,似乎是他的长辈,叫了两声他的名字“白术”。 年轻人没有一点动静。 “这是什么回事啊?”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 见谢玄之到来,给他让了条路。谢玄之蹲在白术身前,伸手,灵力在他身上走了一圈。 张景韫走上前来,问:“他怎么了?” “被附身了。”谢玄之说:“岑玉最擅长挑动人心,利用人性的弱点削弱人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借此掩盖他自己的气息。” “所以,刚才岑玉就是附在他身上进的阵法?” 张景韫若有所思。 谢玄之点点头。 “他有生命危险吗?” “灵力被吸收殆尽,但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以后都不能再修炼了……” “你说什么?”白老闻言,震惊中带着不可置信。“这不可能,白术是我最优秀的徒弟,他怎么可能失去修炼的资格?” “你不接受也没办法。”谢玄之,“我曾经见过岑玉附身的另一个人,他连灵魂都没有留下。” 白老语塞,神色凝重。 “这样的附身有什么办法可以防备?” “没有外在因素,只有立场坚定,不为所动,才能避免被他找到机会夺取身体。” 听上去很简单,但人类总有这样那样的欲望,谁能做到心如止水。一时间,人人面色惶惶。 最先浮现在他们脑海里的念头就是要尽快把岑玉这个祸患除去。 因为这场变故,谢玄之提前结束了这次器灵认主的仪式,决定另选时间。 在这之前,谢玄之专门和谢三兄妹俩聊了聊。 从谢希灵那里探听出了召唤判官笔的详情,再多的兄妹俩什么都不肯说。 在得知两人想要立刻返回岭南之后,谢玄之想了想,说:“不如我送你们回去?” “不必了。”谢三对谢玄之的好意不太领情,反而很戒备。 谢玄之想了想,觉得谢三可能以为自己也是在图谋他的“镇天弓”。 “你确定?从京城到岭南,山高路远,岑玉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闻言,谢三皱了皱眉,望了望谢希灵。 这确实是个问题,手握重宝,但一路有豺狼窥伺的危险在侧。 谢三皱眉思索,谢希灵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三哥,我们为什么不答应他?他看上去很厉害。”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要镇天弓,咱们这次回去必然要受惩罚,如果连镇天弓都没带回去,怎么跟家主交代?” 提起这个,谢三心情复杂。他还记得在他向家主求援时被家主毫不留情地拒绝,丝毫不顾及谢希灵为谢家做了多少。就算现在妹妹相安无事,谢三对谢家也克制不住地生出了怨怼。 如果这次妹妹出了意外,他可能会恨上谢家吧。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出现的时候,谢三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摇摇头把那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开,谢三转头看着妹妹,又仔细思索了一下她的提议。 镇天弓一早就被人盯上了,他们兄妹俩回程的路上一定不安宁。也许谢玄之有目的,但他直白地提出送他们回去应当不至于在路上下手,否则落人把柄。 “你自己也说了,这一路上并不安全,你要送我们回去,图的是什么?” 谢三望着谢玄之的眼神充满探究。 谢玄之:“不图什么,我只是有事去岭南,与你们顺路罢了。” “当真?” “当然。”谢玄之点头。 他想要的是真正的镇天弓,自然不会对谢三手上那个赝品有什么想法。 谢三半信半疑,终究是选择相信谢玄之。 两人约定,后日启程,出发去岭南。 在城郊与众人分别后,谢玄之就发现小徒弟跟在他身后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过话。 他不解地问道:“你有心事?” 纪鑫回神:“啊……师父,你要离开京城吗?” “是。” “去岭南?” “嗯。” 纪鑫无力地叹了口气,“我接下来就要去工作了……师父,我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你。我修为太低,进不了飞光阵;连出门都不能跟你一块儿。” 要不是经纪人琳姐通知他,纪鑫可能还沉迷在玄学中无法自拔,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主业是演员。 “我收你当徒弟又不是想要你帮我什么。” 谢玄之笑笑,“你资质不差,勤加修炼日后的修为不会低,你有自保的能力我这个做师父的就没有失职。” “放心吧,我很快会要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自己小心,岑玉不在京城,但京城其他鬼怪也会出来活动。” “岑玉也会离开京城?” “我总觉得他对谢三手里的镇天弓太过执着,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不过他总会回到京城的。” “师父为什么断定他会回来,要是他跑到别的地方呢?” “不会。”谢玄之肯定地摇摇头,说:“京城是一国首都,是天地灵气最精纯的汇集之地,所有修行之人在京城的地界都能得到灵力供给,岑玉也不例外,他的伤势还没恢复,更加不会放弃京城。” 纪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时间一晃到了后日。 谢玄之在京城外等来了谢三兄妹俩。 三人坐车,由谢三开车,向岭南的方向出发。 …… 一行三人的车开离京城后不久,一辆车出现在原地。 为首的黑色汽车内,吴钧坐在副驾驶上举着望远镜,镜头里正是谢三的车。 “六爷,他们去的方向是岭南。” 后座上的老人是山河拍卖行的六爷,他接过吴钧的望远镜,看了看,确定谢家兄妹在车上,笑着点点头。 “跟上。” “是。” 吴钧答应一声,打了个不起眼的手势。 司机开动了汽车,混在车流中的另外几辆车也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 谢三开车,谢希灵坐在后座,谢玄之坐在副驾驶。 谢三和谢玄之都不说话,一路上的氛围十分怪异。受不了这种奇怪气氛的谢希灵决定打破这种安静。 “道友,我叫谢希灵,你叫什么呀?” 谢玄之:“谢玄之。” 谢希灵惊喜:“咦?我们都姓谢,好巧啊,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谢玄之笑了笑,而谢三却眉头一动,那种被他忽视的怪异感在心里越发浓重。 他是岭南谢家的继承人,关于家族密事没有全部知晓的权利也比谢家其他人了解的多一些。 比如听到谢玄之的姓氏,谢希灵最多感叹他们或许五百年前是本家,但相比之下,谢三是知道岭南谢家确实有其他同源族人的。 在玄门失去话语权的京城谢家就是和岭南谢家同属一大氏族。 听到谢希灵的玩笑话,谢三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觉得谢玄之会不会真的和谢家有关系? 在京城的时候,他只顾着镇天弓和妹妹的安危,根本没有去了解谢玄之的底细,现在觉得自己实在疏忽大意了。 他在这里纠结,谢希灵还在和谢玄之套近乎。 “道友,我看你对上岑玉那个魔头好像也很厉害,你是怎么修炼的?” “你看上去好年轻啊,你今年多大了呀?” “有没有女朋友?” “……” 越说话题越跑偏,谢三都听不下去了,赶紧叫停。 “好了希灵,你不是不舒服吗?快休息吧。” 她什么时候说她不舒服了。 谢希灵嘟囔着,却听话地闭眼休息去了。 40-50 第41章 少阳 没了谢希灵的活跃气氛, 车里又安静下来。谢三时不时转头看谢玄之,后者只作不见。 谢三的目光投向他的次数实在太多,谢玄之只得无奈道:“开车的时候注意力要集中。” 这句话是从小徒弟那里听来的, 谢玄之觉得用在这里还是很合适的。 谢三扭头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心里再多疑惑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沉下心来专心开车。 如谢玄之所料, 这一路上有不少觊觎神器的家伙暗中对他们出手。 光是偷袭下药的就来了三批。 不过奇怪的是, 在京城对神器虎视眈眈的岑玉竟然没有出现。 在谢玄之又一次用幻术迷惑对方的视野甩开他们之后, 谢三抹了一把汗。 “怎么这么多?” 谢希灵趴在车窗上看后面被甩掉的人。 谢三:“都是冲着镇天弓来的。” 说着, 他看了看身旁的谢玄之,心里又想到刚才的猜测,试探着想把对方请进谢家:“我们还有两个小时到, 这次多谢你, 到了谢家就当是自己家……” 谢玄之抬眼望他,眼神平和清亮。 “这就不用了,我来岭南还有其他事要办,送你们到了我就离开了”。 “咦?”谢希灵:“道友,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 谢希灵还想再劝,谢三沉默一会儿, 就应下了。“也好, 多谢道友, 这次是我们兄妹欠了你的人情。” 谢玄之笑了笑, 问他:“有没有想法成为飞光阵的四方位启阵人之一?” 谢三沉默了。 当时他选择进入飞光阵取得法器认可是因为妹妹被岑玉挟持, 他为了救出妹妹才想要得到法器。但现在他的妹妹已经被脱离困境了, 谢三的想法自然变了。岑玉此人的难缠一看便知, 按照谢三谨慎的性格, 他对谢玄之的提议十分犹豫。 可能是看出了谢三的犹豫, 谢玄之说:“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这几天我都在岭南,如果你考虑好了,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谢玄之给了谢三自己的电话号码。谢三看着他娴熟地操作手机,心里还有些古怪。一路上的接触不多,但相处过程中,谢三也能察觉到对方虽然长相年轻,但有一种和现实微妙的不契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与世隔绝的高龄老人。看到他使用现代交流工具,谢三还有些惊讶。 两个小时后,汽车在谢家大宅前面停下。 大宅装修古典,青砖绿瓦,颇有江南风范。 谢玄之抬头打量了一番,竟然在谢家大宅周围感应到浓郁的血腥阴气。 谢玄之皱眉,岭南谢家在搞什么名堂? 看了看似乎毫不知情的谢三兄妹,谢玄之按耐住心头的疑窦,决定找个时间过来查看清楚。 “道友,你真的不进去坐坐吗?” 谢希灵还不死心。 谢玄之笑了笑,说:“两位恐怕还有家事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日后再见。” 谢三心头沉了沉,这人的话提醒了他。这次任务回来的晚,还险些弄丢了任务目标,只怕家主不会轻饶他们。想到这里,谢三也没有心思再去想谢玄之的古怪,便顺势说道。 “既然如此,道友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我自幼在岭南长大,对岭南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好,多谢。” “两位,就此告别。”谢玄之拱手告辞。 谢三和谢希灵兄妹俩回礼。 离开谢家大宅,谢玄之的目光在前方偏僻的小路上一扫而过,看了一眼状似无意停在那里的汽车。他什么都没做,径直走了。 远离众人的视线后,谢玄之召唤出拂尘,拂尘化为一柄飞剑,载上谢玄之直奔少阳山的方向而去。 …… 一辆黑色的汽车在谢家大宅外面不远处的小路上,丰茂的树叶遮住了大半车身。 这样看上去,就像一辆无意中停留在此的汽车。 副驾驶上,吴钧看着谢玄之的身影离开。转头对车后的人说:“六爷,谢玄之走了。” 后车座上闭目养神的六爷睁眼,“找人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什么,不能让他坏了咱们的事儿。” “明白。” 吴钧打了个电话,低声吩咐下去,立刻有人装作不经意地在谢玄之后面远远跟着。 六爷吩咐完,转头看着眼前古老的大宅,眯起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岭南谢家,没想到那东西是和他家有关系……” 六爷脸上露出笑容。 吴钧:“六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接触的那个姓谢的小子怎么样了?” “已经联系上了,他答应了会给我们打听消息。” “好,”六爷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你今晚就试试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 “是。” “记住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吴钧道:“六爷放心,我办事您是知道的,一向稳妥起见。” “嗯。” 六爷点头,重新闭上眼睛,车子悄无声息地后退,开走。 …… 少阳山。 一到少阳山,谢玄之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十分浓郁。 他收起飞剑,在山坡上慢慢走动。 少阳山树木丰茂,灌木丛生,遍地是花香。甚至能看见小动物跑来跑去。 这都是山上浓郁的灵气导致的结果。 谢玄之手腕一翻,牛皮卷轴出现在手上。 据黑白无常所说,这上面画的是地宫内部的构造,地宫在少阳山的具体地址却还要谢玄之自己摸索。 谢玄之四处打量山上的方位,现在是白天,星象不显,还是等到晚上再找会更快一些。 他刚走了几步,就察觉到一股气息从远处而来。 这股气十分熟悉。 谢玄之眉头一动,挥手给自己加了个遮掩气息的咒术,转瞬消失在原地。 一股冷意席卷,灰雾落地散去,露出里面的岑玉。 他左手拿着的毛笔一颤一颤地漂浮。 “这就是你说的少阳山?” 岑玉抬眼望了望四周,确实灵气浓郁,不输京城。若是能得到这满山灵气他的伤势一定能恢复,到时候整个天下任由他来往。 判官笔上下摇摆。 “既然你有圈定这座山的灵气的能力,知道这里灵气如此浓郁又岂会放弃?……”心情很好,岑玉眯着眼睛的神情却愈发让人感觉阴冷,“说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判官笔颤颤巍巍,颓废地把知道的都告诉岑玉。 “嗯?你的意思是这座山里有一股力量,禁锢了所有灵气?” 判官笔连忙一摆一摆地动弹,像是在点头。 “怪不得你没有自己把这里的灵气吸收,反而告诉我,看来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想借我的手得到这里的灵气。”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岑玉冷笑,听的判官笔这个没有身体的都觉得腿脚发软。 “行了,说说看,它在哪儿?” 判官笔立起来,指了一个方向,嗖的一下飞过去,岑玉脚步一点,跟上去。 谢玄之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看着岑玉的背影,默默低头望了望手里的牛皮卷轴。 好像不用等到晚上了。 …… 判官笔飞到半山坡的地方停下,就开始来回打转, 岑玉跟着它来到这里,看见判官笔这里飞飞,那里转转,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他挑了挑眉,问:“废物,你是找不到准确位置吗?” 判官笔呆滞了一下,垂头丧气地默认了。 “呵,果然是废物。”岑玉嗤笑,眼带嘲讽。“既然找不到具体位置,把这里全部毁掉就是了,多大点事儿。” 岑玉恶劣地说,手腕翻转,灰雾一样的灵气聚集。 隐藏在暗处的谢玄之一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少阳山处在岭南的西北方向,附近有不少人类聚集,岑玉这一击是带着毁掉少阳山的目的的,如果让他成功,不止少阳山的灵气泄露,山上的生灵都要灭亡,甚至连周边的人类也会被殃及。 谢玄之此刻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行踪,拂尘变为飞剑飞出去,冲向岑玉。 突如其来的剑意惊得判官笔一跳八丈远,也成功吸引了岑玉的注意力。 他使出灵力格挡,目光瞥见不作掩饰的谢玄之。 “又是你。” 飞剑回到主人手里,谢玄之持剑而立。 “岑玉,你要做什么?” 岑玉:“我要做什么你不都看见了吗?又何必多此一问?” “毁掉少阳山的罪孽你承担不起。” 谢玄之冷声道。 岑玉呵笑:“我又不是人类,可不在乎什么生前死后的业障,你想护着这些人类,与我何干?” “再说了……”岑玉语气恶劣道:“你自己都不是人类,又何必管那些蝼蚁的死活呢,你说是不是,谢道长?” 谢玄之眼帘微微一动,面色不变。 但他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事到如今,谢玄之对谢家隐瞒他的事有过很多猜想,其中他对自己的身世未尝没有过猜测,但岑玉张口咬定他不是人类到底让谢玄之恍惚了一下。 他能这么肯定绝不是无的放矢,谢玄之更倾向于对方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怎么?你不相信?” 说起这个,岑玉忽然来了兴致。他张口滔滔不绝。 “岭南谢家也是你们谢氏的一脉吧?虽然关系远了太多,但如果使用上古的咒术还是能判定你们之间有没有关系的。至于你不是人又是什么东西……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不过……”岑玉又说:“虽然你不是谢氏的血脉,也不是我讨厌的人类,但你毕竟八百年前就和他们是一伙的,我还是挺厌恶你的。” 岑玉的喜恶,谢玄之无所谓。 从前者口中得来的这些话算是意外收获,但眼前最关键的是阻止岑玉毁掉少阳山的行为。 第42章 断剑 “我是谁我自然会自己查清, 就不劳烦你多虑了。” 谢玄之说道:“如果你要对少阳山出手,我还是会阻止你。” “都知道你和那些人类不是一个种族了,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 岑玉奇怪道。 他不太理解谢玄之这样的想法, 在他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作为一个异类, 却当着一群蝼蚁的救世主, 谢玄之自己难道不觉得诡异吗? 谢玄之握着剑, 站在岑玉对面。 “他们是无辜之人。” “放屁。”岑玉嗤之以鼻, 说:“人类是天下最自私自利的生灵,世间恶念九成出自人类。” “人类,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岑玉直截了当地下了个定论。 “你看守我八百多年, 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也对, 谢氏怎么可能信任一个异类……” 岑玉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想方设法激怒谢玄之。 谢玄之知道这是一个试探岑玉真身的好机会,佯作蹙眉沉思的模样。 果然,岑玉随便往一棵树上一倚,姿势十分随意。 “我刚化形之后, 就一直在人间生活,那段时间, 我见过无数人类, 无一不是自私自利, 可以说为了他们自己什么都做的出来。我实在不理解, 天道为何孕育出人类这种低劣的生灵。我厌恶这样的人类, 但看着他们苦苦挣扎求生不得的时候又十分有趣, 所以我挑动他们自相残杀……人类生来自私, 他们就该在死亡中终结……” “谢氏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岑玉脸色中带着嘲讽, 说道:“谢玄之, 你大概不知道你们谢氏族人都是一副什么嘴脸吧……他们倾全族之力封印我可不是为了那些凡人,而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玄门。” “八百多年前灵气开始枯竭,天道陷入沉睡,如果不出意外,玄门败落是早晚的事……但谢氏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我的身份,趁着我刚化形把我封印在凤凰山,用来阻止京城灵气衰竭……” 谢玄之眼中划过一丝意外,岑玉所说的事情应该发生在他出生之前,按理来说,玄门典籍中应当有记载才是,但为何他不曾听闻? “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但明显并不能完全遏制灵气枯竭,这段时间我也看了,玄门败落,凡人大多已经不再相信神鬼之说,他们的意图恐怕也实现不了了。” “用你遏制灵力枯竭?” 谢玄之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吗?”岑玉嘴角微扯,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天地开辟以后,最原始的混沌分化成了两股气,一阴一阳,一个是承天下气运的鸿蒙元气,一个是主恶念杀伐的天地戾气。二者是天道之下最高等的世间本源,也是天道灵力的汇聚,就算有一天世间灵气全部枯竭,也不会消亡,而是化作本源之气回归天道……天道诞生后,两股气也跟着有了意识,鸿蒙元气承担万物灵运,修行不易,而天地戾气取世间恶念为食,先一步诞生完整的灵智并化为人形……” “我就是天地戾气。” 谢玄之了然,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难怪他对谢氏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谢玄之,谢氏从哪儿找来的你我不知道,但他们对你绝无好意,比如让你失去轮回的代价,永远滞留人间……”岑玉看向谢玄之,“你不恨他们吗?事到如今还一心护着人类,你图什么?”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求问心无愧。” 谢玄之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但不代表他就要放弃人类。且不论少阳山附近的人们是无辜被牵连,光是这满山的生灵,谢玄之都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岑玉不屑一顾,“看来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既然如此……” 他手中不知何时汇聚了灵力,无数道流光射出。 “……那你就去死吧。” 所幸谢玄之早有准备,横剑打掉扑面而来的杀意,另一只手甩出符箓,将流光全部席卷包裹住。 岑玉见一招不成,飞身而来,谢玄之握紧飞剑,两人一剑一拳缠斗在一起。 顿时,飞沙弥漫,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判官笔被这阵仗吓得一颤一颤,犹豫了一下,转头飞向山下。 判官笔刚飞到山下,眼见着要远离山上那两个人了,还没等它决定好下一步往哪个方向走,就看见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炬地盯着它。 判官笔顿时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放你出来可不是让你四处游荡的,还不把你该做的做了?” 孟婆双目微瞪,言语冷淡。 “回去。” 判官笔在空中飘了一会儿,似乎在进行非常挣扎的选择,最后一扭头又返回山上去了。 …… 和岑玉交手不到三十个来回,谢玄之就感觉两人再这么打下去打到天黑都分不出胜负。岑玉因挣脱封印被天雷重伤,以致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如果让他恢复实力,谢玄之自觉不是他的对手。 谢玄之暗想,必须要尽快找到真正的镇天弓,然后回京城选出能开启飞光阵的人,在岑玉伤势恢复之前把他重新封印。 “可恶。” 与此同时,岑玉心里也在唾骂。 如果不是他受了伤,灵力在封印中还被压制,凭借着他千年的修为又怎么会只和谢玄之打个平手。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谢氏的错。 岑玉狠狠地瞪了谢玄之一眼,手下加重了力道。谢玄之连忙避开,同时剑气迸发。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判官笔从山下飘飘忽忽上来了。 它立在两人不远处,犹豫了一会儿,好像狠下了决心一样。 判官笔凌空一转,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一道金色的圆形印记出现,漂浮在半空中。那印记仿佛有生命一样溜溜达达转了几下,少阳山的灵气像抽丝剥茧一样被吸入其中。 从一开始的缓慢到后来迅速流动,这个动静不算小,缠斗中的谢玄之和岑玉立刻感觉到了。 谢玄之视线一转,注意到判官笔那边的动静,心头一沉。 不好,少阳山的灵气已经被撼动了。 岑玉则是愣了一下笑出声来。“没想到吧?你在这里与我纠缠,我没做成的事却被一个小小鬼物做成了,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谢玄之眉头紧锁,瞬间与岑玉拉开距离,飞身拦截判官笔。 岑玉又怎么会让他如愿,随后一道暗含杀意的灵力打过去,谢玄之堪堪避开,就感觉到少阳山地动山摇。 谢玄之望着脚下摇摇晃晃的土地,又看了看判官笔那边。 来不及了。 他把飞剑往地上一插,剑中灵力发散到少阳山内部,谢玄之也挥手甩出数道符箓,形成一个巨型八卦阵,试图将飞剑作为锚稳定灵力崩散的少阳山。 那道金色圆环印记崩溃,判官笔一顿,失去了力量一样掉在地上。 岑玉眉头一挑,手一招,判官笔自动到了他手里。 “小废物,还有点用处嘛……” 岑玉喃喃说道,向着谢玄之的方向喊道:“这个就当是送你的礼物了,不用谢,我就先走了。” 他大笑两声,脚下一点,整个人消失在少阳山。 指挥着庞大的八卦阵,耗费的精力太多,谢玄之额角渐渐有冷汗流下,但少阳山的灵气还在继续外泄。 他加大了灵力的输出,飞剑剑身轻轻颤动。 少阳山的震动越来越严重,狂风肆虐,山上的生灵逃难一样四处奔逃。 渐渐地,谢玄之觉得力不从心,这座山实在太大,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支撑的。 溃散的灵气在山体内奔走,插在地上充当锚点的飞剑颤动愈发剧烈,不一会儿,飞剑竟咔嚓一下崩断,碎成了三节。 谢玄之瞳孔一震。 这把飞剑是他二十岁那年自己打造的,这些年来,他无数次重锻、加固,早把它当成自己的一部分,现在竟然断了。 谢玄之惊讶了一下,却没有时间可惜,因为飞剑的断裂让那些原本被固定的灵气又开始四处游走。 谢玄之紧紧抿着唇,手上法诀不断,八卦阵还未完整成型,他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这时,一声巨响,少阳山的震动比之前更加剧烈,几乎是一瞬间,谢玄之脚下的地面裂开,山体崩塌。 四周汹涌而来的灵气席卷了他全身,谢玄之眼前一黑,视线里的一切都模糊了。 昏倒的谢玄之不知道,他掉进了地上那条缝隙,陷入山体中后,缝隙突然合上,严丝合缝。也不知道在他昏迷后没多久,少阳山中忽然有一股力量苏醒过来,四处流窜的灵气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崩塌溃散的少阳山渐渐止住了继续坍塌的趋势,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少阳山平静下来,山上的生灵们抬头四处张望了会儿,发觉没有了危险又低下头继续吃草。 十分的心大。 山脚下,孟婆身姿佝偻着,面容严肃。望着少阳山的崩塌中止之后,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把判官笔找回来了。 找回去交差。 ……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统一一下,晚上九点更新,如果没有意外,这本都是日更 么么哒各位,谢谢支持~ 悄咪咪求个收藏呀~ヾ(??`。ヾ) 第43章 地宫 少阳山是岭南的一大名山。 就在今天, 少阳山青天白日坍塌了,这无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虽然只坍塌了一半就诡异地停下了,但一半的山体损毁是肯定的, 这一事件引起岭南相关部门的关注,也在网络上引发了议论。 “哪位道友在此渡劫?怎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楼上能不能别捣乱,这是重大自然灾害, 不是你玩梗的素材。也不知道山上有没有人, 这么严重的坍塌要是有人肯定惨了。” “天呐!好可怕。” “这件事告诉我们, 保护环境, 人人有责。对大自然的过度开采终究会报应到我们人类身上。” “山体坍塌的主要原因有……” “可是少阳山是保护区啊,我记得看过少阳山的图片,少有的原汁原味的深山老林, 哪儿有过度开采?” “那你说为什么坍塌?难不成真有人渡劫?搞笑。” “都别瞎猜了, 键盘侠闭嘴,等官方消息吧。” “……” …… 网上议论纷纷,相关部门的人立刻派人去少阳山排查有没有人员伤亡,所幸山体坍塌波及的范围不广, 离少阳山不远的村落并没有受到影响。少阳山属于保护区,平时除了特殊情况, 不让其他人靠近, 但为了以防万一, 相关部门还是派人在山上搜寻, 搜寻结果表明除了山上本就生活的动物, 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类活动的痕迹。 没有人员伤亡是最大的幸运。 但山体坍塌的主要原因还是需要详细查验, 当地部门把整个山封锁起来, 相关人员聚集在山上山下, 想要查明原因, 以及安抚大众的心。 …… 吴钧脚步匆匆,进到书房,在六爷身旁低声唤道。 “六爷。” 六爷:“什么事?” “少阳山坍塌了,有灵力外泄。” “少阳山?”六爷疑惑。 “是,已经引起公众关注了。”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还不清楚,少阳山被相关部门封锁起来了,我等会儿派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消息。” “去吧。” “是。” 吴钧点点头要转身,又被六爷叫住。 “等一下……”六爷两指摩挲着左手上的指环,说:“谢家那边怎么样了?” 吴钧毕恭毕敬:“谢七说今晚会找机会来见六爷。” “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吴钧嗫嚅道:“……谢玄之跟丢了。” 六爷神色不明:“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清楚。”吴钧说:“刚离开谢家大宅范围内,我们的人就跟丢了他,恐怕是谢玄之早就发现了。” “无事,暂时不用管他。谢家那边的事要紧,你去办吧,别耽搁了。” 六爷摆摆手,示意吴钧出去。 吴钧颔首称是,转身出去。 …… 此时的京城。 纪鑫正在剧组拍戏。 一场戏结束,纪鑫走到休息区,喝了口水,发现自己的助理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助理回神:“纪哥……我随便刷刷新闻,看见热搜上说有座山坍塌了,点进去看了看。” “什么山?”纪鑫随口问了一句。 “岭南的少阳山,还是保护区呢……” 小助理后面的话纪鑫没听清,他只听见岭南的时候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给我看看。” 纪鑫拿过小助理的手机,逐字逐句看上面的新闻。 师父好像就去了岭南…… 纪鑫突然有点担心,摸出自己的手机给谢玄之打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听…… 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对面都没有人接听,纪鑫皱眉。 “纪哥,你怎么了?” “你帮我订个机票,我要去岭南。”师父下落不明了,纪鑫有点放心不下。 听他师父说岑玉很有可能也跟去岭南了,他俩的这个关系如此差劲,他们见面一定会打起来,师父电话打不通该不会是和岑玉有关系吧。 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纪鑫的想法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 岭南谢家。 谢三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沁满凉意的石板把他的膝盖冻得冰凉麻木。 谢三已经在这里跪了六个小时了,从回到谢家一直跪到天色泛黑。 六个小时前。谢三把镇天弓交到谢家家主手上时,后者脸色阴沉。谢三当即跪下请罪,并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谢三言辞诚恳,请求家主责罚。 而家主冷笑着说:“既然你想跪,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 说完,家主关上门。 谢三这一跪,就是六个小时。 左侧的柱子后面,冒出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谢三余光瞥见那个人的面容,是谢希灵。 谢希灵四周望望,没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三哥。” “你来做什么?”谢三皱眉,望了望周围,“快回去,被发现你来这里找我你也要受罚的。” “三哥,我给你送点吃的,你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 谢希灵心疼地望着她哥,手里拿出偷偷摸摸藏着的食物。 “你就吃一口,你吃完我就走。” 扛不住谢希灵苦苦劝告,谢三喝了几口水,没敢吃妹妹带来的其他食物。家主让他跪在这里是为了惩罚,那他就要有一个受罚的心态。 “东西我就不吃了,你拿回去吧,若是家主过来看到你定会大发雷霆,快回去吧。” “可是三哥,你是为了救我才耽误了任务,家主要罚也应该连我一起罚。” 谢希灵心里满是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修为太差被岑玉手下的女鬼抓住,三哥也不会被威胁,他们这次的任务也就不会耽误。 “胡说什么呢?我是你亲哥,你让我看着你送死吗?”谢三一脸不赞同,“至于惩罚,也是我应得的,不关你的事。” “三哥……” “听话,回去。” 