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男主后,被病弱皇子娇宠了!》 第136章 报官 四皇子没死,还被封为了“瑞王”的消息,就像是一颗惊雷炸得京城再次波涛汹涌了起来。 中秋家宴后,陈太后又感染风寒,病情严重。 嘉靖帝为了让陈太后好生养病,不允任何人探视打扰,就连宸王也未能见到陈太后几面。 次日起,瑞王领旨入朝参政,于刑部就职,短短一月不到,瑞王办了好几起大案,备受朝堂内外大臣宗亲赞誉。 嘉靖帝龙颜大喜,又给瑞王生母兰嫔追封为“兰贵妃”,允其重新入皇陵。 瑞王势起,宸王衰落,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是嘉靖帝真正最爱的皇子是瑞王,否则也不会这般大费周折地将他保全下来。 可宸王哪里甘心被当做垫脚石,他屡次在朝堂上与瑞王针锋相对,但却总是落败于下风,愈发彰显出自己的狂躁无能。 皇权斗争似乎永不会停息,只是斗争的焦点又从敬王和宸王,换成了瑞王和宸王。 这些日子里,孟妤则在承恩侯府闭门不出,终于琢磨明白了四皇子周澹容和宋兴沛、萧融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州皇陵在的是四皇子,和州太湖县在的也是四皇子。 在安州时,他每一次都是从皇陵偷溜出来的,所以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和州时,原本的萧融替他死在了悬崖之上,而他则顶替萧融在萧府养伤,直到现在才重新认回皇子身份。 所以,他应该在见到孟妤第一面时就认出了她。 孟妤这才明白难怪她总觉得自己抱“萧融”的大腿太过顺利,合着到头来她抱的就只有故人的大腿,而那人本就对她心里有愧! 周澹容,她到现在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床榻厮磨间,他让她唤的每一声“融哥哥”,他听来心里都不会别扭吗?还是说他会更加兴奋? 想到这些,孟妤愈发觉得自己就像是周澹容的掌中玩物,任由他揉捏搓扁。 这些日子里,萧贵妃还派人来承恩侯府召过孟妤好几次入宫,但孟妤猜到了背后多半有周澹容示意,所以她都称病躲了过去。 后来周澹容应当是忙于对付宸王,就不再来纠缠她,孟妤也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京城暗流涌动,承恩侯府内亦是不安宁。 柳青山原本为柳瑶光能成为宸王的侧妃而高兴,但眼瞅着瑞王的势力越来越大,嘉靖帝的偏宠也越来越明显,柳青山这才意识到自己押错了宝。 这分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嘉靖帝真正的属意的还得是这个瑞王啊! 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要是宸王倒台,承恩侯府的下场闭着眼都能想到。 眼瞅着婚事将近,承恩侯府却反而被阴霾笼罩,人人自危。 而最先降临在承恩侯府头上的祸事,竟与一个护院有关。 这个护院不是旁人,正是那孟澜的远房亲戚马铁如。 先前孟妤让陆风紧盯着马铁如,这还真就从他身上查出了些东西来,原来这马铁如原先就是个山匪,一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只不过他和他的手下不会在一个山头长待,才一直没被官府抓到。 孟澜当初就是找的他们买凶杀人,只是中间出了点岔子让孟妤侥幸逃脱罢了。 陆风通过马铁如私藏的匕首上刻着的匪帮印记察觉到了他的身份,而孟妤知晓此事后直接上报给了官府。 当天官兵就风风火火地登门将马铁如缉拿带走,连带着窝藏马铁如的孟澜也被传唤问话。 那架势,活像是抄家,而非抓个犯人那般简单,连孟妤都心惊于这样的阵仗。 可惜马铁如是个嘴硬的,咬死了是他伪造身份欺骗孟澜,让孟澜以为自己是远方亲戚这才好心收留的他。 而孟澜又只是一介妇人,还怀有身孕,官府也不好羁押她太久,问了几句话就将她放了回来。 这事虽发生的突然,但却实实在在惊动了孟澜的胎气。 提心吊胆的孟澜一回府下体便流血不止,前来看诊的大夫都说情况不容乐观,这孩子不一定保得住。 柳青山听罢盛怒不已,在知晓报官的人正是孟妤时,他直接命人将孟妤带了过来。 厅堂内,孟妤站在堂下望着柳青山满是怒意的眼眸,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孟妤,你可知错?” “爹爹,我何错之有?这马铁如心狠手辣,手上不知道沾染过多少条人命,女儿发现端倪报官抓凶不是为民除害之举吗,爹爹为何要罚我?” 柳青山听到孟妤理直气壮的话,忍不住呵斥道:“此等丑事,你横竖都应该先告诉我,而非直接拿去报官!这下倒好,全京城都知道承恩侯府连个通缉犯都分不清,就这样招入府中做了护院......传出去你让承恩侯府的脸往哪儿搁?!” 孟妤毫不客气地说道:“这马铁如与姨母关系甚近,爹爹又向来对姨母言听计从,女儿也是怕爹爹和姨母被这歹人蒙蔽了心智不相信我所说的话这才报的官......再说了,姨母就真的不知道这马铁如的真实身份吗?” “当年我、姨母还有姐姐一同回京时,路上遇到的那些山匪正是这马铁如的手下,姨母恐怕早就存了偷天换日的心思想将我弄死在路上,如此承恩侯府也好,爹爹也好,都是她们母女俩的囊中之物罢了!” “爹爹,你难道就不害怕有朝一日这马铁如也能将你除去,好霸占所有承恩侯府的家业吗?” 柳青山抬手拍着桌子打断了孟妤的话:“住嘴!我同你说的是报官之事,你同我纠缠的却是山匪之事!你发现了这马铁如是匪徒余孽,那你告诉我后,我难道不会为你做主吗?” “此事有的是办法解决,你却偏偏选了个最愚蠢的做法!你回府这么多日,你姨母、你姐姐还有我,可曾亏待你半分?你为何不肯信我们?” “你可知此事传出去,明早又会出来多少弹劾我的折子吗?” “承恩侯府蒙羞受难,于你又有何好处?!” 如今宸王本就被瑞王压得喘不过气,那些见风使舵之人也个个紧盯着宸王羽翼下的残党,都等着机会想咬下一口来做投名状。 他这个承恩侯虽手无实权,但却和宸王攀了姻亲,这些日子也被人处处针对,过的焦头烂额。 孟妤这一场官报的,无疑是将承恩侯府放在火架上烤,柳青山如何能不生气? 第137章 断绝 “爹爹,就算今日没有报官这事,明日他们照样也会寻别的事来弹劾您......您当真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孟妤说道,“至于这承恩侯府,它自始至终都是你们一家三口的侯府,与我孟妤有何关系呢?” “孟妤!你别忘了是谁从长春宫把你接回来的,又是谁让你做了这侯府的嫡小姐?”柳青山道,“你这样说话,可知道有多寒我的心......” “那爹爹,我斗胆问您一句,若是那时的我背后没有萧贵妃撑腰,您会接我回来吗?”孟妤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语气柔和却又冰冷。 她知道柳青山在怪她小题大做,马铁如就算杀过再多人,此事都可私下了结,大不必让承恩侯府这般尴尬。 可柳青山哪里知道她心中的恐惧? 马铁如一日不除,孟妤就不可能在夜里安睡。 孟妤这话一出,柳青山就像是卡壳般顿了顿,那片刻的沉默已昭示了柳青山的回答。 或许柳青山对她也是有几分父女之情的吧,只是那点亲情太过浅薄。 孟妤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叠在胸前缓缓跪下: “既然爹爹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不如我替您回答吧......女儿孟妤虽回了这承恩侯府,却并没有走那认亲的仪式,也并未更名改姓,若是爹爹真的有心认我,这些事又怎么会拖到现在一样也不曾完成呢?” “不过如今这样也好,未行这认亲仪式,那我也不算是您的女儿、更不是什么承恩侯府的小姐。” “如今女儿愿意自请离府,自立门户,往后是死是活都与承恩侯府无关,还请爹爹成全。” 柳青山没想到孟妤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离开,想到外面的风言风语,想到朝堂上的针锋相对,柳青山只觉太阳穴阵阵作痛。 良久,他才紧锁着眉头开口道:“你可是觉得承恩侯府要撑不住了,所以想赶紧撇清关系?” “爹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何曾得过承恩侯府的任何好处,又何来想要撇清关系?况且若是爹爹心思够狠,愿意舍掉姐姐,舍掉这爵位官位,您与姨母也定能安然无恙地度过此劫......毕竟爹爹您也快要有新的孩子了,这孩子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想必爹爹也明白这一点吧?”孟妤说道。 柳青山的爵位本就是沾了陈太后的光得到的,他那点官做到现在,虽无功绩但也无错处,且从未涉及过那些权力斗争的中心。 若他愿意舍掉这爵位,舍弃柳瑶光,未尝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就算辞官还爵而去,承恩侯府内能留下的家业银钱应该也够柳青山和孟澜衣食无忧几辈子。 但孟妤觉得如今的柳青山不会愿意这么做。 “胡说八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薄情寡义吗?”柳青山骂道。 他哪里不知道孟妤的意思,可他的确不甘心。 他辛辛苦苦、汲汲营营了半辈子,好不容易风光了这一两年,要他放弃,怎么可能? 如今宸王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没准他又会像先前那样再次绝地反击呢?毕竟,毕竟还有陈太后在...... “薄情寡义......我倒是想问问爹爹,您在和娘亲成婚前与姨母翻云覆雨时,可有对娘亲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孟妤缓缓起身说道,“依爹爹您的酒量,可不像是会喝到不省人事的样子。况且男子真醉酒到那个地步,又怎么可能行房事?总不可能是姨母扶着您行完这鱼水之欢的吧......” 啪。 柳青山举起茶盏重重地摔到了孟妤的脚边,碎裂的瓷器将孟妤的裙角割出了一个小口子。 孟妤看着柳青山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也不愿再与他多说。 