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悍臣》 第255章 我们是帝党! 庞籍见别人被晃点了过去。 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上面的人想要替宋十二隐瞒真相,那消息就绝不能从礼部走漏。 其实庞籍的刻意隐瞒,他内心已经认定此事便是宋十二做的。 依照庞籍对宋煊仅有的认知,他从学子时期就不畏强权。 如今到了东京城,就会轻易改变性格了吗? 至少庞籍觉得宋煊在没有进入官场,感受到别人极大的恶意之前,会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 此子若是真的一举夺魁,进入朝廷,怕是会让许多人头疼。 宋煊等人结伴从礼部这里出去。 每个人的身份都是勘验明白,才交了报名费。 为此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 礼部的人不仅要核对解状(州府推荐信),还有家状(祖上履历),防止冒籍。 而且宋煊与张方平等人还要互保。 一人作弊全员连坐的那种。 毕竟许多考生都会钻空子,互保的人数一多,自是防止此类事情发生。 但礼部对于其余州府的人并不是查的那么严格,主要是针对开封府的考生。 因为容易通过发解试,已经出现了一系列的可以“冒籍”成功的案例,并且可以持续不断的走通这条路子。 “我估摸群见以及拜谒先师内容繁琐,有些懒得去参加。” 宋煊走出礼部便直接开口。 “这合适吗?” 张方平小声嘀咕了一句。 毕竟那可是官家的召见啊! 就算大家站的靠前,官家也看不见所有人的。 可不管怎么说,那就是官家的召见呐! 平日里官家出行,百姓们都要去争相看一看的。 “不妥。”包拯直接拒绝: “你宋十二是极大可能会金榜题名的,到时候被人爆出来这两次活动都没有参加,平白给了人攻击你的把柄。” 一想到金榜题名的事,宋煊又点点头。 来了这东京城,就没什么自由喽。 “尤其是方才礼部还着重强调了参与时间。” 宋煊哈哈一笑:“我只记得他说省试时间是卯时(晨五至七时)入试,酉时(晚五至七时)纳卷而出,要考三天。” “十二哥儿,莫要在这种小事上留把柄。” 王泰也跟着劝了一句: “东京城的水太深了,指不定就有什么人把你给惦记上。” “十二哥,总归是耗费一点心神,到时候咱们在外面后面缀着就好了,自是有许多人想要排在前头的。” 一向不喜欢说话的韩琦,也是出声劝了一句。 “走吧,走吧,回去吃个饭,调整调整状态,然后再去参加考试。” 几个人便跟着宋煊返回家中。 “还得是你。” 宋煊忍不住夸赞:“孙羊正店的饭菜都赶不上的。” 焦明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这几日跟着宋煊吃饭的王保等人确实大加赞赏。 先前还觉得东京城的饭菜定然极为可口,但是孙羊正店都这般。 想必那樊楼也不过如此。 时间眨眼而过。 那天一早,众人就穿着学子服,前往集合地。 待到走出这条街道后,越来越多的学子都奔着同一个目的地而去。 同样也有不少闲汉在一旁跟随,去看热闹。 赵祯对于这次活动极为重视,起了个大早又是身着衮龙服,极为奢华。 这也是因为刘娥喜欢穿帝王服饰,多次就礼服细节大作文章。 况且女性在想要衣服更华丽方面是有着不小的天分的。 故而礼部官员多是按照刘娥的要求去改进。 除了延续晚唐五代的风气外,衮冕制度进一步的华丽化。 反倒是待到宋仁宗亲政后,他本就是不喜奢华的帝王。 多次关于衮冕简化的讨论与改制,但是在执行层面屡屡失败。 宋仁宗没想到改革衣服都如此困难,故而他只能选择暂且提出改去特别离谱的内容。 并且是于礼无据的翠旒、碧凤、龙鳞锦、紫云白鹤锦、犀瓶、琥珀瓶、七宝、分旒玉钩、四神带等装饰。 以及减少各种过多的金丝结龙、钿窠云子、珍珠装缀花样,对金丝、绶带也进行减细、减丝。 希望削弱整体衮冕全身太过的华饰。 但是在宋仁宗这一辈子的皇帝当中,数次提了改革的建议,但都被有关部门不认真执行,他们觉得天子的衣服就该华丽。 这也就是宋仁宗性情宽厚,不与他们计较。 要是放在其余皇帝身上,早就给你送到儋州去钓鱼了。 此事直到元丰改制才得以做出改变。 此时参加大典的赵祯很是高兴。 他心想这算不算是与十二哥的第一次重逢? 可是鲁道宗又说十二哥的策论并不突出,倒是让赵祯有些担忧。 但是待到皇帝压轴出场的时候,完全让赵祯失望了。 整个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学子。 他又站的又高又远,根本就看不清楚下面的人。 即使是第一排的学子仰着脸,那也是勉强看清楚面容。 这群人又不是进士呢,唯有进士才有资格近前观摩天子的面容。 毕竟大家都是天子门生。 如何能不认得天子这位老师的“面容”? 举子们又不一定能够考中进士,相比较天子的安全问题,更是要得到保证的,排在首位的。 密密麻麻的学子们集体行礼。 拜见官家。 赵祯也就放弃了寻人的意图。 他只是瞧着这帮学子,不知道有几名有才之人,能够进入朕的翁中。 赵祯虽然羡慕唐太宗李世民,可是他觉得自己在怎么做,也比不上唐太宗。 若是这辈子能够完成祖上遗志,收复燕云十六州,便是最大的功绩了! 宋煊站在人堆里,纵然他目力极好,那也只能瞧着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少年郎,穿着花里胡哨的龙袍。 看不清楚赵祯这位皇帝的脸。 刘娥的审美就是堆砌呗? 随即宋煊便是放弃了观察。 待到自己考中状元的时候,大宋官家还不得当众给我敬酒? 到时候赵祯长什么模样,自然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相比于宋煊的淡然,其余举子表现的确实是十分的激动。 皇帝哎。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朴素思想,还是占据了在场百分之九十九的心思。 至于当官为百姓做主,那种概率并不大。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便是要给予自己一场富贵之人。 不仅是自己的富贵,更是家族的富贵。 要不是礼部官员屡次叮嘱以及周遭站岗的士卒,他们怕是早就出声叫嚷了。 希望能够在天子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宋煊倒是瞥见了禁军当中的狄青。 这小子果然面相可以,有大宋未来人样子的模样了,都能在这种地方站岗了。 最后轮到天子说的话的时候,赵祯按照剧本讲了几句,但是随即又鼓足勇气: “朕观如此多学子前来参加省试,又恰逢科举改革,许多举子难免会吃亏,自今年始,朕决议进士奏名勿过五百人,诸科勿过千人。” 皇帝的话刚说出口。 不仅举子们愣住了,连官员都愣住了。 毕竟台本里没有这句话啊! 王曾有些诧异。 因为他知道大宋的冗官现象是有的,而且照如此下去,会越来越严重。 宋初时期官员数量也就千人左右,到了真宗时期也不过万。 但从宋仁宗在天圣五年扩招的几年后,官员数量直接翻了一倍,待到张元叛宋投夏后,殿试便是摆设了,一个不罢黜。 大宋官员数量直接暴涨到近五万。 是唐玄宗的时期的官员的三倍多。 可是大宋的领土不如唐代的领土多,冗官现象在宋仁宗时期极为严重。 这就更不用说帮官员干活的吏员以及临时工了。 大宋是因为商业活动有钱,朝廷也有钱,但是财政危机非常严重。 朝廷收上来的税收全都用来给官员和军队发钱了,一丁点存款都没有。 许多钱财也落不到基层人员手里。 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或者是战争,根本就掏不出来多少钱来做事。 就算是范仲淹想要改革,可是官僚集团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 夏竦主动举荐的范仲淹,让他得到重用,但是随着庆历新政,夏竦直接陷害富弼,逼迫范仲淹离职。 如此以来,改革直接胎死腹中。 作为皇帝的赵祯,在说完自己的命令后,整个人都显得极为亢奋。 母后不在身边,大臣也站的远远的。 下面数千举子的眼睛全都望着他。 再听着下面举子们的欢呼声,赵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天子的权威! 如此一来,不单单是为了让十二哥考中进士的几率增大,更多的是兴许能够多拉拢上百名忠心于他的后备官员。 下面那些老考生不是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 赵祯说这话,是为了“扩招”,让更多人的心生感恩之心。 毕竟以前进士科最难。 竞争也更加激烈。 每次能通过进士的也就一二百人。 如今赵祯一下子就给他们增加了一半的名额,于是众多学子狂喜着,欢呼陛下圣明之类的话。 宋煊也没想到,宋仁宗扩招的命令,会在天圣五年下达了。 他也是有些发蒙。 但是身边的同窗们大多数都在振臂欢呼。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极大的笑容。 大家来参加科举考试,甚至不愿意靠着家族的余荫去当斜封官,不就是想要通过科举考试中进士吗? 官家一下子就给了他们更多的希望! 如何能够不兴奋? 宋煊一旁的王泰更是大声的嘶吼着,天子实在是太照顾他们了。 吕乐简更是乐的摇头晃脑的。 皇帝高兴,这些前来参加应考的举子高兴。 但是身为宰相的王曾,却是不怎么高兴。 但是天子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他这个宰相再怎么不乐意,也不能当众反驳。 否则君威何在啊? 王曾心想,照此下去,不出十年,大宋的官员就会越来越多,哪还有位置去安置如此多的官员? 难不成真的要打仗去收复燕云十六州缓解官员太多的压力吗? 可是朝廷哪有那么多钱去收复燕云十六州呢? 别看大辽皇帝率兵五十万亲征西夏,就算是被打的落花流水,那以大宋目前的军队,也没有把握能够在燕云十六州站稳脚跟。 头疼。 王曾平日里是极为尊重官家的,可是眼前的官家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的,又是突然给他出难题。 站在王曾身边的人精吕夷简自是感受到了王曾的无奈。 如今王钦言在南京养病,许多事的决断权都落在了王曾头上。 其实吕夷简觉得,担在王钦若肩上的担子,他也可以来抗。 只是目前还需要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王曾又没有做出什么错误的政策来。 如今天子突然袭击,只能是让他们来给擦屁股。 但没有人在乎这些高官的想法,下面的数千名举子们只想着尽快上岸,也加入当官的行列才好呢。 至于扩招,那是天大的喜事。 今日结束之后,有条件的自是要喝一杯庆祝,没条件的一会街上跑几步,发泄一下自己的兴奋。 官家提出如此优厚的待遇,那你在考不上,简直是你自己个的原因,赖不上旁人。 “十二哥,这次怕不是许多举子都要拼命考了?” 张方平觉得只要通过省试,那当官的概率就极大的增加了。 至于那所谓的一千诸科的名额虽多,可也是没多少人愿意去考的。 唯有进士才能升官快的,干得好,将来做到宰相也是极大的可能。 “确实。” 宋煊轻微颔首,然后又啧啧称奇: “至少咱们这届考中进士的人,哪一个不会记得陛下的恩情呐?” 有操作的。 恩出于上。 这件事要是通过朝廷的正常下发,许多学子潜意识都会认为这是刘太后的意思。 但是当赵祯当众说出来了,那就不是刘太后的意思了。 但是后面半句话,宋煊没有说出来。 赵祯虽然性情宽厚,但是在帝王心术上,至少是合格线的。 甚至往后的应届举子,也都会念着天子的好。 毕竟科举改革这件事,虽然是天子同意的,但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如今是刘太后当政。 天子只是管盖章的,并没有决断权。 宋煊再次打量着奢华衮龙服下的赵祯,从今天开始,就想要“夺权”了吗? 以前一丁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曹利用也是与宋煊说过朝廷宰相议论的一些消息,根本就没有扩招的意图,甚至还在为“冗官”的事发愁。 此举到像是天子临时想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对于咱们都是一件好事。” 宋煊虽然目标是状元,但是也乐得遇到更多的相识的同窗上岸。 今后在朝廷当中才会有更多的助力! 在学子们的一阵欢呼声当中,赵祯很快就退下去了。 接下来是拜孔子的节目。 许多学子还处于兴奋当中,直到散场后,还处于兴奋当中。 但是等他们出了门,便瞧见有人在张贴谁会中会元的游戏。 经历过这么多次科举考试,像这种压中谁会考中会元、状元之类的游戏,很是成熟了。 “十二哥!” 欧阳修排在末尾,他见到了榜单上最大几率中会元的人,是宋煊。 可以说应天府出来的几个学子,都是会元的有力竞争者。 诸如韩琦、赵概、王尧臣、张方平等等。 其余州府也是把解元的名字全都印上了。 但是大热门便是应天府的这几个学子。 毕竟上一届的大小宋状元,也都是出自应天府。 若是今年再出一次状元,应天书院必定会再次名声大噪。 未来的大文豪以及文坛的领头羊欧阳修如今一丁点名声都不显,在赵祯如此宽厚的取士条件下,他甚至都不能通过省试。 只不过此时欧阳修刚刚得了天子的“允诺”,内心十分兴奋。 “宋煊是谁?” “倒是没听说过,这是谁统计的名单,我觉得我还能考中会元呢。” “哈哈哈,莫闹了。” “这你都不知道,名单上的大多数都是未曾婚配还能考中会元,中进士之人,自是早早亮起出来,引得旁人榜下捉婿。” 学子们的议论自是进入了欧阳修的耳朵当中。 他听宋煊说过此番科举改革让大家给赶上了,以前都是按照诗赋取士,如今是按照策论。 无论如何他都有压力的,那日差人送来收集的一些策论题目后,便再也没见过他。 听那个仆人讲,十二哥一直都在家中做题,为省试做好准备,叶顾言他们几个人也没有闲着,当即卷起来了。 “嗨,今年科举考试已经改革了,纵然宋十二他在怎么名动三京,诗赋做的好,在科举考试上也没有太大的优势了。” “我看他若是可以通过省试便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就是。” 宋浩虽然也怀疑宋煊不一定能过考过,但是他还是站出来: “你都不认识他,就知道他考不过,还是多担忧担忧你自己能不能通过省试吧。” “那也比你强!” 如此争论并不在少数。 毕竟在考试成绩没有出来之前,谁都可能会考第一。 没有谁是固定的第一。 欧阳修并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仔细瞧了瞧这张榜单除了名字外,还有几个地址。 他并不清楚什么意思,便询问周遭的举子。 “那是博雅轩、千金坊、聚宝盆都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赌坊的名字。” 欧阳修了然,他明白赌坊不是一般人开的。 就算宋太宗对于这件事严格要求,京城赌博者,开封府捕之,犯者斩,知情不报者与赌博同罪。 可从真宗开始,就算是东京城也有许多赌坊。 更不用说其余城镇以及乡下的赌坊了,更是无处不在。 阮氏三兄弟在被晁盖拜访前,没了赌资,偷了老娘的首饰去赌博。 在劫走生辰纲后,白日鼠白胜当即一头扎进了赌坊,露出引起注意。 宋江宴请人,李逵借钱去赌博。 施恩是官府的人,他手下也有百十处客店,二三十处赌坊以及兑坊(金银与铜钱的兑换场所)。 可是到了宋徽宗时期,下旨要求京城以及各处赌坊必须拆掉名单时在丰厚的利益和官僚保护下,大宋赌博泛滥成灾,谁管你皇帝的旨意啊! 如今就算有大宋律法,那也不管用。 这就是引得众多学子带着钱去押宝,赌坊也想要吃这么一块肉。 榜单上各州府种子选手,全都是他们费尽心思,一早就从礼部那里拿到名单,用来分析的。 这只是开胃小菜,待到赌状元的时候,那才是全东京城最为热闹的时候。 本来像宋煊这样的选手,绝不会把他排在第一中榜的。 可是朝廷突然改了科举规则,再加上宋煊名动三京,诗赋写的极好。 那有极大的概率,宋煊在省试当中,并不会真的考中会元。 此时他们合起伙来把宋煊的名字排在第一,就是为了钓鱼用的。 吸引更多的人去买宋煊能中会元,他们才能赚到更多的银钱。 全都是套路。 再加上有些举子为了赚钱,甘愿当托。 宋煊等人从皇宫的广场上走出来,正在溜达间,也听到有人议论谁有机会中会元。 “十二哥。” 欧阳修瞧见宋煊比旁人都高一头半头的,连忙挥舞着手。 “欧阳修。” 宋煊也是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 “方才都没瞧见你。” “人太多了,我又来的晚了些,直接站在最后,却是早就出来了。” 欧阳修笑着与宋煊说这话,又冲着他身边的人点头,想必这几位全都是宋煊的应天书院同窗。 他当真没在书院当中学习过,也没有钱去支撑他。 几个人往外走了好一会,人流总算是散去。 欧阳修这才开口描述了他在外面见到了榜单上的事。 “看样子东京城都觉得十二哥儿能够中会元了。” 吕乐简语气当中又些发酸。 因为越是在宋煊身边,他就越觉得宋十二如何这般优秀呢? 众人的目光全都在他身上。 这群同窗当中,王泰他爹配享太庙,自家老爹那也是三次为相。 尽管自家老爹的儿子比较多,可还是宰相之子啊! 不说到哪都有人捧着,也是可以被吹嘘的存在。 但事情往往不像吕乐简想的那样,哥们你真开保时捷,有点遭不住的啊! 但是科举考试在大宋相比较公平,任你是宰相之子,想要通过科举考试,那也得用成绩说话。 菜就多练! “圈钱行为。” 宋煊哼笑一声: “东京城的赌坊都觉得我不一定能过通过省试,故而高调做局,吸引更多人入局。” “啊?” 听着宋煊的话,原本还在发酸的吕乐简也是懵逼了:“我不明白。” “敢在东京城开赌坊的人,背后关系都很硬。”王泰补充了一句。 “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觉得十二哥考不过的?” “谁知道呢?” 宋煊自认为到了东京之后,一直老老实实的,去老曹家也就是登门一次,并没有过多出去。 不过他也能想到缘由,那些人通过以往的经验来判断的。 宋煊对外释放的信号,便是他极其擅长诗赋,动不动就一首百年难得一见的。 那策论肯定不如诗赋喽。 欧阳修倒是有些不理解:“十二哥,什么是用你做局?” “首先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我以诗赋见长,策论并不突出,故而认为我无法中会元的几率大,所以高调打出我能中会元的消息。” “只要买的人足够多,他们赌坊就能极大概率的挣钱。” 宋煊看着几个人笑道:“在如何挣钱这方面,我还是小有心得的。” “原来如此。” 欧阳修轻轻点头,此番东京之行着实是给他一个极大的震撼。 原来到处都是需要钱的。 无论是想做什么事,都要与钱联系上。 “十二哥就不做出个澄清吗?” “哈,我疯了?”宋煊笑嘻嘻的道: “我能不能中会元,我自己都不能保证,澄清什么呢?” “也是。” 欧阳修指了指几个人,没成想韩琦以及张方平都在,他们二人也是有中会元的机会。 “哈哈哈。” 张方平无所谓的摆手: “倒是凑个热闹,我在应天书院排不上号的。” 范详瞥了张方平一眼。 怎么跟十二哥儿待得时间长了,你也如此说话了? 你都在应天府排不上号,那我这个榜单最后一名还怎么考试? 韩琦也是摇摇头:“能中进士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会元、状元我也不去想了。” “行了,一起回去吃饭。” 欧阳修被宋煊给搂了一下: “让你尝尝我兄弟的手艺,可不比孙羊正店的差。” “十二哥莫要诓骗于我?” 欧阳修哪有钱吃孙羊正店呐,那可是媲美樊楼的存在。 反正他也明白这是宋煊想邀请自己去一趟的意思,反正明天就开考了。 “哈哈哈,尝尝去。” “行。” 欧阳修倒是也不怯场。 他知道宋煊身边的人都比较优秀,而自己恰巧也不差。 大家又同是年轻人,不远千里来东京参加考试。 就算是一同金榜题名,可今后也不是总是能聚首的。 大多数人都会被外放到各地去为官。 鲜有能留在东京城的进士。 也就是宋庠受到刘太后的重视,朝廷已经给他弄成外派的缺。 擢大理评事、同判襄州。 但是宋庠被刘太后看中。 破格升为太子中允、直史馆。 朝廷派的缺不行,在刘娥的干预下,宋庠留在了东京城内为官。 就算是前一个连中三元的王曾,都没有这种待遇。 宋煊觉得赌坊搜集到的消息也不全面,因为他们连王尧臣早就通过省试了都不知道。 人家目标直指状元,还在这里猜测他能考中会元呢? 王尧臣都不参加省试的考试。 这科举考试不跟刷四六级分数似的,为了分好看点,或者闲的无聊,即使通过了,也去参加考试。 宋煊估摸此番省试不过是预热,想要先用大规模的消息去影响东京城的百姓。 待到参加殿试的时候,他们再定点收割大部分人的钱财。 每届科举考试是许多进士的狂欢之夜。 可大宋科举发展这么多年,再加上从真宗皇帝开始后,皇帝的做派就不够狠辣。 那就出现许多围绕科举考试赚钱的方式。 这中赌博便是最为无本的买卖! 欧阳修以前的日子也过的蛮苦的。 此时在饭桌上吃着宋煊兄弟做的饭菜,极为惊讶: “好吃,当真是好吃了。” “那你可不要吃太多了。”宋煊笑呵呵的道: “明日还要考试,正常吃饭,待到考完省试咱们再大吃大喝一顿。” “好好好。” 欧阳修倒是没有石介那种毛病。 待到酒足饭饱后,欧阳修才认真打量着宋煊居住的地方。 “十二哥当真是豪气,我看此地前往贡院也是极为方便的。” 欧阳修眼里露出羡慕之色,他是与同乡二人居住在一间屋子里,关键那里还闹鬼。 “嗨,钱是王八蛋,我是赚的多花的多,不肯委屈自己。” 宋煊给欧阳修倒杯茶:“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哈哈哈。” 众人哄笑一团。 在座之人,没有一个的心态能比得过宋煊的,这一点,他们不得不承认。 就算是家里有底气,也不敢像宋煊这样花钱。 其实宋煊住在这座院子当中,完全是未来老丈人花钱的,他带着人过来就行。 欧阳修告辞回去,他也要好好准备一二,今晚睡个早点,免得因为紧张明天醒得早,没有精神。 宋煊得空又被老仆带到了曹府。 曹利用倒是也没见外,直接询问: “我看有人故意把你搞到第一名让人去赌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你怎么看?” “买我的人多吗?” “应该不少。” 曹利用是派人打听了此事,这才找来宋煊问事。 “那你也买。” “我也买?” 曹利用一脸惊诧的瞧着宋煊,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科举考试改革了,就算有晏殊说你有连中三元的潜质。 可毕竟不像以前的科举侧重点了。 宋煊端起茶杯吹了一口:“不错,你也买,大胆跟进嘛。” “你这么有把握?” 曹利用压低声音,他并不觉得宋煊能过提前搞到题目。 这种出题人从出卷子开始,就全都被“控制”起来了,很难与外界沟通。 “包的,老弟。” “啥?” 宋煊嘿嘿笑了两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曹利用听着宋煊如此漫不经心的话语: “你没再开玩笑?” “虽说我想低调一点。”宋煊哼笑一声: “但是目前依照我的实力低调不了。” “他们既然如此下血本想要为我宣传造势,那我就成全他们,真的考个会元出来。” 曹利用先是呆愣了一会,随即又指了指宋煊: “直娘贼!” “你小子可太坏了,老夫喜欢!” “明日我就差人去赌坊买你中会元的票据。” 宋煊点点头: “他们不敢到期不付款吧?” “不能够。” 曹利用摆摆手: “东京城这帮想要把赌坊继续开下去的人,信誉比一般人都要好。” “毕竟这种事上不得台面。” 宋煊再次开口道: “去年我的人在宋城买了我中解元的票据,但是赌坊不给兑换。” “然后那赌坊被我一把火给烧了,听说是东京城里的关系,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曹利用当真不知道宋煊还参与过这种事。 但是一想到宋煊在宋城那可是有着及时雨的名号。 手里没点手段,光靠着往外撒钱,那指定是不行的。 “当真是不了了之?” 曹利用倒是没想到开赌坊的人会如此好脾气。 “老岳父哎,再怎么说,我在宋城经营的也算不错。” “地方官府从吏员、衙役到狱卒都受我的恩惠,上头还有晏相公这个知府看好我,一般案子到了张推官那里就能了却。” “再加上整个宋城的泼皮全都被我打服,带着他们走上正途,从此以后也能成为良家子。” 宋煊瞧着曹利用笑了笑:“我这地方豪杰当的还不错吧?” 曹利用目瞪口呆,他发现自己对于未来女婿还是了解的有些少。 “我真傻!” “真的。” 当初曹利用只是觉得宋煊胆色够足,又有智谋。 再加上读书一途上也是有着不小的天分。 如此一来,便是难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特别适合当自己的女婿,将来对于曹家而言,也是极为有利的。 未曾想到宋煊在地方上,当真是经营的如此顺畅。 俗话讲,黑白两道都让他给搞定啦,如何能不在宋城横着走? 别说烧了赌坊,就算是他真的杀了人,那也会有人帮他顶罪的。 一条人命在大宋值多少钱呐? 曹利用身居高位多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你没杀过人吧?” 曹利用极为认真的瞧着宋煊。 宋煊笑而不语:“我又不是什么嗜血魔头,一向喜欢和气生财的。” “嘿,真是的。” 曹利用哼笑一声: “我方才以为你小子说的那么厉害,手上怎么也得有三五条人命。” “将来真要去西北建功,不至于看见血就害怕。” 曹利用又是一脸凝重的道: “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战场上的惨死模样也见了不少,下了战场,对于许多受伤无力医治好的惨死士卒,见的就更多。” “我也知道你不是随便说说的,心里要早有个准备。” “嗯。” 曹利用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才笑了笑: “今日官家在广场上颁布的口谕,完全是临时起意,回去之后王曾等人竟然与官家辩论起来啦。” 宋煊颔首,果然如此。 这种事没有经过宰相们商议拿出方案,更没有让刘娥点头同意。 赵祯他直接这么做了,属于程序不对。 王曾等人以赵祯年幼,定然会极大的限制他的皇权的。 “所以你是怎么做的?” “我当然是无条件站在官家这一面啊!” 曹利用说到这里就显得极为兴奋: “此事用不着你教,那么多人围攻官家,而官家当众说此事,想必是在心中盘算了许久。” “官家终于长大了,敢于迈出属于自己的步子。” “我这个当老臣的很是欣慰啊!” 曹利用不希望刘娥,也不喜欢王曾等宰相。 尽管他听从宋煊的建议,在朝中当了好几年的好好先生。 以此来稳固自己的枢密使地位,就这,还被刘娥把张耆给提上来了。 但是曹利用内心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想要扮演好好先生之人。 所以赵祯的如此行为,并没有让曹利用像其余人一样气急败坏,而是十分亢奋。 官家他终于有了想要自己掌权的意图了。 那可太好了。 宋煊也是点头,朝中有一帮“辅政大臣”,后宫还有一位临朝称制的太后。 如今的天子那就是个盖章的傀儡机器。 他想做什么事,都很难的。 但是今日这件事,他金口一开,任由辅政大臣以及太后都无力改变,只能心中不痛快的去找皇帝吐槽。 “我们是帝党!” 曹利用下意识的瞥了宋煊一眼。 放眼整个大宋,谁不是帝党? 等等! 曹利用突然悟了。 “不错,我们是帝党!” 曹利用当即附和自家女婿的话,脸上又有几丝担忧: “不过我看刘太后的身体很好,她的权力欲望又很强,当年她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先帝就会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带着她与杨贵妃的。” 宋煊随即又抛出一个观点: “当年以寇准为首的北党过于强势,真宗皇帝带着两个南方女子处理政务,也是在向南人释放信号。” “什么?” 曹利用惊骇的都要站起来了。 他自认为跟寇准也是一条线上的。 可实际上寇准劝真宗皇帝准备动手的时候,都没有通知曹利用。 曹利用明显是自以为是。 而且他并不觉得当时真宗皇帝带着两个女人处理政务,竟然还会有这层意思! 曹利用只知道南人在朝中很难受到重用,寇准用人也多是用北人,这是太祖太宗朝留下的规矩,看不起南唐等地的南人。 地域黑也是大宋开国一早就由皇帝以及身边的文臣武将定下的潜规则。 直到真宗皇帝想要加强皇权,大规模任用南人。 无论是泰山封禅还是搞天书运动,都是如此。 曹利用缓了一会,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与宋煊说过这种事。 他不确定的问: “十二哥儿,如此朝中秘辛,你是如何知晓的?” (本章完) 第256章 鱼龙之变,便在此时 还没等宋煊回答,便又听到曹利用自顾自的说道: “莫不是晏同叔告诉你的?” 晏殊一直都能给先帝出一些符合他心意的主意。 而且他还极为注重保密。 晏殊知道许多曹利用不知道的事。 但随即曹利用又摇头,觉得不大现实。 晏殊虽然看重宋十二,但也不会把内心一直保守的秘密告诉宋煊的。 若是告诉了宋煊,便不是晏殊的为人了。 尤其是这种皇家秘史。 最后曹利用看向宋煊,却见自己的女婿笑道: “大宋皇宫有什么秘密可言吗?” 曹利用悠悠的叹了口气。 有些秘密人尽皆知,唯独天子不知。 有些秘密人全不知,唯独天子知晓。 这天下的秘密,又有几人能够全都知道的呢? 宋煊随即摆手道: “些许事稍加分析就能够想出背后的深意来,真宗皇帝只是没有对外征战之心,并不代表他没有皇帝的手段,否则搞天书运动做甚?” 宋煊两句话说的曹利用哑口无言。 面前的女婿思维,比自己想他挺深的,还要深上许多。 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他的? 莫不是当真是同晏殊一般,也是那种神童? 否则晏殊也不会对宋煊另眼相看呐! 虽说晏殊他喜欢推荐人才,可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入了他的眼里的。 曹利用愣愣的盯着宋煊。 宫中的那件秘密,他该不会也清楚吧? 但是为了翁婿两个人的前途,有些话也不宜此时往外说。 曹利用也不想宋煊因为些许小事,在考试前分心。 故而心里话也没有及时问出来。 曹利用顿了顿开口道: “今日之事,我觉得官家是会做官家的。” 宋煊轻轻颔首。 人言宋仁宗百事不会,唯独会做官家。 他给了许多名臣施展的空间。 所以宋代党争炽烈,彼此你死我活,十分残酷。 谁都想要对方完全听从自己的主张,对大宋进行改革。 总之。 你听我的才是对大宋好。 你不听我的,那你就是危害大宋的江山社稷。 必须把你搞倒,到了北宋后期光是搞倒还不行,必须要搞死! “无论是太后还是那几个宰相,总归是不喜今日官家没有与他们商议便说此决断的。” 曹利用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在今天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装老好人。 而是坚定的站在了天子一边。 “今日官家已经初见其锋芒。”曹利用又极为亢奋的道: “待到官家在年长几岁,太后总归是会变老的,精力跟不上。” 宋煊也理解。 目前情况下的皇帝,谁也不想当傀儡! 赵祯如今的操作,与他爹真宗皇帝的操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哪个皇帝不想要抓权? “不是谁都有本事当武则天的,大宋朝廷也没有这个养分。” 曹利用愕然。 他发现以前宋煊对自己也不是什么话都说,许多话都憋在心中。 不过曹利用随即笑了笑,这样才能在官场上混的久远。 朝堂争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得罪人了。 或者就是觊觎你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就想要搞倒你。 诸如自家女婿这般,兴许不会被轻易算计。 “岳父,那我就回去歇着了,明日还需早起前往贡院呢。” “好。” 曹利用也不再多留宋煊,亲自送到门口,叮嘱他明日考试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宋煊行礼告辞直接离开。 皇宫内。 赵祯靠在椅子上小憩。 今日他单独一个人站在高处。 身边没有母后做主。 更也没有宰相们的耳提面命。 当他宣布一个口谕后,受到了数千名举子们的歌功颂德。 赵祯能感受到举子们带给他的热情。 至于事后母后以及宰相们的责备,赵祯虽然面上听着,但是心里却不以为意。 朕才是大宋的皇帝! 少年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内心总会充满了叛逆的心思。 这无关他的身份。 更何况是天子,赵祯也是有着自己强烈的想法的。 没过一会,便有皇城司的人把今天有关宋煊的消息送来了。 赵祯眉头微挑,登时来了精神。 最近几日十二哥一直都在家中读书,为了应对科举考试,唯有同那些一同保举的学子去礼部报名出来过。 左右有些无聊。 赵祯打开小册子,里面记录了宋煊出门的一些事。 大抵就是认识了不少朋友,一起吃吃喝喝之类的。 赵祯很是羡慕宋煊的做派。 光是交朋友这方面,自己就不如十二哥。 他到哪里都能交到新朋友。 不像是自己,只有一个从小伴读到大之人,他还想宗总是暗示自己想要当高官。 赵祯碍于情面,只是当作听不懂,再加上有母后这块挡箭牌。 尤其是他目前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难道蔡伯俙也想要当个“枢密使张耆”那样的幸进之臣吗? 赵祯在这一点上,他是绝不想与他父皇学习的。 再看看十二哥,他尽管早就与朕相识,称得上是一声神童的赞叹。 可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努力参加科举考试吗? 将来也是要从基层做起来的。 就算是张耆,那也是颇为善射,在对辽战事当中立下功勋,父皇才对他封赏的。 再加上宋煊没有为官,提出的一些建议,赵祯都觉得他是个有才之人。 哪像蔡伯俙他在朕身边这么久,没想着为朝廷、百姓做事。 反倒是一个劲的向朕要高官厚禄。 赵祯自是看不上这个陪着自己长大的神童蔡伯俙。 皇帝需要友情不假,但是更需要对他有用之人! 赵祯继续看下去,就是东京城放出风声说宋煊是夺取会元的头号种子选手。 赵祯看到这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若是十二哥他当真能过连中三元。 那该何等的威风啊? 定然会比母后钦定的状元宋庠强上许多。 赵祯听说他们之间还有亲戚关系。 既然母后选宋氏两兄弟,那朕就选十二哥儿。 一个一个连中三元之人! 那宋祁就当是朕送给母后的添头。 尤其是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赵祯认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今后的较量,也只会从“两宋”之间展开。 年轻的皇帝,渴望自己手中攥有一定的权利! 最后宋煊还去拜访了枢密使曹利用,赵祯知道宋煊能居住在张耆的那处宅子,便是曹利用给置办的。 赵祯当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书房里聊了些什么。 但是皇城司的人回报,待到宋煊离开后,曹枢密使家里的人就去了京城的各个赌坊,去买宋煊中会元的赌注了。 赵祯眼前一亮,他着实是没想到十二哥竟然会如此自信。 在超过七千人的读书与考试的佼佼者当中,十二哥有如此大的把握去考第一名! 看到这里。 赵祯其实是有些坐不住了! 自己要不要也掺和一手。 反正这钱与其让其余人挣去,不如让自己给挣来。 想到了这里,赵祯直接让心腹把高遵甫叫来。 这种事让自己身边的宦官出手,一丁点都不现实。 一下子就容易被人给瞧出来。 不利于操作。 反倒是高遵甫他是将门子弟,搞点钱来也实属正常。 高遵甫听完后有些发蒙。 毕竟他在应天府的时候,买的宋煊中解元的钱其实不多,就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未曾想宋煊是真的中了解元,也算是意外之喜。 为此因为赔钱的太多,宋城本地最大的平安赌坊想要赖账,结果被宋煊直接“杀人放火”,让平安赌坊消失了。 如此杀鸡儆猴后,其余赌坊极为痛快的结了那些买宋煊中解元的赌客赢钱。 高遵甫倒是没有把此事上报。 毕竟官府层面上,根本就没有宋煊的事。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到了东京城,连陛下都要买宋十二中会元。 高遵甫觉得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还是给赵祯解释了一遭。 这是那些赌坊惯用的手段,故意抛出一个看起来赢面大的人来诱骗更多的人买“彩”! 但实际上此人能赢的概率很低。 “原来是这样。” 赵祯笑了笑,随即看着高遵甫笑道: “当初十二哥儿参加发解试的时候,你可是买了他中解元?” “不敢欺瞒官家,臣当时确实是买了。”高遵甫也是配合的笑道: “十二郎第一次参加发解试落榜,第二次他的赔付比极高,臣没有买太多,只是一个心中热切的祝福吧。” “好一个心中热切的祝福。” 赵祯看向一旁的心腹宦官张茂则: “朕手里有多少钱?” “回陛下,挺多的。” 张茂则总觉得官家不能把宝库里的钱全都来用吧。 就算真宗皇帝花了不少前两代皇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积累下来的封装库,可还是有结余的。 “既然城中的赌坊背后都有人,那也该朕挣一挣这钱来,就先拿出一万贯。” 高遵甫眉眼微挑,大手笔啊。 张茂则松了口气,不必动用那些珍宝,是可以够用的。 “五万贯吧。” 赵祯瞧着高遵甫笑道:“你就帮朕分别押几家东京城最大的赌坊,买是十二哥儿能过中会元!” “官家,可是宝库当中没有这么多铜钱,而且要运输出去,需要数量马车,再加上天色已晚,怕是不好开宫门的。” 张茂则有些摇摆。 “朕记得赌坊周遭都有兑换店,拿着金银去兑一兑嘛,兴许就能赢回来几倍呢。” 高遵甫刚想要劝官家三思而行啊! 毕竟科举考试改革了,宋煊他不占据优势。 那些赌坊如此高调的抛出宋煊这块牌子就是诱导大部分去购买他,就是赌宋煊不中,最终赚的盆满钵满的。 高遵甫相信陛下绝不会透题的,因为出卷子的人,一般天子都见不到。 陛下与宋煊之间并没有建立直接的沟通。 所以陛下这是极为自信宋煊中会元了? 但是话到嘴边了,高遵甫却是躬身道: “臣遵口谕。” 带着几分不解,高遵甫连夜去办这件事了。 反正大宋东京城夜里也没有什么宵禁,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高遵甫出手大方,倒是让赌坊接待人员眼前一亮,自是极为喜欢这种豪客的。 他们敢如此往外宣扬,就是笃定宋煊他考中会元的概率低。 买的哪有卖的精啊! 冤大头上门。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 焦明就把人给叫起来准备了,不仅仅是早饭吃的好一些,连带着午饭也要做出来了。 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 宋煊用热水洗了洗脸,吃过饭后,又仔细检查从礼部那里买来的考篮以及文具之类的。 他早就把自己那一套文房四宝装了进去,朝廷这种举措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夹带。 昨天每个人的座位图都已经记录好了。 于是收拾好后,宋煊瞧着几人笑道: “希望诸位都能考个好成绩,今年第一次扩招,下一次可就不一定能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哈哈哈。”吕乐简当即大笑: “范兄还是要好好准备的。” “我可是比你多准备了一年多省试。” 范详此时也是充满了自信。 他与韩琦等人头一次通过的,当然是比宋煊他们准备的时间更长。 “可惜,不再是以诗赋为主了。” 王泰也是轻叹一声。 因为进士科的乡试和省试的考试内容为诗、赋、论、策、帖经、墨义六种,其中以诗赋为主取士。 为此范仲淹在执掌应天府学时,着力指导学子练习写作应举用的律赋,为此还编过一本《赋林衡鉴》。 老范精心编纂的为律赋廓清迷障,指示方面的奇书。 不同于一般的赋格雷书籍,一味的迎合举子速成之需。 而是让大部分学子学会如何在理论上去运用到实际,以诗赋达到议政、论政的功能。 从张方平到欧阳修,再到苏轼,都是在律赋上极为明显的继承了范仲淹的观念,并且还在此道上变本加厉了! 可以说范仲淹编纂的这本书,第一批受惠者便是应天书院的学子们。 司马光在记载范仲淹教学事说过,四方从学者辐辏,其后宋人以文学有声名于场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 特别是在仁宗一朝,更是引领了宋律赋的发展。 “无妨,至少我等不会在诗赋上拖后腿。” 宋煊拍了拍范详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在意。 大家相处这么久,范详当然明白吕乐简嘴臭的毛病,此时也不是很在意。 反倒是平日里一直怼吕乐简的王泰一言不发,向韩琦学习似的。 “行了,都别绷着了。” 宋煊瞧着众人笑道: “你们就等着瞧我考中会元吧。” “哈哈哈。” 几个人笑了笑,被宋煊如此一刺激: “会元这种荣誉,我王泰未尝不可!” “还有我。” 一向沉默的韩琦也被激发出了斗志: “你们且瞧我的。” 包拯看着这几个稍微年轻的同窗,也是禁不住摇头笑了笑,遂上了驴车。 他觉得自己能过顺利通过省试,便是赢了许多。 至于会元那种难度较高的事,身边有如此多优秀的学子,包拯也不会去想那种不切实际的事。 人与人之间在学习上,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的。 于是三辆驴车直接奔着贡院而去。 “对了,最后强调一遍,无论考的好坏,这三日都不要对答案之类的,免得自乱阵脚,影响了考试的状态。” 宋煊又给同车的人说了一二。 几人也表示理解。 此时的贡院外,已经密密麻麻等待了许多人。 他们大多都是从城外郊区赶来的,以及距离贡院更远的地方。 此时贡院外有许多兵丁在维持秩序,并且火把把周遭全都照的极为通明。 此时的天气依旧是有些寒冷。 宋煊掀开驴车的帘子往外看一看,就能感觉寒意袭人,一下子就把仅有的瞌睡给赶走了。 许多举子都在跺脚,相互取暖,等待着兵丁在门口检查。 避免有人夹带一些不该带的玩意。 但是不少举子都是十分的兴奋。 因为大宋不同于大唐,隋唐进士考试的优胜者,只是国家管理人才的备选与补充,并不是主要来源。 当门阀的狗才可以当官。 科举制度是在大宋开始定型的。 真正的经过严格考试来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做官,能不能管理国家,并且把进士出身的文官,作为国家的管理人员的最主要来源。 从此以后,贵族官僚阶级怼政治、文化、教育的垄断被打破了。 血统、门第之类不相干的外在条件也不在那么重要。 许多贫寒家庭的子弟只要肯认真读书,是完全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在进士考试当中胜出,改变自己的命运。 鱼龙之变,便在此时! 而且与大唐不同,只要你考中进士,马上可以做官,用不着等待。 百分之九十九被分配到基层,从知县的助理做起(科级干部)。 一般是两个职位,要么是主簿,要么是县尉。 如今走到省试这一步的举子,倒是没有觉得苦的,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再加上陛下给放出的“大饼”! 只要通过省试,今年的殿试名额增加了一半,中进士的几率增很多。 如此好机会不抓住了,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故而虽然此时寒苦,但也是能忍的。 宋煊瞧着火光下映照着的诸多学子的脸,他放下帘子: “倒是不着急,再坐一会,我看前面还有不少人在排队,即使进去了,也只能干坐冻着。” “嗯。” 张方平倒是挺放松的。 他觉得自己的策论在十二哥的影响下,发挥的还挺不错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尽管范院长编纂了有关诗赋的书,但是他在这方面还是弱项。 旁人皆是以为十二哥与自己都是不善于策论。 此番省试定是要叫他们好看! “咱们第一场是考贴经是吗?” 范详有些没话找话的询问。 毕竟方才说了那么多,可是他作为最后一名,到了现场之后,还是又变得十分的紧张起来。 “考经义。” 韩琦对于自己这个同桌,又开始紧张的抖起腿来,便明白了他心中的惧意。 韩琦知道范详太渴望成功了。 因为他没有那么雄厚的资本从头再来,所以惧怕失败。 毕竟距离他上一次参加发解试,已经过去了许久。 就算是每次参加宋煊组织的模拟考试,他也是没有及时调整过来心态。 “原来是考经义啊!” 这门考试就是对五经进行阐释,从儒家经典原文中,摘出句子或段落作为题目,要求考生作文阐发其中的的义理。 只要记住,就极为简单,一般出十七道题。 “勿要过于担忧。” 宋煊当即拿起自己的考篮笑道: “不如下去等待吧,总是待在温暖的地方,容易瞎想。” “好。” 范详十分感激。 果然到了驴车外,便是只有哆哆嗦嗦的抗冻这件事了。 范详再也不会去想紧张的事。 乌压压的考生依次进入考中,超过七千名的考生,来自五湖四海,宋煊也就认识一些同府之人。 在洛阳认识的那些人,倒是没怎么看见。 至于文彦博的名字,也只是从欧阳修的嘴里听到,因为也上榜了,是考会元的有利竞争者。 其余举子有好事者,还在议论着赌坊列举出来的考中会元的排名。 然后嚷嚷着自己如何没上榜,且看我把那宋煊给踩在脚下之类的话语。 惹得周遭人一阵欢笑。 东京城的赌坊还是有着一定的关系,除非你在发解试当中没考好,直接爆发在省试当中大放异彩。 宋煊听着喧哗,并没有出声,而是安心排队。 此时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帮举子身上,此番考试过后,七千多人至少要有六千人全都罢黜。 这还是赵祯宣布要扩张,不像以前千余人参加殿试,一般要罢黜三分之二的人。 宋煊发现省试的官员很多,分工巨细。 看样子科举考试的工作,朝堂还是极为专业的,至少要比地方上的发解试专业许多。 这帮人每三年累上三天,或者半个月。 贡院按职司又分设若干下属机构。 如封弥院(所)、香录院(所)、对读所、编排所、别试所、过落司等。 光是这些学子的抄录试卷工作量都不会太低的。 宋煊在入考场前被验明正身后,由贡院监门官引导者,进入他所在的考场,对号入座。 并且再一次被搜检是否夹带书籍入场,而且不允许自己带茶具等等。 这也是为了防止意外,污了试卷,从而做出标记。 当然了,考进士科的举子,在考场当中待遇会优于其他科。 礼部贡院试进士,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子对拜,而且所设置的考场有茶汤。 你若是渴了,可以跟考官说,给你倒一杯茶。 若是卷子再出水渍问题,那便是要整张都要重新写。 反正你看看你时间够用不! 像是其余诸科,都是渴了饮用化砚台的水。 如今也不需要过夜,避免了有人在蜡烛当中夹带一些纸条。 宋煊放眼望去,与自己一个考场的举子们,多数都显得很是亢奋,恨不得试卷发下来,他就立即来做。 也有人紧张的请示想要去如厕。 “十二哥儿!”张源跑过来,颇为欢喜的道:“你坐的如此靠前,我是借着上厕所的事与你打招呼。” 宋煊也颇为惊喜,哈哈哈笑了两声: “方才进来的时候天色还没大亮,没往后看。” 张源随手指了一下,宋煊瞧见是自己的斜后方。 如今考试时间还没有考试,主司并没有呵斥。 但是张源也不敢多做停留,而是摆摆手就直接走了。 宋煊倒出一点热水,拿出墨开始磨,做好准备工作。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本场的主司示意众人起身,跟着他一起对拜。 仪式结束后,一支香就被点了起来。 主司开始宣布考场纪律,一旦有作弊现象,立马就开革出去,并且永远不能在参加科举考试。 若是你有关系,改过祖宗也能从头再来。 随着一声锣响,便有专门的人举着牌匾过来,上面有考试内容。 (锁院制:即考官一经确定,立即锁于贡院,断绝与外界联系,避免露题及请托。) 目前这种模式还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到了北宋后期宰相的儿子参加科举考试,以及南宋秦桧的儿子,都是有人主动给泄题的。 宋煊瞥了一眼,好家伙,第一道题便是春秋的郑伯克段于鄢。 其余举子也是眉头紧皱。 这道题出的也忒偏了些。 张源眉头紧皱先是把题目给抄上,一会洗洗再想。 在北宋的科举考试当中,经义虽然是对儒家经典深层义理的阐释与发挥,但是核心是以圣贤之言解答现实问题。 既要通晓经义,表述也要有文采,两者兼备才行。 如今赵祯都不是刘太后的亲儿子,也更没有什么兄弟。 赵恒有两个儿子,赵祯是六哥儿,前面五个哥哥全都早亡。 宋煊随即把题目抄在草稿纸上,像是这种题目你要是不会写,也的按照格式写。 空白是不被允许的,你态度不行。 宋煊想了想,那就是宗室问题了! 兴许是前阵子宋煊在街上说你也配姓赵,这件事的传播影响了出题者的思路。 这帮当官的并不觉得自己的俸禄高,反倒是惦记起宗室的待遇过于优厚,想要砍他们的待遇。 不过宋煊也不在意,反正就是考试,目的达到了就行。 宋煊按照夫子的教导,写了一下这段话的含义,顺便引申到宗室管理以及政治伦理上。 再溜达了两圈,然后第二道题是春秋的齐桓公伐楚。 宋煊一时间也不好猜是跟西夏呢,还是跟大辽之间的策略。 礼记当中的《学记》教学为先,以及冢宰制国用。 以及特别基础的关雎,后妃之德,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宋煊更是眉头微挑。 这帮读书人的私货可真多啊。 就算这首诗放在刘娥面前,她也会觉得是那种鸟在河边求偶的。 可是真正的意思,是后宫教化。 总之,大宋的臣子都不希望刘太后效仿武则天行事。 宋煊瞧着这些题目,从太后到宗室,宰相,最终到学子,一个都没有放过,至于周易的泰卦,九三,无平不陂。 如此有难度的题。 宋煊都怀疑这群出题人也是分ab卷的。 皇帝一说要扩招,立马就把难的那一套掏出来,争取在省试,就刷下去足够数量的举子。 总之。 天圣五年的春闱,第一场考试就给诸多学子整了个大活。 超高难度。 宋煊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考试的次数足够多,基础扎实,这些题目也都遇到过。 反正五经就那点内容。 最多的礼记不超过十万,待到王安石变法后,新增注释到十五万字。 春秋才一万来字,看不长时间就能读完。 但是宋煊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试卷上好好写一写,并没有搞提前交卷的操作。 他这个位置无法观察其余人,但是看左右两侧的考生脸色很是难堪。 东京城的水太深了,还是要小心一些。 宋煊最终写上自己的考试号码,随着大流投在箱子里,会有专门人进行后续的糊名,确保考官们看不见考生的信息。 然后进行大规模的誊录,即把所有的答卷重新誊写,抄录一遍,经过对读官,誊录官,校勘官的三道程序,确定誊录的卷子与考生的原答案一致无误后,再送评阅。 三次试卷,考生都要确保自己所写的试卷号码是一致的。 举人亲笔试卷称为真卷,送交封弥官保存; 誊录卷称为草卷。 考官看的就是草卷,最终结果要与真卷相对应。 评定等级,合格及第者,要给天子看过审阅后,最后列名放榜于尚书省。 在等待出门的时候,张源有些摇头叹气的道: “十二哥儿,这也忒难了些。” “确实挺难的。” 宋煊也是叹了口气: “兴许是因为官家突然要扩招,所以出题人临时改了试卷的难度,争取罢黜更多的举子。” 听了宋煊的分析,张源也觉得有道理。 如今天子尚且年幼,许多事都是出在太后之手。 想必此事官家也没有给下面的宰相通气,私自做主。 士大夫群体也想要在朝堂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毕竟赵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嘛! 但是真正开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从真、仁二宗开始的。 太祖、太宗二人大多是嘴上说说。 他们才不愿意出现一个权臣呢。 就算是赵普,那种也不行! 真宗把权力下放给圣相李沆、王旦、吕端、寇准这些臣子,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治理天下。 这些人也没有辜负真宗的期望,士大夫开创了咸平之治,不仅恢复了大宋元气,还让大宋实力突飞猛进。 在真宗统治的这些年里,北宋户口直接翻了一倍,商业经济进一步繁荣。 但是真宗皇帝跟他儿子仁宗相比。 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宋仁宗在位期间更是将士大夫阶层的权力推向了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巅峰。 仁宗时期,干旱、水灾、瘟疫的爆发频率冠绝整个北宋。 与此同时,外部又崛起了西夏李元昊这个外患,天天对着宋朝喊打喊杀。 这种局面下,宋仁宗进一步下放权力于士大夫,君臣群策群力渡过危机。 仁宗朝的名臣数量也成为两宋之最。 “十二哥儿答的如何?” “凑后吧,反正我答题一般都不空,全都写上。” 