谢希灵还想再说,谢三频频催促,又以家主的名义吓唬她,而谢希灵到底是害怕家主的,最终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又过了很久,吱呀一声,谢三面前的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 谢三低下头去:“家主。” “进来。” 家主居高临下地看了谢三一会儿,才施舍般地开口,转身走回房内。 谢三动了动膝盖,发现双腿早已经麻木,他强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房内。到了房内,就又跪了下去。 家主坐在上首,面无表情。 “谢三,我让你立刻带着镇天弓回来,你为什么违抗我的命令?” “家主恕罪,我担心留妹妹一个人在京城会有不测,都是我的错……” “不要在我面前找任何借口。”家主冷着脸,说:“别忘了你是谢家培养的,你的一切都是谢家给的,当然要有为谢家牺牲一切的义务。” “这次任务我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你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家主声音透着冷意。 谢三:“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当,我甘愿领罚,请家主责罚。” “你毕竟是我谢家的继承人,不罚你难以服众……”家主顿了一下,说:“你就去地下室看守镇天弓吧……” 谢三心里疑惑,过往家族里有犯了大错的受到的惩罚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这一次怎么…… 把疑惑放进心里,谢三恭恭敬敬地点头,“是,我这就去,多谢家主。” 家主挥挥手,谢三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谢七。” 家主唤了一个名字,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谢七拱手:“家主。” “谢三对谢家的心不纯粹了,他不适合再当这个继承人了……”家主呢喃着,像在自言自语。 “继承人谁都能当,除了心思不纯的人……谢七,你去,送他一程。” 谢七抬眼,眸中尽是犹豫:“家主,既然要杀三哥……不是,谢三,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地下室?” “心不纯,但他的血还是纯粹的,不能浪费了。” 家主似乎在感叹一样的语气让谢七顿时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我这就去。” 他连忙低下头,敛下眸中的惊骇,快速退了出去。 …… …… 谢玄之清醒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想被什么挤压过一样,有些喘不过气。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大片大片土黄的泥块。 谢玄之爬起来,环视一圈,发现他现在在一个地洞里,他伸手摸了摸周围的泥土,确定自己还在少阳山。 而少阳山没有地洞一类的东西,真要追究起来,反而有个地宫。 想到这里,谢玄之心里微微一动,取出牛皮卷轴,卷轴上清晰地刻画着地宫的地形。谢玄之往前走了一段路,四周看了看,对照地图发现自己现在正处在地宫最前面的部位。 谢玄之当机立断,沿着牛皮卷轴上的路线走。 一边走,谢玄之心里一边想事情。现在少阳山并没有昏倒之前的地动山摇,反而一片平静,灵力也回归原位,好像一切都是都没有变一样。而他,就那么巧地掉进地宫。 谢玄之心里隐隐觉得,少阳山的这种变化和地宫里那件真正的神器有关。 他灵识内视,发觉自己身体里的灵力消耗一空,不禁苦笑,待会儿若是遇见危险,自己恐怕都没有灵力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44章 谢七 值得庆幸的是, 谢玄之一路走过去十分顺遂,并没有遇见什么机关,除了最后神器沉睡的石室前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牛皮卷轴的原因。 穿过一道石门, 看到横亘在面前的场景时,谢玄之就知道他到达目的地了。 眼前长达百米的深坑看不见底,连接着两端的仅仅是一根锁链, 深坑对面的高台上, 一把漆黑的长弓躺在那里。 不出意外, 那就是黑白无常所说的真正的神器镇天弓了。 谢玄之觉得既然有人修建这个地宫, 那么它就一定不会让人一帆风顺地通过,他四下望望,果然在四周石壁上看见了一个个孔洞。 谢玄之摸出符箓, 藏在手心, 一步踏上了锁链桥。 锁链桥独木难支,只有成年人两指宽,谢玄之站上去锁链立刻叮当作响,晃晃悠悠, 颇有要把上面的人摔下去的趋势。 谢玄之脚下找了个稳妥的角度,刚在锁链上站稳, 只听嗖嗖的破空声传来, 谢玄之身子一斜, 孔洞机关里射出的暗器擦身而过, 全都打在锁链上。随后, 陆陆续续又有接连不断的暗器射出。 谢玄之努力把脚下稳住, 一边避开暗器, 一边小心地往前移动。 走到锁链中间的时候, 脚下突然有些不对, 谢玄之低头一看,锁链前端竟然有些松动了,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要断裂。 谢玄之皱眉,一眼锁定那些发射暗器的孔洞。那些暗器都是带着灵力的,他本以为是要置闯入地宫的人于死地,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想弄断锁链,阻止进来的人去到对面。 也是,这世道哪儿有那么多玄门中人,防的大多是不知深浅的凡人。 如果是这样,谢玄之的处境似乎并不危险,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了阻止少阳山灵力继续外泄消耗了自己的灵力,更是失去了武器飞剑,说一句手无寸铁也不为过。 谢玄之苦笑,锁链又松动了一分,他来不及感叹,一把抓住锁链前端,与此同时,锁链松动,一分为二,谢玄之紧紧抓着连接对面的那一半,被惯性甩到深坑的石壁上。 谢玄之一把抓住石壁上凸起的石块,稳定了身形后就想用取出飞剑,下一秒才意识到他的飞剑已经断裂在外面了。 谢玄之叹了口气,习惯了,有些心疼跟了自己八百多年的飞剑。 幸好还有一些符箓,他把符箓甩出来,给自己周围加了一层保护屏障,便拉着锁链向上攀爬。 暗器还在发射,谢玄之在符箓的保护下成功到达深坑对面。 谢玄之脚步踏上对面的时候,石壁上的暗器停下了,好像它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外人穿过锁链,一旦阻止不了也就放弃了。 离得近了,谢玄之更清楚地看见立在石台上的镇天弓。弓身漆黑,好像包裹着一层外壳,隐隐流露出与外边不符的金光。 谢玄之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大灵力,压的人呼吸有些急促。 没错了,这才是真正的神器。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走上石台,离镇天弓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谢玄之顿了一下,反手摸出一张符箓,扔在地上。 符箓落地,成了一个傀儡。傀儡脚步缓慢,走向石台。在他距离镇天弓只有不到三步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四面八方的灵力扑上去,把傀儡撕得粉碎。 看到这场景,谢玄之眼神沉了一下。 果然,之前的暗器还只是开胃菜,这才是真正的难关。 问题来了,现在谢玄之没有灵力,飞剑断裂,手里的符箓也没剩多少,他怎么跨过最后一关,取得镇天弓? 谢玄之微微抿唇,神色凝重。 …… 夜色浓郁。 谢七穿着长风衣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趁着夜色走出谢家,一直走到一个酒店门口。 酒店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山河拍卖行的吴钧。 谢七走过去。 吴钧:“跟我来吧。” 谢七犹豫了一会儿,跟上前面那人的步伐。 吴钧带着谢七,上到酒店的一个房间,咚咚咚敲门,门里传出“进来”的声音。 吴钧开门而入:“六爷,他来了。” 六爷转头看了看吴钧身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对方看不清面貌,从肢体语言行为来看应该是个年轻人。 六爷站起身,笑着走过来。“早就听说谢家的后辈个个都是英才,我真是羡慕谢家主啊……坐,请坐。” 谢七听到后却是浑身一颤,僵硬地坐到椅子上。 六爷注意到了他的奇怪,给吴钧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坐到谢七身旁。 吴钧:“你今天肯来说明应该考虑好我的提议了吧,怎么样?” 谢七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要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给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 他的声音嘶哑暗沉,长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六爷和吴钧对视一眼,温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只要我们有,就一定满足你。” “真的?”谢七有些不相信。 “这是当然,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山河拍卖行难道还满足不了你想要的?”吴钧说。 谢七低着头,脑子里乱七八糟:“救我……我不能继续待在谢家,我要离开岭南……” 闻言,六爷皱眉,觉得谢七的状态有些奇怪,便做出和蔼的神色问道:“你能说说为什么吗?谢家怎么了?” 被问到谢家,谢七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刚看到的一切,满池血水翻腾,诡异的图案,还有鲜血淋漓脸色苍白的谢三…… 谢七藏在衣服下的脸上流下冷汗,瞳孔开始涣散,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蹦:“血……都是血……现在是三哥,接下来很快就,轮到我了……我不能死,不能死……” 六爷直觉谢七的话里藏着大秘密,心里着急,又怕他的催促惊扰了谢七,只得温声细语问道:“什么血?是不是有敌人上门?谢家不是有神器吗?应该没事吧……” 谁知道谢七突然身子颤栗,声音尖利起来。 “不是神器,是怪物,喝血的怪物……家主用族人的命灌溉神器……那一定是邪物……” 六爷眸中精光一闪,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谢七缓了好久,才颤抖着把事情都说了。 从谢七口中,他们才得知谢三回谢家以后发生了什么。 谢三因为担心妹妹滞留京城导致任务时间过长被家主责罚跪了六个多小时后,又被要求去地下室看守他取回来的镇天弓。而在谢三出去以后,谢七则被家主通知了一个任务,去地下室把谢三的血放掉。 谢家地下室里有一个血池,这是谢七无意中发现的,原本他以为这里的鲜血是动物的血,觉得有些不适但并不反感。 结果今天才从家主口中得知,那些鲜血都是谢家族人的血。而血池中的巨石上放着的正是神器镇天弓。 谢家主一直在用谢氏族人的血灌溉神器。 谢七心神俱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又不忍心对谢三下杀手,只给他划了道细微的伤口就打算撤离。没想到地下室里居然布置了一个巨大的阵法,谢三的血一流出来阵法就亮了,谢三的血疯狂涌入血池中,几乎是一瞬间,谢三就脸色惨白,瞳孔失去焦距。 谢七吓坏了,慌不择路地逃离地下室。 跑到外面被冷风一吹,混沌的脑子清明了,谢七一下子就明白,家主是知道自己会对谢三留情,故而摆了他一道,目的就是要谢三死。 那自己呢?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家主会轻易放过他吗? 血池的鲜血不断,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谢七。 谢七身上冷汗直冒,脑子里疯狂想着办法,这个时候吴钧联系上了他。 和山河拍卖行扯上关系是一次意外,但谢七没有别的办法了。 山河拍卖行远在京城,如果借由对方的手逃离岭南,谢家应该找不上他了吧。 谢七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接到吴钧的电话后就匆匆赶来了。 听完谢七的话,六爷眼中精光闪烁, 谢七:“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说,只要救我离开……” 六爷露出一抹笑容,说:“你放心,我们是讲信用的,一定会护你周全。” 他又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就让吴钧带谢七离开了。 最要紧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不一会儿,吴钧回来了。 “那小子走了?” “是,他不敢回谢家,我告诉他他现在还在岭南,如果他逃了,谢家就会知道是他走露了消息,到时候谁都庇护不了他。” “先稳住他,这个小子可是个关键人物。” “我知道了,等会儿派个人看着他。” 六爷点点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消息来的这么顺利……”六爷心情不错,说道:“你去给谢家下个拜帖,就说我明天想去拜访,问谢家主有没有空接待。” “是,我这就去。”吴钧转身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今天一直在搞学院要的材料,跑了好几回,昨天没来得及更新,对不起大家,我今天努努力,争取晚上补上昨天的 第45章 死亡 地宫里灵气肆虐。 谢玄之站在高台下, 看着灵气翻腾后又趋于平静。 他的傀儡符箓用完了,要得到镇天弓就必须自己走过去,但他现在没有灵力可用, 贸然冲过去恐怕是找死。 谢玄之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把牛皮卷轴重新翻出来。一打开,牛皮卷轴上的图案映入眼帘。 谢玄之心里有个想法, 但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所以他想验证一下。 赌一把好了, 就算他想错了, 也不吃亏。 想到这里,谢玄之下定了决定。他用一根丝线缠绕着一张符箓缠在牛皮卷轴上,看了看前方的镇天弓, 卷起牛皮卷轴扔了过去。 很奇怪的是, 牛皮卷轴很轻松地穿过灵气翻腾的区域,覆盖在镇天弓身上。 谢玄之心里划过一丝了然。这张卷轴极有可能本就是地宫内的东西,所以不受地宫灵气阻拦。 也正因如此,谢玄之手持牛皮卷轴才一路顺利地走到最后。 可它是怎么到地府手里的。 地宫又是谁建造的。 谢玄之觉得还有很多疑点。 符箓随着牛皮卷轴扔到了镇天弓旁边, 谢玄之口中默念咒语,符箓泛着微光, 变大, 把镇天弓整个托了起来。 一离开高台, 镇天弓漆黑的弓身上突然泛起微微的金光, 整个地宫开始地动山摇。 谢玄之伸手一招, 镇天弓落入手里。 看来镇天弓是地宫的关键, 没了镇天弓, 地宫也会崩塌。要尽快离开这里。 正想着, 谢玄之手里的镇天弓突然一阵颤栗。谢玄之眼眸微深, 提防着它是不是要做出攻击。 没想到下一刻,一股灵气从掌心涌入,缓慢却有力,瞬间充盈了谢玄之整个丹田。 这种感觉……好奇怪。 谢玄之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镇天弓似乎对他没有恶意,也不知是不是牛皮卷轴的原因。 地宫还在晃动着,锁链桥已经断了,关于怎么离开谢玄之犯了难。 突然,镇天弓挣脱谢玄之的手,前者感觉它似乎有什么事要做,犹豫了一下就放开了手。 镇天弓飘在半空,没有逃离,反而面对着锁链桥对面,弓弦自发拉动,一支支灵箭射出,扎在对面的石壁上,另一头像蜘蛛丝一样搭在弓弦上。 镇天弓飘到谢玄之面前,后者明白了它的意思,“你要带我过去?” 镇天弓没有动静,执着地想让谢玄之拉着它。 谢玄之伸手握紧镇天弓,站在深坑旁边,脚下轻点,镇天弓带着他纵身而起,一跃到了对面。 站稳脚步,谢玄之轻声对镇天弓说:“多谢。” 镇天弓收回灵箭,弓身轻轻震动,此时地宫里有石块掉落,谢玄之握紧镇天弓从原路返回。 被谢玄之握在手里的镇天弓微微颤栗,激动不已。 它是为他而生的,就算他变了个模样,身上的气息也不一样了,就算所有人都不认识他,它依然在他出现的瞬间就认出自己的主人。 这种刻在灵魂里的熟悉是变不了的。 镇天弓微微颤动,虽然不能说话,但也表达出了喜悦的心情。 …… 与此同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天色大亮。 谢希灵等到天亮也没等到谢三回来,心里不免着急。 谢希灵一咬牙就出去找谢三,刚到前院就遇上了从外面进来的谢七。 谢希灵知道他是在家主院里做事的,连忙跑过去拦住谢七。 “七哥!” 谢七刚回来,趁着没人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谢希灵:“七哥,你知道我三哥在哪儿吗?他昨天没回来,是不是家主还在罚他?” 谢七脸色微变:“我……我不知道……” “你昨天不是在家主院里吗?你没看见三哥吗?哎呀七哥,你就告诉我吧,我不说是你说的,好不好?” 谢希灵一口一个三哥让谢七心烦意乱,脑子里又想起昨晚的一切。他眉间闪过一丝不耐,随口敷衍谢希灵就匆匆走了。 “我没看见,别问我。” 被甩了脸色的谢希灵一脸茫然。 明明昨天她偷偷去看三哥的时候还看到谢七在附近的,他怎么说没看见三哥呢? 谢七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听人说家主传唤他,他心里一跳,又怕被家主看出什么,连忙收敛情绪走过去。 “家主。” “你去哪儿了?”家主不冷不热地问道。 谢七的心跳漏了一拍,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我不太适应……所以出去走了走……” “这种事你得尽早适应,毕竟以后还多着呢。” 家主似乎没有怀疑谢七,而是用平常的说起了令谢七毛骨悚然的话。 谢七咽了咽口水,他没理解错的话,家主的意思是……让他以后负责处理类似谢三的事? 谢七背上冷汗直冒,脸色也不太好看,幸而低着头,没有让家主看见。 谢七鼓起勇气,问:“家主,为什么……是我?” “今早的消息,谢六死在外面了,以后你接替他。” 谢六是以后待在家主身边,替家主处理琐事的谢家子弟。照这么看,以前谢六做的就是他昨晚做的事。 谢七根本来不及为谢六难过,就意识到自己以后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迫切地希望山河拍卖行的人尽快离开,顺便把他带走,远离岭南。 “你去把谢三的尸体处理了。” 家主一句话让谢七忍不住一哆嗦。 “……是。” 谢七走出家主的房间,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被外面的风一吹,背上的冷汗让人直打哆嗦。家主刚刚下达的命令他不敢耽搁,匆忙喘了几口粗气就走去地下室。 却不知道,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地下室昏暗无光。谢七一路摸索着找到血池的方向,一眼就看见谢三的尸体躺在那里,没了气息。 其实不用特地寻找,因为新鲜血液的味道极其浓烈,隔了老远谢七闻见这股血腥味脸色就变得极差。 谢七走上前去,伸手试探了一下谢三的鼻息,没有气息,心跳也停止了。 谢三,真的死了。 谢七有些恍惚,还觉得有些荒谬,谢家的继承人就这么死了,死在一个诡异的血池边。 可再怎么不敢相信,这也是事实,人还是谢七亲自动的手。 谢七跪在谢三的尸体旁边,口中喃喃自语:“三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你,我不知道这里有阵法……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死不瞑目就去找家主……是他,他不想让你活,也不想让我们活……” “对不起……” 昏暗的地下室里,谢七背后不远处,一个脑袋悄悄探出来。看着谢七面前的尸体,那人眼睛瞬间睁大,一下子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神经兮兮地念叨了好久,谢七把谢三的尸体搬起来,拖到血池旁边。 离的这样近,血腥味扑面而来,谢七低头就能看见血池中自己的倒影。他闭了闭眼,一狠心把谢三扔了下去。 谢三惨白的脸浸入血池,猩红色取代了惨白,几乎是一瞬间就吞噬了他,没有掀起一点水花。 谢七又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离开。 地下室里的另一个人早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谢希灵靠在墙壁上,两眼瞪大,望着天上,双目无神,失了魂一样。 谢七的脚步声离开后,她才探出脑袋,磕磕绊绊地跑到血池旁边。 血池里的腥气浓郁,让谢希灵几欲作呕。她生生忍下喉间的不适,死死盯着血池。 就在刚才,她的哥哥在她面前被扔在了里面。 听谢七的意思,是家主让他杀死三哥的。 谢希灵心里一腔恨意迸发。 兄妹俩早知道这次回来会受到惩罚,但谢希灵怎么也没想到,代价竟然是三哥的性命。 凭什么? 他为谢家做的还不够吗? 继承人的权利没有,该做的事一样不少,最后落得一个如此下场。 何其不公! 谢希灵眼眶泛红,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恨家主。如果不是深知自己的弱小,对上家主只会是以卵击石,谢希灵早就冲出去找家主拼命了。如果她死了,到时候就没人给三哥报仇了。 谢希灵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刚才躲在暗处,她无数次想不管不顾得冲出来,阻止谢七把三哥的尸体抛下血池,最后咬牙忍住了。 她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不能出去,出去了不但保不住三哥的身体,他们兄妹就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到最后,谢希灵的大腿被她自己掐的乌青,看不出肉色。 谢希灵的目光投向血池中的巨石,上面的漆黑长弓是那么眼熟。 “都是这东西……”谢希灵眼神愤恨。 说来真可笑,三哥为了这把长弓被处罚,到头来下场竟是被当做养料供奉这把长弓。 谢希灵心头一股怒意涌上来,甩出长鞭把漆黑长弓勾了过来,握在手里。 “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谢希灵擦干眼泪,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血池,眼神深刻,似乎是想透过血池看那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 第46章 合作 谢玄之从地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他一出来, 就看见远远地有几个人影在走动。有镇天弓的灵力补充,谢玄之迅速给自己加了个隐藏身形气息的术法。 那边几个男人慢慢走近,和谢玄之擦身而过, 丝毫没有发觉还有一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下了山。 “确定山上没人吧?” “没有,都搜寻遍了。” “得快点找到原因, 好安抚公众, 现在网上舆论还挺严重。” “嗯……” “……” …… 这些人的言谈谢玄之并不清楚, 他下了山就直接去找岑玉。 谢玄之曾暗中在谢玄之身上放了追踪定位的符箓, 所以定位他的踪迹不是难事。 刚才在地宫里,谢玄之就在回想少阳山灵气崩散的一幕幕,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得去找岑玉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此时的岑玉正在压榨判官笔。 岑玉伸出手, 理所当然地:“刚才取走的灵力拿出来。” 判官笔犹犹豫豫。 岑玉:“小废物, 你想私吞?” 岑玉的语气很不好,判官笔吓得瑟瑟发抖,犹豫了一会儿就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一个透明的球掉落出来。 岑玉一把接住, 感受到球里的灵气,心情大悦, 给了判官笔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 把透明的灵球扔进口中…… 吞了。 却不清楚在他闭眼吸收灵力的时候, 判官笔默默地往外面挪去。 少阳山灵气的确纯粹充裕, 被压缩成球的灵气一进入体内, 岑玉就感觉到醇厚的灵力在体内流淌, 甚至一点一点填充他的伤势。 虽然不够治愈他的伤势, 让他恢复全部实力, 但总归也有点用处。 岑玉正是心情不错的时候, 突然感觉丹田里一阵悸动,一股要冲破丹田力道撕扯着他的灵力。 他脸色一沉,手指拍打着自己的穴位,那股力道慢慢地被牵引出来。 是一把青铜钥匙。 岑玉微微眯眼,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他伸手想抓住它,青铜钥匙嗖的一下退去,飞到了别人手中。 岑玉抬眼一望,不远处站了个鹤发鸡皮的老妪,她手中捏着那把青铜钥匙,拿出手帕仔细地把它包起来,然后收好。 “喂,”岑玉不愉,“拿过来,钥匙。” 老妪,也就是孟婆表情从容,“这不是属于你的。” “是不是与我何干,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别再让我问第二遍。” 岑玉余光瞥见孟婆身后露出来的判官笔,冷笑道:“小废物,现在又想叛变了?” 判官笔一颤一颤地,缩到孟婆身后,想把自己藏起来。 孟婆转移话题:“大人不想知道这把青铜钥匙是如何出现在您身上的吗?” 岑玉挑眉:“说来听听。” “当年谢氏封印你于凤凰山,期间你数次逃脱,而后又被重新封印……” 听孟婆说起方年的事,尤其还是自己的黑历史,岑玉脸色十分难看。 孟婆道:“可是后来,一连八百年你都没找到机会再逃,想必你也有过怀疑吧?” “这把青铜钥匙是府君亲手放进你体内的,为的一是将你和凤凰山连在一起,二是隐藏钥匙本身……” “地府是谢氏的盟友?”岑玉问。 “是。” 岑玉听完,表情阴冷,嗤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算老几,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孟婆的表情没有变化:“你可以不信,我说完了。”话毕,她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岑玉慢悠悠开口:“别走啊,谢玄之不也在,你的话不如再和他说一遍呗。” 孟婆身形一顿,没说话。 四周空气波动,谢玄之露出身形。 他面色不变,望向孟婆的眼神复杂。 他循着留在岑玉身上的符箓气息而来,就看到孟婆也在,便没有立即现身,而是听完了他两人的对话。 谢玄之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岑玉,而是望着孟婆,眸中情绪不明。 “判官笔不是从地府私逃,而是你协助放走的?” 在少阳山和岑玉对打的时候,判官笔溜走又回来,谢玄之当时就觉得不对,在这里看见孟婆的时候把二者之间悄然联系了起来。 判官笔行为举止十分矛盾,让人不得不起疑。 闻言,判官笔缩在孟婆身旁,不敢露面,孟婆自知瞒不住,干脆利落地承认:“是。” “为何?” “大人,老身是想帮您。” 谢玄之皱眉,“我不觉得你在帮忙,你们所有人将事实真相瞒着我,如今又是作何?我很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凉意,“我知道从你嘴里打听不到什么,把那把青铜钥匙给我。” 孟婆沉默半晌,摸出青铜钥匙:“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谢玄之心头微动,他之所以要青铜钥匙,是因为被他收在空间里的镇天弓见着青铜钥匙就闹腾不已,谢玄之怀疑它和镇天弓有关。孟婆却说这把钥匙本就是他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收下钥匙。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孟婆笑了,老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果然是一家人,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青铜钥匙是……解开镇天弓的钥匙,被用来困住岑玉,也是为了牵制你……等你记起来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岑玉气极反笑,这两人还当着他的面聊上了,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谢玄之,你没看见我在这儿吗?你是不是瞎?” 他气的出言挑衅谢玄之,管他能不能打赢,打不赢也要打。 孟婆看了看两人,一转身身影消失。 谢玄之没有阻拦,而是望向岑玉,认真地说:“岑玉,我们谈谈?” 岑玉:“?” 岑玉:“谈什么?”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刚才孟婆的话你听见了……” “听见了又怎么样,你信了?” “我不信,所以我要自己查。” 谢玄之说:“我怀疑地府有不轨心思,我想和你定个约定,查清地府真实目的之前我们约法三章,你不对凡人动手,我暂时不抓你……如何?” “少自以为是了,凭你还抓不了我……” 话是这么说,岑玉舌尖使劲儿蹭了蹭牙龈,开始认真思考起谢玄之的提议的可行性。他和谢玄之如今只能打个平手,若是惹急了可能两败俱伤,到时候这个不知道在当年充当什么角色的地府要是也出手他就危险了。 倒不如先答应谢玄之的提议,利用这段时间恢复实力,顺便他也想知道地府在搞什么鬼。 “好啊。” 想清楚了,岑玉答应的爽快。 “你的约法三章,我答应了。”岑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配合他阴冷的声音不难听出其中戏谑。 谢玄之深深看了他一眼,心知对方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这个约定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单方面宣布破裂。 但他现在需要岑玉安分一段时间,他才能放心地去查地府的勾当。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 …… 谢家。 今天谢家迎来了一位客人,是来自京城玄门的。 谢七给在场的人一一倒了水,退到家主身后,胸腔里提着一口气。 家主手指摩挲着茶杯,望着捧着茶杯一脸惬意的老人,眸中满是探究。 “六爷可是稀客呀,远道而来怎么不说一声,作为东道主我谢家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六爷呵呵直笑:“哪里好麻烦谢老弟,其实我来拜访还真是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 “月前,谢小道友在我山河拍卖行买走了一件神器……” 六爷刚说一句,谢家主的眼神就变了,他放下茶杯,茶杯和桌子摩擦发出一声轻响。 “都说山河拍卖行遵守交易规则,六爷不会是想明知故犯吧?” “哪儿能呢。”六爷还是笑着,“那件神器已经卖出去了,当然和我们山河拍卖行无关了……” “那六爷的意思是?” “谢老弟不想知道山河是怎么得到这神器的?” 六爷好整以暇地坐着。 谢家主眼神微动,神器是谢家自古传下来的东西,每一代家主都被交代过要看好它不能让其流落在外,否则谢家危矣。 一百多年前,神器丢失了,从那以后的历代家主都在想尽办法找回神器,直到前不久听说了山河拍卖行流传出的消息,家主派人打听确定是谢家丢失的镇天弓,便派遣谢三兄妹去把它取回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山河拍卖行,但山河拍卖行在京城玄门极有威望,谢家不愿意为此引起整个玄门关注,只能独自咽下这一口气,没有提出异议。 现在山河的当家人六爷主动提起了这个话头,谢家主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实不相瞒,这神器是我们谢家祖上传下来的,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多年前它不慎丢失,我也是近日才知道它在贵拍卖行……” “原来如此……”六爷也不知信了没有,“这是山河拍卖行很多年前从几个散修手上买下来的……” 六爷说的是真话。当初那些散修被人追杀,途中卖掉了一把长弓,买主正是山河拍卖行的前身,当时它还是山河当铺。 六爷无意中发现了在仓库里积灰的长弓,随之从前代当家的笔记里知道这是一件疑似神器的武器。六爷一开始没打算把它拍卖,但无奈他用不了这把长弓,怀疑上面有封印一类的东西,思考了很久决定把它挂牌拍卖,寻找能用它的人。 谢三的出现并不意外,但他用这件神器射伤岑玉却让六爷感到惊讶,同时确定后续的计划不必再用,一心盯着谢三。 果然,在跟着谢三来到岭南后,让六爷发现了谢家的秘密。 想到这里,六爷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谢家主身后的谢七,后面的事可能还需要他的帮助。 而后他把茶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说我能日更的话了,存稿都没有,日什么更,啪啪打脸,脸好疼( p′︵‵。) 第47章 夜探 家主微微皱眉, 猜测六爷所说的售卖镇天弓的散修应该就是当年从谢家逃离的那群人。 那边六爷还在说:“谢老弟也真是的,既然东西是谢家的,直接说也就是了, 难不成我还会扣留不还给你们?” 