只是在她离开之时,几个小厮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有说过你可以离开吗?你当这承恩侯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多年来我疏于对你的管教,竟将你养成了这样一副刁蛮任性的模样,如今我就让你好生知道何为礼数!”柳青山道,“来人啊,二小姐顶撞主母、不服管教,将二小姐关去柴房好生反省,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孟妤料到了柳青山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于是她从袖子中拿出了那份从萧贵妃那儿求来的懿旨。 上面写的赫然是允许孟妤自立女户,任何人不得限制其自由。 萧贵妃掌六宫管理大权,位同皇后,这懿旨的分量仅次于圣旨。 “贵妃娘娘写下这份懿旨的时候,圣上也在旁边看着,就连宝印都是圣上亲自盖上去的。”孟妤说道,“爹爹,您也不想明日弹劾您的折子再多几份吧?” 柳青山看着萧贵妃留下的懿旨,手指止不住地在颤抖。 他不过是管教自己的女儿,萧贵妃却连这点小事都要插手...... “好啊,好啊,你如今也是翅膀硬了.....只要你今日敢迈出承恩侯府的大门,你我父女之情便就此断绝!”柳青山对孟妤彻底没了章法,只能任由她离去。 孟妤离开时亦没有任何留恋,她在承恩侯府的东西不多,仅收拾了半个时辰不到整理妥当。 西侧门停留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孟妤上车后便说了一个地址,然而车夫却没有动。 “怎么不走?”孟妤撩开门帘诧异地问道。 “小姐,这地方不对啊......”马夫回道,“刚刚那个侍卫说的可不是这个地方。” 孟妤眉头紧锁:“什么侍卫?” 只是还没等她问完,陆风已挡在了那马夫身前:“小姐,您另外寻的那处宅院怕是有些不安全,不如还是先回贵妃娘娘赐给您的那处宅子吧......一切都已命人收拾妥当了,您住着也更舒心些。” 孟妤呼吸一滞,果然,他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她就说为何她一报官,这官府的人立马就来到了承恩侯府,想必背后少不了他推波助澜吧? 第138章 两清 孟妤的小手扒住马车门框,用力到节骨都泛着白色:“若是我说不回那处呢?” 陆风沉默片刻道:“还请小姐不要让属下为难……” 他的语气恭敬,身子却挡在马车门前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孟妤一直将陆风留在身边,怕的就是有人想谋取自己的性命。 可如今,这反而成了一道困住自己的枷锁。 孟妤又与陆风强势的视线对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认命地放下了车帘,重新坐了回去。 她心里这股郁闷也唯有在看到夏安、冬宁那两双清澈而迷茫的眼眸时消散了些许——看来她们也同她一样不知情。 马车很快驶到了一处粉墙黛瓦的宅子前,而秋绥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只是她的脸上有着盖不住的惶恐紧张。 孟妤下了马车,虽天色昏暗她看不清这宅院的全貌,但却能感觉到这处宅子的布局很像先前入京时住的那处。 且地上都极少有门槛或台阶,廊间也有铜铃声作响。 像是按照她失明时的习惯修缮的一样。 孟妤跟着秋绥迈过垂花门,七拐八拐又走了许久才看到了一处亮着灯的屋子。 侧廊的菱花纹木窗紧闭,但纱面之上隐隐有人影晃动,似是有人等候多时了。 孟妤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果然是宫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只不过他的面容瞧着憔悴了许多,眼下的乌青和下巴蓄起的胡渣让他多了几分颓唐脆弱之感。 “圆圆,你回来了。” 周澹容看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下意识地就朝着孟妤伸出手想要牵住她,可孟妤却只是站在门口不为所动。 哪怕陆风已关上了大门,孟妤也只是定定地看着周澹容,眼底满是防备和警惕。 周澹容似是被她的眼神刺痛到了,他蜷了蜷五指,最终还是重新坐回了那榻上,与孟妤隔着好远的距离开口道:“圆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瞒着你的……你如今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我绝不会再有半句虚言。” “天色渐冷,你又穿得这般单薄,我怕你受寒会生病……这热茶和汤婆子都已备好,你坐过来,我们聊一聊可好?” 周澹容身边的矮桌上的确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瓜果糕点,汤婆子也以绣着粉黛色海棠花的毛绒捂套给包了起来,倒是思量得周全。 他的语气也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多情又漂亮的桃花眸示弱时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漆黑的瞳孔变得浅薄而透亮,像极了那种山林中可怜受伤自己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兽。 当真是叫人很难对着这样一张脸生出太多的苛责。 可孟妤却觉得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拐卖小孩的人牙子,仿佛她只要过去就会被抓起来囫囵吞掉,再也跑不掉。 孟妤开口道:“瑞王殿下私闯民宅,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这宅院本就是我的,何来私闯一说呢?”周澹容道。 “这宅子是贵妃娘娘赏赐给我的,怎么又成了你……”孟妤话说一半突然顿住,这才反应过来萧贵妃的所作所为都是由周澹容授意。 那么赏赐她什么东西什么人,也都是周澹容安排的。 他早就料定自己不会那么顺利与柳青山相认的,所以才又备了这个宅子。 孟妤心惊于周澹容的算无遗策,也愈发悲哀自己的蠢笨无能。 瞧着孟妤又蔫儿了下去,周澹容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问,那我就自己说了。” “我五岁时陈太后因不满父皇推行新政,以通奸之罪污蔑我的生母兰嫔,将她活活吊死于我和父皇的面前,我也因血脉存疑而扔去冷宫,只给我留了一个老嬷嬷照料我。” “期间陈太后和荣国公府为以绝后患,甚至不惜对尚是孩童的我下了牵机毒,想要将我无声无息地弄死在冷宫之中。” “父皇发现后为保我平安,以天象之说又将我送去了安州镇守先祖皇陵,那一年我十岁……说是镇守皇陵,实际与幽禁无异。但驻守皇陵的敬国公心善,对我偶尔逃出皇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才有机会在十二岁时遇见你。” “我身世敏感,陈太后又常常派人来皇陵监视我的行踪,所以我不敢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和身份……你嬷嬷去世那日,我被关在皇陵中不得出,所以才失了约。” “等我从皇陵里出来时,已是一个月后,那时敬国公告诉我,你和嬷嬷都死在了大火之中,我信以为真,不久后便心灰意冷地回了京城。” “再后来就是在萧府遇见了你……南下治水那次刺杀,是萧融意外坐上了我的马车替我死在了悬崖下,所以我与父皇将计就计,让我假死脱离陈太后的视线,也好让父皇可以无所顾忌地肃清朝堂后宫的外戚势力。” “我本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你,但回京后世事变化得太快,饶是我也没有办法掌控……” 孟妤听到这儿,忍不住说道:“瞒了那么多年都不说,那你为何要现在告诉我呢?” “萧融,哦不对,周澹容……你当初在萧府既然就认出了我,那你看着我一无所知、用尽心机讨你欢心的样子很好玩儿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在床榻之上唤着与你同音的‘容哥哥’会让你更加兴奋?” “早在回京前我就猜到了你是‘宋兴沛’,可我思来想去也没明白你怎么会在年少时会出现在安州那等地方……到头来,宋兴沛也罢,萧融也罢,都不是你!我还真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来你是四皇子这等人物,我何德何能,竟能认识皇子……” 孟妤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 她本没想哭的,可是情绪上头一激动,她就成这样了。 孟妤抬起胳膊挡住脸,如受伤狸猫般的啜泣声委屈巴巴从袖子后传来:“你……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我于你而言,已经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吧?” “你若是心中有愧,该还我的也都给我了,我治好了眼睛,也寻到了父亲,我们二人之间并没有相欠什么。” “往后你有你的宏图大业,我有我的安稳人生……如此我也不会成为你瑞王人生中的污点,你何必要将一切挑明?!” 第139章 约定 孟妤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后,她听到身前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周澹容看着面前哭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孟妤,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握住孟妤纤细的手腕,强迫她露出了那张哭成花猫般的小脸。 一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女子那双杏仁眸氤氲水雾之时仿佛藏着潋滟春水、溶溶雪色。 