宋煊哼笑一声:“万一蒙对了呢,总比不写要强啊!” “哈哈哈。” 张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是觉得宋煊没有说谎,他也是这般操作的。 只是张源的笑声,引来了其余举子的注意。 面对难题,大家都没怎么答好。 甚至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举子,在考场上就直接哭了出来。 像宋煊这样年轻的举子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二三十岁,才有把握来考进士科。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三十岁考取明经科是年龄比较大的了,而五十岁考取了进士却很年轻。 这些举子当中,也有不少跟宋煊他爹一般岁数大的人存在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进退。 一头扎在科举考试当中,终生无望的大有人在! 张源立马闭嘴,他知道此番考试的难度,遂出了贡院门后,便主动与宋煊告辞。 他要赶回去先躺着休息会,今日实在是太累了。 明天一早还的早起来这里。 宋煊朝着王珪点头,这才进了驴车。 王珪去叔父家住了一阵,自是好一顿炫耀。 毕竟他可是跟了“名动三京”的宋十二混生活,才有了今日的阔处。 王珪叔父甚至建议让他跟着宋煊,莫要加入禁军。 因为如今的大宋对外没有什么战事,就算加入禁军也没有机会立功的。 不如好好在宋煊身边伺候,今后前途以及富贵都是有的。 说实在的王珪也很是心动,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要当禁军。 要不然他这一身本领毫无用武之地。 那些泼皮一丁点都不能打,也就是会用些小阴招。 但是王珪也都学会了。 他只是跟叔父说先护着宋煊考完试再说其他。 王珪并没有多言语什么,省试过了还有殿试。 他从来不怀疑宋煊无法通过科举考试,只是暗暗思索着,到底能不能考中会元以及状元,达到连中三元的成就。 这次他在东京城内的赌坊,也没少带着叔父等人买宋煊能中会元的赌注。 “十二哥?” 张方平早早的就在驴车内等着了。 这些对于张方平这个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 要是没有宋煊的影响,作为三苏的伯乐张方平还得二十多岁去考制科考试,哪像如此年纪轻轻就来参加科举考试呢。 但是他只得了第四等,不服气的他又考了一次,然后还是第四等,才老老实实去当官了。 而让苏轼再次名声大噪的,就是在制科考试当中,苏轼考了“第三等”。 前两等为虚,从不录人,这事北宋百年来的第一名,打破了之前的记录。 从赵匡胤黄袍加身,到嘉佑六年苏轼考制科,进入到制科考试第三等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景祐元年的吴育,另一个就是苏轼。 但是吴育是三等次,没有苏轼厉害。 无论是苏轼,还是当时的名人,都对于苏轼在这次考试当中极为吹捧。 而且当时作为六名考官之一的王安石,对苏洵就已经互相看不对眼了,但依旧为苏轼的才学所折服。 在苏轼遇到乌台诗案,无人敢求情的时候,已经闲赋在家的张方平立马上书,但是没有人敢给他交给皇帝。 于是老张派遣自己的儿子亲自去东京交奏疏,结果他儿子也是胆小,在登闻鼓前徘徊了几个时辰,都没有交上去。 此处又无外人,宋煊给了他一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方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就知道这种题目根本就难不倒十二哥。 他其实也不理解,这种题目有什么难的。 每个从考场出来的举子都在大声说这太难了之类的话。 张方平也不好分辨是真是假。 待到人到齐了,驴车慢悠悠的往家赶。 在考场上坐一天,又冷又不能动窝,稍微幅度大点,就会被巡考的提醒,莫要犯错误之类的。 整个人身心都极为疲惫。 吃饭的时候,吕乐简几次三番的想要出口,但是有了先前的约定,他也不好在说什么。 吃完后,就直接去睡觉了。 宋煊则是选择泡个澡不洗头发,然后再睡觉。 而贡院的那些官员早就开始了工作,为了确保公平性,他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的工作。 至少还要给阅卷考官留出足够的时间,人家也是时间紧任务重。 总之,这种有关考生前途的大事,每个人都马虎不得。 一旦犯了错,那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王钦若缺席,此时的省试也是由宰相王曾一手抓。 他今日一直都在巡场,然后监督这些官员干活,屡次叮嘱万不可马虎大意。 有宰相在一旁,贡院的这些官员,想要偷懒都没得机会。 倒是吕夷简颇为感慨的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管理省试。” 王曾是跟王钦若搞过天圣二年的,他当副手,之后吕夷简才来的。 王曾也早就明白吕夷简心中的想法,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无妨,兴许再干一段时间,便是你来主持大局了。” (本章完) 第257章 权力真的会让人着迷啊 省试比发解试更加严格。 监考之人不得去看考生的试卷。 同样他们这些宰相再没有上述保密工作做完全时,也看不见举子们的试卷。 吕夷简却是不想与王曾争论此事。 谁不想要进步啊? 当年真宗皇帝把他的姓名写在屏风上,传言要拜相。 可惜真宗没坚持到提拔吕夷简哪一步,直接崩了。 待到仁宗继位,他才正式拜相。 只不过先前以王钦若为主,王钦若在南京养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挂了/ 如今又以王曾为主来主持工作。 人言吕夷简为刘太后心腹,可吕夷简觉得自己并不是刘太后的心腹。 他只是想要进步! 想要自己这个宰相来主持大宋朝廷的全面工作罢了。 王曾能做到今天主持工作这一步,那也是当时无人敢站出来,唯独他硬怼权相丁渭。 维护大宋正统不落入权臣之手,才使得百官臣服,太后信任。 而那个时候吕夷简并没有一同站出来。 待到没有危险了,吕夷简才想要当文臣第一人。 省试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为国取材。 宰相们也都抽出时间来关注。 “我看了看今日的考试内容,那孙奭与冯元出的题目都挺难的。” 此二人是当世大儒,又被王曾青睐去给天子讲学。 尤其是孙奭更是三朝老臣。 他年轻时追随老师学习,夫子突然死了。 然后他接手了夫子留下的几百名来求学的学子,自己继续给这群同窗教学。 针对同窗的各种问题孙奭都能详细回答,随后年纪稍大便自己开办私学。 待到孙奭九经及第后,又在国子监讲学,赵匡义悄悄去听讲。 随即孙奭得到了宋太宗的的高度评价和赞赏。 北宋一百六十年里能九经及第之人,也不过是二十三个人。 可以说孙奭是一个能教又能考的。 他出的题能简单得了? 王曾不可置否。 若是出题过于简单,到时候通过省试的人越多,在殿试当中需要被罢黜的人就越多。 不如在省试这一步拦截住大批量的人。 大宋如今的官员太多了,根本就安排不过来。 以往在基层三年左右就可以调任,如今哪有那么多官职给你去当啊? 尤其是陛下还想要扩招。 进士科都安排不过来,再加上数量更多的诸科官员,那更是八九百人的规模。 “难就难吧,大宋英才何其多也,总会有人考出来的。” 如今科举考试内卷十分严重。 王曾连中三元,吕夷简也是进士出身,都明白考中进士有多么不容易。 可是朝廷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 但是大宋针对官员的厚待,促使许多人想要鲤鱼跃龙门,从而上岸吃上皇家饭。 吕夷简见转移了话题,也就没有了交谈的欲望。 王曾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把宋绶的名字给勾上。 如今政坛稳定,对于前朝的定论也该有所记录,宋绶这群文采极好之人,要被调入京师来编修《真宗实录》。 时间眨眼而过。 天圣五年的春闱。 第二场考试是诗赋。 因为许多举子有了前一日的经验,今天倒是不会那么紧张了。 反正得到的消息,便是大家都很难。 那就放心许多了。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难,那还考个屁啊? 宋代学子的考试并不与明清一样,蜗居在狭小的号舍当中。 大家都是坐在廊屋里的。 全都是柱子支撑,四周没有墙壁或者木板隔开的简易房子。 如此主司以及其余监考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有学子想要作弊的心思。 宋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依旧是沉稳磨墨,做好考试准备。 举牌子的吏员走了过来,牌子上的试题要求写一首吹律听军声诗。 宋煊眉头微挑。 出自《周礼·春官》: “太师执同律以听军声,而诏吉凶。“ 古人认为,通过音律可预判战事胜负。 如师旷听楚军声知必败。 这出题人倒是有意思。 宋煊把要求抄写在草稿上,倒是也不着急构思。 像这种考试嘛,总是要揣摩一二出题人的心思。 宋煊有些摸不准是想要看歌功颂德的版本,还是激进派的版本。 不过按照昨天考试题目的刁钻程度,宋煊也不打算写什么歌功颂德。 他只是在猜测,是要针对大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无奈呐喊呢,还是针对西北即将要发生战事的担忧呢? 毕竟出题人都是要经过宰相勾选的。 一旦确认身份,出题人便被“关起来了”,出的题目也不会上报给官家,太后,避免出现流通。 也就是在殿试的时候,考官会选择性的让官家出题。 昨天那些题目,也就是这个出题人认为刘太后不懂其中的道理,故而颇为大胆。 那今日这题依照其一脉相承的风格,理应也是大胆的。 宋煊不着急写,是想要瞧瞧那首赋的要求是什么。 二者结合来看,兴许会有更多的收获。 倒是没有让宋煊等待太久。 “宣室受厘赋以及灵乌赋任选其一,以乾坤交泰,圣德日新为韵!” 前一个典故是出自贾谊见汉文帝。 汉文帝在祭祀后坐在宣室,因感于鬼神之事,召见贾谊并询问鬼神的本原。 贾谊详细解释了鬼神的存在和作用,汉文帝听得入迷,甚至移动座席靠近贾谊。 听完之后,汉文帝感叹自己许久未见贾谊,自认为不如贾谊的学识和见解。 更是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出处! 但是结合目前的大宋朝政,宋煊并不觉得是在说天子不问苍生问鬼神之事。 宋煊记录下这个题目。 他觉得命题意图:借汉文帝故事,暗示“太后当归政于皇帝“。 毕竟当今陛下也没有什么喜好鬼神之说,他连想要贾谊这样的臣子,都得不到。 更不用说与一些人秉烛夜聊了,就算聊到天明,大宋政策做主也不是皇帝。 宋煊心中默默思考,会不会是天子当众宣布命令后,传到了出题人的耳中。 他感慨于官家已经长大,暗示刘太后还政的事? 尤其是东京城皇宫紫宸殿西柚宣室阁,是真宗湾年并重处理政务的地方,更是有影射意味。 至于灵乌赋,不用想,便是歌颂太后为灵乌报喜。 这两种选择是在从根本上找为自己站队的人? 宋煊不知道谁是出题人,但是能够出题的兴许是能够与皇帝经常交流的那种大儒。 所以? 宋煊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前面的人,不仅有监考之人。 同样考场内还有其余打杂之人。 举人在贡院中所需砚水、点心和饭食之类,可以由巡廊军卒供应或货卖。 宋煊依旧还在思索当中,他会想起昨日夹带纸条的举子被推出去。 如此场合,总会有人脑子缺根弦,心怀侥幸。 今日的诗赋很难抄袭,贵在创新,非聪明博学之士难成佳篇。 宋煊稍微迟疑了一会,便直接本着激进派的法子写。 若是写歌功颂德的,很难出彩。 反正是奔着会元来了,不拼一把如何能行? 《吹律听河西军声》,宋煊直接以安西军为主。 苦守西域四十二年的唐骏全军覆没后,下一次汉人军队出现的时候,已然是千年之后。 至于诗赋更是写的阴阳,如今天圣五年,刘太后垂帘听政数载,宋仁宗赵祯已经是十七岁,还未曾勤政。 再加上这个题目还有韵脚陷阱,坤德代表太后。 宋煊挥笔而写明着捧太后,暗里推皇帝。 应试技巧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至于坤德直接被宋煊代指为大地,而非太后。 在一帮学子们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的时候,宋煊已经把诗赋全都写完,静等墨干了。 坐在最前面的主司瞧着第一排的举子宋煊一蹴而就,顿感惊奇之色。 昨日的应试他这里虽然能看见宋煊全都写完了,可也是细细思索了许久才下笔。 今日的诗赋,可是一丁点都不简单。 这个举子如何能这般迅速就写完了? 主司按耐住自己想要去看宋煊试卷的心思,不去多想。 省试都是统一进场出场的时间,全部落锁。 宋煊想要早交卷都没得机会。 于是在等到墨迹干涸后,宋煊直接把试卷整理好,只带时间一到就能把试卷投入箱子里。 随即宋煊直接趴在桌子上开睡,打发时间。 像宋煊这般特立独行的举子,当真是少数人。 旁人自是面露不解,这题目太难,他直接放弃了? 还是随便写一通,自暴自弃了? 当然没有人相信宋煊面对诗赋这种难题后,会马上写完的。 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他们内心所想的事。 张源也瞧见了宋煊的操作,轻笑一声,他明白眼前之人是以诗赋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旁人在这场考试当中急的抓耳挠腮的,可是宋煊如何能被难住? 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天赋。 张源叹了口气,随即又埋头开始苦想,该怎么歌功颂德,却又不明显。 文人的风骨,还是要有的! 作为出题人的孙奭与冯元二人,静坐在屋内。 一壶茶气慢慢升起。 虽然日子有些烦闷,但总归就要到头了,只要过了今夜,明天的策论题目一公布,他们便自由了。 “宗古,这次你出的题目也忒难了些吧。”冯元给他倒了杯热茶。 孙奭只是点头致意,笑呵呵的道: “难点好啊,这样到了殿试的时候,官家才不会过于纠结。” 冯元不可置否。 旁人不清楚这些题的难度,冯元相信作为宰相的王曾等人是理解的。 至于刘太后懂不懂的,不重要。 没有人会告诉她真正的含义。 读书人,许多时候面对外力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的团结在一起。 眼瞅着天子逐渐长大,再加上宠臣当道。 众多臣子自是希望能够拨乱反正,让朝廷恢复到原本的轨道上来。 更是要以刻苦考试挑选出志同道合的后辈来。 孙奭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言语。 身为皇帝的赵祯也不知道今日的题目考什么。 还是考试开始后,皇城司的人前来抄录,随即让人给送回皇宫去。 赵祯拿到纸条后,展开仔细瞧了瞧。 他又回想起孙夫子给自己讲课的时候,自己一旦走神,孙夫子就不再讲解,直到自己回过神来。 最终赵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朕确实是长大了! 肩膀上也可以担起更多的担子来,可惜母后她一丁点都不愿意放权。 作为孙奭最为用心教授的学生,赵祯拿到今日诗赋的题目,便明白他的深意。 只是夺权? 赵祯的心中又没有狠辣到那个份上,只能选择一步一步的试探。 他最终把纸团揉了揉,让自己的心腹宦官把纸条烧了。 赵祯又想到宋煊,不知道十二哥的选择会是什么? 待到交卷时间,宋煊是第一个投箱子的,顺便站在门口等待兵丁打开贡院的大门。 此时贡院外面也是有不少看热闹的闲汉,来询问宋煊考的如何,题目叫什么之类的。 许多人都是靠着贩卖消息来赚取银钱。 宋煊只是说挺难的,至于题目没记清楚,问后面的人。 他快速的通过围观的人群,过去找王珪的驴车。 省试为了防止学子之间相互作弊,许多同府之人的举子,即使不认识,也会分别放置在别的考场里。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相互配合。 “十二哥,考完了。” 王珪见宋煊第一个出来,自是满心欢喜。 他知道,诗赋这场考试,根本就难不成宋煊。 “嗯。” 宋煊伸了个懒腰笑道:“明日再坚持坚持,就算完事。” 这其实与参加高考并没有什么区别,考着考着时间就过去了。 王珪瞧着宋煊在那里蹦蹦跳跳的松筋骨,一整天都要坐在那里,也是够憋屈的。 “睡了挺长时间,脑瓜子都有些发蒙,我怀疑今夜该精神了。” “哈哈哈,不愧是你。” 王珪也觉得依照宋煊的本事,几乎很快就能写完。 剩下的就是十二哥所谓的垃圾时间了。 不能左摇右看,只能选择睡觉这种活动来打发时间了。 包拯脸上神色有些凝重,但是依旧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来。 大家只是打招呼,十分默契的没有询问考的如何。 “哎。”吕乐简一蹦一跳的过来,十分八卦的道: “方才排队的时候,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宋煊搭了句呛,他还挺爱听八卦的。 “有一个学子不会做诗赋,直接胡写一通,睡了好长时间呢。” “哪像我啊,构思了三个时辰,这才下笔的。” 吕乐简笑嘻嘻的分享着自己排队出门听到的八卦。 “哪个场的?” 宋煊没想到此番考试,竟然会有如此强敌。 “甲午场的(第三十一场)。” “巧了么这不是?”宋煊指了指自己道: “我也是甲午场的。” 吕乐简一下子就不乐了! 这场考试赋。 对于宋煊而言过于简单,他定然是一蹴而就就写完了,然后闲的无聊闷头睡觉。 旁人不了解,自己还能不了解吗? 宋煊拍了拍吕乐简的肩膀: “一首构思三个时辰,啧啧啧,小老弟你知道池中十朵莲,我采一朵莲,你采九朵莲的事吗?” 吕乐简眉头微挑: “十二哥儿,你这话听起来像是让我占便宜,可我觉得不是那意思呢!” “菜就多练。” 包拯当然听过宋煊说这话,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哈?” “包黑子,你太坏了!” 吕乐简当即叫起了包拯的绰号。 包拯则是无所谓的道:“菜就多练!” 至少他在构思诗赋的时候,并没有像吕乐简那般构思那么长的时间。 王保听不懂,但是听到王珪给他解释,登时眼睛一亮。 原来这就是读书的好处啊! 他只听说过读书人骂人不会说脏字,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包黑子早就习惯了,但是吕乐简确实是被菜就多练搞红温了。 吕乐简最喜欢开别人玩笑,可是别人开他玩笑,还是有点端着玩不起。 毕竟是宰相的儿子嘛,吕家又是一个大家族。 于是吕乐简气冲冲的说不与包黑子一个驴车回去。 包拯哈哈笑了两声,转身就上了宋煊的驴车。 王泰听完了过程后,笑嘻嘻的主动下车,跟韩琦换了过来,他必须得好好给吕乐简上一课。 三个时辰才构思出来,真是够菜的! 等回了家门口后,吕乐简整个人都有些颓废。 看样子这帮人答的诗赋都没难住,就他自己难住了。 幸亏如今不是以诗赋作为取士的主要依据,要不然吕乐简都不用参加明天的策论考试了。 直接被淘汰了! 省试的竞争越发激烈。 虽说不是百里取一,可能来参加省试的人实力都差不了的。 焦明依旧是早早的就把饭菜做好了,等着他们回来吃。 “对了,十二哥,你觉得明日的策论会考什么方面的?” 听到张方平的提问,宋煊稍微思考了一会: “有关政治的前面已经考了,策论嘛,我个人的想法要么就是经济、伦理方面,要么就是军事方面占比较大。” 押题这种事。 从古至今都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张方平轻微颔首:“我是觉得经济方面较大。” 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 反正就是目前这个情况,就算猜到了大概的方向,但是具体的细节方面也需要调整。 “你们说会不会有关水利方面的呢?” 包拯端着碗,一本正经的道: “前几年朝廷下令沟通各处运河,环绕着东京的几条水系,都做了梳理,虽说大部分完工了,但是黄河依旧不好治理。” 宋煊点点头:“大概也是一个方向。” “但是咱们在发解试的时候考过这道题啊!” 张方平记得这道题,当时是晏殊就是出了这道策论,但是并不是以策论取士的。 “地方上的发解试,与省试又不是一个出题人,他们全都是结合实事来出的,有些相同那也是正常。” 宋煊解释了一遭,反正也没什么太大的可能。 吕乐简却是连忙开口道:“若是真的考这道题那就好了,咱们可都做过。”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找找有关黄河的资料。” 范详最为激动,他是喜欢押题的: “上次晏知府考的是运河,如今东京城距离黄河如此之近,若是考水利,定然会考黄河有关的。” “押一个题,不如押两个题。”韩琦也是看过邸报的: “如今朝廷与西北回鹘是有过买卖,万一出的是西北边境的策论,也未尝不可?” 宋煊放下手中的碗筷,把老仆人叫来,想问他有没有关于黄河一些修缮的资料以及在西北的回鹘资料,在东京城可以买来吗? 老仆人想了想:“请十二哥儿给老朽半个时辰,我去问问。” “多谢,若是问不到也无所谓,大家只是突发奇想要押题玩耍罢了。” 宋煊笑了笑。 根据曹利用的跟自己说的一些有关朝廷上的近况,他觉得考有关与西夏关系的面大。 老仆人自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宋煊也不着急,又叫侍女帮他把洗澡水给准备好了。 他一会要泡一会澡,时间是来的急的。 曹利用听说是宋煊等人押题,明日最为重要的策论,当即吩咐人手在一个时辰内立即去搜罗。 他直接去工部借阅有关黄河的一些数据。 像宋煊他们这样的押题的学子并不在少数,而且许多人都热衷于这种游戏。 从前两天开始,东京城就有不少闲的人卖“押题”这种玩意。 买的人也不再少数。 宋煊在泡澡的时候,其实他对于西夏、回鹘的想法,是以夷制夷,表现好的给他们发大宋的国籍,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他心中早就有了草稿! 至于修缮黄河的题目,这个难度太大了。 毕竟几千年来。 无数人想要驯服这条母亲河。 但是母亲河不听你这个儿子的话,只是一味的突然肘击你这个好儿子! 让你知道她的存在,不容小觑。 宋煊努力回忆着那些历代的修缮黄河的手段。 诸如元代的贾鲁,为了纪念他,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贾鲁河,流过郑州,但是也迸发出了莫道石人一只眼,搅动黄河天下反的事。 明代的刘大夏,传闻烧毁了郑和下西洋的等等资料,但是在治理黄河上也是做过贡献,修筑堤坝,阻挡黄河北流,使得河水南下入淮。 其中潘季驯三次治理黄河都取得不小的成效,但是就是给死去的张居正的家人求情,被明神宗怪罪,直接削籍为民。 直到黄河再次肘击大明,明神宗才启用潘季驯,但是因为缺钱,在第四次治理黄河没什么建树,反倒因为洪水决口淹了大明祖陵,被再次弹劾。 清代的时候,黄河在顺治的时候大概十五次大决口,康熙初期十五年间,决堤次数足有六十七次,之后康熙决心派遣靳辅主持进行修缮黄河。 但是此时的北宋黄河水道,同南宋与元、明清故道都是不一样的。 宋仁宗后期庆历八年,黄河就决口改道了。 宋煊擦了擦长长的头发,又包裹头发好一会,这才听到仆人来汇报。 说是找到了一些资料,先送过来让十二哥儿看看,其余的还在整理当中。 “好,我这就来了。” 宋煊穿好衣服,走出门,去了书房。 张方平等人已经坐在那里开始看资料了。 “直娘贼。” 吕乐简只当是宋煊搭上了大宋第一宠臣枢密使张耆的线,连工部存的册子都能借过来观看。 至于有关西北战事的资料,曹利用都用不着别人,他这个枢密使都能做主。 “十二哥儿哎,十二哥儿,你要是不考状元,真他娘的浪费如此助力啊!” 吕乐简抓起一本册子看了起来。 宋煊倒是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家老丈人是真的给力。 现在他突然理解了宋慈他老丈人是官居一品的礼部尚书,多次利用职权为宋慈提供支持。 要是没有这个老岳父撑腰,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朝中无人莫做官,朝中有人好做事,可不是白说的! 韩琦等人也是又惊又喜。 他们在东京城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就算一时兴起,想要去找押题的资料,可是整个东京城也找不到的。 宋煊倒是没有那么大感悟。 他内心深处只是觉得权力,当真是让人有些着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宋煊就开始看有关黄河的资料了。 众人分散看了许久,直到夜深了,这才各自休息。 昨夜过的很是充实,没有胡思乱想,而是完全把脑子用起来了。 今天一早,宋煊吃饭的时候,便对让老仆把官府的资料先还回去,总归是要注意些影响的。 待到考完试,自己再去致谢。 有这些人在,宋煊也没有露底。 老仆人只是笑着希望十二哥儿能过高中,大家就不算是白忙活。 待到几个人排队的时候,听着闲聊。 针对宋煊昨天睡觉的事,倒不全是嘲讽的。 甚至有人觉得只要把策论考好了,诗赋随便写写也不会拉下太多的排名。 就如同以前一样,诗赋写的好,你才能进入第二轮,后面的考试不至于太差,便能通过。 各自前往各自的考场。 宋煊坐在椅子上,开始磨墨,思考者在如何在西北关系策论上写的更加出彩。 但是当举着牌子的吏员出现的时候。 宋煊有些发蒙。 西北太远了! 唯有东京城近在咫尺,才会越发引人关注。 因为此番省试的考题,当真是有关黄河治理的。 宋煊想到了包拯,不是说脸黑运气不够好吗? 如何他就猜中了! 包拯更是意外之喜,他缓了好一会,才遏制住狂喜,几乎要坐不住了。 真的押中题了! 张方平等人也是内心狂喜不止,自是开始狠狠的构思起来。 机会难得! 宋煊起手就写了一个东京黄河水利修缮策。 “古人言:水利之在天下,犹人之血气然,一息之不通,则四体非复为有矣。” “吾观东京形胜,黄河悬于头顶,汴渠穿于腹心,自景德四年(1007年)黄河决澶州,二十年来堤防日颓。” “今若再遇大汛,则汴梁百万生灵,恐为鱼鳖!谨陈一策,以固根本。” “吾回想起王景奉诏对汴渠和黄河的综合治理,依靠数十万人的力量。 一方面修筑从濮阳城南到渤海千乘的千余里黄河大堤。 另一方面又整治了汴渠渠道,新建了汴渠水门。 不但使黄河决溢灾害得到平息,而且充分利用了黄河、汴渠的水力水利资源。 王景治理后的黄河河道,大约穿过东郡、济阴郡北部,经济北平原,最后由千乘入海,如今已经八百多年未曾发生大规模变道。” “但是待到大宋建立,决口不断,短时期、短距离的分流河道不少,如此一来,若是再不加以治理,将来定会在某一次发生决口,而再次发生黄河改道,祸害千里。” “吾又听闻有臣子李垂想要主动改动黄河河道,致使其去淹没辽国,吾私以为此举甚是可笑。” “自古以来,河南地处平原,而燕云十六州多山地,仅有平原距离黄河河道甚远。” “水往低处流,若是黄河被人为或者自然改道,必定会淹没河南之地,而不会冲着河北之地淹没,此举乃事异想天开,万万不可。” “治理黄河只能因势利导,绝不能轻易破坏黄河自有的河道,否则它会自己找出一条新道来,绝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走的。” 曹利用给宋煊找的资料书。 李垂他在《导河形胜书》中认为如若让黄河的流向发生改变,让下游原本流入河南等境改为流入河北境地。 这样一来,就会让统领河北地区的辽国遭受黄河的折磨了。 而原本就和辽国有战争的宋朝就可以顺利的取得胜利了。 关键是此种想法极为荒唐。 但是大宋这帮宰相们确实觉得十分可行,而且屡次研究,被记录在工部的一些册子当中。 再加上李垂自己个在政治上是一根筋,他不会随着其他人一样趋炎附势的去附和宰相,有着自己的独特想法。 故而天子以及诸位宰相也愿意因为李垂的人品,去相信他这个“黄河改道”的治理方案是正确的。 后续的文彦博就坚持李垂这个想法。 那个时候李垂早死了,然后文彦博主持在开封东北的六河塔去分流黄河,导致六河塔大堤刚完工几个时辰,就发生了溃堤。 附近河北的许多两天都瞬间化为沼泽,当地居民死伤无数。 王安石也干过修缮黄河的是,妄图用耙子来疏通黄河下堆积的淤泥和泥沙,为此专门弄了一个机构。 但是此番黄河在王安石的治理下,比文彦博那次更加严重。 不仅是溃堤,淹没了大约三千万亩良田,使得非常繁荣的淮河地区瞬间就变成了死城。 在宋初,无论是经济,政治,全都是稳步上升的。 但是黄河常年下来一丁点都不给大宋面子,自然灾害无数,并且发生的时间也毫无预兆。 这样一来对以黄河中上游为核心发展的宋朝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所以是想要维护国家利益做出的改变黄河的举措。 使得首都东京不再饱受水患。 但是这群从科举考试当中走出来的“精英士大夫”们,下意识的忽略了黄河的肘击能力。 天真的以为,简单的凭借人的力量,就可以巧夺天工的摆平这条容易发脾气的母亲河。 就如同千百年前的王景治河那样! 最为关键是若是能驯服黄河,就能让百姓不用再去过流离失所的日子,民心还在,大宋不会过早的灭亡。 宋煊先是驳斥了李垂天真的想法,然后才开始说自己的策略。 “《禹贡》载导河积石,至于龙门,非唯疏浚,实有束水之意——吾观黄河水势,当仿禹窄堤激流,宽堤容洪之法。” 禹贡根本就没有说过这句话,宋煊就是为了有更大的证明行,假托的。 反正许多官员在如何治理黄河这件事,都是两眼一抹黑。 “此乃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治河方策。” “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则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 “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 “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也。” “因地制宜的建造堤坝,切不可一刀切。” 宋煊又开始举例。 若是用传统的堵决之法,大概每年需要五十万贯,每年需要服役之人十万往上,但是堤坝的寿命在三年左右。 若是用此法,每年便能节省出二十万贯,需要服役之人也可以减半。 至于服役之人,也无需着急从各地调,只需等待流民前往东京讨生活,编成河工营,可活民、固堤两得。 如今大宋商人越发活跃,可以让商人承包堤岸植树,十年后柳木归其所有,如此可以省官费而民获利,更不允许百姓私自砍伐。 若行此策,十年内可复黄河清盛世。 若仍岁修岁溃,吾恐他日契丹闻汛而动,直捣汴梁! 就算是澶渊之盟签订了,辽国也是以黄河为借口,发生过想要南侵的动作。 宋煊洋洋洒洒的写完了。 幸亏昨天做了些功课,要不然有些数据,以及论证当真是不好搞。 甲午场的主司,不得不注意宋煊。 因为这个学子昨日那诗赋随便答答也就罢了,怎么今日如此庞大的题目,他也能写的如此迅速? 这个监考官明白,许多人对于如何治理黄河,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尤其是这帮举子,尽管朝廷在前几年就兴修河道,可是有几个人会关注这种事的。 无从下手,才是最为常见的动作。 主司瞧了满场的考生,唯有眼前的这个举子。 自从看见题目后,便是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没用太长的时间,就一口气把策论给写完了! 他不知道宋煊是真的会写,还是跟先前一样自暴自弃的随便写写。 主司不能去看,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但这便是规矩。 谁都不能破坏。 冯元与孙奭两个人已经从小黑屋当中出来了。 不可避免的在各个考场巡视。 总体而言,今日这道治理黄河的难题,让许多学子都无从下手。 着实是让他们满意的。 若是能找出一两个真的有想法的学子,那便是为国取材,当真是赚到了。 直到巡视到了甲午场,他们二人发现宋煊已经写完了试卷,并且在等墨迹干,一时间有些诧异。 但是又不能走过去看试卷的内容,只得继续巡逻。 待到终于巡逻一圈后,孙奭才开口道: “你觉得甲午场那个写完的学子,他当真不是胡乱写的吗?” “我不清楚。” 冯元即使心中也十分好奇,但是他们二人都是当世大儒,绝不能做出那种有违规矩的事情来。 孙奭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想要看一看的。” 试卷上写着宋煊的姓名以及籍贯,这是绝不能被提前得知的。 否则糊名就形同虚设了。 “再等等,用不了几天,等他们抄完再说。” 前两场考试用不着太费心。 今日这场考试,看考生们的情绪,大抵也用不着过于费心! 确实如同两位出题者想的那样。 许多举子再看到这道题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骂娘了。 谁会关注黄河什么时候淹没东京啊? 有这种可能吗? 尤其是南方的举子,对于黄河的了解更是知之甚少。 就算南方水系及多,经常梅雨季节,或者下雨,也不至于发大洪水啊! 至于长江流域气候温和湿润,树木茂盛,植被自我修复能力强,水土流失也不严重。 从唐朝起,长江渐渐出现一些洪灾,但是规模都不大,知道清朝同治年间,才爆发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大洪灾。 所以这些举子都不理解黄河的事。 这便是让他们无从下笔了。 除了宋煊等人押中题,其余应天府的学子也是能写一写的,毕竟治理运河那也是河啊! 晏知府对于他们可太好了。 属于是相同的题型,发解试考一次,省试还考一次。 孙奭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总是觉得李垂的法子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如何反驳,希望今日能有人会更加的“异想天开”驳斥李垂。” 冯元却是笑道:“别多想,我觉得李垂的法子百利而无一害啊!” (本章完) 第258章 (双倍月票太猛了,五一必须加更) 有关治理黄河的事。 一直都是历朝历代的难题。 见多识广的孙奭内心深处,总是觉得李垂的法子,不够靠谱。 凭什么黄河就会按照你的想法,去淹没辽国的地界? 当然若是此举真的能成功,对于大宋而言却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 至少河北上千上万亩的良田全都被淹没,变成沼泽。 而且损耗的也都是大辽百姓的利益。 辽国的骑兵便无法迅速的南下攻打大宋的首都。 如此一来,来自北方的压力顿时减弱不少。 自从澶渊之盟后,大宋每年向大辽知府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以白沟河为边界。 (房山地区到涿州地区,张叔夜在被金兵押着过此河自缢而死,誓不过河;李景隆率领号称六十万大军的朝廷军在此地与燕王朱棣血战,一举送掉朝廷军的优势兵力。) 当年赵匡胤认为只要自己能把国库积累到二百万匹就可以开战。 如今澶渊之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送出去的岁币早就超过了宋太祖赵匡胤认为开战底气。 再加上就算澶渊之盟后,为防御辽国及其他北方威胁,大宋并没有大幅度裁撤北方诸军。 在河北、河东(山西)等边境地区长期了维持了规模可观的驻军。 在河北路,此地是防御辽国的核心区域,大宋常驻军在十万往上,驻扎在定州、雄州、霸州、真定府、大名府等地。 在河东路,防御辽国西线以及策应防御西夏,驻军在五万往上。 这些都是禁军。 至于人数更多的厢军以及乡兵(民兵)都没有算作在内。 常态驻军在十五到二十万之间,可也成为财政负担,再加上军政腐败导致战斗力下降。 守护北疆的士卒,甚至都要吃发霉的米。 朝中许多人都对此有些担忧。 若是李垂的决开黄河淹没大辽的计策能够成功。 不仅能轻易减轻防御辽国产生的财政压力,甚至都不一定会继续给岁币了。 还能缩减军队数量,从而有富裕的钱编练出新的精锐士卒来。 辽国想要报复大宋都没什么机会。 可谓是一举多得! 要不然也不会有朝廷重臣公开赞扬李垂的办法,并且为之讨论记录在案。 孙奭只是期待那个早早作答的举子并不是胡乱一气的答一通,而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兴许会扭转朝中百官一举多得的不靠谱想法。 策论题目一出。 该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王珪从驴车跳下来。 目瞪口呆的瞧着一旁还在傻睡的王保。 “中了,中了。” “啊,什么中了?” 王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脸懵逼的询问。 至于许显纯则是在驴车内睡觉。 王珪万万没想到昨天十二哥等人在饭桌上随口押题。 竟然被那包黑子给押对了! 昨天他们夜里可都是在看这方面的资料。 这下子十二哥他考中会元,岂不是板上钉钉了? 尤其是王珪听着外面闲汉议论声。 虽然陛下放出扩招的口谕,可谁想到科举考试改革后的第一次省试,竟然会如此之难? 关键是官家都无法提前知道试题的内容。 此番出题的是当时大儒,教授官家的二人,孙奭与冯元在东京城早就名声在外了。 谁承想这俩老头子出的题目会这么刁钻? 听着别人的议论声,王珪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高兴。 像宋煊平日教导他的那般,将来若是为将,自是要喜怒不形于色,遇事后方能稳定军心。 毕竟那么多人都看着你呢! 同样作为官家的赵祯,省试的题目自己是无法做主的,但是殿试的可以。 他瞧着皇城司的人送来有关省试的题目。 治理黄河? “这个题目可太大了。” 赵祯并不觉得从来没有处理过政务的举子们,会想出什么实际的解决办法来! 但是孙奭孙宗古这个夫子,赵祯是非常认同他的。 赵祯站起身来,走到无逸图,这是孙宗古献给他的。 唐玄宗开元年间,名相宋璟写的“无逸图”献给唐玄宗。 唐玄宗将此图放在殿内屏风上,便于经常看。 京师自己勤政爱民,发奋图强。 唐玄宗确实是做到了,但是到了天宝年间,因为破旧,就换上了山水画。 赵祯又想起孙奭每次给自己讲述经义的时候,总是会把经典历史同当今的治国安民的实际相结合起来。 以前代的“乱君亡国”为鉴戒,体恤百姓的疾苦,以此来巩固大宋的统治。 在自己父皇搞天书运动的时候,孙宗古也是每每直言劝谏,为自己教学的时候,也是反覆规劝。 因为孙奭孙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 如今大宋的中央以及地方官府当中,有不少人都是他的学生。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再次瞧着无逸图,黄河治理的难度太大了。 每年到了夏天,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要时刻担忧东京城会不会被淹没。 稍微有些谣言,便会搞得人心惶惶的。 治理黄河这件事,当真是一丁点都不好解决。 赵祯早就知道李垂的计谋,并且详细阅读过他那本书。 但是若是真的有用,自家父皇那一辈的宰相们为什么不用呢? 针对黄河这种庞大的工程,目前没有一个臣子敢于挑大梁的。 当然更多的是。 大宋目前没有出现一个水利专家的。 岁数最大的刘彝如今不过是十岁,他如今还没有拜师胡瑗呢,而且水利工程也是针对两浙等地。 至于苏轼以及郏亶都是也是针对南方等地治水治田的书籍以及实际操作筑堤。 西湖有名的苏公堤如今还不存在呢。 针对黄河的修缮,大宋目前没有人有这个魄力,挑起大梁。 属实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他又想起来宋煊是不是考过运河治理的策论? 那是晏同书作为应天知府出的试题。 赵祯是看过宋煊有关治理运河方面的策论,他觉得有操作空间,但是不知道能否成行。 毕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学子,如何能挑动如此治理黄河的大梁? “嘿呀,嘿呀。” 曹利用在公房里都忍不住叫出声来了。 搞得张耆面露不解的看向他。 他们二人一间办公用房,其余副枢密使以及其余官员,都在其余的房间。 曹利用让报信的人回家去领赏。 张耆其实也就是挂个职,只是想要专心享受自己的富贵生活。 如今与大辽之间的战事没什么可能会发生的。 先帝的发小王继忠,也就是楚王耶律宗信,虽然前几年已经去世,可他的小儿子还在辽国效力。 对于这个降将,宋辽两国都是极尽赏赐的。 至于西北方面,张耆自认为李明德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占据那几个地盘,人口稀少,想要打进大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也就在边界袭扰一下,干个强盗的勾当。 再加上张耆认为自己过犹不及,待到死后封个王,这辈子就算没白来。 所以他对于许多事都兴趣缺缺,专心玩乐。 “老曹,怎么跟个猴子似的上蹦下跳的!” 曹利用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从办公桌后走近前来: “老张啊,你相信运气吗?” “我当然相信啊!” 张耆指了指曹利用,又指了指自己个,咱俩的运气要是不好,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尤其是当年宋辽战事的时候,辽国主帅萧挞凛被射死。 谁能比他运气还差呢? 曹利用再次放声大笑起来,随即开口道: “今日省试策论的题目,被我那好女婿给猜中了!” “哦?” 他们二人关系匪浅,都是真宗皇帝的心腹。 “就是在我宅子里居住的那个举子?” “不错。” 曹利用摸着胡须笑呵呵的道: “他们几个同窗都住在那里,考完试议论的时候,开始了押题游戏。” “原来如此。”张耆也是笑了笑:“可是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几个生面孔就算押中题目,可是在东京想要寻相关资料,没我能行吗?” 张耆也是笑了笑:“好家伙,让你老曹给赶上了,这不得考个省元出来!” 他想起来今日一早曹利用让仆人把一些资料放回原位的事。 “可是军事方面的?” “是治理黄河。” 曹利用负手而立,显得极为意气风发,若是宋煊能过考中省元,这也是有他的一份参与的功劳,如何能不自得? 张耆眉头微挑,声音里充满了不自信: “治理黄河?” 他当真没想到姓孙的出题够狠的。 敢在大宋第一次科举考试改革,就玩的如此之大! 数千名考生又是以策论为主要录取标准。 治理黄河从古至今都是一道难题,如此策论谁能够写的好? “孙老头倒是真敢出题!” 早已富态的张耆靠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感慨一声。 曹利用却是不管孙老头出题难不难,他只是觉得能在考试当中帮到宋煊,那就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 至于想要搞套试卷,提前漏给宋煊。 曹利用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他觉得宋煊的实力强悍,用不着自己帮他作弊,就能光明正大的取得好成绩。 如今自家的好女婿连中三元看样子是有着极大的可能了。 但是这种大话,曹利用也不会直接往外说。 十二哥儿的那几个同窗也有厉害的。 听他说一个过目不忘,另外一个是上一次的应天府解元。 “无所谓,反正考试的又不是你我两个武夫。” “哈哈哈。”张耆笑了几声道: “你老曹看样子是即将要有进士女婿了,还能与我这个武夫同伍?” “我就算是想去文臣那堆,人家也不会要我啊!” “哈哈哈。” 二人放声大笑。 别看武夫的地位还没有下降的太快,但是他们这群朝廷高层的武夫,也早就被那帮文臣给孤立了。 别说像他们这种新晋武夫家族,就算是与大宋开国的几个武夫家族,那也是同样待遇。 甚至他们家族的人,被打压的都不能担任枢密使这种职位了。 总之,大宋士大夫集团,都在极力降低武夫的存在感,甚至后面的枢密使,也是有不少文官来担任的。 张耆已经听到风声。 近期要把在外政绩极好的夏竦以及晏殊都提到副枢密使的位置上来。 估摸任命时间就是在今年这届科举考试之后吧! 不过张耆也无所谓,只要太后短时间内不死,他依旧可以稳坐泰山。 真到太后要驾崩的时候,张耆自认为自己也没几年好活头来,况且自己还比刘太后岁数大。 况且在张耆看来,女子一般都是活的时间挺长的。 如今枢密使这个职位,张耆就当是多领一分钱,顺便坐看朝中宰相们掐架。 曹利用则是觉得自己越发有盼头了! 今后身边有了宋煊出主意,这个职位如何能够坐不稳? 到时候定要那些人好好瞧瞧。 张耆瞥了一眼还在傻乐的曹利用。 他嘴里的那个运气极好的女婿姓甚名谁没有说。 张耆也十分默契的没有问。 难不成他女婿真的因为押中题考了会元,还能考状元不成? 大宋状元。 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武将的女婿! 老曹他高兴的未免有些太早了。 不过有个进士第女婿,在张耆看来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至于让自己的儿子考进士,张耆觉得不需要,凭靠父荫就可以当官。 张耆更不知道他的曾孙考中了进士为抗金而死。 另外一个曾孙也就是张叔夜,自幼喜欢军事,设计大败宋江,逼得宋江被迫投降,又斩杀数千盗匪。 最终浴血勤王的时候,皇帝主动出去投降,他成为俘虏在得知到了宋辽边境白沟河时自缢。 …… 天圣五年的省试最后一科策论考完后,许多举子都变成愁眉苦脸的。 如何治理黄河? 谁真正的会写怎么治理啊? 还不是硬着头皮写! 本以为天子扩招,大家中进士的机会又大了许多。 谁曾想竟然在省试这里面拦住了。 “听说此番试题是当世大儒孙奭与冯元出的。” “啊?” 另外一个举子把想要喝骂的话又咽了回去。 “听闻东京城每到夏季都会遇到黄河决口的谣言,兴许朝廷真是想要找出能够治理黄河的办法吧!” 百万人口,或为鱼鳖。 谁不害怕? 唐代的时候,黄河尚未严重淤积,但是到了两宋就越发频繁的水患,金元之后,黄河改道南迁,开封水患越发频繁。 北宋初期就闹过至少五次大的水患。 黄河水直接灌进开封城中,城外的良田被淹没。 再加上汴河容易泛滥,开封又要依靠汴河运输。 地下水位又高,内涝频发。 整个北宋时间,前三个皇帝内涝还算事少的,从仁宗到北宋灭亡,平均五六年一次大的水灾。 宋仁宗都为此有想要迁都洛阳的想法。 “倒是苦了我等学子。” “是啊!” 吕乐简听着排队举子的对话,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真让包黑子押题押中了。 以后可不能叫他黑脸了,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吕乐简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昨夜的突击看资料,总归是会让大家有了更多的实际参考,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待到吕乐简出去预定点时,包拯已经被王泰等人围住,大叫着: “厉害!” “不愧是你。” “原来包黑子关键时刻不黑啊!” “哈哈哈。” 相比于愁眉苦脸的众多举子,唯有此处到处都是大笑的场景。 宋煊倒是不着急,他站在驴车上,手搭凉棚。 观察着过往认识的人员。 “欧阳修。”宋煊喊了一声:“来来来。” 欧阳修没有考好,因为他对于黄河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胡写一通。 文彦博想要复刻李垂的法子,欧阳修等人都是持反对意见的,也不知道欧阳修是不是因为此次策论,真的去研究如何修理黄河来着。 欧阳修面色如同苦瓜一般,他当真以为此番能够顺利通过省试。 前面答的都挺不错的,可是最后这科策论,当真是给他一个暴击。 “张源。” 宋煊又喊了一声。 “十二哥儿。” 张源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显然他考的也不咋滴。 毕竟当世大儒出的题目也忒难了些。 此时从贡院里出来的举子们,当真是没有几个好脸。 宋煊又等了胡瑗、阮逸以及鱼周询等人。 再多驴车就装不下去了。 几个人纷纷打着招呼,便听宋煊笑道: “走,总算是考完了,咱们去孙羊正店吃酒。” 鱼周询有些迟疑的道:“十二哥儿,孙羊正店可是有点贵啊!” 孙羊正店可是东京城顶级酒楼。 “无妨,我提出来的如何能让诸位出钱,走着。” “哈哈哈,十二哥儿向来豪气,跟他在一块,你若是出钱,便是瞧不起他。” 吕乐简嘿嘿的笑着: “若是旁人,就算是想要蹭十二哥儿的饭,都没得机会。” “走走走。” 几个人被宋煊满满当当的推进驴车当中。 无论考的好坏,总归是省试考完了。 众人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张源坐在宋煊对面,试探性的询问:“十二哥儿考的不错?” “还行。”宋煊轻微颔首: “我等运气不错,在应天府发解试的时候,策论便是考的修缮运河。” “啊,还有这等幸事?” 张源忍不住感慨一句。 以前大家都注重诗赋。 至于其余三门功课,都是随便写写,只要不过于离谱就行。 谁承想,竟然让他们应天府的给掏着了,运气当然不错。 张方平因为与张源等人不熟,便也没有说什么还有更幸运的事,免得招惹不快。 毕竟只要是考试。 即使是相同的内容,也有考得好,考得不好的! 驴车慢悠悠的奔着孙羊正店而去。 如今这种时间,樊楼那种需要提前预定的场合定然没有位置。 其余便宜些的馆子,也早就坐满了人。 宋煊早就吩咐老仆人订了两桌预备着。 孙羊正店位于东京马行街,主体建筑为三层高楼,飞檐翘角。 檐下悬挂着红纱灯笼。 夜间灯火通明,远望如“仙阁浮空”。 众人跟随宋煊下了车。 只见大门设“欢门”(宋代酒楼特有的彩楼门头),缀满彩稠,鲜花、金箔,门匾以青底金字书写“孙羊正店”,据传为某位宰相所题。 “十二哥儿,咱们真在这里吃?” 鱼周询穷怕了,还是有些不够自信。 据传闻最低消费也是三万多钱一顿饭,还是不喝酒的价钱。 而东京城百姓累死累活一天挣钱也就是一百文,一年天天不休,才能挣三万多钱。 吕乐简站在门口,其实他也没来过此孙羊正店。 他只记得听父亲夸赞过堂兄吕夷简,当年他刚入仕,月俸禄不过五贯八百文。 吕夷简的月俸是如此分配的:一贯供其母亲,一贯供其妻子,八百文供过节,余下的三贯供全家日常经费,平均每天一百文。 元丰中,苏轼谪居黄州时,“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忧之。但痛自节俭”。 苏轼每月初取钱四贯五百文,分成30份挂到屋梁上,每天早晨用画叉摘取一份使用,则其“日用不得过百五十”。 剩余者专门藏在大竹筒中以招待来客。 当然这也不是苏轼最为窘迫的时候,待到他去海南岛受苦,地方官有意刁难,不准他租房住,只能盖三间破草屋,属实是流放官员最低待遇。 他弟弟苏辙被贬到广东的时候,还能买十间房子住呢。 “这太破费了,咱们这群人不得吃上一万钱呐?” 胡瑗忍不住出声劝阻。 宋煊给他度过难关的金叶子,一直都没舍得花呢。 “一万钱,你一个人都不够吃的!” 王泰是真正在东京生活过,且吃过见过的,对于众人的贫瘠的想象感到好笑。 一万钱在东京城也就只能买一身豪华军装! 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一万贯钱是可以在开封城置办一套极为奢华的衣服的。 奢华军装只需要十贯,还是崇文抑武的风气所致,没有人愿意穿。 宋代法律规定:“诸将铜钱入海船者……十贯流二千里,从者徒三年。” 将铜钱带上海船,就有走私到海外的嫌疑,数量达到10贯即判处流放2000里的严刑。 虽然他爹王旦严格要求子嗣,甚至是亲弟弟买条玉腰带也十分不满。 但是王泰是幼子,也有一个疼他的娘,他没少在东京城内高消费。 况且大宋膏粱子弟横行市井,是极为正常之事。 王泰叹了口气: “咱们这群人若是想要吃饱,不喝酒的话,在这孙羊正店至少要五万钱,不过有王保那个家伙在,我觉得五万钱打不住。” “啊?” 这下子连一向豪气的张源都有些难以接受。 欧阳修更是目瞪口呆,他哪有钱啊? “你们一个个别嘴张的那么大,就这要不是提前预定,有钱都吃不到的!” 王泰作为宰相之子,却是给众人解释道: “京师开封无疑是大宋最富庶的地方,富民众多。”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家父曾言:“国家承平岁久,兼并之民,徭役不及,坐取厚利。京城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而上,比比皆是。” 王旦给真宗皇帝汇报,在东京城内家产一百万贯者很多,十万贯者比比皆是,像中等人户一样普遍。 这是京师特殊地点决定的。 大家都是从小地方来的,而且家庭条件也都挺一般的。 平日里一顿饭在家乡几文钱就解决了,如何能吃几万钱的? “十二哥,这也太奢华了。” 欧阳修叹了口气:“却是太破费了,我都不想进去。” 