谢家主勉强笑笑:“这说的是哪里话,山河拍卖行花了钱买下的东西我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就这么拿走,不是让你们吃亏吗?” 谢家主嘴上客客气气, 心里骂娘。要不是顾忌山河拍卖行在京城玄门的地位, 他担心因此暴露自家的秘密, 怎么可能花这么大一笔冤枉钱。 就不信六爷是真心说这些话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多谢六爷理解, 您和贵拍卖行的人情我们记下了,不知道您刚刚说的有事相求是指什么?我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尽力而为。” 谢家主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六爷露出笑容,“我见谢三小道友能够使用神器, 想来这神器是有什么特殊封印, 只有谢老弟家中子嗣方能使用……我对这封印之法大为好奇,不知道能否向谢老弟请教一二?” “呵呵,六爷说笑了,这是我家中秘法, 恐怕不能告知六爷,还望见谅。” 谢家主脸上笑着, 心里直骂这个老狐狸, 果然不怀好意。 镇天弓有没有封印谢家主也不知道, 祖上传下来的说法是这件神器永远不会解封, 要使用它只有用血池浸染, 让神器染上谢家人的气息, 才能有驱使它的能力。 这种事情他连族人都没有告知, 怎么可能对着外人说。 六爷:“谢老弟, 你看这样可好, 我用一件东西与你交换。” 谢家主捧着茶杯不语。 “京城谢家有一尊道祖玉像……”六爷刚开了个头,就见谢家主眼前一亮,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现在,那尊玉像在我这里。谢老弟若是想要,我必定拱手相让,谢家的东西当然还是谢家人掌握最好,是不是?” 谢家主毫无疑问地心动了。 京城谢家的东西,不出意外是谢氏本家传下来的。 他想要,但血池的秘密不能对外人说。 谢家主沉默了许久,笑道:“六爷,让我考虑一下吧。” 血池的存在是不可能告诉他的,但玉像要拿到手也不是只有交换这一条路。 六爷点点头:“毕竟不是小事,是该好好考虑。” 他起身,向谢家主告辞。 “谢老弟忙着,我就先走了。” “谢七,送送六爷。” “是。” 谢七答应一声,跟了出去。 一路无言,直到走到谢家大宅门口,谢七才听见六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七,你找机会查查有关血池的一切。” 谢七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别忘了,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如果谢家主知道了,你觉得……” “我帮你。” 闻言,谢七脸色变了,连忙低声答应下来。 六爷满意点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谢七回身走回去。 吴钧上前,不确定地问道:“六爷,他能行吗?” 六爷:“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谢七办不到,我们也就是损失一个眼线……” “不过一个蠢货罢了……” 六爷今日过来,就是探探谢家主的口风。 果不其然,对方拒绝了,甚至很可能对他手里的玉像又起了心思。 对谢家主的态度,六爷心里有数,所以暂时和谢七交涉也是为了探明谢家的底细。一旦谢七不顶用,他会毫不犹豫抛弃他。 …… 谢玄之找了个偏僻无人烟的地方,随手给自己周围设下结界,手腕翻转,镇天弓出现在他手上。 另一只手拿着青铜钥匙。 青铜钥匙一出现,镇天弓就想扑过去,被谢玄之用力握住。 镇天弓安分下来,待在谢玄之手中,弓身却一颤一颤地。 “知道这个怎么用?” 镇天弓用轻微的震动回应了他。 谢玄之抿着唇,略微思索一二把青铜钥匙送到它面前。 下一刻,一股灵力从镇天弓上逸散出来,包裹住青铜钥匙,而后一道白光闪过。 白光剧烈而刺眼,谢玄之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是天地间一片空白的空间。 他略微一想就知道这里应该是和镇天弓有关。 果不其然,眼前的空白中突然出现一幕景象。 熟悉的地宫,来来往往的人穿着短葛,搬运石头的、修筑石室、安装机关的,各司其职。 他们身上的衣服十分眼熟,谢玄之当即脑海中灵光闪过。这是最初修建地宫的那些人。 紧接着,画面褪去,另一幅景象浮现。 地宫修建完毕,高台上摆放着镇天弓,四周站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什么。 谢玄之一眼认出这些是岭南谢家的人。 很快,这幅景象又一次消失,谢玄之习以为常地看着一幕幕出现后消失,消失又出现的不同画面。 从这些画面中可以提炼出一个完整的事件。 最初,岭南谢家在这里修建了地宫,用来安置镇天弓。谢玄之猜测这大概就是岭南谢家这一脉接受的任务,后来没过多久,谢家人因私欲取走了镇天弓,想要占为己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期间发生了什么,镇天弓自己回到了地宫,安安分分地待在地宫高台上,直到谢玄之来到这里,取走了它。 想到谢家那把赝品镇天弓,谢玄之有了些猜测。那把赝品不是谢家人造出的,就是镇天弓为了脱身自己弄出来的“替身”。 画面褪去,四周的空白破碎,恢复了原本树木丰茂的环境。 镇天弓漆黑的外表下一圈圈金色纹路浮现,还是谢玄之第一次所见的镇天弓,给他的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种属于神器的强大威压彻底释放,不再被压抑。 “主人……” 空灵悠长的声音在谢玄之脑海里响起。 “你是……镇天弓?” 谢玄之反问,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其他回答,只有一句句悠长的“主人”。 看来并没有诞生完整的灵智。 谢玄之反手将镇天弓收进空间,解开结界。 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玄之仔细想了想,镇天弓原先在谢家待过,谢家一定能找到线索,他决定先去谢家看看究竟。 谢玄之还记得他在谢家大宅外看到缠绕在周围的血腥怨气。 入夜更方便潜入。 在谢家大宅外等待到天黑,谢玄之隐藏气息进了谢家。 入了深夜,整个大宅寂静无声,只有为数不多的年轻人走动巡视,零星的灯光闪烁着。 拐过一个墙角,一个身影闪过。谢玄之抬眼一看,赶紧跟了上去。 夜色下,一个身形娇小的人影快速奔跑。突然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身形停滞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声音是谢家负责夜巡的子弟。 他们的脚步声在前面的拐弯口,正慢慢靠近,再过不久就要走到这条路上。 这条路是前院和后院的交界,四周并无任何遮挡。 夜巡人员的脚步声又近了。 娇小的人影身子僵在原地,想跑又怕惊动夜巡人员。突然,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拽。 …… 过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几个打着手电筒的年轻人拐过墙角,露出身形。 手电筒的光把这条路四周的一切照的清晰可见,几个年轻人眼神锐利,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 附近的一切都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 年轻人们边走边环顾四周,没一会儿就从这条路走过,穿到后院。 手电筒的光芒彻底远去后,谢玄之挥手撤掉结界,露出他和一个穿黑衣,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年轻女孩子。 谢希灵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呼吸时快时停,一颗心上上下下跳动,现在还回不到胸腔里。 那些人,就这么走过去了?……没有发现她。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谢玄之,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这是在做什么?”这里不是你家吗? 谢玄之不解地望着谢希灵。 被认出来了,谢希灵干脆把面罩摘了,没说她在做什么,只是道谢:“谢谢道友救了我。” “谢三呢?” 闻言,谢希灵眼神一黯,语气低落下来。“三哥死了。” 谢玄之一听,愣了一下。 死了? 距离他们告别才一天的时间,怎么会这样? 谢玄之皱眉,问:“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谢希灵犹豫了一会儿,她拿不准该不该信任谢玄之。谢希灵对他有天然的好感是一方面,然而到底是相识不久的陌生人,他们之间的交情远远没有这么深。 见谢希灵犹豫,谢玄之理解她的顾虑。 “不想说可以不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 已经很久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了,谢希灵鼻尖发酸,抿紧唇轻轻嗯了一声。 谢玄之:“他们走远了,你先走吧。” 谢希灵点点头,没问谢玄之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谢家,她现在巴不得谢家赶紧倒霉。 跟谢玄之道了别,谢希灵贴着墙小心翼翼地离开。 谢玄之在谢希灵离开了,皱起了眉头。 谢三死了,这个消息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从谢希灵的表现来看,谢三的死绝不是意外,她大半夜在自己家躲躲藏藏,只能说明在她看来谢家并不可靠,很可能谢三的死和谢家本身有关联。 谢三回来后会做什么? 一定是把他带回来的“镇天弓”交给家主。 谢三是谢家继承人,能定夺他生死的人除了谢家家主不作他想。 想通这一点,谢玄之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岭南谢家这一脉的家主。 他和谢三算不上有交情,但对方是他选择的四个法器使用者的候选人之一,平白丢了性命仿佛在挑衅谢玄之一样。 更何况,虽然身世有疑点,但谢玄之名义上仍然是谢氏本家嫡脉,论起来当得起岭南谢家所有人一句老祖宗。 作为长辈,很多事情还是他占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48章 血脉 家主的房间十分好辨认, 深更半夜还灯火通明的那间就是了。 谢玄之隐藏身形进了房间,只见灯光下一个中年男人伏案写着什么。 谢玄之抬眼打量房间,里面堆满了古书。 不一会儿, 谢家主放下笔,灭了灯走出去。 谢玄之于黑暗之中踱步到桌前,拿起家主写过的册子。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 隐约能看见册子上一行行字迹。 翻到最后一页, 笔迹新鲜, 是谢家主刚刚才写下的。 “庚子年十月十六日, 谢三亡故。” 这是谢家的一本记事录。 再往前翻,一行行字迹或工整或潦草,显然不是一个人书写而成。而上面的内容让谢玄之认真起来。 谢十三, 谢四……还有谢三…… 同样的名字甚至不止出现一次。 这些名字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的名字。再看其他记录的时间, 谢玄之认识的谢三压根没有出生。显而易见,此谢三非彼谢三。 谢玄之恍然,他本以为谢三的名字是他在谢家的排行,如今看来, 却更像一个代号,被重复使用。 谢玄之想了想, 把册子合上, 放回原位, 盯上了屋里的其他书籍。 利用微弱的月光, 谢玄之发现, 这里的古书大多是玄门术法典籍, 并没有其他东西。 他把书籍归位, 抹掉被人动过的痕迹, 悄悄出了房间。 刚到外面, 谢玄之就看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来。 刚遇见一个谢希灵,这会儿又见到第二个大半夜出来不知做什么的谢家人。 谢玄之想了想,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进了他刚才出来的房间。 …… 谢七趁着天黑摸进了谢家主的书房,他守了很久看着家主回去休息了才过来。 谢七是来做贼的,一点灯光都不敢开,摸索着进了书房。 毫无意外,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那本册子,以及上面的内容。 谢七翻阅着册子,直到看到最新的那条记录,忍不住心惊肉跳。 历代以来,谢家的子弟竟然死了这么多。按照时间来算,这些人死的时间间隔不久,就比如谢三和谢六,死亡时间只隔了不到十天。 册子上同一辈分的子弟,除了最后成为家主的那个人,竟然都在差不多时间内死了。 谢七直觉这不是巧合,他拿出手机把册子的内容拍摄下来,在房间里继续摸索。 这个时候,谢七脖子一疼,脑子晕晕乎乎起来。 “那本册子上写了什么?” 朦朦胧胧的声音响起,好像有人在问他。谢七挣扎了一下,脑子更晕了。 “是……是历代谢家子弟的死亡名单。” “你叫什么名字?” “谢……七……” “这是你的名字?” “……不是,没有名字,只有序号。” “序号又是按照什么标准定下的?” “血脉……”谢七浑浑噩噩地说道:“是血脉纯净的程度。” …… 过了不久,谢七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惊醒似的弹起来。他刚刚好像睡着了,看了看四周,还是家主的房间,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谢七身上冒出冷汗,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不敢停留在这里,匆匆看看四周就赶紧离开了。 谢玄之是在谢七走后现身的,他站在房间里,看着册子眼神复杂。 刚刚,谢玄之给谢七用了催眠术,从而得知了谢家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比如谢玄之刚刚迷惑的谢三的名字。 谢家人,只有男子,是没有名字的。从出生起,他们就按照一个标准得到谢一、谢二、谢三……这样的代号。 不论年龄,同一辈分中,标准越高的代号越靠前。 这个标准是血脉纯粹的程度。 什么才是纯粹的血脉,谢玄之有些疑惑。 再问谢七,对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身体里只流淌着一种血液的才是纯粹的血脉”。 谢玄之茫然了片刻,心下恍然。 同族通婚,生下的孩子只有一个家族基因的自然只是一个家族的血脉。 岭南谢家这百年来,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传承的? 岭南谢家本就是一支分宗,与谢氏本家血缘淡泊,但族内血脉联系十分紧密。 还有从谢七嘴里问出来的血池…… 联系这个血池,这个有违人伦的传承方式让谢玄之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古老术法。也不怪他会想到这个,而是正常宗族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传承下来。 谢玄之揉揉眉心,闭目释放出灵力。 夜色下,白天一缕缕血色浮现,谢玄之随着血色的方向找过去,没有意外地找到了隐藏着血池的地下室。 还没看到血池,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就钻进了谢玄之鼻腔里。他皱眉,加快脚步走过去。 血池中的巨石被浸染的半是猩红,血水在里面翻腾,浓重的怨气被压抑在附近。 谢玄之呼吸顿了一下,心不由得一紧。这种程度的血腥和怨气,得是多少生命造成的? 他站在血池边,一只手悬在血池上方,灵力逸散,血池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灵识。 过了一会儿,谢玄之睁开眼睛,眸中掀起怒气。 血池下堆积着尸骨,密密麻麻,几乎看不见底,谢玄之数不清葬身血池的人有多少,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流淌着同一种血脉。 谢家几百年来都在打着一个主意,企图用最“纯粹”的血液克制镇天弓的神性,将它变成一种嗜血并且为己所用的魔物。 谢家没有成功,是因为他们手上的镇天弓从始至终都不是真正的神器。 谢玄之眉心微蹙,从谢三兄妹的态度来看,谢家的子弟应该不清楚他们真正的作用是血池的养料。 谢三,死的可惜。 谢玄之心里不无遗憾,对谢三的惋惜延展到对谢家的厌恶,他挥手打出一道符箓,转身就走。 血池周边的土地石块翻涌起来,一个地龙翻身将血池四周的阵法整个破坏掉,血池崩溃,里面的血水涌出来,哗啦啦冲出地下室,蔓延到外面。 这动静已经不能说是大,而是惊天动地。 夜巡的谢家年轻一代听到动静跑过去,待看到冲刷出来的血液时脸色大变,惊得吱哇乱叫。 整个谢家大宅里的人都被惊醒了,本来一肚子火气的人出门一看,地面上蔓延着猩红的血液,血腥味在鼻尖流动,那点不满立刻被惊骇取代。 血液充斥着谢家大宅的每一寸土地,足足有两指深。 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惊恐万分,他们骇然于眼前的一幕,甚至有人觉得是上天的警示,脸色惨白如金纸。 谢家主被人叫醒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立刻意识到是血池出了问题,脸色不由僵硬起来。 耳边是族内弟子惊恐的声音,还有由远及近的喧闹声,显而易见,这件事瞒不住了。 谢家主两指疯狂摩挲着,脑子里想着办法。这种情况,应该是血池崩溃了,就是不知道血池中的神器镇天弓怎么样了。 他心里焦急万分,脸色越发难看。 谢玄之站在屋顶看着,脸色漠然。血池里埋葬了太多生灵,别人不清楚,谢家主必然是知情人。 他破坏血池边的阵法,将血池打散,就是要谢家人都知道这个血池的存在,他们有权知道自己的祖辈和同辈都遭遇过什么。 谢玄之伸出一只手,一道流光划过,他的指尖渗出一滴血液,地面上蔓延的血水中漂出一粒血珠,两滴血贴在一处,没一会儿就分开,在空气中蒸发消失。 月色下,谢玄之脸色平淡,依稀还有一点释然的神情。 岭南谢家历年来族内通婚,且不说人伦问题,确实最大限度保存了祖上的血脉。历经八百余年,和谢氏的血脉联系微弱却清晰可见。 用岭南谢家的血液的的确确能够验证出谢玄之的血脉。 而现在,谢玄之的验证结果也已经清晰明了,自己果然和谢氏没有一点血脉关系。 …… …… 小船在黄泉飘荡,谢玄之第一次在摆渡人的船上走了神。 “老谢!” 摆渡人俯身,一张脸凑近了谢玄之,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 谢玄之恍然,茫然地问了句:“啊?” “想什么呢?”摆渡人一脸迷惑,“我叫了你两声都不吭声,今儿怎么了?这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失恋了?” 最后一句,摆渡人的语气贱兮兮的。 谢玄之一把夺过对方的酒壶,哼了一声:“你懂的倒挺多,在我面前摆弄起来了。” “呵,”摆渡人翻个白眼:“得了吧,就你这样,谁看了不说一句最是人间失意人。” “说说呗,咋回事儿?” 谢玄之沉默,眼里第一次出现犹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子期,如果你为一件事付出了所有,最后发现其实一切都是一场骗局……该怎么办?” 摆渡人一愣,这不像是谢玄之这样的人会说的话啊。 他奇怪地看了谢玄之好几眼,挠挠脑袋,想了想,说:“如果是我,那我应该会把筹谋骗局的人宰了泄愤。” “如果做局的人是你曾经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又该如何?” “那又如何,该宰的一个都不能跑。” 听着摆渡人的回答,谢玄之蓦地笑了,心里无端好受了一些。 不过谢氏的人都死光了,这些年来谢玄之也没有刻意去找他们的转世,至今也没见过谢氏的转世。 谢玄之一向秉持前世今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他不会刻意去找谢氏族人转世报仇。但和谢氏身为盟友的地府就不是这么好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镜框坏了,顺便测了度数,然后出乎意料的,度数比旧眼镜镜片低了一百多度,很难想象我这副眼镜三年没换了,是该说前眼镜店不专业呢?还是不专业呢?(?????_?????) 第49章 泄露 “这个人你可有见过?他应该是最近两天之内死的。” 谢玄之问的是谢三, 他想找谢三了解一下谢家的事,虽然人没了,但怎么也得去地府报道吧。 摆渡人伸着脖子想了半天, 摇摇头:“没见过。” “确定吗?” “整个地府,只有我这一条船能到黄泉对岸去,这个人我确实没见过。” 谢玄之皱眉, 沉默不语。 谢三……没来地府? 就算他自己找不到, 附近的阴差也不可能不去牵引。 谢玄之忽然想到谢家血池里的那块巨石, 据谢七所说, 里面放着的是神器镇天弓,也就是谢三带回来的那个赝品,可谢玄之去的时候见到的却是空无一物。 谢家用族内血脉催动禁术控制赝品镇天弓, 像谢三这样的人只怕不少, 他们的魂魄都去了哪里?会不会和谢三一样根本没有到达地府? “你要找这孩子?还是去问黑白无常靠谱些,他们总管地府亡灵,有没有这号鬼黑白无常应该最清楚。” 摆渡人不知道谢玄之已经对地府起疑了,随即提议道。 谢玄之闻言摇摇头, 他并不打算与黑白无常讨论谢家的事,地府一直以来所谋不轨, 谢玄之已经做好和地府划清界限的准备了。 摆渡人:“怎么?和黑白无常起冲突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谢玄之无奈, “……子期啊, 你在地府任职, 以你我的关系, 我若和地府翻脸你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摆渡人:“?” 摆渡人:“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个……是地府又闹幺蛾子了?” “……差不多, 我和地府早晚有一天要站在敌对方。” 就目前的迹象来看, 谢玄之对未来很清楚, 不出意外, 他和地府有一场硬仗要打。 除了地府,还有一个暗搓搓随时会搞事情的岑玉,谢玄之心里叹息,以后要不得安宁了。 摆渡人:“老谢,你可别看不起我,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咱俩什么关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算你哪天要打死府君,我都站在你那头。” 谢玄之蓦地笑出声,还真怕被摆渡人说准,哪天他就要和府君面对面动手。 “你的心意我领了,谢了。” 摆渡人:“你和地府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从哪儿跟你说起……”谢玄之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他对地府的怀疑,索性叹了口气,“等我把一切查明再告诉你。” “好吧。” 摆渡人不甚在意,总之谢玄之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 在摆渡人这里没有得到有关谢三魂魄的消息,谢玄之又把现有的线索仔细回想了一遍。 谢七在地下室杀了谢三,谢三的妹妹一清二楚,同时赝品镇天弓不知所踪。 谢玄之觉得自己应该去找这个姑娘了解一下情况。 说去就去,谢玄之和摆渡人告别,径直去了谢家大宅。 此时的谢家大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兵荒马乱。 血水蔓延了整个宅院,谢家族人忧心忡忡,连门都不敢出,血水几乎淹没了所有道路,实在下不去脚。 更奇怪的是,这些鲜血只在谢家大宅内蔓延流动,没有泄露出哪怕一滴到宅院外面,血水就像被一只碗牢牢罩住,困在谢家大宅这个方寸之地。 因为这点,不少人心思浮动,对血水的来历起了疑心。 回廊下,家主站在廊道边,望着不断流淌的血水脸色阴沉地要滴出墨来。 谢七从远处走来,恭敬报告说道:“家主,地下室被血水堵塞了,进不去。” 家主脸色阴沉,嘴唇紧紧抿着,眸中酝酿着怒色。 血池是谢家最大的秘密,只有历代家主才完全清楚的秘密。 现在,不知为何血水灌溉了整个谢家,相当于把血池放在了他们面前,其他族人不可能不查,这件事瞒不住的。 “家主……” 有个年轻人远远跑来,脸色有些不好,神情焦急。“家主,门外有好多客人要上门,” 闻言,家主脸色十分难看,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要说没人往外面通风报信他是不信的。 “告诉他们,今日不待客。” “是。”见家主脸色不好,年轻人不敢多说,答应一声匆匆跑开。 回到宅院外,面对那群来访的客人 ,年轻人如实说道:“我们家主今日不待客,诸位请回吧。” 他说罢就要关门,一只手伸出,拦在了门缝中间。 “别急,客人上门,贵家主却避而不见,这么做也未免太过无礼了吧。” 谢家大宅外面,十几个人侧身而立,有男有女,年轻的年老的都有。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岭南当地玄门世家。 这个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六爷。 六爷好整以暇道:“小子,这门外岭南各家都到了,你回去问问你们家主,接待吗?” “这……”年轻人有些无措,见他们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咬咬牙跑回去见家主。 “六爷,这能行吗?” 有人看年轻人走开问道。 六爷:“谢家最要面子,谢家主害怕这事传得人尽皆知,所以就算再不乐意,也会敞开大门迎接。” 果然,没过多久,年轻人回来了。 “诸位请进,家主在前院等着。” 六爷一点头,率先踏进去,其他人也跟上。 一进谢家大宅里面,众人才知道谢家现在的情况着实糟糕。 血水蔓延流淌得让人下不去脚,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这是……好重的血腥味儿……” “这些血水都是哪里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带路的年轻人也愁容满面。 血水中,用间隔的石块搭起了一条路,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踏上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血水浸染到鞋尖。 六爷看了看鞋面上的血迹,皱了皱眉,直到踏上回廊,几乎所有人的鞋子上都沾上了血迹。 谢家主迎上来:“诸位来的不巧,我谢家这会儿正乱着呢。” 他的心情很不好,本来打算打发了这些人,但没想到整个岭南有头有脸的世家都来了人,这个关头真把人都打发走只怕谢家在外面的名声就难听了。 虽然让人把他们请进来了,但谢家主对这些人不免厌烦。 “谢老弟,误会误会,我们也是刚知道谢家出了事,担心之下这才来看看,这是……?” 谢家主心里直骂他不要脸面,说什么担心,根本就是来看他谢家的笑话的。 谢家主强颜欢笑,说:“惭愧惭愧,鄙人已经派人去查了,可是还没有线索,实在蹊跷得很……” “家主!”谢七着急忙慌跑过来,喊着:“家主,警察来了,说怀疑我们杀、杀人……” “什么?” 谢家主大惊,脸色难看。 “胡扯,我谢家是正经家族,岂会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这事儿居然还引来了警察,恐怕普通人的注意也被吸引了。 究竟是谁传出去的,该死! 谢家主在这里烦恼,客人们到底是来凑热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出言,劝谢家主和警察说清楚,说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谢家主强打笑脸去大门口见了警察。 警察一进谢家大门,就被冲天的血腥味刺激的脸色大变,再看那流淌得遍地都是的鲜血,神色就更难看了。 “这得是多少人……” 警察之一说不下去了,这么鲜血粘稠猩红,如果都是正常人血液的浓度,需要多少人才能造成这样的场面。 他们心情沉重,面对匆匆赶来的谢家主语气就谈不上好了。 “警察同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那这些鲜血是怎么回事?你不妨解释一下。” 年轻的小警察气盛,一想到有那么多人无辜枉死,语气就不怎么好。 “哎……”年长的另一个警察拍了他一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同事也是太心急了,本来是好意,您见谅……”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报案,说你家杀人毁尸,还把受害人的鲜血放空储存,来了解一下情况……” 年长的警察看了一眼不远处四处蔓延却始终没有流淌到外面的鲜血,眸色暗了暗,说:“看这情况,报案人的举报我们是该好好考虑……” 谢家主额角青筋直跳,“都是误会,我们家哪里敢做杀人的事,这不是违法乱纪吗?” “误会?不见得吧……”警察皱眉,指着满院鲜血,“那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谢家主词穷,他不是不想隐瞒,问题是他连情况都没搞清楚,血池是怎么暴露的,又是谁向外界传递消息的? “警察同志,我们也纳闷呢,大半夜突然出现血水,这谁能不慌,可我们真的没有做违法的事……” “大半夜就出现的事你到现在都没想起报警?你家所有人都忘了?” 谢家主语塞,这点确实解释不了。玄门中人什么时候有事都是自己解决,就没有找警察的意识。 但他也不敢说自己家是玄门世家,一方面,警察不会相信,另一方面,玄门中人,更会搞些古怪的咒术,这不是坐实了谢家有疑点吗? 第50章 真相 谢家主说不清楚, 警察更加怀疑。 谢家这种情况,显而易见不是两个人就能摆平的,他们打了电话通知警局, 让人加派人手过来调查。 而两位警官在谢家大宅前院找了个空房间,一个记录,一个询问, 现场核查谢家族人。 查来查去, 还真让他们查出了一些苗头。 “怎么少了人, 谢三……还有谢六……这两个人呢?” 小警察心里泛嘀咕, 谢家这是什么名字,怎么所有小辈都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做名字? 谢家主心里咯噔一下,“警官, 谢三和谢六意外身亡了。” 小警察扬眉不满:“这么巧?你家刚出了这事, 他们就身亡了?” “警官,你这是怀疑我吗?”谢家主说:“他们都是我的子侄,我怎么会害他们?” 小警察不置可否,他直觉面前这个中年大叔没有说实话。 不一会儿, 警局的人来了,勘察现场, 把谢家大宅封锁起来, 并且在血水边检测取样。 谢家主见此, 眸光微动。 他们要拿血液回去检测, 那如果检测出血液并不是“血液”, 那么这件事就会被归类为不知道什么人的恶作剧。他也就不必和这些警察虚与委蛇了。 想到这里, 谢家主装作不经意地侧身往血水边站了站, 只几秒的时间又走开,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警方带走了一部分鲜血样本, 并嘱咐谢家人随时等候配合调查。 同时也安慰他们,后续会有人来把这些血水全部清理出去,不会给谢家人造成困扰。 谢家主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调查。 等警方的人走了,谢家主脸上的笑容才落下来,面无表情地说:“谢七,去把地下室清理干净,跟我去看看镇天弓如何了。” 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地下室的存在,要趁着警方的人回来之前把镇天弓取出来,销毁地下室里的证据。 谢家主吩咐送客,关闭大门。 谢家大宅外面,谢希灵眼神复杂。 “这样真的可以吗?” 谢玄之笃定:“他对血液样本动了手脚。” “那怎么办?”谢希灵皱眉。 “不用着急,”谢玄之说:“他能动手,我们也能,放心,什么都逃不过警察的眼睛……” 闻言,谢希灵听出对方已经把谢家主做的手脚破坏了,放下心来。 这时候她才静下心思索谢玄之帮她的原因。 “为什么帮我?” 谢玄之沉默一瞬,开口:“没什么原因,我想而已。” 仔细想来,确实没什么理由,谢玄之对谢氏感情复杂,但看不上岭南谢家,谢氏两支分宗于他而言并无不同。 帮谢希灵一方面是谢三的死,一方面是对谢家血池的不满,真说起来,只能说是恰逢其会。 “你刚才说,我三哥的魂魄可能在镇天弓里面,是真的吗?” “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并不确定。” 谢希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没关系,就算只是猜测,她也希望他的猜测是真的。 “你想的没错,镇天弓确实被我拿走了。”谢希灵坦白:“家主不是用三哥的血培养它吗?我偏不让他如愿。”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等谢家身败名裂,然后亲手杀了家主。” 谢玄之沉默了一下,说:“现任家主在任期间手上人命也不少,这些血液中能检测到的不在少数,他会得到法律的判决……” 想了想,谢玄之又添了一句:“违法乱纪的事还是不要干……” 谢希灵愣了一下,笑出来。 其实她挺惊讶的,没想到对方这么遵纪守法。到底是好意,谢希灵没有怼回去,只说:“我知道了,我还等着能再见到三哥呢,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杀了家主,谢玄之会不会拿她去报案。 见她认真考虑答应下来,谢玄之不再多说什么,“谢家的事就交给警方吧,我先走了……” “等一下……” 谢希灵突然开口叫住他。谢玄之不明所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谢希灵:“上次你和我三哥说的那件事,你觉得我行吗?我能不能代替三哥……” 谢玄之只疑惑了几秒就反应过来,谢希灵说的那件事是关于飞光阵四方位守阵人的。 在来岭南的路上,谢玄之曾问过谢三,希望他成为候选人之一,当时谢三很犹豫。