清澈却又迷蒙,水波荡漾之中又倒影出他愧疚心疼的面庞。 周澹容伸手用指腹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开口道:“若是你不想着逃跑,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 “连夏安都不带,可见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一刀两断了。” 孟妤听到这话,还在擦眼泪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那双圆溜溜的杏仁眸愣愣地看着周澹容,似在诧异他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分明都已经避开夏安、冬宁他们了,难不成周澹容还放了其他人在她身边? “去当铺当首饰,去车坊租马车,你是准备回安州太湖县,还是去和州宿松县,亦或是哪儿也不打算去,就只是想要逃离京城、逃离我?”周澹容继续说道,“你大可怨我,怪我,甚至打我出气都行,可是......唯独这一点不可以。” “从前不管我是宋兴沛也好,还是萧融也罢,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喜欢都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白首垂暮,共葬棺椁,朝朝暮暮,再无分离。” “圆圆,这是你曾经许诺过我的,不要食言可好?” 孟妤咬了咬唇,倔强地说道:“如果你是猎户之子,那你与我在一起,你还得算上一句‘高攀’;如果你是萧融,我不是你的继母,而只是安州太湖县孟家二小姐或是承恩侯府柳家二小姐,那我们二人也能称得上一个‘门当户对’。” “可你是四皇子,是瑞王,哪怕我只是个不懂政事的寻常女子,见了这么多事也瞧得出来当今圣上的心思。你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而我身如浮萍,两手空空,我与你要如何在一起?” “你想将我继续当外室娇养的话,那我此生必不可能与你白首垂暮,共葬棺椁。” “或者让我把话说得更绝些,我不愿当你的外室,更不愿当你的妾室。” “所以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挑破呢?任由我离开京城,你也少了个麻烦不是吗?” 或许换了旁人会欣喜周澹容身份的转变,可孟妤却觉得胆寒和畏惧。 重生而来,哪怕她将自己的身子都已经交给了还是“萧融”时的周澹容,可孟妤也从未想过要当“萧融”的妾室。 孟妤步步算计,自然也将话本子里萧融的多情滥情却不专断霸道的性子也算了进去。 话本子里的萧融对情爱向来不苛求,好聚好散才是他在感情上最根本的观念。 也正是因为这股散漫、无所谓的态度才激得不少女子对他的占有欲更强烈。 所以当初孟妤想的也是,好聚好散。 她根本不会害怕自己甩不掉萧融,相反她还要处处担忧在没达成自己的心愿前,萧融什么时候想甩掉她。 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她自始至终撩拨的都是周澹容。 而周澹容这人瞧着温和纯良,骨子里却也是个强势霸道的。 也正是因为这点,孟妤在中秋宫宴上发现周澹容恢复身份后还不断想要靠近她,孟妤就知道周澹容不打算放过她了。 可周澹容如今是瑞王啊,日后多半还会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孟妤闭着眼都能想到周澹容身边会有多少女子趋之若鹜,他的身上又背负着多么重大的责任。 孟妤与萧贵妃相处这么些时日,她也算是见过了后宫独得盛宠的女子是如何风光无限、万人之上的。 可就算是萧贵妃得宠到了这个地步,也得日日派太监前往承德殿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般询问嘉靖帝是否来长春宫用晚膳。 若是嘉靖帝不来,萧贵妃也不会拆下满头的钗环金饰。 她会继续穿着那身锦衣华服,然后费尽心思地给自己找消磨时光的事来做。 锦衣玉食不假,可孟妤有时候看着萧贵妃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总觉得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副空壳子。 而萧贵妃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她用好几次近乎被打入冷宫的低谷和永远不能有孩子的代价换来的。 孟妤并非可怜萧贵妃,她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已超过了多少女子。 孟妤只是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有萧贵妃那份心性和本事,她也不想把重生得来的机会磋磨在那朱墙黛瓦之中。 更重要的是......她面对的不再是“萧融”了,而是周澹容。 是那个会陪着她坐在小院门口编竹蜻蜓、教她拉弓射箭识草药的宋哥哥。 是那个会在腰间挂一只银铃、告诉她铃响便是他来的萧郎。 是那个会在鱼水之欢后将她抱在怀中一遍遍说着爱她的容哥哥。 孟妤无法接受在将来的某一日,周澹容对她不再耐心、不再关心、不再如此珍视。 又或者因为他的王位、他的宏图大业,他要再一次欺骗她或者抛弃她。 孟妤都无法接受。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只想此生安稳幸福、衣食无忧地过下去。 所以孟妤才会将马铁如送入官府后就收了手。 因为她知道,承恩侯府的倾颓是必然。 孟澜和柳瑶光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她不需要再动手了。 她偷偷备下的那些东西自然也是为了离京,只不过周澹容有一点说错了,孟妤没想过抛下夏安、冬宁等人。 毕竟她们只与“萧融”有关,而与周澹容无关。 待离开了承恩侯府,孟妤自然会问她们去留。 但孟妤还是低估了自己在周澹容心中的重要性,她前脚出了承恩侯府,后脚就被周澹容给叼了回来。 这个男人根本不给孟妤逃跑的机会。 “我不曾想将你当做外室来养,圆圆,我想娶你为妻。”周澹容凝视着孟妤的眼眸认真地说道,可换来的却是孟妤一声嗤笑。 “这样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若是你喜欢听,我也可以同你说上千遍万遍。”孟妤道,“就算你认定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父皇会同意吗?朝臣会同意吗?从古至今,可从未有哪个皇帝、王爷只娶过一个妻子......” “不如我们立下三月之约吧。”周澹容打断了孟妤的话,“若是三个月之内,我求来赐婚的圣旨,你就信我一次可好?” 第140章 卑微 “真的?”孟妤扬起脑袋问道,“要是你没求来圣旨,真的愿意放我走……” 周澹容说完这话,只见孟妤的眼眸都更透亮了几分。 他的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酸胀之感——她就这么期待他失败吗? 罢了罢了…… “是,若是三个月我没得来正妻之位赐婚的圣旨,我就放你离开。”周澹容说道,他又上前了一步,张开双臂的姿势几乎已是把孟妤完全抱在了怀中,可实际上,他们又始终隔着那么一指的距离,“除你之外,我身边也绝不会有其他女人,什么始乱终弃,什么移情别恋,都不会有。” “若我要来了圣旨,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总不能一切都还没发生,你就笃定我是那样薄情寡义的人……” “在你心中,我就那么不堪、那么不值得信赖吗?” 他伸手轻轻撩动着孟妤脑后的长发,将她的整张小脸从乌黑的发丝中捧出来,温柔而强势地逼迫着孟妤直视他的眼眸,不容有任何闪躲。 男子清哑而好听的声音落在孟妤的耳中又是那么卑微。 而那双幽暗如深潭的眼眸恰好倒影出孟妤布满泪痕的小脸,他仿佛要把自己揉碎在他的眼底,化作囚笼让她再也无法逃脱。 视线交汇,最终还是孟妤不敢看周澹容的眼睛,仿佛那里藏着的是熊熊燃烧的焰火,她一望进去就得随着那烈焰蒸腾个干干净净。 “两个月,三个月太长了。”孟妤别过头细声说道,放在身侧的小手却忍不住握成了拳头。 她本以为周澹容会在拉锯一二,可男子的嘴角立马绽放出了一抹清浅的笑。 他点头说“好”,眸光潋滟如晴水,竟又透出一股少年的稚气来。 眼前之人与孟妤年少记忆中的人重叠,只是少年时的周澹容从不会笑得这么小心翼翼。 得到允诺的孟妤就像是不再应激防备、张牙舞爪的小猫,顿时整个人都绵软了下来。 她缓缓放松的肩背和无奈的神情让周澹容立刻意识到孟妤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了,他紧绷的眉宇也终于舒展开些许。 下一秒,周澹容毫不犹豫地将孟妤搂入了怀中。 女子柔软而芬芳的身体贴上他胸膛的那一刻,周澹容才觉得这些天空缺的东西被填满了。 就让他得寸进尺一下吧…… “我还没说我原谅你了……”孟妤伸手拍了拍周澹容的后背,掌下的肌肉紧实有力,但却也让她更加轻易地摸到了那嶙峋的脊骨。 他好像又瘦了些,孟妤莫名地想到。 “圆圆,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周澹容轻轻在孟妤的耳边说道。 他的声音疲惫而微弱,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时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孟妤完全笼罩。 可孟妤却又觉得他像一张被浸透的宣纸,她只要抬手用力,就可以将他完全揉碎。 周澹容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下去,若非还能感觉到周澹容在抚摸着她背后的头发,孟妤都怕他就这样睡着了。 孟妤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腰,回应了周澹容的这个拥抱。 她将小脸乖顺地贴在周澹容的胸膛上,像是雏鸟亲近自己的母亲一般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周澹容。 “累了就去睡觉,不要站在这里当桩子。”孟妤说道,“还有饭也应该好好吃,我瞧宸王那身子骨可比你壮实多了……” “圆圆是在心疼我吗?嘶……”不知怎的,周澹容突然哼了一声。 孟妤连忙从他的怀中钻出来,满眼的紧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疼罢了。”周澹容重新把孟妤摁回怀中,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哪里疼?该不会先前你受的伤还没好吧?”孟妤诧异道,她想要伸手推开周澹容,却又怕自己会碰到他的伤口,“我去叫陆风寻个大夫来……” “不用,换个药就好了。”周澹容终于放开了孟妤。 而这次他牵起孟妤的手时,孟妤也没再抗拒他。 周澹容似乎还是把孟妤当成了那个眼盲的她。 他牵着孟妤坐在窗边的长榻上,将暖婆子放在她的掌心,又把备好的瓜果糕点都朝她的手边推了推,仿佛生怕她不知道照顾自己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才唤陆风进来为他换药。 可饶是换药,周澹容也不愿避开她。 他就直接坐在了长榻的另一侧褪下了上半身的衣物,露出了裹着白纱布的胸膛。 孟妤本不想看他的,可那么大个人坐在她的旁边,她就是想忽视都难。 于是只要她稍稍侧头,余光就能瞥见周澹容精瘦却又不失健壮的身躯。 他瘦了一些反而让肌肉更加紧实膨胀,青紫色的血管如莲纹般攀附在坚硬之上,随着男子的每一次呼吸都迸发出凶猛但又克制的爆发力和攻击性。 而偏偏周澹容的皮肤冷白,又让这副身躯多了些许如瓷器玉品般的矜贵漂亮之感。 孟妤的面颊一热,她虽抚摸过那些地方很多次,但却是头一次亲眼所见。 但随着白色纱布缓缓取下,孟妤是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见周澹容的胸膛后背都布着许多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口,胸口处的箭伤和刀伤最深,甚至是新伤叠旧伤,一看就是要命的凶险。 从前在安州时,周澹容身上也有些小伤,但那些却只是他习武打猎受的,远不及现在可怖。 一时间,孟妤心中五味杂陈。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周澹容的苦肉计呢? 她何尝不能体会周澹容的无奈和艰辛呢?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孟妤才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周澹容的拖累,让他的前路走得更痛苦。 陆风似乎是得了周澹容的授意,他为周澹容包扎伤口的动作格外慢吞,又格外粗糙。 偏偏周澹容时不时还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惹得孟妤愈发心烦意乱。 “行了行了,我来吧。” 最终忍无可忍的孟妤还是接过了陆风手里的活儿。 而孟妤从周澹容背后给缠绕纱布时,低头就能看到他嘴角偷偷勾起的弧度。 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第141章 落定 “最近外面应该会更加动荡,你就在此乖乖待着,哪儿不要乱跑好吗?我曾经是萧融的事应当也瞒不了多久,我怕有心之人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那我永福巷的那处宅子可还有三个月的租金,你可能替我讨回来?” 孟妤为了出逃京城,故意将那宅子租得久了些。 眼下用不上了,孟妤还有些心疼钱。 “我补给你就是,什么时候还缺那点银子?” “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是我的钱,这可不能马虎……” “我的不就是你的。” …… 周澹容与孟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烛灯爆花,发出清脆的声响,窗棂上两人相互依偎的影子也纠缠轻晃,仿佛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温柔与静谧都涌了进来,再也不容旁人破坏半分。 孟妤将周澹容胸前的白色纱布也重新缠绕整齐后,还在背后给周澹容打了一个小巧而精致的花结。 “好了!”孟妤满意地说道,然而看着那花结映着男子线条清晰、宽阔有力的背肌,孟妤才发现这花结有些太小气了,这东西在他的背后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孟妤心虚地拍了拍周澹容的后背,好在这地方也没人会看到。 周澹容起身,又拿起衣衫重新穿上。 孟妤本以为今日周澹容会留宿在此处,但周澹容还要离开,可见他最近是真的繁忙。 然而就算忙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忘把准备逃跑的她给抓回来。 孟妤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伸手主动帮周澹容系起了腰带。 只是拿起腰带时,孟妤才发现那只被丢入水中的银铃又重新挂了回来,只是铃铛里的铃舌砸坏了,已经不会再响动。 所以孟妤今日并没有注意到。 “等过段时间再重新做一个。”周澹容晃了晃那铃铛说道,“到时候把铃舌给拧紧些......” 然而孟妤却把这铃铛给取了下来:“你如今都是宸王了,戴着这东西想什么话?我替你收着吧,反正也不需要了......而且,这本来就该是我的。” 坐在榻上的孟妤仰起头,柔软顺滑的长发延着她的肩背披散开来,乌黑顺亮之中她白净的小脸被衬得愈发娇小纤瘦。 “那你要重新送我个东西,荷包也好,香囊也好……我还想要别的。”周澹容毫不客气地说道,他伸手捏了捏孟妤柔软的脸颊,这才发现这一个月来她也瘦了些,“还有,可要我将齐恒从宫中请出来,让他再为你诊诊脉,看看眼睛?” 孟妤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她忙说道:“我如今都好着的,不用再看什么大夫了,而且现在若是让别人发现我同你纠缠不清可不好......至于荷包和香囊,再说吧,你知道我向来做不得这些东西的。” “你若是不愿意给我做,那我给你做也行,只要你肯日日挂在身上。”周澹容弯腰摸了摸孟妤的头,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幽暗却又透着股温柔的迷人。 孟妤要被他的话酸死了,手臂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可是对上周澹容那张神清骨秀、俊美矜贵的脸,孟妤也忍不住呼吸顿了一顿,确实赏心悦目。 也不知道他当萧融的时候是怎么易容的,这样的五官想要平庸一点恐怕都难。 周澹容何尝没看到孟妤的恍神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然后贴近孟妤额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等周澹容和陆风走后,孟妤的脸颊还泛着些许红晕,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唾弃自己的底线还真是有些脆弱。 但是等脸颊上的羞红之色褪去,孟妤却又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中又升起另一层忧虑。 —— 此后,秋日寒气愈重,而京城亦是掀起了新的腥风血雨。 九月十三日,宸王与承恩侯府大小姐柳瑶光大婚,纳柳瑶光为侧妃。 九月十四日,御史大夫参奏宸王私藏龙袍、豢养死士,意图谋逆,嘉靖帝大怒,欲废黜宸王。 九月十五日,陈太后带病上朝力保宸王,嘉靖帝顾念太后养育之恩,遂将宸王禁足王府之中。 九月二十一日,陈太后病重去世,去世前留懿旨命嘉靖帝将宸王远封边疆,不得取宸王性命。 嘉靖帝按旨不表,宸王急火攻心,欲从王府出逃未果,坠马断腿,落下终身残疾。 次日,嘉靖帝削去宸王爵位,贬为庶人,终身幽静于宸王府。 九月二十七日,宸王自裁于王府之中,死时仅二十三岁。 半个月的时间,幕落又幕起,最终的赢家还是嘉靖帝和周澹容。 但这些事都与孟妤无关,她只知道承恩侯府也在这斗争的漩涡之中被罢官削爵,再次沦为了平头百姓。 柳瑶光则在宸王自裁后被迫剃发出家,上了太白观当了姑子。 说来也好笑,当初孟妤在承恩侯府时柳瑶光便常常讥讽她失了清白之身,应该去当道姑赎罪。 到头来却是她自己实现了这事,也算是祸从口出。 而这半个月里,周澹容比孟妤想象的还要忙。 他们能见上的次数也就三四次,每次周澹容都是趁着夜色风尘仆仆地赶来,然后最多陪她用个晚膳,两人亲昵一会儿,就又要离开。 如今局势已定,孟妤却还是极少能见到他,偏偏周澹容又还是拘着她的自由,不允许她出府。 孟妤最初因为周澹容说的话内心燃起的希望已渐渐灭落,她望着那被墙瓦切的四四方方的天空,半是无语半是自嘲。 她看得出周澹容的劳累,可她实在忍不了这样日子。 仿佛她又回到了眼盲的时候,任何事都要依仗着别人的施舍过活儿。 两个月内拿到赐婚的圣旨,孟妤觉得周澹容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到了,更别提还有陈太后的孝期挡着。 果不其然,孟妤最先等来的不是周澹容实现诺言,而是萧贵妃亲临孟妤所在的宅院。 时隔许久再见到萧贵妃,孟妤还有些恍惚。 哪怕在陈太后的孝期,她也依旧穿得珠光宝气、艳丽多姿。 若是无人盯着萧贵妃,孟妤觉得她恐怕还能放上几串鞭炮庆祝庆祝陈太后的升天。 这日,两人同榻而坐,中间仅以一矮桌相挡,桌上放着一盆秋海棠盆栽,娇艳漂亮的红为这素雅的屋内添了一抹幽媚,两杯陈皮茶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当初这宅院赐到我手上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如今倒是收拾得舒服漂亮......”萧贵妃感慨道。 她的眉目舒展,气色甚好。 第142章 离开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挺舒适漂亮的,只是日日看着这样的景色也总归有些闷。”