叶顾言等人也是如此。 他们无法想象东京城内十万贯家产的人比比皆是,更不论百万贯了。 那个奢华的世界,与他们距离太远,连想都想象不到,一顿饭要花三万钱往上。 就这还是最为简陋的一餐。 哪有人吃得起啊? “钱是王八蛋,花出去的钱才叫钱呢。” 几个人听着宋煊的话,笑了笑。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有钱是真的好! 东京城百万人口,全都在为利奔走。 就算是那些食利者,也依旧在为利奔走,确保自己的子孙后代也都能成为食利阶层。 宋煊见众人不在过分抗拒,又开口道: “咱今天就当涨涨世面,待到咱们考中进士后,如何还能花不起钱来这吃一顿饭呢?” “就是,就是。” 王珪觉得自己这次买十二哥考中会元,又会有一大笔进账。 待到尘埃落定后,自己再请叔父一家老小来这孙羊正店吃饭,也让他们涨涨面子。 面子这种玩意,可有可无,但有些人就是吃这一套。 一旁侍奉的小二见如此多的举子上门,自是十分欣喜的过来说这吉祥话。 什么诸位举子定然能够高中之类的话。 王珪直接上前与小二言语。 早就定好了两桌,我们这三辆驴车就放在后院当中。 自是有人来招呼这帮举子,说不准哪天便是官老爷了! 尤其是刚考完试,就立即来孙羊正店吃饭,定然是考的极好。 王珪等人跟着小二去绕路放驴车。 孙羊正店地面铺着青砖。 每日用清水冲洗,说句光可鉴人都不是吹牛的。 入门便先看菜。 摆在大厅当中。 用许多模型做出的菜品,供客人点选。 宋煊示意他们点菜,但是都没有人点一点。 反正就是都听十二哥儿的。 孙羊正店过于富贵逼人,让人不自觉地就变得小心翼翼的。 两桌倒是也没有在包间,而是在二楼大厅内。 二楼还有歌舞助兴。 每日都有说书、杂居、以及琵琶女演奏。 若是客人肯出“花头钱”,可以点卖唱女独奏或者陪酒。 宋煊示意小二带着菜单上去,他们先去看一看。 就这菜品模型,没什么太高的参考性。 宋煊前些日子一直都是吃着孙羊正店的外卖。 小二瞧着这些举子,大部人衣着干净,但是补丁也有不少。 至于鞋子更是泥泞的居多。 哪像宋煊这位正主,衣着不说华丽,但也极为干净,不见一丝褶皱,连脚上那双鞋都没有多少泥点子。 平日都是坐驴车出行。 再加上方才说的那番话,又是早有预定,不知是哪家的膏粱子弟。 膏粱子弟一般都会靠着门荫入仕,像眼前这个人肯考进士科的,定然在读书方面极为有天分。 因为东京城的膏粱子弟他这个店小二也没少见。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酒囊饭袋,只是“托生”了好人家,才能有如此潇洒的生活。 让他们去吃苦考进士科为官,极少数人才会成功。 旁边那位一直想要做预订桌的膏粱子弟,便是明证。 宋煊本想着分成两桌,但是大家都太热情了,都是要坐一桌。 王珪笑了笑:“倒是我们四个坐在另外一桌,王保若在,他们谁都吃不到多少东西。” “哈哈哈。” 熟悉王保的都是笑笑。 其余几人如叶顾言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孙羊正店的名字大家都听说过,可是当真没有胆量来吃。 主要是自己的荷包太瘪了。 如今再一瞧这菜单,那更是面面相觑。 孙羊正店不愧是排名第一的店,价钱也是特别的贵! 现在茶饭量酒博士,见宋煊等人落座,自是先奉上香药果子。 就是一些自家研制的开胃小食。 每个人上一份点茶。 “茶沫如雪”。 这都是在座位费上收过钱了。 焦明倒是乐得清闲,跟王保等人坐在一桌,往嘴里扔着开胃小食。 宋煊并不喜欢这种茶沫子茶。 但是在大宋极为流行,一般人想喝这茶,都花不起这个座位费。 量酒博士都给准备完了,随即奔着宋煊笑道: “诸位客官,若是没有想好点什么,我先给诸位报一报招牌名菜。” “可以。” “我店首推的便是羊羔酒,以肥嫩羊肉、糯米加上等香料酿制,酒色乳白,入口甘醇,冬日温饮,夏日冰镇,每日都限量的。” “还有洗手蟹,活蟹现杀,以橙醋、姜末腌渍,食后需以“紫苏汤”洗手去腥,故名。” “脆琅玕:羊骨髓配松菌、笋尖,以高汤煨透,成品晶莹如玉。” “莲花鸭签:鸭肉切丝,裹以薄面皮炸成莲花状,佐以桃花酱,鲜嫩无比。” 宋人爱簪花。 特别是每到春天,万紫千红的花争相开放,篮子里插满了鲜花,一边贩卖一边歌唱。 但是花期总是短暂的,无法满足长期佩戴的需求。 于是以宫廷刘太后为首的,便让匠人制作出花冠,把桃花、荷花、菊花、梅花代表四季之美的花朵,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一年景”的花冠。 桃花酱正是如今最为火热的时候。 欧阳修听着量酒博士报出菜名,应对着菜单一瞧,光是这几个招牌菜加起来就超过十贯了。 尤其是那脆琅玕一盘就十贯钱。 他连忙开口道: “十二哥,照这么吃,五十贯怕都是吃不够的。” 宋煊还没开口,就听到邻桌有人道: “一帮穷书生,来孙羊正店丢脸来了?” 王羽丰随手一指: “方才你报的那三个菜,全都给我上,顺便在来一坛子羊羔酒,另外再上五个菜,我一会要招待我兄弟。” 王羽丰说完后,便十分骚包的甩开折扇,冷眼瞧着这帮人。 他是王蒙正的儿子,靠着父荫入仕,自是看不上这帮苦哈哈的读书人。 尤其方才还说中了进士如何如何。 当真是听着令人笑掉大牙。 王蒙正也并无什么本事,就是家族是豪右,以厚贿赂做了官,搭上了刘美的线。 他的好女婿便是刘从德了。 刘从德也并无什么才能,只不过他爹是太尉刘美,如今皇太后的刘娥的前夫。 前几年刘太后的前夫兼义兄故去,所有的宠爱便集中到了这个侄子刘从德身上。 刘娥不让宋仁宗选的那个张美人,只是嫁给了刘从德为妾。 如今让他听到几个举子嫌弃饭菜贵,那你来做甚? 还占了我看中的位子! “好嘞,客官稍待。” 量酒博士连忙报菜名,吩咐后厨做菜。 他脑子极为好使。 整个二楼大厅内就算是所有客人同时点单,他也能记住。 天生的小二圣体。 欧阳修也听到了那个人的话,脸色腾的一下就变红,十分的尴尬。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 他真的经历过。 故而此时芒刺在背一般,恨不得逃离此地。 其余大部分人也是如此。 王泰回头望去。 他发现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一瞧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便能猜出来是哪家的膏粱子弟。 如此狂妄! 宋煊瞥了一眼邻座的那个人。 他一时间没有分清楚这份敌意来自哪里? 是单纯的看不起人吗? “看什么看,我这桌酒菜少说三十贯往上,东京城一户人家一年也挣不到。” 王羽丰指了指宋煊道: “若是吃不起就赶快挪地滚蛋,别在这里占着好位置,影响我看戏听曲。” 宋煊哼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遂毫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 “哎,量酒博士,我且问你,你们孙羊正店里还养狗了?” 量酒博士当然是机灵之辈,立即就明白了宋煊话里的意思,只能行礼: “回客官的话,店里只有后院养狗。” 宋煊啧啧两声:“那我旁边怎么嘤嘤狂吠不停?” 王羽丰听着宋煊的话,当即大怒: “你说谁是狗?” “我说你了?” 宋煊瞥了他一眼,对着吕乐简笑道: “这人好生奇怪,他怎么还自己拾骂啊?” “真是贱皮子!” “哈哈哈。” 吕乐简自是喜欢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当即大笑起来。 要是比拼关系。 我堂哥可是当今的宰相! 王泰他爹虽然是配享太庙,可也是驾鹤西去好几年了。 县官不如现管。 整个东京城,我不说横着走,那也是畅通无阻的。 “自己主动拾骂之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不是贱皮子又是什么呢?” “哈哈哈。” 王泰也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即笑声像是传染了一般。 欧阳修等人脸上的尴尬之色,也是在一顿哄笑没了。 王羽丰却是气的大怒,但是又不好发怒,因为他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只要发怒,就是自己拾骂,是贱皮子。 为此王羽丰只能怏怏不乐的坐下,但是嘴却是继续讥讽: “诸位若银钱不足,本衙内可借你们几贯,只是利息嘛……按‘坐地抽一’算如何?” 这种就是将本金扣除一成再给到你手上,但是按照原本金算利息,借款期限为一个月,利息一分。 还是较为温和的,短时间内快进快出。 羊羔息是借一还二,年初借一百,年末还二百。 至于驴打滚,利息更高。 王羽丰就是在羞辱宋煊等人,炫耀自己的家世。 宋煊对于旁边那条狗叫,当真是一丁点都无感。 东京城也就是闲散人员太多了,尤其是家里有些权利的二代,个个都想要引人注目。 上次那个宗室子赵允迪也是如此,想要用强权身份压人。 如今看来,这种事在东京城还是过于常见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风气! 宋煊也不在理会他,照着菜单开口念了几个菜。 王羽丰一一对应,发现全都是本店最为便宜的,越发看不起这帮举子。 明明没有钱,还占据着最好的位置。 当真是让人没由来的生气! “没钱来什么孙羊正店,真不觉得丢脸?” 量酒博士刚想唱给后厨听,便又听到宋煊道: “除了这几个菜不用上,剩下这张菜单上的菜全都要。” “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量酒博士也呆愣一会,不确定的道: “除了方才那几样,客官全都要?” “当然了,就菜单上所有菜加起来,才这么一点钱叫个什么事啊?” 宋煊指了指王珪他们那桌:“另外我兄弟们的那桌也同样如此上菜,要不然叫隔壁傻狗瞧见,还以为老子吃不起正孙羊店呢。” 王羽丰目瞪口呆的瞧着宋煊,一时间猜不透他是不是在吹牛。 “啊?” 不仅是量酒博士都惊住了,他自幼在正孙羊店跑堂,十多年来,头一次瞧见如此豪客。 欧阳修等人也都是惊诧不已: “十二哥,勿要如此冲动啊!” “是啊,咱们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张源也是看了那张菜单,若是全都加起来定是超过百贯钱: “我们主要是来喝酒的。” “对对对,险些忘了。”宋煊当即开口道: “上那个你们店的特色什么羊羔酒,一人一坛子,限量够谁喝的啊?” (本章完) 第259章 张三爷又高又硬 别说欧阳修等人没有见识过这样点菜的。 连一向以膏粱子弟自傲的王羽丰久久没回过神来。 直娘贼。 在这东京城内,他还是头一次遇到硬茬子。 让王羽丰一时间没有了应对手段。 他想要翻脸,可是一瞧着对面如此多的人。 再加上宋煊旁边的四个仆人都是身着华服。 尤其是那个大个子,极为雄壮,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 在看自己身边侍奉的小厮,面黄肌瘦算不上,可那也是一点力量都无。 当仆人的如何能比主人高大威猛? 整个东京城,王羽丰就没见过谁家会给仆人穿华服的! 真正动起手来,那也是自己吃亏。 他仗着自己是刘从美小舅子的身份,以及家族有钱,在东京城没少横行无忌。 再加上别人都知道他这层身份,更是忌惮,不会轻易与他为敌。 可以说刘太后的姻亲们,就没有一个能给她长脸的。 一个个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 违反大宋律法的都不在少数。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刘娥也是不会去管这些人违法犯罪,只是想着他们会不会吃了亏。 当刘娥的亲戚,那还真是赚到了,村里的狗都能吃上皇粮。 就算是刘从美再过几年年纪轻轻突然暴毙。 刘娥也是给他岳父王蒙正以及他爹姻亲钱惟演的儿子,都升了官作为补偿。 刘娥的有意放纵,更是让这群人在东京城肆无忌惮。 整个大宋,谁不知道刘太后临朝称制,乃是大宋当家作主之人? 自是有一大批围绕在太后身边的官员。 这群迫切想要进步的官员,屡次照拂太后的姻亲,妄图从中汲取好处,能过更快的升官。 纵然是在洛阳城执法颇为严格的陈尧咨,在东京城当开封府尹,那也无可奈何。 刘从德也被骄纵的没什么才能,仗着姑母刘太后作威作福。 聚在他身边的人。 能有什么好品格? 一丘之貉。 别看大宋百姓以及诸多官员,都对这个进士身份感到十分的羡慕,以及自身优越感十足。 可是在这帮天龙人眼里: “进士,算个屁啊!” 你们自幼千辛万苦的读书,一级一级考试,才能脱颖而出。 成为万千人羡慕的进士,开头也就当个八九品的小官才是常态。 若是无人提携,想要往上走,你且苦熬数年去吧。 哪像我等幼年时就能吃上皇粮。 官职还比你们高,更能平步青云。 这群人不光认为自己回富贵一辈子,子孙也会如此。 直到蛮横的金人铁骨朵砸开他们的脑壳,抢掠走他们的妻女以及世代累积的财富,把他们当作待宰的牛羊一样对待。 王羽丰仗着家族势力的这种人。 本就是看不上进士,更不用说这群举子了。 方才被宋煊三言两语气的心中恼火。 可此时若是学他点满一菜单,更是落了下乘。 不由得手中折扇一个劲的扇风,心中想要扳回一局来。 可脑子又是一片空白,哪有急智啊? 宋煊瞧着眼前的量酒博士: “愣着做甚,你不是说十几桌客人同时点菜你都能记在脑子里,如何一桌你都记不住了?” 量酒博士连忙表示歉意: “好叫客官知晓,咱在孙羊正店跑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点单,故而才会呆愣。” “嗯,吩咐后厨去做,给钱。” 在宋煊的示意下,王珪直接掏出两片金叶子递给他: “我家公子叫你去做,就去做,少不了你酒楼的钱。” 量酒博士最怕这种因为一时意气争斗,然后点了许多大菜却没钱付账。 如今见出手便是金叶子,两片就快能兑换百贯钱了,于是大喜连忙接下。 宋煊看着欧阳修等人惊诧的脸色,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又笑道: “今日高兴,我也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钱吃饭。” 欧阳修还想再劝,就听宋煊伸手止住他的话头: “不过你们都知道的,俺颇有家资!” “哈哈哈。” 王泰连连拱手道: “那今日这顿饭,可真是苦了张三爷了。” 吕乐简等人自是读过宋煊所写的三国演义,听懂了宋煊这话。 几人欢笑一团。 张源倒是佩服宋煊的豪气。 更加对他这个颇有家资十分羡慕。 一顿饭花过超百贯。 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够舍得的。 阮逸更是惊诧。 原来十二哥儿随手送给自己的一片金叶子。 他当真是不在乎啊!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等待客源的琵琶女主动走上前来,询问是否要单点。 “我等同年之间先说说话,回头再说。” 宋煊直接开口道:“你先去给别人演奏吧。”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吃饭的时候,要来强行给你表演节目的人。 琵琶女行礼后便离开了。 另外一桌的两个人瞧着宋煊等举子,慢悠悠喝着酒。 他发现大宋人当真是富裕的不成样子。 樊楼一般人根本就没有位置去。 可就算是正阳孙店,他也没想到会有人斗富! 王羽丰听着张三爷的话,整个东京城有谁能如此豪横? 难不成是枢密使张耆家的儿子? 一想到这里,王羽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谁人不知张耆是刘太后最为受信任的宠臣。 随即王羽丰便静下心来,闷闷不乐的等待,呵斥那琵琶女离开。 宋煊等人在谈论此番省试的事。 李君佑这才姗姗来迟,快步走到王羽丰那桌笑道: “倒是哥哥来的晚了,今日举子考完省试,都堵在街上,路不好走。” “无妨。” 王羽丰又些闷闷不乐,方才失了面子,想要找回来。 可是一句张三爷,就让他偃旗息鼓了。 若是张枢密使家的公子,王羽丰觉得凭借自己的姻亲关系,还真不能在东京城横着走! 因为在人家面前,自己是刘从德小舅子的关系。 不如人家的又高又硬! 李君佑自是善于察言观色的,随即询问: “兄弟如何这般不欢乐,若是怪罪哥哥来晚了,那我自罚三杯。” 王羽丰随即摇摇头,说了事情经过。 本想着占据好位置与哥哥喝酒,结果却不想碰了一鼻子灰。 正是失了面子,心中难受。 “在这东京城,何人敢驳你的面子?” “我看他是找死!” 李君佑当即放下青瓷酒杯: “哥哥给你出头!” “哥哥,别冲动,那个人咱们惹不起。” 王羽丰自从猜宋煊是张耆家的公子后,立即就咽下这口恶气熄火了。 “在这东京城,什么人你我兄弟还惹不起,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王羽丰叹了口气,指了指宋煊的方向。 李君佑是背对着他们坐着。 方才来打时候一群举子呜呜呀呀的,他也懒得听,直奔王羽丰这里来。 毕竟他来的有些晚了。 李君佑脸上刚挂上怒色。 准备教训教训这帮不知死活的举子。 正巧通过人缝瞧见宋煊的面容。 李君佑连忙转过身来,压低头颅,屏住呼吸。 生怕自己被人看见。 但是这一幕却是落在王羽丰眼里,更是一阵惊愕。 果然。 人家真是硬茬子。 否则一项胆子大的李君佑如何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 “哥哥,你认得他?” 听着王羽丰的询问。 李君佑这才小心翼翼的再回头瞥了一眼。 他发现宋煊他们喝完酒又坐下,把自己挡的稳稳当当不留空隙,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认得。” “我哪认得人家啊。” 李君佑连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压压惊。 他在心中暗骂: “直娘贼。” “怎么在这里还遇见这位立地太岁了?” 上一次在便宜的瓦子里遇到。 这次在价格高的孙羊正店也能遇到。 李君佑只能觉得自己运气差。 不过他仔细一想,上一次遇到这位立地太岁。 那是因为宗室子赵允迪仗势欺人非要把人赶出去,自己单独看胡姬。 这次也是王羽丰心生不满,外加看不起这帮举子占据了好位置,引发了冲突。 李君佑突然觉得自己都是交的什么他娘的狐朋狗友啊? 一个个尽是会惹事的。 以前在东京城横行惯了,没有遇到这种敢于反抗的。 如今他们踢到了铁板,自是心生不忿。 但是东京城的水太深了,不是想踢谁都能踢的? 王羽丰见李君佑如此表现,心中越发肯定他定然认识那个人。 “哥哥,你莫要骗我。” 王羽丰也压低声音:“你还说自己不认识他?” “我真不认识他。” 李君佑也是心里极为冤枉:“我只是以前碰到过这位立地太岁。” “立地太岁?” 王羽丰在东京城横行这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绰号。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可知道赵允迪?” 听着李君佑的询问,王羽丰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还一起喝过花酒呢。 只不过在赵允迪成亲后,就收敛了许多。 不在光明正大的去逛青楼了。 从真宗开始,大宋官员互相宴请招来妓女享乐,攀比成风,直到今日都未曾改变。 寇准一代名相,那更是被记载“妓乐器用,皆极华侈,意将压之”,就是想要把找他汇报工作的李允则的威风压下去。 上行下效,许多官员都会用公款大摆宴席,讲排场的。 文彦博在成都府当官三天两头就宴请地方官员,朝廷派御史去探查,到了成都就被文彦博一条龙安排服务好了。 等他回京汇报,自是帮助文彦博隐瞒。 “我听闻他近期是惹到刘太后的人了,才被削官关在宗正寺反省。” 王羽丰压低声音,传递自己得到的情报。 李君佑也是压低声音: “他就是惹到了那位立地太岁了才会出事的,几乎都要踩着赵允迪喝骂他也配姓赵了!” 听到这话,王羽丰险些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他虽然豪横,可是依旧与大宋宗室子弟没有什么可比性。 王羽丰缓了一会,才开口道: “哥哥当真没有诓骗于我?” “那日赵允迪非要拉着我去看那胡姬,正巧碰上,我哄你做甚!” “他当真是张枢密使家里的?” “我,不是,是赵允迪派人跟踪他,他确实是住在张府。” 完了。 张府。 张三爷。 王羽丰脸色煞白煞白的。 张枢密使的儿子,这是没跑了! 李君佑说完后,又死死盯着他: “你方才没惹到那位立地太岁吧?” “没,没吧。” 听着王羽丰如此不自信的话,李君佑当即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真他娘的流年不利。 这段时间自己就不该在外面游荡。 瞧着李君佑的动作以及语气,王羽丰脸上登时一片煞白之色: “这可如何是好?” “你在仔细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字都不要遗漏。” 李君佑又偷偷的回望了一眼: “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一会你把他那桌酒菜买了,就算是赔罪,兴许还有挽回关系的机会。” 一想到宗室子赵允迪的下场,王羽丰不由的手指捏的发白: “全听哥哥的。” 宋煊他们那桌自是吃吃喝喝。 大家都听过樊楼的名号,但是与之齐名的孙羊正店也不逞多让。 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人端着,就算一个菜单的菜,桌子放不下,但是宋人吃饭早就是会间接上好几轮的那种。 一帮年轻人,正是能吃的时候。 狂狂狂吃个不停。 直到三轮过后,又了瓜果上来,这才开始饮酒。 吕乐简打了个饱嗝道:“方才我还以为那么多吃不了,原来大家都是饿死鬼投胎啊!” “哈哈哈。”阮逸擦了擦嘴道: “今日一顿,总算是前面生病的肉全都补回来了。” 众人自是哄笑一阵,人一多吃饭,就容易抢着吃还香。 “这孙羊正店果然名不虚传。” 张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 “纵然无法通过省试,今日这顿也值了。” “我原本想着等我中了进士后,一定要来此地大吃大喝一顿来着。” 至于樊楼,他默契的没有提,因为一丁点都不现实。 纵然是考中进士,樊楼也不是他能去消费的。 “怎么?” 宋煊看向张源道: “张兄觉得自己考的不行?” “一言难尽。” 张源悠悠的叹了口气,面上带着苦涩: “这治理黄河的题实在是太大了,我冥思苦想都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欧阳修也是点点头: “确实如此,我一时间也没有想到。” 叶顾言没言语。 他写了一点有关黄河的方案,毕竟他去年在东京城就被淹了,有感而发。 吕乐简点点头: “可惜,昨天夜里十二哥儿我们几个押题来着,包黑子,不!” 他连忙摇头道:“包大哥儿,他押中了考题!” “啊?” 张源等人顺着吕乐简的手指看向额头带着月牙胎记的包拯。 有他在身边,大家都能确认自己肤色还挺白的。 “当真!” 胡瑗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此番答的也不是那么好,如此多的人,他自己觉得连省试都无法通过。 宋煊颔首道:“押题这种事我觉得要么是经济,要么是军事方面,结果包兄他猜测是黄河方面,果真被他猜中了。” “哎呀,运气当真不错。” “是啊。” 押题这种事大家都做过,但是押中了,这就了不得了。 张源突然想起宋煊在驴车当中只是说了发解试考运河的策论,见自己说没有考好,他就没有提有人押中题目这件事。 想到这里,张源突然感慨于宋煊的细节。 怨不得他能交到如此多的朋友! 于是自顾自的倒酒,随即张源举起酒杯道: “不管如何,省试已经考完了,诸位再纠结也没有用!” “考过的同年希望能过在考中进士,不在殿试当中被罢黜,没考过的同年,三年后咱们卷土再来。” “对。” 欧阳修也是豪气的端起酒杯。 因为他已经在发解试当中落榜一次了,如今再省试落榜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大家还年轻,再苦学三年。 三年后再来金榜题名,那也不算掉队太多。 “不醉不归!” 众人举起酒杯,随即开始喝酒。 倒是阮逸连忙摆手道: “不行,不行,我不能喝多了,这辈子头一次吃到好东西,若是喝酒吐出来,那可就亏大发了。” “待到我等金榜题名后,再来此店吃一顿又如何?” 吕乐简搂着他嘿嘿的笑着: “反正张三爷他颇有家资。” “来来来。” 宋煊举起青瓷小酒杯: “吃吃喝喝能花几个钱?” 于是在这帮人热闹的时候,王羽丰再次听到张三爷这个独到的称呼,越发确认了他便是枢密使张耆之子。 如今大宋最受宠臣子的儿子! 谁招惹得起? 得益于张耆对于子嗣要求严格,不允许他们外出游荡。 故而这些浪荡子,还真不认识张耆几个儿子的面容。 殊不知坐在他们面前的宋煊,那也是“李鬼”罢了! 至于坊间说的宋煊极为雄壮,不知姓名。 李君佑也从王羽丰这里听到张三爷的词,也并没有去联想三国演义。 而是与他一样,加重确认了宋煊便是张耆之子,越发不敢招惹。 最重要是有李君佑提供的居住在张府的情报,让他们二人越发相信。 毕竟,张府占地七百多间房子,属实是皇宫以下,大臣占据房子最多的人家。 而且还是整个东京城的唯一! 其余人家纵然是有权有势,可连五百间房都不曾达到。 谁会认为张耆把自家房子租出去给别人去住啊? 张源自觉通过省试无望,遂喝的酩酊大醉。 宋煊让许显纯以及王保等人分别驾驶驴车送他们回各自的住处。 王珪驴车里拉着的被灌多了的吕乐简等人。 焦明过去结账,询问差多少钱。 却没料到掌柜的把先前收来的两片金叶子又还了回来。 “孙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焦明面露不解之色: “我家公子像是吃白食之人吗?” 孙娘子一介女子,能够经营孙羊正店,迎来送往多了,可今日这种豪客她也是头一次见。 倒不是不想挣这份钱,而是笑着解释: “倒是妾未曾说明白,公子宴请的桌席已经被王公子给结清了?” “你是说方才我那同伴,可是我瞧这账单上两片金叶子的价钱不够啊!” 焦明极为确认王保他没那么多钱,王珪给的钱也够。 “哪个王公子?” 孙娘子便指了指一旁等候的王羽丰二人,焦明看过去,发现是自己拾骂之人,眉头一皱。 “我去与我家公子说,这钱用得着他们出?” 孙娘子连忙拽住焦明:“这位客官勿要过于较真。” 她连忙说了王公子的家世,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类的话。 待到宋煊从二楼下来,便听到了焦明的汇报。 他又看见一旁站立冲着自己露出讨好笑容的那个王公子,再一瞧他身边的那个人,当真是眼熟。 于是宋煊走过去,瞧着他们二人: “你们自愿给我结账?” “自愿的,自愿的。” 李君佑连忙暗暗推了一下王羽丰。 王羽丰这才被宋煊的气势所压迫到,他抬头瞧着宋煊: “我确实是自愿,在座的都可以作证,就当是小弟方才言语多有冒犯,特意赔罪的。” 宋煊打量来他一二,又瞥了李君佑一眼: “今日便给你这个面子。” 李君佑大喜过望,他看见宋煊伸手指向自己,一丁点都不觉得不礼貌。 登时觉得脸上有光,连胸脯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王羽丰未曾想到眼前这位“张三爷”卖了李君佑一个面子,但钱明明是自己出的。 不过好在,他不追究了,那此事就算了了。 “若是张三爷肯赏脸,咱们去万花楼坐一坐。” 听着王羽丰的话,宋煊倒是明白他误会自己的身份了。 他随即摆手道:“俺可不是什么张三爷,你莫要胡乱猜测。” 王羽丰不明所以,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李君佑。 “那公子一会可是有什么安排?” “夜深了,我等要回去睡觉,养精蓄锐,过阵子还要参加殿试呢。” 宋煊说完便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包拯一起走。 此时王珪也正好把驴车赶到了前头。 “上车。” “我走一走吧。” 宋煊喝了许多酒倒是也不觉得喝多了,度数不高的黄酒还挺好喝的。 中原黄酒甜香甜香的。 待到宋煊他们走了之后,王羽丰十分不解的询问: “哥哥,我不明白!” “什么?” 李君佑还沉浸在宋煊方才说给自己面子的激动当中。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 下次再见面,兴许就能一起喝酒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能唤他张三爷,我却不能!” “糊涂!” 李君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人人都知道张枢密使御子颇严,他今日出来饮酒就已经极为冒险了。” “若是你在请他去押妓,夜更深了,如何能不被张枢密使知晓?” “是这个道理,哥哥说完,我就明白了。” “你且得学呢。” 李君佑搂着王羽丰的肩膀,他心中因为宋煊的话,自是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料峭的春寒,也消退了不少。 果然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包拯倒是没有喝多,他酒量相比于其余人较好。 “方才我看那钱他们出了,如何会这般好心?” 宋煊哼笑一声:“他们不是好心,是害怕了!” “害怕?” 包拯面露不解之色,在黑暗当中露出洁白的牙齿: “怎么讲?” “我住在枢密使张耆的家中,坊间传闻你也配姓赵之事便是我说的,他派人跟踪过我,再加上方才你们言语当中,总是唤我张三爷,显然是被误会了。” 包拯随即止住脚步: “那事果然是你干的,我等在进城的时候就议论来着,面若冠玉,极其雄壮,不知姓名,当时方平肯定的说是你,我等还不相信,认为你在家中好好读书温习功课来着。” 宋煊随即摆手道:“他们愿意怎么传就怎么传,只要不影响我便是了。” 包拯忍不住叹了口气: “十二哥儿哎,你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整出个大活。” “哈哈哈。” 宋煊连连摆手狂笑不止。 他只是觉得一向古板的包拯也被自己影响的说俏皮话了,更是有趣。 天圣五年的省试结束,自是许多举子都发愁担忧,可依旧也有不少举子寻欢作乐。 但是礼部确实忙碌个不停。 这群举子第一日考的卷子,礼部的人已经开始轮着日夜不休的誊抄,订正。 就是为了早点拿给阅卷考官们去评判。 前两日考的都算是“副科”,最为重要的还得是第三日的主科。 可是第三日的主科,字多的很。 糊名抄录加上订正,也是耗费不少时间。 到时候考官要初判按照五等制,覆考官在对初判结果再审,若是出现争议卷由主考官再次顶多。 待到最终名次确定后,拆开糊名,核对考生信息,张榜公布。 这期间需要十五到二十天的时间。 主考官孙奭的学生很多,此时在他手底下阅卷的人也不少。 在他的带领下,只能先对前两日的卷子进行评判,待到策论这个字数多,以及更是确定举子能否中榜的再下更多的心思与时间去评判。 宋煊等人回了家,想要各自睡去。 与他同行的祝玉脸色确实不好。 “怎么,方才喝酒喝多了?” 宋煊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叫仆人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祝玉摇摇头,随即开口道:“就是此番有些担忧我考的太好了!” “嗯?” 不等宋煊言语,祝玉自觉矢言,随即大笑道: “吓到你了是吧?” “这话怎么讲?” 祝玉踮起脚故作镇定的拍了拍宋煊的肩膀: “小心我把你的会元给夺了去!” “哎呦。”宋煊随即往前跳了一步,双手伸出手指指了指他: “你别做梦了,我写的策论天下无双!” 祝玉当即举起小巧的拳头: “呸,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哈哈哈。” 宋煊推开自己的房门:“今日你不就见到了。” “哼。” 祝玉当即转身离开,同时松了口气,脸上的忧郁之色不减。 科举是大宋的盛事。 不仅是这帮举子们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考官、官员以及宰相,甚至天子赵祯都在关注这场考试。 如今榜下捉婿,甚至都用不着等到公布进士名单的时候进行。 举子们只需要安心准备殿试这一件事就行了。 但是其余想要嫁女儿的大臣,想的就很多了。 他们在省试过后,就要考虑了。 否则下手慢则无! 范仲淹他老丈人的眼光就极好,本身官职一般,但是女儿都嫁的极好。 而且大宋时复杂的裙带关系,更是为他们政途上了一道保险。 曹利用其实下值后就想来寻宋煊了,但是听到老兄弟汇报,他在孙羊正店定了两桌要去宴请朋友。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曹利用才来,直奔宋煊屋子。 此时宋煊还没有起来,残留着淡淡的酒味。 “岳父今日不用上朝吗?” 其实京城能上朝的官员都挺苦逼的,住的近的可以凌晨四点多起床,住得远的三点左右就得起来准备,然后到达宫内,在待漏院等着,听鼓声再上朝。 欧阳修就写诗吐槽过这种事。 “你小子误会了不是?”曹利用坐在椅子上: “大宋又不是每日都要上朝的,五天来一次就行了。” “原来如此。” “唯有高官才需要每日或者隔日参加常朝,这得看官家的勤政程度,甚至可以居家办公,遇到急务自是会有属吏上门呈报。” 宋煊从床上坐起来:“那在朝廷当官还挺轻松的。” “嗯,待到你考中状元,当官之后,正常是辰时(7-9)前去画卯,酉时(17-19)放衙。” 听着曹利用话里的意思,宋煊连忙询问: “那不正常呢?” “不正常?”曹利用眼里带着笑: “先帝曾经吐槽过近臣多巳时(9—11点)方入衙,未申(15-17)即散。” “甚至还能以病假逃避公务,一病数月,带着病体经常去樊楼玩乐。” 宋煊眼睛都亮起来了。 怨不得大宋是士大夫们都天堂,唐朝是十日一休,但是需要夜间轮流值班。 至于明朝,得益于洪武皇帝的规定,九九六都算轻了! “别高兴的太早。”曹利用哼笑一声: “像是中了进士被派往基层,县尉、主簿等低级官员需全天值守,甚至夜间轮班(如缉盗、巡城)。” 宋煊点点头,随即开口道:“要是我真的连中三元,不能去当个县尉吧?” 曹利用知道宋煊押中了省试的考题,见他如此言语,想必会元已经尽在掌握当中了。 他也不想提前透露想法子把他留在东京城的事。 这小子心野的很。 “谁知道呢。”曹利用摊手笑道: “你小子也不知道讨得大娘娘的欢心,看看上一届连中三元的宋庠,这个称号都是得益于大娘娘的恩赐,甚至直接下令让他留在东京。” 宋煊沉吟了一会,随即摇头道: “我若是中状元也是天子钦点,如何能去站在太后身边?” “我瞧你主意挺多的,如何能这般不知变通?” “我底线还是有的。” 宋煊站起身来,给自己倒杯温水,又给老丈人倒了一杯: “有些时候原则这件事,还挺重要的。” 曹利用就是欣赏宋煊如此敞亮,而且越看越欢喜。 宋煊越发觉得当时自己想的没有错。 当官唯有爬的更高,才能享更多的福! 就算是上班,那也是区别对待的。 要是一直在基层打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榜单没有出来之前,你作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看看书,逛逛东京城,为殿试做好准备。” 宋煊一饮而尽后: “毕竟殿试与省试之间的时间过于紧迫,没有太多准备的时间。” “行。” 曹利用点点头,随即又笑道: “我是有些担忧,到时候你去看榜,有人会直接把你扛走去人家强迫你娶新妇。” “啊?” 宋煊一时间有些发蒙: “东京城抢男人的风气如此之重吗?” “你不懂那些官员或者豪商的心思,能有个进士女婿,可谓是极大的面子,甚至能保证家族的富贵。” 曹利用也是看过那种热闹的场景,记忆犹新: “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学子,那可都是有中状元的潜质的,谁都不会轻易放手的。” “以往还是等金榜题名,但是有人在省试放榜过后下手占了便宜,并且为之宣扬,许多人都瞄着省榜下手了。” 宋煊颔首,当即表决心: “岳父老人家放心,我左有保镖王珪,右有保镖王保,再加上您女婿那也是身手不凡,谁想抢走我,怕是没有这个实力。” “哈哈哈。” 曹利用闻言再次大笑: “你那两个保镖真舍得让他们去禁军当中历练?” 宋煊很是郑重的道:“当然,他们这身本事不去当兵可惜了。” 在京师当禁军其实可以选择不刺字的。 宋煊又坐在一旁指了指远处道: “将来我大宋与西夏定会屡次作战的,军队当中没有信得过的人,如何能行?” 曹利用明白宋煊心中的抱负。 到时候他这个文官去指挥军队,难免不会服众,军中有将领支持他也是挺好的。 只是曹利用未曾想宋煊会想的如此之远。 大宋真正与西夏作战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坐在枢密使的位置上,支持自己的女婿在前线厮杀。 “行,这两个人到时候加入禁军,我会重点关注一二的。” 曹利用知道自己的女婿看人的眼光,有些时候比他还要毒辣。 真不知道他那个师傅是怎么教他识人术的! 翁婿俩又说了会话,曹利用脸上带着笑意离开此地。 在省试榜单没有出来之前,东京城里的各个赌坊卯足了劲头开始宣扬,谁才是此番会元的。 宋煊等较为优秀的学子全都在名单上,供应大家去花钱买筹码。 作为主考官的孙奭,一直都眉头紧皱。 难不成此番策论题目过于难了? 许多举子写的在他看来,都是不知所谓。 倒是也有人写了参考李垂的导河形胜书的例子,孙奭叹了口气,给了中的等级。 这个阶段的考核分为五等:上、中上、中、中下、下。 尤其是李垂的掘开黄河水淹大辽的法子,还是纸面上的,并没有真正执行。 但是相比于胡乱写的举子,写李垂的参考案例,至少说明对于黄河是有些了解的。 冯元也是眉头紧皱,他手中已经太多的中下、下的试卷了。 “宗古,这试卷是否太难了?” 冯元忍不住开口道:“我已经看过了百余名学子的考卷,都没有一个能行的。” 孙奭不语,只是一味的批阅试卷。 冯元瞧见孙奭如此做派,也是捏捏自己的额头,照此下去,连个中上都没有,谈何上啊? 兴许人数不够,还需要从中下找些文采好一点的,给他提到合格线上来。 要不然参加殿试的人数太少,那也是对官家的一种打击。 毕竟官家刚说要扩招,结果作为大宋著名教育家的孙奭,竟然在省试就罢黜如此多的举子。 让官家他如何去想你啊? 待到孙奭阅卷阅的两眼昏花,他都没有看见一篇让他满意的。 甚至有些人拿治理运河的法子来写,孙奭都给了中上的等级。 “宗古。” 冯元见孙奭不应声,便站起身来,锤了锤自己的老腰: “且先歇息一会,吃个饭,明日再判卷,否则真的顶不住了。” 孙奭两眼也是冒了金星,但是更多的是心凉。 难不成此番当真是我出题较为刁钻,他们一丁点有关黄河的想法都没有? 孙奭去观察过黄河,而且也翻阅地方志来着。 每次闹水灾,黄河水灌进东京城内,水位一次比一次高。 若是再无法解决黄河之患,孙奭心中担忧这百万人口连带着这座城,也会与东京城地下那几座古老的城一样,最终都被掩埋在地下。 “哎。” 孙奭站起身来,有些摇晃,被旁人连忙搀扶住: “老师过于劳累了,还是要歇息一二,否则一旦病了,如何还能为国家选材?” “是啊,卷子就在这里,跑不了的。” 冯元也一直都在劝解,其实他内心深处是不相信,大宋的这群举子能写出什么治理黄河的高招来。 不用想就全都是拾人牙慧罢了。 所以他没有孙奭如此有迫切见到解决办法的心情。 孙奭缓了一会,才开口道: “我老了,没几年活头,黄河灌进东京城也无所谓,可我不希望我等的子孙,将来成为鱼鳖啊!” (本章完) 第260章 上等!上等!还是他娘的上等! 孙奭的话语虽然带着极大的疲惫,但是他的话却是振聋发聩。 黄河始终是悬在东京城百万人头上的一把利剑。 若是不解决,黄河突然就给你来一下猛的肘击。 儿孙怎么办? 到时候真的成鳖孙了! 孙奭的话,让判卷的官员们都常常叹了口气。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治理黄河谈何容易? 但是孙奭是当世大儒,又是被陛下钦点的主考官。 背后的用意,说不准就已经与陛下提前通气了。 判卷子本来就是一件极为不容易之事。 众人吃过饭后,本想着休息一会。 可是瞧见主考官孙奭又重新坐了回去。 冯元等人也是叹了口气,默默的跟上。 期望能够早日盼到能取得“上”这个等级的好策论。 哪怕只是如同李垂提出来的理论,也是极好的! 可惜夜半三更了,主考官孙奭都没有看见一张合适的策论。 终于有人熬不动了,开始劝老师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在来判卷子。 否则光是如此熬着,很难精神集中去阅卷。 孙奭点点头,表示自己忘记了时间。 明日不会如此了。 他被人搀扶着下去休息。 冯元暗暗叹了口气,也是回去休息了。 孙奭年岁大了,觉少。 他躺在床榻上,也是叹了口气。 难不成自己当真错了? 不该在为国选材时,如此胆大妄为? 此番不知道要罢黜多少优秀的举子! 可是老夫真的想要为大宋解决这悬在头顶的百年祸患啊! 带着遗憾,孙奭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一早他便醒了,草草吃过饭,便独自一人到达阅卷办公房,去看卷子。 冯元等人也不好睡懒觉。 本以为辰时一刻来,就算是早的了。 未曾想孙学士桌子旁的蜡烛都要燃尽了。 他们赶忙打起精神,陷入了繁忙的阅卷工作当中。 又是深夜。 冯元等人其实已经叫苦连天了。 孙学士昨日就说今日不会如此,可他是否忘记了? 在冯元的提醒下,众人这才散去休息。 孙奭默默的躺在床榻上,老泪纵横。 “看样子老夫真的是太急于求成了。” 教书育人一辈子,告诉他们欲速则不达,结果年岁到了,自己却是想要一蹴而就,甚至是在拔苗助长! 此番省试过后。 孙奭便决定向官家辞去翰林侍读学士这一职位。 第三日。 众人更是愁眉苦脸的判着卷子,获得中下的考生也越来越多。 再次日上三竿,冯元瞧着一动不动的孙奭,当下大惊失色,连忙起身,顾不得打翻砚台。 他冲了过去: “孙学士,你怎么了?” 孙奭麻木的看了冯元一眼。 冯元见他脑袋还能动,当即松了口气,随即忍不住埋怨: “孙宗古,你真是吓煞我也!” 孙奭却是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道宗,你还是先瞧瞧这篇策论,写的极好。” 孙奭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狂喜: “老夫认为此篇当为天圣五年省试的会元!” “啊?” 冯元又是一惊: “还有那么多,几千份卷子没有审阅,如何就定夺此人是会元了?” 其余判卷子的官员听到冯元一惊一乍的声音,连忙看过来。 他们又听到孙学士直接定了会元的试卷,全都离开座位跑了过来。 孙奭内心狂喜。 可是两眼却已经潸然泪下了。 如此大才,终于被他给筛选出来了! 冯元连忙读了出来: “古人言:水利之在天下,犹人之血气然,一息之不通,则四体非复为有矣。” “吾观东京形胜,黄河悬于头顶,汴渠穿于腹心,自景德四年黄河决澶州,二十年来堤防日颓。” “今若再遇大汛,则汴梁百万生灵,恐为鱼鳖!” “谨陈一策,以固根本。” …… 冯元高声朗读的便是宋煊的试卷,并且宋煊在文中驳斥了李垂的荒唐想法,提出了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黄策略。 众多阅卷老师面露异色。 因为他们给那些写李垂之法的,都是给了中上。 如今出现了一个驳斥李垂之法的,直接点为会元。 传出去是否? 冯京念完后,心中也是极为惊诧。 文采不说极好,就是此举子在文中所出的主意,听起来有理有据的,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疑问: “孙学士,此举子所言之法简直闻所未闻。” “万一也是纸上谈兵?” “是啊,老师,这谁懂他所说的?” “万一也是纸上谈兵,岂不是误导了我大宋,更是危害了黄河沿岸百姓的身家性命。” 孙奭却是也不恼。 他方才看了数遍宋煊的策论,已然把试卷上的每一个字全都背了下来。 他也明白李垂的法子为何会受到欢迎? 那就是能够一举多得,最主要的是针对辽国。 取巧嘛! 聪明人都喜欢取巧。 而大宋士大夫阶层哪一个不认为自己是聪明人? 虽然澶渊之盟已然签订了二十多年,可是辽国时不时的就会拿出黄河闹水灾来进攻之事威胁。 朝臣说是苦黄河久矣。 不如说针对辽国突然来袭的兵锋更加忧虑。 因为像他们这些在东京城居住的官员而言。 就算是黄河发大水,淹了东京城,可总会是有洪水淹不到的地方。 而他们居住地恰巧便是如此。 受灾的永远是人数更多的百姓。 孙奭看向提出疑问的学生: “那李垂的言论,就不是纸上谈兵了吗?” 孙奭昔日的学生一下子就哑火了。 “孙学士。” 冯京把卷子放下: “我承认这篇策论文采也好,逻辑也好,可是终究是没有经过验证,就如此草率的定为会元,是不是太儿戏了?” “是啊,有些儿戏了!” “毕竟大宋这么多年的省试,都没有如此决断过!” “儿戏?”孙奭摸着胡须极为肯定的道: “以前没有过先例,是因为没有如此良才,今年天圣五年的省试,便是第一次。” “难道汉高祖刘邦拜韩信为大将军之前,韩信他有什么声望吗?” 韩信非常穷,穷的老母死了,都没钱置办丧事,穷到要饭,忍受胯下之辱。 他去项羽那里去,结果项羽那里还是搞贵族那一套。 到了刘邦这里也不受重用,但是萧何看过韩信写的兵书,想要等待时机再举荐给刘邦,但是韩信不等了。 这才有了萧何月下追韩信,刘邦果然把要逃走的韩信,还是一个治粟都尉给拜为大将军。 即使那么多人都不服,但是韩信就是做到了。 众人听着教书育人一辈子的孙奭现场拿韩信教育,其实也是因为孙奭的名望高。 不是大家不想听教育,实则是众人心中都怀疑: “眼前这个举子,他配与兵仙韩信相比较吗?” 自从韩信出世千年以来,有多少人能够到他! 那也就是李世民夸赞李卫公的才能不输韩信。 冯元等人如此想,也实属正常。 在一个人没有做出成效之前,受到的质疑只会多,不会少。 这是人性使然。 每一个人都是结果论。 故而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之言流传。 并不是谁都拥有超前的看人的眼光。 孙奭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但是他教书育人一辈子,能从一个人的文风当中看出这名学子的性格。 此子极为自信! 孙奭喜欢自信的年轻人,否则治理黄河的千古难题,谁遇到点困难都会知难而退,很难坚持下去。 自信点人才会自傲! 自傲就不允许他自己半途而废。 孙奭已经打定主意,就是要把这个学子钦定为会元。 将来鼓励他去治理黄河。 彻底打掉悬在东京城百万民众头上的利剑! 而且他觉得这个学子给出的具体的治理黄河的手段,并不是靠着像李垂那样的臆想。 假以时日。 定然能够成功! “就这么定了,你们谁若不服,尽管拿出其余人的试卷来与我看。” 众人再次惊诧于孙奭的大胆。 这与他平日里教导学生三思而后行的理念实在是不同。 小老头怎么越来越激进了? “可是此篇驳斥李垂的方法,我等在都是给引用李垂的方法给了中上的等级,这?” 冯元有些担忧,哪有对此割裂的判卷之法? 大家至少应该统一标准呐! “无妨。” 孙奭自从见了宋煊这篇策论之后,他整个人都觉得舒心了许多。 “反正二人都是理论,到时候谁胜谁负,兴许老夫看不到了,但是你们也许能见到。” “治理黄河岂能只靠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策划,无论如将来何都要用在实际上,才能见到真章!” 冯元等人也无话可说。 大家本以为这种省试的答案应该是:一或二。 如此选择才是正常的逻辑。 结果作为主考官的孙奭选了“或”作为标准答案! 此乃亘古未有之事啊! 冯元等副考官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再劝。 毕竟这可是省试,极为重要的一关。 更是关乎着数千举子的前途,岂能如此~儿戏? 但是孙奭却是不再理会他们,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二: “走吧,咱们去吃饭。” 众人再次诧异。 自从孙夫子瞧见了这篇策论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待到吃完饭后,冯元等人又想回去继续判卷,发扬风格向孙夫子学子,可是孙奭却是摆摆手: “老夫年岁大了,要去午睡一会,你们自是去判卷。” “啊?” 冯元等人目瞪口呆。 孙夫子如何转了性子。 孙奭哼笑一声。 此事就如同军事上一般,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纵然还剩下四千多份试卷,他也相信,再也不会有比这篇文章写的更好的策论出现了! 要不是因为规则,孙奭当真就想要拿着这份策论,立即进宫面圣。 如此大才,切不可放过。 否则就是朝廷的损失,更是大宋百姓的损失! 判卷子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 而且能进入省试的都是精锐。 他们纵然不会写,那也是会用心编造一二,绝不会让你这个判卷老师,简单的给出中下的等级。 如今又没有了孙奭这位主考官的监督,大家判卷的速度都是减缓下来。 这牢坐的时间便更是久了。 考官在锁宿期间,除得暴病,可“委监门使臣与无干碍官视其所苦,速令归第”以外,其他不论发生何种情况,都严禁外出。 礼部贡院有“平安历”之设,让考官与家人在锁宿期间互报平安,以免挂念,当然这种“平安历”还须经过监门官的仔细检查,确认其内容“不过以报平安者”,才允许出入。 除此以外,考官与外界的任何联系皆被隔绝。 严格的锁宿制度,对于过惯了悠闲生活的士大夫来说,无疑十分难受,形之于笔墨、见之于吟咏者时或有之。 嘉祐二年那场千古龙虎榜(1057),出任权知贡举的欧阳修对锁宿礼闱深感寂寞无聊,便与同僚互相唱和以打发时日。 他先后作诗二十二首,其中数篇诗篇就抒发了对锁宿制度的不满。 宋代众多的法律、禁令,对官员来说,大都形同虚设,不起作用。 惟有锁宿制度却执行得颇为严格。 这与皇帝亲自派出内侍,加强对主考官的监督是分不开的。 作为皇帝的赵祯极为关心此番省试的结果。 毕竟他是花了真金白银去支持宋煊夺得会元的。 而且在治理黄河这方面,他也迫切的希望宋煊能够给出解决办法。 可是连朝会都举办了两次,孙侍读那里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让赵祯十分的担忧。 他不是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而是忧心孙侍读没有寻到一个可以替自己治理黄河水患的人才。 皇帝还在忧心,听着下面宰相们议论事项,稍微有些心不在焉。 王曾等人也没有在意,继续议论,直到回了公房。 却是礼部的人再等,方才贡院来报,省试的所有试卷全都查阅且复核完了,如今正在整理。 孙学士差人前来询问,几位相公是否要一同去做个见证? 一般待到名次确认后,才会由礼部往上奏报。 王曾相信孙奭的为人,而且为人师表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信誉,定然不会在这种国家大事上徇私。 “待到我等直接观看礼部送上来的名单就可。” “喏。” 礼部的官员告退,这才转身走了。 倒是吕夷简摸着胡须笑道: “东京城内猜会元花落谁家的不计其数,也不知道谁能拔得头筹。” “一会便知道了。” 张知白笑了笑:“我听闻买应天府解元宋煊的人倒是不少。” “应天府?” 吕夷简悠悠的叹了口气:“上一次也是应天府解元宋庠。” “哦,巧了这不是?” 张士逊摸着胡须笑道: “兴许他们之间会有些亲戚关系的。” “若是这宋煊能过中会元,在中状元,这连中三元的含金量,会比宋庠强上许多,自是可以媲美王相公了。” 吕夷简突然开口提了一嘴。 但是几人都明白吕夷简话里的意思,那便是:宋煊有机会连中三元吗? 礼部奏名进士尚须通过殿试才能登第。 但是作为例外,如果皇帝本人处于谅闇(守丧)时期,照例不举行殿试,而以会元为榜首。 如真宗朝的孙僅、仁宗朝的宋庠、英宗朝的彭汝砺、神宗朝的许安世、徽宗朝的李釡、高宗朝的黄公度、孝宗朝的木待问、宁宗朝的莫子纯等人,皆为其例。 宋庠连中三元含金量不高。 一个是他没有参加殿试,另外一个则是刘太后给干预的,把本该属于弟弟宋祁的状元郎头衔给哥哥宋庠了。 如今宋庠在东京城受到刘太后的关照。 弟弟宋祁被一脚踢出去,倒也是好去处南京为县令去了。 此时办公房内就坐着一个连中三元之人: 王曾。 察觉众人的目光,王曾放下手中的册子: “虽然宋煊他名声在外,可是又不是善于策论,想要连中三元有些难度的。” 吕夷简通过他堂弟吕乐简得知宋煊的策论能力也是强的没边,他倒是来了兴趣: “诸位有没有想法,也来赌一赌宋煊他能否连中三元?” “我赌他有极大的可能拿到。” 众人都是惊诧的看向吕夷简。 大宋人是好赌的。 从上到下皆是如此。 要不然宋煊的彩票买卖也不会红火。 “太早了吧?” 王曾有些奇怪吕夷简为何会如此笃定宋煊也能达成此等成就。 “至少要等他真是会元,这个赌约才有效,否则便是空中阁楼。” “待到成绩出来时就晚了。” “好。” 王曾点点头: “既然你选择他能,我便只能选择他不能了。” “若是全都选能,岂不是有作弊的嫌疑?” “今年出题是陛下自己出三道题,最终选择一个,谁都不清楚,如何作弊?” 吕夷简只是觉得想要证明连中三元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王曾能做到。 别人同样也能做到! 而且宋煊还是更加年轻。 王曾今后也不必总是以此自傲。 