如今谢三死了,反倒是他妹妹谢希灵对此有了兴致。 “当然可以。不过……”谢玄之说:“我能给你们的只有进入阵法的机会,最后能不能得到法器认可还要看你们自己。” 谢希灵笑了:“我知道,我会证明自己的价值的。” 既然如此…… “谢家的事结束后,来京城吧。” “好。” 谢玄之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还没忘记自己需要查明地府背地里在干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岭南谢家这边入手。 镇天弓是谢氏本家交托给岭南谢家的,岭南谢家一定清楚镇天弓的由来,证实了镇天弓的来历,谢玄之的真实身份也就有几分可能了。如此,方知地府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是想做什么。 谢家大宅,谢家主还不知道有人要来找他的麻烦,正满心怒火。 镇天弓不见了。 谢七带人将地下室通道大致清理了一遍,立刻跑来报镇天弓消失了。 谢家主不信,亲自进去,果然只看到血池周围崩溃的阵法和碎成几块的巨石。 他心里咯噔一下,险些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神器,怎么会又消失了? 他心惊肉跳,想着昨天血池崩塌该不会是因为镇天弓的原因吧? 谢家主怒吼:“都愣着做什么?找啊,快去找。” “镇天弓找不回来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族人们低声下气地答应下来,纷纷四出散开。 谢家主心绪不平,踱回住处时烦躁地挥挥手,示意谢七离开。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谢家主才显露出几分手足无措。 这下可怎么是好? 血池阵法崩溃,镇天弓消失,紧接着有人报案,警察上门…… 这一系列事件在脑海里回想,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关键,房间里一阵狂风吹过,谢家主惊地瞬间站起身来。 狂风只一眨眼的功夫又停歇了,但家主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是提起了心。 狂风停止,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年轻儒雅的青年道袍翻飞,发丝飞舞,整个人显露出星空下明月般的气场。 他看上去就像个世外高人,温雅有礼。但谢家主瞳孔一缩,唇齿颤抖。 一个人名出现在脑中。 “谢、谢玄之……” 祖上流传下来的故事,不仅有文字记录,还有画像。谢家主本以为这个故事的主角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居然亲眼见到画像上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谢家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谢玄之看出了对方认识他,也就不再客气,伸出手,谢家主的身子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玄之慢悠悠抬腿走过去,一步步像锤子敲打在谢家主心脏上。 “你要做什么?” 谢玄之:“你知道我。”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没想到谢家主听他开口却闭上了嘴,不肯再说话。 谢玄之见此情形,明白除了来硬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眼神微凉,抬头按上了谢家主的头顶,浩瀚的灵力喷薄而出,直入谢家主头顶。 撬不开谢家主的嘴,谢玄之就撬开他的脑子自己看。 谢玄之对其他人屡次相助,本人却不是一个圣父。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谢家主本身不是一个好人,手上沾满鲜血,对他用搜魂术谢玄之没有什么不安,还得保证他不会死亡或疯掉,留着让现世的律法处置他。 搜魂术是禁术之一,对人的精神会有一定的影响。但谢玄之打定主意要让谢家主承受法律制裁,就不会让他轻易成为一个疯子。特地用灵力护持着,等到谢玄之得到他脑子里的记忆,谢家主也只是失魂落魄像丢了魂一样瘫倒在地上,他的精神却没有问题。 谢家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谢玄之看完了他的记忆,不免心情复杂。 鸿蒙元气……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是在岑玉口中,是和岑玉同源同生的天地本源之气。 谢玄之没想到从谢家主的记忆中得到这么大一个惊吓。 八百多年前,谢氏嫡支捕获初生的天地戾气化身。当时天道逐渐衰落,灵气锐减,如此下去,神魔妖鬼都会慢慢消失,地府也不例外。府君不甘心如此,就与谢家合谋,将天地戾气封印于凤凰山,滋养京城灵脉。 可惜天地戾气的化身极为暴虐,数次逃脱。 这个时候,鸿蒙元气出现了。 府君一眼认出鸿蒙元气,联合谢家诱骗鸿蒙元气化身,剥夺了他身上的灵脉,夺取伴生神器镇天弓。 鸿蒙元气刚刚化形,失去灵脉和神器的他失去了全部记忆和灵力,成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 即便失去了鸿蒙元气的力量,这个孩子在凡人中依然资质不俗。地府和谢家两方商议之下,认为天地戾气不能没人看守,相生相克的鸿蒙元气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之后,谢家多了个叫做谢玄之的孩子。 为了防止他重新想起一切,从鸿蒙元气身上剥离的灵脉被地府取走,伴生神器镇天弓被谢氏本家塞给一支分宗,把他们打发去了岭南,并交代绝不能让镇天弓重新回到谢玄之手里。 一晃八百年,时光匆匆。 谢玄之表面上风轻云淡,眸中依稀有一丝不可置信。 真相就这样得到了? 这么说起来,他的真实身份是……鸿蒙元气? 谢玄之心里直觉一阵恍惚。 50-60 第51章 鸿蒙 另一边, 也有一个人刚刚得知了谢玄之的身份。 岑玉是尾随孟婆来的地府。 他化形以后不久就被谢家捕捉,只在人间待过一段时间,对地府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从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在孟婆出现后,岑玉就对地府起了疑心。 过去他一直以为谢氏是他最大的敌人,如今想来, 或许地府才是幕后主使。 谢玄之想查真相, 岑玉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之所以同意和谢玄之的约法三章, 也是怀着搞明白究竟在背后算计他的人是不是地府的心思。 眼见孟婆乘着小船到了彼岸, 岑玉等不及小船重新漂过来,纵身就想从黄泉之上踏过去。 岑玉足下一点,跨越黄泉, 还没走出两步就觉得一股拉力拽着他的腿向下, 脚下一沉,岑玉就掉进了黄泉。 岑玉:??? 无数双鬼手伸出水面,伴随着哀嚎悲泣声往岑玉身上扒拉,想要把岑玉拉下水。 黄泉血红色水面上, 鬼影攒动,真·鬼哭狼嚎是也。 岑玉眉毛一挑, 想拉他下水?这些鬼倒也真敢想。 他灵力催动, 手上燃起了灰黑色的灵焰, 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朝着离他最近的那只鬼伸出手。 “啊——” 刺耳的尖叫声根本没持续多久, 那只鬼就整个儿消失了。周围的鬼怪见状, 有些犹豫。 岑玉根本不给它们退缩的机会, 依法炮制, 灵焰蔓延, 又是几只鬼怪刺啦着消失了。剩下的一看这架势, 哪里还敢造次,着急忙慌地躲回水下去了。 岑玉上了岸,摇晃着脑袋把身上的水甩了甩,一打响指又恢复了干燥整洁的外表。 岑玉不悦地啐了一口,怒骂道:“哪个杀千刀的弄这么一出,害的爷变成这样。” 怪不得地府要在这里弄条船,这黄泉下面竟然全是怨鬼孤魂,堆积而成的怨气冲天,任何人想要只身过黄泉都会被怨气拉下去。如果是修为稍差些的,只怕一掉下去就会被那些孤魂怨鬼拖下水,撕成碎片。 对付这些孤魂怨鬼最有效的办法是烧尽它们,但岑玉此次是来打探敌情的,弄出那么大动静对他的行动不利,也就只好作罢。 “等办完事再收拾你们这些东西。” 岑玉狠狠瞪了一眼水面下沉寂着的鬼影,不远处小船悠悠荡荡漂过来了。 …… “兄弟,无聊不?聊会儿天呗?”摆渡人坐在船舱里想跟岑玉侃大山。 岑玉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聊什么?” “随便聊聊,比如,你叫什么,怎么死的?” 常年撑船,生活乏味得很。谢玄之不来,摆渡人无聊地想把自己按进黄泉里游两圈。这会儿逮着哪个坐船的鬼都想聊会儿。 “嗤——”岑玉嗤笑:“谁告诉你我死了?” “?”摆渡人:“没死你来地府干嘛?不知道地府凡人不能来的吗?瞎胡闹,回去回去,我给你送回去……” 摆渡人骂骂咧咧地调转船头,他运气也忒不好了,碰上一个没死跑进地府的。这幸亏是还在黄泉,要是让他过了奈何桥,就回不了头了。别管死没死,阳间是回不去了。 这小子运气也不错,遇见我这么好心的摆渡人,要是旁的鬼,才不把你往回送,巴不得你就待在地府回不去才好呢。 觉得自己做了回好人,摆渡人心里还挺满意。 岑玉见摆渡人要调转船头,知道他真要把自己往回送的时候,不禁满头问号。 这撑船的是个什么品种的傻逼? “你做什么?” “送你回去,没死不要随便来地府知道吗?” 摆渡人也不是没脑子,听什么信什么,他看着岑玉确实也看出是亡魂又听对方说自己压根就没死,才猜测是跑错了片场的。 岑玉直接站起来,手上雾气涌动,微微眯着眼睛,说:“往对面去。” 摆渡人:“……” 摆渡人当真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手上半灰泛着黑色的雾气,眨巴了几下眼睛。 “行吧……你是客人你说了算。” 船头方向摆正,又重新向彼岸漂过去。 “那个……这位兄弟,冒昧问一下,你叫啥名儿呀?” 岑玉懒散地一抬眼:“劝你别耍花样。” “我耍什么花样了,你可别冤枉我。”摆渡人大喊冤枉:“我就是想跟人聊会儿天而已……这一年到头的也去不了别的地方,来来往往的阴差忙着公务,亡魂赶着去投胎,也没几个跟我说话,我这不是无聊嘛?” 摆渡人摆出了委屈巴巴的失落神情。 岑玉嫌弃地别开了脸。“你无聊关我屁事。” “别介,相逢即是有缘,咱俩好歹也有缘分不是。” “我在这黄泉上待了几百年,也没见过几个活人,今儿偏巧碰上你了,你说是不是缘分……” “行了行了。”岑玉被摆渡人吵吵的耳朵疼,皱眉不耐烦道:“记好了,你老子我叫岑玉,滚一边去,再敢讲话就活撕了你。” 摆渡人闭紧了嘴巴,默默地划动船蒿。 小船到岸,岑玉一跃而起,踏上彼岸。 …… 摆渡人望着岑玉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落下来,换上了一副沉思的神色。 …… 穿过彼岸花遍布的那条路,就看见青石老桥,上面写着奈何桥三个大字。孟婆的身影刚刚走下奈何桥。 岑玉拨开人头攒动的鬼影,跟了上去。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鬼影。 孟婆:“无常大人。” “判官笔可找回来了?” “是,找回来了。”孟婆取出判官笔递上,“它落入岑玉手中了。” “哦?” 黑白无常拿了判官笔就要走,谁知道却听到了岑玉的名字,不由得侧目。“岑玉?” “是。”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孟婆,跟我们去见府君吧,这事儿得和府君说明白。” “老身这就去,劳烦二位无常大人了。” 黑白无常倨傲一点头,率先往大殿走去。 隐在暗处的岑玉使用法术隐藏身形,毫不犹豫地跟上。 他可听见了,鸡皮老太婆和黑鬼白鬼要去见府君,而且讨论的还是和他有关的。 这就不能不去听听了。 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他想知道的东西。 大殿之上,府君高高坐于上首,看不清面容。 黑白无常三人:“拜见府君。” “免礼,”府君:“判官笔可有消息了?” “回府君,孟婆已将判官笔找回,还有一事要禀报府君。” 黑白无常奉上判官笔,府君一招手,判官笔飞到他手中。 判官笔失而复得,府君心情大悦。 “还有何事?” 孟婆缓慢地踱步上前,低着头:“禀报府君,属下此行是在岑玉处发现的判官笔。” 府君顿了一下,说:“岑玉……” “是,判官笔被胁迫圈走了岭南少阳山的部分灵力,这些灵力都被岑玉尽数吸收,就算没有恢复全部实力,只怕也比以前难对付多了。” 府君的好心情顿时被打破了。 “当初真该像谢玄之那样,也把他的灵脉剥掉,省的如今平生事端。” 黑白无常:“府君,这样看来,谢玄之就算有镇天弓在手,他的胜算也并不大。” 府君皱眉,如黑白无常所说,谢玄之到底不是曾经的鸿蒙元气了,对上至少有一大半实力的天地戾气的的确确没有多少胜算。 “若是那剥离下来的灵脉……” “此事休要再提。” 一听到孟婆提起鸿蒙元气的灵脉,府君沉声道:“谢玄之和岑玉并不知道地府在这里面当过什么角色,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与地府何干?” 下面三人顿时明白了府君的意思,他是要作壁上观,谢玄之和岑玉哪一方输赢他都不在乎,反正鸿蒙元气的灵脉不能丢。 这个想法基于谢玄之和岑玉对真相一无所知是可行的,但问题在于,谢玄之已经知道了真相,而岑玉就在现场。 暗处的岑玉,听着听着就愣了半天。 他没听错吧? 地府从谢玄之身上剥离过灵脉…… 灵脉是什么? 一方土地有一方灵脉,蕴含浓郁的灵力。除了大地之下掩埋的灵脉之外,天下间只有两个人身上有灵脉。 就是天地戾气和鸿蒙元气的化身。 作为天道本源之气,二者化形后天生灵脉,灵脉完整则灵力源源不竭。 岑玉之所以被利用就是因为身体里那条灵脉。他被封印于凤凰山多年,灵脉受损,以至于实力始终不能恢复到巅峰时期。 谢玄之身上有灵脉,那岂不是说他一直在找的鸿蒙元气就是谢玄之本人? 岑玉突然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灵脉就在地府,他不取走简直对不起上天给的机会。 还有谢玄之……岑玉啧啧两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岑玉知道谢玄之不是谢氏血脉,甚至不是人类,却没想到他居然是那个家伙。 这个老对头,过的还蛮凄惨的啊。被谢氏利用不说,连灵脉都让人给剥了,还有他的伴生神器……也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了。 岑玉幸灾乐祸地想着,既然你保不住自己的灵脉,不如我来替你保管好了。 第52章 窃取 谢玄之走出谢家大宅的时候, 谢家主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宅院外, 落叶纷飞。谢玄之一脚踩在落叶上,露出枯枝败叶下的点点血迹。 谢玄之低头,这个位置好像是刚刚和谢希灵谈话的地方。 他指尖微动, 地上残留的气息被拉到一处, 谢玄之闭目感受了一下, 望向一个方向。 足下一动, 谢玄之身影消失,再出现时面前是郊外的树林。 熟悉的气息涌动,谢希灵就在附近。 谢玄之循着气息走过去, 密林深处果然听到了人声。 他站定, 目光投过去。 斑驳的树影之间,几个人影攒动。 谢希灵靠在树上,目光警惕而愤怒。几个男人站在她对面,吴钧捡起谢希灵身旁的漆黑长弓。 谢希灵一惊, 伸手要拦,被吴钧一脚踢中腹部。谢希灵脸色顿时白了, 恨恨地瞪着吴钧。 吴钧斥道:“老实点儿。”同时把“镇天弓”递给为首的六爷。 六爷接过, 捧着这把漆黑的长弓, 细细品鉴。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他蹲下身子, 对着谢希灵露出微笑, 和颜悦色地开口。 “小姑娘, 我们来谈谈神器如何?” “呸, 强盗, 把它还给我。” 谢希灵恨恨地啐道。 六爷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不想聊?” “小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是没有好下场的。” 见谢希灵咬牙切齿不愿意配合,六爷也不耐烦了,挥挥手示意吴钧上前:“带回去。” “是。”吴钧撸起袖子就朝着谢希灵走去。 谢希灵腹部疼得厉害,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几步。吴钧刚走了两步,一道流光从树影间射来,划破了吴钧的手臂,紧接着,一张符纸飘到面前,在吴钧和谢希灵之间隔出了一道火焰。 谢希灵愣了一下,有人来救她了? 吴钧捧着胳膊,警惕地来回扫视。 六爷见状眯起眼睛打量四周,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道友出手?” 身后树影婆娑,有人拂开树枝走出来。 六爷打眼望去,青年脸色平淡,是谢玄之。 还没开口,另一边,也有人拨开树木走过来。 “师父。” 西装革履的金丝眼镜青年身后一个年轻人看见谢玄之顿时眼前一亮,眼巴巴地望着谢玄之。 谢玄之闻声望去,惊讶了一下,是张景韫和他的小徒弟纪鑫。 六爷见状,神情严肃起来。一个张家小子也就罢了,再加上一个身份不明的谢玄之,对付起来就不容易了。 “二位,这么巧啊。” 谢玄之笑了笑:“不巧,我特地寻你来的。” “我们也不巧,撞见你绑人专程跟过来的。”纪鑫符合道。 六爷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为了镇天弓吧?我就知道,神器的诱惑确实很大,可惜啊,这是件假货……” 闻言,谢希灵大惊,怎么会是假的? 张景韫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当初在拍卖会上谢玄之说的那句“有几分真假”,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谢玄之眯了眯眼睛,他猜的没错,山河拍卖行果然知道神器是假的。 “你说神器是假的,有什么凭证?” 六爷嗤笑出声:“岭南谢家被鲜血灌满的事知道吧?你们年轻人喜欢上网,现在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那些鲜血就是谢家用来供奉这“神器”的……你见过哪家的神器是用鲜血供奉的?” 谢玄之恍然,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因为这所谓的“神器”过于邪性进而怀疑它的神器身份。不得不说,瞎猫撞着死耗子,倒是被六爷给猜对了。 “今儿遇见你们,算我运气不好,咱们各自退一步,这女娃娃我放了,你们二位也当没看见,如何?” 六爷不承认自己是怕了两个年轻的后生,而是觉得为了谢希灵对上这两人有些不值当。 他觉得自己退了一步是受委屈了,谢玄之可不答应。 “东西留下。” 谢玄之话落,六爷就感觉到一股吸力从手上传递过来。谢玄之伸出手,“镇天弓”从六爷手上挣脱,飞到谢玄之掌心,被他牢牢握住。 六爷脸色铁青,这是第一次有人公然从他手上抢东西,无疑是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他眸中怒气横生,酝酿了半晌,看着谢玄之和张景韫,到底还是退让了。六爷冷哼一声,说:“我们走。”身边的人迅速跟上离开这里。 “师父……” 六爷一行人一走,纪鑫就跑到谢玄之身边。 “你们怎么来了?”谢玄之奇怪道。 这时,张景韫走上前。“是你这个徒弟,从网上知道了少阳山崩塌一事,你的电话又打不通就想来找你。我刚好要来岭南附近调查一起厉鬼伤人传闻,就顺路带他过来。” 纪鑫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多谢张大师。” 谢玄之闻言,心头恍然。他的手机不久前在少阳山丢失了,他平时也用不到手机,自然而然就忘记了它。 “多谢。”谢玄之看着傻乎乎的徒弟,真诚地跟张景韫道了谢。 张景韫点点头,说:“人带到了,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京城再联系。” “好。” 张景韫转身离开。 那边谢希灵扶着树干站起来,趔趄了一下,纪鑫条件反射地扶了一把。 “你没事吧?” 谢希灵摇摇头,走到谢玄之面前。“他说这件神器是假的,是真的吗?” 谢玄之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神,嗯了一声。 “那我三哥呢?他还在……吗?” 谢希灵眼眶湿润。神器是假的,那还能保存三哥的魂魄吗? “哎,小姐姐,你哥在哪里和神器真假有什么联系吗……”纪鑫一脸匪夷所思。 下一秒就听见他师父开口:“你不必有怀疑,谢三的确在里面。” 纪鑫愣了一下,谢三在……“镇天弓”里面?这是什么走向? 谢玄之刚刚接触“镇天弓”就感受到里面或凌乱或完整的魂魄,不知凡几。 “那他困在里面怎么办?你有没有办法……”谢希灵望着谢玄之,一脸哀求。 可惜,谢玄之的回答还是让她失望了。 “我暂时不知道怎么把谢三救出来……这里面束缚了太多亡灵,破坏它本身,里面的亡灵也会随之消亡,现在的我并不能保证到时候谢三能好好的。” 除非他重新拥有鸿蒙元气的实力,上古本源之气要化解一个区区邪器还是不在话下的。 谢希灵失落地垂下眼眸。 谢玄之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希灵低头想了想,说:“……我想先留在岭南,看着谢家树倒猢狲散。” 她对谢家心里有怨,至少要等到家主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才能心平气和地离开岭南。 她又问:“我去京城该怎么找你?” 谢玄之望向纪鑫:“这是我的徒弟,到时候你和他联系吧。” 纪鑫明白了这个小姐姐日后要去京城找他师父,遂摸出手机:“这是我的号码,你记一下,来了打电话。” 交换了联系方式,谢玄之师徒两人和谢希灵就分道扬镳了。 “师父,咱们现在去哪儿?” 纪鑫跟在谢玄之身边,眼看着要走到有人迹的地方,不忘把口罩帽子带上。 谢玄之:“回京城。” 回京城等着人到齐了立刻安排飞光阵的四大法器选定主人。 …… 这边,谢玄之领着小徒弟回京城了。地府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天,是让许多鬼后来谈之色变的一天。 原本风平浪静的地府,突然地动山摇,望乡台轰然裂了几道纹路,奈何桥像老化的石头终于承受不了重量咔嚓咔嚓断开,排着队的亡灵来不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黄泉血红色的河水剧烈翻涌,密密麻麻的鬼影在其中哀嚎挣扎,就像在沸腾的水里不断跳跃的鱼。 摆渡人的小船被一个浪头打的不稳,摆渡人连忙侧身站立,稳住小船,望着周围天翻地覆的情景皱紧了眉头。 是岑玉吗? 一时间,地府乱糟糟的,大殿里的府君等人自然也被惊动了。 黑白无常:“发生了什么?” 府君脸色一变:“……是灵脉。” 众鬼大惊失色,他们是那个时代过来的,当然知道从谢玄之身上剥离的灵脉被府君用以维系地府,现在的情况无疑是有人发现了灵脉。 “是不是谢玄之?”府君大惊失色。 黑白无常:“府君,我们这就去查看。” 黑白无常转身出去,忽然看见空中一道流光直冲天际,岑玉的声音从天际传下来。 “这灵脉你地府可没资格享用,我就拿走了,咱们的账等日后再算。” 阴冷的笑声过后,岑玉握着到手的细长银丝就要走。 黑白无常哪里会让他如愿,大喊一声:“哪里跑?”挥动招魂幡拦截岑玉。 岑玉不屑地对上两鬼,掌心灵力涌动,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半个地府,黑白无常在其中如瞎子走夜路,摸索不得出路。 好不容易等雾气散开一些,岑玉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黄泉边,岑玉一路行来,践踏过的彼岸花无数,都被碾作花泥埋入泥土中。 岑玉一掌掀翻了血色河水,里面的鬼影哀嚎着,岑玉越过黄泉,过了彼岸,直接出了地府。 终究是实现了他来时的念头,好好收拾了一顿黄泉里的孤魂怨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倒v 第53章 复苏 谢玄之离开的这段时间, 京城风平浪静。 纪鑫是请假去岭南找他师父的,现在回来了也没功夫做其他事,收拾收拾又滚进剧组了。 留下谢玄之一个空巢老人独自待在家里。 谢玄之手指摩挲着镇天弓, 一寸一寸抚摸着弓身上的金纹,脸色凝重。 从岭南谢家回来后,他一直在想和地府的关系。谢玄之真身为鸿蒙元气, 但自己没有那份记忆, 始终没有真实感。 身世的真相给他的感触可能还不及对地府在背后算计他的感触大。 谢玄之执弓拉弦, 灵箭缓缓成型。 忽然, 一股阴冷的鬼气出现,谢玄之眸光冷凝,抬眼望去, 一个透明飘逸的身影出现在墙角。 “子期?!” 谢玄之诧异地望着那个身影, 他怎么会离开地府?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摆渡人职责特殊,没有意外是不会离开黄泉的,看到他的那一刻,谢玄之瞬间想到是不是发生了那概率极低的意外。 摆渡人手里还拿着草帽, 神情复杂:“是地府出事了,岑玉跑到地府来了, 不知怎么大闹了一顿, 地府天翻地覆, 短时间内黄泉都没鬼敢靠近了。” 岑玉? 谢玄之一愣, 和岑玉约法三章后他就没了动静, 谢玄之知道他不会安分,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摸进了地府。 大概是从孟婆口中得知地府参与当年的事所以上门讨要说法了吧? “带我去看看。” “好。” 谢玄之随着摆渡人进入地府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杂乱的废墟, 黄泉里沸腾翻涌, 鬼影不停挣扎着, 却被法则束缚不得挣脱。河水涌出来,淋透了彼岸花,后者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萎靡不振。摆渡人的小船侧翻在彼岸,船舱朝下。 再往前,奈何桥坍塌,望乡台断裂,整个地府地崩山摧。 如果不是摆渡人提前说明是岑玉动的手,他也许会觉得这里刚刚被土匪洗劫过。 谢玄之望着面前的景象,难得有些说不出话。 摆渡人:“岑玉走前挑衅府君,说是拿走了什么灵脉,现在府君发怒,派黑白无常赶去追杀岑玉……” 摆渡人把当时的情形和岑玉说的话一一道来。 谢玄之抿着唇,心里波澜不惊。 没有意外的话,岑玉取走的灵脉应当就是鸿蒙元气的灵脉了,或许连他的身份也已经暴露在岑玉眼中哦。 “我怕岑玉不会安分,先回京城守着。” 摆渡人:“你当心,我跟岑玉接触了一面,不是好对付的。” 摆渡人留在地府,谢玄之往外走去,在黄沙弥漫的彼岸尽头,一个身形佝偻矮小的老妪现身。 谢玄之站住脚步,静静地望着她。 最后是老妪率先开口承认:“大人,岑玉是老身引来地府的。” “你早就知道我是……鸿蒙元气?” 谢玄之丝毫不意外,从判官笔逃脱到少阳山一事,再到如今岑玉入地府,一桩桩一件件都有孟婆的身影在里面。 “是。”孟婆供认不讳。 “灵脉被岑玉拿走也是你算计好的?”谢玄之问道。 “灵脉离开地府才能重新为你所用……” “它在地府一日,府君就有一日的依仗。当年天道衰落,地府就该败落了,若不是大人的灵脉支撑,府君百余年前就会顺应天道消亡,哪里还有今日……” 孟婆说:“当年的神灵全都陨落了,府君能够延续至今是算计了大人得来的,终不长久。天道衰落,又失了灵脉,府君已经不成气候了。” 听着孟婆说完,谢玄之明白了:“你是为了整个地府。” 所谓天道好轮回,是有依据的。 天道衰落,灵气锐减时,府君算计鸿蒙元气和天地戾气,致使身为天道本源的二者沦落困境。 天地戾气也就罢了,鸿蒙元气一旦复苏觉醒,天道受到影响,算计他的人必定得不了好处,这一笔是要算在整个地府头上的。到时候,这不是谢玄之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取决于天道的意愿,天道向来无情,那时地府岂得好下场? 现在就不一样了,孟婆计划了一切,利用岑玉的手将灵脉带出地府,最大受益者府君失去依仗。 等到谢玄之取回灵脉以后,遭殃的只会是府君和直接利益人,地府无关之人得以保全。 看着孟婆默认,谢玄之憋了半天,说了句:“孟婆好缜密的心思。” 一环扣一环,把府君、岑玉和他本人都算在里面,计划的天衣无缝,顺利实施。 孟婆谦卑地躬身:“不敢当,只盼大人日后宽恕地府。” “你这么确定我能从岑玉手中夺回灵脉?” 谢玄之 孟婆:“大人现在没有记忆,或许不知道,灵脉是大人生来的一部分,只要岑玉还没有把它融为已用,你召唤了它,它就会回到你手上。” “如何召唤?” “我给过大人一份孟婆汤……”孟婆先是答不对题,后道:“那里面掺入了鸿蒙元气本身的灵力,大人饮下便能与灵脉形成联系。” 谢玄之愣了一下,想起当初他为了张景韫来地府求孟婆汤的事,那是孟婆执着地想要他喝汤,的的确确给了两份。 谢玄之苦笑:“连鸿蒙元气的灵力都有,看来你策划的不是一日两日了。” “老身惭愧。” “罢了,不管怎么说,你也算帮了我的忙,”谢玄之问:“地府如今这样,不妨事?” 孟婆摇头:“无事,只是府君失去力量导致的情况,地府的秩序并未被打乱。” 闻言,谢玄之点了点头,明白孟婆有在日后站到人前打理地府的念头,索性先行离开。 离去之前谢玄之也没忘记那个“不尊师重道”的摆渡人,“摆渡人那里,你替我告知他吧。” 这事儿说起来过于戏剧性,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提起。 “老身知道了。” …… 谢玄之从地府回到京城,捏着一个小瓷瓶神色复杂。 瓷瓶里面就是当初孟婆给的孟婆汤。 孟婆的话语在脑海里响起:“饮下此汤,大人会记起过往的一切,重新成为鸿蒙元气……”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谢玄之迟迟下不了决心。 他有记忆起,就是作为谢玄之活着的,就算得知了自己身世有疑,但这八百多年作为人类的记忆平淡却真实。 真的要接受一份完全陌生的记忆,让自己成为一个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久前谢玄之还与被前世记忆困扰的张景韫探讨过前世今生的关联,如今自己也要面临这个问题,这是不是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不同的是,张景韫有选择的余地,而谢玄之没有。 岑玉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按他表现出来的对人类的厌恶情绪,等到他把灵脉融为己用,天下就该大乱了。 谢玄之暗自下了决心,拨开瓷瓶的瓶塞,一饮而尽。 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经脉中流窜,陌生的灵力侵袭了他的丹田。 无形中,一种莫名的联系出现,谢玄之能感受到灵识中传来的那丝联系,和体内的灵力有着微妙的联系。 心神微微一动,那丝联系越发紧密,就在几个呼吸之间,谢玄之的灵识中出现了一根细长光亮的银丝。充沛的灵气随着灵识蔓延,覆盖了谢玄之全身。 灵脉扎根在谢玄之灵识内,一阵冷一阵热的触感侵袭了他的大脑。 朦胧之间,谢玄之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了,随即展开的是朦朦胧胧的一片混沌。 没有天地万物,只有灰蒙蒙的混沌。 一声巨响过后,混沌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丝光线透进来,混沌中的物质迅速分离,气流涌动。 天地成形,万物始生。 而混沌之中的本源之气则分而化之,各自盘踞一方。一阴一阳,二者维系着最初天地的平衡。 开天辟地的神灵献出己身化为天道,随手点化了两股本源之气,灵智像幼苗一样在其中沉睡生长。 神魔之争,万物有灵,此后多年,人类成了这片天地的主人。灵物逐渐消亡,天道预见了神魔陨落,人类为长的未来,散尽灵力,强行沉眠。 光阴一晃而过,人类渐渐占据天地间最大的分量,人一旦多了就产生了摩擦和纠纷,自私、罪恶慢慢诞生。 两股本源之气中的天地戾气因蚕食人类恶念提前诞生完整的灵智,化身成人,还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岑玉。 后来又过了很久,鸿蒙元气终于也诞生了完整的灵智,一有了人形他就发现天地戾气不见了。 灵智还不成熟的时候,天道就告诉过他,天地戾气心思向恶,食人恶念不仅挑动人类内乱,它自己也会走向一个极端。 后来发现还没化形的天地戾气偷偷食人恶念的时候,鸿蒙元气记准了天道的交代,抡起镇天弓就锤上去,势必要让他改掉这个坏毛病。被打的多了,天地戾气当真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总是趁着鸿蒙元气不备继续此前行径。 当发现天地戾气消失的时候,鸿蒙元气生怕对方闹出大乱子,火急火燎地去人间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4章 南城 鸿蒙元气初化为人, 不谙世事,到了人间顿时摸不着头脑了,只能四处去打听可能与天地戾气有关的消息。 在鸿蒙元气一筹莫展的时候, 他偶然听到一群身带灵气的修行者谈话,话里话外透露出“京城谢氏抓了个邪祟,那邪祟极其古怪, 竟然是以人心恶意为食, 闻之可怖”。 鸿蒙元气一听, 这说的不就是天地戾气吗?他一路尾随那群修行者, 到了谢氏的地盘。 靠近谢氏,鸿蒙元气感受到了天地戾气的残存气息,以及他在这里留下的打斗痕迹。 确定了天地戾气的确被谢氏抓捕, 鸿蒙元气想着, 其一,天道把对方交给自己管制,却不小心让他跑了,还在人间作乱, 这是自己的失职。其二,天地戾气以人心恶念为食, 留在人间只会助长他的贪欲。 鸿蒙元气几番思索之下, 决定向谢氏说明, 将天地戾气带回去处罚。 鸿蒙元气不解人情世故, 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他大大方方上门求见, 说明了事件经过, 结果没等来天地戾气的关押地点, 反而等来了地府和谢氏人类的通力合作。 灵脉被生生剥离的感觉真不好受, 那一瞬间鸿蒙元气觉得身体和灵魂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镇天弓还没有自己的意识, 到了别人手上紧紧会本能地挣扎。 灵脉剥离的同时,鸿蒙元气的意识意识缓缓沉沦,陷入一片空白。 …… 脑海中一个激灵,谢玄之簌地睁开眼睛,眸中冷光乍现,垂眸间仿佛还是温润和雅的气质。 这一瞬间,谢玄之整个人似乎和先前不一样了。 