孟妤乖巧地说道,“您瞧瞧,我这人都被养胖了不少不是?” 孟妤虽不满无法出府,但日日的膳食还是半分没委屈自己。 尤其是周澹容也知道孟妤憋屈,隔三岔五就命人去京城各大酒楼买好吃好喝的回来,孟妤不胖都说不过去。 萧贵妃见孟妤被困在此处也并未阴郁低沉,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她也稍稍安了心:“胖点好,你先前在长春宫瘦得跟个柳条似的,女子太过纤弱总归对身体不好......不过,你知道我今日为何来此吗?” 孟妤试探着问道:“贵妃娘娘您来是为了瑞王殿下吗?” 萧贵妃赞赏地看了一眼孟妤道:“你这脑子的确不笨......你在此处这么多日,可有想过你和瑞王的将来啊?” “回贵妃娘娘的话,民女与瑞王殿下云泥之别,并不敢妄想和瑞王殿下有将来可言。”孟妤回答道,“能陪伴在瑞王身边这么多时日,已是民女偷来的福分,不敢奢求更多。” 这个回答孟妤早在心中演练过许多次,在她看来是最不会出错的。 萧贵妃惋惜道:“倒也不必如此轻贱自己,你一个白身敢用簪子挟持当朝公主的,从古至今还是头一个,有这样的气魄和狠劲,你已胜过许多人了。” “只是的确瑞王的身份太过尊贵,你与他,终究是不相配……更何况我听闻瑞王还只想要你一人为正妃,这实在荒唐。” “按你的家世和出身,能为良妾都是高攀,不仅于瑞王而言毫无助力,还会惹得朝堂非议。” “可若将你当外室私养,传出去更有损皇家威严。” “圣上的意思本来是想将你赐死的,但瑞王对你的心思太深,我怕他们父子会因你而离心,所以阻止了圣上,亲自来寻了你。” 孟妤听到“赐死”二字,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好在她向来都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有这样的情况,她也是不意外。 而且听萧贵妃的意思,此事显然还有转机。 “若是圣上与瑞王因民女这样的小人物生了嫌隙,那民女的罪过可就大了!”孟妤连忙跪下说道,“民女并无纠缠瑞王之心,也早就有心离开但却不得章法,还请贵妃娘娘赐教......” 萧贵妃扶住孟妤的小臂,轻轻将她抬了起来道:“这假死的法子虽都用烂了,但的确又是好用的......我愿意保你一命,送你出京城。” “若瑞王真的有心惦念你,你们二人之间也许还会再见。” “若他只是一时喜欢,那你也算是没踏入这苦海。” “当然,若你愿意退让一步,劝一劝瑞王,然后缓几年更名换姓再入府做个妾也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毕竟这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能当瑞王的妾室可不比那些高门正妻过得差,还别提瑞王这么喜欢你了。” “不管怎么选……这就看你要什么了。” 萧贵妃平静地将所有选项都摆在了孟妤面前,她抬起茶盏抿了一口,带着甜味的陈皮茶仿佛透着股少女特有的天真与稚气,倒是开胃。 “贵妃娘娘,民女想离开京城。”孟妤仍旧没有太多的犹豫。 “我记得先前‘萧融’病重时,你不惜挟持公主都要入宫见他最后一面,现在看来放手的也是干脆。”萧贵妃说道,“但你对他不像没有情谊的。” “正是因为有情,才不愿他因我受累;也正是因为有情,才不愿将他分享给别的女人。”孟妤说道,“此话说来善妒,还望贵妃娘娘体谅。” “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萧贵妃说道,“此事我会尽快派人安排,你也提前做好准备。” “民女多谢贵妃娘娘......只是民女可否斗胆问一句,您为何要如此帮我?”孟妤压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她同萧贵妃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还真是不知道为何萧贵妃会对她如此友善。 然而萧贵妃笑了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话:“许是我这见那老妖婆死了心情好吧,所以也见不得你无缘无故遭这殃。” 提到陈太后的死,萧贵妃是真高兴。 当年陈太后见她得宠怕她有孕,足足害她三次流产直到再也不能生育,如今陈太后死了,她此时不痛快更待何时? 孟妤看着萧贵妃喜怒都形于色、丝毫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张扬姿态,心中满是感慨和佩服。 然而等她回过头来思索自己的将来时,孟妤又不免生出一股怅然之感来。 若周澹容这段时间真为了赐婚的事在来回奔波,那她这般应下萧贵妃,对周澹容来说还真是残忍...... 但,她又能如何呢? 也许他们需要的不止是那两三个月,而是更长的时间来考验彼此。 况且他假死骗了她一次,她还一次,也不过分吧? 萧贵妃走后,孟妤本以为自己至少还能见周澹容一次。 可南方再次洪涝,虽灾情不及上半年,但一年两次也属实反常。 为安稳民心,嘉靖帝再次封周澹容为镇抚使前往南方赈灾,为周澹容增添功绩。 所以孟妤收到的,唯有书信一封。 周澹容说他半个月后必定会回来,若是孟妤觉得在府中无趣,可在京城各处逛逛。 他还特意提到了东市,哪家首饰铺子好看,哪家衣裳颜色鲜亮,哪个小摊吃食最香,他都罗列了个清楚。 只可惜周澹容分明答应她一起去逛的地方,终究在孟妤离开前都没陪她去上。 等周澹容再回京时,得到的只有孟妤的死讯。 第143章 五年 五年后。 安州,宁平府。 南晴坊内,一间三进三出的四合院正门前,一个身着灰色衣裳的工头正举着牛皮图纸唾沫星子横飞,脸上满是谄媚之色: “孟夫人,您可是挑对地方了,方圆百里不是我吹,就修缮宅子功夫谁能好过我们家……您瞧瞧,是不是跟您给我的图纸一模一样?” 说到口干舌燥之时,这工头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身侧衣着华贵、容貌漂亮的年轻妇人。 只见她梳着妇人的低发髻,一只坠着润玉珍珠的金色蝶花步摇斜斜上插,模样生得煞是玉雪清伶,楚楚动人。 一身以金线绣着纯白雪香兰的檀色交领锦裙,腰间配着一条杏色玉带,阳光落在衣衫裙摆泛起层层粼光,颇有种浮光跃金之感。 无论着工头说什么,这年轻妇人嘴角都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亲切又有礼,瞧着容貌怜弱但却又给人一种坚定温柔的感觉。 工头心中止不住感慨这宁平府竟来了个这样的人物。 先前他只知道这宅子的新主人出手阔绰,却不知这新主人还是个这般好看的美娇娘。 只不过这年轻妇人像是个丧夫的,工头只知道她有个儿子,但未曾听过任何有关她丈夫的事。 而这年轻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假死从京城离开的孟妤。 她看着这宽敞大气但又低调素净的正门道:“我身边的丫鬟既然都看过了,自然是没问题的。春雨,你命他们先将东西搬进去吧,团哥儿我先带着就是。” 孟妤的话音刚落,身后立马传来了一声“是”。 随后便走出来一个容貌英飒、年龄约莫二十岁左右的丫鬟。 她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四岁左右、正举着糖画慢悠悠舔着的小男孩。 这名为春雨的丫鬟将小男孩交给孟妤,小男孩便立马举起糖画奶声奶气地说道:“娘亲,吃一口?” 工头低头看过去,呼吸又是一凝。 这小男孩竟也生得十分漂亮,额头宽阔,五官精致俊秀,一双圆润的桃花眼跟那星辰似的明亮璀璨,柔软的脸颊鼓鼓囊囊地撑起,就跟刚蒸好的白面馒头一样只叫人想捏上一捏。 他瞧见工头的目光,也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 嘴角一扬,顿时露出个狡黠又机灵的笑容来,两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煞是可爱。 “什么时候又买了个糖画了?下马车的时候你手里可没这东西......”孟妤诧异道。 春雨笑着道:“刚刚有个买糖画的摊主见小主子生得可爱,就送给他了一个......奴婢想着这个月小主子还没怎么吃甜食的,就没阻止,还请夫人恕罪。” “你呀……你就会知道让春雨姐姐惯着你!”孟妤伸手刮了刮团哥儿的鼻子笑着说道,抬头再看向春雨的眼中也没有任何怪罪之意。 五年前萧贵妃设计孟妤假死,并把她的死推到了宸王残党的报复之上。 而后孟妤就去了江州躲了两年,此后又到处游山玩水,直到现在才回到安州。 只不过孟妤为了避嫌,还是没回太湖县,而且定居在了安州的州府。 春雨则是在孟妤在江州买下的丫鬟,这姑娘性格泼辣但又不失稳重,孟妤与她还颇为投缘。 “嘿嘿,等团哥儿有钱了也给娘和姐姐买~”团哥儿眼眸一眯,贴着孟妤的腿就开始撒起娇来,声音又软又甜,像是知道大人们就吃这一套。 这话一出,果然就把孟妤、春雨还有那工头都逗笑了。 孟妤摸着团哥儿的脑袋瓜,心想也不知道这孩子随了谁,竟长成这么一副鬼机灵的模样。 分明她和周澹容小时候也都不会这样呀? 孟妤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正是她和周澹容的。 当时在萧贵妃来见孟妤之前,孟妤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子的不对,已猜到了自己恐怕是有孕了。 但孟妤不敢寻大夫来看,她周围都是周澹容的眼线,这一查必定得露馅,那样恐怕无论是周澹容还是萧贵妃都不会放她走了。 但孟妤也不敢擅自打掉这个孩子,那时她防的就是嘉靖帝知晓了她的存在后要赐死她。 若嘉靖帝真背着周澹容做出这样的决定,孟妤只要说出自己有孕,必定能保自己一段时间的狗命。 只是最后她也没想到是萧贵妃放走了她。 而且萧贵妃不仅放过她,还给了她不少银钱,在江州也派了她从前的好友照拂她。 孟妤现在想来都十分感激萧贵妃。 后来孟妤确定怀孕时已经两个月了,且她因为之前在红袖楼接触过伤身子的香料,若是打掉这个孩子只怕以后都不会有孕。 所以孟子犹豫再三,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 她买通大夫改了月份,由借着隐居的由头躲入了山中道观,偷偷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并且对外只说是捡来的。 