先前的宋庠连中三元含金量不足。 如今这个宋煊若是真的连中三元,那必然能过媲美王曾。 他也不必那么“骄傲”了! 吕夷简想要利用宋煊,把王曾拉下神坛。 他实在是太想进步了! “确实如此,那我也猜测可以。” 张士逊作为吕夷简的姻亲,自是全力支持他。 “那我就赌他不能。” 张知白笑呵呵的掺乎了一脚。 “既然如此,我便做个公证的裁判。” 鲁道宗也想要知道宋煊他这个敢当街喝骂宗室子的举子,能否完成连中三元的壮举。 几个人伸出手掌,就算是约定。 待到赌约成了,吕夷简摸着胡须笑着道: “我其实是很看好晏同叔看人的眼光,能被他点为解元,定然有着过人之处!” 听着吕夷简自曝底牌,王曾也不在意。 他听过几次宋煊的名字,但是内心总是觉得像是地方上在人造“神童”一般。 倒是张知白哈哈笑了几声,指了指吕夷简道: “果然晏同叔与你是好友,这都告诉你了。” 吕夷简笑而不语,其实是与宋煊为同窗的自家堂弟说的。 晏殊那谨慎的性子,可不会随意说宋煊的情况! “那我去现场看一看。” 鲁道宗也是管辖礼部的,自是要去看着。 众人也没拦着,只是叫他早些带着结果回来。 贡院内。 孙奭在核对宋煊真正的试卷。 名字以及籍贯准确无误。 尤其是宋煊的字还挺优美的,较为少见。 他仔细瞧了瞧,像是脱胎于石淙河的摩崖碑刻。 孙奭越看越满意。 冯元等人却是瞧着宋煊的试卷,全都是上等的评价。 “此子当真是极为优异啊!” “不错。” “策论写的好也就罢了,诗赋也是极为突出。” “这宋煊,应天府解元,莫不是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宋十二,明月几时有?” “对对对。” “真是他。” 礼部官员已经把宋煊报名资料拿出来看了。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倒是冯元摸着胡须笑道: “孙学士不愧是教了一辈子学生,眼光极为毒辣,要不是他点了宋十二的会元,我等还在苦哈哈的日夜不休判卷子呢。” “是啊!” 诸多“坐牢”的官员纷纷附和,拍着孙奭的马屁。 若是孙奭坚持,纵然宋煊其余两科答的如此之好,大家也不会重点关注的。 毕竟敢于在科举考试当中,驳斥一个官员流传已久,且朝廷一直想要执行的好主意,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孙奭脸上的喜色越发多了起来。 他本以为宋煊策论写的足够好,而且超越了本次考生,成为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未曾想到宋煊其余两门考试,那也是答的极好。 如此人才,中了会元,不中状元。 当真是可惜啊! “哎,他已然是解元、会元,数日后的殿试,会不会中状元啊?” 冯元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连中三元!”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众人更是惊喜连连。 在科举考试当中,如此扬名立万的机会当真是不多见呐。 上一届连中三元的宋庠含金量太低。 这一次宋煊要真正的去参加殿试,若是还能中状元。 对于天下读书人,都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孙奭光顾着宋煊提出的治理黄河的法子而高兴了,险些都忘记了他有连中三元的机会。 “宋十二,实至名归啊!” 冯元摸着胡须欣赏宋煊的策论:“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是啊,是啊。” 一帮人在哪里附和。 孙奭只是觉得有些想笑。 在糊名没有去掉看见结果之前,哪一个人会赞同自己的想法? 他们都是在质疑。 直到其余四千多份试卷,再也没有写出能与宋煊相媲美的策论来。 他们才服气! 再加上此时又退去糊名,把宋煊的所有卷子放在一起看。 如此优异,那谁还不会夸两句啊? 这都明牌了! 世上从来都不缺乏马后炮! “怎么,结果已经出了?” 鲁道宗瞧见大厅内呜呜渣渣的在讨论着。 众人连忙向宰相行礼,就算是孙奭也不例外。 鲁道宗点头示意,然后才走到中央的桌子前: “让我瞧瞧今年的会元是谁?” 鲁道宗拿起最旁边的试卷。 经义,等级为上,宋煊。 诗赋,等级为上,宋煊。 策论,等级为上,宋煊。 “宋煊!” 饶是鲁道宗心情沉稳。 可是也没有遇到过如此优秀的举子。 他细细看下来,然后到了策论治理黄河,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旁人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 鲁道宗全神贯注的瞧着宋煊写在试卷里的办法! 相比于李垂的纸上谈兵,鲁道宗更加相信黄河绝非人力能够控制的。 他的想法不单单是为大宋解决决堤的困扰,还能把这种灾害转移给辽国,长此以往,大辽的国力会越来越弱,便是给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好机会。 别管到时候燕云十六州是不是汪洋或者沼泽,总归是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 但是鲁道宗却不这么想,治理黄河是必须的。 但是前提要有足够的经验与成熟的方案,贸然行动只会给大宋带来更多的灾难。 一旦治理黄河失败,受到伤害的还是大宋许多无辜百姓。 “筑堤束水,以水攻沙!” 鲁道宗喃喃自语,随即看向满脸带笑,连褶子都带笑的孙奭: “孙夫子当真是慧眼识珠!” “哈哈哈。” 孙奭得意的大笑了几声,他觉得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为国家选出一个可以治理黄河的有用之人,此生也无憾了。 鲁道宗又看向一群复核官:“你们也都赞同孙学士的看法?” “我等阅卷七千五百其七十二份,皆无出其右者。” 鲁道宗颔首,随即开口道: “你们速速把通过省试的名单整理出来,我要带着这批举子的试卷一同前往皇宫,面见官家。” “是。” 有了鲁道宗在这里坐镇,众人的行动越发快了起来。 孙奭差人给鲁道宗看了茶。 鲁道宗已久是在拿着宋煊的试卷,仔仔细细的看,良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把宋煊的试卷折好: “孙学士,对于这篇文章如何看的?” “相比于李垂的空谈,我是觉得宋煊的法子有极大的可施行性。” 孙奭摸着自己胡须,面露沉思之色: “待到时机成熟后,再细细询问一二,我总觉得他并没有全都说出来似的。” “啊?”鲁道宗面露不解:“从哪里看出来的?” “直觉。”孙奭微微侧头看向鲁道宗: “老夫教书育人一辈子,看过许多学子,此子文风极佳,且游刃有余,让我总觉得他还是没有全都把好主意说出来,而是重点抛出一个法子,用来反驳李垂的天真想法。” 这种说辞,鲁道宗便是不敢苟同了。 因为经验之谈,他根本就无法判断。 “治理黄河是一件大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鲁道宗终究是松了口气: “看样子宋十二还是有些才能的,并不是单纯的以诗赋闻名于世。” 孙奭点点头,他已经打定主意,待到尘埃落定后,定要与宋煊详细谈一谈。 于是在这些考官的忙碌下,鲁道宗示意属官帮他拿着此番通过省试的学子名单以及一些较为优秀的考生试卷,他亲自拿着宋煊的试卷前往皇宫。 至于孙奭在后面乘着驴车一同走。 王曾等人还在忙碌。 便看见鲁道宗急匆匆的回来,并且宣布要去找官家呈报宋煊的试卷。 王曾面露奇怪之色:“发生什么事了?” “那宋煊可是得了会元?”吕夷简立即出声询问。 “当然。”鲁道宗开口道:“舍他其谁?” 吕夷简脸上当即流露出笑意,并且看向脸上带着几分诧异的王曾。 王曾诧异是不是宋煊得了会元这件事。 而是一向为人刚正,嫉恶少容的鲁道宗会说出舍他其谁都话。 “他写的策论当真如此之好?” 听到王曾出声询问,鲁道宗脸上带着笑容:“岂止是一个好字就能形容的!” “啊?” 这下子连吕夷简都显得极为诧异了。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听着鲁道宗说孙学士看见这篇策论,便定为会元,后面数千份卷子他一份也不去看了,免得污了眼睛。 此话一出,让王曾等人更是感兴趣,纷纷叫嚷着要看一看。 但是鲁道宗却道: “无论如何都先与官家看,待到孙学士来了,可以一字不落的复述给大家,他说自己全都背下来了,越看越欣喜。” 王曾等人虽然被鲁道宗的话给说的心痒痒。 但是他们都不是弄权之人,自是要先紧着官家去看。 赵祯本来下朝后,在自己的房间里观看宰相们已经处理过的政务,以此来增长见闻。 孙奭等侍读不在,赵祯也就没有了心思去学习。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便见到有人来通报,说是几位宰相联合求见。 赵祯当即一个激灵,随即让人把他们请进来,并且赐座。 鲁道宗说着省试名单已经出来了,另外还有会元以及一些排名靠前举子的试卷。 赵祯立即来了精神,他打开名单一瞧。 头一个名字便是宋煊,籍贯应天府宁陵县。 “哈哈。” 赵祯忍不住笑出声来,十二哥他当真考中了会元! 朕可是花了整整五万贯押了他赢! 这是赵祯第一次投资的买卖,他心中极为得意。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看错人,宋煊果然是有实力之人。 考生宋煊: 经义:上等! 诗赋:上等。 策论:还是她娘的上等。 赵祯已经没有去看其他人的名字了。 他满眼都是宋煊三门功课,全都是上等的字眼当中。 赵祯知道宋煊是挺强的。 可是他没想到宋煊会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照此下去,十二哥当真会成为朕第一次主持殿试的第一个状元郎! 而且他还是朕第一次主持殿试,第一个连中三元之人。 如此多的第一次汇聚在一起,让赵祯随便畅想一下将来,就变得极为激动。 更不是用说他与宋煊之间幼年时,还有着极强的缘分! 赵祯一时间神情激动,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年轻的皇帝还没有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这项技能。 但是坐在下面的王曾等人却是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被鲁道宗勾得心痒痒。 他们都想要瞧瞧宋煊到底写了什么拍案叫绝的策论,让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孙奭如此推崇。 试卷只判了前面一点,他就定夺下来! “敢问陛下可是看完了?” 赵祯这才从狂喜当中回过神来: “啊,还没有,我这就看。” 赵祯平日里跟宰相们也不会说朕朕朕的。 他把名单放在一旁,其余学子他并不知晓,所以看不看都无所谓。 然后赵祯拿起放在头一位宋煊的策论面带喜色的看了起来。 《黄河水利修缮策》: 赵祯细细阅读下来,脸上的喜色全都被严肃之色代替。 他曾经细细问过孙奭有关黄河水患的事。 孙奭言明少则十年,黄河的水患便会越来越严重。 若是官家不想每年夏天东京城都被水淹,还是要早日把治理黄河的事提到议程上来。 至于李垂的主意,即使受到了许多朝臣的肯定,但是孙奭却认为不行。 赵祯也是受到了这位侍读的影响。 宋煊在策论当中写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方法,若是此法能行,赵祯相信后人定然会依照此法而行,去治理黄河。 就如同都江堰一般,功在千秋! “朕觉得写的不错,但是有些地方朕看的不是很懂。” 赵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带上了一丝严肃之色。 王曾是个急性子,他不等宦官拿过来,便主动上前从皇帝手里拿过来站在一旁就看。 直到此时,孙奭才慢悠悠的走进大厅,冲着众人行礼。 “哎呀,可叫我好等。”吕夷简倒是没有凑上去:“孙学士可是带了誊抄本?” “带了带了。” 孙奭笑呵呵的从袖口当中掏出来抄了宋煊卷子判分的试卷。 吕夷简也是快步走上前去,他着实是好奇,宋煊能写出什么惊天神策来。 搞得每个看见的人,都如此沉默不语,甚至还看不懂。 我就不信,还有我看不懂的策论! 孙奭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恭喜赵祯获得一良才,若是此法能行,黄河之患便可以在官家手中终结了。 赵祯听着孙夫子的话,脸上也是带着笑意: “孙夫子,只是其中策论的有些内容我不大明白。” “不明白便不明白。” 孙奭又是开启了教育模式。 天子哪能无所不知啊? 专业的事情自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便是天子的一大“德行”! 而不是让人去胡乱指挥,甚至是皇帝自己胡乱指挥。 赵祯这个人从小就是听劝,尤其是孙夫子这样的老师。 他连忙表示自己记住了。 王曾足足看了三遍,才目露异色:“这是谁教给宋煊的法子?” “我听晏殊说过,宋煊他本就是神童!” 听着皇帝的回话,王曾忍不住惊叹,若是此法能行,此子当真是天纵之才! 真乃大宋之幸事! 以前他还觉得是晏殊想要快速回到中枢,故而在应天府大兴教育,而且还搞得政绩极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 关键还推出宋煊这么一个“岁数大了的神童”,怎么看都像是造势的! 而且晏殊还不惜用自己的一句之师,为默默无名的宋煊积累名望! 现在王曾发现自己错了。 简直是错的有些离谱! 晏殊那种人,若不是宋煊自己争气,他如何会使出这般力气为宋煊扬名呢? 宋煊名动洛阳之事,便是晏殊一手策划推动的。 吕夷简看完之后,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只是觉得宋煊先前有手腕,是个在官场上厮混的好苗子。 吕家也愿意与他结盟,甚至吕夷简都打算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堂弟吕乐简,多多关注宋煊,并且他们兄弟俩之间来往信件密切,大部分都是关于宋煊的。 现在吕夷简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宋煊。 “若是此法真的能成,我大宋兴许就再无黄河水患之威胁。” 王曾悠悠的叹了口气: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宋煊给我的惊喜太大了。” “先前我还觉得晏同叔不过是为了给宋煊积累名声才会如此,倒是我错了!” 赵祯听到王曾如此评价,连忙惊喜的询问: “王相公也是觉得,十二哥的法子能成?” 几个老臣都没有注意赵祯的称呼,王曾把手中的试卷传递给副宰相张知白: “臣以为大可一试。” 鲁道宗却是又开口道:“官家,此事且不可着急,还需细细考察才可。” “臣也以为如此,欲速则不达。” 孙奭也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宋煊年纪轻轻,若是一下子就让他挑大梁,就算是政策好的,可是执行层面也会打折扣。 而且修缮黄河也是一件长久之事。 宋煊的法子固然可行,但也需要实验一番,而不是大规模就推进工程。 否则对于朝廷耗费极大! 赵祯颔首,他也明白孙夫子的担忧。 “此事我没有什么疑问了。” 赵祯倒是不觉得有孙夫子这个主考官以及诸位宰相在,会影响十二哥中会元的事情。 于是赵祯开口道:“但是还需要问过母后才行。” 刘娥临朝称制,又有先皇遗诏,大小事都要过问,而且还是会元这种较为重要之事。 “理应如此。”王曾重新拿回宋煊的试卷: “我等同去。” (本章完) 第261章 白龙鱼服(求双倍月票) 同样是仙桃,那也分3000、6000、9000年三个档次。 3000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吃了长生不老。 6000年的吃了可以立地成仙。 9000年的吃了可以与日月同庚。 类似的效果在不同的炼度下会展现出不同的效果,而且很多时候这些仙药的效果并非暂时而是永驻的。 现在被称为“金丹”的不死药,在不同的炼度下就展现出了巨大的性能差异。 “3000年”这一档次的金丹主要发放给朝贡国还有夜勤局的人。这一层次与其叫金丹,不如叫玉露更合适,因为它是口服液的形制,并未真正塑炼成丹药。 这是大内为了“批量生产金丹”而做出的改进,把原先在小坩埚里炼制的一粒一粒的金丹,换成了药釜里面一炼一锅的版本。 这种3000年金丹生产起来相当快捷,因为它本质上是一种毒药,吃下去的时候并不能延寿,而是会折寿。它可以让人青春永驻,但青春永驻的时间是以燃烧寿命为代价的,会让服药之人的寿命跌落到预期寿命的一半不到乃至更多。 如果本来剩余的寿命不长,那吃下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立刻暴毙。夜勤局普鲁士分局的负责人、兼普鲁士摄政王汉斯在吃了之后也只剩下了一个月的寿命。 不过这也确实符合了“长生不老”的定义,只是长生和不老分开来了。在阳寿内不老,在阳寿之外因为被标记了所以神魂不会溃散,可以作为默工来积攒重新回到尘世的机会。 到了6000年这一阶段,这就得是朱先烯炼制的丹药了——这个劲更大。身体状况一般的袁都督吃了之后,寿命直接被缩减到了月余。但这带来的效果也是相当突出的:默工状态的袁都督,其感受更接近阴神。他对外界的感知的大部分都被保留下来了,他的思维依旧清晰,五感依旧敏锐。这种程度上,说是立地成仙也不为过。 而这种状态的本质,是元神得以凝练不散的结果。这带来的另一个作用就是不死:只要身体不遭受不可逆的破坏,那么就算短暂地“死一会儿”也可以活过来——死得太彻底不行。但如果只是短暂死一死,比如袁都督被肉夹馍噎死/气死的那一会儿,死了也就死了,等缓过来了之后自然也就活了。这也算是仙人才能有的特质。 只是因为他没有修炼,没有法力,所以这种状态下的他难以对现实世界进行影响,朝廷便给他定做了一套玉俑的身躯来供他使用。 至于最厉害的9000年的丹药,目前尚未有人见过,只在理论之中。但理论上,应当还有其他的同类丹药在朱先烯所制丹药之上。因为这一口下去直接把袁都督药倒了,这药效未免也太大。虽然阴神的状态对命不久矣的袁都督来说非常赚,他本人也很满意,但毕竟还不完美。所有人都觉得,这要药应当是可以再进一步的。 不过就实用性而言,有这两个档次的差不多就够了。 6000年一档的,现在已经在锦衣卫内小范围使用。包括文鸳在内的许多人都吃过了。 这对战斗力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增强,每个人都得到了凝练不散的元神之后,可以执行的任务就大大增加了。配合药房的诸多仙药,现在就算遭遇了更大的损伤也可以从死亡中被救回来——这种“更大损伤”的意思是包括许多开放式的,会导致立刻暴毙的致命伤。 练气士的身体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但人有时候等不及自愈就会暴毙。现在元神不散,躯体就算暂时死去神魂也会留在躯体内,等到身体状态回复的时候元神便能重新接管身体。袁都督当时的身体虽然油尽灯枯,但这一特质还是发挥出来了,他短暂死去的时候就是这么复原回来的。 现在的锦衣卫在团队作战中基本已经不会死了。除非全员团灭,否则哪怕只要剩下一个人,都能用丹药或者其他的急救手段激活练气士身体内的自愈机制,让身体从死亡中恢复,然后让留存在身体中不灭的元神重新接管身体。不只是人,先前试药的丹犬也都获得了类似的效果,现在连狗也不会死了。 所以这种时候,猫车就相当重要了 至于3000年一档的仙丹,现在被当作提高夜勤局战斗力的药物来使用。这对夜勤局的成员产生了巨大的激励——6000年一档的金丹可以用稳固元神来抵御剧烈的外部创伤。但如果要抵御内伤和疾病,3000年一档的就够了。 这“长生不老”是货真价实地在3000年的金丹上体现了出来。所有服用3000年金丹的夜勤局成员都回到了身体的巅峰状态,他们在死后的去处也得到了确保——虽然显然是不如成仙的,但默工的状态完全可以接受。以及,在欧罗巴的默工有一种特殊的履职方式,这种状态对夜勤局的成员来说更加是一种激励. 而现在,第一次实战检验到了。 落地的锦衣卫正在进行整队。其实刚才拍地上的时候就拍死了几个,毕竟超高音速撞地板不是谁都受得了的,只有文鸳这样的军校生和陆槐阳这样的半步筑基可以抗一抗。 不过不要紧,他们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还能立刻投入到战斗之中。 “好了没?”陆槐阳回头看了看,行动中的医疗组正在对那些砸地上摔死的锦衣卫进行抢救。 他们从背上拿出高压除颤仪,搓出电弧,然后对准胸膛猛地一电——活了。还有些人活过来之后还半死不活,医疗组围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掰手指的掰手指,也活过来了。 “好了。”戚千户比了个拇指。他其实是丹修,不是医疗练气士,他之前也很抵触被人把丹修和医疗练气士搞混,就像程序员过年回家被人叫去修电脑一样。 不过吃了6000年的金丹之后,就算不怎么精通医道的他也能提供战地医疗救助了——反正就是电击一下而已。如果是雷修还不如用带电池,直接用手来电击就可以。 几分钟的时间,落地的锦衣卫就完成了整备,死的、半死不活的,现在都好好地待在这里。 这次行动有陆槐阳和戚千户两个人担当。陆槐阳是主官,戚千户处理一些技术性的工作,也顺便记录一下这些丹药在前线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刚才他提供战地急救后,顺便也做了检查。 “很好,一切正常。”点名之后,陆槐阳点了点头,“这状态就是和以前不一样。毕竟不会死了是吧.一个个都拽起来了。” 虽然这长生不老药确实会降低寿命。但他们本就是练气士,身体非常健康。哪怕是丹狗,吃了之后都还有一条狗寿命的好几倍。锦衣卫吃了之后,还剩多少寿数姑且是个人隐私,但这还是让他们很满意的。因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状态其实本就持续不了多久就要正式进入天庭了。趁这个时候利用等级差来建立一些功勋,这性价比是相当高的。 展现在锦衣卫上的,就是他们现在对出任务这件事非常积极。手上拿到锤子之后,他们看谁都像钉子了。这一感觉商洛之前也体验过,现在大家都可以体验到。 “那么.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各位,按照计划开始准备吧。” 他们被投送到了伊罗黛亚莎前进路线上大约一小时之后会经过的位置——虽然还有变数,但这个距离同伊罗黛亚莎已经相当接近了。即使她的大军不从这条路走,锦衣卫也可以立刻开始围追堵截,倒也不碍事。 以及,这次的主攻还是要由连山号的舰炮来完成,锦衣卫落地之后主要负责的是对舰炮炮击的观瞄修正,以及对伊罗黛亚莎的行进进行阻滞,让舰炮更容易击中。 此时,落地的范围不只是有他们,还有一些带着友军标志的人—— 按照约定,举着小红旗的夜勤局干员从草丛里面走出来。刚才天降一队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现在看到锦衣卫整队完毕之后他才敢上去。他除了用作暗号的小旗之外并未携带任何武器,只是直接根据面部特征找到了陆槐阳本人。 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陆槐阳示意他用文字来进行沟通。灵网内的文字信息是可以自动翻译的,他们之间可以通畅地交流。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们都准备好了?”陆槐阳问。 “是的,阁下。这次行动的后备方案由我们来执行。如果来自震旦的末日武器都不能摧毁伊罗黛亚莎,那么我们就只好转入备用方案了——我们会与伊罗黛亚莎进行长期的对抗的,我们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方案。” “很好,那祝你们好运。”姑且也是同行,陆槐阳表现得相当和善。他也从商洛的口中知道过这些人。 莫名地,他觉得这些人和锦衣卫有些类似——毕竟,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角落,都有在暗中为整个社会遮风避雨的人。只是要论及待遇,他们比锦衣卫差远了。锦衣卫是军户,某种意义上全员都可以算是“封建贵族”,搁在德国至少也是个容克老爷。因为他们在锦衣卫有个世袭的岗,成了练气士就干员,没有成就练气士也能在锦衣卫找到一份后勤工作,或者借着军户的便利去考军校也是可以的。 这种时候,锦衣卫往往不太会计较物质上的待遇。因为他们基本已经进入物质的自由了,每月发放的物资只要填表就行,家里的米面粮油是吃不完的。虽然现金上确实缺了一点,但除了现金之外都不缺。更有不限量的罐头供应,这算是特别优待——虽然有人吃罐头也会吃腻就是。 但这些夜勤局的干员们,他们是在没有这些待遇的情况下,拿着微薄的薪水做着杀头的活儿,他们在以凡俗之躯与精灵对抗。陆槐阳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是真正的勇者。 “我只想说.感谢。感谢。”他也对陆槐阳说道,“各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震旦人你们的仙药,治好了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太感谢你们了。” “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陆槐阳回道,“你们现在服用的金丹并不是最好的。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要论功行赏,我们会发放更好的金丹。” “震旦,竟然如此慷慨?!” “因为我们只想把这里的事办完,并没有那些个物质上的追求。”陆槐阳说出了这次行动的目的:这对于大明来说可以说是无私的帮助了,毕竟这世界另一头的事情确实和大明的切身利益没有一点关系。就算要维持世界秩序,也不是非要救这里不可。 统治世界的力量会关注到这里,主要还是得益于商洛本人的推动。这个问题,大明只当是来练兵,但对于普鲁士来说就是面向新世界、新常态的一次跨越式进步了。因为他们先前给罗马砸了那么多钱,连个水花都没看到,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凭借着信仰在坚持。现在震旦刚一走马上任,就给他们发放了许多货真价实的超凡力量,甚至可以福泽家人。他们自己吃了之后,还有给家人用的部分。 这种来自伟大力量的垂赐,是在与罗马合作的过程中从未体验过的——甚至罗马从未打算来露面,更不用说来伸出援手了。 “不过我想问问,你们准备的‘后招’是什么?” “非常好用,我的阁下。罗马王陛下要我们暂时保密,但如果行动不顺利的话,您很快就能见到我们的后招了。” “我都不知道是顺利更好,还是不顺利更好了”此时,连山号已经过了顶。下次连山号经过头顶的时候,战斗就会直接开始,那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 “不过别的不妨事。”陆槐阳提醒道,“那个猫车一定要抢下来。对锦衣卫来说,那猫车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本章完) 第262章 此乃真龙隐现(今日爆更2w) 古人对于这种卦象。 尤其是如此令人震惊的卦象,第一个就表示不相信。 可轮到他们自己去算卦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会相信。 尤其是在算命这方面,利于我的那我得相信。 若是不利于我的必定是有人克我。 干掉克我的人,那我的运气就好起来了。 况且大宋盛行道教,先有五代末北宋初的著名道士陈抟。 陈抟那也是个过目不忘的主,在后唐考科举落第,从此开始清修。 周世宗柴荣喜好道士烧炼丹药,点化金银的法术,留陈抟在皇宫住了一个月。 民间传言他曾预言赵匡胤是皇帝命,但是赵匡胤对他无感。 唯有赵匡义继承了周世宗柴荣的小喜好,对陈抟极为看重。 再加上澶渊之盟,宋辽议和对“天无二日”的中国中心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导致宋真宗为此闷闷不乐。 不少臣子建议积蓄力量兵取幽蓟,洗涤这个耻辱,但是被宋真宗拒绝了,在这方面上,他还不如自家老爹赵匡义呢。 然后王钦若建议不如搞封禅。 自此宋真宗开展了借助祥瑞、封祀道教,昭示天命在宋,粉饰太平的天书运动。 十几年的时间,对于道教的扶持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故而算卦的摊子也是不少。 这些人也都能混口饭吃。 赵祯自幼跟在他爹身边,其实对于这种事,内心深处是不怎么相信的。 因为无论是他爹还是他母后,都与他说过这种事情背后的意义。 特别是刘娥临朝摄政,下令把“天书”随同宋真宗一起下葬永定陵,停止天下宫观营造之前,也是好一通教育赵祯。 但是赵祯又听闻一件事,便是当年自己母后从蜀地泛舟而下,船过真州,遇到了一位高僧。 高僧见她模样,又听到了她的歌声,算了算,觉得她日后必然贵不可言,遂拿出自己的不多的钱财资助她入京。 待到刘娥做了皇后,高僧还在。 她便捐出百万私房钱,命令淮南、两浙、江南三路转运使给高僧重新修庙宇。 新寺庙极为壮观,冠绝南北。 有如此案例,故而赵祯对于一些人的“眼光”还是愿意去相信的。 故而此时赵祯当真是在观察除了宋煊之外的那几个人。 年轻。 都非常年轻! 因为依照目前十二哥展现出来的本事,赵祯觉得他今后位居宰相。 不成问题。 他就是有些好奇,其余几个跟着十二哥在一起的游玩之人,如何也能成为宰相? 今日得知省试结果头名是十二哥儿极为激动,又忙着看他的策论,其余通过的举子名单,自己并没有去看。 如今赵祯也不认识这几个人。 就算知道名字,那跟面容也是对不上的。 “吹牛。” “又来骗钱。” “小衙内勿要被他三言两语给骗到了,不如去找大相国寺的高僧瞧一瞧,更为准确。” 一旁的闲汉挺身而出,想要赚些跑路费。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那算卦的丝毫不慌,他就稳稳的坐在摊子上。 宋煊其实对这种事也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瞧了瞧身边的韩琦、文彦博、欧阳修,以及张源。 前三个人他是知道的,当真是出任过大宋宰相。 至于张源,最著名的宰相,那还是西夏宰相张元。 宋煊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他是不是那个因为殿试落榜而气愤,投奔西夏李元昊的张元! 毕竟副宰相,那也是宰相。 在大宋多了去了。 同名同姓的人也有不少。 宋煊身边的王珪,他开始还以是那个大宋有名的三旨宰相王珪呢。 如此场景。 宋煊甚至觉得都能堪比韩琦四相簪花的巧合。 眼前这个算卦之人,他就是想要骗点钱花花,提供些情绪价值? 宋煊也摸不准了。 “哈哈哈。”韩琦忍不住发笑道:“你说的越来越离谱了。” “是啊。” 张源虽然心中惊喜,但是一想到自己连省试都无法通过,悠悠的摇头: “今年的省试我都无法通过,若是不能中进士,当什么宰相?” 算卦的却是不紧不慢的道: “这次没有通过省试,不代表公子下次还无法通过啊!” 张源精神一振。 直娘贼,这个算命的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我还真不好反驳。 难不成我张源今后真能有当宰相的命途? 文彦博心思深,遗传于他爹心思细腻。 如今正在三思开拆磨勘司处理财务收支的工作。 这是如今大宋的最高财务部门。 文彦博一直都没有言语,只是在观察除了宋煊之外的其余三人。 若是真的如同这个算卦所说的那般。 那我们五个加一起岂不是很强? 将来在朝堂之上,也是一份不可或缺的“团体”! 朝中有人好做官的事,文彦博自幼便是知晓的。 况且文彦博内心更加清晰,大家读的是圣贤书,可是今后为官,却是做不出圣贤事。 文臣武将身上穿的事锦衣绣袍,可是背地里却是密密麻麻的蛛丝网。 文彦博再次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神情的宋煊,大家一不是皇亲贵胄,二不是世袭贵胄。 大家若是真的如同这个算卦所言一般,顺利金榜题名,成为同榜进士。 今后在官场上守望相助,兴许真的能过官至宰相。 文彦博不相信宋煊没有想到这一点! “哈哈哈。”欧阳修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好你个江湖骗子,若是我们给了你钱,你定会跑路。” “这位公子看起来像是自幼失怙,也不必在意,今后定然会有大富贵的。” 算卦之言像是一双手直接掐住了还在大笑,说他是个江湖骗子的欧阳修。 这下子连宋煊都有些目瞪口呆。 艹! 此人就算没有算命的真本事,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极强的。 因为有些细节,宋煊自己个都不清楚身边这几个人如何。 欧阳修觉得自己能当上宰相这件事毫无根据。 因为不出意外他此番省试都没有通过,他连解元都考不上。 要是他说宋煊能当宰相,还是有着一定的可信度的。 但是欧阳修当真是幼年丧父,这件事都能让他算出来,着实是让欧阳修惊骇不已。 东京城百万人口。 难不成真的有“铁口直断”的能耐人? 欧阳修的神情,更是让算卦之人自信,他也没有追着问,而是继续阐明: “况且老道我已经在大相国寺摆了三年摊子,你们五位中有两位说今年省试已经落榜。” “若是谁觉得自己下次也没有通过,尽管来此处寻我,要回卦金。” “若是通过了省试,只需请我吃顿便饭即可。” 张源与欧阳修对视了一眼,倒是也没有再反驳。 宋煊笑了两声: “好啊,听起来倒是个有本事之人。” “韩琦,给他卦钱吧。” 宋煊袖子里只有金叶子。 若是当众给出去,这个算卦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东京城每天死上许多人,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算卦之人瞧着宋煊道:“这位公子就不想算一算吗?” “不算!” 宋煊哼笑一声:“我对这种不感兴趣,也不想掀了你糊口的饭碗,你所说的还需要时间去验证,最早的也得三年之后。” “哈哈哈。” 算卦的瞧着宋煊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头: “公子的卦,兴许明日就能验证呢?” 明日省试放榜。 整个东京城的人,怕是都要关注的。 宋煊随即摆摆手:“我这个人不信命的。” “嗯?” 算卦之人很是奇怪。 毕竟这个放眼整个天下,也就是他们靠这个本事糊口的人才不相信这些。 而且他相信纵然是大相国寺的高僧,也绝不会信这种事。 故而对眼前这个形象突出的举子的言论十分惊诧。 “公子何意?” “我听人言,若命运不公,便和它斗到底。” 宋煊负手而立:“至于当不当宰相,我不是很在乎。” 算卦之人站起身来,冲着宋煊行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信了此宋煊方才说的话。 宋煊不算卦是为了保住自己吃饭的摊位。 没必要因为较真就让人断了生计。 况且当众说些言不由衷的话,都是基本功。 算卦的觉得自己遇到“同行”了。 韩琦倒是也没废话。 他也看出来欧阳修当真被他说中了心思,见宋煊不想再问些什么,痛快点给了卦金走了。 “多谢五位客官。” 算卦之人收好卦金,笑嘻嘻的抱拳道: “诸位相公前途无量,但行好事吧。” 宋煊、韩琦、欧阳修、张源、文彦博倒是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离开了此地。 热闹散去。 可是议论却没有消散。 倒是让东京城里又多了一个传言。 今日一口气路过五位宰相? 他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赵祯倒是不着急跟上去与宋煊相认,他饶有兴趣的走向一旁的卦摊。 “这位客官,也是来算卦的?” 赵祯觉得极为奇怪: “我有一问,宰相之位岂可轻断?” 算卦之人摸着胡须干笑了两声,借机先是打量来眼前之人。 再瞧了瞧陪侍之人,扫了一眼拥挤的街边人群,看向自己这里的人。 他收回眼光,脸上一脸严肃的道: “若是读书人个个都不想去当宰相,只想考中进士,当个官就吃喝玩乐,大宋还能继续强盛下去吗?” 赵祯到底是年轻,闻言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他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况且官员立下功勋,做出政绩,不是赏钱就是升迁。 最终做到宰相的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只是一下子就从他面前走过五个宰相,着实宋让赵祯心中依旧不敢相信。 这也忒巧合了。 “客官可是要算卦?”他摸着胡须笑了笑:“今日正好再算一卦就收摊回家歇着了。” “算一算吧。” 赵祯觉得闲来无事,既然遇到了,那就算一算。 “不知客官想要算什么?” “就算一算。”赵祯想了想:“十二吧。” “十二?” 算卦之人拿出笔墨在竹简上写了这两个字,展示给赵祯:“可是如此?” “便是如此。” 赵祯笑了笑:“既然先生通晓天际,就给我测一测这二字何解?” 算卦凝视许久,随即忍不住拍巴掌笑道: “我说今日我这双浊眼,如何能过见到如此多的紫气祥光。” “平日里难以窥探此等天际盛景。” 赵祯面露不解之色,又听算卦之人长吁短叹: “奇哉,怪哉,贫道学习算卦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星聚之象,今日若非贵人途经此地,引动天星垂着,恐怕贫道终生难遇此等卦兆。” “还望先生解惑。” 赵祯听了一大堆,还是一知半解。 “好叫客官知晓,今日这卦,其实不是贫道算出来的,而是有人命格太盛,逼得天地之间不得不显像,贫道不过是借了东风,窥探一角罢了。” 讲到这里,赵祯听懂了。 他是在说朕命格太盛,所以照的朕的宰辅都提前现了身? 此人这都能看得出来,看样子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赵祯在心中暗暗揣摩。 算命的瞧赵祯陷入了思索,又开口道:“我们在看这两个字。” 赵祯急忙往前探头。 “十者,天地之级数,乾卦悦九五至尊,而十乃是过九之数,暗合天外有天。” “二者,地数之始,《周易》云,天一地二,二者合土,土在中央,承载万物。” “二字相叠,十悬于二上,恰似王字无头。” 相士的话听的赵祯额头血管一跳一跳的。 十二哥难不成是皇室流传在外的血脉? 自家父皇那也是去过南京城巡游的,毕竟那里是太祖皇帝的发家之地。 再加上自家父皇年纪轻轻就沉溺于酒色。 就在赵祯疑惑时,又听到: “然无头之王,乃是真龙隐现!” “啊?”赵祯眉头微挑:“何为真龙隐现?” “好叫客官知晓,便是方才真龙隐现,让贫道借了东风,窥见了方才那么一点天机。” 赵祯轻微颔首,他全都明白了。 原来是自己突然兴起想要出宫溜达,恰巧到了此地,引动天地动象,如此才让他瞧出来那五个人都是有宰辅的官运。 赵祯稍微思考了一会:“先生既然看出王字无头,可知王字添头是何意?” “添头为玉。”算卦的又在竹简上写玉字:“玉者,国之重器也。” “原来如此。”赵祯再次颔首:“那这十二是吉是凶?” “当然是吉啊!”算卦之人缕须笑道:“十全十美,二仪并立,此乃天下大治之象!” 赵祯再次点头,他知道宋煊是有本事的,大治之象,当真不错。 然后他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赵祯追问道。 算卦之人从袖中摸出一枚天圣铜钱压在竹简上: “客官自看。” 钱? 赵祯觉得宋煊不缺钱,也用不着拿钱去笼络他。 自己也不缺钱,拿钱做甚? “这是何意?” 算卦之人却是笑道: “贫道今日已然泄露太多天机,天下哪有那么多明明白白之事,客官只需自己参悟就是。” 赵祯不再理他。 一枚天圣铜钱压在十二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祯一时间没有参悟到,只是示意贴身宦官张茂则付钱。 算卦之人接过钱笑了笑:“那贫道就再送客官一句话。” “什么话?” “持满戒盈,方得始终!” 赵祯颔首,还是没有参悟明白,但是也顺从的离开此地。 因为算卦的要收摊了。 待到算卦之人瞧着他们走了之后,这才敢跺了跺早就发麻的双腿。 一刻都不敢再停留。 他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摊子走了。 两把大遮阳伞。 宋煊等五人坐在遮阳伞下,旁边还挂着一个广告牌。 牌子上写香饮子。 这是大宋东京城的奶茶网红店。 饮子原意是指不规定时间、剂量饮服的中药汤剂。 后来才逐渐演变为用果品、香料、药材等熬制而成的草药茶饮。 至唐宋时期,发展成一种国民流行饮品。 清明上河图上,许多处都是卖饮子的摊位。 宋仁宗还真的组织过御厨、御医对各种口味和功效的饮子,进行品评、排名。 他最喜欢的口味便是紫苏饮子。 “紫苏饮子”的做法十分简单。 取叶,火上隔纸烘焙,不可翻动,修香收起。 每用,以滚汤洗泡一次,倾去,将泡过紫苏入壶,倾入滚水。 服之,能宽胸导滞。 宋仁宗自幼便有患有风痰。 刘娥对赵祯管束极为严厉,动辄就以礼法约束,而杨淑妃对赵祯恩勤备至。 赵祯经常被风痰之争困绕,刘娥下令不许给小皇帝虾蟹等海鲜吃,但是赵祯就是叛逆,要吃这些食物。 杨淑妃私下弄来给赵祯吃,故而赵祯因此亲近杨淑妃,有些怨恨母后刘娥。 此时宋煊等人一人手上便有一杯紫苏饮子。 此事并没有外人注意,文彦博才主动开口道: “不知十二哥儿觉得方才那相士所言,可信度有几分?” 宋煊觉得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他对于这种事,也是突破了自己的想象。 宋煊对那个人的唯一解释,便是熟能生巧。 别人都觉得是难题,他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毛病。 犹如修车一般,开你的车一段路,就能把毛病给你找出来,堪称赛博神医似的。 那个算卦的在街边,没事就看人。 兴许以前还打着免费看卦的噱头,来验证他自己的想法。 此时听到文彦博询问,宋煊也没有回答: “文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相问?” 欧阳修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我可以肯定,我欧阳修便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就算是姓名以及家世也仅有几个人知晓。” “我等都是第一次来东京城,如何就被一个相士给看透了许多信息?” “我不明白,难不成世上真有仙人?” 不管是不是读书人,仙人这个词,始终是华夏人的思维当中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上到高高在下的天子,下到黎民百姓皆是如此。 韩琦更是一言不发。 因为他当时想去算卦,纯粹是与其余几人走散,想要坐那歇会。 等等人,顺便打发打发时间。 当个趣谈。 韩琦是不相信这类东西的。 但是那个相士,当真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几人面对欧阳修的询问,张源摸索着下巴: “东京城百万之众,市井之中有一两个有些本事之人,也是正常的,对吧,十二哥儿?” “张兄说的在理。” 宋煊饮了一口香饮子:“天下能人异士多矣,岂能全都当作骗子处理。” 文彦博见自己想要说的话题,又被宋煊拐了回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若是诸位来年真当了宰相,可勿要忘记我等啊!” “哈哈哈。” 张源确实是笑的十分开心: “我与欧阳修只能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了,你们三人却是早早为官,就算我等真有宰相的官运,如何能比我们二人更晚当上?” 欧阳修其实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算个卦,心情好多了。 毕竟此番省试,他当真是自己一丁点都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治理黄河的策论,被他写的跟狗屎一样。 自己都看不上,如何能让当世大儒孙奭看上? 原本就是想要去找宋煊吐槽一下自己心中的愁苦之情,未曾想被一个相士给莫名其妙的治好了“内耗”! 上哪说理去? 张源与欧阳修两个落榜者的心情大变,再也不见愁苦之色。 但是文彦博却是有些担忧的道: “通过省试还算不得什么,若是殿试无法通过,大家还得一同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了。” “你都是当宰相的官途了,如何还能无法通过殿试?” 张源满不在乎的道。 “可你也不也是没通过省试吗?” 听着文彦博的反问,张源连忙: “好好好,我十分期待咱三个一同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 “哈哈哈。” 欧阳修狂笑不止,他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 宋煊对于他们打嘴炮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笑了笑: “我听人言,苟富贵,互相汪,希望大家都能互相汪啊!” 文彦博等人都觉得宋煊是说话带了口音,也是随着他一同举杯,大笑几声。 他们如今还没有当官,便偶然间听到了如此前途光明之事。 今后若是真的能成,也不失为一桩笑谈趣事。 就在宋煊几人说笑时,赵祯再次打量了一下宋煊。 今日还是大家一别数年的头一次见面。 赵祯手里的皇城司,还下辖着一支暗卫。 当年宋太宗把武德司改革为皇城司。 武德司为皇帝爪牙,权柄甚重,牵制“宿卫诸将和枢密院”。 就是为了巩固皇权的,本身就收到官僚集团的忌惮,甚至连司马光都公然弹劾皇城司。 而皇城司的暗卫已经把宋煊的画像送到了赵祯的案头,这才让赵祯一眼就瞧出来。 再加上面若冠玉,极为雄壮,站在人群里都高人一个头,半个头的,过于突兀了。 如何能不一眼认出他来? 近距离一瞧,十二哥果然一表人材! 那相士倒是没说错。 只是赵祯觉得大家的模样都改变了不少。 不再像是少年时期那般了。 兴许十二哥也认不出自己来了。 赵祯倒是也不见外。 自从当了皇帝后,虽然还没有亲政,但是自身的气质已经养出来了。 既然他们几个都有宰辅的官运。 那朕,提前认认人,又怎么了? 于是在他的示意下,皇城司的几个人去坐在了另外一张遮阳伞下,充作背景墙,也避免了其余人过来打扰。 赵祯果断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笑道: “方才听到了那相士之言,想要瞧瞧几位宰辅。” 宋煊瞥了一眼这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人,他身边跟着几个小厮,倒是像有武艺傍身的。 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 张源却是一丁点都不露怯:“哈哈哈,这位小哥儿,尽管来看,待到省试放榜,我就要准备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了。” “哈哈哈。” 张源说完之后,欧阳修觉得还是十分好笑。 人家举子看完省试的榜单,都是要准备今年(天圣五年)的殿试。 你说的这般豪迈,结果要准备三年之后的殿试。 这落差也忒大了。 赵祯有些不解: “难不成你觉得此番无法通过殿试,想要再准备三年吗?” 他倒是知道有这样的举子。 像宋煊的同窗王尧臣,便是如此想的。 其实王尧臣通过省试,也可以当进士做官,但是他为了考状元就放弃了。 赵祯今日才说要在殿试的时候题目搞的严格一些,结果这么快就传到外面了! 莫不是皇宫内已经漏成了筛子? “当然是我没通过省试。” 赵祯眉头一挑:“省试结果还没有出,如何就这般肯定?” “小兄弟不曾参加过举业?” 听到宋煊的询问,赵祯轻微咳嗽了一声: “还在读书,家母认为我年岁尚小,不想让我过早参加发解试。” “那便正常。”宋煊端起饮子喝了一口: “像这种考试,考完了许多学子都会心中有谱,能不能通过此番考试。” “原来如此。” 赵祯轻微颔首。 随即端起店家送来的香饮子喝了一口,忍不住再喝一口。 原来东京城的香饮子这般好喝! 他下意识的询问: “此饮子唤作什么名字,当真是好喝啊!” “紫苏饮子。” 文彦博回了一句。 他也在默默观察这个少年郎,觉得此人出身极好。 出行都有小厮跟着。 可是却没有在东京城吃过街边的东西,怕是许久都不被允许出门。 再加上岁数如此之大,还没有尝试参加科举考试,莫不是宗室子弟? 因为只有宗室子弟的日常开支由国库支付,住所由官府提供,但是背后却有许多限制。 不让经商,也不得购置田产,不得随意出入城门,更不得与普通百姓过多往来。 为了防止宗室坐大,朝堂规定宗室不得参与政事,出了极少数被特许的宗室,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是闲散王爷。 赵祯喝完之后,再要了一杯,这才对着宋煊笑道: “见效,平日里家母管理极为严苛。” “看你不愁吃穿,未曾想家风还挺严苛。” 宋煊随便应了一声,便没有多说什么。 “家里管的严,虽然不愁富贵,可是我在那樊楼也不过是小时候只吃过一次饭,再也没有去过。” “樊楼游玩?”张源摇摇头笑道:“我等皆是没有去过。” 赵祯脸上带着笑: “在下赵受益,还不知道几位未来宰辅的姓名。” 他六岁之后就改名赵祯了。 故而最开始的名字,被人知道的极少。 文彦博点点头。 他虽然不清楚赵宋世谱的辈分排名,但可以确信此人便是宗室子弟。 于是欧阳修等人纷纷报上名。 赵祯对于其余三人都没什么印象,但是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同时瞥了一眼同样身材高挑的韩琦。 因为十二哥落榜那次的解元便是韩琦,让赵祯有些印象。 其实赵祯的余光一直都在盯着宋煊,当自己爆出名字的时候。 他看见宋煊拿起那紫苏饮子喝了几口,像是陷入回忆的模样。 那年自己六岁,十二哥八岁。 还有狗哥儿,以及没有名字的孩童,一同从鬼樊楼里跑出来。 十二哥还骗自己说,他叫宋温暖! 别说那个时候,就算是现在,在鬼樊楼讨生活厮混的歹人,也不会管你是不是富贵子弟。 若是富贵子弟就更好了,能够狠狠的敲诈一笔。 尽管真宗皇帝因为丢儿子的事,大发雷霆想要剿灭鬼樊楼。 可就算是皇帝发话,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但是宋煊喝完饮子后,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祯,并没有多说什么。 赵祯也接收到了宋煊打量的神色,只是笑笑,也没有说什么。 反正今日算是重逢,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 况且宋煊近几年的事,赵祯也都掌握了不少。 文彦博对于赵祯的怀疑更深了。 因为他们四个人是籍籍无名之辈,爆出名字,他没反应也实属正常。 可旁边这位是谁啊? 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就算不认识宋煊的面容,可是一般人听到他的名字也能反应过来。 这个少年郎没有反应,那便是他早就清楚的知道十二哥儿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 文彦博在心中盘算着,奈何他对赵宋的宗室子弟并不认识。 而且听着也不像是八大王的儿子! 毕竟赵允迪的亲兄弟,那也得是允字辈的。 况且此人的姓名,是真是假,他们也无法判断。 而且一向善于辩论的宋煊,无论是在听到那个相士的话,还是此时凑热闹的赵宋宗室子弟,都没有要详谈的意思。 反而是三缄其口,默默的喝着自己的饮子。 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哪像欧阳修以及张源两个落榜生,城府太浅了,想什么都能一眼瞧出来。 至于韩琦,他一直都沉默寡言,更是不知道他心中再想些什么! 文彦博随即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不言语,就听着赵受益不断的追问几个人一些问题。 宋煊瞥了一眼这个赵受益,心中疑惑更甚。 但是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懒得多说。 倒是一旁的小厮提醒赵受益时间差不多了,若是回去晚了,主母还是会过问的。 赵祯这才瞧了瞧天色,极为爽朗的笑道:“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极为好奇。” “小哥儿尽管询问,我自是知无不言。” 张源已经沉浸在将来能够当上大宋宰相的场景了,故而即使落榜了,心中也极为意气风发的。 “方才那个相士所言,几位哥哥觉得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赵祯的询问,让有些豪迈的张源都愣住了。 其实他心中也是有些打鼓的,但是潜意识的会相信那个算卦之人的话! 毕竟那算卦说的,当真是有利于自己啊! 赵祯见几个人都没有反应,随即脸上带着笑意: “十二哥,你觉得呢?” 文彦博一听这称呼,果然他是知道宋煊的。 宋煊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 “尽信卦,不如无卦!” 赵祯闻言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他只觉得今日极为高兴。 不光是亲身经历了“五人为相”的稀奇事,更重要的是与宋煊阴差阳错的建立了联系。 若是没有今日算卦这个事,他还不知道要如何找到切入点呢。 “多谢几位哥哥方才的解惑。” 赵祯站起身来极为有礼貌的道: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欧阳修等人自是起身相送。 反正随便聊聊又没有什么损失。 宋煊听着这话,倒是觉得颇有些效仿江湖中人的中二感,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赵祯整个心都在飞。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便是他们当年告别之前,最后说的话。 十二哥便带着狗哥儿他们出了东京城。 自从赵祯便再也没有出过宫门。 实在是真宗皇帝就剩下这一个人儿子六哥儿了。 若是再出现意外,大宋江山还能稳固下来吗? 真宗皇帝好不容易成为几百年来第一个正式继位的太子,难不成又要走到老路上去吗? 他在怎么不着调,喜欢玩乐,再加上寇准、王旦的叮嘱,也不敢带着亲儿子出去疯了。 “十二哥,这宗室子弟,也并不全都是纨绔啊!” 欧阳修瞧着赵祯远去,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此言惹得张源连连赞同: “上次遇到那个宗室子赵允迪,险些让我道心不稳,惊骇的无法参加省试,还是十二哥力挽狂澜的。” 文彦博、韩琦、欧阳修连忙看向宋煊。 你也配姓赵这件事,在东京城流传的很广。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呵斥赵允迪之人是谁? 只是传闻长得面相英俊,即位雄壮,不知姓名。 那胡姬甚至愿意主动佩寝之类的。 反正事情传着传着,就会改变了原始事件的面貌,这也是即位正常之事。 “好啊,十二哥儿,你瞒我的好苦!” 欧阳修率先开口道:“此事发生如此长的时间,你愣是一点都不往外透露!” “是啊。” 韩琦这些日子可都是住在宋煊家里,他也不曾听说过此事。 “连我都不知,那次询问,你还隐瞒起来了。” 韩琦更是在一旁吐槽。 文彦博盯着宋煊,其实当他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宋煊。 但是又因为要全力备考省试,也就没有那么强的八卦之心。 “考完试那晚,我本想说来着,结果你们一个个喝的烂醉如泥。” 宋煊两手一摊:“况且这本就是小事,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欧阳修目瞪口呆的瞧着宋煊,要是他干出此等事来,必定是要大肆宣扬一番的。 如此刚正不阿,又能鼓舞后来者不畏惧权贵。 如何能不宣扬? “十二哥可曾听闻孔子劝子贡赎人之事?” 欧阳修连连劝解道: “若是十二哥儿做了类似之事,当然要大肆宣扬,依照十二哥儿的名望,那定会引领诸多学子效仿,如此一来,我大宋的吏治才会越来越好。” “那些权贵子弟,才不敢肆意的欺辱百姓啊!” “是吗?” 宋煊倒是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欧阳修他性格是有问题的。 稍微有点信念感的都是对事不对人,诸如包拯。 但是欧阳修嘛,他这个人不仅不对人,而且还不对事。 对的是他心中的道德和原则。 不管是政治见解,还是自己的朋友,只要违背了他自己个认为的道德和原则,他就开始攻讦。 范仲淹、晏殊、狄青都被他攻讦过。 文彦博也是不赞同欧阳修的话,他觉得依照欧阳修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就算他真的做到了宰辅那个位置,怕是也很难干的长远。 欧阳修听到宋煊的反问,随即一愣: “十二哥儿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对,也不对。” 宋煊喝了口饮子:“别用如此清澈的眼神看着我,世上许多人与事都是很复杂的,并不是非黑即白。” “我等还年轻,没有经历过官场上的一些事,故而对有些事的定义,也是有失偏颇的。” 文彦博闻言暗暗点头。 他知道宋煊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可是似这等官场心得,他是怎么获取的? 韩琦也是认同宋煊的话,虽然总会说一是一,二是二,但实际操作上果真会这样吗? 欧阳修则是身体后倾,双手开始抱胸,进入对峙状态: “十二哥儿,此言大谬!” (本章完) 第263章 抢女婿大战前夕 宋煊瞧着欧阳修摆出辩论的架势,他放下手中的饮子: “那你觉得我错在何处?” “十二哥喜读《春秋》,自是知晓管仲虽贤,但孔圣人犹讥其“器小”;盗拓纵有善行,岂掩其恶?” “黑白若是不分,何以正天下?” 欧阳修紧紧盯着宋煊,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好好想一想再说。 张源也是有些发蒙。 他内心是认同宋煊的话的,只不过没想到欧阳修会直接质疑。 毕竟这种话,若是关系不到位,可不会轻易与你说的。 他读圣贤书,该不会是读傻了吧? 真以为书中的圣人之言全都是对的,可以拿来在现实当中应用起来? 在张源看来,科举考试就是入朝为官的敲门砖,就算宰相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可他在处理政务时,当真是按照论语当中的圣人之言做事吗? 整个东京城,甚至天下人,谁不知道他广置房屋,对外租赁,与民争利之事! 文彦博端着饮子,不言语。 他不想参与进来。 出门在外。 莫要因为此等不值得辩论的小事而与人结怨。 宋煊与韩琦皆是弱冠,其余他们三个早就举行过冠礼。 属于成年人了! 在文彦博看来,成年人只做筛选,并不作什么教育。 他没有那个好为人师的意识。 只是他觉得宋十二有些时候会被有些人蠢哭了,而不得不下场参与辩论的无奈感。 带不动! 文彦博开始重新思考。 待到将来大家真的身居高位后,要不要把欧阳修拉近小团体里来。 他可能~不太合适。 通过方才欧阳修的言论,都用不着宋煊反驳。 文彦博就收回了我等五个人团结在一起会更强的错觉。 兴许踢出不合适的人,把他送到对面小团体里去,自己这个小团体才会变得更强。 有些时候蠢笨如猪的队友,要比更加奸诈的对手更加“可怖”! 宋煊点点头,春秋自己熟悉啊,随即反问: “那你可读过《荀子·宥坐》?” “当然读过。” “那你欧阳修可是圣人?” “我何德何能?” “好!” 宋煊看着欧阳修笑道: “孔圣人公报私仇诛杀少正卯之事,可是他人生的污点?” 欧阳修愣了一下。 少正卯也是一个极为厉害之人。 他办学堂把孔子的学生都给吸引了过去,唯有颜渊不去。 孔子当官七天后,就列出五条大罪证,直接干掉了同行少正卯。 可以说自此之后,文人在相轻相杀的时候,也不列举对方具体犯了什么罪,直接上述对皇帝说,请对这个人加少正卯之诛。 意思就是此人妖言惑众,欺世盗名,孔圣人认为杀这种人不需要废话。 李定就请求用此法杀掉政敌苏轼。 而苏辙则是请求用此法杀掉政敌吕惠卿(王安石变法二号人物)。 到了朱熹,更是被政敌也是要求如此对待。 孔子列举的“五恶”,成为儒家士大夫们互相攻讦的重要武器。 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 “欧阳修,连孔圣人都能公报私仇,你说他是黑,还是白啊?” 听着宋煊的反问,欧阳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管怎么讲。 这件事都是孔夫子他做的不够绝对正确! 文彦博本以为欧阳修能说出什么惊天言论,与十二哥儿能够辩论许久。 结果这三两句反问,就被杀死了比赛? 文彦博在洛阳游学的时候,可是见到过宋煊以一对多。 辩驳的太室书院诸多学子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的。 如今的欧阳修还是太嫩了。 嫩的宋煊根本就不用让他玩扳道岔的选择题。 “滋滋滋。” 韩琦喝光了竹筒里的香饮子,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欧阳修。 不是? 你怎么刚说三两句,就偃旗息鼓了?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强有力的言论,来驳斥十二哥儿的说法呢。 结果,就这? 方才那套誓不罢休的架势呢。 韩琦都做好了要准备看一场好戏的架势了,想要再要一杯香饮子。 完事了? 欧阳修内心有着自己一套的标准评判准则。 就算孔圣人诛杀少正卯列举了五条罪状,但事实上便是孔圣人在这件事上是以权谋私。 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少正卯能吸引孔子的众多学生过去听讲,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没有本事之人。 孔子是否在嫉贤妒能? 欧阳修不在保持戒备状态,而是身子向前伸,低着头,面色有些难看。 “世上非黑即白。” “那你说说孔子他是黑,还是白?” 难不成十二哥儿所言才是正确的! 可是如此言论,又冲击着他这么多年来苦读圣贤书所形成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 三者相互勾连,共同构成了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人生目标的追求以及价值判断的标准。 欧阳修若是认同了宋煊的三观,对于他无异于是一次谋杀旧我! 文彦博放下手中的竹筒,更是没有言语。 “无妨,你且慢慢想。” 宋煊叫来店家结账,倒是张源主动掏的钱。 “十二哥儿,明日我等再去一起看榜吧。” “好。” 宋煊微微颔首。 瞧着文彦博远去,张源也默默的走了。 “天色不早了。” 宋煊拍了拍面带痛苦之色的欧阳修: “你好好备战下一次科举考试吧。” 欧阳修颓然的点点头,随即也站起身来告辞。 韩琦瞧着他远去的背影: “挺好的,总比他当了官之后受到冲击,才去自我怀疑。” 宋煊不可置否的点头: “时间总会给他答案的,要是他一辈子都不去改变,那我倒是蛮佩服他的。” 韩琦觉得世上如此执拗之人,定然是少数人。 欧阳修他会是少数人吗? 韩琦不得而知,也懒得去想。 他只是觉得今日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会有如此收获。 “十二哥,说实在的,你信不信那卦象?” 此时的大相国寺依旧是人来人往。 好像每时每刻,东京城都充满了人,无时无刻的往外漏人一样。 “说实在的。”宋煊双手背后慢悠悠的走着: “我是相信的!” 韩琦愕然。 因为方才在卦摊前的言论,韩琦认为宋煊是定然不信的。 那个老骗子就是想要挣点钱花花,故意说些好听的话。 就算他们这群人中了进士,真的当上宰相,也需要许久时间。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摆摊的老头不死,那也是岁数极大。 你还能给他一拳不成? 按照大宋律法而言,八十岁往上的老人犯罪,除了是谋反杀人等罪,几乎是没有什么处罚的! 就这两项罪过,还需要皇帝亲自审核裁决。 甚至皇帝常因“养老崇孝”下诏赦免老人的轻罪,真宗皇帝时就曾经赦免八十岁往上的囚犯。 宋煊瞥了他一眼,依旧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很难以置信吗?” “确实。” 韩琦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真傻,真的!” “我以为你一丁点都不会相信的。” “哈哈哈。” 宋煊闻言忍不住大笑几声。 韩琦还是容易受到周遭人影响的。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听着宋煊的反问,韩琦再次愣住。 “这谈何说起?” 韩琦下意识的想要遮掩一二。 其实听到能当宰相的话时,他内心也是有些惊喜的。 但是理智告诉他,能不能当宰相这种事,如何能够轻信一个街边道士之言? 若是真的全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那他早就该得到成仙,要么至少有个体面的道观。 而不是沦落到街边摆摊算命的地步。 宋煊倒是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瞧着那些燃着的香火: “你觉得人们为什么会烧香拜佛?” 韩琦思索了一会,斟酌道: “他们想要得到些什么或者害怕失去什么。” “是这么个意思。” 宋煊没有理会在院子里磕头烧香的信徒: “他们烧香拜佛,皆是有所求。” “穷问富,富问路,有富有路便会问劫数。” “大部分人到这寺院来,拜的也不是佛,而是自己心中的欲望。” “没得到的,想得到;已经得到的,想留住。” “有些时候,人内心深处的欲望沟壑,是很难填满的,就算是当了皇帝,也是一个样!” 韩琦深以为然的点头,一山望着一山高,人性使然。 宋煊收回话头: “至于算卦嘛,大家也是想要得到自己内心深处欲望的回应,给自己一个动力。” “况且我辈读书人,凭什么不能以当宰相为目标呢?” 韩琦再次不语。 他其实还没有想那么久远。 目前的最大目标便是要考中进士。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但是随着包拯压中考题,韩琦觉得自己通过省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至于殿试还需要仔细应对。 “你、我、他,都是有机会当上大宋宰辅的。” 宋煊侧身让过涌过来的人流: “我并不是信那个算卦所说的话,只是对自己足够自信,能够当上大宋宰辅。” 宋煊跨过大相国寺最外面的门槛,走了出来: “我觉得你韩琦也不是个燕雀。” 韩琦莞尔一笑。 若是科举考试完成后,确实是得给自己定下一个新目标。 绝不能让十二哥他独美于前。 “对了,十二哥,我就觉得那个赵受益是有些奇怪的。” 韩琦又摇摇头:“但是我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兴许他以前也受到过赵允迪的欺负,故而对你十分的热忱?” 宋煊颔首: “什么他娘的赵受益,那必定是他随口说的假名字,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太热情的,热情的让我一直都很戒备。” “而且最后结账的时候,我觉得他身边那个小厮,像是个宦官。” “宦官?” 韩琦觉得挺正常的,宗室子弟也是有宦官可以差遣的。 “十二哥还是小心些,今后出门还是要带着王保他们为好。” 韩琦又压低声音道: “主要是我觉得你上次当街怒斥宗室子赵允迪,虽然许多百姓都不清楚是你,可是那些权贵们总会有法子知晓的,东京城的那些膏粱子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准便是故意接近你,然后找机会出其不意的报复你。” “好。” 宋煊并没有仗着自己身手好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东京地头上。 许多路自己都不熟,没必要逞能。 二人终于走出了大相公寺。 路上倒是有人议论明天的会元会花落谁家? 到时候能不能看到有人榜下捉婿的场景。 现在大宋的人太浮躁了,他们很难耐住心思等到殿试放榜后在去觅夫婿。 那个时候就晚了。 在省试榜单一出来,便是开启了争夺“佳婿”的大战。 他们会使出浑身解数来的。 …… 曹利用没等下值,就直接兴高彩烈的回了家。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情依旧很是激动。 若是宋煊真的连中三元。 那他这个当老丈人的,必须得帮他把婚事给撑起来。 讲排场这事嘛。 在大宋那是极为常见之事。 曹利用是见识过寇准等人炫富讲排场的事。 无论如何自家女儿女婿的婚礼,也不能过于简陋。 必须要奢华,奢华,再奢华! 狠狠的压过东京城近几年所有成亲的规模! 反正天子大婚的规模是比不上的,可是其余人,曹利用还是极为有心气的要横压的。 至于宋煊他爹那个赌鬼,曹利用都不想让他参加。 实在不行就把宋家家里老爷子给请到东京城来坐席。 免得宋煊他那赌鬼老爹上不得台面。 “夫君?” 曹夫人被仆人叫过来,走进书房又关上门。 “你可算来了。” 曹利用连忙询问: “咱家还有多少钱?” “前些日子不是支取了许多吗?” 曹夫人是知道自家夫君差人去买了女婿能够中会元的赌注了。 “莫不是?” “当然不是。” 曹利用知道夫人想要说些什么,直接颇为得意的道: “十二这小子呢,不负众望,已经考中了会元,官家、大娘娘、主考官以及几个宰相全都通过了。” 曹夫人眼睛一亮,当即笑道: “你没有故意消遣我?” “我消遣你做甚!” 曹利用哼笑一声: “我是想问你咱们家还有多少钱,回头要给清摇他们二人置办婚礼以及嫁妆,若是少了,成什么样子?” “好好好。” 曹夫人连连开口道: “待到明日把那些钱都收回来,我在差人好好盘算一二,看看家里能拿出多少来办婚礼以及给清摇置办嫁妆。” “嗯,莫要小气。” 曹利用双手背后笑了笑: “就算是借贷也要把婚事搞的红红火火的,我老曹也能有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来。” 作为一个武将,可是太需要进士来光耀门楣了。 尤其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曹利用可以肯定,别看王曾牛气哄哄的,可是他连中三元的年岁不如自家好女婿小! 谁更厉害。 一目了然。 将来定能压他一头! 听到借贷的话,曹夫人也没言语。 家中这么多年的俸禄以及把钱放在大相国寺去放贷收取利息,不至于嫁女儿就亏空。 “此事你可是告诉了清摇?” “未曾。” “那你告诉了十二哥儿?” “未曾。” 曹夫人十分不解: “如此好消息,你怎么瞒的死死的,还不是来消遣我的?” “明日自是会分晓,我若收早告诉他了,十二哥儿如何能激动不已?” “我看女婿是个沉稳的性子,定然不会大喊大叫的。” 曹利用嘿嘿笑了几声: “甭管,明日一早,咱家便全都出发前往贡院外,提前占个好位置,去瞧瞧热闹。” “倒也好。” 曹夫人应了一声。 一般待到金榜题名的时候,东京城才会有许多权贵观看。 主要是想要与新科进士联姻。 如此一来绑定家族后,新科进士为官后,也就有了裙带关系,在官场当中也能得到照拂。 双赢的结果。 有宋一代,奉行崇文抑武政策,文人士大夫的地位被提高到从未有过的高度,往往一首小诗、一篇小文,就能名扬天下。 然而,单有才气、名气,是不可能轻易进入官僚阶层的, 即使靠运气或者祖上的荫德受了官爵,也会因为功名来得太轻巧而被人耻笑和鄙薄。 所以,文人要堂堂正正步入上流社会,成为峨冠博带中的一员,必经科举考试,这在当时乃是“自古华山一条路”,别无他途。 有些恃才傲物的文人哪怕已经受恩荫封了官,也仍然坚持参加科考,不屑于坐享其成。 文人一旦金榜题名,则从此锦衣玉食,一世无忧,而且腰板挺得笔直,踌躇满志。 但是如今随着越来越卷,东京城的富贵人家已经不满足于殿试过后再进行榜下捉婿,而是要提前锁定目标。 省试就是一个极好的途径。 通过省试,举子半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大宋官场。 他们自是要努力为自家女儿抢夺一个有前途的好夫婿,同时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宋代平民子弟通过科举实现向上社会流动的同时,官僚阶层的子孙也在进行着社会流动。 他们中,有的可能是“皇恩浩荡”,或一代比一代强,所以能够保持自己的家业不墮,甚至继续向上流动。 但是,俗语说,“富不过三代”。 大多数的官宦人家,必然是向下的社会流动。 如太宗末年出任宰相的吕端,有“吕端大事不糊涂”之称。 因为他力拥真宗为帝,真宗继位后对他一直照顾有加。 就是这样一位元老重臣,咸平三年(1000)去世后,至景德二年(1005),仅五年时间,家道就迅速中落,负债累累,其子孙、兄弟,“又迫婚嫁,因质其居第”。 真宗为此出内府钱赎还之,“又别赐金帛,俾偿宿负”。 另一位真宗朝宰相毕士安,出任显仕多年,他去世后,“四方无田园、居第,没未终丧,家用已屈”。 幸亏王旦给他提了一嘴,真宗皇帝才从新赐给他家五千两,给他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授官。 这种情况不仅北宋大量存在,南宋也不少见。 因此,当时一些头脑比较清醒的士大夫,已经深感世代保持家业的不易。 曾与吕端并相的李沆,治第封丘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有人向他提出,以为太隘。 李沆回答道:“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已宽矣。” 就算是配享太庙的李沆,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 几个儿子早夭,如今他儿子也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大理评事。 可是这种官是阶官! (就是寄禄官,家族全都靠着女婿王曾撑着,关键王曾还没有子嗣,落寞是早晚的事) 而名相李沆的孙子,确实是一丁点信息都没有,连个官身都没有了。 这类情况的普遍出现,致使宋人有“盛衰之变,何其速也”之叹。 宋代官员俸禄优厚,恩荫盛行,官僚阶层的沉沦,当不至于如此迅速堕落。 就算大宋恩荫盛行,官员也无法可以通过恩荫,让子孙世代做官,以保证门第之不墮。 宋代恩荫不仅授官低,而且升迁亦远较进士出身者缓慢。 即使位极人臣的宰相之子,亦只授从八品的将作监丞。 多数官员的余亲,只能授试衔、斋郎之类长期不得放选又无具体差遣的小官。 小官的俸禄,温饱即可,若是家里人口太多,那还得省吃俭用才行。 与进士出身者相比,恩荫出身的官员升迁也缓慢得多。 年轻从政,白首归家。 大多数人终生在“选海”中翻滚,进不了京官行列。 陆佃之舅边珣,自仁宗朝前期以父荫入仕,历官数十年,致仕前仍然只是一个选人资序的两使职官。 著名政治家、科学家沈括,仁宗至和元年(1054),以荫补为官。 虽政绩卓著,结果仍然只是一名县的主簿。 后来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时:“一纪从师,讫无一业之仅就;十年试吏,邻于三黜而偶全。” 不仅改官遥遥无期,就是芝麻小官亦几乎不保。 然而,自嘉祐八年(1063)沈括登进士第以后,仕途生涯从此就一帆风顺。 除去丁母忧三年,只用了十年时间,就从选人而一跃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成为权势煊赫的大臣。 其升迁之快,与“十年试吏”时期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正因为如此,在有宋134名宰相中,只有3人是靠恩荫起家(皆在北宋,南宋则绝无一人),其余几乎全是进士出身。 由此可见,宋代官员要使其子孙保持家业,延续门第,只有走科举入仕之路。 否则,在其身后,鲜有不出现家道衰落、子孙鬻卖田产、第宅的情况。 这就是宋代科举制度下的另一种社会流动,即由官僚阶层向普通平民乃至贫民的流动。 官僚阶层若是想要保住自家世代富贵,必须不断的接纳新的进士,来结亲。 可是纵然北宋在仁宗时期就已经前后两次扩招。 一次是天圣五年,一次是张元叛宋投夏,只要进入殿试就不会罢黜。 就算是如此,面对庞大的官僚集团,进士依旧是僧多肉少,不够分的。 曹利用虽然身居高位,那也是有此担忧。 故而特别想要找一个进士女婿来帮他撑住门楣。 否则光靠着武将之间的联姻,家族必定会一直往下衰落。 未曾想让他遇到了宋煊,如此有前途的女婿,曹利用宁愿借贷也要给宋煊办一场轰动整个东京城的庞大婚礼。 否则岂不是平白让人笑话? 第二日。 正是礼部在贡院放榜的日子。 天还没亮,就有不少闲汉再次聚集,抢占好位置。 然后与其余人配合,要来卖靠前的位置。 反正地方就这么多。 这种挣钱的法子,一般是三年才能挣一次,必须要价高高的。 就算是有人会当众公布上榜名字,可人乌央乌央的聚在一起,很难把正确的名字传到每个人的耳朵当中。 再加上口音问题。 这门买卖还是极有市场的。 官府也不会去管这些闲汉。 反正只要考过省试,就算是要踏入大宋官场了,这点钱不值得计较。 宋煊从睡梦中醒来。 他在那里刷牙洗脸。 可是张方平等人却是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其余几个洗漱完,也一块前去。 “不必去的那么早。” 宋煊倒是还有些困意: “主要是不光是七千多人的举子会聚在那里看热闹,东京城的其余闲汉,甚至泼皮都会去凑热闹,最好身上不要带着钱,以及贵重物品。” “东京城的偷儿,着实是不少的。” 张方平却是嘿嘿一笑: “十二哥说的我全都记在心中了,就算是知道自己能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但就是没有亲耳听到,还是十分的忐忑。” “那你一会少喝点水,免得人太多找不到厕所,尿了裤子。” 宋煊对于官府任由人员聚集的事,感到十分的担忧。 如此多的人,会非常容易发生拥挤踩踏的事。 “哈哈哈。” 张方平大笑几声。 即使十二哥经常与他说什么大丈夫当泰山压顶当面不改,但是张方平目前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完全的收放自如。 就连一向沉稳的包拯,此时也是极为激动。 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压中了考题,大家通过省试的几率增大了不少而兴奋。 今日便是要知道结果了。 宋煊倒是不紧不慢的在一旁吃着早餐,如今虽然三月中旬,但是天还是挺凉的。 范详更是颇为激动,他坐不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即使知道如今这么早去,还要登上一两个时辰,但是他就想要早去。 宋煊让仆人泡壶热茶,他坐在前厅内,随手掏出一本春秋来看打发时间。 “十二哥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得进去书?” 范详瞧着宋煊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一杯刚刚倒好的清茶。 “你我都是能上榜的,早去看晚去看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了宋煊的话,范详虽然心中欢喜,面上带笑:“但总归没有亲眼见到,心里就跟长草了一般。” “包兄都押对考题了,若是你还不能榜上有名。” 宋煊抬头瞥了范详一眼: “那可真是你的问题,绝不是我等青龙互助学习小组成员的问题了。” “哈哈哈。” 范详忍不住大笑了几声,连连摆手表示不能。 吕乐简是去见了他堂哥吕夷简,本想问一问榜单名字。 但是吕夷简却说他并没有看见那份名单,主考官直接给官家和大娘娘去看了。 吕乐简便没有再追问,只是说了一下他们押中题的事情。 此事倒是让吕夷简十分惊疑,连忙询问包拯是什么家世。 盘问到最后,吕夷简也只能说你们运气真好,一大帮人猜测,有人猜中了,竟然还能找来各种资料。 吕乐简本来没有想到这种事,但是听他堂哥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未曾想宋煊竟然在东京城内也有如此关系,更不用说住在枢密使张耆的家中了。 吕夷简也感到十分的奇怪,不明白他们之间是如何勾搭上的。 不过吕夷简已经打定主意,明日放榜的时候,先给宋煊来个榜下捉婿,谁也别想跟自己抢。 这件事他也并没有告诉堂弟。 其实作为宰辅的他们,自从得知宋煊中会元的消息后,便纷纷想要招他为婿。 有王曾作为先例,他可是宰相李沆的女婿,而且李沆连嫁他两个女儿,就是想要把他锁在李家。 而王曾作为连中三元之人,更是年纪轻轻穿上了紫袍。 要不是王曾没有子嗣,他也会考虑找宋煊为女婿的。 况且新科状元,本就是宰相们相互竞争的后辈人才,确保家族传承有序,再次富贵下去。 别看副宰相张知白押的宋煊不能连中三元,可是等他回去之后,也是开始审视自己的孙女,能不能把宋煊给迷到。 不用等金榜题名,省试榜便会有不少妙龄少女向你丢手帕的。 此时吕乐简帮忙问出了吕夷简心中的疑问: “十二哥儿,咱们能住在枢密使张耆的家中,以及我等猜策论题目,最终找来资料,也全都是托了张枢密使的关系吗?” 宋煊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吕乐简一眼: “怎么?” “就是好奇十二哥儿如何能认识张枢密使,他可是当今朝堂当中最受宠信的臣子。” 王泰瞥了吕乐简一眼,这个同窗的每次都装作大大咧咧的好奇,实则是试探别人。 他可以猜的出来,应该是帮他堂哥当朝宰相吕夷简询问的。 “你想知道?” “想啊。” 吕乐简笑嘻嘻的道: “我怀疑你早就被枢密使给定为女婿了,今日有不少人想要捉婿,若是十二哥儿当真考中了会元,怕是要被抢的五马分尸了。” “那我偏不告诉你。” 宋煊继续拿着春秋装模作样的瞧了起来。 “哈哈哈。” 王泰便是哼笑几声: “老吕,你堂哥如今是当朝宰相,我等押题找资料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求他帮忙呢?” “那他身为宰相,自是要避嫌。” 吕乐简连忙给他堂哥争辩: “万一将来出现什么不好的声音,说是我堂哥影响了主考官孙宗古出题,让我等全都高中,岂不是大麻烦?” 王泰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三分皮笑肉不笑的伸出两只手指,让吕乐简看看自己的眼睛再说话。 你堂哥需要避嫌。 十二哥儿的关系就不需要避嫌了? 尤其是你这个大嘴巴,能保住什么秘密? 况且他们二人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吕夷简的次子吕公著是王泰的四姐夫。 吕乐简当即不言语了,他怕王泰把底给漏出来。 韩琦也是端起茶杯来,并不参与这件事,他对许多事都不好奇。 而是在思索着若是中了进士之后,该如何当官,能够快些坐在宰辅的位置上去。 人一旦有了新目标,便会对许多事都淡了。 况且韩琦将来本就是“相三朝,立二帝”的人物。 如今不过是更早的为他指明了方向。 张方平嘿嘿笑了两声: “我知道十二哥的想法,反正现在人多,又无法挤进去,待到放榜完成后,漫天都是消息,我等再过去查看,相比会好上许多。” “方才吕兄说了定然有不少想要榜下捉婿的富贵人家,谁若是想要体验一遭,可尽早前去等着。” “届时我等同窗,也能早日喝上喜酒。” “哈哈哈。” 听了张方平的话,几人自是欢笑一团。 范详站起身来笑道: “我自幼家贫,那日在孙羊正店听闻东京城内百万贯身家的也不在少数,若是能出现个富贵人家抢我为婿,那我一定答应!” 若是没有成亲的新科进士,基本考中之后就很快会成亲的,然后带着新婚夫人走马上任。 “倒也不错的选择。” 宋煊放下手中的书本: “如此你将来也不会为钱财发愁,更不会因为一些囊中羞涩之事,而做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毕竟大家纵然是中了进士,开始几年俸禄也并不高。” 范详连连点头。 他以前虽然又黑又瘦,但是在应天书院学习,书院管饭。 再加上宋煊给他找到了一条蹭饭的道路,那就是去寺庙吃斋饭。 一早一晚,中午在书院吃,他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如今虽然肤色因为下地干农活还没有养回来,但总归身上是有些肉了,不跟以前似的营养不良。 包拯作为鳏夫,他是听从家里的安排,无论今年有没有考中进士,都要返乡成亲。 “那十二哥儿,你又不缺钱,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当然是秾纤得衷。” 几个人闻言轻微颔首,这是洛神赋当中的原句,就是指肥瘦恰到好处。 “原来如此。” 范详点点头,他这家世,有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张方平却是明白宋煊这句十分含蓄的话,因为他知道十二哥房间里早就金屋藏娇了。 而且孩子都有了。 旁人不清楚,可是张方平却是瞧见那个女童眉眼间与宋煊十分相像。 当然了,十二哥这种审美,目前是不符合大宋士大夫们都审美的。 不说白幼瘦吧,可也是手指如嫩笋,又有杨柳小蛮腰之类的。 几个人便放过了宋煊,他这个要求听起来还蛮高的。 反正宋煊若是真的考中会元,目标直指状元。 到时候不知道东京城那些想要嫁女儿的人家,无论是豪商还是世袭人家,或者是当朝宰相,怕是会使出浑身解数。 “张大郎,别光顾着傻乐,你呢?” 听着王泰的询问,张方平摇摇头: “我尚且年幼,家中贫寒,无钱娶妻。” “若你中了进士,何须为钱财担忧,你要你小张开金口,东京城内许多富贵人家都得主动把好看的女儿送到你的榻上,陪嫁定然极为丰厚。” 王泰却是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他爹是宰相王旦,嫁女儿也没少往外出钱。 张方平却是摇头道:“我如今还没有想好,就算是把我抢了,我也得婉拒一二。” “哈哈哈。” 王泰大笑几声,真是到了那种地步,你小子早就该慌了。 也不知道你还有胆量婉拒。 “韩五哥儿,你对娶妻这件事怎么看的?” 听到询问,正在思索的韩琦这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当然是娶妻之事。” 韩琦沉吟了一声: “这种事一般都是我家里给安排好了,再娶谁为妻,我并没有能做主的权利,只期待我夫人将来能够贤惠一些,无须太有姿色,毕竟我也不是一个面容俊朗之人。” 反正大家潜意识里都想要娶一个姿色极好的娘子,像韩琦这样的要求,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那钟无艳来了,就算吹了蜡烛都看不见,可你真能下得去嘴? 韩琦确实是与其妻子十分恩爱,生了六子五女。 他长子韩忠彦也当了宰相,后来与右相曾布(曾巩亲弟)不和,被外放。 “韩五哥儿未免也过于自谦了。” 宋煊指了指一旁的吕乐简: “连他都能自称面容俊朗,你若不俊朗,叫吕乐简怎么活啊?” “哈哈哈。” 几人一阵狂笑,唯有吕乐简愤怒的拍了拍椅子: “十二哥儿,你怎么说话呢?” “十二哥儿说的是实话,你就受不了了?” 王泰再次补刀,众人哄笑一团。 宋煊当然清楚吕乐简总是借着大大咧咧的性子,试探他人收集消息,随即摆手道: “不过是戏言而已,你何必在意呢?” (本章完) 第264章 天圣五年会元:宋煊 贡院门口。 人山人海。 许多小贩都穿流其中。 早来占位置的,必然没有准备多少吃食以及饮水。 甚至还有外卖小哥穿行其中,送来一些物资。 同样在贡院对面的二楼上,许多房间都被达官显贵给包了。 毕竟这里也是殿试过后放榜的地方,早就成了规模。 曹利用带着全家都坐在房间内。 一会他要坐在窗边,听着传唱官念本次省试会元的名字。 曹夫人已经得了曹利用的叮嘱。 无论如何都不能先告诉这帮小辈消息。 到时候定要把他们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让尔等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爹,你都不知道妹夫他排名几何吗?” 曹渊站在窗户旁,瞧着外面人山人海的。 “我只能说考的还行。”曹利用端着茶杯吹了一口。 “那就行。” 曹渊双手环胸:“我就说他一个堂堂解元,又在晏相公门下,不可能连个小小的省试都通不过?” “你有本事也考一个去,还小小的省试,竟说大话!” 曹利用十分不客气的批评了儿子一通。 曹清摇陪着她母亲坐着。 她只是在观察母亲脸上的神色,从父亲宣布全家人必须来现场看榜,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 看样子十二哥儿,他当真考的不错? “爹,我们今日就是看榜吗?” “不是,今日咱们曹家是来榜下捉婿的。” 曹利用双手叉腰吩咐道: “一会你们妹夫来了,你们七兄弟全都冲出去,把十二哥儿给我抢回来?” 曹渊满脸疑问。 毕竟宋煊在家里饭都吃过了。 他与妹妹的生辰八字都合过,属实是上上配。 甚至连成婚日期都定了好几个,到时候看着时间方便去定。 “爹的意思是?” “哎呀,你爹让你们怎么办,你们就怎么办!” 曹夫人直接发话: “平日里你们没少吃苦练武,今日若是抢不过其余人,让你们妹夫被抢到其余人家去,可别怪娘不给你们求情。” 到底是老七曹旭机敏。 他觉得定然是姐夫排名靠前,否则爹娘也不会特意如此吩咐。 今日就是曹家露脸的最好时机。 “娘,你放心,我必把姐夫给抢回来。” “对!” 曹渊见兄弟们都如此打气。 他当即把自己的胸脯拍的阵阵响: “娘,你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们兄弟身上,实在不行,立下军令状也可。” “哈哈哈。” 曹利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曹夫人瞪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们,一个个都不是聪明的样子。 幸亏自家女婿很好的弥补了这么一个短板。 隔壁的屋子是吕夷简以及他的家人。 老吕这个人天资聪颖,工于心计,善于钻营,且深谙官场事故。 就欧阳修那种官场小白,给他提鞋都不配! 略使小技,就能把欧阳修玩的团团转。 到头来欧阳修还得对吕夷简道谢。 尽管在吕夷简与范仲淹和好后,欧阳修就接力总是弹劾吕夷简。 但是欧阳修与他儿子吕公著关系要好,甚至后期把吕公著提到了中枢的位置。 自从大宋建立以来,历代皇帝们就严防臣下结党,防止有人效仿陈桥兵变固例,即使是文臣也不行。 但是老吕却是游刃有余的构建他自己的关系网。 而且还利用朋党的罪名去打击政敌,挞伐异己,他却能置身事外。 当年吕夷简在地方上,就被王旦所赏识,推荐给王曾说他有大才,你可以与他相交。 王曾两次力荐吕夷简,而曹利用则是推荐副枢密使张士逊。 刘太后内心是想要让张士逊为相的,但是王曾表示明确反对,如此刘娥才应允吕夷简。 吕夷简知道张士逊是东宫旧臣,又有刘太后与曹利用的支持,再加上也是自己的姻亲,他便以退为进,极力谦让。 如此一来,让刘娥更加欣赏他,顺理成章的吕夷简在名义上变成后党了。 吕夷简与张士逊一起上来了。 可吕夷简依旧不是什么后党。 他要构建属于自己的“党”。 但是目前吕夷简仍旧是“事曾甚谨”,唯有在一些事上会与王曾争论。 如此他也是表演给刘娥看的。 毕竟曹利用当了好好先生后,王曾经常针对刘娥的一些行为,作为“后党”成员的吕夷简自是要站出来。 待到宋仁宗怀疑吕夷简与王曾为朋党,二人都被免相,但是几个月后吕夷简又复相,他推荐王曾为次相。 吕夷简专决后,便与次相王曾多次争执。 以至于势同水火,丝毫不见以前他对王曾的小心谨慎对待。 吕家本就是大族。 通过姻亲关系,他在官场上形成了一波强大的关系网,为他长期恃权固势奠定了雄厚的执政基础。 吕夷简对于新科进士也是多位拉拢。 诸如宋绶、大宋状元王拱辰(寿)、梁适、王随、任中师、高若讷、章得象、张方平等等。 甚至后期吕夷简动用相权,操控科举考试,为了使得一些内定的举子能够中榜。 要不是有宋煊在,张方平也会被吕夷简给拉拢过去。 甚至通过张方平的关系,张方平的同乡诸如蔡挺等等也被他拉入吕夷简的利益集团。 这批人后来在大宋皆是身居高位,甚至当上宰相的也有数人。 就算范仲淹献上了《百官图》(类似百官行述),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升官全都得看吕夷简的脸色。 宋仁宗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吕家在大宋朝廷三代人几十上百年盘根错节经营下来的关系,岂是范仲淹这种无根无凭之人的小镇做题家出身能撼动的? 之后范仲淹之后被贬了三次,吕夷简都暗中出了大力。 吕家仅是在北宋就相继执七朝政,三世四人。 世家之盛,则在宋一代未之有也! 吕夷简擅长经营,自从得知宋煊中了会元后,便想要把他纳入家族姻亲当中。 若是宋煊真的能过连中三元,吕夷简可以肯定,依照自己的关系,宋煊穿上紫袍的时间定会比王曾用时还短! 他相信宋煊是聪明人。 一会把那小子请上来,自是该明白怎么做。 故而此时吕夷简毫无压力,他知道其余竞争者也有不少。 会元嘛。 自古以来都是抢夺当女婿的“热门人选”! 读书人很卷。 大宋官场也很卷。 此时大宋商品经济快速发展,人们的思想观念都开始发生变化。 婚配不问阀阅,只问赀财。 可以说一切向钱看,向利益看。 当然了这是在大宋! 所以女婿当官后,升迁都和岳父一家紧密联系,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其中好处自然不必多说。 真正到了金榜题名中进士时,榜单上的名字,十有八九早就被人定下有了婚约。 你想榜下捉婿都没得机会。 故而,省试放榜,便是抢女婿的最佳时刻。 公平,公正。 看谁家仆人力气大,或者能说会道,给出的利益多。 短时间内就让这些举子做出抉择。 要不然一个朝堂高官跟那些并无权势的富商,去当街拉着这些举子要送给他们一场富贵去争夺女婿,那他们的脸面还往哪里放啊? 张方平给吕夷简写的墓志铭记载。 他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王雍,次女不育被退婚回到家中。 如今吕夷简正是想要把刚刚长成的次女嫁给宋煊。 他儿子多,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用自家女儿来为家族往上走再添助力。 如今宋煊的出现,让吕夷简看见了人选。 如此良婿。 岂能轻易让给旁人? 况且自己的小女儿可是集完全宠爱于一身。 若不是宋煊过于优秀,吕夷简都不舍得自己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女儿出嫁呢。 在吕夷简看来,宋十二他赚到了,有一丝的迟疑,都是对他宋煊自己将来官运亨通的不尊重! 在角落里的二楼上,赵祯坐在椅子上。 他瞧着乌压压一片的举子,还有东京城百姓。 自从白龙鱼服过一次后,赵祯突然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 赵祯以前还不理解自家老爹为什么总是喜欢去宫外厮混。 如今赵祯长大后亲身经历,突然理解他爹了。 因为东京城的许多事,都比皇宫内有趣的多。 “如此多的人才,可惜不能全都为我效命。” 赵祯也知道能来京城参加省试的学子,都是各州府的优秀学子。 但是每次通过殿试也就那么两三百人。 若是三年一次,至少需要七十年才能把外面的举子全都收入囊中。 可赵祯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有几个举子能坚持二三十年都来参加科举考试啊? 许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殿试那步。 更不用说每年还会有大批新学子加入考试大军当中。 朝廷也没有那么多位置给他们去当官,主政一方。 先前他受到许多举子拜见,心情激动之下说出了扩招的口谕。 这是赵祯自己第一次独立自主的宣布命令,尽管刘太后以及诸位宰相都没有反驳。 但是他们话里话外都意思都是在说,如今大宋的官员已经极多,若是再不控制一下。 将来朝廷每年的税收就全都要给官员发放俸禄了。 一旦黄河闹灾,或者大宋其余各地发生灾害,朝廷都拿不出多少钱来的。 “我什么时候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啊?”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 若是大宋的领土增加,那相对的官职也就会增加了。 就可以收拢更多的天下英才为朕所用了! 天无二日。 这件事始终是真宗皇帝心中的痛。 可是通过大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赵祯发现大宋可能对付西夏都有些困难,至少战马方面差距太大。 更何况十七八岁,正是敢想敢干的年纪。 岁数大了之后,他才会变得要权衡利弊,想的更多,变得更加保守起来。 贴身宦官张茂则不敢轻易搭话茬。 毕竟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官家宠信你,也不是让你一个宦官可以随意谈论国家大事的。 这些事。 干爹以前就教导过。 赵祯手搭凉棚,奔着外面瞧着,看了好一会,他才出声询问: “你有没有发现十二哥的身影?” “回官家,臣没有发现。” 张茂则敢忙往前站了好一会才道: “臣以为十二哥不是个喜欢太大热闹的,故而应该还没来?” “他还没来?” 赵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两声。 此举倒是符合宋煊的性子。 别看下面那些举子急的都跳脚了,想要知道结果。 可是十二哥他就一丁点都不慌不忙的。 果然父皇以前说过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脸上都不会有神色变化。 赵祯又想起昨日那个算卦之人说的,五位宰相从他面前走过。 他回宫后立即查看那份名单,发现只有宋煊、文彦博、韩琦三人通过了省试,那欧阳修、张源皆是没有通过。 兴许下次吧,赵祯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今年这次省试的策论实在是太难了。 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科举考试改革,许多优秀的举子不能立即适应,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煊与韩琦都是应天府解元,文彦博在汾州也排名靠前,但是欧阳修与张源排名都是中等,并没那么突出。 赵祯只能猜测他们二人是没有调整好状态。 至于那算卦的最后用一枚天圣通宝压在了十二那两个字上,赵祯至今都没有思虑明白。 倒是有人建议,叫皇城司的暗卫去把那个算卦的给抓来,赵祯给拒绝了。 有些事,他还是要自己想一想。 张茂则没有继续言语,眼睛一直都在看举子的背影。 因为他觉得依照宋煊的身条,一旦出现在广场上,定然能够被他给瞬间认出来。 文彦博与高若讷站在人群当中。 “宽夫,你在张望些什么?” “我在看宋十二如何还没到?” 文彦博对于自己的好友并没有隐瞒: “昨日同游大相国寺期间,倒是与张源聊了几句,说是宋煊他们押中考题了,故而都答的不错。” “啊?”高若讷有些不敢相信: “还有这种好事呢?” “嗯,倒是运气不错。” 文彦博紧了紧自己的衣角: “下次你也好好押题,碰碰运气。” 高若讷自从考场上出来之后,就与文彦博说自己没有考好。 有关治理黄河的策略,他写都写不出来。 以前都没有关注到这些,更何况以策论为主也是今年突然开始的。 大家以前都是练习诗赋的。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高若讷想了下: “你觉得会元会不会被宋十二给摘走?” “最近东京城出现不少风声,都是他能夺得会元,许多人都去赌坊里买了一手。” “赌坊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文彦博哼笑一声:“不过我觉得这次他们看走眼了,要赔付一大笔钱。” 高若讷也是点头赞同。 毕竟宋煊对外的实力,更多是诗赋名动三京。 天圣五年的省试改策论为主要录取点,诗赋的份量一下子就降下来。 可是赌坊的人却是不这么想,他们就是想要利用宋煊赚钱。 否则如何能过高调的拿宋煊宣扬? 若是宋煊当真中了会元,对于被他们哄骗进赌坊买赌注的,那更是赚到了。 没有赌坊愿意往外赔钱的。 咚咚咚。 锣声终于响起来了。 贡院的大门打开。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人群一阵嗡动。 就算是假寐的吕夷简也直接站起身来。 此番通过省试的超过千人,除了宋煊之外,兴许也有一些较为优秀的学子。 吕家是个大家族,就算是吕夷简自己没有亲女儿可以招婿了,可是侄女们以及小堂妹还是可以的。 吕家已然到了这个位置上,不苦心经营,万一落寞了,如何对得起先祖? 兵丁有些蛮横的分开人群,护送着张榜以及唱榜人员过去。 实在是人太多了,不蛮横,根本就走不动道路。 “避让,张榜!” “速速避让!” 兵丁高声呼喊。 若不是顾及有“将来官老爷”的身份,真是要哨棒开路了。 围观者如潮水涌动,举子、书童、贩夫走卒,以及准备榜下捉婿的富商豪仆,个个都穿着短打。 准备一会把被自家老爷看上眼的举子,直接从人群当中抬出去。 这种场合,要的就是手快有手慢无。 在一等三年之后,自家的女儿年纪大了,还能等着吗? 榜单张贴靠在礼部南院东墙指出。 大宋固定的放榜处,被称为金榜墙。 大宋的榜单一般都是从末名开始,俗称念倒榜。 最后揭秘第一名花落谁家。 同时也是调动许多举子的心气! 让第一名享受更多的羡慕的目光。 许多读书人也愿意受到众星捧月的对待。 “天圣五年春闱榜单,正式张榜。” “第一千零一名,范详,应天府举子。” 范详? 同来参加考试的应天府举子们登时有些激动。 宋浩微微挑眉: “他又是最后一名,当真是运气不错。” 宋浩自认为自己考的不错,他被宋祁单独辅导过一段时间。 再加上又参加过晏殊考的发解试,针对如何治理运河,也是有过了解的。 “五哥,是咱们书院的学子。” 宋铭他们二人是跟随以前的老生一同来参加省试的,都是住在寺庙当中。 如此也能省些钱财。 他们也未曾碰到宋煊,或者说“兄弟俩”都没有去打探。 “若是我等顺利通过省试。” 宋浩颇为畅快的笑了几声: “范院长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宋铭也很是激动,他也觉得自己通过省试的机会挺大的。 人群当中不断的出现惊呼声,以及恭喜恭喜。 直到六百多名,念到了宋铭的名字。 宋铭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冲着周遭的人拱手致谢。 宋浩也是颇为鼓励的拍了拍宋铭的肩膀。 上一次二人都在省试当中落榜,如今进了榜单,总算是用不着在从发解试重新考了。 “五哥,你说十二弟,他真的能中会元吗?” 听到宋铭的突然询问,宋浩眉头微挑: “我不确定。” 因为他觉得自己经过如此长时间的用功,也能中会元。 这都没有进步的可能,那不是白让宋祁辅导如此长时间的功课了吗? 这可是属于大宋实际状元一对一的辅导。 放眼整个天下,有几个举子能有这份机遇的? 故而宋浩听了如此多上榜的学子名字,丝毫不慌。 围观百姓以及那些富商豪仆都在等待。 毕竟排在五百名往后的举子,想要通过殿试还是蛮有压力的。 就算当今官家说扩招,不会超过五百,为了保险起见,总归是要在四百多名动手捉婿,如此一来,女婿成为进士第机会才会变大。 “第四百四十四名,鱼周询,开封府。” “啊!” 鱼周询大叫一声,忍不住狂笑起来,自己终于通过了省试。 周遭与他相识的同窗,纷纷恭贺。 不等鱼周询回应,便被几个大汉直接给抬起来了。 “你们干什么?” 鱼周询大惊失色。 一旁身着华服的富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热汗,笑了笑: “敢问鱼公子可曾婚配?” “未曾。” “好。”富商当即精神大振:“抬走抬走,此乃我家良婿啊!” “哎,别,我还没准备好。” 鱼周询大叫着,但是几个壮汉直接给他举过头顶,穿过人流向着外面出去。 同样想要捉婿的富商笑道: “周员外,这才四百多名,不够保险,你这就沉不住气了?” “哼,我这良婿必定会中进士,不勞你操心了。” 周院外对于开封府一些名声好的举子,多是做过调查,直接过滤出去了家境好的人家。 鱼周询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幼年丧父,但是勤奋好学,是有潜力的。 就算考了四百四十四名,那也是比其余人强上许多。 确保他衣食住行无忧,今后自家才可以更长久的保持富贵。 就算大宋商品经济快速发展,商人地位有所改观,可是依旧不高。 若是家里能够出现一位当官的女婿,对于商人而言也是有着极大的好处,尤其是老家还是开封府的! “咱们走。” 周员外直接带着豪仆,带着自己选定的女婿,举着鱼周询离开拥挤的贡院。 甚至这番吵闹都影响了别人听排在鱼周询前面之人的名字。 许多举子耳朵听着唱名官的话,眼睛却是瞥向了鱼周询。 这是今日省试结果,第一个被榜下捉婿走的人。 赵祯虽然早就听说过,可是头一次见,他伸手指着外面大笑道: “好个鱼周询,朕都瞧见他脸上惊恐的神色了!” 张茂则在一旁配合的笑着。 如此场景,说实在的他也是头一次见,但是目光却是始终都停留在官家身上。 “有趣,当真是有趣!” 