他目光凌凌,灵识外放,灵脉在体内流动,能感受到充沛的灵力在其中。 谢玄之轻轻呼出一口气,消化完鸿蒙元气的记忆还有些不适。他现在百分百确定自己就是鸿蒙元气本身,但确定和接受是两回事,谢玄之对这个身份只能说并不反感。 作为人类的这几百年经历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谢玄之纵然知道二者都是自己,且不是前世今生,而是失去记忆前后的自己,但他还是习惯于将他自己和鸿蒙元气割裂开来看待。 在谢玄之心情复杂的空档,屋里响起了叮铃铃的清脆铃声。 是纪鑫打来的电话。 谢玄之疑惑纪鑫才离开没多久怎么就打了电话,随之接通了电话。 “喂,师父……” 电话那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吵吵嚷嚷的,纪鑫的声音在电话里比平时大了不少。 谢玄之:“我听得见。” “那就好。”纪鑫松了一口气,说:“师父你看热搜了吗?南城区那边是不是岑玉跑出来闹事了?” 什么热搜? 原谅这个深山老人,手机都还没摆弄明白,哪里知道热搜是什么? 谢玄之疑惑之下问了纪鑫,在小徒弟的帮助下成功看到了让纪鑫打来电话的源头。 #京城南城区出现不明黑雾,已吞食六人# 这一标题明晃晃的挂在热搜上,点进去一看,图片上那笼罩了半个城区的黑雾可不就是岑玉? 原来几个小时前,黑雾就笼罩了南城区,但见惯了雾霾的京城人民并没有大惊小怪,直到前后有六人接触黑雾后被吞食,发出惨叫,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雾霾,而是一起疑似灵异事件。 谢玄之看着视频里的黑雾,皱紧眉头。 据摆渡人提及岑玉大闹地府到现在,仅仅不到两天时间,他就无视了先前的约定,不仅人前现身,甚至伤及无辜人类。 也可能是知道了谢玄之是鸿蒙元气的事实,自以为得到灵脉就掌握了先机,率先枉顾约定。 “师父,师父你看到了吗?是不是岑玉啊?现在怎么办?” 谢玄之:“这事儿我知道了,你老实待着不要乱跑。” 挂了电话,谢玄之匆匆飞身向着南城区而去。 到了南城区,远远就看见黑雾笼罩了大半个城区,附近的人指指点点地打量。 靠近了南城区,黑雾中人群惊慌恐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南城区的人们慌不择路。 一时间,哭泣、尖叫、咒骂声此起彼伏,谢玄之眉头紧蹙,不排除这些人遇见突发状况慌乱的心理,但他们明显状态不对,情绪波动的非常大,南城区乱成这样一定有岑玉在其中点火,引动众人心里的阴暗面。 黑雾外面,聚集了不少人,有当地警方,也有察觉不对劲的玄门中人。 看热闹的普通人已经被警方阻拦住,不得靠近。谢玄之走过去的时候,不出意外被拦住了。 “这里不能靠近,请快点离开。” 对方表情严肃,面上露出一丝紧张,显然这种诡异的迹象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见对方如此紧张,谢玄之当然不会执意过去,配合地点点头走远了,在人们看不见的偏僻处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黑雾浓郁朦胧,谢玄之一进里面就觉得四周都看不清,而四面八方似乎都有一双眼睛,无死角地盯着他。 谢玄之知道,是岑玉在看着他。 “出来聊聊?”他试探着开口。 被发现窥探,岑玉索性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从黑雾中现身,离谢玄之八丈远,看着他的神情复杂警惕。 过去相处下来,他本以为谢玄之对自己的真实身世一无所知,这才放心地把灵脉占为己有,谁能想到灵脉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一股本源力量硬生生扯走,除了这个家伙不作他想。 “过去你食人恶念,挑动人心内乱,但不曾直接伤人,现在却生食人类,岑玉,给我一个理由。” 谢玄之脸色冷凝。 岑玉一听这话,说话的语气十分熟悉,这家伙果然是想起来了吧。 想到刚到手的灵脉像煮熟的鸭子飞了,岑玉现在看谢玄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吃人还要理由?鸿蒙,我看你是当人当久了,都不记得自己不是人了。你我身为天道本源,自来是万人之上。区区几个人类,你还真把这群蝼蚁放在心上?可笑……” 岑玉就不明白了,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谢玄之得了鸿蒙元气的力量和记忆,清楚人类都对他做了什么,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被人类蛊惑了的顽固不化的样子。 岑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倨傲神情,谢玄之眼神微冷。他手腕翻转,镇天弓出现在手上。 “满嘴胡言,不知所谓。” 岑玉一见到它就瞳孔一缩,这是真正的神器镇天弓。 岑玉被这玩意儿打的可不少,现在见到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年锤在身上的感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疼痛。 岑玉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脚下稍稍挪动,戒备地望着谢玄之。 “除了用镇天弓你还能拿出点别的招数吗?你也就只会这一招了是吧?丢不丢人?” 对面的这个时候还在打嘴炮,谢玄之弯弓搭弦,灵箭成型,对准岑玉。 谢玄之的灵箭还未射出,就蓦地瞳孔一震,硬生生遏止了镇天弓的下一步动作。 朦胧的空间里,黑雾弥漫在四面八方,其中雾气流动,露出黑雾中悬挂在半空的人,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有,足足数十人之多。 灵箭搭在弓弦上,箭头泛着冷冷的灵光,周围满是人们的惊恐的哀嚎和尖叫。 谢玄之的手放在弓身上,却松不开弓弦,久久僵硬着。 “看见了吗?”岑玉笑着说:“这都是我的战利品,你要对我动手,他们可能会先死……你想试试吗?” 数十人被禁锢在岑玉的操控下,黑雾笼罩的南城区还有数目不小的人,谢玄之投鼠忌器,不敢赌他有几分把握在岑玉下手之前救人。 僵持了半天,谢玄之放下胳膊,镇天弓的从岑玉身上偏移。 现在看岑玉怎么越来越想把他狠狠打一顿,最好锤到地心的那种。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人类,吃掉他们的罪恶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不可能。” 现在的世间是人类为主,神灵陨落、玄门式微,早已经不是岑玉能够一手遮天的时候了。 “你就这么点志气?”岑玉不屑一顾,“人类真是把你养熟了,到如今还一心向着这群蝼蚁。” “岑玉,当年天道曾说过,你生性向恶,喜食罪恶又厌恶罪恶,终有一日会把自己弄成一个极端,于修行不利,你如今做下太多错事,现在收手尚能补救,别再执迷不悟。” “嗤——”岑玉嗤笑,“可我不想收手,什么天道有灵、回头是岸,这种鬼话都是骗骗你这种脑子迂腐的家伙的,我可不愿意再回去过那种无聊又枯燥的日子。”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趁我现在心情好,你可以快点离开。” 岑玉懒散地靠在一个支撑点上,随意挥挥手。 他有人质在手,谢玄之手握镇天弓,投鼠忌器之下,两人今天打不起来。 谢玄之也明白这个道理,岑玉有恃无恐的原因,无非是被他操控的南城区居民,可人类太过脆弱,他和岑玉的抗争中不能拿人类的性命赌有几分赢面。 他望着岑玉懒散的姿态,深深看着他许久,抬眸望了望黑雾中的人们,谢玄之攥着镇天弓的手指紧了紧,慢慢退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 第55章 商讨 离开黑雾的范围, 谢玄之就和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恩人?” 俞沉舟诧异地望着对方,再看他走来的方向:“你……刚才进去了?” 谢玄之嗯了一声。 俞沉舟:“恩人,里面什么情况, 是岑玉吗?” “是他,南城区范围以内的人都在他的操控之下,不能轻举妄动。” 俞沉舟苦恼地挠挠头, 连恩人这样的高人都说不能轻举妄动, 那群倚老卖老的玄门“前辈”一个个倒是大言不惭起来。 “恩人, 京城玄门的几家老前辈正在商讨这件事, 你要不要一块去听听?” 谢玄之脚步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事关京城人类,是该和他们商量一下才是。 黑雾笼罩之下, 谁也不能安心, 京城玄门诸家就在附近的房屋里开了小会。 俞沉舟带路,领着谢玄之进来的时候,里面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诸位,我在南城区勘察的时候遇见谢道友, 就邀请他过来共同商议这件事。” 俞沉舟说着,拉过一张椅子, 安排谢玄之坐在其中。 众人看了看谢玄之, 有的打招呼, 有的微微颔首示意, 也有人佯作不知, 转过头去继续侃侃而谈。 谢玄之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坐在一边听着这些人商议的内容。 “依我看, 咱们联手围攻, 就不信那岑玉还能逃到哪儿去?”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爷拍着桌子, 愤然道。 对面的老者欸了一声:“此言差矣,南城区现在进出不得,困在里面的普通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若是逼急了那厮,对普通凡人下手,追悔莫及啊。” “老李头,照你这么说,咱们不动手里面的人就能安全了?新闻上说是六个人遇害,我看到现在恐怕已经不止这个数了。”胡子拉碴的老大爷把桌子拍的哐哐作响。 老李头被顶的吹胡子瞪眼。 “卢老哥,老李头为人保守,可你的法子也太过鲁莽了。” 旁边的人一个个出言发表自己的看法。 “那岑玉不是普通鬼怪,咱们如今都没弄清楚他的来历,贸然出手不妥啊……” “就是就是,上次在山河拍卖行的事,你忘了?” “你家卢克是年轻人里一等一的好手,在岑玉手上连几招都没撑过,咱们从长计议。” “……” “放屁,”卢大爷瞪大了双眼,说:“上次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在才让岑玉那邪祟如此猖狂。卢克那小子是不错,可也只是个娃娃,玄门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打不过他能说明什么?这回遇见,我姓卢的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愧对我家先祖。” “你说说你,怎么不听人劝呢?” 有人急了,一回头看见谢玄之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眼睛一亮。 “这位谢道友不是看守过岑玉吗?他有什么能耐、弱点能不能跟咱们说说?也好让我等有个心理准备。” 众人一听,恍悟过来,他们一拍脑袋,怎么给忘了,这里有个与岑玉接触过最多的人。 “说的是,谢道友月前说用阵法克制岑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遴选法器使用者?” “那个岑玉究竟是什么来历?道友与他接触的最多,可有什么线索?” 谢玄之坐直身子,抬眼扫视众人,想了想,缓缓开口:“诸位可知天地戾气为何物?”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是摇头。 “莫非岑玉就是这天地戾气?” 有人猜中了重点。 谢玄之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其他人怎么交头接耳,低声窃语,自顾自说道:“天地戾气本为天道本源之气,生来为阴气,偏爱由人心私欲产生的恶念,以此为食并增强自己的修为,历千万年方能化身成人,他被封印在凤凰山八百余年,此前又有千万年修行,不可强行围攻,否则得不偿失。”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几乎都面露焦虑。只有一个人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此人就是卢大爷,“说的耸人听闻,那岑玉说到底不还是个精怪修炼成人?他若有你说的那么能耐,早就在刚出来的时候就大杀四方了,还用等到现在?说不好,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你小子。” 卢大爷刚开始见到谢玄之坐在那里侃侃而谈的时候就皱紧了眉。在他们这些玄门老前辈面前,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如此目无尊长,不知所谓。还有这些老家伙也是,小子不懂事,做前辈的还给他做脸,也不觉得跌份儿。 他把谢玄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自觉自己一只手都能掀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道士,他不过就是借着祖上余荫才能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如此年轻又懂什么? 随即,卢大爷一拍桌子站起身,“你们要商量就继续商量吧,我去会会这个岑玉。” “卢老哥,别冲动。” “你一个人去吗?” “不是冲动,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岑玉究竟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看你们一个个被吓破了胆子的样子,我可不怕。” 卢大爷不顾其他人怎么劝导,执意要去和岑玉面对面交交手,美其名曰打头阵。 见此情景,俞沉舟望了望谢玄之,看后者一脸淡定好似没听见一般,低声问他:“恩人,现在怎么办?就这么让他去啊?” 谢玄之脸色丝毫没有变化:“不用管他,让他去。” 有些人固执,旁人说再多也听不进去,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就让他去撞个头破血流,才能安分下来。 谢玄之低眉不语,没多久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卢大爷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出去了。发现阻止不了,众人就放弃了,派了两个人跟过去看看,坐回去重新商讨。 “道长,岑玉如此厉害,他就没有弱点吗?” 有人苦恼地问道。 “当然有。” 闻言,众人目光炯炯地一致望向谢玄之。 “……他怕镇天弓,这是唯一能伤到他本源的神器。再接着,就是完整的飞光阵,能够压抑岑玉的修为实力……” 镇天弓是天道赐予,本质上是专门用来打岑玉的,其作用不必言说。而飞光阵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克制世间大部分属性为阴的鬼怪神魔,当年谢氏就是用它捕获初生的岑玉的。 “镇天弓?”有人惊呼,“被岭南谢家的小子带离京城的那件神器?怪不得当初岑玉要抢夺。” 谢玄之听着这话,心想岑玉抢夺镇天弓大概不是因为它对他的危害,而是为了从它追寻它主人鸿蒙元气的所在,好趁其不备吸收后者的灵力。 这不是岑玉第一次有这个想法了,当年还未化形期间他就有过数次前科,要不是被镇天弓打疼了,恐怕不会老实,所以谢玄之一点都不怀疑。 “不是,那件是赝品。”另一人信誓旦旦。 “胡说,怎么会是赝品?神器还能有假的?” “山河拍卖行亲口承认的,要是真正的神器他们会拿出来拍卖吗?” “这倒也是……” “那真正的神器在哪里?” 其余人又看向谢玄之,毕竟神器克制岑玉是他提出来的。 谢玄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没打算隐瞒镇天弓在他手中的事实。他和岑玉难免有一战,镇天弓不可能永远不见光,再说这是属于他的神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真正的镇天弓在我这里。” 谢玄之直言不讳。 有人惊讶,有人松了一口气,还有的神情古怪,暗藏深意。 谢玄之:“飞光阵至今没有凑齐四方位法器的主人,还请各位代我通知玄门各家,今晚集合,此事事关对阵岑玉我们能有几分胜算,望各位家中弟子尽全力,得到法器的认可……届时遴选出的四方位法器的主人就是飞光阵的主人,往后这阵法就是此四人的私有物。” “道友放心,我等一定把道友的话带到。” 极品法器和上古阵法的诱惑力还是挺大的,众人点头答应下来。 “多谢诸位体谅。” 谢玄之和这些玄门老前辈互相作揖道谢的时候,先前跟着卢大爷出去的其中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气喘吁吁地奔进来,张口就道:“不好了,老卢……老卢受了重伤了……” 一言石破天惊,众人脸色大变,赶紧追问。 “怎么回事?这才去了多久?” “老卢没事吧?伤的怎么样?” “……” 那人满脑子大汗:“……重伤。” “……没死。”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人就在外面,刚抬回来。” 众人一窝哄地走出去,谢玄之也起身走在最后。俞沉舟跟在他身旁,皱着眉呢喃:“这个时间……不会是刚到就被打伤了吧。” 卢大爷就在门外,被两人抬回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都是鲜血,胸前豁然一个血窟窿,令人望之胆寒。 众人一见卢大爷这副模样,脸色一下子变了,有些胆小的瞬间就腿软了,情不自禁地往地上滑。 “老卢他……” “老、老卢……”刚刚还和老卢顶过嘴的老李头眼里全是不敢相信,嘴唇颤抖。 众人都说不出话来。再是玄门中人,也就是个会点能力的普通人,这么大一个血窟窿,人哪能还有命?出去一趟,几分钟的功夫,人就没了? 老卢这人,平时虽然倨傲自满,嘴上不留情,又爱认死理,是个极其顽固的老头,但他为人不坏,他们和他相识多年,认识这么些年的朋友就这么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让众人都觉得难以接受。 “诸位先别忙着哭啊,老卢还活着呢,快想想法子。” 众人:“?” 低头望了望老卢胸前那个大窟窿,众人觉得此人仿佛在开玩笑。 “这么大一个血窟窿,你跟我说他还活着?”有人不信。 “说来也奇怪,”那人摸摸后脑勺,说:“老卢只接了岑玉一招就变成这样了,我们也以为这么重的伤他肯定没命了,谁知道抬过来还有气儿……” “……现在怎么办?” 第56章 乱像 真的没死? 有人上前摸了摸老卢的脉搏, 能感觉到微弱的跳动,顿时松了一口气。 “既然还有气就能救活,快多来几个人, 把老卢抬回去,找……找老俞,老俞是炼丹师, 他肯定有保命的丹药……” “沉舟啊, 快问问你爷爷在不在家……” “欸, 来了来了……”俞沉舟从后面拨开人群走出来:“我这就联系我爷爷……” 出了这个事, 大家伙都要离开了,所幸重要的事儿商量的差不多了。 老李头代表这些老前辈走过来:“谢道友,咱们今天就先这么着吧, 你说的事我会让人在玄门各家广而告之。” “好, ”谢玄之:“诸位慢走,我就不送了。” 这些前辈带着人一窝蜂地离开了,顺带还带走了俞沉舟,后者隔着老远和谢玄之说再见, 被身旁老人匆匆拉着走了。 人走光了,谢玄之留在这里也没必要, 就回了纪鑫租住的地方。 刚一回去, 就见到客厅里正焦虑地走来走去的纪鑫。 “师父, 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玄之记得纪鑫不久前走的时候还说起自己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 让他一定要记得接徒弟打来的问候电话。 “剧组本来计划明天要去南城区采景的, 出了这件事就给耽搁了, 其他镜头都拍的差不多了, 导演就让提前放假回来了。” 什么采景啊, 镜头啊, 谢玄之通通不懂什么意思,一知半解地听出小徒弟的工作因为岑玉受到了影响。 谢玄之皱眉,这事儿得快些解决。 “师父,南城区那边没事儿吧?……我兄弟也在南城区……”纪鑫一脸焦急。 他都没想到,程乔居然也被困在南城区,后者因为去南城区谈业务没能及时回来,就被黑雾困在里面了。 问题是,处在这种境地了那狗东西还有心情发朋友圈,心可真大。 不过还好,有时间和心情发朋友圈至少能说明他现在还没有遇到危险,只是被困住了而已。 “是岑玉等不及了,他现在操控着大半个城区的人更多的是想挑动里面的人产生惶恐等负面情绪,不会大范围地对人类下手。一来这是他增强实力的一种方式,二来,他性格恶劣,是想看着在他操控下的人类挣扎……” “但是如果他玩腻了,南城区的人就真正危险了……” 谢玄之说着,嘱咐纪鑫:“你盯着点南城区的消息,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跟我走一趟。” “我们去哪儿?” “城郊。” …… 那些玄门老前辈的办事速度很快,天色刚有些暗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城郊了。 本来不在京城的张景韫和谢希灵紧赶慢也在天黑以前赶上了。 谢玄之取出卷轴,往空地上一抛,熟悉的四扇光门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阵法,不用谢玄之多说什么,年轻弟子们昂首挺胸地走进去,看起来气势挺足。 光门在众人进入之后合上,化作四块光幕,把里面的一切都投射出来。 有些年轻一代的身手的确不错,谢玄之偏头找小徒弟,想让他多参考参考,正好趁此机会学习一下。 转头望去,却看见纪鑫低着头,看着手机眉头紧锁的神情。 “怎么了?” 纪鑫抬头,把手机递给谢玄之。“师父你看这个……” 手机上是一则视频,拍摄的是南城区,四周灰蒙蒙,天边被黑雾笼罩,开头除了黑雾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在几秒之后,画面里的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跳跃的黑影,紧接着又出现数只黑影,趴在玻璃上盯着里面的人。 拍视频的人吓了一跳,哎呦一声视角晃动了几下。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 在拍摄视频的人发出惊呼声后,窗外的黑影猛的破窗而入,向他冲过来。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是哪儿来的?” 谢玄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视频里的那些黑影是阴气中诞生的鬼怪,对人类很不友好,不用问,一定是岑玉弄出来的,这家伙是等不及了吗? “是我兄弟程乔拍的,我问他怎么样了他也没回复,师父,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谢玄之脸色严肃,“你在这里守着飞光阵,我现在赶过去。” “好,师父你当心。” 纪鑫对自己的实力有明确认知,去了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给师父添乱。即使迫切想过去看看也听话地老老实实留下来。 谢玄之走过去和一群玄门老前辈说了这事,其中一些人表示要和谢玄之一块儿过去,剩下的留在这里守着阵法内的年轻一代。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城区。 谢玄之拿出一沓符箓,上面附着了鸿蒙元气的灵力,递给其他人。 “带着它,可以免受里面的精怪骚扰。” 众人不客气地收下,正容进入黑雾遮盖下的南城区。 …… 大楼里黑影横行,跳跃着去追逐被吓得四处逃窜的人们。 墙角的缝隙里探出一个脑袋,程乔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四周。只见人们慌不择路,黑影发出嘻嘻哈哈的刺耳笑声跟着他们。 一个男人被椅子绊倒,速度慢下来,他身后的黑影立刻嘻嘻笑着抓住了他,黑影一只手就把男人举起来,举过头顶,当做玩具一样随意摆弄。 穿着高跟鞋的上班族扭了脚,被黑影一把攥住头发,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恐惧蔓延在所有角落。 程乔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的一幕,他到现在还没有接受这个世界突然玄幻起来的场面。天边让人进出不得的黑雾也就罢了,雾霾天气谁能看清路段,当时程乔并不相信什么灵异事件,但突然出现的这些黑影明显不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任何一种生物。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程乔正惊慌不定,头顶突然传来嘻嘻的尖利笑声。程乔一惊,猛的一抬头,一个黑影蹲在他头顶的吊灯上,咧着大嘴嘻嘻笑着。 程乔脑袋嗡的一下,本能地起身就跑。 “嘻嘻嘻嘻”的声音紧随其后,那个黑影追过来了。 程乔憋着一口气,拼了命地狂奔,整个大楼里乱成一团。 黑影越来越近,程乔眼见着前面的路被堵死了,只有一个窗户开着,迫不得已停下来。眼看黑影伸着爪子冲过来,程乔的眼睛越睁越大。 “刺啦——” 一道白光闪过,黑影尖叫一声被流光撕成灰烬,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大楼玻璃外面,一个年轻男人踩着虚空,捏着一张符箓,扔进大楼里,符箓发出刺目的白光,黑影凄厉叫着被白光撕碎,大楼里的黑影顿时一扫而空。 程乔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年轻男人。 这个不是他哥们儿纪鑫认的那个师父吗? 还真的……不是骗子啊。 糟糕!他还叫过人家骗子,觉得纪鑫被诈骗了呢。 程乔惊地合不拢嘴,突然想起一件事,纪鑫的师父是收妖捉鬼的,纪鑫拜师学的不就是这门行当? 卧槽!羡慕! 程乔酸唧唧的心理谢玄之一点都不清楚,大楼里的黑影清扫一空,谢玄之踩着虚空去下一个地方。 …… 林盈盈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又一次遇上了灵异事件。 大街上长相古怪的黑影追得人们四处逃窜,一时间人仰马翻。 林盈盈捧着手机缩在门后,镜头里是乱糟糟的街面。 “怎么办,怎么办……” 那些黑影看上去就让人毛骨悚然,林盈盈眼眶红通通的,六神无主。 今天本来是要直播画画的,结果出现突发情况,林盈盈诧异之下把镜头对准了外面,她的直播间里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我去,这什么东西,别吓老子。” “妹子这么漂亮一姑娘,干嘛想不开直播恐怖片?” 直播间的观众对此有意见,甚至觉得她是在直播恐怖片段。 林盈盈低头看见,连忙说:“不是,这不是我弄出来的,现在附近到处都是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盈盈太太今天不是画画吗?发生了什么?” 林盈盈强打精神,把事情经过给直播间观众说了。 直播间里的弹幕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妹子是在博关注吧。” “肯定是假的,说的也太离谱了,拿我们当傻子呢,取关了。” “前面不知道别瞎说,妹子说了她在南城区,今天南城区确实出事了,新闻都没看吗?” “什么新闻?我去看看。” “南城区的事我知道,我家在附近,大半个南城区都被黑雾覆盖了,特别古怪,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我二姨就住南城区,现在都联系不上了。” “黑雾我知道,没听说有什么奇怪黑影啊,确定不是在搞噱头?” “……” 直播间的弹幕井喷式爆发,观众各执一词,议论不止。 忽然一阵白光闪过,照亮了街面,随着尖利刺耳的凄厉惨叫,那些黑影被白光撕裂成灰烬。 林盈盈惊讶地抬眼望去,半空中的年轻男人穿着道袍、清隽温润,这样的场景下又添了几分英气逼人。 道长小哥哥? 在谢玄之踩着虚空飞走之后,空中飞来几个人,姿态各异,清理着街面上残余的鬼怪以及安抚众人。 林盈盈看见的场景,镜头也如实记录了下来,弹幕上安静了三秒,然后一下子炸了。 “卧槽!” “卧草草草草草……” “还说不是在搞噱头,人都上天了,哄鬼呢……” “我的妈呀,牛顿的棺材板盖不住了……” “好多人会飞……妈妈,我要学这个。” “我就说这个世界上有修仙者,这下终于出来了吧……快告诉我在哪儿能学这招?” “怎么都是老爷爷,还是第一个小哥哥长得好。” 话题陡然偏到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凌晨更新 第57章 制服 谢玄之清理掉大部分鬼怪, 感觉到阴气最重的位置偏移,是岑玉往这边来了。 他飞身而起,飞了几百米看到了浑身包裹着灰黑色气息的岑玉。 谢玄之一手握紧镇天弓, 严阵以待。 两人再见面,岑玉面色冷凝,抬手间灵气涌动。没有交流, 两人同时动手, 一黑一白的流光碰撞在一起, 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 周围的物件都被气浪掀起来, 在空中盘旋。两人打的激烈,树叶簌簌往上冲,离得老远的人就得裹紧衣服, 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抵挡突如其来的狂风。 现代通讯技术发达, 林盈盈的直播内容已经流了出去,高高挂在热搜上。 而南城区里脱离黑影魔爪的人们松了一口气,开始兴致勃勃得加入讨论,甚至在看到气浪翻卷时熟练地打开手机录制视频。 越来越多的人靠近气浪翻涌的地方, 远远地举起手机,不时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岑玉看见下方围过来的凡人, 冷笑一声, 还真是不怕死。 “你不是要救这些人类吗?我倒要看看你救不救得过来。” 听到这话, 谢玄之眉头一皱, 下一秒就看到数不尽的黑影从黑雾中诞生, 扑向下方, 人们脸色大变, 哄的一下子跑开。 能一口气制造这么多鬼怪, 岑玉的实力比以往恢复了许多, 而下方的鬼怪让谢玄之有些应接不暇。 他一支灵箭射出去,岑玉险险避开,两人暂时分开。谢玄之落在地面,腾出手来捏出法诀,身前一大片黑影顿时化作灰烬。 不过鬼怪太多,他还要对付岑玉的出手,一个人应付不来。 好在,后方很快传来簌簌的破空声。数不尽的玄门弟子赶来了,拔出武器就朝着黑影冲杀过去。 “师父。” 谢玄之回头一看,纪鑫朝他跑过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谢玄之皱眉,小徒弟刚刚入门没多久,这里的鬼怪每一个都比他强。 “四方位法器都选定了主人,我看有人在网上发了视频,这边的情况好像有点严重,师父已经和岑玉打起来了……我就和他们一起过来了,想帮帮师父……” 纪鑫身后,四个身影随手震碎几个鬼怪,走过来。 三个青年男人,一个年轻姑娘,刚好四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握着一件极品法器。 张景韫、谢希灵、俞沉舟,还有一个谢玄之并不认识的健壮男人,俞沉舟介绍说他名叫卢克,就是那个被岑玉掏了个血窟窿的老卢的儿子。 没时间叙旧和交流,谢玄之抓紧吩咐:“你们四个现在立刻布阵,其他人负责清除鬼怪、保护居民,岑玉交给我来对付。” 谢玄之给纪鑫身上加了几道保护他的灵力,嘱咐小徒弟:“你去跟着那些老前辈,给他们打打下手就行了,别一个人冲上去。” “我知道了。” 纪鑫听话地点点头,看着师父纵身飞过去拦截住了岑玉,另外四人四散开来寻找最合适的布阵地点。 房顶上,岑玉看着那四个年轻人嗤笑:“这就是你找来的上古阵法的启阵人?你莫不是在逗我?” 弱,弱的他一只手都能捏死。这样的人能催动飞光阵几分效用? 谢玄之调转弓箭,“少废话了,既然你冥顽不灵,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好啊。”岑玉勾唇:“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年有什么长进没有。”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交手一触即发,谢玄之能感觉到岑玉比起过去更加游刃有余,或许是因为少阳山的灵力和鸿蒙元气的灵脉给他带来的助益。 南城区人数众多,岑玉不在乎,放开手脚地打,而谢玄之却有众多顾虑,动手时多有收敛,担心伤及无辜。 但就算谢玄之收敛了许多,两人依然打的难分伯仲,气浪翻涌之间流光涌动,看得下方的玄门中人无不注目。 他们一边收拾四处乱窜的黑影,一边偷瞄半空中的两个人。心里暗暗惊叹,这才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岑玉是千万年修为的精怪,道长能和他打成平手,这得是什么人呀? 张景韫等四人各自站在一个方位,取出法器。 卢克抬眼望了望天上,忍不住惊叹:“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一场对决不容易啊。” 另外三人不说话,心里是赞同的。那个看上去分外年轻的道长和他们从来不是一个水平的,这样的实力,或许当代玄门的众多老前辈中都无人能与之匹敌。 谢玄之一边与岑玉过招,一边注意着下方四人的情况,眼见他们找好合适的站位,灵识发散,吩咐道:“立刻开启阵法。” 谢玄之的声音在四人耳边响起,四人神情更加严肃。张景韫拿出阵法卷轴,四件法器凌空,灵力汇聚起来,连接着一个方阵,一瞬间四件法器叠加的灵力暴涨,掀起一圈气流。 岑玉见此情形,瞥了一眼那阵形,冷笑:“他们还挺听你的命令……” “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谢玄之皱眉,以前的天地戾气暴躁易怒,口直心快,但说白了就是只会无能狂怒,不像现在,话里话外一股子冷嘲热讽的阴阳怪气风。这都是跟谁学的? 岑玉不理会谢玄之,自顾自说道:“你这么为他们着想,一定没让这些人类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你猜,他们要是知道你并不是他们的同类,还会不会对你这么言听计从?