直到孟妤离开江州后,才敢让团哥儿开始唤自己娘亲。 好在当时体弱的是孟妤,团哥儿倒是身体壮实健康得很,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病,可是让人省心。 孟妤牵起团哥儿的小手,同工头一起入了院内。 这三进三出的四合院颇为宽敞,流水假山、花园丛圃、棋座茶亭样样都有,且都修缮得素雅漂亮。 孟妤还特意在前院留出来了一个小练武场,这都是为了团哥儿以后习武考虑的。 离开京城,萧贵妃给孟妤备够了银钱,当真是孟妤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不仅如此,萧贵妃还许诺她若是自己有困难,照样可寻萧家门下的商贾们,如此亦能有人撑腰相助。 但孟妤也并没有坐吃山空,她一面将部分银钱在安州购田买铺,悉心经营,虽赚到的钱不是很多,但也算每个月都有了固定的收入。 另一面,她又将脑海中的话本子大修大改后给抄了出来,并且寻书坊发了出去。 孟妤写这话本子,本来并不是图钱的。 而是她觉得这话本子里异世人的很多想法对于当今的百姓来说大有益处。 她斟酌着剔除了一些大逆不道、容易被官府封禁的观念,然后着重还原了那些关于水利、刑法、天文、造办的点子。 那些萧融在话本子里本该完成的、造福百姓的东西,孟妤都写了出来。 虽然写得不够详细,大多都只有一个朦胧的雏形,但孟妤想着术有专攻,总有能人异士会得到启发,再一步一步完成吧。 只不过孟妤没想到这话本子写出来十分受欢迎,让孟妤赚钱赚到都有些心虚。 第144章 重逢 所以回了安州,孟妤还特意给萧融供奉了一个牌位,每个月都给萧融烧不少香火和纸钱,惟愿死后的萧融能回到他原来的世界继续好生活着。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牌位,春雨一度以为萧融就是团哥儿的生父。 孟妤听来觉得好笑,但也没否认。 硬要说,“萧融”怎么不算是团哥儿的父亲呢? 检验完这买下的宅院,孟妤满意地又给工头多了几锭碎银打赏,让他同手下的工匠们一起喝酒去。 到了晚膳时,孟妤则带着团哥儿、春雨,还有两个小厮出了门,寻了个宁平府最出名的酒楼去吃饭。 然而孟妤在这里却遇见了一个不曾想过的人。 孟妤本来在雅间用膳,中间出恭时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孟妤起初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登徒子,结果却是夏安。 “小姐……是您吗?”夏安看着孟妤,泪眼婆娑,满是惊喜。 孟妤也从惊吓变成了震惊,她说道:“夏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竟然真的是你……奴婢……”夏安的声音哽咽,一度说不出话来。 五年过去,夏安的模样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但看她的衣着打扮,过得好像还不错。 孟妤认出夏安后连忙又让春雨开了一间雅间,这才有机会同夏安坐下慢慢聊。 聊了半个时辰,孟妤这才知道当年她假死后,周澹容悲愤交加,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将宸王和陈太后的残余势力都拔除了个干净。 但等朝堂稳定、周澹容回过神来后,他又开始派人到处搜寻孟妤的踪迹,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毕竟周澹容回时,用来冒充孟妤的尸体都已腐烂下葬,周澹容也并未能确认她的身份。 只不过当时刺杀的戏做得太真,夏安、冬宁还有陆风等人都是亲眼所见,所以周澹容才信了一半。 而因为孟妤的死,周澹容与嘉靖帝的关系也僵了下来。 嘉靖帝几次要为周澹容赐婚,周澹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 有一次甚至当朝落了嘉靖帝的脸面,还把嘉靖帝气病了好几日,直接捋掉了周澹容的官职。 可孟妤死后,周澹容在朝堂上颇为发狠,许多政事都是周澹容在处理,没了他反而生出许多乱子来。 而周澹容被捋官后,竟直接回王府收拾东西准备四海云游,亲自去寻孟妤的踪迹。 这顿时又把朝堂百官和嘉靖帝吓个不清,连忙把人给逼回来。 再后来不知道嘉靖帝与周澹容说了什么,两人的关系近一年才缓和一些。 但嘉靖帝每每上朝却总显得愁容满面,再也没提周澹容的婚事。 而周澹容的性子也越来越冷,至今也不曾与京城哪个贵女传出过任何私情。 甚至不少人都在猜测,周澹容先前被暗害太多,没了生育能力,所以才会成如今这副样子。 这事倒是也影响到了嘉靖帝立储。 周澹容若是无法有子嗣,那他定不能坐上太子之位。 如此,又让朝堂暗中生出好几次风波来。 但这些都与夏安无关,夏安和冬宁她们都是在周澹容回京后才知道自己一直服侍的主子竟是当今瑞王周澹容。 那时,周澹容悲愤到一度要让他们这些护主无能的丫鬟侍卫去陪葬。 还是萧贵妃把此事给拦了下来,放了夏安他们自由之身。 但冬宁和秋绥选择入宫在萧贵妃身边陪侍,如今秋绥都已嫁人生子了,冬宁则成了萧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而夏安选择拿着赏赐回了和州宿松县,在宿松县又寻了一大户人家给人做管事嬷嬷,至今未与男子成婚。 这次来夏安是陪着自家夫人来安州州府探亲的。 夏安得了几日的假,就想着去孟妤的家乡安州太湖县看看……顺便给孟妤上两柱香。 孟妤听到这哭笑不得:“那你我二人能在这宁平府遇到,也是天大的缘分了。” “什么缘分,分明是老天爷显灵了,您竟然没有死!”夏安说道,“小姐,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孟妤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说道:“此事不便多说,你只用知道是贵妃娘娘保住了我,将我送出了京城就行……你遇见我的事也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这小命又要不保了。” 夏安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瑞王殿下吗?” 孟妤点了点头:“于瑞王而言,我是污点,如今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 夏安经历了这么多事、过了这么多年也成熟了很多,她立马领会了孟妤的意思,忙闭口不再问有关瑞王的事,而是与孟妤聊起了她的近况。 到最后,夏安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奴婢还能回您身边伺候吗?” 孟妤听到这话,倒是有几分犹豫,还没等孟妤说话,夏安立马又说道:“小姐,奴婢就是随口一说,您什么时候若是想要奴婢,奴婢什么时候就回来!” “奴婢性子笨,也没什么亲朋好友,这么多年来也就小姐您对我最好,要是可以奴婢还想伺候您!” 孟妤听到这话一阵感动,她握着夏安的手说道:“眼下恐怕还不行,得再缓一缓……你若是在和州有什么难处也可写信告诉我,往后有我在的地方,就定有你的容身之处。” 夏安一面重重地点着头,一面擦着眼角的泪。 孟妤看着这样的夏安,心中也是一片感慨,谁能想到她们竟还能在此相遇…… 送别夏安,孟妤才回了原先的雅间。 团哥儿吃饱喝足都等困了,小小的人儿都躺在春雨的腿上正睡得香甜。 孟妤命人将团哥儿抱了起来,再坐马车回家时天色都已经黑透。 然而孟妤没有注意到的是,马车后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们,哪怕到了府门前也久久未曾离去。 第145章 对峙 几日后,京城,瑞王府。 “你说的可是真的?” 书房内,陆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汇报着暗卫传来的讯息,他本以为周澹容听到此事会震惊失态,可等待许久他只听书案后的男子声音清哑而平静,甚至是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去,只见书案后的男子身形高挑但却更加清瘦,一身绣着海棠花的银白色锦袍将他的宽肩窄腰衬得极为优越。 他右手持笔,握笔的手指节骨分明,但此刻却迟迟没有运笔。 男子那张神清骨秀、俊美矜贵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紧抿的唇和幽深冰冷的眼眸无端透着股戾气,难见从前的柔意多情。 若说从前周澹容的疏离感是温和有礼的,那么现在则是锐利如寒光剑刃,不加任何掩饰,写满了生人勿近之意。 “属下确认消息无误。”陆风重新把头埋下说道,“孟氏虽更名为‘孟圆’,但暗卫拿着画像确认过面容,一定不会有错的.....” 这些年,周澹容一直对孟妤的死存疑,所以分出去了几支暗卫盯着夏安、冬宁等人,今日终于算有了收获。 陆风咬紧牙关,心中的愧疚和自责也终于随着这个消息的确认落了地。 当年没保护好孟妤,他也受了重罚,差点无法在周澹容身边继续服侍。 孟妤的死,也是压在陆风心头上的重石,让他沧桑了不少。 一滴墨在话本上晕开,周澹容恍惚地看着笔尖下的那抹深色,久久不得回神。 陆风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但是......孟氏身边多了一个约莫四岁的孩子,但孟氏并无夫君,所以这孩子是何人的,安州那边的暗卫还在查。” 咔嚓。 上好的狼毫笔在周澹容的手中顿时断成两半。 周澹容将断掉的毛笔砸在桌案之上冷声道:“备马,我要入宫!” “是!”陆风道。 —— 皇宫,长春宫。 夜色朦胧,萧贵妃正握着团扇在宫中散步消食,只是不知为何她今日总觉得有几分心慌。 果不其然,冬宁匆匆赶来行礼说道:“贵妃娘娘,瑞王殿下突然进宫,这会让人已经到长春宫门口了!瑞王殿下脸色看着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萧贵妃诧异道,但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渐渐平静下来。 没一会儿,周澹容已经在芳菲殿候着了,萧贵妃一回去,周澹容就将殿中的宫人都赶了出去,殿内只留下了他们二人。 