赵祯双手背后,笑嘻嘻的道: “朕本来以为他们中了进士之后,才会出现榜下捉婿之事,未曾想省试就如此热闹了,那他们金榜题名之后,岂不是许多人都有了婚姻了?” 另一个贴身宦官梁怀吉又给赵祯解释了一下。 许多家境并不殷实的家庭或者官员,他们抢不过那些大富商以及高官,所以在省试左右便要先定下婚约。 毕竟殿试的时候,也要罢黜许多举子! 赵祯点点头,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可能是出了鱼周询这么一个例子,紧接着不少人都开始抢人了。 倒是有举子大喊着自己有了婚约甚至娶妻了,让他们把自己放下来的事。 这种场景自从名单进了百名之后,越来越多的争抢开始了。 甚至不断的有人报高价,意图压过竞争者,打动自己看好的这个女婿。 “第四十八名,文彦博,汾州举子。” 高若讷连连拱手道喜,文彦博则是客气的还礼,却不料猛的被人给抓起来就要合力给他抬走。 “我已有婚约,我已有婚约!” “家父判三司开拆磨勘司,早就定亲,放我下来!” 几个仆人告了声罪,连忙再去寻别人。 自从进入五十名后,只要有举子出现恭喜声之类的,立马就被抓起来了! 此时抢夺女婿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甚至在二楼观看的一些家庭,也是派人出手。 就是为了抢占先机,毕竟排名更靠前的举子,那宰相、左右仆射、以及六部主事,也有女儿要嫁。 他们这些五六品官员抢夺这个阶段的女婿才是最为现实的。 况且榜下捉婿又不是头一次办了,他们这些有女儿的官员,时不时的还要交流方法经验呢。 说白了,全都是为了富贵以及权利的延续才会如此。 更不用说还有不少武将家庭也想要凑这个热闹,但是许多举子一听说他们是武将出身,就算被抢走,也不会同意的。 真要与武将结亲,那自己今后在朝堂上还怎么进步呢? 谁不想有个“宰相岳父”? 就算是宋慈他不屑,但是他的“宰相岳父”给他在背后平了多少事啊? 多少人看着他岳父的面子,给他面子? 真以为靠着辨认白骨的技术,破获几个案子,就能平步青云,或者在官场上事事顺遂了? 天真! 欧阳修瞧着身边的叶顾言、余规以及肖本纷纷上榜,当即表示祝贺。 他们三人也不是头一次参加省试了,此时欢喜充斥着全身上下,也不断的安慰着落榜的欧阳修。 你还年轻,兴许下一次天圣八年的时候,便是你登榜之时。 他们也都有过落榜的经历。 “要不是十二哥儿送来的试卷,我等还真是遇不到有关河流的策论!” 叶顾言感慨的说了一嘴,虽然不是修缮黄河的,但总归是有些印象。 因此在考场上发挥出来了。 欧阳修轻微颔首,到底是自己孤高了,觉得不可能考这种以前的试题。 毕竟从真宗皇帝开始,他就要求收集各州府的发解试考题,避免在省试以及殿试当中,出现完全雷同的题目。 对于其余考生不公平之类的。 可是运河、黄河、以及其余河流的治理,当真不是一个概念。 “第三十三名,王泰,应天府举子!” 吕夷简一听这话,他倒是没有想到王泰会考的如此靠前! “这下王文正公泉下有知,也是大为欣慰啊。” 吕夷简与王旦是亲上加亲,他儿子娶了王旦的女儿,女儿嫁给了王旦的儿子王雍。 “嗯?” 但是广场外的举子们都找不到人祝贺,最着急的是那帮想要抢女婿的,怎么就没有听到有人祝贺呢。 连寻人都找不到的。 随即紧随其后吕夷简听到了自家堂弟吕乐简的名字,满意的点点头。 进步极大! 当真是运气不错,就是不知道在殿试的时候,能否保持靠前的排名。 “第三十名,阮逸。” …… “第十名,宋浩,应天府举子。” 宋浩眉头一皱。 他本以为自己考的挺好的,都能拿到会元,未曾想竟然会排名如此靠后。 “五哥。” 宋浩却是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方才与宋煊交好之人,许多人都寻不到。 “第九名,吴仅,饶州举子(鄱阳县)。” “第八名,田道成,应天府举子。” “第七名,祝玉,应天府举子。” “第六名,包拯,应天府举子。” “第五名,韩琦,应天府举子。” “第四名,张方平,应天府举子。” “第三名,赵概,应天府举子。” “第二名,梁蒨,应天府举子。” 传唱官一口气念了这些人的名字,全都落在了应天府举子之上,更是让众多举子感到震惊。 应天书院如此牛逼吗? 他们早就听闻神通晏殊在应天府大兴教育,并且把应天书院变为府学。 但是更多的人都不清楚如今应天书院院长是谁? 可是如此省试的成绩,前十名里有八人全都是来自应天书院,足以见识到应天书院院长的厉害之处。 更不用说本届最大的会元人选是宋煊,他也是应天书院的。 “难不成此次会元当真是宋煊吗?”高若讷脸上更是极为精采。 文彦博轻微颔首:“倒是有如此可能!” 高若讷连忙开口道:“看样子应天书院我也得去啊!” 上次他们在洛阳的时候,就约定过后奔着应天书院去游学,但是时间上来不及。 未曾想今日见到如此盛景。 就算用不到殿试过后的金榜题名,光是靠着省试的这份成绩,便是应天书院最好的招生简章。 更会使得天下的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前往应天书院去游学,要么就想法子去考学。 张源是最为惊诧的,他本以为宋煊板上钉钉的会元,未曾想到连带着他身边的同窗都如此厉害。 “应天书院名不虚传。”胡瑗已经不抱希望了,他们这群人当中就只有生过一场大病,被照顾的阮逸中榜了。 “守道兄,你也是在应天书院读书的,可是知道他们的情况?” 石介也没有考中榜单,他当然知道宋煊身边的那群人了。 当初他还借住在宋煊家中,只不过二人理念不同,并没有深交。 “他们在书院当中就是比较拔尖的学子。”石介瞧着好友胡瑗道:“你也动了心思?” “悔不早听兄之言,应该早些去应天书院游学。” 胡瑗叹了口气,他与石介是通过信的,知道应天书院的情况。 石介也是叹了口气,今日榜单许多应天书院同窗都登上榜单了,自己却是落榜,兴许真是的是心境与他们不同。 他批评了随意修黄河的主意,以不变应万变,黄河之险,岂是常人所能制约的? “看样子,今后前往应天书院的举子该不计其数了。” 张源对着好友胡昊提了一嘴,不过随即一闪而过,自己可是有宰相命运的。 此时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么? 待我让十二哥儿写一封推荐信,自己也去应天书院深造一段时间,那也是极好的! 吕夷简捏着胡须,倒是没有料到前十名当中有九人全都是应天书院的举子。 至于第一名人选是谁,他早就清楚的。 “爹,这应天书院是谁在管理啊?” 吕公弼在东京为官,对于应天书院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晏殊主政应天府。 “范仲淹!” 吕夷简双手背后道:“此人也是有大才啊,今后也要调到京师来任用!” 如此人才,吕夷简认为必须要笼络到自己的利益集团当中来。 但是吕夷简不了解范仲淹,他才不会加入吕夷简的利益集团,还要跟着他对着干! 此时的吕夷简心中已经起了要提拔范仲淹的心思。 殊不住他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赵祯是知道这份名单的,应天书院许多举子都上了榜单。 但是一旁的贴身宦官张茂则十分惊诧的道: “如何全都是应天府举子,这晏相公未免也做的太好了!” “哈哈哈。” 赵祯听着侍从的话,十分的得意。 不仅仅是晏殊的功劳,范仲淹在书院做的一些事,通过宋煊的经历,也被皇城司的人传递到了赵祯的耳朵当中。 故而他对于范仲淹也是有所了解的。 此君当真是一个君子,将来必须要重用的! “若是范公能够多为朕培养些优秀的举子,那才是真正的为朕分忧啊!” 赵祯瞧着外面的学子议论声,实在是此事过于震惊。 大宋自从立国开展科举考试这么多年以来,都未曾有过如此先例。 甚至有人下意识的认为,是不是应天府的举子提前得到了什么渠道,故而他们才考的如此好? 因为在考场上作弊的可能性极小。 他们这些同府的举子,都不会被分在相同的考场当中,就是避免他们当场串联作弊。 唯有提前漏题,做了准备,他们才会有如此耀眼的成绩。 “哈哈哈。” 曹利用大笑不止,听着老仆人的话,方才排名靠前的那几个,除了赵概以及梁蒨外,剩下的可全都是与宋煊住在一起的举子。 “好好好,我就知道优秀之人身边全都是优秀的举子啊!” 曹利用觉得这批人有如此耀眼的成绩,通过殿试,考中进士也极为轻松。 “对了,一会便是你们妹夫的名字了,要给老子把他抢回来。” “爹!” 曹渊惊的大叫一声:“你是说妹夫他考了会元?”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曹利用负手而立:“不过是小小的会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曹渊惊的后退几步,他万万没想到宋煊的成绩会如此之好。 方才从第十名听到宋这个字的时候,便觉得稳妥了。 结果到了第二名都没有在听到宋这个字,方才他心里还在打鼓,以为宋煊无法中榜呢! “爹,他当真是第一?” 曹清摇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种事,她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夫婿会连中解元、会元? “哼哼。” 曹利用极为得意的昂着头: “不错,我早就看出来咱家女婿是连中三元之人,故而早早与他定下婚约,你这个丫头还不愿意,过了这村,你就后悔去拍大腿吧。” “连中三元?” 这下子连曹夫人都极为激动的站起来,来回走动: “老曹,你莫要总是诓骗于我,我这心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 “连中三元!” 曹家七兄弟更是目瞪口呆。 本来以为宋煊能过中会元,就是天大的机遇了。 没想到自家老爹说他都能连中三元! “莫不是咱们老曹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曹渊喃喃自语道:“毕竟咱们家可是武将啊!” “放屁,你爷爷就是大宋的进士。” 曹利用哼笑一声:“只不过因为大宋需要,才转为武职,咱们家祖上也是进士出身,如今招一个进士当女婿,门当户对!” “对对对,门当户对!” 曹夫人脸上的笑都没有停下来过。 她当真是没有料到中了会元还不止,竟然会奔着连中三元而去。 整个大宋能有几人连中三元的? 必定会青史留名! 曹清摇摇摇欲坠,她被如此大的惊喜给砸的有些发蒙。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嘛? 自己的未来夫婿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更是如此有才华,还可能连中三元! 哪家女子不愿意嫁给他啊!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立马下去去寻你妹夫,绝不能让他被别人拖走。” “爹,若是不胜,请斩我头!”曹渊当即表态。 “对,请斩我头!”曹旭也高声附和。 “滚,你们也配跟关二爷相比。” 曹利用笑骂着让几个活宝下去。 作为本届会元之人,自是有着独到的待遇。 传唱官缓了一会,鼓起平生最大的声音: “天圣五年春闱会元是:宋煊,应天府举子!” (本章完) 第265章 有没有跟你老师当连襟的兴趣 “宋煊?” “宋煊在哪里?” “没见有人恭贺啊!” 人群里自是在寻找会元宋煊。 而且前十名公布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什么恭喜声之类的。 搞得大家想要捉婿都找不到人! 宋浩喃喃自语道: “会元竟然还是他?” “他到底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策论能力压那么多人获得主考官,尤其是当世大儒孙奭的青睐?” 因为他也不够了解宋煊,觉得宋煊诗赋写的好,策论可不一定是他的强项! “十二弟!” “五哥,是十二弟他得了会元!” 宋铭颇为激动的高声喊了出来。 “十二弟?会元!” 正在满场找会元的豪仆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跑过来: “你方才说你十二弟考了会元?” “不错!” 宋铭激动的不能自已: “宋煊便是我们宁陵县宋氏子弟,我兄弟三人全都通过了省试!” “敢问这些小兄弟,你这个十二弟,现在何处?” “未曾见到呢,我也在寻他!” 宋铭激动之下,根本就没想到着旁边人的有所用意的询问。 方才前十名都都没有人冒出声来恭贺,搞得大家都失去了捉婿的目标。 可是有富商听到宋铭这话,便示意手下围过来。 既然他们是同族兄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会准能碰上会元宋煊,到时候正好把他给捉回家去。 会元的兄弟。 这下子赚大发了! “果然是十二哥儿。” 欧阳修悠悠的叹了口气: “难不成十二哥儿所言当真是对的?” 倒是没有人听到欧阳修的喃喃自语,叶顾言却是哈哈大笑: “十二哥他是会元,又是应天府解元,难不成他要冲击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称号?” “有这个可能啊!” 与他同行的余规连连笑道: “未曾想十二哥儿他不仅诗赋写的好,那策论竟然也是强项!” “你没听到前十名里唯有第九名不是应天府学子,是我江西学子,看样子应天书院当真是大宋最强的书院啊!” “是啊,若是我等能过考中进士返乡的时候,定要路过南京去游学一二。” 叶顾言通过省试后,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前途是光明的。 再也不用住在闹鬼的巷子里,当见不得光的老鼠了。 “连中三元?”欧阳修越发感觉自己与宋煊之间的差距了。 十二哥儿在与自己辩论的时候三言两语就说的自己哑口无言,他的策论写的好,那也是极为正常的。 欧阳修暗暗攥着拳头,待到下次我也要奔着连中三元去努力! 张源等小团队,只有阮逸一人上榜,其余全都落榜。 “十二哥儿真的考中会元了!” 胡昊眼里全都是羡慕之色。 “是啊。” 张源也是点头:“当日他在街上怒斥宗室子也配姓赵的时候,我就在想,天下如何会有如此有胆略的男子?” “他一个平民百姓出身,都敢这般当街怒斥宗室子!” “不错,我当时都觉得十二哥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 胡瑗回想的时候,依旧觉得宋煊的行为不可思议。 他在东京城见惯了那些膏粱子弟以权势压人,谁敢轻易反抗啊? 大家都是能躲着就躲着。 你就算真的去告了官,那也是官官相护。 他们既然敢仗势欺人。 那谁家,还没些关系,去处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张源却是再次笑了笑: “我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明白十二哥儿为何敢如此做!” “什么?” 胡瑗等人皆是看向张源。 只听见张源悠悠的说道: “十二哥儿他在三国演义写袁本初拔剑怒斥董卓,我剑也未尝不利的时候,我真就以为主角是袁绍了!” “十二哥儿那日的表现,与他在书中所写的场景,何其相似也!” 有了张源的提醒,石介也是颔首。 他是看过三国演义的,并且为许多情节感到拍案叫绝! 张源的讲述,自是引得周遭人支起耳朵。 “什么,那怒斥宗室子赵允迪你也配姓赵,面若冠玉,极其雄壮,不知姓名的主角,终于有了名字。” “原来竟然是会元宋煊?”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张源随即反驳道: “我亲眼瞧见的,那日十二哥儿便是与我等一同在那胡姬处吃饭,是那宗室子赵允迪利用权势赶走我等举子,自是十二哥儿他挺身而出怒斥赵允迪你也配姓赵的。” “竟有此事?” “当然有此事。” 周遭想要捉婿的人听到宋煊如此有种,越发兴奋。 一听就是护短之人,那必须得与他联姻呐! “可是宋会元如今在何处啊?” “我也未曾看见。” 张源虽然没有上榜,但是他从心里高兴,因为当今会元与他交情极好。 大家又是一同被算卦的说有宰相的官运。 即使这次落榜,可是下一次自己就不会落榜了,定要好生努力。 天圣五年春闱的会元,在万众期待当中,又宣布了两次: “天圣五年春闱会元是:宋煊,应天府举子!” 传唱官宣布完之后,拿起一支沾了金粉笔,在宋煊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告诉大家这是第一名。 榜单这才算是唱完了。 待到殿试过后,还会有一次。 不过人数相比较此时会更少,也会更加轻松。 “宋煊呢?” “敢问宋公子在何处?” 人群当中自是想要问一问宋煊是怎么考的,他写的什么策论,能够拔得头筹。 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 “直娘贼,哈哈哈,我赚到了。” 有闲汉跟风买了宋煊能中会元的赌注,满是欢喜。 “宋十二当真是我等的财神爷啊!” “不错,不错,我也买了。” “可惜,我没钱,要知道借钱也要买了。” “哈哈哈。” 倒是东京城有不少闲汉嘲笑他,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道要买一买。 梁蒨、王尧臣、赵概三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张方平本来也邀请同桌王尧臣与他同行的,但是王尧臣婉拒了,他与赵概、梁蒨同行,也是住在一起。 “宋十二夺了会元。”赵概率先开口:“他定是有一颗问鼎状元之心的。” 他们三个人,哪个不想中状元? 王尧臣为此苦等三年,就盼望着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戏码呢! 梁蒨他爷,他爹全都是状元。 一门三状元的成就,要在他这里实现呢。 故而此番被宋煊压了一头,屈居第二,梁蒨压力极大。 反倒是赵概平常心多一点。 他也想要中状元。 但是瞧着头名厮杀如此严峻,那也是有着不小的竞争。 “我在书院的时候便知道他强。” 王尧臣又想起青龙互助学习小组的成员。 除了王神医的儿子王修永因病没有来参加考试,其余人全都上榜了。 宋煊不仅自己学习能力强,还能带着其余人一同进步,这就是十分恐怖了。 梁蒨斟酌的道:“王兄,你许久没有参加考试,觉得自己的策论如何?” 王尧臣可以说前两年是白准备了,突然就科举考试改革,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还行。” “这不是还行的问题。”赵概随即眉头皱起: “你策论还行,在殿试当中如何能战胜宋十二赢的状元之位?” 梁蒨与王尧臣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 缓了一会,赵概又开口道:“如此重要的场合,如何不见宋十二等人来呢?” 然后梁蒨与王尧臣再次破防。 宋煊他竟然如此不重视放榜,是否早就成竹在胸了,所以不来此地白白挨冻! “他竟然有如此自信?” 梁蒨脸上尽是不解之色,他与宋煊接触的少。 倒是同为青龙互助学习小组的王尧臣了解,他不得不点头: “宋十二向来如此自信,你我在这方面便是拍马也赶不上他。” 他们三个都议论声淹没在寻找宋煊这个解元的嘈杂声音当中。 毕竟传唱官把金榜都念完了,可依旧不见会元的身影。 哪一届的会元,都是要站出来讲两句话,或者等待大家的恭贺之类的。 这个时候除了榜下捉婿,更多的也是想要相互结交的好机会。 “爹,我没瞧见十二哥儿啊!” 曹渊都已经出发,可是他都跑了一圈回来,都没瞧见宋煊,此时有些发喘。 人挤人,可太费劲了! 曹利用站在窗口,身子几乎都要探出去了,在人群当中寻找自家好女婿的身影。 但是乌压压的一片,全然不见自己女婿的身影。 此时听着儿子焦急的汇报,曹利用眉头思索: “这么大日子,他不会起晚了吧?” “啊?” 曹渊再次被他爹的想法给搞懵了,如此大心脏吗? 不过一想自家妹夫射箭的时候,百步外一箭穿三铜钱,还能正中靶心,没有大心脏显然是不可能的! “咱家这妹夫,如此沉的住气吗?” 曹旭啧啧称奇道: “还是爹慧眼识珠,要是我中了会元,肯定早就来了,就算没中,那我也来早点看榜。” 曹利用盯着几个儿子一眼。 方才是谁说如若不胜,请斩我头来着? 被自家老爹扫视了一眼,曹旭连忙表忠心: “爹,不如我去更远处迎一迎姐夫,若是他来了,立即来通知爹。” “嗯,你们三个都去。” 曹利用坐在椅子上,心中暗自思索,十二哥儿这小子该不会猜到他中了会元之事,不来人挤人看榜吧? 不看榜,我如何给他安排后面的节目! 不对。 曹利用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可没有与他提前接触。 他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如何能够知晓真相。 那便是他就是不想要人挤人,或者主动错过那些想要榜下捉婿的人家,省去麻烦? 隔壁的吕夷简啧啧称奇。 众人找半天都没有瞧见宋煊的身影。 这小子可真沉的住气! “爹,你该不会就是想要抢他为婿吧?” 吕公弼听着宋煊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比自己岁数小的堂叔吕乐简提过。 “便是有这个意思。” 吕夷简也没有瞒着自己的儿子,这种事总归都是好事。 “那他可够运气好的,能得到父亲的青睐。” 吕公弼并不觉得自家妹妹,配不上一个是会元身份之人的进士! 反倒是吕家给宋煊机会,让他加入以吕家为首的利益集团当中来。 如此,他才能更好更快的进步。 吕夷简摆摆手:“倒是不着急,我要看看宋十二什么时候能来看榜。” 不仅是宰相等人,连看热闹的闲汉们,也没有散去。 全都在等着宋煊这个心会元露面。 毕竟从发布省试,就没有会元不在第一现场的例子。 今年可是让他们给赶上了,看了个新鲜。 而此时的宋煊等人还是嘻嘻哈哈的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在宋煊的影响下,反正结果已经出了。 就是看看排名几何的意思。 “十二哥,我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极为轻快。” 张方平面带喜色的笑道:“一会咱们是从头开始看榜,还是从后开始看?” “一般前榜名单都会围绕着许多人,咱们不如从后往前看,免得错过一些人的姓名。” “好主意。” 王泰嘿嘿笑了两声: “到时候怕吕兄的名字排的太靠后,要不然怎么能如此的不自信呢!” “嘿,定然比你考的好。” 吕乐简自是不甘示弱。 宋煊对于自己能够考中会元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压力,他不相信自己写的策论会被判下。 除非那主考官是真正的憨批! 他根本就没想着来网络人才,就是想要淘汰更多的人。 此时贡院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有人散去了。 “走走走,我得快些去聚来财去换赌注呢。” “嘿嘿嘿,同去,同去。” 宋煊瞧着这些人离开,依旧改变不了大宋人十分好赌的固有印象。 “姐夫,姐夫来了。” 曹旭连忙拉着自己的六哥: “你去报信告诉爹,让大哥他们全都下来,咱们趁着别人不知道,直接给他抢了。” “好。” 尽管贡院这里看热闹的人已然走了不少,但是仍旧有许多想要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他们议论着应天府学子霸榜! 以及省试的会元宋煊。 总之,今日这两个话题,着实是过于冲击人心。 特别是应天书院霸榜,宋煊这个会元也是应天书院的举子。 那些落榜的举子,都在盘算着如何去应天书院读书深造,争取在天圣八年的时候,也能够榜上有名。 曹旭到底是跟他爹学过兵法的,没有选择打草惊蛇。 而是默默的跟随。 宋煊瞥了曹旭一眼,当然认识这个小舅子。 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在一旁坠着,也不上前说话。 “十二弟来了。” 宋铭极为高兴的就奔过来,可是早就围绕着宋家子弟的豪仆闻言,立马就往过去,有的人还问哪呢哪呢? 随着人流忽的就跑起来了。 他们乌拉拉一片都奔着宋煊而来, 王保王珪二人当即胡在宋煊前面,警戒: “谁敢上前,就不客气了!” 毕竟这在东京城内,还是不要轻易掏刀子。 许显纯连忙拿着哨棒警惕。 大家全都是高高兴兴的来看榜,谁承想会有大批量的人过来。 “宋会元千万不要误会。”其中一个富商满脸带笑的道: “我等是依照传统,来榜下捉婿的,在下会仙酒楼掌柜,乃是七十二家正店前十名,愿意出聘礼五十万贯,田宅另算,宋会元只需在婚礼上点个头就行。” “嘶。” 会仙酒楼掌柜,围观群众自是大惊失色。 “说是前十当真是掌柜的谦虚了,七十二家正店,除了樊楼以及孙羊正店外,哪家能与会仙酒楼相比?” 围观之人,在东京城内厮混的很多,当即给掌柜的抬起轿子来。 王珪眼里先是震惊,随即变得都是喜色。 “十二哥他考中会元了。” 王保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王哥儿,啥叫会元,怎么就来捉婿了?” “就是七千多人考中了第一名,考状元那也是指日可待。” 王珪当即恨铁不成钢的道:“这个不用拦,等十二哥做决断就可。” 两个保镖当即站在宋煊左右。 会仙酒楼掌柜的冲着王珪一笑表示谢意,他果然是东京城之人。 “哎,这算什么?” 另外一个人也上前高声道: “不就是五十万贯嘛,若是宋会元愿意与我家小娘子成亲,家里在陪嫁海船十艘,织工三百人!” 大宋没有河西走廊后,海上丝绸又弥补了这一点,还是非常赚钱的。 瓷器、丝绸、茶叶等都利润极高。 但唯独走私铜钱利润更高。 大宋铜钱属于国际硬通货,走到哪都认的! 然后等他们把那些货物换成香料、象牙等奢侈品带回来。 《宋会要辑稿》记载: 一艘泉州海船运瓷器到三佛齐(今印尼),可换回等重量的香料,利润超800%。 “嘶。” 张方平等人觉得宋煊中会元问题不大。 但是方才那人一开口就直接给五十万贯外加田宅不计等陪嫁,着实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更不用说此时站出来的,他敢说,那就说十艘海船定然能够比得过五十万贯。 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压他一头。 更不用说还有三百织工,那一日得制作出多少丝绸啊? “朋友,谁人不知十舟二三覆,海寇一年要闹几十次。” “你如此来哄骗我们的大宋会元,未免也太不地道了些。” “哼。” 在两个商人相互争抢的时候,自是有官员上前。 他们二人纵感有钱,也不敢在大宋官员面前造次。 “小友,在下是李昌言,应天书院院长范仲淹乃是我的女婿,老夫恰巧还有一个小女儿,不知你是否婚配?” 宋煊当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不是吧! 老哥。 你让我跟我的“老师”,当连襟? 范仲淹已经与天圣二年的新科进士郑戬、骆与京成了连襟。 李昌言他大哥李昌龄当过宰相,不过死了二十多年。 只不过手不那么干净,曾经建议舶货不要全部官买官卖,部分劣货可以让商舶自卖。 可是在实际操作当中,什么是劣货。 那全都得看你送的银锭够不够装满一个大箱子。 李家是移居到了宋城,扎根当地。 故而也是照拂了范仲淹被晏殊招入应天书院。 其实李家在宋煊考中会元的时候,便是主动登门说亲来着,不过是被宋煊给拒绝了。 如今李昌言依旧是不死心。 毕竟宋煊中了会元,眼瞅着就奔着状元去的。 谁不想拥有连中三元的好女婿啊! 有王曾作为参照,兴许三十来岁就穿上紫袍,那可真是前途无量! 李昌言说不用担心你跟你老师之间的称呼,到时候辈分各自喊,不耽误。 不仅是李昌言,连带着其余人也都开始自我介绍,听的宋煊头皮发麻。 东京城里的人也“忒热情”了! 当你成功时,身边的好人可真是不少啊! 王泰连忙小声道: “十二哥儿,你最好待价而沽,这批人都不是最好的选择,还有那些宰相没有派人来呢。” 他对着里面的门道还是有些清楚的。 毕竟他爹也是有过这种想法并且付之行动,他大姐夫韩亿便是进士出身。 宋浩宋铭两兄弟已经被他们的开价给砸晕了。 “五哥,考了会元有如此好处?” “你若是考了状元,这些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宋浩突然有些泄气。 他发现自己在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宋煊这种天赋型选手,甚至连带着他身边的那几个同窗也比不过。 宋铭却是没有那么重的得失心,他眼里满都是羡慕之色: “大丈夫当如是也!” 就在这个时候,曹旭上前喊了一声: “姐夫好,爹已经等你许久时间了。” “谁如此不要面皮?” 众人正在做着自我介绍,争取能过吸引到宋煊。 结果直接有人过来喊宋煊姐夫。 曹旭当即瞪了回去:“方才谁他娘的说话来着?” “我。” “好,够胆!家父大宋枢密使曹利用,我看谁敢与我姐姐争抢夫婿!” “曹家?” “他来凑什么热闹?” “就是,人家宋十二是能考状元郎的,如何会瞧得上武将出身的家庭?” “对,若是吕相来,那才是正常的。” 可是曹旭整个纨绔子弟性子。 他当即怒目而视,指着大放厥词的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嚼舌根子的人。 识相的就闭嘴别开口,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若是惹了我,让你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曹渊嘿嘿笑了两声: “妹夫,可是让我好一阵苦等。” “哥几个,扛着咱妹夫去见爹!” “是。” 曹家七兄弟当即就抬起宋煊。 王保还想要拦着,却听宋煊道: “这家不用拦,你小子忘了?” 王保想起来了,他还随着十二哥儿去曹家吃饭来着。 方才自曝的人家太多了,而且动不动就想要上前,拉着宋煊就走。 王保这个大块头也是险些拦不住,还不能一人给一拳,把他们打晕。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甚至都有人给王保塞金叶子,希望他能够拦住其他人,放自己过去单独与宋煊说话的机会。 如今曹利用几个儿子爆出名号后,众人反倒是不敢拦着。 毕竟曹利用的名声在外。 也就是平日里与他相处的几个宰执晓得曹利用是“好好先生”了。 民间对他的改观并没有改变。 况且经过多年的宣传,武夫就该是粗鄙、跋扈的模样。 当然了他们也并不觉得宋煊会答应曹利用的婚约。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 宋十二一个能够连中三元之人,如何能与武夫家里结亲? “十二哥他这就被抬走了?” 祝玉目瞪口呆,随即紧张的道: “是不是只要上了榜单的人都会被榜下捉婿?” 王泰嘿嘿笑了两声: “是有这个可能的,不过就算你如此瘦弱,只要能考进前十名,便会被人给抢走当女婿的。” “千万别找太漂亮的小娘子当夫人,小心点把你小子给榨干喽。” “到时候我们同年每年重阳节,便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喽。” 祝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请求道: “王珪、王保兄弟,一会可要护着我,万万不能让我被人抓走。” 王珪也没有跟着去,他知道十二哥与曹枢密使关系极好。 此时他们二人听着祝玉的请求,自是满不在乎的颔首表示答应。 “我们还是去看榜吧。” 韩琦对于榜下捉婿之事也不很在乎,反正自己是有婚约的。 “是啊,十二哥考中会元,也不知道我们排名多少。” 张方平连忙应了一声。 倒是一旁开价五十万贯的掌柜的,看着张方平道: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在下张方平。” “他是张方平,排名第四的张方平。” 方才围着宋煊的人,又开始奔着张方平围过来,连忙开价。 抓不到会元,抓第四名当女婿,那也是极好的。 “那这位是?” “韩琦!” 吕乐简满不在乎的道。 “韩琦,排名第五等韩琦。” “快,把他给我绑了!” “在下吕乐简,不知道排名几何啊?” 此时都已经传唱完了,吕乐简被挤在这里,也过不去。 “没注意,反正不是前十名。” 吕乐简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整个榜单前十名里有九人全都是应天府举子。” “啊?” 吕乐简有些发蒙。 明明我也跟着沾光了,怎么前十名里没有我呢? “这不对吧?” 吕乐简本以为自曝姓名后,自己也能得到宋煊、张方平这种待遇。 未曾想直接成了“小丑”! 抱歉,你的排名不在前十名之内,我等是要争抢这波人当女婿的。 “哈哈哈。”王泰忍不住抚掌大笑。 “真是气煞我也!” 宋煊被曹家兄弟与其说是抬着,不如说是两兄弟给用肩膀扛着,其余几人开路以及断后,避免被旁人抢了去。 要是有人下手,曹渊除了自曝身份喝骂之外,还会拳脚相加。 毕竟宋煊如此有前途之人。 就算曹家开始争夺,那老牌武将家里一瞧,他们老曹家都能如此不要面皮的去抢女婿,我等还端着做甚? 再端着下去,家族的子弟还如何能够出头? 于是纷争开始了。 曹利用的名号自是能吓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但那百分之一的数据,在别处不明显,可是东京城内就显得极多了。 曹渊也没客气,这个时候要是让宋煊被人给抢走了。 如何跟自家妹子交代? 况且还在老爹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宋煊坐在高处,瞧着他们在那里为自己一个“男人”拳打脚踢的。 登时有些崩不住了。 可是在围观群众看来,这可太正常了。 宋煊耳朵里听着石家、高家等人的呼喊。 饶是宋煊自觉的脸皮厚,可此时也是想着曹家兄弟能够速战速决,但偏偏曹家兄弟就是在炫耀似的。 一丁点也不着急,而是联手打退了几波进步。 曹渊冲着众人大笑道: “承让了,诸位若是想要榜下捉婿,还需要多加练习,我们兄弟几个勤学苦练本想着报效官家,未曾想先这里用上军阵了。” 外面的闹剧楼上看的一清二楚。 赵祯也听到了那些富商为了能够与宋煊联姻开出的价码。 “我听人言东京城十万贯之家比比皆是,百万贯更是极多。” “一口气送出五十万贯的嫁妆。” 赵祯啧啧了几声,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是挺穷的。 因为就算赌宋煊能够中会元,他也是咬咬牙才拿出五万贯来的。 人家一开口就是五十万贯,就算是岁币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此时在听着曹氏兄弟对外放话,赵祯也是哈哈大笑: “是不是被他们抢去了,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回官家的话,并不是如此。” 梁怀吉给赵祯解释了一二,便是这种事表面仪式。 物理控制,富商豪仆会把人给“绑到”家中,即时交易,当场展示嫁妆单,一夕可备百万。 实际的规则是这些人有权拒绝。 诸如天圣八年进士周梦阳就被曹家(曹彬的曹)强“捉”,他次日上述宋仁宗请求辞婚,被准奏。 就算大宋律法规定强行成婚可判仗一百,但是在实际执行当中极为宽松。 强行成婚的极端现象也是存在的,诸如女方家族势力强横,生米煮成熟饭。 明道元年,参知政事陈尧佐逼着“会元”娶自己闺女,将其灌醉后“合卺“,最终因御史弹劾作罢。 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带着人把韩琦给绑走了。 赵祯理解了这期间的门道,他心中当然知道曹利用早就与宋煊为他女儿约定了婚事。 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一闹,是为了炫耀罢了。 “爹。” 吕公弼瞧着宋煊兴高采烈的被抬着走了进来,但是进的却是曹家的大门。 “无妨。” 吕夷简掏出自己的金花帖子: “这种事是双向选择,曹侍中他也不能用强,若是他敢用强,老夫必然参他。” “待到宋煊从曹家定的房间里出来,你把帖子给他,带他来见我。” “是。” 吕公弼拿着他爹的帖子站在门外,瞧着曹家兄弟正大光明的扛着宋煊走上来楼来。 同样出门观看的人都不在少数。 甚至有人开始叫嚷着让宋煊不要害怕,他们家是不惧曹利用的,若是不想答应,尽管来找他帮忙。 他女儿国色天香,总之就是不输西施。 曹渊哼笑一声,懒得再多说话。 你们知道个屁! 宋十二早就是我曹家的女婿来,谁都争不走。 咣当。 房门被推开。 曹渊率先踏进门,当即高声道: “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等幸不辱使命,把妹夫给抢回来了。” “哈哈哈。” 曹利用从昨日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当即满意的回答:“干得好。” “先把你妹夫放下来,门关上,咱们一家人说说话,免得被旁人听了去。” “是。” 曹旭嘿嘿笑着,当即与老六自动守在门外,免得旁人偷听。 宋煊从曹氏兄弟肩膀下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岳父,这是闹哪样啊?” “闹哪样?” 曹利用脸上挂着笑: “你小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咱们这是光明正大的榜下捉婿。” “谁抢到,是谁的本事,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名正言顺。” 自从宋煊进门,曹清摇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宋煊。 其实当日宋煊那一箭,就已经射进了她的心坎里。 只是没想到宋煊能考的如此之好,目标更是直指大宋状元而去了。 宋煊在这方面被熏陶的比较少,关乎脸面问题,他也是连连点头。 “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先在这里坐一坐,喝喝茶,晾一晾外面那些贼心不死之人。” 曹夫人亲自给自己的好女婿倒茶,顺便叮嘱他别过于劳累的话。 搞得宋煊直呼用不着岳母给自己倒茶,曹夫人却是坚持。 如此好的女婿,给他倒茶喝又怎么了? 若是有时间,那必须天天给女婿倒茶喝,绝不能让他在曹家受到一丝委屈。 曹利用也是坐在一旁,越看越欢喜。 反正就让外面那帮人去猜去吧。 “你中会元的消息,我昨日就知道了。” 曹利用摸着胡须笑道:“可是我只与你岳母说了这事,就是想要让你们都惊喜惊喜。” 宋煊颔首,人家虽然不是大宋宰相,但是作为枢密使,接触这些消息那还是极为正常的。 “我那几个同窗?” “他们排名都很靠前。” 曹渊脸上也是带着笑:“前十名当中,有九个人全都是应天府学子。” “这下子晏相公要露大脸了!” 宋煊闻听此言,也是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应天书院霸榜了! 不仅书院会爆火,连带着范仲淹这位院长,那也是极高的关注度。 此番用不着等着殿试结果,便会有许多落榜的学子,迫不及待的前往应天书院游学。 “原来你也没想到他们会考的如此之好啊?” 曹利用瞧着宋煊这幅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哈哈哈。” 宋煊连连点头,也是笑出声来:“确实如此,看来我还是挺保守的。” “保守点好,这孩子办事稳妥。” 曹夫人嘴上夸着,反正这个女婿她是越看越顺眼。 “清摇,过来说话,方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一见到你夫君就不会说话了呢?” 曹清摇被她娘给拽了过来,坐在宋煊一旁,脸色微红,不敢正眼瞧着宋煊。 毕竟大家以前真的不熟悉。 那也是宋煊初到东京城来家里拜访,才算是正式见了面,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 如今这种包办婚姻算是第二次见面。 “以后有时间多聊一聊,兴许我们二人就熟悉了,岳母不必如此。” 宋煊给曹清摇递了个台阶,说破大天去,那她也才十七岁。 曹利用又开始给宋煊交代一些事,今日之事定然会传遍整个东京城。 尤其是应天府学子有如此亮眼的成绩,必然会遭到别人的妒忌。 有些人会来找事,你不必理会他们就行,免得给人留下话柄。 如今官家有意培养言官,增大他们的权柄。 看样子是在为将来亲政铺路。 他目前只能瞧见这么多,如今“小朝廷”太复杂了。 曹利用所指的小朝廷便是他们那个中枢。 正所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大宋的许多政策都是几个宰执定下来就实行了,像是那种大朝会,几乎都是为了争论准备的场合。 宋煊点点头。 有些理论他是知晓的,但是在官场的实际操作当中,经验还是欠缺。 宋煊与曹利用在房间里谈论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出来。 如此反常的举动,一下子就让围观群众,以及等待争夺宋煊的那些家庭有些沉不住气了。 “莫不是宋十二他受到了曹侍中的威胁?”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曹侍中向来飞扬跋扈,他连刘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经常以老臣自居,听闻还与王宰辅争位次呢!” “这可怎么办呢?” “若是宋会元被他给威胁,被迫答应婚事,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不错,更何况宋会元是要中状元的,如何能与武夫家里结亲。” “嘿,你娘的。” 石家人当即开骂了,甚至开始拳打脚踢的。 敢看不起我们武夫,给你鳖孙几拳头。 外面闹闹哄哄的,许多人都聚在了曹利用的窗下: “曹侍中,还望能够把宋会元给交出来!” (本章完) 第266章 可他好色啊!(加更) 面对窗外的叫嚷,曹利用收敛了许久的脾气。 再次上线。 他就站在窗户边,冷眼瞧着下面吵闹之人。 瞧瞧谁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真以为我曹利用当了两年好好先生,就随便一个人可以欺辱到我的头上来? 更不用说宋煊这个女婿早就是他内定好的。 谁敢跟我抢? 果然。 当曹利用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就那么冷眼瞥着人群。 下面这群人自然是没有勇气敢与他对视的。 甚至连个效仿宋煊说你也配姓曹的人都不会出现。 更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说。 没点依仗,曹利用会让你瞧瞧什么叫封建王朝官员的手腕,是有多么会草菅人命。 我有九种方法弄死你们! 当曹利用一出现,话都不用说,人群当中连声音都小了许多。 至于另外一处动静,则是那帮人觉得抢夺宋煊这个会元当女婿无望,开始抢夺前十名那些举子了。 原来他们都跟着宋煊一起来的优秀举子,王保与王珪护着祝玉,许显纯被张方平给拉扯着。 吕乐简、王泰只能看热闹。 但是最为乐子的还是范详,他考了最后一名。 名落范详之后,全都下榜了。 主要是范详也想要找一个富商老丈人,改变自家窘迫的境况。 奈何东京城的人眼光都太高了。 别说他是最后一位了,就算是排名五百多举子,也不是这群人争抢的目标。 毕竟他们中进士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像王尧臣那种通过省试,但是为了在殿试当中取得更好成绩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群人再加进来,官家所说的五百人名额都不够分的。 张源等人自是关注着这里面的事,眼睛全都盯着曹利用这里。 “你说十二哥会不会答应曹枢密使家的婚约?” “定然不会!” 欧阳修立即摇头道: “若是方才抢走十二哥儿的是当朝宰相,那其余人必然没有什么想法,可是枢密使捉婿,那就有说道了。” 方才因为看热闹跟着,这些人也相遇了。 文彦博瞥了欧阳修一眼,他还是如此以自我为中心对一些事做出判断。 枢密使一职,是什么低贱的官职吗? 整个大宋如今快要八十载,如此多的进士,有几个人能做到枢密使的? 那可是从一品! 与宰相(同平章事)并称二府,共同执掌军政大权。 真以为那算卦的说你欧阳修有当宰相的官途,就可以看不起枢密使的职位吗? 在文彦博看来,就欧阳修这样的人当上宰相,也不会干太长时间。 无论是政敌还是队友,大多都受不了他的脑子。 甚至他欧阳修想要为自己团队好,但事与愿违,还会坑害到同盟。 文彦博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今后绝对不能与欧阳修为伍! “不一定,那可是枢密使啊!” 张源内心深处觉得依照宋煊的勇武,他对武将也没有什么鄙视的心思。 答应成为曹利用的女婿,宋煊又不会吃亏! 更何况他听闻刘太后在许多事情上,都要过问曹利用。 曹利用虽然还不是宰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当上宰相了。 欧阳修瞥了他一眼,便没有争执此事。 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十二哥儿如何会找一个武夫家庭出身的女子当夫人? 更何况十二哥儿他是有可能完成连中三元的壮举的! 若是与武夫家庭结亲,定然会遭人嗤笑的。 吕夷简瞧见下面围观之人,迫于曹利用的威压,没有人敢言语。 再加上宋煊进了曹利用房里如此长时间,都不见出来,出奇的有些坐不住了! 听堂弟说宋煊行事随心所欲? 吕夷简当即把儿子叫进来了,让他去敲门,请宋煊过来。 至于曹利用那里,就说公平竞争。 吕公弼领命之后便到了曹利用的房间外。 曹旭开口道:“吕公子,你来做什么?” “家父想要邀请宋会元过去一叙。” “我家还没有谈完呢。” “不碍事,总归是要让宋会元多个选择。” 吕公弼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是绝不后退。 “方才我曹家于万千人当中抢了我姐夫来,你们这群手下败将,也敢前来?” 围观的人群,也开始看热闹。 其中张士逊也想要争夺宋煊,方才是碍于老曹的面子,一直都没有出来。 如今看见吕夷简都出动了,再不抓住机会就更没机会。 他当即把派出自己的儿子张友正也去请人,帮帮场子。 张友正一直都没有官职,也不想当官,爱好书法,被神宗皇帝评他的草书为本朝第一,米芾对他的书法称赞有加。 吕公弼还想再说,却见姻亲之家张友正也来了。 反正就是想要让宋煊出来,他们都是要谈一谈的。 况且就算是曹家抢了人家宋会元,也不能用强。 这种时候,就看岳父家能够摆出什么有利条件来让人进行挑选。 宋煊这种年少有为,且有极大实力连中三元之人,很难遇到的! 曹勋眉头微挑,让他们等着。 自家老爹能够压制住外面嘈杂的声音,但是能同样在二楼的其余权贵,还是有人想要挑战的。 赵祯倒是没有伸出脑袋去看热闹,全凭着贴身宦官张茂则在那里现场报道。 “有趣,当真是有趣。” 待到曹利用听完儿子说的话,当真没料到吕夷简以及张士逊两个老家伙也来凑热闹。 曹清摇一时间有些自卑。 毕竟她自己出身武夫家庭,在这东京城想要嫁给一个进士都困难。 更不用说像宋煊这样极有可能连中三元的大宋状元郎! 这些当朝宰相惦记他,实在是正常的很。 “我去会会他们。” “岳父,你去不合适。” 宋煊手里拿着他们两家的请帖: “我自己一个人全都能料理了,这又不是鸿门宴。” “不行,你还没有进入仕途,就得罪当朝宰相,如何能行?” 曹利用回归头来:“这老吕可比王曾更有心机,别看老吕如今对待王曾极为热情,真到了最后身份互换,哼哼。” 曹利用的话没有说全,但是宋煊却是听懂了。 大家同在“小朝廷”厮混,谁能骗得过谁啊? 不过是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利益之争,许多事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乐得清闲。 “方才岳父派诸位舅哥弟们光明正大捉我为婿,难不成我宋煊便是缩头乌龟,什么事都躲在后面,让岳父一人在前面扛着?” 宋煊嘿嘿笑了一声: “我其实也想要领教一下官场上,这些高官是如何拉拢人的,学一学,将来也好用的上。” 曹利用最终也是点头。 毕竟这种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出面,强怼吕夷简。 至于张士逊,曹利用觉得他还不够格。 八成就是看吕夷简来,他也趁机搞事情。 宋煊出了门,极为有礼貌的道: “我先去吕相公的房间,张相公的我一会再去。” 吕公弼满意的点头,随即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带着宋煊进了屋子。 “听闻吕相公极为宠爱小女儿,也不知道宋十二他会不会答应?” “要我说,那他指定答应,当朝宰相与枢密使如何选择,用脚都能选出来。” 赵祯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啧啧摇头。 果然曹侍中在官员当中是极为不受待见的。 不过这种崇文抑武是太祖定下的策论,赵祯也没想着去改变。 只是若是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还是要适当的对武将宽松一二。 赵祯在那里看了个满眼的热闹。 他发现许多人都是想要考会元,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好处。 但是连中三元这件事,又是极为难得。 你考个状元就已然是祖坟冒青烟了。 像宋煊这样有实力冲击状元的,谁不惦记? 所以这些宰辅都如此疯狂的要招宋十二为婿,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谁能拒绝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 宋煊强横的实力已经展现出来了,状元这个成就还会远吗? 房子内。 吕夷简坐在一旁,他的家眷则是在屏风内,并没有直接让宋煊见面,双方之间的试探总归是要有的。 “见过吕相公,小子宋煊。” 吕夷简示意宋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早就听过你小子的大名了,未曾想竟然被曹侍中抢了先,你可是答应他了?” “盛情难却。” 宋煊此言一出,吕夷简放下茶壶的手顿了下。 他本以为宋煊会待价而沽,未曾想到竟然应下了。 “宋会元年少才高,老夫甚是欣赏,听我堂弟吕乐简说你出身寒门,在东京尚无宅邸,老夫在城东有座园子,精致颇佳,可赠予你暂住。” 宋煊把茶杯往自己身前拿过来放下。 他明白吕夷简话中的意思。 首先便是通过吕乐简详细的了解过自己,而自己与吕乐简之间的交往,也时常能够感觉的他所问的问题,不是他想问的。 至于那座宅子,不过时暗示自己跟了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宋煊淡然一笑,随即用手指轻扣桌面: “多谢吕相公厚爱,学生愧不敢当,我读《中庸》时,瞧见君子居易以俟命,况且我在宋城也有些产业,将来为官,四海为家,在东京城有没有宅子也不碍。” 吕夷简当然读过中庸,他明白宋煊有后半句话没说。 “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不就是他宋煊表明自己不是个贪图富贵之人吗? 可是吕夷简觉得,天底下没有人不贪图富贵的。 只是宋煊如今是个井底之蛙,根本就不了解东京是如何的富贵迷人眼的! 就他在宋城的那点产业,再加上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到了东京城还想要奢侈,撑不住多久的。 吕夷简指了指宋煊面前的一盏建窑兔豪盏: “宋会元,这事福建新贡的龙凤团茶,大娘娘昨日刚赐下的,尝尝?” 宋煊挑眉,吕夷简他说的是茶的事吗? 说的是他能拿到御赐茶饼,更是刘太后的心腹,跟着他混有肉吃。 宋煊其实对于大宋这种泡茶方式极为不喜欢,茶叶全都磨成粉冲泡饮用,而且还以泡沫丰富、持久最好,成浓膏状。 他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眉头微挑。 吕夷简见宋煊这般模样,可以确定他属于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白糟蹋太后的御赐茶饼了。 “吕相公,这茶是好茶,可惜学生的舌头太拙,品不出来贡茶与市茶的分别。” 听着宋煊的话,吕夷简也听明白了。 宋煊并不想要依靠刘太后,他也不吃这一套。 倒是个有长远见识之人,跟老夫一样。 “无妨,家中还有官家赐下的陈茶,我一直珍藏着,不敢轻易冲喝。” 吕夷简笑了笑:“回头你去家里尝一尝。” 宋煊眉头微挑,他又伸手端起眼前这杯茶,吹了吹,随即又放下。 “我还是不太喜欢喝茶。” 吕夷简哼笑一声:“宋会元当真是腹有诗书,如今殿试在即,今日如此大日子,竟然会迟到?” “大宋律法也未曾规定,所有放榜学子都要在天不亮就来场地等候啊?” 宋煊的反问让吕夷简一愣。 他也是通过科举考试的,放榜时谁不是来此早早等候。 吕夷简也是另起新话: “宋会元,你园子也不喜欢,茶也不喜欢,到底喜欢什么?” 宋煊想了想,思考了好长时间:“大抵是自在吧。” “嗯?” 吕夷简先是脸上露出疑问,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宋会元讲了个好大的笑话。” “不错。” 