光是活了八百多年这一点说出去,这群自私自利的人类都会对你喊打喊杀吧……” 谢玄之眸色微冷。 岑玉心情大好,张嘴就想跟眼前这些人类说点什么“谢玄之的秘密”。 谢玄之手腕一翻,镇天弓调转方向,劈头盖脸给岑玉施加了一顿“物理攻击”。 岑玉被这一顿给打懵了,愣了一会儿脸色阴沉,额角青筋毕露。 “你敢打我?” “你第一天挨我的打吗?” 岑玉一噎,想起过去还未化形的时候,他每次偷食私欲恶念,都会被鸿蒙元气发现并敲打一顿,这一下让岑玉直接回想起了那些年被镇天弓打过的疼痛。 岑玉咬牙切齿,好啊谢玄之,不想让自己把他的身份暴露是吧? 他偏要说。 岑玉张嘴,灵力蔓延,声音在下方所有人耳边响起:“你们这些人类给我听好了,谢玄之他根本就不是……啊……” 下方正在奋力杀黑影鬼怪的玄门中人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半空。 听啥呀?咋不说了? 岑玉捂着脑门疼的直嘶气,后退几步龇牙咧嘴地瞪着谢玄之。 镇天弓是专门克制他的,即便只是普通的“物理攻击”伤到的也是岑玉的内里本源,就像在灵魂上烙了一块印,疼到灵魂深处。 混蛋,打的这么狠,还挺在意自己的身份不让曝光! 望着谢玄之手中蠢蠢欲动的镇天弓,岑玉咬牙切齿,又忍不住有些瑟缩,没办法,那玩意儿打人实在太疼了。 谢玄之余光瞥见下方的阵法成型,一点也不犹豫地向岑玉出手,后者伸手抵挡,突然觉得一股压制感传来。 是飞光阵对阴气的克制作用,岑玉本体天地戾气属阴,自然会受到影响,不过只是细微的一点罢了,岑玉并不在意。 “就这?这种牵制几乎等于没有,谢玄之你也不过如此。” 岑玉不甚在意地打着嘴炮嘲讽谢玄之。 谢玄之板着脸色跟他过招,岑玉一狠心,调动丹田中的灵力飞速运转,岑玉的眸色发黑变暗,出手越发狠辣。 谢玄之向后退去,岑玉步步紧逼,几招之后,突然,谢玄之笑了一下。 岑玉皱眉,还没等细想对方是什么意思,谢玄之弯弓射出一支灵箭,他本能地身子一偏,却没想灵箭顺着他偏移的方向缠绕上他的腰腹,像绳索一样硬生生把他往后一拉。 岑玉一低头,正好看见下方四个年轻人手中法诀变动,飞光阵灵力飞涨,他感觉到的压制突然变得严重了。 岑玉顿时一惊,想立刻挣脱身上的灵箭绳索,下一刻就受到镇天弓的一计物理攻击。他脑袋嗡了一下,几乎是马上就落入了飞光阵范围内。 岑玉:“???” 只愣了一秒,岑玉挣开灵箭绳索,手中灵力汇聚就要攻击站在四个方位的年轻人。飞光阵四方位灵力闪过,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灵力空间,岑玉霎时间感到沉重的压制压在他身上,灵力也用不出来。 这时,谢玄之飘下半空,慢悠悠地走过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岑玉怒目而视。 谢玄之好整以暇道:“你以为对阵你,我一点准备都不做的吗?” “不可能!区区飞光阵不可能对我有这么大的克制!你究竟做了什么?!” 岑玉的脸色称得上难看,这阵法几乎成了一个囚牢,把他牢牢锁在里面。 “我重新改造了飞光阵而已。”谢玄之说道。 岑玉抿着唇,神色不依不饶,上古阵法岂能说改就改,谢玄之你还不肯说实话……不对…… 岑玉突然一滞,脑子里灵光闪现,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岑玉脱口而出:“灵、脉?” 谢玄之不语。 见他默认,岑玉满眼不可置信。 是他疯了?还是谢玄之疯了? 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他身边的灵脉,他就这么用来……改造了一个上古阵法? “全用了?” “那倒没有,用了一半。” 谢玄之回答的不甚在意,岑玉看他却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灵脉不完整你就永远不能变回以前了。” “我知道。” “那你图什么呀?”岑玉就不明白了:“为了人类你至于吗?” 岑玉指着旁边凑过来的玄门众人,“你现在问问这群人,你做的这些他们领情吗?你把自己当人类,也得看看他们认不……唔……” 岑玉的话头戛然而止,发出唔唔声。 其他人离得远,只有飞光阵四人靠得近,听的清楚些。张景韫不动神色,俞沉舟来回望望谢玄之和岑玉,脸上写满好奇。低着头的谢希灵眸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卢克则是一脸深思。 谢玄之收回手,语气不咸不淡:“管教你本来是我的职责,这些年来你几次祸乱人间,伤了无数无辜性命,也有我管教无方的责任,这是我该付出的代价……我的事你大可不必操心,不妨想想日后怎么办?这一回你不会再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岑玉的嘴被封了,但表情看得出一脸脏话。 管教个屁! 我比你先化形,就算论辈分,我也是你哥! 你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呢? 第58章 威逼 岑玉被制服, 由他操控的黑影鬼怪自行消失,笼罩在南城区上空的黑雾终于散去。 眼看着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在场众人都知道, 玄门的存在瞒不住了。 谢玄之于人间并无太多交集,这件事的后续他插不上手,就说:“这里人太多, 不方便, 我现在先带岑玉离开这里, 需要我做什么我尽量配合。” 张景韫慎重地点点头:“好, 这事玄门各家商量的时候也会给你一个答案。” 谢玄之嗯了一声,走到飞光阵前,伸手要收起阵法。 “道长请等一下。”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谢玄之顿住回头。那群玄门老前辈一脸笑意地走过来, 领头的竟然是山河拍卖行的六爷。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许多不知道底细的玄门弟子茫然,这场与岑玉的对阵,似乎山河拍卖行从一开始就没有现身。 见到此人,谢希灵神色暗沉, 下意识绷紧神经。张景韫望着对方脸上的笑容,眸光沉了沉, 好像……来者不善呀。 谢玄之面向六爷, 微微一笑:“还有其他事?” 六爷满脸笑意, 仿佛不久前在岭南那场争端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道长的修为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自惭形秽啊,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 当代玄门中实属罕见。” “六爷, ”谢玄之打断对方, “眼下人多眼杂,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哈哈哈哈, ”六爷就笑:“道长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绕弯子了……” 六爷的目光移向岑玉,后者口不能言,眸光却仿佛能杀人。 “这个人……道长带走不合适。” 闻言,谢玄之轻轻一抬眼,气笑了:“理由?” “玄门诸家自古以来是一家人,倒不是我们不信任道长,但你毕竟……太年轻了,做事难免有疏漏,岑玉的实力和搅风搅雨的性子大家也都看到了,要是冲破封印的事再发生……”六爷欲言又止,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这一次道长一个人看守岑玉恐怕不妥吧……” “六爷说的对。” “就是就是,岑玉在京城闹腾的太大,我们也是为了百姓……” “玄门乃是一脉,出了事岂能让你一个年轻人扛着,岑玉理当由整个玄门看守才是。” “……” 六爷身后那群老前辈,你一言我一语就要把后续安排的明明白白,全然不是战前的那副模样。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撺掇的。 六爷还真是贼心不死。 旁观的年轻一代默默看着,谁也不敢出声。张景韫闻言皱紧了眉,他们这是要想做什么?逼人就范吗? “六爷,诸位前辈,”张景韫开口:“岑玉的危险性想必大家也都清楚,诸位扪心自问,京城玄门当真有那个能力看守岑玉?” 有人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纵然跟着六爷跑来要岑玉的看守权,但想想刚刚惊天动地的打斗,他们摸着良心说这辈子都没见过,无论是岑玉,还是谢玄之,实力都远超当代玄门。这两人实力相当,岑玉都能找到机会挣脱封印,他们这些人凭什么说自己能让岑玉臣服不作妖? 一旦有人思索,其他人就露出犹豫,六爷板着脸:“道长,你的实力我们当然放心,可这不是一家之事,而是整个玄门的大事,道长可要好好想想……他能从封印中逃脱一次,就能逃脱第二次……” 谢希灵眸中怒气横生,嘴上说的好听,口口声声为了整个玄门,还不是看岑玉身份眼热,想要从他身上谋取私利。 她上前一步就想张口,手臂突兀地被俞沉舟拦住,后者冲她摇摇头,低声道:“别去,这事张景韫能插手,咱们却不能。” “为什么?”谢希灵不解。这人口口声声叫道长恩人,救命恩人被人为难也不愿意站出来吗? 俞沉舟无奈:“你没看见六爷身后站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 中年大叔,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谢希灵依然一头雾水,疑惑地望着俞沉舟。 后者:“他们都是京城玄门世家、门派的当家人,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用整个玄门来压道长一头。张家家主前不久把整个张家的权柄交给张景韫打理,所以他能代表张家在这里和他们对话……” “你跟我就不一样了,咱们没有话语权,插手当家人之间的事非但没有任何作用,还会给道长添乱。” “人多势众就能这么不要脸面吗?”谢希灵更加气愤。 “强龙不压地头蛇,能怎么办?京城玄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可道长孤身一人……”俞沉舟嘴角苦涩。他是想帮道长,但他不是一个人,俞家不插手玄门内乱,一心只管炼丹,因为自己的决定把俞家牵扯进去是俞沉舟不愿意看到的。 …… 说是低声窃语,但在场的谁不是修行之人,耳聪目明,听的一清二楚。 六爷等人有的神情间不太自然,有的洋洋得意。而谢玄之听着后面两人的声音,心头一笑。 人多势众? 谁说人多就一定势众了? 谢玄之低头笑了笑,说:“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因为我本就没打算继续封印岑玉。” 众人一惊,瞪大了眼睛。 六爷诧异:“你要放了他?” 岑玉同样愣了一下,但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认为谢玄之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对方一定是打着别的念头要换个方法折磨自己。 “你也说了,封印能挣脱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既然如此,何不换个方式……我只是不会封印岑玉,至于怎么处置他,这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果然吧?岑玉哼了一声,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六爷皱眉,“谢玄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会同意的。岑玉伤天害理,罪大恶极,不打算封印他,你是想让他再出来祸害人间吗?” 听听这话说的。封印岑玉怕他跑了,不封印他依然怕他跑出来,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 谢玄之懒得和他继续对峙,一挥手撤掉飞光阵,岑玉的身影被收进卷轴里,落入他掌心。 “谢道友!你莫要目中无人!” 六爷彻底沉下脸色,“我再如何比不得你的实力,年岁和资历摆在这里,当得起你一声前辈吧?你……” “你当不起。” 谢玄之收起卷轴,眸光微冷,看着六爷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六爷被这眼神看的心头一激灵,就听对方转了个话头:“我说过,岑玉是天道本源,就算他死了,也该回归天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留下岑玉究竟是为玄门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不该想的不要想,不然苦果自食。” 六爷过了惊吓那一阵,心头涌现出一股难言的不自在。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谢玄之身形微动,整个人如流光般散去。 众人惊魂未定地望着原地,好半天才有人嗫嚅着张口。 “这是……仙术吗?” 别看玄门听起来像修仙一样高大上,其实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离谱,他们也会生老病死,最多比普通人会一点特殊能力,但像谢玄之这样的,已经超出了他们对玄学的认知范围。 这让许多人不禁怀疑,修行的尽头是不是真的有仙人? 南城区黑雾散尽,随之而来的是外界的议论纷纷,京城玄门诸家是怎么商议的暂且不论。 谢玄之离开南城区后却也没有一路顺利,因为岑玉一直在阵法里闹腾,闹得谢玄之不得安宁。 “你又想做什么?” 他把岑玉的禁言术解开,准备暂时听听他想说什么。 岑玉被困在卷轴里,动了动腮帮子,不满地开口:“你要带我回凤凰山?” “不回凤凰山。” “去哪儿?”妈的,果然是要想别的法子折磨老子。 岑玉心里骂骂咧咧,却不敢说出口,就担心这家伙一言不合又给他禁言了。 “去地府。” 岑玉诧异:“去地府做什么?”想起自己不久前刚把地府掀了个天翻地覆,岑玉不禁怀疑,他带自己去地府干什么? 不会想替地府教训自己吧?不能吧,谢玄之没这么傻吧。 “喂,掀了地府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吧,你就要把我交给府君?好歹我还算帮你报仇了呢,你那灵脉就是地府府君抽走的,我偷出来总比留在那个老鬼手上好吧……”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谢玄之……鸿蒙!……”岑玉嘴上不断吧啦吧啦。 谢玄之:“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交给府君了?” “不是?”岑玉怀疑道:“真不是?” “呵,我就那么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岑玉不屑:“呵呵,也不知道是谁,一心为了人类,结果呢?刚刚那些人类的嘴脸你是当成看不见吗?你护着其他人也就算了,这种过河拆桥的人你还想要当他们的救世主?” “人类从来不需要我去拯救,好人也罢,坏人也罢,都有他们自己的命数。”谢玄之:“我救他们是因为不能让你破坏人间。” “你这不是傻。你是呆!迂腐!” “岑玉,人类并不是只有坏人,更多的人你根本没有见过。”谢玄之认真地说道:“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灵,你只看到了人心恶的一面,却下意识忽视了善的那一面。从始至终,你对人类的认知都是片面的。”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人类关我什么事啊?他们只是老子的食物你懂不懂?” 看着岑玉“死性不改”的模样,谢玄之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定。“跟你当然有关系,你很快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个,提前了解你的同胞不是应该的吗?”虽然到时候一碗孟婆汤下去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岑玉直觉不对劲,追问:“什么意思?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谢玄之!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岑玉额角青筋暴起。 “送你去投胎,转世当个人类。” 谢玄之直言不讳。反正地府也到了,岑玉跑不了,他没打算瞒着对方。 岑玉脸色涨得难看,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草。”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翻书《如何与读者小天使交流》QAQ 撒泼打滚求评论求收藏QAQ没有评论作者要寂寞地枯萎了嘤~ 第59章 轮回 地府昏暗幽冷, 一片倾颓。 谢玄之一路走过去,来来往往的亡灵行迹匆匆,忙的脚不沾地。 奈何桥是新修补好的, 补上去的石块还崭新干净。孟婆站在桥头,身姿佝偻,见谢玄之缓步走来, 浑浊的双目微动。 “大人。” 谢玄之打量了地府一圈, 说:“看来你在地府的话语权不低。”短短时间内, 地府的重建井然有序, 孟婆能在众多地府亡灵中有这样的话语权,可见其领导能力。 “不敢当大人夸奖。”孟婆低眉顺目:“老身惭愧,府君实力大减, 被黑白无常救出地府, 现在他们恐怕跑去了人间,若是给大人添了麻烦,老身甚是不安……” “跑了?” 谢玄之不甚在意,世间神灵陨落, 府君本就是用灵脉勉强维持神力,如今灵脉机缘巧合之下被岑玉从地府取走, 失去神力支撑的府君也就是个稍有实力的鬼身。 天道之下皆有迹可循, 他跑到哪里都逃不开谢玄之的眼睛。 眼下要紧的是岑玉这颗定时炸|弹。 此刻, 这颗定时炸弹在卷轴里暴跳如雷, 怒气冲冲在谢玄之灵识里响起。 “我知道了, 这个鸡皮老太婆是故意的, 忽悠我来地府偷灵脉, 是为了利用我把灵脉送到你手上!” “竟敢忽悠我!欺人太甚!” 耳边暴躁的声音, 谢玄之视若无睹, 对孟婆说:“你把地府照管好就行……带我去轮回所。” “是。”孟婆躬身。 在去轮回所的路上,谢玄之随口问道:“如今轮回所是谁在管辖?” 过去轮回所是由黑白无常共同管理的,黑白无常随府君下落不明,管辖轮回所这等重要职责不可能没人。 “回大人,是摆渡人。” 孟婆说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名字。 谢玄之恍然,怪不得没在黄泉河畔看见他,原来换了个职位。 接下来,孟婆试探着问谢玄之:“不知大人此行来地府是?” 谢玄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孟婆识趣地闭嘴,默默在前头带路。 一靠近轮回所就看见摆渡人的身影在附近走动,孟婆止步:“大人,轮回所这就到了,老身先行离开了。” “你去忙吧。” 孟婆微微躬身,走回奈何桥。 摆渡人余光瞥见谢玄之,连忙迎上来。 摆渡人:“老谢你没事吧?岑玉抓住了吗?” 卷轴里好不容易闭嘴的岑玉又炸了:“他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谢玄之无奈,早点送这家伙去投胎才是正道。 “他不会再为祸人间了。”他是这么和摆渡人说的。 摆渡人似懂非懂:“欸?你来轮回所做什么?” “送一个人,能否行个方便?” 摆渡人:“需要我回避吗?” “那就麻烦了。”谢玄之微微一笑。 摆渡人明白了,得了,您一个人进去吧。 轮回所大门敞开,小鬼亡魂排着队一个个进去,谢玄之迈步走入,眼前光影流转,霎时间进了另一片空间。 面前铺天盖地全是幽幽冥火,倒映着四周六个铜镜一样的法器,应证着六道轮回。 谢玄之手一扬,卷轴落地,现出岑玉的身影。 看着面前这一幕,岑玉再怎么不相信,也察觉到谢玄之说的都是真的。 他是真要把自己送去轮回投胎。 “我不当人。”他梗着脖子反抗。 “有的鬼想当人还轮不到,你没得选。” 岑玉:“你……”他被噎了半天,没好气地说道:“我好歹是天道本源,你让我去投胎,就不怕有人趁着这个时机杀我取天机,没了我天道失衡,你也护不住人类。” “哦,那你大可放心,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不会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谢玄之微笑。 “行,真有你的。” 身上还有飞光阵的压制束缚,岑玉有自知之明,他就是想反抗也没这个能力。 “轮回……你不会对我偷偷下黑手吧?” “你要这么想,我也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行了,不用了……”岑玉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这次是我输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想怎么处置我老子也愿赌服输了……” “鸿蒙,”他叫了一声这个名字,说:“……我好像一直在输,从来就没赢过。有时候我真嫉妒你,有天道垂青,万物生灵青睐,当年的神灵人人都赞颂你,可我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他们戒备嫌恶的眼神……” 岑玉舌尖抵了抵牙根,说:“算了,我走了。”转身就往轮回道走去。 “岑玉。” 身后谢玄之的声音传来,岑玉顿住脚,回头问:“干嘛?” 青年道长气质温润,言语温和,“好好做人。” 靠! 岑玉脱口而出:“滚滚滚。”然后快步走向轮回道,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他感伤个屁啊,还不如早点去投胎呢,能被这家伙气死。 赶紧走,不想看见他。 轮回道的灵光吞噬了岑玉的背影,缓缓闭合。谢玄之脸上的笑容缓慢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间到底是人类的世间,你犯下的罪孽太重,天道也不容你,只有投胎去人间经历人世苦难才能还清你欠下的业障……” 谢玄之想起当年自己还是鸿蒙元气的时候,印象中天地戾气自从有了灵智开始就显露出了蚕食恶念的贪欲,天道批他天性向恶,各路神灵口口相传,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而当年的天地戾气性情倔强叛逆,人人厌弃他,他就厌弃所有人,包括天道。 你不让我做的事我偏要做,你不是说我野性难驯、天生向恶吗,那我就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 如今想来,也说不清谁是谁非。 谢玄之看着轮回道闭合后才转身出去,摆渡人站在外面等他。 后者没有问谢玄之进轮回道送去轮回的人是谁,等他出来后,说:“你还会回去凤凰山吗?” 他已经从孟婆那里知道了谢玄之的身份,虽然有点惊讶,但接受良好。 “我还没想好。”谢玄之坦言。岑玉送去投胎了,上清观近来香火旺盛,道观里有傀儡看守,完全用不着他。 关于日后的去处,他还没真没想清楚。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玄之想到流窜在外的府君和黑白无常,说:“先去找人算算账吧。” 算计谁不好,算计到鸿蒙元气头上。如今府君身上就像被天道打上了个烙印一样,谢玄之想找他简直轻而易举。 想到什么就得赶紧去做,不然后患无穷。 谢玄之当即和摆渡人辞别。 …… 京城。 山河拍卖行。 六爷抬手摔了个杯子,脸色阴沉,“谢七还没找到?” “没有,我派人找遍了岭南,也没发现谢七的踪迹。” 六爷紧皱眉头,那日岭南谢家出事以后,谢七就没了消息,他再找上门时,发现谢家主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见到来人就如惊弓之鸟一般。 六爷诧异之下屡次试探,竟然从谢家主口中听到谢玄之的名字,然而再问下去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谢七是贴身听命于家主,六爷第一反应是把他找来打探消息,结果对方从那以后就失踪了。 “谢玄之……”六爷望着天边,“你到底是谁?” 谢玄之算是横空出世,实力远在玄门世家顶尖高手之上,这样的人没有师门没有家族,怎么可能不被调查,然而整个玄门无数人调查之下竟然都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连他在凤凰山的消息都没有找到。 六爷在听到谢家主口中念出的名字时就直觉谢玄之可能与谢家有关。 “六爷,我有一个想法……”吴钧欲言又止。 六爷抬头:“你想说什么?” “其实知道谢家秘密的人应该不只有谢七。” “你说的是谁?” “谢希灵。” 六爷一下子想起不久前在岭南手持赝品镇天弓的年轻女孩。 见六爷认真思索起来,吴钧继续说道:“这女娃今天也在南城区,是开启飞光阵的四人之一,可见她和谢玄之是一起的。但前几日谢玄之回到京城以后,这个女娃娃却在岭南多待了几天,还曾经回过谢家……” 六爷一听,好奇道:“她不是因为她哥哥死了想看着谢家主伏法吗?” 现代网络发达,岭南谢家的事传遍了全国。警方从血液样本中提取出了多达数千人的基因,经比对与谢家有亲缘关系。谢家主也不知是怎么了,对杀人毁尸供认不讳,甚至主动承认这是祖上数百年的传统。 警方深入谢家大宅,发掘出地下室里的血池,谢三的尸骨还沉在下面,像无声的指责。 消息一传出去,吃瓜群众毛骨悚然,这是什么狗屁传统?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根本就是谋杀! 网上群情激奋,谢家目中无法,理当严惩,当家人该判处死刑,还死者一个公道。 谢家立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愤怒的网友犹不解气,甚至把谢家祖上有名有姓的都拉出来骂了一顿。 谢希灵就是那个提供血池消息的报案人。 “我查到谢希灵在牢里见过谢家主以后曾经回过谢家……”吴钧说:“我怀疑她从谢家主那里知道了什么,回去查证,或许把她找来问问能得到一个答案。” 六爷当真认真想了想,右手两指摩挲着左手的扳指。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开口:“你去查查这位小道友住在哪儿,我们上门拜访。” “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搞府君 第60章 府君 谢希灵租住在京城酒店里, 离开岭南后她打算用自己的积蓄在京城安家,但无奈京城房价太高,谢希灵这几年攒的钱连个首付都不够。 从行囊里取出“镇天弓”, 用手帕一寸寸擦拭。 谢希灵不在乎这把长弓是真是假,但三哥的魂魄可能困在里面,她得保管好它。 当初把它从血池带出来是出于气死谢家主的念头, 没想到竟然意外得知三哥可能还在的消息。除了不想再回岭南, 谢希灵留在京城最大的原因是为了谢三。 如何三哥的魂魄真的在“镇天弓”里, 她希望他能得到解脱。 愣神之间, 有敲门声传来。 谢希灵谨慎地藏起“镇天弓”,走到门口。 “哪位?” “想找道友问点事情。”门外有人说。 谢希灵皱眉,是玄门的人。这个节骨眼上, 谢希灵不愿意卷进事端里, 不管外面的人是谁她都没有兴趣。 “我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别来打扰我休息。” 门外的人没有动静,谢希灵以为对方已经走了, 刚松了一口气就隐约听见唔唔声,再仔细一听, 好像有人被捂着嘴在挣扎。 谢希灵一惊, 打开一条门缝, 从缝隙里望过去。 门外的中年男人穿着黑布长衫, 被一条黑幡紧紧缠住脖子。 谢希灵见过对方, 他叫吴钧, 是山河拍卖行六爷身边的人。 此时吴钧的脖子被黑幡勒住, 手上拼命捏出法诀, 符纸不要钱一样燃烧。 谢希灵定睛一看, 黑幡另一端是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男人,幡布就挂在他手上的竹竿上。身旁还有一个白袍男人,头顶白色高帽。 谢希灵微微睁大眼睛,这两人的穿着怎么这么像传闻中的黑白无常? 她的呼吸一滞,悄悄缩回视线。不管是不是,自己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刚把自己的身影往门缝后缩了缩,谢希灵就突然感觉到背后一股凉意袭来,她本能想躲,身体的反应力却不及大脑,下一刻巨大的疼痛蔓延,她身子后仰,撞在墙壁上。 谢希灵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痛苦坐起来,屋里多了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红袍,头戴方冠,面前还有珠帘垂下,双手抱笏板于胸前。 “你是谁?” 谢希灵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见对方手一招,谢希灵藏起来的“镇天弓”就被一股吸力强行拽走,落入他手里。 “还给我!”这可能是三哥唯一的生机,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谢希灵猛的爬起来要抢,红袍人随意地一抬手,笏板夹杂着灵光在谢希灵眼中越来越大,眼前金光熠熠,谢希灵倒在地上。 握着“镇天弓”的府君压根就没看谢希灵一眼,感受到蕴藏在弓身里的那丝灵力后他心头一松。 自从岑玉取走灵脉以后,府君依靠灵脉维持的神力几乎一下子被抽干,实力锐减。地府被岑玉闹的天翻地覆,这个时候孟婆又出其不意地站出来,府君不得已在黑白无常的掩护下逃离。 离开地府也不是长远之计,府君想到镇天弓为迷惑岭南谢家在赝品上附着的灵力,随即动了心思。有那点灵力也足够他把自己面临崩溃的神力稳固住了。 夜长难免梦多,府君看着到手的“镇天弓”,一点都没有犹豫,就把附着其中的灵力全部吸取,体内动荡的神力渐渐稳定下来。 而“镇天弓”……在灵力被吸取的时候弓身上裂开一寸寸裂纹,到灵力全部被吸走后轰然碎裂。 “镇天弓”破裂,无数道亡魂残魄飘出,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府君睁开眼睛,视线在这些亡魂身上扫过。大多是在血池里待的太久而被磨灭了神智的残魂,没有半点用处,反倒是极少数还拥有完整的魂魄,这些魂魄刚死不久,又经过鸿蒙元气的灵力蕴养,是十足的大补之物。 府君手随心动,刚一抬手,一道流光迅速刺来,灼伤了他的手掌。 府君冷嘶一声,低头,手掌上血红色的伤印鲜明无比。他猛的一抬头,谢玄之已经撑着阳台跃过来了。 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府君随即放弃空气中的亡魂,扭头就往外跑,门外黑白无常还在和吴钧拉扯。 吴钧身上的符箓实在太多,又都是镇邪捉鬼的,黑白无常从前是地府差役,自然是不怕的,但如今府君都失去了对地府的掌控,他们就更得不到地府的庇护了,像寻常鬼怪一样会被符箓伤到。 简直是两个废物。府君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骂道。 见府君像被撵的兔子一样跑了,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当即松开吴钧,追着府君去了。 吴钧跌坐在地上,急促得喘了几口气,爬起来就往外跑。 门内,谢玄之望着空气中飘荡的残魂皱眉,他刚回到京城就循着天道打下的烙印来找府君,刚到现场就面临这样的情形。 赝品镇天弓之所以能容纳这些亡魂,是鸿蒙元气灵力中的生机起了作用。府君吸取灵力,“镇天弓”也就失去了庇护这些魂魄完整的亡魂的能力,如果任由他们在空气中飘荡,不出几日,这些亡灵和残魂都会破灭 谢玄之伸出双手,灵力蔓延,将空气里的魂魄一一收集起来,再走过去把谢希灵叫醒。 谢希灵悠悠醒转的时候想起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幕,一个激灵惊得清醒过来。眼神第一时间定位在破碎的“镇天弓”身上,立刻就僵了。 “谢三没事。”谢玄之淡淡说道。 谢希灵这才注意到谢玄之的到来,“道长?我三哥怎么样了?弓……” 谢玄之伸手露出掌心的透明灵球,里面鬼气弥漫,全都被灵力包裹起来。 “他在这里面,那把弓不能再庇护这些魂魄了,稍后我会送他们去地府。” 闻言,谢希灵松了一口气,三哥没事就好。然后想到道长要送三哥去地府投胎,犹豫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开口:“道长,我能不能再见三哥一面?” 谢玄之:“不是我不让你见他,这些魂魄都在血池里受了损伤,短期内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谢希灵有些失落,安慰自己只要三哥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多谢道长,你帮了我们兄妹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以后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听到这话,谢玄之当真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现在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 …… 山河拍卖行。 “你说的都是真的?” 六爷放下茶杯,诧异地看着吴钧,有些不敢相信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是真的。”吴钧疯狂点头,“我亲眼所见,黑白无常与一个穿红袍戴方冠的人……不是,应该是鬼,他的脸色看上去就不是人类。” 六爷眉头紧蹙,脸上露出思索。 “如此看来,谢玄之身份有异,也许我们能从这里得到点什么……”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消息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吴钧站在一旁,忽而眼前一花,好像在六爷身上看到了一抹红色,他揉了揉眼睛,六爷依然穿着那身宝蓝色唐装。吴钧按耐下心底的疑惑,只能把刚刚的错觉归结为受到了黑白无常的刺激。 “六爷……”有个年轻人在门外喊道:“谢七找到了。” 六爷顿时眼前一亮。 …… 山河拍卖行里的一切暂且不提,谢玄之离开谢希灵住的地方径直去了小徒弟的住处。 门一开,是一张陌生的脸。 