萧贵妃看着周澹容脸上压抑的怒火与戾气,顿时明白了他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瑞王殿下匆匆赶来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喝杯茶?”萧贵妃不紧不慢地在贵妃榻上坐下,倒是不畏惧周澹容这副模样。 周澹容只说了一句话:“她还活着。” “是。”萧贵妃也没否认,“不仅活着,还活得很不错......毕竟离了这宫墙深院,何处不都是逍遥自在之地吗?你这孩子也够狠,五年来竟愣是没放弃过。” 得到肯定的回复,周澹容的瞳孔猛然紧缩:“父皇不知道此事?” 萧贵妃笑道:“那时你与你父皇闹得实在太厉害,你父皇的确是要本宫想办法弄死孟妤......但本宫觉得,若是真是把孟妤杀了,你与圣上怕是会反目成仇。” 周澹容看着萧贵妃艳丽的面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瞧她了:“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欺君?”萧贵妃用团扇遮住下半张脸,一双上挑的明艳眼眸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若说本宫欺君,那瑞王殿下你也是不落下风啊......为了不娶正妃不纳妾,你连不举这样的谎话都说得出口,本宫也是佩服。” “如今圣上要是知道孟妤还活着,恐怕还应该感谢本宫呢,不然他上哪儿做这皇祖父去呢?” 周澹容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孟妤有孕?” 萧贵妃说道:“本宫倒是没那么神通广大,那时不过是只想保下孟妤罢了,这孩子实属意外之喜。” “你知道她怀有身孕还帮她遮掩躲藏,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可能担责?!”周澹容胸膛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他低声质问道,眼眸泛起了猩红之色。 他一想到那孩子是他的,而孟妤一个女子在宫外未婚生子,没有丈夫相陪,该有多艰难? 萧贵妃单手撑着下巴说道:“将她留在你身边,本宫当然也信你能护她周全,只是那时宸王残党尚在,朝堂动荡不断,南方再次洪涝,诸多事宜本宫想来你与圣上都不见得能顾全。” “那时若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你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你放心,本宫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孟妤如今过得很好,那孩子本宫见过画像,一半像她,一半像你,哪怕圣上见了他,也绝不会质疑这孩子的血脉的。” 周澹容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激荡之意,他几乎想现在就起程去安州宁平府去见她。 但周澹容对上萧贵妃那双闪烁着看戏趣味的眼眸,还是冷声问道:“你所图何意?” 他不相信萧贵妃只是单纯为了帮孟妤,或者帮他。 “本宫所图之事瑞王殿下日后定会知道的。”萧贵妃说道,“只要瑞王殿下记着本宫的相助,承了本宫这份情就是。” 二人话至此,周澹容心中已然有数,他离开前还是同萧贵妃道了一声“谢”。 萧贵妃举起茶盏“啧”了一声,心想这周澹容还不算没良心。 待周澹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芳菲殿后,雪莲才上前问道:“娘娘,此事行得当真凶险,若是瑞王殿下迁怒于您,恐怕圣上也不会放过您。” 萧贵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么多年来本宫不都是靠着这句话走到现在的吗?” 萧贵妃这人向来不会安于现状,哪怕如今后宫已无人能与她争锋,但萧贵妃还是担忧着嘉靖帝百年以后自己的处境。 所以帮了孟妤这一劫,往后孟妤和周澹容定会记着她的恩。 如此,她才算是又有了一层保障。 第146章 团哥儿 安州,宁平府。 五月的阳光斜斜地洒进院内,给青砖灰瓦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院中那棵梧桐树正枝叶繁茂,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片间隙,在青石板地面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雕花的廊柱旁,一张古朴的榆木书桌静静摆放着,桌上摊开着书卷,青灰色长的夫子抬腕用笔尖点着砚台里未干的墨汁,嘴里正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团哥儿正襟危坐地趴在桌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书页,小嘴巴跟着夫子的声音一张一合,正奶声奶气地跟着夫子念这《千字文》。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此句言天下珍宝,丽水出金,昆冈产玉,皆天地所赐。”夫子用笔圈出了一句,耐心地为团哥儿解释。 团哥儿天生就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慧很多,他忽然伸出小手拽了拽夫子的衣袖:“先生,那玉和金相比哪一个更贵一些呢?” 夫子闻言轻笑,捋了捋胡须道:“金玉各有其贵,金可铸器,玉能养德,君子当以玉比德。” “那团哥儿要做君子......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娘亲说过,唯成君子,心方正无愧,得人喜欢。”团哥儿伸手点了点那书册,指尖也染上了些许墨色。 孟妤同样握着话本子坐在一旁旁听,听到团哥儿如此说,眼中满是欣慰之意。 这几年来,她最庆幸的事就是生下了团哥儿。 从前她觉得自己所求所得不过一世安稳,衣食无忧。 但现在孟妤总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些,努力赚钱给团哥儿更好的生活,也要请最好的夫子把团哥儿教得更出众,叫他今后有能力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就在孟妤看着团哥儿心中生出颇多感慨之时,春雨突然走到孟妤身边说道:“夫人,咱们隔壁的那户宅院也被人租下来了,奴婢瞧着今早那宅院的新主人带来的护卫模样可是肃正吓人,不像是寻常人家。” 孟妤嘴角的笑意一凝:“隔壁那处宅子不是出过凶案,怎么还有人敢租下?” 春雨道:“奴婢不知,但见他们的马车装饰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家......许是短期待在宁平府,所以并不在意这些?” 孟妤若有所思地吩咐道:“派人去查一查吧,小心为上。” 这几年孟妤一个女人带着个团哥儿,又是一副不缺钱的样子,也惹来过不少狂蜂浪蝶和麻烦事。 但孟妤所到之处都是都能寻到萧家门下的商贾官员相助的地方,所以才未受到过什么伤害。 如今隔壁来了新邻居,孟妤总归是要警惕着的。 “是。”春雨俯身行礼应道。 “娘亲!今日的课上完了,我能去放纸鸢吗?” 夫子那边下了课,团哥儿立马扑了上来闹着要去玩乐。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孟妤也向来不拘束他,于是就放任他去了。 而她自己则和夫子聊起了团哥儿往后的课业和习武之事,希望夫子给自己再推荐几位合适的老师。 团哥儿得了应允,就跟个撒了欢的小狗似的跑去了后院放纸鸢。 今日天气晴朗,微风阵阵,那画着小兔子的纸鸢悠悠上空,飞得可是又高又漂亮。 只是团哥儿没玩多久,纸鸢线突然断裂,他这刚在宁平府买回来的纸鸢就坠进了隔壁的宅院之中。 “呀!”团哥儿顿时就瘪了嘴,让小厮去拿梯子来翻墙,好将纸鸢从隔壁捡回来。 可小厮记得隔壁今日来了新主人,他们若是翻墙取物怕是不太礼貌,所以想着先将此事禀告孟妤,然后再去敲人家的正门取回来。 团哥儿一听便知道等这些事做完,估计天色就黑了,他哪里还有时间放纸鸢? 于是他一面佯装自己不要了,一面则趁着小厮给他取糕点的功夫偷偷从狗洞钻了过去。 可谁曾想团哥儿刚露了个头出去,就一把被人抓着后颈给拎了出来,他灰头土脸地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冷峻严肃的面容,那锋利的眉目更是瞧着有几分杀气。 咦,隔壁什么时候有人住了? 而那人在看到团哥儿的模样顿时就愣住了。 团哥儿晃悠着小短腿,脸上咧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大哥哥您好~我叫团哥儿,是隔壁的小孩......我的纸鸢掉进来了,您能帮我取过来吗?” 他抬手指向矮丛中耷拉着纸鸢,笑得十分乖巧可爱,任谁看了恐怕都不忍苛责。 陆风缓缓将团哥儿放下来,神情还有些恍惚。 直到团哥儿自己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将纸鸢抱了起来,而后又想悄无声息地从狗洞钻回去时,陆风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又把人提溜了回来。 “诶,诶.......我不是坏人的!我,我只是取个纸鸢~哥哥,你,你别抓我呀!”团哥儿奶声奶气地叫嚷道,倒是伶牙俐齿。 陆风声音干哑地说道:“你的衣裳脏了,若是这样回去恐怕会挨骂吧?不如在我们这边换身衣裳如何?” 团哥儿抱紧怀中的纸鸢,眼神警惕地说道:“大哥哥,这还是不必了吧......我娘亲教过我,不能白拿人家东西的!我钻狗洞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这边没人呢.......” 陆风看着团哥儿如此防备,心中顿时有几分焦急。 他想把这孩子带去给周澹容瞧瞧,可眼下他若是走了,这孩子定要跑掉。 但骗又骗不走,陆风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心急。 