宋煊也是轻微颔首:“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蛮可笑的。” “如今官家与大娘娘,最厌恶“狂生”,殿试在即,若是有人在御前参你一本,说你恃才傲物,也是可能的。” 吕公弼方才有些听不懂他们两个说茶做什么,又突然听到父亲说这话,如何就开始威压了? 他不明白。 宋煊故作惊讶的看向吕夷简: “倒是不知道是哪位朝廷言官御史,竟然会如此关爱我这个后辈?” “大宋官场,总会有许多暗箭的。” 吕夷简端起茶杯混合着膏状物饮了一口: “曹侍中是久在中枢,可是他自己都防不住暗箭呐!” 宋煊明白,吕夷简说曹利用护不住自己。 现在有刘娥执政,连皇帝都是被压制的。 自己一个新丁进入官场,被人压制那实属正常。 跟着他混,未来能够进入权利核心。 “也是。”宋煊轻微颔首: “吕相公在朝不知多少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暗箭都射不到近前来。” 吕夷简很是欣赏宋煊,有些话用不着说的太清楚,他就明白。 但是吕夷简还是辩驳道:“老夫哪有什么门生故吏啊,那全都是官家的学生。” 在大宋结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吕夷简可不会小瞧宋煊,给他落下话柄。 “只是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若是年轻没有更早的登山,像老夫这般岁数再去登山,可真是许多风景都体验不到了。” 吕夷简放下手中的茶杯,语重心长的道: “十二郎啊,老夫知道你自幼没有父母教导,性子自由散漫惯了,在官场上,缺一个严父的角色,若是你能当我的女婿。” “人生路上,也能少了许多陷阱,绝不会因为‘你也配姓赵’那种事情发生,而被贬谪岭南去。” “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收不住你自己的脾气。” “你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无法无天惯了,到时候就如同那孙猴子大闹天宫后,被压在五指山下,他有许多年的寿命,可以被压五百年。” “你就算被贬低压制五年,不说你的同年,就算是后来的新进进士,也会把你远远的甩在身后,朝廷官员越来越多,哪有那么多位置留给你啊?” “像张耆那样的官运,天下能有几人效仿?” 吕夷简瞧着宋煊的面色: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有些人抓住了就能越过龙门,有些人一辈子也只能困守浅滩,只能含恨而终,做几首酸诗假以自慰。” “那些当上宰相之人,全都在处理朝廷大事,足可青史留名,哪有时间做什么酸诗啊?” “人呐,一辈子要做的抉择其实并不多。” “你出生在贫寒之家,没得选,所有人都没得选。” “但是你通过不懈的努力考出来了,这就让你的人生多了许多选择。” “宋十二,还有最后一次改变人生的命运,那便是成婚。” 吕夷简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瞥了一眼外面乌压压一片的学子: “你瞧瞧,他们翘首以盼,可惜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啊。” 宋煊很确信自己已经被吕夷简说动了。 这种人精,早就看透了社会运转的规则,并且加以利用,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的。 要不然吕家如何能屹立在大宋政坛,成为不倒翁呢? “吕相公所言,深得我心,请受宋煊一拜!” 吕夷简看都没有看宋煊一眼。 纵然他幼年就开始在外打拼,可是这种人生道理,他相信无论是晏殊还是范仲淹,都不会教导宋煊的。 他们两个,未免也忒君子了些。 吕夷简听着宋煊如此言语,心中还是极为得意的。 多好的人生道理啊! 许多人用半辈子悟都悟不出来的。 “但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宋煊方才站起来也没重新坐下: “我宋煊方才已经应下与曹家的婚事,如何能违背诺言?” 吕夷简确信宋煊不是个迂腐之辈,更何况得罪曹利用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便是宋煊不愿意与吕家结亲。 “真乃书生之言!” 吕公弼站立在一旁,一时间有些发蒙。 两人聊的好好的,如何就开始破裂了? “宋会元,那曹家许诺你什么好处?” 吕公弼当即出声喝问。 “额?”宋煊负手而立:“许诺什么什么好处?” “就是嫁妆!” 吕公弼自认为吕家给的好处绝不会比曹家弱,不如听听曹家怎么给的? “未曾谈论嫁妆之事啊。” “未曾谈论?” 这下子连吕夷简也有些崩不住了。 宋十二你该装糊涂的时候不装糊涂。 不该装糊涂的时候,还还她娘的挺有原则的! 你真以为谁在榜下捉婿捉到谁家,不用谈谈利益,这件婚事就算成了? 在大宋,老丈人选女婿,钱能给少了吗? 大宋是厚嫁之风。 苏辙就算当上了副宰相,可是他有五个女儿,为了给女儿攒嫁妆,他都破家卖田了! “子由有五女,负债如山积!” 有宋一代,虽然“公务员们”福利好,待遇优,可是也遭不住家里闺女多啊! 北宋初年,薛居正之(养)子薛惟吉去世,惟吉妻柴氏欲携厚奁“十万囊橐”再嫁他人,结果引来当朝两大宰相——于敏中与张齐贤“争相出手”。 其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宋真宗,结果于、张二人接连被贬,沦为一时笑谈。 有机会登科及第的读书人,才是大宋最有价值的“稀缺性资源”。 为博取一个重振家族的机会,富贵之家自然不惜钱财,用以笼络看中的“准进士”; 而一些出身贫寒的读书人,为有足够钱财完成求仕之路,也愿意接受这种“合作方式”。 厚嫁女儿,在大宋贵族以及士大夫们的推动下,成为了攀比的手段! 谁嫁闺女没陪嫁,甚至陪嫁少了,会遭到许多人的嘲笑。 “你她娘的跟这卖闺女呢是吧?” 吕公弼也被宋煊的回答,惊的后腿两步: “什么都没谈,你就同意了?” 宋煊摊手,颇为无奈的道: “对啊,什么嫁妆都没谈啊,这这种应该是我爹跟他谈的事啊!” “况且我也不在乎那些个,主要就是我岳父把他闺女牵出来,我要是不同意那就是我有眼无珠!” “嘶。” 吕夷简面色很是难看。 他方才说了那么多,又是画大饼说跟这自己有前途,又是威胁的,又是费劲吧啦的当人生导师的。 结果说那么多,不如曹利用把他闺女牵出来效果好! 多气人呐? 吕夷简再审视一下宋煊。 面若冠玉,极为雄壮,而且年纪轻轻。 正是少年慕艾之时。 早知道,自己也把闺女先牵出来,让他好好瞧一瞧。 什么叫做小家碧玉! 大意了。 吕夷简心中万分悔恨。 宋煊这个年轻人他不爱钱,不贪图富贵。 可他好色啊! 他妈的。 方法用错了! 吕家父子两个对视一眼。 吕公弼一摇牙一跺脚,当即就走到屏风后面,把他妹子给牵出来了。 “宋会元,我家妹子的姿色可不比其余人差,你好好瞧瞧再做决定。” 宋煊瞧着吕家妹子,小姑娘十四岁,可是面色发白。 她被自己一看,登时升上两朵红云。 身材瘦小,要啥没啥。 当然了,大宋士大夫们是好这口的。 吕夷简瞧着宋煊这幅眼神,恨的自己直拍大腿。 瞧瞧他看自家闺女这个眼神。 方才说那么多屁话做甚? “直娘贼!” 吕夷简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这个堂弟是怎么做事的? 他不是说宋煊从来不去逛青楼吗? 甚至在南京当地有名的宏泰坊那个花魁,别人万分在意的与花魁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也不在乎。 宋煊跟花魁呆了一会就出来陪他那些同窗去了。 所以吕夷简判断宋煊对于美色是不那么关注的。 结果这小子隐藏的挺深呐! 错误的情报,最终导致了错误的结果。 吕公弼暗暗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得意的。 自家妹妹可是集完全宠爱于一身的,再加上姿色也好,宋煊他眼睛在自家妹妹身上,都拔不出来了。 “吕相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吕公弼笑了笑,昂首挺胸。 吕夷简也颇为矜持的点头: “那你过来吧。” 他就站在窗边,希望有目力极好之人,看见宋煊过来,也好宣传一二。 宋煊走了过去,随即压低声音道: “吕相公,令爱有病!” “你胡说什么呢?” 吕夷简当即就不乐意了,脸上神色顿时变得恼怒。 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 若不是宋煊这个“连中三元”的预备新科进士过于耀眼,他才不舍得为女儿过早定下婚约呢。 “难道吕相公要讳疾忌医吗?” 宋煊的语气也是极为凝重: “既然吕乐简与相公提过我,那应该也提过我的医术,在我来之前,冀国公王相公还请我看病来着呢。” 听到王钦若这个名字,吕夷简又沉下心来了。 他险些以为王钦若要死了呢! “不要胡说八道,小女青春年华,你就算不想结亲,也不要咒本相的女儿!” “吕相公,我能治!” 宋煊负手而立:“尽早医治还有救,要不然悔之晚矣。” 听了宋煊如此自信之言,吕夷简的话终于软了下来。 “那你说小女什么病?” “不知道。” 吕夷简差点又红温了,又听到: “望闻问切,自是要过一遍才知晓,否则我岂不是成了随便骗人的医棍了?” 吕夷简红温消失,随即拱手道: “还望宋会元帮忙看一下。” 他知道宋煊在医术上是真有手艺的。 就算不相信自己堂弟吕乐简的话,那也得相信南京王神医的推崇。 吕公弼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爹竟然给宋煊主动行礼,大惊失色。 难不成咱们吕家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可能,就如此低头吗? 这一幕同样让窗外的人看见了。 堂堂宰相为了让宋煊成为自己的女婿,竟然给他行礼? 不可思议!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本来吕夷简精心准备的角度,结果给了宋煊当嫁衣! 无论如何,他女儿的性命更加重要。 宋煊这才坐在椅子上,请吕家小娘子坐在一旁,示意她把胳膊伸出来。 此时连吕夫人都坐不住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家人在场,就算宋煊是个会元,也不能如此无礼。 吕夷简却是开口道:“无妨,听十二郎的。” 宋煊给吕家小娘子诊脉,小娘子脸上登时就出现两朵红云。 “平日里疲劳乏力吗?” “嗯。” “头晕目眩?”宋煊盯着吕家小娘子道:“尤其是在久坐或者突然站立时候明显?” “对,你竟然是大夫?”吕小娘子又开口问道:“我喜欢看你写的石头记。” “夏天也会感到手脚冰凉吗?” “嗯,是。” 吕小娘子瘪瘪嘴,她有小情绪了。 可是吕夫人却是捂着嘴,担忧的看向吕夷简。 吕夷简只是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吓到自家闺女的。 “近期来过葵水吗?” 听着宋煊的询问,吕小娘子当即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回答。 “宋会元,如何会问这种问题?” 作为哥哥的吕公弼皱着眉头,他这个当哥的都知道避嫌。 “来过。” 吕小娘子声若蚊蝇。 “量大吗?” 这话听的吕夫人都有些无语,呵斥的话卡在喉咙里,可是再一瞧自家夫君,便没言语。 “不大。” “吕小娘子气血不足,理应多加调养,若是调养不好,今后很难会有子嗣的。” “什么?” 宋煊的论断一开口,便让吕家人惊住了。 “当真如此?” 吕夷简着实是没有想到小女儿会病的如此之重。 “若是吕相公不相信,可尽快去就医复诊,小子说些坏话,故意气吕相公,小子是那么没头脑之人吗?” 宋煊站起身来看着小姑娘: “吕小娘子,以后身体不舒服要早点说,不要不在意,否则小病也要拖成大病。” “你还年轻,至少要调养个五六年身体,之后在复诊看看情况,若是可以,方能再孕育子嗣,否则对你对孩子的身体都很不好,容易一尸两命。” 听完宋煊的话,吕夫人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吕公弼却是怒目而视: “你就算不想与我妹子成亲,也不至于如此尖酸刻薄的说她!” “住口。” 吕夷简明白,这种得罪人的事,依照宋煊这种聪慧之人,定然不会随意张嘴的。 况且东京城的名医也有不少,若是自己带着闺女前去诊脉,自是能得出结果。 “多谢十二郎。” 吕夷简拍了拍宋煊的肩膀:“纵然咱们两个做不出翁婿,可是这份恩情,老夫会记在心中的。” “吕相公想要招小子为婿,实在是小子三生有幸,只是我以为捉婿便是要答应的,要不然就不会有这个游戏,我这个人原则不多,但贵在信守承诺!” “好,好,好!” 吕夷简连说三个好字,他更是欣赏宋煊了。 大家并不都是迂腐之人,只是拥有着各自要恪守的原则。 待到宋煊走出门去,吕公弼脸上怒色仍旧不减。 “爹,你就不怕这是他宋十二的托辞?” “他比你聪明。” 吕公弼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在老爹心中竟然是蠢笨如猪的形象。 吕夷简当即开口道: “我们走,立即带着你妹子去做复诊,那小子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 “是。” 吕公弼虽然懵逼,但是还是顺从的听了他爹的话。 “官家。” “十二哥儿他已经进了副宰相张士逊屋子里。” “哦?” 赵祯正在吃着瓜果,闻言当即一愣: “他们这么快就谈完了。” “要我看,十二哥儿兴许就应下了。” “那不能!” 听着梁怀吉的话,赵祯直接就反驳,他不相信宋煊是那种人。 梁怀吉随即就不言语了,他觉得自己装的蠢样已经达到效果了。 如此言语,不就是为了官家高兴吗? 紧接着赵祯又听到张茂则道: “官家,吕相爷带着全家人都急匆匆的走了。” 赵祯顿感奇怪。 吕相公平日里还挺大气的。 不至于宋煊拒绝他,就气的拂袖而去? “你去看看。” 张茂则立即就闪身跟着过去。 没过一会,张茂则又带着一则惊天消息回来了。 “官家,吕相爷为了让宋煊当他女婿,竟然给他拱手行礼恳求来着。” “什么?” 赵祯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坐起来: “不能吧,定然是谣传!” 他虽然知道宋煊是有本事的。 可是吕夷简那也是执政能力挺强,如何能对一个没有功名的毛头小子行礼恳求呢? 主动上赶着求他当自己的女婿。 宋煊的排面也忒大了些。 “回官家,我打听了,当真是不少人亲眼所见,绝不是谣传!” 赵祯眉头紧皱,他没想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实在是过于震撼,让他无法想象出来。 宋煊到底说了什么,让吕夷简都为他低头! 梁怀吉瞧见天子沉思,连忙又开口道: “臣有机会去问一问吕相公。” “不必。”赵祯摆摆手:“此事我自有定夺。” 毕竟皇帝私自外出的事,吕夷简那种老臣,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以后朕还怎么出来看热闹。 方才众人瞧着吕夷简给宋煊行礼,此时又看见吕夷简带着家人急冲冲的走了,更是纷纷猜测,发生什么事了。 吕乐简一直都没有从方才那一幕回过神来。 自己极为敬重,并且视为榜样的堂兄吕夷简,他为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宋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行礼恳求。 如此场景,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你兄长走了。”王泰拽了一下失神的吕乐简又听到: “看样子走的十分匆忙,十二哥儿怕是拒绝了你兄长的联姻。” “什么?” 吕乐简眼睛微微眯着,随即失声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十二哥儿他就算有能力考状元,也不至于拒绝我吕家的联姻!” 吕乐简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这不对啊,凭什么啊?” 王泰却是懒得搭茬。 他不得不承认,宋煊就是有那种让当朝宰相为之倾倒的魅力! 若是自己老父亲在世,想必也会前来争抢十二哥儿一波的。 王珪听着旁边的叙说,护着躲在角落里的祝玉: “祝兄弟,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祝玉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他沉默不语。 “当朝宰相主动行礼,就是为了让十二哥儿娶他女儿。” 王珪啧啧两声:“我要是女的,早就嫁给十二哥了!” “你想的美。”王保嘿嘿笑着:“你也不看看自己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十二哥儿定然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才放屁!” 王珪刚想说“顾夫人”的事,但是这里是京城,再加上许多人都想要招十二哥为婿。 那这件事定然不能往外说。 他连忙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张方平拉了王珪一眼,示意他别言语。 “十二哥如此优秀,若是错过了这个连中三元的女婿,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才会遇到呢。” 张方平看着嘈杂人群:“进士容易,但是连中三元的进士难啊!” 文彦博忍不住倒吸凉气,他当真没想到东京城的高官们会如此疯狂。 因为他在场外听那几个富商开出的条件就挺疯狂的了。 张源悠悠的抬头望天,他心中只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也! 范详更是一脸落寞之色,其实自己也用不着到十二哥那步,用不着当朝宰相屈身折交,也用不着五十万贯的丰厚嫁妆。 他只希望能有个五万贯嫁妆足以,奈何东京城内之人的眼,太高了! 看不上他这个排在名单最后一位的女婿。 “大哥,那宋煊竟然连吕夷简的求亲都拒绝了。” 听着弟弟的话,石元孙脸上也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爷爷是石守信,他是长子长孙,如今在皇宫内看酒库的差事。 石家前两辈人都已经故去,有他这个长子长孙支撑门面。 但是又人丁稀疏,只留下两个堂兄弟。 石元孙也是在赵祯即位后,虽然改封了官职,但相比于前两辈,都落寞到去酒库看场子了。 他当然不甘心如此,奈何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他这个军人也没有机会去前线立功,重振祖辈威风。 故而想要为自家妹妹找个进士女婿,以壮门楣。 当年杯酒释兵权后,石守信本就拥有了巨额财富,但是因为一件事又被宋太祖敲打后,石守信惊出一身冷汗,十七年来一直都专事聚财,积财巨万。 石家不差钱,挥金如土都够三代人挥霍的。 “宋煊他为了与曹家履行婚约,竟然拒绝了当朝宰相吕夷简。” 石元孙站起身来,脸上尽是不敢相信: “若是那鲁王(曹彬那支子)也就罢了,曹利用哪里比得过咱们石家?” (本章完) 第267章 你说实话 “是啊,小曹家如何比得过我石家?” 石元孙的话惹的两个兄弟极为赞同。 如今石家落寞了是不假。 可是将来大宋对外一旦有了战事,他们这些将门子弟自是要全力顶上去。 赵匡胤的那帮把兄弟们,大多数家族都属于有钱,但是政治地位落寞了。 诸如陈桥兵变六位核心人物,以及后续的一些武将,郭守文、符彦卿、王审琦、潘美、高怀德等等。 除了曹彬家族,这位在五代类人将领当中口碑极好的,家族子弟世代为将。 其余人的子弟大多数都是守卫皇宫去站岗了。 少数家族的女儿会嫁给皇帝。 反正就是不缺钱。 唯独在大宋朝廷当中缺乏“地位”! 毕竟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 不缺钱后,总是要有些追求的。 目前他们所追求的就是重铸家族荣光,争取也能光耀门楣。 政治地位,是他们迫切想得到的。 可是自从与大辽签订澶渊之盟后,数年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事。 他们这群想要靠着军功再次出头的,根本就没有机会。 连大曹家当今最有实力的子孙,文韬武略,他在边境上也没有施展浑身本领的机会,只能老死于病榻之上。 故而以石家为代表的武将家庭,就是想要找一个进士来当女婿。 可惜这些进士都看不上他们这群武将出身的家庭。 搞得为了不堕了门户,只能武将之间相互结亲。 不仅石元孙这样想,曹利用在没有遇到宋煊之前,也都一直在谋求找个进士当女婿。 奈何人家都是不愿意的。 甚至都走不到男女见面那一面,一听是武夫家庭出身,根本就没必要往下进行。 今日石元孙本来没想捉会元宋煊。 结果前十名他一个都没瞧见。 可是当石元孙看见宋煊他一副答应了曹利用当婚事,而拒绝了当朝宰相吕夷简的事,让石元孙又看到了希望。 这个宋煊宋会元对武人有好感,那就有希望。 就是不知道小曹家族给宋煊许诺了什么好处? 我石家也未尝不能出! 他们这个群体太想,也太渴望“上桌打牌”了! “一会等宋会元从张家的房间里出来,你们请他过来说话。” “是。” 此时宋煊在副宰相张士逊的房间内。 张士逊已然六十多岁了,带着的是自己的小孙女。 他身体很好,丝毫看不出来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年人。 他七十多岁退休,过了十多年才逝世。 本来干的好好的,只不过是想要救曹利用,被老曹牵连,从朝廷中枢贬谪出去。 “十二郎,果然一表人材。” 张士逊也早就泡好了茶,同样是大娘娘刘娥御赐。 小老头锐气一丁点都不足。 反而极为平和的询问一二宋煊的家世,并且说了自己早年间的遭遇,他要比宋煊惨上许多。 张士逊又点评了宋煊的几首诗词,觉得将来定然会有极高的成就。 万不可在洛阳那般,心中有腹稿也不屑写出来。 这样是大宋后来者的遗憾。 主要张士逊自己也是个诗人,约定日后一起唱和之类的。 宋煊只是礼貌的应和着,墨迹了一大圈,张士逊才笑道: “你可是答应了吕相公的条件,成为他的女婿?” “未曾。” “未曾?” 张士逊虽然想要掺和一脚,但是觉得有吕夷简在,自家孙女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可是听着宋煊说没有答应,张士逊呆愣了一下。 “为何?” “我已经答应了曹枢密使,如何还能反悔答应他人?” “什么!” 方才还一副儒雅模样的张士逊惊的都站起来了。 曹利用他何德何能啊? 祖坟上冒青烟了? 啥好事都被他给赶上了? 当年孤身入辽营去谈判,然后在萧太后面前一丁点惧色都没有。 如今又要抓住一个极大可能连中三元的女婿。 关键他们家还是武夫家庭!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张士逊一脸震惊的瞧着宋煊,依旧是不敢接受这个爆炸的消息。 他与曹利用可以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 曹利用举荐他当副宰相,在曹利用没有当好好先生之前,可谓是极为跋扈。 而张士逊不仅不制止他,反而什么都不表态,时人还给他起外号叫“和鼓”,一唱一和的,极为配合曹利用。 “不是?” 张士逊转了个圈: “你糊涂啊,如何能答应他呢?” “曹侍中我了解啊,他这两年风评好了,完全是装的。” “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有多嚣张跋扈啊!” “十二郎,他会耽误你进步的!” 张士逊一时间口不择言,心态极为复杂。 又是怕兄弟苦。 又是怕兄弟开路虎的。 结果他曹利用真的开上路虎了! 这谁能受得了啊? 老曹。 咱俩今后还能穿一条裤子吗? 见面打招呼,我都没这个脸了! 不用多想,张士逊就知道以后老曹见面必会提他的好女婿! 张士逊自己没有女儿,本想着终于有孙女可以榜下捉婿了。 结果却输在了不如曹家几个兄弟多,把人给抢回来这件事上。 哪年榜下捉婿不是各家使出浑身解数来啊? 结果今年到了曹利用这里,直接用蛮力把人抢回去就成了。 宋十二他连反抗就不带反抗的! 你小子好歹,要反抗反抗啊! 就算真的成亲了,人家也可以和离。 大宋律法是保护的正常离婚。 如何就这般轻易答应他小曹呢? 宋煊瞧着张士逊的表演,连一向眼里只有书法的儿子张友正也是满脸疑惑的瞧着他爹。 “看什么看?” 张士逊训斥自己的儿子: “你以后给老夫多生几个孙儿,天天研究你那书法,有什么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张友正心想自己根本就打不过曹家七兄弟,就算把大哥叫回来都打不过人家的。 那七兄弟个个习武,可是彪悍的武夫出身呐。 咱们家哪有这种人? 宋煊瞧着张士逊这幅真生气的模样,随站起身来: “张相公,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哎。”张士逊悠悠的叹了口气: “倒是老夫一时失了心神,勿要介意。” “我与小曹之间的友情有些复杂。” 张士逊瞧着眼前这个面若冠玉,极为雄壮,甚至要连中三元之人,即将成为老曹的女婿。 他不由得心里酸酸的。 “宋会元,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能说吗?” 张士逊觉得要是此事不问个清楚明白。 他绝对睡不着。 宋煊轻微颔首:“若是能回答的,我定然会回答。” “不知曹侍中许诺给你什么嫁妆?” “我们没说这事。” 不等张士逊提问,宋煊就主动说出来: “曹侍中只是把他女儿推出来让我瞧一瞧,我就同意了。” “别闹,你说实话,本相绝不会往外说的。” “张相公,我没闹!” 宋煊两手一摊:“真是实话实话。” “咱两个都推心置腹了,你还想骗我!” “不诚实!” 张士逊才不相信宋煊的话,他与曹利用是通家之好。 如何能没瞧见过自己那位独苗大侄女? 她长得确实不符合“士大夫”阶层的审美。 “哈哈哈。” 宋煊大笑几声,也不想掺和他们这老一辈的事,随即想拱手出去: “事情真相便是如此,张相公不信我也没辙。” 听着宋煊这真话不像真话的回答,张士逊宁愿相信他说的是假的! 如此传出去,岂不是说老曹他闺女国色天香。 一下子就把宋煊那个会元给迷住了! 张士逊觉得这下子更是让小曹能往外吹牛逼了! 倒是张友正又拉住宋煊的胳膊: “我听我爹说十二郎书法独特,像是自成一家。” “能否为我写一首水调歌头,我好回家去钻研钻研。” “行。” 宋煊当即就用张友正准备好的笔墨开写,丝毫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草书是神宗朝一绝。 待到宋神宗即位,张友正在草书上已经多钻研了四十多年,早就从年轻小伙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米芾评张友正的书法为“如宫女插花,媚娇对鉴,端正自然,别有一种韵致”。 待到宋煊挥笔写,张友正一直都在盯着那副字的笔体,果然与众不同。 连宋煊离开他都没有注意到。 张士逊瞧着次子这般入魔的模样,更是长叹一口气。 就这样的儿子在,再参加十次八次的榜下捉婿活动,张家也抢不来一人。 “别看了,照这么下去,咱们家又该落寞了,我着急的吃不下饭去。” 张友正头都不抬的道: “大人,你可以吃面啊!” 张士逊登时感觉自己的嗓子噎得慌,一口气都险些喘不上来。 宋煊本以为解决完吕夷简后,便没有人会在上前。 他来张士逊这里也是随便照个面,不至于留下太坏的印象。 没想到却是被石家请到了房间里。 石元孙坐在椅子上,当即喝问: “来者可是宋煊?” “正是,你是何人?” 石元孙连忙站起身来,满脸带笑的道: “好叫宋会元知晓,祖父威武郡王,我叫石元孙,乃是石家的当家人,如今是文司副使,勾当法酒库。” 宋煊听着石元孙的自我介绍,大名鼎鼎的石守信嫡子嫡孙。 文司院是大宋负责制造宫廷器用的官署,隶属于少府监。 勾当是管理的意思。 法酒库,就是宫廷御酒库,专门供应皇室和重要典礼用酒。 别说是闲职,这可是正经八本的专门伺候皇帝的活。 寻常人想做,都没这份信任。 他两个弟弟都还在皇宫站岗看大门呢。 想当个实职的“管理人员”,都没有那么多的职位空缺给他们。 可是石元孙等人却是不愿意当一辈子看酒库的保安队长。 积极谋求,待到宋夏战争,本想要去大展拳脚,恢复祖上威名,结果他损兵折将,直接被李元昊俘虏了。 “久闻宋会元大名,今日终得一见。” 石元孙脸上的笑容把眼睛都遮住了: “快请坐。” 宋煊坐下之后,瞧着这个本想摆出一副架子。 结果却一丁点架子都没有的石家当家人,不由的有些想笑。 不用想,他们都是太想进步了! 尤其是石元孙他岁数也不大,当即开始了询问。 就是听闻你拒绝了吕夷简的招婿,此事是否为真? 当等到确信答案后,他立即开始介绍起了自家妹妹,如何如何。 再加上石家如今的家产,直接分成四份,你宋煊拿走四分之一完全没有问题。 反正就这笔钱,就算你在怎么挥霍,子孙三代都花不完的。 石元孙觉得自己很大方,外面那五十万贯、八十万贯的嫁妆算个屁啊? 他认为要砸钱就砸的狠些。 否则如何能打动一个可能会连中三元的心? 反正咱们将来都是一家人之类的。 “多谢石副使的看重!” 宋煊点点头: “令妹是很好,陪嫁也很多,可是我已经答应曹家的婚事了。” “自古皆有死,人不信不立。” 石元孙没想到宋煊如此有原则,倒是个可以深交之人。 “所以抱歉了,石副使,这婚约我是不会反悔的。” “要怪只能怪你们兄弟今日下手慢了,没有把我第一时间抢回来,推出你妹妹。” 石元孙有些不理解,他缓了一会: “宋会元,我敢肯定,整个大宋没有比我石家更舍得出钱的了,你就说曹侍中方才许诺给你多少嫁妆,什么好处?” “我石家完全可以出双倍!” 因为在石元孙的眼里,小曹家族完全都不够看的。 他曹利用何德何能的,有如此机遇啊? 宋煊开口道: “我与我岳父之间并没有聊嫁妆,只是把他女儿推出来让我瞧瞧,我就答应了!” “啊?” 石元孙当真是不相信宋煊说的话。 “别闹,我知道你不厌恶武夫,你实话实话,我石元孙对天发誓,绝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我宋煊也对天发誓,当真说的是实话。” 然后石元孙就觉得自己已经张着大嘴。 石化了! 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凭什么? 曹利用的亲闺女。 她到底是长得怎么国色天香的。 一下子就迷住了宋煊。 曹利用连嫁妆以及各种利益都不用跟宋煊谈,直接草率的同意了! 要知道寻常进士能与他们武夫家庭结亲就已经是赚大发了。 宋煊可是有机会连中三元的。 故而石元孙觉得曹利用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宋煊方才的那种发言,听着也忒不像真事了。 谁能相信在他自己一人主导的卖方市场里,就凭借一个女人就直接让他同意了。 旁人扔过来的巨额财富,以及画大饼似的前途,他全都不要。 曹利用的闺女到底长什么样啊? 不光是石元孙不理解,连带着副宰相张士逊也不理解。 宋煊他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子? 可是宋煊他都发誓是真的了,石元孙不认同也只能选择相信。 宋煊当然不理解大宋士大夫们的审美,就像他们也不理解自己的审美。 什么叫作有容~。 “你我做不成亲戚,当真是可惜。” 石元孙长叹一口气,随即又询问道: “前十名里九人全都是应天府学子,不知道宋会元能否从中牵线搭桥,若是事成,我必有重谢!” 宋煊对于这种牵线搭桥的事,还是极为谨慎的: “石副使,什么意思?” “我石家妹妹就是想要当进士夫人,谁是进士,无所谓!” 石元孙也没有瞒着宋煊,就是说了一下石家目前的处境。 因而石家二代目去世的早,三代目都沦为看守酒库的主管了,说白了石元孙顶多算是保安队长。 另外两个人就是更基层的站岗看大门保安。 这样在朝廷当中,能有什么话语权? 将来他们的子嗣们,兴许连个酒库的库管都当不了! 所以想要结一门亲事,做出改变。 至少在朝廷上石家也能说的上话。 将来一旦发生战事,他们也想要出征立功。 否则那么多将门子弟,哪能轮得到你出征啊? 宋煊轻微颔首: “石副使尽管放心,此事我定然会帮你问一问。” “因为我那几个同窗,他们有好几个都是家中早就定下婚约了,但其余人也皆是不错。” “你知道的,婚姻大事,他们还是慎重的。” “我明白,都明白。”石元孙起身道: “我只要进士,高矮胖瘦,家里有钱没钱,我都不在乎。” “既然如此,请石副使安心,我会尽快给你找个能中进士的潜力股的,人品定然也说的过去。” 宋煊脸上带着笑容:“但是最终还是你们之间去谈,我并不好给人做媒。” “理解,有方才宋会元的那些话,我是相信的。” 他自己除了这种渠道外,当真没什么渠道去接触有潜力的读书人了。 待到那些进士上了名单,就算没有婚配呢,他们也不会选择武将的家庭去结亲。 石元孙送宋煊出门,他是改过名字的,毕竟刘娥临朝称制,他们要避刘娥祖上这种讳。 宋煊从石家房间里出来,确信没有人再邀请自己,于是笑呵呵的直接返回曹家的房间。 “官家,十二哥儿他出来了,石元孙对他很是客气,亲自送出门外的。” 听着贴身宦官的话,赵祯心中越发刺挠。 他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但是此番他出宫根本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没有提前安排皇城司的人做好记录。 宋煊几次三番一下子就搞得他心中痒痒的。 赵祯是真的好奇。 宋煊是如何应对这种场面的,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定然早就手忙脚乱了。 哪像宋煊这样游刃有余的处理完所有事,才回到最初的起点。 自从宋煊出去之后,曹利用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相信宋煊的人品,即使吕夷简开出什么条件,宋煊都不会动心。 而且事情的发展也是按照他的想法走的。 吕夷简气的拂袖而去,直接带着全家人提前离场。 至于曹清摇则是有些忧心,宋煊会被其余人家的条件给打动。 无论如何,曹家在东京城的武将家庭里,既不算事顶级的,也不算是有钱的。 只能算作是小康之家。 而且家中的积蓄也多是靠着三代人的俸禄,以及皇帝的赏赐。 吃喝不愁且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但是真要走奢侈那条路,曹家还真多不配。 “爹,咱妹夫当真是受欢迎啊!” 曹渊眼里还是有些担忧:‘ “相比于其余人家开出来的条件,咱们曹家确实不如他们。” 听了儿子的话,曹夫人脸上也是带着忧色。 她已然明白那天夜里,自家夫君说就算是借贷,也要给女儿女婿置办一场豪华婚礼,嫁妆也要弄的极为丰厚的话了。 曹夫人先前还觉得是因为小女儿受宠,是他的心尖宝贝。 如今看来,不全都是宠爱女儿的缘故。 若是宋煊当真是连中三元,那就是文曲星下凡。 曹家的祖坟也可以连带着冒青烟了。 大家是愿意相信这种说法的! 只有价值足够稀缺,才能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追捧。 宋煊有机会连中三元,范详也有机会连中三榜尾。 他们在遇到相同的榜下捉婿这件事的待遇上,可谓是天差地别。 “我天天教你们沉住气,莫要冒失行事,否则就算是在军中也容易送了命。” “可你们兄弟气人,有几个遇到事后还能宠辱不惊的?” “反倒一个个全都是毛毛躁躁,恨不得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西夏李明德之类的,最喜欢利用他手中的骑兵优势,吃掉你们这帮贪功冒进的小将。” “你瞧瞧你们妹夫十二哥儿,他多沉得住气?” “就算今日放榜,他也不会早早到来,这便是自信,你们今后跟着妹夫学着点。” “是。” 曹渊等几兄弟被他爹教育了一番后,当真是沉住气了。 曹利用心中是不惧的。 即使他与宋煊一无父母之言,二无聘书约定。 他相信依照宋煊的人品,定然不会干出那般没品的事。 吕夷简都被他宋煊拒绝了,那天下再也没有与自己争夺之人了。 除非宗室子弟。 但是曹利用也不惧怕宗室子弟。 当今官家年幼,哪有时间去造孩子。 而且真宗皇帝的其余儿子早就死了,女儿也早就出嫁了。 这支子没有可能压制曹利用。 曹利用直接就把整个中枢任职的人缕了一遍,他们都开不出价码。 除非老曹家族也想要出手。 “我宋十二又回来了。” 宋煊推开屋门笑了笑,身后跟着带笑的曹旭。 随着宋煊踏进房门,曹清摇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毕竟在京城这个贵族圈内,她在一帮待嫁女子当中,属于是垫底的存在。 为此甚至还穿过束胸,意图让自己的胸小巧一些。 嘲笑“大胸女”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有。 曹夫人险些眼泪都流出来。 她对这个女婿太满意了,总怕被人半路劫走。 特别是当朝宰相接二连三送请帖的时候,她就明白宋煊的前途是有多么的光明。 “回来了?” 曹利用沉声回应了一句。 虽然他十分确信宋煊会回来,但是心还是有些悬着的。 因为别人能许诺给他的许多东西,曹家都无法提供。 家族底蕴过于薄弱。 “好家伙,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南京横行,就觉得自己赚的钱足够多,甚至还不断的往外撒钱。” 宋煊坐在椅子上,瞧着曹利用笑道: “未曾想到原来东京真的是卧虎藏龙,各路豪杰齐聚于此,钱都不叫个钱了。” 曹利用当然知道宋煊在南京城有挣钱的买卖,光是进项便比曹家把钱放在大相国寺里收利息多上不少。 但是他在东京城一比,那还真是泯然于众人矣。 “妹夫,我听说吕相公为了让你当他女婿,都给你拱手行礼了,可是真的?” 听着大舅哥曹渊的询问,宋煊颇为诧异的道: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这事。” “那为何?” “事关吕家私密之事,我不好往外讲的。” 宋煊看了一眼曹渊:“毕竟吕相公也是要脸面,大舅哥还是不知道的好,不是嘴严不严的事情!” “嗯,既然不是这样,那你就不必往外说了。” 曹利用也很清楚,如今曹家抢了宋煊为女婿,极为惹人注目。 定然少不得被许多人来打探消息。 尤其是有关吕家的事,他们的底蕴也不是曹家能比得过的。 更何况吕夷简他心思活泛,指不定背后在谋划什么,还是不掺和的好。 自家这几个儿子还是太嫩了,及其容易被人把话给套走。 有些事不宜所有人都知道。 “婚事等你参加完殿试再挑选一个时间,如何?” 宋煊颔首,对于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太大的想法。 “还是先把投在赌坊的钱拿回来吧,他们早就该气的跳脚了。” 听着宋煊的话,曹利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那些赌坊背后有人,可他们也不敢不赔枢密使的钱。 事情也确实如同宋煊预料的那般。 自从公布榜单,宋煊中了会元后,许多赌坊全都跳脚了。 因为他们的推波助澜,东京城许多凑热闹的百姓,都是买了宋煊能中会元,可算是让赌坊赔钱了。 “宋煊怎么就能真的中了会元?” “消息有误啊!” 可是面对源源不断来兑换赌注的东京城百姓,赌坊也只能低头认了。 要不然口碑就完蛋了。 “去给我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的东京城越发热闹起来。 本次省试前十名,有九人是应天府学子,可谓霸榜。 宋煊真夺?中了会元。 他先前便是应天府解元,极大可能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此事也不是没见过,天圣二年宋庠便是如此,奈何含金量不足。 他中了解元、会元,不用参加殿试,就成了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可是许多人都不认。 再往前推便是二十五年的王曾,当今的宰相,完成了这一个成就。 大宋第一个连中三元是孙何,他与柳永成了忘年交。 柳永曾写拜谒诗《观海潮》,拜见孙何:“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但是英年早逝,孙何并没有做到宰相的位置。 宋庠含金量不足,如今也是有刘太后照着。 可是依照宋庠的升迁速度,就算是刘太后照顾,在她有生之年都没机会把宋庠提到宰相的位置。 可是宋煊却是不同。 毕竟官家也长大了,若是宋煊真的中了状元,那可就前途无量了。 聚来财掌柜的听着下面打探回来的人说,当朝宰相吕夷简为了拉拢宋煊当他女婿,在大庭广众之下,都给他行礼恳求了。 就如此姿态,那宋煊还拒绝了,就是铁了心答应与小曹家结亲。 气的吕相爷直接带着全家人拂袖而去。 掌柜的倒吸一口气,上去就给他一脚。 别他娘的胡说八道。 吕家在大宋多少人为官啊! 更不用说吕家的姻亲,大大小小的官员分散在各地。 “掌柜的,我哪敢唬你啊!” 泼皮脸上带着委屈的模样: “我那在现场的弟弟亲眼瞧见的,许多举子都看见了,绝对做不了假!” 掌柜的脸上登时呆愣住,不知作何表情。 因为他觉得不该是如此发展的? 难不成宋煊真的有极大可能会中状元? “掌柜的,外面好多人询问,殿试的扑买什么时候出,他们都想要买宋煊中状元。” “不卖!” “让他们都滚。” 掌柜的本来就瞧着一筐筐铜钱被抬出去散给那些穷人,就觉得十分的晦气。 赔了那么多钱。 如何跟主家交代? 若是再开场子,赌宋煊中状元。 照着吕相爷的反应,怕是得赔得裤子都当了。 自己还得被扔进汴河里当死王八去。 “是。” …… 宋煊跟在曹利用身边,倒是没有人再敢上前搭茬。 倒是在人群当中,有人喊着愿意家里女儿给宋会元做妾。 曹利用抬头瞥了一眼后,立马就有人把身子给矮下去了。 可是其余举子们却是不管不顾,纷纷想要宋煊是何等模样? 毕竟最有可能连中三元之人,竟然是他们的同年。 今后喝酒吹牛也有谈资。 此时的王保与王珪护着祝玉,他们根本就挤不进去围观的人群当中。 倒是张方平道:“十二哥可能还会有安排,我等先回家休息,应对殿试再说,万一还能押中题呢。” 殿试本来是最后一次把关考试,取士比例或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二,压力也不小。 一说到这个,吕乐简连忙开口道: “我在其余三科当中发挥一般,可是殿试就考一门策论,我可未必比你们差。” 以前策论是要考一诗、一赋、一论的,而且主要是考察诗赋,策论就是添头。 但是科举考试改革,就是选择策论,三题当中抽出一题来。 “是啊。” 王泰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竟然会比吕乐简靠后一名,若是自己经义多写对一个,定然是排在他前面的。 “此番回去,定要好好押题。” 他们走着走着也遇到了包拯。 别看包拯面相黝黑,但是细看之下长得确实不错。 作为前十名里的人,他也被人给抓走了,幸亏包拯胖了些,又跟肥猪似的乱扭,累的那些豪仆失去了力气,他才开口说自己有婚约了。 就这,富商还是不死心的盘问了好一会。 希望他们能够和离,他家里给的陪嫁定然少不了的。 气的包拯更是怒斥一二。 他本就是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不注重,如今竟然拿钱侮辱他,更是让包拯气愤。 几个人听着包拯的复述,登时大笑起来,同时询问韩琦如何还没有回来。 “估摸是被什么高官给掳走了,尤其是韩琦他长得也好。” 王泰对于这些事蛮熟悉的,自是要带进家里去详谈,给他时间考虑。 大家双向选择嘛! “我主要是没想到十二哥儿会拒绝我吕家的提亲。” 待到终于走出这片广场之后,吕乐简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更没想到我堂哥为了招十二哥儿为婿,竟然会下这么大的血本。” 王泰知道纵然是自家老爹往外嫁女儿,也是出了许多嫁妆。 所以他十分理解吕夷简的操作。 更何况谁都能瞧得出来十二哥儿,剑指大宋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如此人才,几十年都可能无法出现一个。 毕竟三年前的宋庠,还是靠着取巧才有的。 “十二哥将来的前途,也不会比吕相爷低啊!” 张方平出口提了一嘴: “吕家就算是如今势力再强大,可是能保准在吕相爷之后,吕家依旧还能出相爷嘛?” 吕乐简沉默了。 虽然他爷也是宰相,他堂哥也是宰相。 但是下一代子嗣,还真没有出现一个什么都挺不错的后辈。 为了家族荣耀的延续,吕乐简倒是明白堂兄的良苦用心了。 更何况现成的例子在这里摆着呢。 名相王旦都配享太庙了,他的三个儿子,除了王泰还在考科举,另外两位兄长如今也是担任的清贵官职,绝无可能本着宰相的位置而去。 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王泰这个想要靠着科举入仕的子弟身上了。 包拯听着他们的话,虽然没有出口反驳,但是他自己对于名利并不在乎。 只想着考中进士之后,对自家爹娘有个交代,回去孝顺他们。 毕竟他们年纪大了,大哥又去外地为官,二哥早逝。 他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外求学,很少回家。 约定婚约妻子,也偶尔代替自己行孝。 所以包拯更是万万不能背叛人家的。 要知道这媳妇还没过门,就来探望未来的公婆,代替儿子尽孝,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以及闲言碎语。 包拯甚至想着真的能顺利考取进士后,请求回老家为官,娶了董氏,如此他们夫妻两个方能更方便的照顾父母,同时也要给董氏一个名分! 几个人本着家走。 今日众人争抢宋煊为婿的事,着实是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以前他们在南京城内读书,甚至通过了发解试,也没有遇到这种。 热情的有些过头了。 现在张方平才理解了宋煊那句,东京城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五十万贯,上百万贯的嫁妆,他们脱口而出,甚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家底也多厚啊? 张方平自己靠着佣书赚生活费,就算是几辈子日夜不休也赚不到那些银钱。 故而此时,对他内心的冲击力极大。 做买卖是有挣钱的就有赔钱的,可是钱怎么就那么容易的被他们全都给赚走了呢? 他想不明白! 待到十二哥忙完之后,再去问一问他。 毕竟十二哥他也是做买卖挣了不少钱,对于经商这块有着自己的心得。 其实每次放榜省试都会如此热闹。 只不过今年这次因为宋煊强势高中会元,再加上应天府学子集体霸榜的事件,更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再加上吕夷简被宋煊这个新会元“踩在脚下”的事,经过各种版本的谣传,更是让天圣五年省试的话题经久不衰。 大宋皇帝赵祯看够了热闹,上一次宋庠那波省试他尚且年幼,且还在为父皇守孝当中,并没有参与进来。 甚至都没想到会有如此节目。 但是因为通过西游记这件事,寻到了当年宋温暖的真身,宋十二。 赵祯这才着重关注本届科举考试。 不仅是宋煊带给他的惊喜,这次其余举子给他带来的惊喜也是显而易见的。 更何况晏殊以及范仲淹的教育方法,更是冠绝大宋。 否则也不会培养出来如此多优秀的学子。 赵祯心满意足的坐进驴车当中,返回皇宫。 出门在外,他也不好招摇。 一旦走漏了风声,无论是母后还是宰执那里都无法交代,更何况他目前还没有后代,属于独苗呢。 尽管早早成婚,他的长子长女,大抵还要等待十年时光,才有可能问世。 待到赵祯回了宫,还没有换回衣服,就听着小宦官汇报,说是大娘娘找官家过去,方才已经来人了。 他只能搪塞官家睡着了。 赵祯一听这话,当即头上冒出些许热汗。 正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唯恐自己露馅。 赵祯焦急的吩咐道: “快给朕更衣,也不知道大娘娘突然找我有什么紧要之事?” (本章完) 第268章 就想强扭瓜 不仅是赵祯面上着急,连侍奉皇帝的这群宦官宫女也十分着急。 在宋代九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当中,权势最大的无疑当推“天圣”、“明道”年间听政的宋真宗的刘皇后。 天圣:天下有两个圣人。 明道:日月同道。 这两个年号,全都是顺着刘娥的意思来选的。 政治意图,不要太明显了。 尤其是在初期刘娥铲除一些反对她的政敌后,别说刘太后有武则天之心,就算是她有武则天之举,那也会得到不少人的簇拥。 反正刘娥她娘家人都没有。 想搞个亲侄子当继承人威胁大宋传承的事,都不存在。 到时候皇位还是传到赵祯的手中。 所以刘娥时不时的就要在“过线”这件事上跳舞。 当年吕夷简在成为参知政事,被提拔为副宰相的时候,就有人劝他不要接受,隐退避祸,免得牵连吕家。 但是吕夷简却是坚定的反驳: “平、勃不去,所以安汉;仁杰不去,所以安唐。” 老吕以汉高祖吕皇后时的陈平、周勃以及武则天时期的狄仁杰自比,就是把刘娥视为企图改朝换代的吕皇后再世,以及武则天第二。 更何况吕夷简自认为他的政治灵敏度不比刘娥一个女子差,如何能被她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自古以来都说君御臣。 可许多时候臣子都是向上管理的,尤其是在大宋更为明显: “臣亦可御君!” 而举荐吕夷简的王曾也早就在宋真宗还活着的时候,就让刘娥的姻亲钱惟演去给刘娥暗示,要她吸取吕皇后以及武则天的教训,别总想有的没的。 许多人都猜疑刘娥有武则天之心,也并非没有缘故的。 宋真宗再世的时候就跟手下的大臣说自己怀疑刘皇后有不臣之心。 尤其是在权力交接上,宋真宗是忧心忡忡,举棋不定,他甚至对臣子说在宫中,所有人都听刘氏的话。 宰相李迪立马就说:咱们法办了刘皇后。 宋真宗又说不用。 再加上刘娥的僭越行为实在是太多了。 她的生日被定为长宁节,同赵祯的生日乾元节一样要求普天同庆。 她爹刘通的名字要求举国避讳,石元孙便是因此改名的。 还有如通州改为崇州,通判要改为同判。 群臣又给她上了一个与皇帝一样冗长的尊号,就这刘娥还不满足,近期又改了一个。 “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太后。” 比皇帝的尊号还要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了西游记的缘故,参考齐天大圣。 刘娥出入的礼仪、乘坐的车子同皇帝的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加的华丽,并且还会以她自己的名义派人出使大辽。 更不用说她与宋仁宗平起平坐,同御承明殿,听百官奏事。 事实上,天圣说是二人,但实际上还是以刘娥为主。 整个宫内之人都清楚,万不可得罪太后。 毕竟皇帝还可能心软,对你网开一面。 可是到了刘太后那里就不一定了。 于是赵祯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服侍下,直接穿戴整齐,这才乘着步辇前往太后的宫殿。 赵祯坐在步辇上,内心则是在思索着。 大娘娘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 “见过大娘娘。” 赵祯连忙行礼。 刘娥正在处理政务,瞧着皇帝来了,直奔主题: “六哥儿来了,你二姐病了,你找时间去看一下她。” 赵祯一惊。 他爹生了许多孩子,全都夭折了。 仅剩他们兄妹两个还存活于世。 赵祯如今十七岁,他那个妹妹才七岁。 只不过身体不好,三岁就出家当了道士,如今养在玉清昭应宫。 “我知道了。” 赵祯连连点头,想着在与母后说会话便告退。 刘娥一生都没有子嗣,况且她早就习惯了赵恒的子嗣接连夭折。 否则也不会轮到赵受益当皇太子。 天知道赵匡义的这九个儿子,生出的孩子夭折的数量极多,有好几个都是过继他人的儿子为嗣子。 传闻赵匡义是玩毒的高手,堪称大宋的绝命毒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研究的时候,时不时受到了影响。 刘娥头都没有抬,随口问道: “今日礼部贡院外的趣闻你可听说了?” “什么?” 赵祯尚在思考自己二姐的身体状况,被刘娥问的有些发懵。 家中女儿,父母一般称呼排行姐。 宋仁宗管他生母叫姐姐,管他妹子叫二姐,管他大闺女叫大姐,十闺女叫十姐。 “看样子六哥儿是不太清楚此事。” 刘娥也没多想,反正她听人说,今日贡院外热闹非凡。 除了王曾这个无儿无女之外,其余宰相可全都是去凑热闹了。 “你真应该去瞧一瞧,那宋煊考了会元之后,被那些权贵争抢去给他们当女婿。” “他被曹侍中的儿子们率先抢了去,这傻小子就答应了,为此不惜拒绝了吕相公的求亲,你说他傻不傻?” 听着大娘娘的话,赵祯先是愣了一下子。 他派人打听,据石家那三兄弟讨论,说是曹侍中把他闺女推出来,都还没有谈嫁妆的事,十二哥他就同意了。 如此草率且敷衍的话,他们都不相信。 但是赵祯却是相信的。 依照十二哥的习惯,他才不会管你什么家庭背景,若是那姑娘长的入眼,自是要娶的。 毕竟可是同床共寝一辈子的夫人。 可若是看不上眼,纵然你是什么宰相之女,他也不会要。 