谢玄之正疑惑这是谁的时候,开门的年轻人突然惊喜又诧异地喊道:“师父回来了!” “???” 谁是你师父? 别乱认师父啊。 这时,屋里乒铃乓啷一顿响,一个人从年轻人身后窜出来。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是纪鑫。 “师父快进来快进来!” 纪鑫拉着谢玄之的手臂把他请进去,后者顺从地坐在沙发上。 陌生的年轻把门关好,亦步亦趋地跟过来。 “这位是?”谢玄之望望对方。 纪鑫:“哦,他是我发小,叫程乔,师父你见过的。” 程乔笑眯眯地打招呼:“师父你好,那天我也在南城区,谢谢您救了我一命。” 谢玄之恍然,不过并不眼熟,他淡淡笑了笑,反而是纪鑫提醒程乔:“这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别乱叫。”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我俩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亲兄弟的师父我当然也得叫师父。” “够了啊,便宜不是这么占的。” 两人拌了几句嘴,纪鑫坐到谢玄之身旁,问他:“师父,这段时间网上关于那天的事议论挺多的,玄门有说会怎么解释吗?” 说实话,他问的这个问题,谢玄之自己也不清楚,他和京城玄门还真没什么交情。 “这事儿我不清楚,不过总要有解决的方法,只管等着就是。” 他话头一转,转移了话题:“我来见你,是来给你送点东西。”谢玄之手腕一翻,一个大木匣出现在手上,把旁边的程乔唬的呼吸都滞了几分。 “这是什么?” 匣子有十五寸,拿在沉甸甸的,纪鑫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一匣东西得有多少啊,师父也太大方了吧。 “师父,你怎么想起给我这个?”纪鑫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还没送过师父拜师礼就收这么重的礼物,多不好意思啊。” 谢玄之微微一笑:“不是礼物,这都是你日后要每日学习的东西。” “啊?” “各类典籍丹方,还有成品的符箓和法器,”谢玄之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那日在南城区,我看你和那些鬼怪斗法,觉得应当给你多添置些保命的术法典籍,好让你不至于和上次一样应对得手忙脚乱。” 纪鑫懵逼了。 “这些都是?”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以后,沉甸甸的重量带来的再也不是惊喜,而是茫然了。 谢玄之认真想了想,点头:“差不多。” “……”纪鑫再次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吞了吞口水:“师父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 “不是以后。”谢玄之纠正:“是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多加修炼。” 【作者有话要说】 被大家猜到了,这篇文很快就要完结了QAQ 不过作者是无大纲选手,目前到了收尾阶段,但具体需要多久完结还不清楚,我会努力把后续剧情写好的_(:τ」∠)_ 完结&番外 第61章 赴会 谢玄之走的时候, 小徒弟抱着匣子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如果纪鑫头顶上有耳朵,现在大概已经蔫巴巴地耷拉下来了。 当初岑玉以黑雾操控京城南城区吸引了大量公众视线,到玄门中人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时候网络上的舆论彻底爆发, 直到现在有关南城区的话题还高高挂在热搜上。 谢玄之走在路上,都能听见路人的争论,对修仙者是否存在争执不休。 谢玄之默默听了一耳朵, 寻思着京城玄门似乎还没有对公众给出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 手机响了。 谢玄之接起来, 对面是张景韫的声音:“后天在山河拍卖行有一场会议, 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关于玄门暴露的事?” “是。”张景韫语气莫名,“是六爷透露的,看他的意思好像很想让你过去……上次在南城区他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你小心些, 这些老家伙心里都装着一杆秤,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谢玄之笑了笑,那就更要去了。 “我明白,后天我会到场的。” 挂了电话, 谢玄之眉眼舒展,灵识发散, 整个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他的脑海中成型。街拐角的小吃店烟熏火燎, 三三两两的路人结伴同行, 学校里传来朗朗书声……山河拍卖行里, 六爷身上有虚影若隐若现。 刹那间, 谢玄之收回灵识, 漆黑的眸子里波澜起伏。他若不去岂不是让对方的心思白费了。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在这期间, 网络上的争论非但没有停歇, 反而达到了一个高潮。因为那天的图片、视频流传的到处都是,其中的当事人们没有一个冒头,相关部门也没有出来辟谣。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许多人认为他们是默认了网友的猜测,现在只等一个正式的声明。 谢玄之来到山河拍卖行,张景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并肩走进去。 “来的这么早?” “想听听玄门德高望重的前辈们的高论。” “你对岑玉是怎么处置的?” “他在还债了。”谢玄之没有多说,张景韫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提醒道:“你当着他们的面带走岑玉已经惹了大部分所谓老前辈的不满,今天这场会议他们十有八.九会对你发难。” “料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玄之语气淡淡。 言语间,两人进了会场,便不约而同停了话题。 偌大的会场坐满了人,年轻的年长的都有,比起那日在南城区的人还要多。事关整个玄门是否暴露于人前的大事,看来许多平日作壁上观的世家也坐不住了。 两人在会场中坐下,引来不少人注目。南城区那场大战传的沸沸扬扬,除了在场的人口口相传,就连网上都能找到视频,同为玄门中人,在座的就没有人不知道。 见到谢玄之到来,一个个偷偷拿眼瞄他,希望能看出谢玄之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谢玄之对这些视线视而不见,淡淡问张景韫一句:“明知道他们今日会朝我发难,你还要继续坐在这里?” 张景韫金丝眼镜下的眼神波澜不惊,“我不坐在这里就不帮你说话了?” “没必要掺和进来,今天和以往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不是向来未雨绸缪?” “……”谢玄之沉默,望了他一眼,这是知道了? 张景韫回望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给我吃的丹药是不是掺水了?”所以他不久前从岭南回来以后,脑子里才又多了些东西。 张景韫说完又转过头去,直视前方。 谢玄之眼神茫然了一瞬,有些迟缓地想到,他用来炼丹的相思泪来自孟婆汤,而他从地府求来的孟婆汤里被混入了属于鸿蒙元气的灵力。鸿蒙元气灵力至阳,孟婆汤是阴间的东西,阳气压制阴气,占据上风,孟婆汤原本的效用减弱,反而把张景韫前世的记忆牵扯出来。 他轻咳一声,回答张景韫前一个问题:“……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你知道的……他们也会知道……” 谢玄之无奈地笑了笑:“这场会议的目的,商议是否向普通人承认玄门的存在还是其一,其二……只怕六爷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发难,让我在玄门乃至世人眼中无立锥之地……” 张景韫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这样的话这场玄门内部会议对谢玄之岂不是非常不利。他隐约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谢玄之了。 他瞥了瞥谢玄之丝毫不在意的神情:“你早就想好怎么做了?” “待会儿闹起来的时候你记得一件事,不要出手。” 张景韫不解其意,但谢玄之不解释,他默默想依照谢玄之的实力也不需要他出手。 这里是山河拍卖行的主场,组织这场玄门内部会议的当然是山河的当家人六爷。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几个人簇拥着六爷走进会场。 不少人笑脸相迎,恭维声不断,谢玄之坐着没动。 六爷笑着接下众人的恭维,目光瞥见人群中的谢玄之,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他伸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会场中的众人坐回原位。 “大家也知道,不久前发生了一件事,岑玉在南城区作乱,诸位道友齐心协力拯救南城区百姓于水火,但这件事也使得我们玄门的存在暴露在世人眼里……” 说到这里,众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安稳坐在那里的谢玄之,犯事的源头岑玉就是对方带走的,至今也没消息。 台上的六爷继续说道:“今天请大家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网上的言论相信诸位大概也看到了,我身边这位是陈主任,是相关部门派来与玄门洽谈此事的负责人,有关怎么向公众解释这件事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大家一块讨论讨论,也请陈主任给我们参详参详。” 玄门中人这才注意到和六爷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陈主任:“谈不上参详,都是为了社会安定……” 说实话,陈主任到现在还在有些懵逼的。在上级派给他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网络上流传的那些影像时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怀揣着恍惚莫名的心情来到这里之后,他还不停地问自己,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过在看到这些所谓的玄门中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陈主任反而慢慢冷静下来了。 都是人,一个鼻子两只眼,没什么奇怪的,就把他们当做会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就行了。只要这些人不对国家和社会造成危险,不惊扰到公众,他们也不至于时时刻刻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陈主任脸色露出温和的笑容,微笑着看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不同意,玄门千百年来与外界隔绝,方能安心修行,一旦全部暴露在外界族内的子弟还能安安心心修行吗?” “玄门是玄门,俗世是俗世,岂能一概论之?” 这是老一辈讲究避世静心的人的想法。 而另一些人就是不同的看法了:“如今玄门式微,早已不复当年,您几位还抱着当年玄门大家族的名声过活呢?” “这世道早就变了,以前避世叫避世,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能避到哪儿去?再说了,当代社会啊,你们族内哪个子弟不是打小接触外界长大的?” “……” “六爷,您怎么看?对外承认玄门的存在,这事儿妥当吗?”有人看到陈主任的到来,看出了六爷的心思。 六爷呵呵笑着:“现在的网络发达,一点小事转眼间全世界都能知道,那天的影像资料现在还在网上呢,难道咱们能装死?” 说的也是,那天的事早就传遍了,许多年轻一代玄门子弟的交际圈不乏普通人,在看到影像认出他们以后都在各个渠道疯狂追问是不是真的。 老一辈没发话,这些年轻人哪里敢自作主张,只能装死,但装死明显不起作用,那些朋友看这群人如此一致的闭嘴就心知肚明了。 这时候,旁观的陈主任站出来了:“各位,如果不嫌弃,能否听我说几句?” 众人疑惑地看了看他,就看看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各位肯定是要深思熟虑的。但我想说,对外承认玄门的存在于你们的好处显而易见,首先,最重要的是你们能够得到官方的帮助。我们会给予玄门一定的帮助,建立更加完善的玄门体系……”陈主任侃侃而谈。 台下的玄门众人听着听着就心动了,光是被官方承认这一点确实挺诱人的。 也不知是约定俗成还是什么原因,过去玄门见不得光,明明干的也不是坏事硬是搞的像偷鸡摸狗似的。同时拿玄门内部败类没办法,反而是那些邪修,生怕自己闹的动静不大,这里点名批评岑玉。一旦玄门体系完善正规,那些心怀不轨的邪修就能得到有效制约和惩处。 谢玄之默默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知今天这件事算是成了,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正式对外界承认了。 第62章 哗变 果然不出谢玄之所料, 陈主任发声后三言两语就把大部分人说服了。最后商定的结果是成立玄门监督管理局,由官方管辖,制定一系列规章制度, 监督管理当今玄门弟子的行为。 具体的章程还有待进一步商榷,但第一步明显成功了,陈主任喜气洋洋地告辞回去交差。 会场里留下的还是玄门的人, 六爷手掌往下压了压。 “监管局成立在即, 此前给普通人造成的困扰我们也能给他们一个解释。” 众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突然有人开口:“可岑玉下落不明, 万一他再次出来作乱呢?” 闻言,人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谢玄之,再悄悄望一眼六爷带笑的神情, 顿时明白六爷的心思。 大多数人作壁上观, 只有少数六爷的拥趸张口附和。 “我记得岑玉是被谢道友带走了吧。” “谢道友,岑玉给社会造成了动乱,你私自带走他总得给我们、给公众一个交代吧?” 这些人言辞凿凿,说的好像谢玄之不把岑玉交出去就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谢玄之抬起头, 目光与众人相对,淡淡说:“岑玉乃天道本源戾气, 不是你等能掌控的。” “岑玉是天地戾气, 你谢玄之又是什么?” 六爷语出惊人, 像往人群中扔了块石头, 惊起一片喧哗。 “六爷, 这话可不能乱说。” 站出来的人是俞沉舟, “没根没据的, 六爷这是什么意思?道长在对战岑玉的时候是出了最大的力, 没有他咱们未必能赢过岑玉。” 六爷丝毫不慌, “我不否认他在对阵岑玉的过程中出了力,但同样的,岑玉逃脱是他看管不力,这一点也没人可以否认。” “俞小道友,你说我没根没据,这话错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俞沉舟诧异地望着从门外走过来的青年,后者低着头,走到六爷身后。 “太玄道长,”六爷微笑道:“你应该认识他吧?”与此同时,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这是谁? 在场的人互相看看,发现并不认识。 谢玄之静静望着六爷,眸色暗了暗,看的六爷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异样,他强行压下心底的那丝怪异。 身后的青年快速瞥了谢玄之一眼,“我叫谢七,出身岭南谢家。” 底下的人眼神怪异,岭南谢家的事他们都听说了,谢家主入狱后族内弟子四散,没想到还能见到岭南谢家的人。 “六爷,这究竟是……?” 六爷笑了笑:“稍安勿躁,谢七就是我说的证据,你把知道的都说说吧。”后一句是对着谢七说的。 谢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口颤了颤。“岭南谢家是当年谢氏的分支,几百年来都有一个使命,封印一件邪器,为此,谢家不惜用族人血脉为代价,但是,我们失败了,血池的秘密曝光以后,邪器不知所踪。在这个时候……”谢七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谢玄之,低声道:“这个时候,那位道长上门了……” 接下来,谢七讲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谢氏几百年前遇见了一个邪魔歪道,为此元气大伤,岭南分支为保全血脉退守岭南。在谢七的描述中,谢玄之成了害谢氏本家血脉凋零的邪魔歪道,岭南谢家则摇身一变成了避难求生的被害者。 会场里一片静默,只有谢七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众人目瞪口呆。 谢玄之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听着谢七说话。 这幅模样看的张景韫都有些着急,“他这么污蔑你,你竟然还坐的住?” “你又知道他一定是胡诌的?” 张景韫:“我猜到你身上还有我都不知道的秘密,但要说你是什么邪魔歪道,我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谢玄之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搭话。 …… 在会场内掀起一片轩然大波的时候,会场外,远离人群的郊外凤凰山矗立在云雾中,一个身影动作飞快地沿着山路爬上去。 脚步踏上山顶的时候,谢希灵已经气喘吁吁,看着面前大门敞开的道观,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坚定地走进去。 自从纪鑫在网上为道观打过广告以后,上清观一直以来都香客爆满,但今天好像是个例外,上清观里里外外看不见一个客人,一高一矮的两个傀儡道士站在大殿门口,脸上的笑容连弧度都一模一样。 谢希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傀儡道士冲着谢希灵拱手作揖,后者口中念出口诀,两个傀儡道士身上白光忽现,嗖的一下凭空消失,两张泛黄的符纸飘飘悠悠落到地上。 谢希灵捡起符纸收好,迈步进了大殿。 大殿中央道祖金身屹立,低垂的目光中满是悲悯,摊开的手掌捧在胸前,周围还散落着零碎的枷锁。 谢希灵放下一路背上来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檀木盒子,打开,赫然是一沓一沓的符纸。 大殿中央的金身塑像隐约有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尤其是搭在道祖身上七零八落的枷锁,更让人觉得背后一寒。 谢希灵看着神情悲悯的金身塑像,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谢玄之的对话。 “把道祖的金身摧毁?为什么?”初听谢玄之的要求,谢希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道祖是玄门共同尊奉的圣人,所有玄门弟子都是道门的俗世弟子,对道祖拥有天生的敬意,更何况谢玄之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出家人”。 谢玄之语气淡淡的:“那座道祖金身已经不是为道祖为立了,八百多年前,地府关押岑玉在此,目的是利用他天地本源的灵力滋养京城灵脉。但这件事的后续大概连岑玉自己都不清楚……” “难道……京城的灵脉没有起复?” “不然你觉得当今玄门为什么败落至此?”谢玄之反问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 “岑玉被封印在上清观,他的灵脉最初的确给京城灵气的衰减带来了延缓作用,但时间不长,道祖金身是圣人在人间的化身,岑玉又戾气太重,二者撕磨之下,圣人金身为制衡岑玉吸纳了京城灵脉,京城的灵气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败落的。” “后来,各路神灵陨落之际,府君为尽可能保全自己,把他的神力灌入道祖金身,以整个京城的灵脉和其他手段试图瞒天过海,这一出成功了,他也和这尊金身彻底绑在了一起。” 谢希灵听的似懂非懂,“毁掉这座道祖金身,就能杀死府君?” “不会,但能削弱他的实力。” “我该怎么做?” “……” 谢希灵呼出一口浊气,拿起一沓符纸,眼神坚定。 …… 此时的会场里喧哗声已经冲破屋顶。 谢七的言论颠覆了众人的想象。 “是不是有误会?” “没有误会。”随着这个陌生威严声音出现的是一个戴着方冠的红袍男人,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人手持招魂幡,从服装到脸色黑白分明。 人们目光呆滞,这是……? “吾乃地府府君。” 轰的一下,众人觉得脑子都炸了。 六爷:“谢玄之,你还有什么话说?”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谢玄之站起身来:“我说你在胡扯你会承认吗?” “哼,花言巧语。”六爷冷哼一声,“谢玄之乃府君通缉之人,诸位同我一起诛杀此人。” 众人被这一番变故搞的脑子有点懵,府君乃地府之主,人们下意识觉得对方不会撒谎,但还有一部分人则是犹豫不决,认为其中有蹊跷。 犹豫之下,就见黑白无常已经挥动招魂幡冲过去,而府君也紧随其后。张景韫下意识就要上前,被谢玄之一把拉住。 “你别出手。” 他说了一句,往前几步一掌对上府君,另一只手捏出法诀,空气中几道流光阻拦了黑白无常的攻击。 张景韫微微皱眉,一敌三,周围还有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人,能行吗? 谢玄之并不知道张景韫的担心,反而觉得对上府君三人非常轻松。一触及府君,他就感觉到对方内里的空荡,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神灵早已陨落,他的实力并没有当年鼎盛时期的强大。 灵力翻腾震荡,掀起一阵簌簌的风,众人忍不住退开,心惊肉跳地望着这一幕。 灵力动荡的中心,谢玄之脸色微冷:“这就是你的招数吗?” “还不够吗?”府君嘴角上扬,反手把黑白无常拉过来,往前一推。 谢玄之的灵力像锋利的刀光刺进黑白无常体内,转瞬间就把两人斩碎。 府君退开几步,佯作震怒:“好大的胆子,竟然挑衅地府。” 人们只看到黑白无常死在谢玄之手下,却不知他们是府君亲手推出去的,脸上震惊与错愕交加,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不是人,他绝对不是人类。” 谢七惊慌失措地尖叫,眼神飘忽不定,神色有些不对劲。但这一声却惊起了众人停滞地思绪。 六爷招了招手,一群山河拍卖行的玄门弟子手持武器上前,挡在谢玄之面前。 看得众人面面相觑,谢玄之更是皱眉。 见到这一幕,府君隔着人群露出笑意。 这些可都是你保下来的人类,你会对他们下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不太顺,我有空的时候修一下QAQ 第63章 终结 隔着人群, 谢玄之看向府君的目光锐利。 “你以为煽动他们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谢玄之的语气淡的让人听不出他的想法,“凤凰山的那座道祖金身你自己都忘了吧?” 听到这话,府君脸色陡然一变, 顿时僵硬起来,他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你做了什么?” 谢玄之没有回答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此时的凤凰山, 谢希灵一路狂奔下山, 身后的道观里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灿阳当空,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落地时却又精准地劈中大殿中央道祖的金身。 周围千百张符纸翻飞, 哗啦啦作响,雷光绚丽夺目,映照得道祖金身狰狞而可怖。 在一番激烈的光芒闪烁之后,道祖金身毫无预兆地拦腰倒下。 …… 府君的脸色一下子彻底暗沉下来, 明显感觉到神力被拉扯着想要从他身上剥离。 府君猛的抬头,狠狠地盯着谢玄之, 咬牙切齿:“好啊, 原来你早就有备而来。” 他这时终于想起那个早就被他遗忘在脑后的手段。那个为一己私利做出的举动在今天也成了牵制他的利器。 谢玄之轻飘飘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府君心头。 “你以为自己是请君入瓮, 但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府君心里万分沉重, 原先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得在谢玄之的不动声色下逐渐消失, 一股恐慌感油然而生。 不, 他还没有输! 府君一转头, 把目光锁定在六爷身上。在对方愣神之际, 他纵身一跃,朝他飞身过去,大红色的袍子和宝蓝色的唐装相撞,擦出异样的光。六爷脸色白了白,不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满是血色。 这个时候,或许叫他府君更加合适。 他在赌,赌谢玄之不会对他附身的人类动手。 然后下一刻,谢玄之就亲手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谢玄之默默抬手,镇天弓带着凌冽的灵气现身。 抬手搭上弓弦,灵箭裹胁着杀意奔涌而出,擦着人群冲向府君。 府君神色一慌,扭身就跑。 灵箭颤了几颤,调转一个方向直追过去。 谢玄之微微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在这个地方使用镇天弓非常危险。人类太多,如果府君有不轨之心,这里的人类将会成为他手上最完美的挡箭牌。 谢玄之毕竟不是神,凡事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他在此之前就拜托谢希灵毁掉上清观里的道祖金身,再趁着府君心神不宁之际祭出镇天弓。 一旦府君见用人类威胁这一招不管用,他就会本能地想逃离谢玄之。 这不是一个高明的计划,但毫无疑问,谢玄之对府君的心理预判十分准确,他的目的达成了。 不再理会身旁数百玄门中人是什么反应,谢玄之脚步微动,身形遁去,只看得到一道残影。 在谢玄之的身影也消失后,一直沉默围观的人群沉寂了几秒,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 …… 茫茫青山,树影婆娑,叶黄落而覆红尘,渺渺尘埃之中风烟飘摇。 府君一刻也不敢停歇,只因身后始终近在咫尺的灵箭。那股寒意跨过几尺的距离贴近府君的脊背。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刚才不应该冲动地直接跑路,若是留在那里,周围的数百人类都是他手上的筹码。 更可恨的是谢玄之,用灵箭给自己造成了他不管人类死活的错觉。 他就不怕失手吗? 府君体内的神力逐渐被抽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究竟下降了多少,如此才更加脸色发白。 又一道破空声响起,是谢玄之追来了。 府君咬咬牙身形不停,心里却生出了无措。地府被孟婆掌控,京城回不去了,他还能往哪里跑呢? 谢玄之脚下生风,身旁的景物飞快掠过,模糊依稀看见颜色。 他望着前面飞速逃跑的府君,顿住脚步,脸色冷凝。 浓郁厚重的灵力澎湃奔涌,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腾空,谢玄之整个人被掩盖在云烟之中。 埋头狂奔的府君发现四周都被澎湃的灵力包围,不由脸色一僵,警惕地望着四周。周身四面八方都被寒凉的灵力包围,禁锢了府君的去向和退路。 烟雾飘渺,谢玄之拨开云雾走出来,与府君相对而立。他轻轻挥手,澎湃的灵力化作一道道针芒,争先恐后地窜入府君的四肢。 “啊——” 府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大喊一声从六爷身上脱离,身体里残存的神力轰然迅速抽离,在空气中逸散。 谢玄之再一抬手,周围奔腾的灵力缓缓停滞,府君和六爷的身体失去了灵力的束缚瘫倒在地。 府君木愣愣地望着虚空,视线毫无焦点。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他费尽心思的目的就是要维持他上古神灵的身份,为此不惜算计天道本源,将所有人类当做筹码,但现在,这一切都离他而去了。 空荡荡的灵魂里没有一丝神力的存在,没有了神力,他这个府君的身份就不复存在,他还是神灵吗? 恐怕过不了多久,天道就会降下惩罚。 府君苦笑,“我输了。” 谢玄之挥手撤掉周围的灵气禁锢,走到府君面前。 “谢玄之,你赢了,”府君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随你处置。当年没把你彻底铲除才会有今天,我自认倒霉。” 谢玄之望着府君的神色冷淡,眼眸深邃。 “你以为今天的失败是因为没斩草除根?” 府君冷哼一声,默认了。 “你错了。”谢玄之淡淡开口:“天道灵气衰弱是既定的事实,神灵陨落、妖魔遁世是不可扭转的命运。这个世道发展下来终究是人类的世界,无论当年如何,你总会走向那个失败的结局。” 府君脸色阴沉僵硬,“哼,说那么多做什么?要杀我就尽快。” 谢玄之望了他一眼,开口:“我不杀你,天道是公正的,就让它来处置你。” 他说完,拎起地上躺着的六爷,不再看府君一眼,转过身就走了。 府君目光呆滞地望着谢玄之渐渐消失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会因为谢玄之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反而心头笼上一层沉重的阴霾。 天道的惩罚……向来公正无情。没了神力庇护,天道很快会感应到他所做的一切。 府君的心思百转千回,在一声当空惊雷中达到了顶端。 漆黑的魅影迅速聚拢,掩盖了晴日,奇异的事,这片阴霾只聚拢在府君周身三丈的范围,和范围以外形成了强烈反差。 府君心里明白,是天罚来了。 来的可真快呀。 府君苦笑着,晦涩感从心底涌上脑海。 真是奇怪,他明明早就知道事情败露的下场,可是……现在怎么还会感觉到害怕呢? 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 轰隆一声,在府君霎时惊慌的神色中十二道粗壮的紫雷一一落下。 这种特殊的气象引起了许多人的诧异和探究,十二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阴霾散去,下方空余飘游的尘埃。 …… …… 山河拍卖行里吵的正凶,主要是两方人马。一方对谢玄之身份产生怀疑,另一方则认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府君才应该戒备。 “他如果是妖魔,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 “你没看见那个自称府君的用我们要挟谢玄之吗?最应该提防的是他才对。” “还有山河拍卖行,把这种人引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对,山河拍卖行图谋不轨,明知道那人是个危险分子,还把我们大家都骗过来,分明是想要一网打尽。” “谢玄之身份不明,理当控制起来,彻查清楚。” “……” 张景韫紧皱眉头,脸色难看。谢玄之那个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张景韫的念叨没有把谢玄之念叨回来,反而念叨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吵什么吵?” 一声清脆的呵斥让整个会场静了几秒,张景韫循声望去,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抓着一个人的衣领。 这女孩是谢希灵,她抬脚走进来,手中拎着的那人露出正容。 “六爷?!” 有人惊呼出声。 那人穿着宝蓝色唐装,歪着脖子闭着眼睛,可不就是六爷。 谢希灵随手把六爷往地上一放,直勾勾地望着这些人。 “你们在吵什么?要把道长抓起来?任由你们处置?” “小女娃,这里不是你能插嘴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带着六爷回来?谢玄之呢?” “嗤——”谢希灵冷笑,“自以为是……” “你……” “你们不是想知道道长是谁吗?好啊,我来告诉你们。”谢希灵打断对方,说:“反正你们也没机会再见到他了,凭什么还要被你们这么污蔑。” 没等众人细想谢希灵话里的意思,就听到她说:“几天前我从岭南谢家家主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八百年前,岑玉祸乱人间,被封印后屡次逃脱,是道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镇压他八百年之久。为了维护人间,他滞留人间,永远不能投胎转世。” “也许你们觉得这样的人是怪物,可别忘了,他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你们说他不是人类,我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但他从来没做过威胁人间的事。” “还有这次,明知道你们请他过来暗藏祸心,可道长还是来了,因为这里有人把真正的怪物带了进来。” 