好在这时,陆风的背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矜贵的声音:“陆风,怎么了?” 陆风眼前一亮,几乎是献宝似的插着团哥儿的咯吱窝将人抬到了周澹容的面前:“主子,您看这是什么?!” 又被拎到半空晃悠着小短腿的团哥儿:? “呀,大哥哥,不要把我拎起来了,不舒服的......”团哥儿哼唧道,然而在他看清来人的脸时,他又愣住了。 这人是谁,怎么会和我生得这么像? 团哥儿的脸上顿时也浮现出一层疑惑之色。 第147章 结局(完) 而周澹容在看到团哥儿的那一刻,眼眸顿时泛了红。 在朝堂上雷厉风行、能舌击群臣的周澹容这一刻像是被人毒哑了嗓子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而笨拙地把团哥儿抱到了自己的怀中,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团哥儿倒也难得没有挣扎,他一只手捏着纸鸢,一只手忍不住放到嘴里轻轻咬着手指,看向周澹容的视线既好奇又有几分畏惧。 怀中的小孩又软又轻,周澹容浑身僵硬得不敢动。 他的视线也根本不敢离开团哥儿的脸,仿佛只要自己眨一下眼睛怀中的宝贝就会突然消失,让他再也找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澹容觉得脸颊传来一阵柔意。 团哥儿软绵的声音响起:“呀,你怎么哭了呀?我只是捡了个纸鸢哦,可没有偷你的东西......” 团哥儿举起小手,指尖上赫然挂着晶莹的水色,那水色还恰好映在了他染了墨色的地方。 幸好那墨色已干,才没弄花周澹容矜贵俊朗的脸。 周澹容听到这话,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他温柔地说道:“你没偷我的东西,但你娘偷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大哥哥。”团哥儿听罢瞪大了眼眸,鼓起腮帮说道,“我娘亲堂堂正正,才不会偷别人东西呢!” “是吗?”周澹容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问问你娘亲吧......还有,你不该叫我‘哥哥’的。”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团哥儿歪头。 “你应该叫我......爹爹。”周澹容说道。 “啊?”团哥儿震惊,自己爹爹不是都死的坟头草都比自己高吗?怎么又活了? 这时,发现团哥儿不见的孟妤也终于带着人找上了门。 在看到抱着团哥儿出现在她面前的周澹容时,孟妤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而跟着孟妤的春雨亦是如此。 原因无他,团哥儿同周澹容近乎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你怎么在这儿?”孟妤结结巴巴地看着周澹容说道,随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把团哥儿抱到了自己的怀中,那模样生怕周澹容会抢走一样。 周澹容看着孟妤满眼都是团哥儿的样子,心中刚燃起的那点父子相认的喜悦瞬间淡了下去,他苦涩地开口道:“五年未见,你就不能先看看我吗?” 孟妤把团哥儿交给春雨,而后直接开口道:“团哥儿是我的儿子。” 言下之意,周澹容若是来想把团哥儿认回去,那是门都没有。 她的语气冷淡,但目光却忍不住一直看向周澹容——他怎么瞧着比她离开时更瘦了一些?脸色也瞧着病白病白的。 孟妤慌乱地收回目光,心中却忍不住埋怨周澹容这么大个人去却照顾不好自己。 周澹容看着孟妤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声音沙哑艰涩地说道:“那我就不是你的夫君了吗?” “圆圆,我很想你。” 很想你。 孟妤猛然抬头,竟看着周澹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蓄满了泪水,泛红的眼尾像是惑人的罂粟、滚烫的火焰,一点点灼烧着孟妤的视线和她的心。 她看到周澹容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的衣角,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想要拥抱她,却又迟迟不敢靠近。 周澹容身后的陆风也好,孟妤身后的春雨也好,皆是看着眼前这一幕羞红了脸。 孟妤也没想到周澹容会来软的,他非但没有怪她假死,还做尽了一副卑微的姿态。 察觉到周围丫鬟小厮炙热八卦的视线,孟妤连忙叫春雨把团哥儿先带回去,自己则和周澹容单独谈谈。 然而谁曾想,两人一进屋周澹容就紧紧从背后抱住了孟妤,他像是想要把孟妤揉入骨肉般用力。 孟妤抬手想要推开周澹容贴近的脸,可指尖触到的却又是一片湿润。 她回过身子,第一次看到周澹容泪流满脸的样子,他狼狈而可怜地低头看着她,却又一言不发。 “周澹容。”孟妤一时间声音也有些哽咽,“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她会心软的。 可周澹容仍旧没回话,他只是低头亲吻着孟妤的唇,蜻蜓点水般一遍又一遍重温着怀中的温暖。 起初孟妤还能拒绝,可到最后,她也忍不住回吻了周澹容,唇齿纠葛间,情欲为次,思念为重。 直到周澹容将孟妤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孟妤才扶着周澹容的脖颈说道:“你可知道你重新寻我,为的是什么?你......” “赐婚的圣旨已经拟好了,父皇绝不会再阻挠我们。” “我告诉他,‘萧融’假死那次我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如今只有团哥儿是我的子嗣。” “你若想回京城,我们就回京城;你若不想回,这皇位给六弟就是,我只辅佐他就是。” “六弟那孩子你应当还没见过,他也生得十分聪慧,若是过继到萧贵妃名下,一切亦是顺理成章。” “圆圆,我们之间没有阻碍了。” 周澹容将下巴轻轻埋到孟妤的颈窝,他贪婪地呼吸着女子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沾着泪水的睫毛带来一阵冰冷和痒意,让孟妤忍不住打了个颤。 孟妤张了张嘴,半天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可是皇位......不要了?”孟妤诧异道。 “我只要你,圆圆。”周澹容毫不犹豫地说道。 人人都是江山美人不可兼得,若是不能兼得,那他只要孟妤。 如今前朝后宫皆有他的势力,他不必再怕任何人的掣肘,他已经能力和信心将孟妤、团哥儿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若是还敢有人来破坏他的安稳与幸福,他一定会把那人提前扼杀在襁褓之中,绝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良久,孟妤摸着周澹容的脸颊轻声问道:“你......你想好了?” 周澹容看着孟妤的眼睛说道:“自始至终,我要的都只是这些,从没改变。” 孟妤忽的鼻尖一酸:“你不怪我假死离开?” 周澹容环着孟妤的腰微微收拢,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孟妤闷声说道:“我只怪我无能,竟要让你用这样的方式保全自己......” “你如今若还是害怕,我就留在安州陪你,我会证明一切的,圆圆。” 孟妤浑身一震,周澹容眼眸幽深却赤诚,这些话他好像对她说过好几次,却每次都是她不信他。 二人之间,胆怯退步的那一个,好像一直都是她。 “周澹容......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喜欢?”孟妤道。 “哪里都好。”周澹容重复道,“哪里都好啊......” 或许是年少时孟妤拉住他衣角泪眼汪汪看向他的那一刻,或许是生辰时她举着筷子将溏心蛋一分为二、将大的那一半给他的那一刻,或许是在他梦魇惊醒时她像猫儿钻到他怀里困得要命还不忘哄他的那一刻...... 或许是安心,或许是温暖。 周澹容只是觉得天下如此之大,他却只有在她的身边时才能卸下所有防备,无所顾忌,无所担忧。 心如扁舟,偏能在她的身边停靠,哪怕有狂风暴雨,仿佛也不再畏惧。 这一刻,再也维持不住表情的孟妤,她搂住周澹容的脖颈,眼眸同样泛了红。 “宁平府的宅院我可是租了三年之久,若是不住了,你可能替我讨回来?” 周澹容破涕为笑道:“什么时候差那点钱了,我补给你不就好了?” “你的钱是我的,我的钱也是我的,这钱要是要回来了,还不是我们的?” “好,你说要讨回来,我就去讨回来。” ...... 而此时屋外,一个小团子正扒拉着窗沿努力从小缝里看着相拥的二人,而他的旁边还跟着同样偷偷摸摸、弯腰偷看的春雨。 “春雨姐姐,你不是说我爹爹叫萧融,他早就死了吗?那这人是谁呀,他刚刚还让我叫他爹爹呢!” “这......兴许你爹爹没有死?” “那为何府中会供着那‘萧融’的牌位啊?” “可能是夫人在睹物思人?毕竟......牌位没准也能算得上定情之物吧?” “春雨姐姐,原来会有人拿牌位睹物思人啊。” 团哥儿扬起脑袋,亮晶晶的桃花眼中满是惊叹。 人人都说在家中供奉灵堂牌位不太好,尤其是那个名为‘萧融’的牌位娘亲从不说它的来历但却每个月都勤勤恳恳敬拜,团哥儿可是好奇了许久。 原来那东西竟是娘亲和爹爹的定情之物。 那为何会是牌位啊?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嘿嘿! —— 而此时,另一个世界正在电脑面前敲着自己的新小说《重生之我在古代当权臣》的作家萧融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心想满是郁闷。 他好不容易穿越了一次,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才辅佐个四皇子到一半就成了替死鬼。 重新回到原来世界的萧融是怎么样都不甘心,于是他决定以自己穿越的那个朝代为框架,把自己经历的事都写下来。 这一次,他绝对会在小说世界里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