谢希灵愤怒地说着,“口口声声为了人类,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心里都是毒蛇……什么玄门大师,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你这女娃……”众人气的涨红了脸,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欺世盗名,哪个能忍。 刚要张口教训她一顿,谢希灵已经说完扭头就走,道长只让她送回六爷,自己并不打算出面,她不忿这些人假仁假义,说完自己想说的也不想看他们那副嘴脸。 谢希灵清楚不能一棒子打死一群人。玄门中真正仁义的人也有,但俗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整个玄门利益至上者数目不低,光是这点谢希灵就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牵扯。 这件事最终也没有定论,六爷苏醒以后被发现他的身体受阴气损伤严重,不能再动用灵力。 再加上这次和府君合作给玄门众人留下了一个不太好的回忆,山河拍卖行被慢慢排挤出了京城玄门的权利中心。 而那个由六爷牵线的玄门监督管理局他也没能再掺一脚,只得郁郁寡欢地调养身体,不出几年就去世了。 其他人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对谢玄之的事缄默不言,从那以后不再提及。 …… …… 暮色昏昏沉沉,星辰熠熠生辉,张景韫走出山河拍卖行,呼出一口白气,抬手揉揉眉心。 和一群人精子扯皮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玄门监督管理局成立在即,一切秩序都需要商定建立。京城玄门数百家,每一家都想在其中捞点好处。 张景韫也不例外,和数百家掰扯到现在也没得出什么结论,走在路上还觉得脑子有些疲惫。 夜色更深了,路灯闪烁几下亮起来。张景韫顿了一下,眼睛微动。前面路灯下被拉长的人影静默伫立。 张景韫默默走过去,抬头对上那人温润的眼神。 “都解决了?还是来找我聊聊过去?” “是来跟你告别的。” 张景韫沉默了几秒,点点头:“挺好的,从今往后你不会被束缚在一个小小的道观里了……” “这些年那间道观封印了岑玉,又何尝不是封印了我。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岑玉不需要我看守了,而我那时还活着,我会想要做什么……” “现在有答案了吗?” 谢玄之:“没有,所以我要到处去走走,去找这个答案。” 张景韫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 “恭喜你,谢玄之……你自由了。” 谢玄之回以微笑,挥挥手朝着张景韫来时的方向走了。 昏黄的灯影将谢玄之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越来越淡,知道再也看不见。 …… 两天后,官方正式发出声明,发布玄门的存在,同时宣布成立玄门监督管理局,由相关部门与玄门共同管理,监管局的核心任务是联合玄门维护社会安定,共同建立人类社会的和谐稳定,协调玄门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异。 这件事一经宣布,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人们中间兴起了一阵“玄学热”。 当然,一件新奇事物的到来,迎接它的也不全是掌声,其中不乏抵制的人,认为玄门这种存在违反了社会稳定。 监管局合力为普通人提供帮助,但玄门之中也有德行败坏的败类,对人类社会造成困扰。此后许多年,普通人和玄门经过无数次冲突合作,摩擦再合作,终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双方握手言和,已经是十年以后。 这个时候,玄门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甚至有玄门弟子开班给普通人授课,当然,不是教导他们修行,而是一些强身健体的招数。 大屏幕上卡拉卡拉闪烁几下,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在大屏幕上显露,街头来来往往的人驻足观看。 “现在通报一条消息,编号0458的通缉犯近期在京城现身,请各位市民做好防备,遇事不要慌张,及时通知监管局。” “又有通缉犯跑来京城自投罗网。” “编号0458,监管局又要抓到大罪犯了。” “妈妈,有通缉犯出没,我明天可不可以不用去上家教课,好危险的。”一个小朋友拉着妈妈的手撒娇。 “不想上课是不可能的,你放心,我已经请监管局帮你雇一位大师,这段时间负责接送你上课。” “我不想上课……”小孩崩溃大哭。 …… 人群外围,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站在那里,听完了大屏幕里的通报,抬头露出一双温润的眼眸。 围观的人们对于通报的内容并不惊讶,显然这不是多么让人意外的事。这十年来,玄门监管局与相关部门合作,不仅对玄门内部进行清理整治,也为抓捕一些难缠的罪犯出过力。无一例外,没有出过差错。所以,人们的淡定也是有理由的。 青年又看了看正七嘴八舌议论这次罪犯会多久被抓到的人们,微微一笑,迈步走出人群。 一转身,青年感觉到身旁掀起一道风,他避了避,一个矮矮的小萝卜头冲过来,撞在他腿上,扑通一下,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你把我撞倒了,赔钱。” 刚想把对方扶起来,稚嫩的声音响起,青年愣了一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碰瓷? 他望着坐在地上的小萝卜头,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完结了,后面应该还有番外QAQ 第64章 番外一 此去经年 京城烟火气十足, 随处可见嬉笑哀乐的人们。小吃街更是香气四溢。 谢玄之走在大街上,身旁欢声笑语不断,他神情淡淡, 充耳不闻。突然,衣角传来一股拉力。 谢玄之停下脚步,低头。 一个矮矮的小萝卜头拉着他的衣角, 那张写满了倨傲的脸仰面望着他。 “喂, 我要吃那个。” 张口理直气壮, 丝毫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谢玄之转过视线望了望, 不远处有个小姑娘手里捧着冰淇淋吃的津津有味,小萝卜头盯着的就是人家小姑娘手里的冰淇淋。 注意到小萝卜头的目光,小姑娘看了看他, 转了个身, 背对着他们继续舔冰淇淋。 你在想peach。 谢玄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走。小萝卜头咬着嘴唇皱眉,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忽然谢玄之一顿,把小萝卜头吓了一跳。谢玄之转回来, 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想吃吗?”他指着小女孩吃着的冰淇淋问。 “当然想。” “叫哥。” “什么?”小萝卜头挑眉。 谢玄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隐隐含着戏谑:“你不是想吃吗?叫我一声哥哥, 我就给你买。” 小萝卜头嫌弃地望着青年, 满脸抗拒。你是谁的哥哥?一个冰淇淋就想占我便宜? 想得美。 “哥哥!” “我要吃两个!” …… 五分钟后, 小萝卜头坐在台阶上, 一手一个冰淇淋, 啃的两眼放光。 节操什么的, 说不要就不要了。 谢玄之坐在他旁边, 百无聊赖地望着小萝卜头啃冰淇淋。 “你叫什么名字?” 小萝卜头把脸抬起来, “我没有名字。” 谢玄之顿了一下, 没问他为什么。 反而是小萝卜头啃完了冰淇淋,自己又开口:“我妈说我不该来这个世界上,所以我不配有名字。” “既然我不该来这个世界,她为什么把我生出来?” 谢玄之沉默,“我不知道。” 小萝卜头撇撇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我不该来这个世界,因为我觉得活着特别无趣,但是我试过很多种方法,总是死不了。” “死不了就得活着,可是活着好难啊,我讨厌人类。” 小萝卜头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吃饭要钱,睡觉也要钱,可是我没钱。” “这就是你碰瓷我的理由?”谢玄之挑眉。 小萝卜头装傻:“碰瓷是什么?我听不懂。” 谢玄之无奈地望着小萝卜头,这个小家伙碰瓷没成功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你没钱吃饭了?” “没有,你要给我点?” 不止是不客气,每次张口都让人觉得十分无力。 谢玄之摸了摸口袋,“伸手。” 小萝卜头迅速摊开手掌,谢玄之把一物放在他掌心。小萝卜头的眼神迅速变得失望。 “你也太抠门了吧。”就两个硬币,打发谁呢。 “我也没钱。”谢玄之实话实说,但可惜对面的小朋友似乎不太相信。 小萝卜头一脸怀疑:“你别想骗我,刚才你明明有钱买冰淇淋。” “那是我上次在天桥下面捡的。” 小萝卜头啧啧两声,把硬币揣口袋里。“我怎么就没有这种运气?” 街对面的广告屏上播放起了一段视频,是一个青年男人为主角的电影预告。男人轮廓分明,眉目舒朗,已经褪去当年的青涩,已然成了个成熟的稳重青年。 谢玄之略有些欣慰。他收下这个小徒弟是个意外,小徒弟当年天真单纯,是个傻白甜,但看他现在眉眼间的稳重,已然不是当年那么天真了。 “你在看什么?” 小萝卜头凑过来问。 谢玄之:“以前在京城认识的熟人。” “你不是住在京城的吗?” “曾经住在这里,最近十年我在其他地方。” 小萝卜头:“其他地方是哪里?好玩吗?” 谢玄之低头看了看小萝卜头,一个板栗敲在后者的脑门上。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小萝卜头龇牙咧嘴,“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岁了。” “呵,我八百多岁了。”谢玄之轻飘飘来了一句。 小萝卜头愣了一下,撇撇嘴说:“骗人,我才不信呢。” 爱信不信。 谢玄之揉了揉小萝卜头的脑袋,站起身来。“走了。” “你去哪儿?” “不去哪里,就在京城,”谢玄之笑着说:“……看着你。” 小萝卜头噘嘴,不说算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小萝卜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跳下台阶。 “小萝卜头。”青年温和的声音响起。 小萝卜头闻声转过头,谢玄之站在台阶上低头望着他。 “干什么?” “小萝卜头,你排斥这个世界,又怎么融入它?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谢玄之的背影消失在街拐角,小萝卜头一脸不高兴,过了很久才低声吐槽。 “哼。你才是萝卜头,你全家都是萝卜头。” …… …… 地府。黄泉。 血色的冥河平静无波,小船慢悠悠地飘荡,也没有震荡起一丝波澜。 摆渡人举起酒坛子,问:“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轻抿一口辛辣的酒水,含在口中缓缓咽下,谢玄之嗯了一下,“暂时留在京城。” 本来这次回京城就打算这一次留下一段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长并不合适。 “那感情好,多来找我喝酒啊,反正你现在最闲。”摆渡人还挺高兴。 “你怎么又回来这里渡船,不是调去轮回所了吗?” 谢玄之记得当年地府大乱以后摆渡人就被调去轮回所当职了,轮回所是地府内部职所,总的来说摆渡人还是升职了的。 “嗐。”摆渡人往船舷上一靠,“轮回所来来往往都是一群不知去六道哪处轮回的魂魄,成日里哭丧着脸,见了我就哭,无聊的很。哪像黄泉,这里是地府第一道门,进来的魂魄刚死不久,还有人气儿,能跟我聊聊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黄泉最适合我。” 嗯,是摆渡人这个性子会做出来的事。 “话说回来,你还记得十年前你临走前交到地府的那些魂魄吗?” 谢玄之想了想,依稀记得摆渡人说的是被赝品镇天弓收纳的亡魂残魄,那些亡魂好像是岭南谢家的族人。 “记得,怎么了?” “其他的都投胎去了,实在残缺的不成形的早就消散了。唯独一个叫谢三的……”摆渡人摸了摸酒坛子,说:“你猜怎么着,他放弃投胎,留在地府当起阴差了。” 这倒是出乎谢玄之的意料。 谢玄之望着摆渡人脸上的笑意,露出疑惑。“看你这样,好像和谢三很熟?” 摆渡人:“那是,我们现在是忘年交。”他说着,手掌握拳示意。 谢玄之略带疑惑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地府可还安稳?” “放心吧,孟婆挺有手段的,地府的运作已经走上正轨了。就是当年那一次大乱给好些鬼留下心理阴影了,时不时疯疯癫癫,好在不是什么大毛病,打一顿就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谢玄之还真有点同情那些小鬼。被岑玉吓出毛病还要被打,双重打击。 “前辈!前辈!我回来了。” 彼岸的土地上,一个黑袍人影现身,一边跑一边冲着小船上喊。 小船离彼岸并不远,慢悠悠漂过去,那人刚好跑到岸边,一脚踏上小船。看到船舱里的谢玄之还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涌上一股喜色。 “道长?!” “你也在这里呀!好巧啊!一起喝酒吗?” 谢玄之在小船靠近彼岸就认出这个裹着一身黑袍作阴差打扮的是谢三了。他微微颔首打了招呼,视线往下,在谢三手里提着的东西上停留了几秒。 花生米、下酒菜,还有几瓶人间的啤酒。 还挺丰富。 不用问都知道这些是谁的心头好。 谢玄之微微一顿,望向摆渡人,挑了挑眉。 “忘年交?” 第65章 番外二 天之骄子(张景韫) 天师府门前的石狮子异常威严, 门房各自站立两旁。季华月一摆折扇,风度翩翩地走上前。 作为天师府继承人的好友,季华月是天师府的常客了, 门房早就对他眼神了。隔着好几丈远就露出了笑容。 “季公子。” “你家少爷可在?进去通报一声。” “哎呦季公子,对不住,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今儿不在府里。”门房略带歉意说道。 不在? 季华月摇着折扇的手停住, 脸上表情茫然。 又不在? “你家少爷有没有说他去哪里了?” 门房挠挠头, 道:“少爷去春江楼赴谢公子的约了。” 谢公子? 哪家谢公子? 谢玄之! 季华月脑子登时嗡的一下, 张景韫又和谢玄之一道出门了? 没有错。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季华月满头雾水,自从那日竹林道会结束后,这已经是他来见张景韫却被谢玄之截胡的第三次了。 “景韫兄啊景韫兄, 谢玄之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三天两头跑出去和他见面……”季华月嘀嘀咕咕, 忽而灵光一现,恍然大悟道:“不会是因为那姓谢的抢了玄门第一人的称号,所以两人打起来了吧?” 然后他自己就摇摇头反驳:“不对不对,景韫兄一向好脾气, 也不在乎虚名,断不会因为这等小事与人争斗。” “……可万一是那姓谢的看不惯景韫兄, 专门找茬, 景韫兄被迫反手……不是没可能啊, 就是不知这谢氏子性情如何了。” 门房奇怪地打量季华月, 眼睛里都是疑惑。季公子今儿这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季公子……您没旁的事儿了吗?小的……” “哎呀!”季华月突然大喊一声, 把门房吓得捂着胸口后仰。 “……这两人要是打起来可不得了, 不行, 我得过去看看才放心。” 没等门房“欸……”出什么话, 季华月就在门房目瞪口呆的眼神里一扭身走了, 径直往春江楼的方向走去。 …… 春江楼背倚护城河,酒楼背面有小溪潺潺流淌,整座酒楼从上而下看是一个“回”字的形状,“回”字中间假山不一而落,靠近每一个包厢的墙角栽种着文竹,窗边以兰花点缀。翠竹叠韵,绿意盎然。 包厢里点着炉子,炉上煮着水。 两个身影对坐在矮桌两侧,一个穿着石青色素面锦袍,另一个着青灰色道袍,木簪挽发。这二位任何一个在如今天下都是声名远扬的天之骄子,天师府张家的张景韫,玄门第一家谢氏的谢玄之。 虽说名声在外,但他们二人却是最近才认识对方。于其他人而言,他们二人还算是“有仇的”。若是看见两人在这样和谐的气氛必然是大吃一惊。 谢玄之挽袖执壶,沸腾的水注入茶杯,茶叶的香味顿时就飘满了屋子。 张景韫伸手接过其中一杯,轻呷。“好茶。” “这是今年的新茶,与陈茶相比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俊美道长的一头青丝被木簪束在脑后,散落在颜色暗沉的道袍上。杯盏中碧绿清澈的色彩映出远山一样的眉目,倒映山光。 “不是春江楼的茶?” “托一位友人从湘山寄来的,只得了两斤。” “这等好东西让我碰上了,可得分半斤。”张景韫戏谑道。 谢玄之莞尔一笑,“回头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明明认识不到半个月,见了三次面,两人却熟悉的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看不出一丝生疏。 张景韫从前也不相信一见如故,可今儿却必须得信了。 张景韫抿了一口茶水,“下月在江宁有一场道门法会,主持法会的是清河观观主,谢兄可有兴致去听听那位的见解?” “下月……” 谢玄之放下茶盏,道:“过两日我就要回上清观去了,怕是不能与景韫同去了。” 闻言,张景韫面上流露出一丝惋惜,“可惜可惜,我还道此番同行能向谢兄多多讨教。” 对于谢玄之身为谢氏子弟,不住在谢氏祖宅,反而久居上清观一事,张景韫也是疑惑不解的。谢氏传出来的说法是谢玄之一心供奉道祖,故而年幼便独居道观,但张景韫总觉得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至少不是全部。 两人对坐饮茶,观赏窗外的春景,时不时说上几句话,探讨的话题包罗万象。 茶香袅袅中,门口的侍从敲门而入,恭恭敬敬地低首垂眸,言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张公子的友人。 “大概是华月兄。”张景韫一下子就猜中了对方是谁,见谢玄之望过来,失笑道:“他时常来我府中做客,近来我与谢兄相交颇近,据门房说他总在我出门时上门拜访……已经吃了两次闭门羹了。” 听到这样的缘由,谢玄之也不由得失笑。“既如此,不妨请这位公子进来一叙。” 张景韫便吩咐侍从去把季华月请进来。 率先进入包厢的是季华月嘹亮的嗓音。“景韫兄,你可让我好找……” 一身交织绫绸衫,折扇轻扬,风流肆意,端的一副潇洒意气少年模样。 “咦,这位便是谢公子吗?在下是季华月,族内行二,久仰谢公子大名。” 季华月拱手示意,谢玄之两人起身还礼。 “季公子谬赞,在下不过一方外之人,请坐。” 侍从上前烫洗了新的茶盏,季华月拂衣坐下,视线在张景韫和谢玄之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桌上有茶,两人神色自若,并无一丝争执之态,反而笑意融融。 这两位相处得竟如此闲适。 “华月兄,你可是有话要说,” 张景韫见状,问道。 “外人都道一山不容二虎,言二位见了面必然天雷勾地火,水火不相容,就连我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看来,二位惺惺相惜、志趣相投,倒是我等的想法世俗了。” 季华月也不藏着掖着,笑着说出心里的想法。 闻言,张景韫望一眼谢玄之,见对方微笑抿茶,便轻笑说:“君子之交坦坦荡荡,随他们说去吧。” 谢玄之赞同地点头。 “二位好气魄。”季华月出声赞美。 多了一个人也不妨碍谢玄之与张景韫相谈甚欢,季华月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 这二人言谈之间志趣相投,观点也甚合,仿佛相交多年的老友,真的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吗? 好不容易等到二人谈的差不多了,谢玄之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二位,告辞。” “恕不远送。” 张景韫二人拱手还礼,目送谢玄之离开春江楼。 “景韫兄,你与谢公子怎如此熟识?”季华月不由好奇问道,“如若不是我早知上次竹林道会是你们初次见面,还道你二人何时早有了来往。” 张景韫微笑不语,季华月说的也没错,以他和谢玄之的相处状态来看,任谁见了都要以为二人早有交情。 谁又能想到他们是真的一见如故呢。 在春江楼门口分别,张景韫独自回了天师府,门房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们家老爷张天师回来了,还问了张景韫的去向。 张景韫沉默了一瞬,点点头。门房如此小心翼翼的缘由是张天师向来对张景韫要求严苛,没回过问张景韫的去向都没有好脸色。 张景韫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径直走去大厅。他的父亲,那个被尊称为张天师的男人闭目坐在首座。 “父亲。” 张景韫双手交叠,举过头顶,躬身行礼。 张天师缓缓睁开眼睛,眸光精烁。“去哪儿了?” “春江楼。”张景韫实话实说。 “你同那姓谢的小子就当真如此交好?” 张景韫垂眸不语。 张天师眸光冷冽,语气生硬。“如今他是玄门当代第一人,你呢?” “……现在外面都说你自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你甘心他踩着你的名头耀武扬威?” 张景韫依然目光低垂,脸色淡淡,看不出想法。 张天师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你出去吧。” “儿告退。”张景韫拱手行礼退出去,走到大厅外面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父亲冷硬的声音。 “天师府的传人绝不能屈居人下,这一点你且记好了。” 张景韫身子顿了一下,脚步不停,一路走回自己的住处。 将仆人全部遣退出去,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下,张景韫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天师府的传人不能屈居人下……” 不知是哪一代开始的规矩,历代天师府传人在同代年轻人中拔得头筹方能有资格继承天师府,前几代皆是如此。 到了张景韫这一代,他当了二十年玄门第一人,也被人死死盯了二十年。一朝变故,出了谢玄之这个意外。 谢氏本就是玄门第一家,几代以来没有能在同龄中撑得起场面的子弟,不出意外很快会被其他世家取代。然而几年前突然传出入道门的谢氏子天资卓绝,一人之力覆灭妖山。玄门的人两厢比较之下,突然发觉谢氏子的天赋实力竟比张景韫更加出众。 玄门第一人这个称呼自然而然落到了谢玄之头上。 天师府沉默,张天师私下里震怒,而当事人张景韫却不觉得有什么,在和谢玄之一见如故后两人更是成了至交好友。 二十年来被四面八方的目光盯着,一言一行受尽指点。如果可以,张景韫还真不想要这个身份。 “少爷,谢公子派人送东西来了。” 侍从将谢玄之派人送来的茶叶送到张景韫手上,后者将乱糟糟的思绪收纳好,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烧水,泡茶。” …… 此后几年,张景韫与谢玄之相交甚笃,交情日渐一日,比之季华月不枉多让。 整个京城的目光聚集在这两人身上,似乎也看出二人关系匪浅,过往的一切便都不提了。只有张天师依然念念不忘,对谢氏小子抢了他儿子名号,张景韫还与他交好的行为不忿。 “过几日,我要去一趟湘西。” 张景韫坐在上清观客房,与谢玄之对弈。 “可是为了新出的尸怪?”谢玄之问道。 “正是。”张景韫点头,难得有些慎重,“湘西几大世家联手,未有一战之力,父亲派我过去看个究竟。” “几大世家联手未能一战,这尸怪非寻常邪物,小心为上。” “会的。”张景韫丢开棋子,慢吞吞起身。“我这就走了,你保重。” “一路顺风。” 张景韫孑然一身,从上清观离开就直奔湘西。 这一去,再也未归。 …… 当尸怪的利爪斩断他的剑,穿过他的胸膛,张景韫咬着牙,用断剑划破自己的手,鲜血流出。 他死死抓着尸怪的手,不顾对方如何用尸气侵蚀他的意识,口中呢喃着口诀,咒术大起,暴戾的阴气将他和尸怪一同围住,撕裂般的感受一触即发。 尸怪的惨叫尖锐凄厉,张景韫咬着牙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他还有心情想,他应该没有机会振兴天师府了。 就是可惜了谢玄之的茶叶,再也喝不到了。 意识里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如叶落无痕,天边的霞光隐没,暗淡了某颗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QAQ 自荐一下接档文,无cp快穿 《我是苦情剧女主她哥(快穿)》 陆季迟他妈爱看年代苦情催泪大戏,尤其爱男主渣而不自知,女主任劳任怨圣母光环耀眼的剧情。 被老妈抓来陪看的陆季迟惨遭荼毒,对老妈看的每一部苦情剧做了深刻的吐槽后,他惹怒了苦情剧系统,被抓去改造剧情。 系统:你行你上啊?别光动嘴。 陆季迟:我上就我上,早就看你这剧情不爽了。 第66章 番外三 变废为宝(俞子期) 我是地府黄泉摆渡人。 当然, 这不是我的名字。 我生前姓俞,本名叫俞子期。 我在地府黄泉的工作是撑船渡河,将来来往往的阴差鬼魂送去彼岸, 所以人们叫我摆渡人。 在成为黄泉摆渡人之前,我是个人类,一个炼丹师。 …… 俞家是京城玄门赫赫有名的炼丹师世家, 几乎所有族人的天赋都点在了炼丹这一行上面, 实力不强, 于其他方面不精, 是名副其实文弱“炼丹师”。 俞子期是俞家的异类。 由于俞家特殊的体质,所有族人到了适当的年龄就要开始学习炼丹术。俞子期五岁开始跟着同族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学习,十二岁时其他人都已经有所成就, 最不堪的也能炼制出最基础的补血丹, 只有他,七年时间连丹药的门槛都没有摸到。 就连族长都说,俞子期若是再不开窍,这辈子堪堪入门就是万幸了。 族长放弃他了。 在俞家, 不会炼丹就等于是个吃白食的。俞子期的父母是俞家分支,远在江宁, 过了十二岁以后本家不再供应他们这些旁支子弟的吃穿用度, 没办法, 俞子期只能收拾收拾准备回江宁了。 一起学习炼丹的同龄人中只有俞子期一个人被遣送回去, 听上去还挺丢人。 本家派了辆马车, 送他出城。经过城郊的时候, 车夫肚子不舒服, 找小树林方便去了。 俞子期特别感谢车夫前一天吃坏了肚子, 不然他们早早离开京城, 就遇不见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了。 那个人是俞子期后来的师父,但在俞子期死后,和他成了兄弟。 车夫走后没多久,俞子期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朝他冲过来,尖锐的利爪扣着他的脖子。 下一刻,一道剑气划来,青面獠牙的怪物松开爪子,发出凄厉惨叫,只一瞬间就化成青烟散去。 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脚踩着飞剑而来,口中喃喃自语,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妖鬼的气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年道袍翩飞,俞子期愣愣地望着他,连呼吸都停滞了。 对方扫了他一眼,转身要走。俞子期脑子里一个激灵,猛的跑过去抱住青年的大腿。 “前辈,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 “拜我为师?”青年的声音异常温和,上下打量俞子期,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跟我学什么?” “刚才那招。”俞子期兴奋地睁大眼睛,这是有机会了吧? 学会那招,他就算不会炼丹也能在京城活下去。 青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说:“你不适合学剑。” 俞子期的眼睛顿时暗淡下去。 “我看你体质特殊,更适合炼丹,你是俞家的?” 俞子期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我叫俞子期。”是俞家的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学不会炼丹? “那你就跟我学炼丹好了。” 什么? 俞子期讶异地抬头望着青年,他说要教自己炼丹? “怎么?又不想拜师了?” “不是的,我……”俞子期十分惊讶,“你既然看出我是俞家的人,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还没入门……我根本不是炼丹的那块料。” 青年笑了笑,说:“那我更想试试了,俞家没能教会的人,也许我能把他教会呢。” 青年目光澄澄,面容带笑,表情完全不符合他“大言不惭”说出的话。 俞子期犹豫了,俞家世代研究丹药,可谓是炼丹师的圣地,族长都说他没救了,这个人能行吗? “我要回去了,要不要拜师?要的话就跟上来吧。”青年把飞剑取下来,拂衣踩上去。 俞子期咬咬牙,一狠心就跑过去跟着他走了。 试试总没什么错,反正不亏,是不是。 俞子期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认的这个师父,心里对谢玄之并没有多少信服。然而接下来几年,谢玄之就身体力行地为他证明了什么叫“变废为宝”。 ……没错,俞子期就是那个“废”。 随着他对炼丹越大深入的了解,俞子期对这个便宜师父也越来越信服。看来对方倒不是只有嘴上功夫,光是在炼丹这一行就比族长还要厉害。 六年时间,俞子期在这段时间里彻底明白当年谢玄之说的把族长都没教会的人教好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炼制出了世间最顶级的丹药。 当代表着顶级丹药问世的耀眼的霞光遍布凤凰山上空的时候,整个京城都沸腾不已。已经许多年没有顶级炼丹师出现了。 这个时候,俞子期被他师父收拾好包裹一脚踹下山去了,说已经教会了,叫他没事别来了。 俞子期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早就对山上枯燥的生活感到乏味了,于是屁颠屁颠跑去京城了。他还没忘记当年灰溜溜出城的事,准备在那些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俞子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一进城所有消息就摆在了各家当家人的面前,接二连三的试探、诱惑、威胁接踵而至。 少年一时间不知所措,在俞家递来橄榄枝时只犹豫了一下就接受重回了俞家。 回了俞家也没能避免各种试探和探究,就连族长都想弄清楚他是怎么从一个废物变成如今的顶级炼丹师的。 俞子期知道师父的名讳,但谢玄之说过:“回去别说是我教的,京城的人大约都不记得我了。”他思来想去,只说他师父姓谢。 出乎俞子期的意外,年轻一代大多不解其意,而一个谢字却让许多老一辈的人物露出思索。 这个消息说出去以后,再也没人试探他什么,俞子期也过了一阵安稳日子。 转眼十几年过去,俞家遭了劫,首当其冲的就是俞子期这个被称作丹王的人。昏迷多日,俞子期是丹王,自然感觉得到自己时日无多。 天师府算出俞家祖上曾经汲取天地精华炼丹,报应在自家血脉上,往后历代逃不过早夭的命运。 俞家震惊,不知所措。 俞子期悄悄问天师,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天师回道“人之生死,皆在地府,俞家若有甘愿为地府差役者可解”。 代价是留在地府,永远做一个鬼。 看着那些他朝夕相处的族人慌乱无措的样子,俞子期也不知怎么了,想到自己如今时日不多,一个冲动就跟天师说他愿意做这个人。 下一次醒来,俞子期就成了摆渡人。 不过意外的收获是他在地府见到了他曾经的师父,还和对方成了平辈结交的好友。 摆渡人告诉谢玄之,自己在地府很无聊,但其实他一点都不无聊,相比当年的凤凰山,地府还是要热闹一点的。他只是希望对方能多来看看他。 可惜的是,摆渡人不再是谢玄之徒弟了,而曾经的师父有了新徒弟,一个叫纪鑫的人类。 摆渡人表面风轻云淡,对谢玄之说“很好”,实则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好几十年。他发誓要让这个人类好看。 直到有一天,一个面容年轻眼神却略显沧桑的男人来到彼岸。 他的小弟谢三出去买酒了,摆渡人随口和对方闲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纪鑫。”男人把好奇的目光从黄泉移开,好脾气地回答他。 摆渡人扬眉,继而眯起眼睛,“哦——你就是,纪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我是苦情剧女主她哥(快穿)》 专栏可见~】 完结了!同志们!QAQ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敲下完结的时候其实我自己觉得还有点不真实。我爱看文,看得多了脑子里也会想些有的没的,这篇文是我的一个小小脑洞,也许并不新奇,但我想把它记录下来。 最开始只有一个大致剧情走向,无大纲,写了两三万多字以后签约过了,还有几位小天使在看文,所以我坚持下来了。后来评论区有了更多的小天使,我的文笔可能不太熟练,感谢小天使们不嫌弃。 谢谢大家的包容,我会继续努力,提高自己的文笔,咱们下本再见鸭。(?▽`)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