赵祯又想起当初大娘娘让自己选皇后,可当自己选完后,却又被拒绝,把那女人直接赐给了她侄儿的郁闷之事。 在刘娥看来,连她自己提拔的宋庠都积极向朝中士大夫们靠拢,宋煊他如果真的能连中三元,娶个宰相家的女儿才是正解。 偏偏轻易答应一个“武夫”家庭。 谁不知道如今大宋崇文抑武的国策。 宋煊他是不是傻? 那曹利用的独女,刘娥是见过的,长得并不是小家碧玉,也不符合那群读书人的审美。 真不知道宋煊他是没见过女子还是怎么的? 但是刘娥又想起真宗,当年见了自己,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喜爱。 旁人不认同,这种感觉,谁又能说的准呢? 刘娥嘴上说着宋煊的行为傻,可实际上,她内心还是有些怀念自己被天下之主一直宠爱的。 如今听到宋煊的抉择,她更加确信,这世间女子嘛。 聪明伶俐的、活泼灵动的、读书万卷的、有勇有谋的都有,总归是有人喜欢独特的那一个的。 刘娥放下手中的奏疏,抬眸瞥了一眼赵祯: “否则当官家的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会被下面的臣子随意哄骗?” “大娘娘教训的是,我今后一定多出去观察。” 赵祯不想聊这个话题,只能自我安慰。 她是我母后,定然是为我好的思路,来安慰自己。 其实内心深处,他是羡慕宋煊的。 挑夫人还不能挑个自己顺眼的,今后有什么事,能心气梳顺喽? 难不成每次完在朝堂当中遇到难事了,回到后宫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反倒要对着嚣张跋扈的那张脸吗? 赵祯想想都觉得头疼! 所以他从来不去郭皇后那里过夜,甚至连见她面都懒得见。 奈何郭皇后性格嫉妒,又有刘太后的撑腰,她严密监视赵祯的行踪,甚至让他不得亲近其余宫女嫔妃。 就算赵祯想要与宫中其余小娘子亲热,可是郭皇后就不走,就那么恶心你。 这导致赵祯内心十分愤怒,却又不敢言明。 他虽然成亲数年,又有其余嫔妃,可至今一个子嗣都没有。 至于刘娥完全是不去管这种事的。 “嗯,多知晓民间之事,才是帝王的正事。”刘娥应了一声: “那殿试的题目你可想好了?” “还没有,到时候我会与孙学士商议一二的。” “好。” 刘娥轻微颔首。 因为应天学子的连续霸榜,那些落榜学子当中倒是传出一些科场舞弊的风声。 不过这么多年,刘娥也都习惯了。 每次考完试,那些落榜举子总会觉得别人考上全都靠着作弊。 而自己考上就是实力强横。 不仅省试如此,殿试落榜学子的心态更加爆炸。 刘娥都遇见有殿试被罢黜后,心灰意冷,直接跳进汴河把自己淹死的举子。 在她看来,不少读书人读书都读傻了。 反正自己考不上就是有人靠着作弊,要么就是考官是瞎子,不懂得自己诗赋写的有多好,击鼓鸣冤的也存在。 这种人就算是当了官,那也会惹出极大的祸端来。 “此次乃是你第一次主持参与的殿试,还是要多加用心,积累经验,外面的人说什么要听,但也不要全听。” 刘娥贪权,但是也愿意教导赵祯处理政务各种事。 反正像这种帝王教育,赵恒沉迷于搞封建迷信活动来增加自己的权威,巩固自己的政权,对于赵祯的教育也不算多。 可是刘娥作为赵恒的“助手”,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真的学习了一些东西的。 “我记着大娘娘的话,定会好好准备的。” 赵祯应了一声,他内心更加激动。 上一次朕尚且年幼,连中三元的宋庠被母后抢走了。 这次十二哥若是也能连中三元,自己一定不让母后再抢走! 当天子门生才对。 你去当太后门生,想做什么? “嗯。”刘娥轻轻颔首: “去吧。” 赵祯这才从刘娥的宫殿里退出来,坐上步辇朝着玉清宫走去。 随即陈尧佐走了进来,与皇帝错过了。 他方才在家中劝韩琦当自己的女婿,但是韩琦说他有婚约,着实是让陈尧佐有些恼火。 有婚约又怎么了? 悔婚的多的是。 你家里老爹韩国华至死不过是个区区五品的右谏议大夫(元丰改制为正四品),两个长兄也早亡,如今三兄进士及第也是在爬坡阶段,一个七品小官。 若是给我当女婿,你韩琦的前途极大。 但是韩琦即使被捆了,也没有答应。 陈尧佐这次被调回来是接替他弟弟陈尧咨的同知开封府之职,同时还要参与撰写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国史的任务。 更不用说陈尧佐早就搭上了吕夷简的线,此番他能顺利回京接替他弟弟的职位,便是吕夷简从中使了力气。 他正在劝韩琦接受他的要求,未曾想竟然会受到刘太后的召见。 “臣,见过大娘娘。” “嗯。” 刘娥应了一声,随即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试卷道: “这是本次会元宋煊所写的治理黄河法子,你是有过经验的,好好瞧瞧。” 陈尧佐眼睛一亮,他是知道吕夷简要把宋煊招为女婿的事情的,他们提前通过气,免得强重复了。 至于现场被曹利用的子嗣抢走,陈尧佐觉得宋煊是个聪明人,再加上吕夷简也是聪明人,二人之间必定会成就一段翁婿佳话。 曹利用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 陈尧佐先前在黄河决口的时候,制造木笼来减除水患,还组织百姓修筑长堤,被百姓所称赞。 此时陈尧佐看着宋煊有关治理黄河的办法,整个人都被震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若是宋煊此法当真可用,那定然能让东京城再也不会受到黄河水患的侵扰了。 “大娘娘。”陈尧佐斟酌了数次才开口道: “此法虽然闻所未闻,但是臣觉得比李垂那个想法好,若是朝廷先用此法小规模试验一二,兴许就能解决东京城每年夏季被水淹的烦恼之事了。” “你也觉得可行?” “回大娘娘的话,此子文风逻辑通畅,听闻在家乡也是帮助当地官员治理河流提供帮助,兴许是早就有所经验。” “哦?” 刘娥倒是没有料到宋煊会在家乡也有过如此事情。 她再一次觉得这些朝臣的能量不小。 昨天听到宋煊是会元的事,便立马派人去他的家乡打听去了。 如此来看,吕夷简并不是简单的想要奔着宋煊能连中三元来的。 他不同于宋庠,是一个“会干差事”之人,将来极为容易做出政绩来。 兴许比王曾升迁的还要快,更早的穿上紫袍。 不过在刘娥看来,好在吕夷简是自己人,只不过他的算盘倒是落空了。 吕家姑娘不如曹家姑娘在宋十二这小子眼里漂亮。 这些少年人,总是喜欢年轻漂亮的! 陈尧佐此时还觉得定然能够喝上吕夷简的喜酒,再加上自己的女婿也会是韩琦,他遂不余遗力的吹了几下宋煊。 尤其是宋煊在家乡做过的事,当真是经得住吹捧。 无论是支持应天书院办学,支出大批量资金,还是照顾乡邻孤老之类的。 今日应天府学子能过霸榜,甚至榜单上的人也有不少,也是受了宋煊的恩惠。 否则没有解决后顾之忧,他们还需为自己果腹,以及笔墨纸砚的消耗的钱财而去奔走劳动。 刘娥听着陈尧佐的消息,默不作声。 原来宋煊还是个小周处浪子回头的形象。 那更是难得可贵! 这下子宋煊胆敢当街怒斥宗室子的动机,刘娥就全都明白了。 他从小就是“家乡三害之首”,如何会惧怕旁人的威压? 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更何况宋煊他还是个弱冠之龄。 刘娥瞧着眼前语气极为小心的陈尧佐,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声。 果然少年人才是最敢于勇敢的那波人。 因为勇气这种品行,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散一空。 …… 玉清宫在皇城西北天波门外。 原本计划十五年修成,但是为了让皇帝高兴,群臣赶进度,苦了数万土木老哥,用了八年时间就建造完成了。 玉清宫比阿房宫还要奢华。 总共两千六百一十间房屋,规模直接超过了东京皇宫。 更不用说在东京,土地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占据如此大规模的建筑,全都是赔钱货,一丁点效益都产生不了。 若是能够下放到租房上去,兴许会把东经次租赁的价格打下来,国库还能源源不断的收钱。 可是这点收租钱想要赚回成本,千年都不一定能回本。 一尊一尺多高的玉座金佛算个屁啊? 在玉清昭应宫的营造过程中,仅雕三座塑像就用去金一万两、银五千两。 赵恒大肆搞奇观建筑,直接把国库都掏空了。 赵祯从内库掏出五万贯买宋煊能中会元的赌注,便是带走了大半的流动资金。 不仅东京有如此规模宏大的宫观,地方上也建成了一大批。 为此赵恒还设立了一种荣誉头衔,就是多给人发一份工资,用不着去地方上的宫观做事。 众多被养着的道士听闻皇帝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赵祯让他们带路,进了房间后,看见小小的二姐躺在床上睡着啦。 他又止住脚步,退了出去,走出去,才开口: “我二姐病情如何?” “回官家的话,已经找御医看过了。”张怀德脸上带着愁苦之色:“可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养身体。” 赵祯眉头皱起,他对于御医不是很满意。 许多病都治不了,尤其是小儿方面的。 要不然皇宫如何能有那么多的幼儿全都夭折? 这是他唯一的兄妹了。 当年传闻民间还有一个私生子,叫做张茂实,他爹是宦官张景宗。 当赵祯继位后,便对他进行了提拔,如今在是供备库使、恩州团练使、真定路兵马钤辖(军区司令,资历较浅,资历较深,唤做都钤辖)。 赵祯面上露出不愉之事,张怀德很少见官家带着怒色,自是冷汗连连,他想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 “官家,不如去南京城请神医王怀隐的后人。” “王怀隐?” 张怀德又给赵祯说了一遭,当初他是道士,居住在京师的津隆观,并且以医术闻名。 在太宗的命令下还家,在翰林医馆任职,就只了吴越王之子的疾病,深得太宗赏识,并且献出来自己的珍藏的千余房子。 “朕想起来了,太平圣惠方。” 赵祯知道这本书,太宗皇帝还亲自写序来着。 “他的后人没在太医署吗?” “回官家的话,在是在,但是王神医的小儿子回了老家南京造福当地乡人,我去地方上的道观巡查时,听到了他继承了他爹神医的名号,颇受赞扬。” 张怀德话里的意思,便是太医署的王怀隐后人,手艺不大行。 尤其是看病本来就是需要不断的实践,是一种熟练工。 而太医署只是伺候皇室这点人,若是有了封赏,去给宗室以及大臣们看看病。 出诊任务很少的。 王神医在宋城接触的病人,比太医署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上不知多少去。 自然是经验丰富。 宋朝的太医署虽然也征召优秀的大夫,可大多数御医那也是祖上都是御医。 职位可以靠着血缘关系传承,但是手艺难免会不断的下降,最终成为可以治死皇帝的御医。 赵祯轻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请来一趟,让王神医给我二姐看一看。” “是。” “回头朕要亲自询问他。” 赵祯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等着二姐转醒,在与她说说话。 宋煊回了家之后,发现所有人都回家了,唯独韩琦还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 “被人给抢走当女婿了。”吕乐简啧啧了两声,瞧着宋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十二哥儿,你竟然拒绝我吕家的提亲,险些就要管我叫叔父了,你怎么想的?” “就是不想叫你叔父,故而才拒绝的。” 听着宋煊的回怼,吕乐简登时被堵死了。 “哈哈哈。” 王泰等人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询问宋煊如何想的。 要知道你可是有连中三元的机会的。 连宰相都家世都看不上? 曹枢密使虽然也是高官,可他是个武将啊。 儿孙将来也是极大可能外放为武将的。 岳父不是文臣,将来在仕途上是无法过于帮助宋煊进步的。 王曾如今位列宰相,他的两任妻子可全都是名相李沆的女儿。 李沆是谁啊? 跟他爹王旦一样配享真宗皇帝太庙的文臣。 故而王泰看来,若是运气好些,在如今对外没有战事的情况下,那唯一武将配享太庙的人选,极大可能是曹利用。 可如今官家极为年轻,再加上西北方向的西夏不老实,很可能会发生战事。 王泰觉得大宋灭夏的战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毕竟十二哥一直嚷嚷要去西北建功呢! 猛的想到这里,王泰突然有些醒悟,宋煊为何如此痛快的就答应曹侍中家里的婚约了。 他真的想要去西北作战! 王泰立即就不言语了,他想明白了: 十二哥平日里那么一个聪慧之人,岂会轻易被一个女子给迷了眼睛? 原来背后是有这样的深意。 “对了,王兄,我想问一下,东京城这些高官权贵有没有人会强行让这些进士答应婚事,要么就给他灌酒,让生米煮成熟饭的?” 听着宋煊的突然点名,王泰随即抬头: “有这种例子,真宗皇帝时有新科进士被这么做了,然后他请求官家退婚,这才逃脱魔抓。” 宋煊当即站起身来:“先前韩琦说他早就定下婚约,我在曹家连午饭都吃完回来了,韩琦如何还能没回来呢?” 王泰也站起身来,面带严肃的道: “十二哥儿的意思,便是韩琦他被人控制住了,想着等天黑,就让他生米煮成熟饭?” “若是给韩琦灌些催情药,怕是控制不住的。” 吕乐简倒是不纠结宋煊拒绝吕家婚约之事,反正堂哥他嫁闺女又不是自己嫁闺女。 依照宋煊当真是能连中三元,那想要抢着当他岳父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南京城去。 听着吕夷简的话,宋煊眉头微挑: “这可怎么办啊?” “被如此苛责之下,韩琦他万一在殿试当中无法发挥出实力,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毁了?” 张方平当时还想发笑,待到韩琦被抬走了,他才想起来韩琦有婚约在身,定然会像十二哥这般被放回来。 未曾想抬走韩琦的人竟然如此不讲究。 “你们可是知晓谁给他掳走了?” 听着宋煊的询问,祝玉开口道: “应该是陈府尹,我听有人是这样说的。” 宋煊立马把老仆人叫过来,询问如今的开封府尹是谁? “陈尧咨已经被提拔了,如今接任的是他二哥儿陈尧佐。” “好,那我们便去陈尧佐的家里寻他。” “十二哥儿,此事用不用通知一下您岳父?” “些许小事,无需劳烦他老人家出马。” 宋煊指了指这帮人: “我等都是通过省试的举子,半只脚踏进了官场,最不济把我等好兄弟王泰与吕乐简推出去,他们一个家父配享太庙,一个爹跟堂兄都是宰相,足够唬人,又不是什么大事。” 老仆人听完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包拯也是赞同,他此时一丁点都不知道,他儿子也会与吕家有姻亲关系。 王泰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爹已经逝世那么多年,可是配享太庙这个荣誉并不是哪个宰相都能拥有的。 被宋煊拿出来用用,那也是无伤大雅的。 尤其是他觉得陈尧佐不是不讲理的人,小老头都六十来岁了,想要个进士女婿太正常了。 众人出了门,奔着陈尧佐的家里方向走去。 王泰倒是给众人介绍了一二,别看陈尧佐年纪大了,可是身体好,他有十个儿子,女儿更是不少。 他好几个孙子都比他儿子年岁要大呢。 王泰估摸陈尧佐目前有二十多个孙子了,照这么下去,孙子孙女过几年估摸还会陆续出生的,毕竟儿子还有没成婚的呢。 他们一门三兄弟都是状元。 老大与老三子嗣都颇为凋零,也就两三个。 王泰又回忆别看陈尧咨又是状元又极为善射,还有卖油翁的趣事流传。 可是他觉得习武也不如陈尧佐的身体好。 …… “韩公子,我爹开出的条件你也听见了,当真是十分真诚。” 作为幼子的陈象古顶替他爹的位置继续劝告。 毕竟他爹突然就被太后给召进宫中,不知道什么事。 韩琦不屑与他们为伍,只是淡淡的道: “家父在临死前已经给我安排了婚约,我自是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陈尧佐他们父子两个轮番上阵说了三个时辰,都没有说动韩琦。 说实在的,陈象古此时是硬生生忍着怒气呢! 要不是临走前他爹的交代,早就让韩琦见识见识什么叫作东京城的膏粱子弟。 “韩公子,你再考虑考虑,今后无论是你还是我,全都是一体的,如何能亏待你?”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韩琦一字一顿的道: “悔婚事不可能的,就算你给我灌酒,生米煮成熟饭,我也会去敲登闻鼓,向官家说明情况的。” 陈象古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催情药,但是嘴上却强硬道: “你初到东京,兄长也都在外地为官,反正你若是玷污了我妹子,官家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吗?” 韩琦神色微变,毕竟一门三状元的家族势力,还是有些唬人的。 更何况朝中故旧也有不少。 “别指望会有人来寻你,今日谁都被抢,他们无暇顾及你的。” 陈象古颇为郁闷的走出去关上门,让仆人好好把手,一切等他爹回来。 韩琦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起来该如何脱身。 他是相信宋煊会来救自己的,只是那陈象古说的也对。 今日东京那些人家强女婿都抢疯了,十二哥他分身乏术,很难立即发现自己不见了。 若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饭,那对于韩琦而言,也是人生上的污点。 …… 几人听着王泰的信息,便走到了陈尧佐的家中。 不得不说陈府门口还是比较老旧的。 光靠着他的俸禄,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确实是有压力。 门口便有不少幼童在玩耍。 宋煊止住身形当即出生询问: “敢问可是陈府尹家中?” “便是。”有一个十来岁的幼童道: “怎么,你们也是来娶我姑姑的吗?” “倒是长得颇为英俊。” 在一旁看着热闹的孙子道: “比方才抢回来的那个更好看,想必姑姑也会欣喜的。” 宋煊倒是没有理会,又笑呵呵的道: “我等便是被你们抢回来的那个姑父的同窗,速速带我们去见他。” “好。” 他们几个孩童便带着宋煊等人进门。 包拯还在想着措辞如何与幼童交流。 未曾想宋煊他就这么简单的让他们带路了? 方才他所言的是骗小孩了吗? 王泰扶额笑了两声,又颇为无奈的跟上。 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在那里叫嚷。 直到进了门之后,才有仆人过来询问。 毕竟陈家三兄弟都是状元,陈尧佐养的孩子多,可是该养的仆人还是要养的。 “我们是来寻韩琦的。” “没有这人,滚。” “快些滚,否则叫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宋煊闻言直接单手拧着他的胳膊,疼的他跪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乃是新任的开封府尹。” “来人,快来人呐!” “好个恶仆,竟然敢做出如此仗势欺人之事。” 宋煊就等着陈尧佐出来呢,奈何出来的出来的是老十陈象古,他那几个哥哥全都在当值。 基层小官可不如高层想翘班就翘班的,苦逼的熬着吧。 “你是何人?”陈象古指着宋煊道: “胆敢私闯我家,意图行凶,把你捆了送去开封府,你也说不出话来。” “韩琦被你们公然绑了,现在说他没有,便是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被你们给杀了,我这就要去敲登闻鼓了,状告你爹陈府尹仗势欺人。” 宋煊哼笑一声:“他府尹的位置好像还没捂热呢吧?” “你敢!” 陈象古登时有些心虚。 毕竟他爹这次好不容易调回来了,若是在府尹这个位置上表现的好,自是可以往宰相上提一提。 尤其是他爹六十多岁,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若是被此子给毁了,说实在的他还是心虚。 “你到底是何人?” “我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煊,天圣五年省试的会元。” 宋煊瞧着眼前主事之人:“你不够格,叫你爹出来。” 陈象古听着宋煊自曝家门,当即有些发蒙。 他没想到宋煊会找上门来,如今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他的大名? 方才的瓜,陈象古劝韩琦无果后,仆人为了逗他开心,也一直都在吃,专门找了个闲汉去打探的。 宋煊的瓜。 吃的他无比震惊。 未曾想如此短时间内,自家就成了新瓜! 要知道宋煊如今名声正盛,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瞧呢。 一旦此事纰漏出去,那对于陈家的影响不小。 尤其是对他爹的仕途! 陈象古知道事情颇为棘手。 就怪那个叫韩琦的举子,太过于油盐不进了! 我陈家一门三状元如此看重你,你都不同意。 方才他爹甚至拿出只要你答应,就有法子让韩琦当状元的许诺。 但是韩琦就是给拒绝了! 无论如何,都是要靠着自己本领去考中进士,而不是靠着其余人的徇私舞弊。 更何况他早就有了婚约。 “哎,你觉得我不敢去敲登闻鼓?” 陈象古当然知道宋煊敢去敲,他连宗室子都敢当众说不配姓赵的话。 无法无天,有什么不敢的? 宋煊松了手,踩着脚底下的奴仆: “我看他就是凶手!” “冤枉,韩举子没死,他就被关在房间里。” 听着奴仆的自曝,宋煊哼笑一声:“大家都听到了。” 王泰这个时候走上前来: “家父配享太庙,我王家在这东京城也是有几分薄面的,想必御史中丞是缺一些弹劾人的消息的。” “好好好。” 陈象古连说好几个好字,先是被宋煊的名字吓得不知所措。 毕竟这位是有可能连中三元的,到时候成为太后与官家眼前的红人。 在琼林宴之时,说些话,那对于他爹都是极为不好的存在。 再加上王泰一出口,就知道他是宰相王旦之子,更是开罪不起。 “去把韩公子请过来。” 陈象古本来以为来抢韩琦的会是京中其余权贵人家,结果一个来的都没有,反倒是宋煊这个会元来了。 关键此子也不比京中权贵实力弱。 他都敢拒绝当朝宰相吕夷简的招婿! 尤其吕夷简还算事自家的恩主,当真是惹不起。 韩琦被人带走,还是极为挣扎的,他都以为要送他去姑娘的房间里。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韩六郎,如何跟待宰的猪一般被人给抬着走了?” 正在挣扎的韩琦,听着如此熟悉的揶揄话语,这才不再挣扎,放眼瞧去。 韩琦只见宋煊踩着一个奴仆,笑嘻嘻的瞧着自己。 他身后还有包拯他们,周遭全都是陈家忌惮的脸色。 陈象古也没好气的瞧着他。 本来以为是大喜事的强强联合,未曾想竟然会发生如此晦气之事。 这批举子都是犟种! “十二哥,你们总算来了。” 韩琦突然鼻头有些发酸: “否则我就要被人生米煮成熟饭,还要说我强迫人家小娘子的。” 宋煊瞥了陈象古一眼:“原来陈家家风竟然是这样的,那我真为开封府百姓有些担心啊!” “一派胡言。”陈象古连忙呵斥道: “韩六郎,没有的事,你勿要诬陷我陈家,按照大宋律法诬陷可是要反坐的!” “哼。” 韩琦甩开那几个仆人的手,走到陈象古身边: “你最好不要做官,我韩琦羞于与你为伍!” 陈象古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宋煊这才松开踩着的脚:“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走,免得沾染上一些不好的家风。” “你!” 陈象古本想呵斥,却被宋煊一瞪,立马就收回去了。 毕竟曹利用如今的官职,也不是他爹能惹得起的。 况且先前曹利用本就有跋扈的名声,在官场上欺辱他爹为女婿出气,那也实属正常。 陈象古只觉得有实力考进士了不起啊? 我也考! 靠着父荫入仕的人也是可以考科举的,只是不能被选作头名。 吕夷简后期弄权科举舞弊,就是为了给陈尧佐的儿子以及其余子弟开绿灯,让他们能中进士。 “等等。” 陈尧佐站在大门口,瞧着这群举子:“老夫开封府尹,你们突然闯进我家做甚?” 他选定的女婿韩琦要被这几个年轻人带走,陈尧佐内心是极为不乐意的。 “爹,你可算回来了。” 陈象古当即跑到他身边,指着宋煊道: “宋煊他侮辱咱们家家风,万不可轻易放过他!” (本章完) 第269章 小琦子,精神点,别丢份 陈象古终于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恶狠狠的盯着宋煊。 方才宋煊说是要去敲登闻鼓,直接就绝了韩琦把状子递到开封府的路子。 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法达成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情况。 同样陈家做的这件事。 也就瞒不住。 毕竟传出去,确实有些过分! 宋煊根本就不给他这个台阶,搞的陈象古只能把韩琦交出来。 因为陈象古知道开封府尹对京畿案件,有“小事专绝,大事禀奏”的特权,甚至判决后,刑部、御史台都不得翻案! 只要把今日这件事做成铁案,他韩琦想翻身都翻不了。 陈象古他正想着该如何跟自家老爹交代。 现在有他爹赶回来救场,陈象古心中自是极为畅快。 “我对付不了你们,我爹还对付不了你们吗?” “宋煊!你等着我!” “都给我等着!” “没你们好果子吃!” 陈尧佐听了个末尾。 他刚从皇宫匆匆赶回来,想要继续劝说韩琦给自己当女婿。 陈尧佐觉得自己在刘太后面前给宋煊一阵夸。 结果宋十二你小子跑到我家里来,不单单是要拐走我的女婿,还顺便往我脑袋上泼一盆粪水。 你小子攀上吕相爷的高枝了,就阻止自己的同窗好友也攀高枝? 宋煊。 你当真是够不要面皮的! “宋会元,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老夫也是与你头一次见面,如何就这般言辞?” 陈尧佐双手背后: “如此狂生,在殿试之时,怕是不会被太后与官家所喜的。” 宋煊这才上前行礼: “好叫陈府尹知晓,我等皆是担忧韩琦性命才会如此气愤。” “你竟然怀疑老夫这个开封府尹会草菅人命?” “府尹秉公执法,自然不会草菅人命,不代表府尹的家人、奴仆不会仗势欺人。” 宋煊指了指他的儿子道: “方才陈府尹的家仆与儿子全说韩琦不在此,结果又跟杀猪似的把他扭送出来,这是为何?” “我等要与韩琦商议婚事,此乃榜下捉婿的规矩,你宋会元不也刚刚经历过吗?” 韩琦这个时候却是主动上前: “我早就与府尹说过有婚约,可府尹就是不愿意放我离开,甚至还准备了药酒,妄图把生米煮成熟饭。” “未曾听闻天下有如此榜下捉婿,强行让人毁掉婚约之事。” “若不是十二哥等同窗前来相救,我怕是要自绝于天下了。” 宋煊等着受害者韩琦说完,立即补充: “陈府尹,我等皆知韩琦早就有了婚约,陈家平白无故私自关押他三个多时辰,按照大宋律法,凡事无故拘禁他人,还知法犯法者,可是要被流放的!” 陈尧佐瞧着宋煊与韩琦一唱一和,更是气恼: “本官不过是邀请他在家中坐坐,待到我忙完公务再详谈婚事,如何就成了拘禁?” 陈尧佐发现韩琦是真的不想当自己的女婿,否则不会如此自曝。 再加上宋煊此子竟然还拿出大宋律法说事,当真是可笑。 若不是看在吕相爷的面子上,你也配在本馆面前嘤嘤狂吠? 早就把你打将出去。 韩琦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恶狠狠的道: “老贼!” “汝欺人太甚!” 宋煊眉头微挑,这就是把老实人给逼急了,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的想法。 一声老贼。 着实是把王泰与吕乐简都惊的不知所错。 毕竟韩琦一向沉默寡言,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 结果今日被逼的如此言语,定然是被拘禁的三个时辰内,遭受了许多不公! 王泰便明白,此事无法善了,他连忙给吕乐简一个眼神。 这个时候不上,你还等什么呢? “陈府尹,在下吕乐简,家兄吕夷简。” 吕乐简连忙自曝身份,往前走了一步: “既然我同窗韩琦确实已有婚事,还望陈府尹莫要为难我等学子!” 听到老贼的喝骂,饶是自认为涵养极好的陈尧佐,也是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太狂妄了! 老夫自从为官后,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与自己如此说话! 陈象古以及诸多围观侄儿们面面相觑,毕竟陈尧佐作为家中“老祖”,那可是威严极高的。 今日竟然被他选定的女婿骂老贼? 至于吕乐简的话,陈尧佐全都当没听到。 便是吕相爷在此,他也不会受这种气! 陈尧佐不怒反笑: “韩琦,本府尹念你有才学,欲招你为婿,你莫要不识抬举!” 韩琦早就在憋了一肚子火。 此时有宋煊在侧,他更是不惧,怒目而视: “陈尧佐,妈来个比,杂杂揍类你,瞎包得种!” “你身为开封府尹,本该执法如山,却行如此龌龊之事!” “强拘我这个良家子,妄图逼婚嫁女,与市井恶霸何异?” 这下子连宋煊都有些侧目。 甚至是~惊愕! 方才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 小琦子,精神点,咱们可都是科举场上滚出来的,别丢份之类的拱火三件套啊? 韩琦气的连老家方言都喷出来了。 虽说十里不同音,但是大家都能理解。 韩琦他骂的挺脏的! 这下子连吕乐简都后撤一步。 完犊子喽。 就算摆出自己堂哥是当朝宰相这件事,吕乐简也觉得这件事绝没有善了的可能! 连家父配享太庙的宰相之子王泰,脸上神情十分精彩。 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韩琦,竟然会爆发出如此“能量”来! 王泰觉得韩琦脾气还挺好的,脾气最冲的便是宋煊。 可是在王泰看来,此时的宋煊在韩琦面前宛如一个新兵蛋子。 张方平连忙上前拉住韩琦,示意他别冲动。 毕竟一向喜欢冲动,想骂就骂是十二哥这样的,未曾想韩琦竟然也是一类人。 陈尧佐一下子就红温了,他伸出手来,微微发抖指着韩琦: “放肆,本官抬举你,你竟敢辱骂朝廷命官?” “抬举?” 韩琦直接上前一步,同样指着陈尧佐喝骂: “你陈尧佐不过是个依仗权势,欺压寒门我等寒门的衣冠禽兽。” “我韩琦如今虽是一介布衣,却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今日你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签了这退婚文书!” 韩琦从怀里掏出陈尧佐给他写的退婚文书,只要签个字画押就办妥了。 陈尧佐一瞧韩琦连退婚文书这个证据都收好了,更是变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好!” “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 “本官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抓起来。” 陈尧佐就是想要趁机抢夺那张退婚的婚书,更想要把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全都控制在手里。 如此一来,怎么揉捏都是他这个开封府尹说的算。 陈尧佐话音刚落,宋煊便大喝一声: “姓陈的,你这个开封府尹事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逼杀我等大宋贡士?” 在大宋,只要通过省试的举子,便是贡士了。 在司法上有了豁免权,便是重罪需要皇帝亲自裁决,而且在实际操作当中,地方官也多不会轻易拘押贡士。 “我等跟你拼了!” “兄弟们,跟我上。” 不等旁人反应,宋煊一拳头就打飞了尚未发蒙的陈象古,随即伸手单臂勒住六十多岁陈尧佐的脖子: “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陈象古捂着眼睛躺在地上哀嚎。 陈尧佐大惊失色,更多的是喘不过来气。 他当真没想到宋煊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挟持他。 韩琦也尚未发蒙。 他本来今日自己爆发了,一直都挺有涵养的,保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好习惯。 未曾想十二哥上来也不废话了,遇到威胁直接动手。 吕乐简等人尚未沉浸在韩琦的爆发当中,对于宋煊如此电光火石之间,就控制住了陈家父子的事,也是目瞪口呆。 这里可是东京城。 那位是新任的东京府尹! 咱们还有殿试那一道坎呢! “十,十二哥儿?” 王泰率先回过味来,连忙开口道: “勿要如此冲动,陈府尹要死了。” 陈尧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被宋煊如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给控制住,自是憋的面色通红。 “要死了?” 宋煊这才松开陈尧佐的脖子,连忙给张方平使眼神,让他们全都过来。 其余几个仆人,更是处于懵逼当中,丝毫不敢动弹。 门外正经过的李君佑与王羽丰当即站定,瞧着里面的热闹。 毕竟不少官员都是住在一条街上,左右为邻的。 王羽丰目瞪口呆,指着那个一拳给饿了陈象古一拳头,顺便差点勒死开封府尹的“张家公子”,伸出的胳膊微微颤抖。 不是说张枢密使他御子颇严吗? 他儿子如何还打上开封府尹的家中来了。 “是立地太岁!” 李君佑大叫一声。 “要不要报官?” 王羽丰小心翼翼的询问。 “报个屁,开封府尹就在这里呢。” 李君佑随即给了王羽丰一巴掌: “神仙打架,咱们别来沾边!” “对对对。” 他们二人在东京城虽然极为跋扈,可是今日瞧见了“张家子”,才明白自己二人的跋扈算个屁啊? 人家在大街上都公然怒骂宗室子配姓赵。 二都敢打开封府尹! 还是在开封府尹的家中。 何其猖狂! 虽说都要在这个职位加个前缀,开封府尹一般都是亲王或者太子的正职,但是多是虚职,真正主事的还得是陈尧佐这类人。 宋煊瞥了身后人一眼,见早就围观了不少人。 他当即松开陈尧佐,出门就大声嚷嚷陈尧佐榜下捉婿不地道,上来就给他挂金带,即使韩琦说了已故的父亲早就给他定下婚约。 可是陈尧佐仗着是开封府尹的官职,以权压人,非要韩琦退婚,否则就一直拘禁在府中,让韩琦参加不了殿试,甚至都要给他下药! “啊,竟然是这样?” 东京城从来不缺乏看热闹的,当即风向一转。 毕竟几个人都威胁开封府尹的性命,正是出手卖人情的时候,结果是陈府尹他自己做的不对头。 被人找上门解救同窗。 韩琦见宋煊给了他一个眼神,立马掏出婚书: “这便是陈府尹明知我有婚约在身,还要强行要我退婚的证据所在!” “他说只要我答应,便让我能中状元。” 韩琦丝毫都不留情: “我呸,这大宋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他陈尧佐还能操纵殿试,这大宋天下姓陈了吗?” 李君佑与王羽丰对视一眼。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这么猛! 最关键是的陈尧佐这种话私下说说就成了,可是被韩琦给宣之于众,那可就等着被弹劾吧。 此时有这群膏粱子弟看热闹也实属正常。 在东京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高官的邻居往往住着高官,连富商都不配的。 宋煊站在陈府门口,当即大声吼道: “老陈贼子,你枉活六十几岁,昔闻陈氏诗礼传家,一门三状元,今日见府尹行径,方知诗礼儿子,不过虚名!” “况且你还在我等举子面前公然宣扬你能操纵大宋殿试的结果!” “我看你只会摇唇鼓舌,以权谋私,真乃一条断脊之犬。”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尧佐坐在地上喘不过来气。 听的宋煊如此言语,更是急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陈尧佐直觉晕倒在地。 “爹。” 陈象古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你醒醒。” 包拯瞥了一眼,又抬起头来。 纵然他宅心仁厚,也没有停下脚步。 今日之事,全都在于他陈尧佐一意孤行造成的。 于是一向处事公正的包拯也未发一言,跟着宋煊等人走了。 待到这位“立地太岁”领着人走了。 李君佑这才敢上前瞧瞧吐血晕了过去的陈府尹: “立地太岁,他也忒猛了些。” “哎,你瞧瞧,陈府尹真吐血了。” 王羽丰心有余悸的瞧着陈象古的眼眶立马就肿起来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 幸亏当日有李兄在,要不然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说不准就得躺在床上养伤,还如何能在外看热闹。 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啊! 总之。 今日贡院外的瓜可太多了。 他虽然没本事考科举,但是也不妨碍去凑热闹。 否则待到他们这批膏粱子弟聚在一起,说些新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感觉被排斥在圈子外似的。 王羽丰吃的津津有味,未曾要回了家门口,还能亲眼瞧见如此劲爆的瓜! “快把郎中请来。” 倒是仆人连忙大喊一声。 陈象古抱着他爹大吼道: “宋煊,我与你势不两立!” “宋煊?” 王羽丰有些发蒙,瞧了瞧眼里也冒出惊疑之色李君佑。 这个名字他们二人今日可是听着耳朵都起茧子。 数家权贵争夺他当女婿。 结果此子因为曹侍中的闺女,什么嫁妆都没谈,立马就答应了。 甚至为此都拒绝了当朝宰相吕夷简的招婿。 别人都在疑惑曹家闺女到底是长得如何的国色天香,直接给宋煊迷成这样。 作为曹利用姻亲的李君佑,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妹长的何等模样? 自家表妹那长得还高,又胸大屁股大的。 如何能与更受欢迎的小家碧玉的妻子相比较? 这不就相当于逛青楼,宋会元他把王刚留下了,其余美女全都给轰出去了的行径! 所以李君佑也不相信市面上流传的这种说法。 他只当是曹家为此付出了不知道多大的代价,才会促成此事。 “你看我做什么?” 李君佑也觉得奇怪。 “方才当街斥责你爹是厚颜无耻之徒的,那个人是宋煊宋会元?” 王羽丰丝毫不顾及眼睛通红的陈象古,直接发问。 “便是他!” 陈象古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 “怎么,你还想为他鼓噪叫好吗?” “嘿。” 王羽丰虽然平日里与陈象古关系并不咋滴。 可也没成想他跟条疯狗似的。 逮谁咬谁。 李君佑得到确切回答,却是眼里满是迷茫之色。 “怎么可能?” “他不是张枢密使家的子嗣吗?” 陈象古抬头瞥了自言自语的王羽丰一眼。 这个仇他今日记下来了。 待到有时间后,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膏粱子弟在东京城厮混,不就是靠着一个面子撑着嘛! 王羽丰在这里胡乱言语,还为那宋煊故意找补。 当真是其心可诛! 就是我陈家的仇人! 李君佑瞥了一眼要杀人眼神的陈象古,随即开口道: “弟弟,我们走,免得有些人好心当做驴肝肺。” “打不过别人,反倒记恨我等来帮忙的兄弟了。” “好嘞,哥哥。” 他们两个纨绔子弟,立马带着小厮出了陈府大门。 可是依旧有不少外来者在那里瞧热闹。 “哥哥,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王羽丰率先发问。 李君佑也心中十分疑惑,那人住在张府,这件事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可是宋煊乃是大宋会元,又是极有可能能连中三元之人。 何人敢今日刚宣布,立马就开始冒充的? 尤其是在东京城内! 听了王羽丰的询问,李君佑心中也是极为忐忑: “不应该啊,从来没有听过张枢密使的屋子往外租住的啊!” “确实。” 王羽丰也觉得不大可能,随即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张枢密使的私生子?” “嘶。” 李君佑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猜测也并不无道理。 再加上自己姐夫曹利用与张耆之间关系尚好,倒是有可能。 “哥哥,你不是曹枢密使的小舅子嘛,去他家里问一问呗。” 王羽丰随即眼里露出凝重之色: “总归咱们哥俩在这胡乱猜测强上许多吧?” 就算不是张枢密使,可是曹枢密使他也惹不起。 “嗯。” 李君佑也连连颔首,若他不是张家子,而是宋煊,又成了自己姐夫的好女婿,今后怕真是亲戚了。 那以前? 李君佑摇摇头,我本就与宋煊没有什么仇怨! 在看宋煊如此行径,他只觉得这位立地太岁将来为官后,定是个火爆性子,少惹为妙! 待到宋煊他们走出一截后,吕乐简才开口道: “韩六郎,你可算是惹下大祸了。” 韩琦回过头来瞧着他,又听吕乐简道: “那陈家一门三状元,就算老大故去,可是如今老三陈尧咨升迁,陈尧佐也同样升迁为开封府尹,这是要做宰相的前期准备。” “你与十二哥儿纵然在殿试当中考的极好,可是他们兄弟在朝中为官几十年,难免没有故旧,便会打压你们的。” “今日虽是一时痛快,可终究是为将来所困。” 吕乐简说的很有道理,王泰也是赞同。 毕竟如今陈家势头也挺盛的,若是方才大家摆摆家里的关系,让陈尧佐给个面子,这事未曾想就此过去。 “难不成我等遇到不公之事,便要忍气吞声?” 张方平当即开口反驳,他记得陈尧佐为官时,因为他哥陈尧叟检举揭发他人,受到牵连。 如今他陈尧佐当了高官,反倒也开始仗势欺人了? 韩琦心中早就有一股无名火,若是一直不发出来,他难免会有心魔。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他今后报复我,那我也不惧。” 韩琦依旧是怒气冲冲的道: “他敢如此弄权,难不成这大宋当真是姓陈的了?” “可是,事情不该这么做,尤其是你实力还弱小的时候。” 吕乐简觉得韩琦出身官宦之家,定然是受到过这种教育熏陶。 如何能跟宋煊这种平民子弟似的,动不动就要引爆一件事? 相互斗争,相互攻讦是官场常规手段。 但是你要想在官场上混的好,他就必须要学会相互妥协! 哪有人当官能过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 宋煊止住脚步,想了想: “韩六郎,你岳父可是在京师任职?” 韩琦点点头,他去拜访过,但是一直都没跟他们说。 “我未来岳父如今是刑部郎中崔立。” 正五品的官职。 吕乐简愣了一下,这个人他听说过。 是大宋有名的清廉之人! 你有这关系,也应该早早亮出来,不至于白担心了。 “好,既然他在东京为官,那就好了。”宋煊瞧着韩琦道: “我等立即前往刑部,找人把你岳父请出来,这件事由他出面。” “我们要先发制人告他一状,把此事闹大,否则便是由他们开始捏造污蔑我等了。” 王泰止住脚步。 他方才就觉得宋煊那些话当众说出来,气的陈尧佐吐了血,事情已经闹大了。 这种情况,在十二哥眼里都不算是把事情给闹大吗? “现在就去?” 吕乐简有些不明白,宋煊为何如此着急。 “你难道不知道开封府尹权利很大的吗?” 宋煊指了指背后:“我们若不先发制人,等着陈尧佐反应过来,便要带着衙役与兵丁把你我全都抓进去,先斩后遭,开封府尹有这个权利没有?” 吕乐简愣了一下: “天子脚下,他便是再猖狂也不敢的,况且你我之间的身份,绝对会让他忌惮的。” “等进了监牢,你就不是这套说辞了。” “咱们当年又不是没在南京的大牢里待过。”吕乐简觉得宋煊小题大做了。 “这里是东京城,不是我家!”宋煊哼笑一声: “管你是不是当朝宰相的兄弟,先给你来一百仗杀威棒。” “还是你想要赌陈尧佐敢不敢冒险行事?” 吕乐简一下子就不言语了。 说实在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赌性没有那么大! “便听十二哥儿的。”王泰率先表态: “若是你们此时不理解十二哥儿的话,兴许过后就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韩琦点点头。 无论如何这件事他都得跟自己的岳父说一声。 况且还是老辈子定下的婚约。 宋煊还有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先给陈尧佐找麻烦,让他们陷入麻烦当中。 免得他们生出空闲来,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众人奔着刑部而去。 刑部在尚书省,并没有在皇宫内办公。 于是到了门口,韩琦便报了自己的姓名,说是找崔郎中。 守门的自是要登记等会,随即宋煊直接放在登记薄上几枚铜钱: “出来的急,请你喝杯茶,便说崔家家中出了急事,请崔郎中出来,我等不进去。” 守门的临时工瞥了宋煊一眼,说实在的这点钱很难让我帮你做事。 但是一听说崔家家中出事,他若是在阻拦,那也极为不妥。 倒是也没收钱,直接进去寻人了。 崔立今日在办公的时候,便听到仆人来报,说韩琦考上了,而且还是第五名的好成绩。 他自是喜不胜收,成绩比自己还要好。 一晃便是二十七年的时间过去了。 因为按照韩琦的排名,他中进士的几率极大的。 这下子在他中进士后,两家的婚事也就可以往前推进了。 崔立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都在东京城为官生活,只不过想要在京师买个房子作为立足之地,有些难。 而且只有长子考中了进士,他的前途兴许更好一些。 “崔郎中,外面有一群年轻人寻,说是您家里出了事。” 崔立一愣,难不成是哪个儿子来了? 他当即站起身来,就奔着门外走。 待到走到府衙门口,发现是韩琦。 崔立还以为是来找自己报喜的,殊不知自己早就晓得了,于是脸上挂着笑容: “贤婿可是来报喜的?” 韩琦脸上却是不见喜色:“好叫岳父知晓,我是来报忧的。” 崔立闻言一顿,连忙被韩琦拉到一旁,开始说事情的经过,并且掏出陈尧佐给写的退婚婚书作为证据。 顺便告诉崔立我等同窗惹了开封府尹陈尧佐,并且说的他都吐血了,这才逃出来。 权知开封府尹普通官员做,一般都是从四品。 崔立是正五品,而且二人之间的升迁可谓是天差地别。 开封府尹是要经常换岗的,除了赵光义做了十五年外,真宗皇帝做了三天,其余人平均是一年左右。 如此高频的换岗,是皇帝对京畿重地的控制欲。 既要用能臣维稳,又怕权臣坐大。 开封府尹成为职场绞肉机,干得好就升宰相。 干不好闹大了或者没替皇帝背好锅,就等着流放岭南吧! 崔立无论如何都没机会升任宰相的,但是陈尧佐是有着极大的希望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位同窗说的对,自是要闹大对你才有利。” 崔立面色严肃的道:“你如今是光脚的,他陈尧佐想要当宰相,便是穿鞋的。” “贤婿,此事勿要过于担忧。”崔立冲着宋煊笑道: “宋会元倒是伶俐,先发制人,而且方才那话骂的极好,想必很快就会在东京城内流传起来。” 宋煊客气的拱了拱手: “韩六郎乃是我等好友,如何能看他被欺辱,而无动于衷呢?” “好,你们回去吧,我立马就写一封弹劾奏疏,马上就递到宫中去。” 在大宋,因为只要是文官,就有直接给皇帝写奏疏的权利,旁人不得阻拦。 夏竦为了打压范仲淹,想要把他转为武职,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切断他与皇帝之间的直接联系! 范仲淹拒绝,便是因为如此缘故。 其实大宋的官职很是混乱,一个人有好几个品级的官职。 故而品级不重要,皇帝对你这个臣子的信任,才是硬通货! 崔立转身回去,又止住脚步叮嘱道: “既然宋会元知道其中的诀窍,那这两日便不要外出,给陈尧佐抓人进大牢的机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知会曹侍中一声。” “好的。” 宋煊脸上带着笑道:“我早就听闻崔郎中不是一个怕事之人,如今可真是人如其名。” “哈哈哈。” 崔郎中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为官近三十年,见识过了形形色色之人,但是宋煊如此年轻且有主意的,当真是少见。 可能这就是神童与普通人的区别吧! 崔立是通过女婿聊过宋煊的,他们翁婿俩皆是认为此子是神童,将来必定会名留青山。 而此番于七千余人当中考中会元,便是明证。 “保管好证据,我在外面,人多眼杂,难免就会有人想要搞事。” “好。” 崔立示意他们走吧,自己则是立即回去给官家写奏疏。 此时此刻。 陈尧咨以及陈尧佐的儿子们全都围绕在病榻之前,站的十分拥挤。 陈尧咨是个暴脾气,他直接把几个侄子全都轰了出去,留下陈象古以及长子陈述古。 “说,一字不漏的把来龙去脉全都给我说一遍。” 陈尧咨坐在椅子上,听着小侄子陈象古的交谈。 他眉头微挑,瞥了二哥一眼。 此事确实是陈家做的不对在先,人家有婚约,还要强行让他退婚! 况且还是人家已故父亲的心愿,如何能违背? 陈尧咨也不好多批评他二哥,便重点批评了小侄子,连人都看不好。 三言两语就被人给诈出来了始末,落到如今被动的局面当中来,然后让他滚出去,连自己老爹都看护不住。 陈象古很是委屈,他自己的眼角越发青肿起来。 “二哥,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尧佐靠在病榻之上,他张了张嘴: “你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拦不住他们在殿试当中取得好成绩。” 陈尧咨斟酌的道: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下手,第一个便是你直接发拘捕令,把他们全都抓进开封府大牢当中,影响他们在殿试当中发挥好的愿望。” “第二个,便是直接给试院的登录官,这几个贡士的报考,都不要列入上报的准考名册和公布的应试者名单。” 陈尧佐思考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 “我看了宋煊的策论,是太后让我看的,我不得不承认,他写的治理黄河的法子是真的可行。” 陈尧咨明白了。 宋煊不仅有曹利用在背后撑腰,连太后都知道了。 若是殿试当中他没有参加,那还是要追查到底。 到时候陈家是脱不了干系,二哥他想要当宰相的机会,一下子就没了。 “其余人呢?” “贤相王旦之子,吕夷简的堂弟,另外几个倒是不清楚。” 陈尧佐躺在床榻上,十分头疼,谁承想竟然会出了这种事。 吕家都要与宋煊结亲了,他肯定不会管的,而且还会劝自己息事宁人。 总之,陈家是要吃这个闷亏的。 “二哥。” 陈尧咨不愿意自己二哥刚当上开封府尹,正奔着往上走呢,突然遇到这种事。 那岂不是好多年的谋划全都落了空? 再加上吕夷简那里,陈尧咨觉得还是要说一说的。 因为今日的八卦也就是陈象古闲的无聊派人去扫听了一二。 至于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在忙碌,根本就没时间听着。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的,着实是缺失了重要信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陈尧咨站起身来,气的坐不住了: “莫不是二哥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叔父,勿要激动。” 陈述古先是安抚了一下,随即开口道: “那宋煊仗着自己是新晋会元的身份,气的我爹吐了血,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此番省试,应天府学子霸榜,定然有许多学子心有不甘,若是能找到他们科场舞弊的证据。” “哪有什么科场舞弊啊。” 陈尧佐此时显得意兴阑珊: “那宋煊治理黄河的法子是独创的,谁都不知道,你若是找他的麻烦,随便找一个举子,他写都写不出来的。” 陈述古闻言一下子就有些泄气。 朝廷怎么就突然进行科举改革考试,若是不改的话,还能在诗赋上? 罢了。 依照宋煊名动三京的名声,说他诗赋抄袭,更加不现实。 还不如策论抄袭呢。 但是这封策论,写的治理黄河的法子,当真是前无来者? “二哥,你说的是真的?” 陈尧咨也是兴修过水利的。 “都这个时候来,我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陈尧佐他靠在床榻之上:“短时间内是找不出来他们的麻烦,唯有把他们全都留在东京城内,我作为开封府尹才有机会。” 考中进士之后要为官,大多数人全都外放。 若是宋煊真的考中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那就会与上一个宋庠一样,兴许有机会留在东京城内为官。 君子报仇,虽说十年不晚,但是陈尧佐觉得一年内定然能抓住宋煊的错漏之处。 想必吕夷简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一想到提拔自己的吕相爷,他真成了宋煊的岳父。 那还怎么打击报复他。 唯有打击报复韩琦一个人了。 但是宋煊骂的也忒脏了,让陈尧佐又无法咽下心中那口恶气。 “父亲,可是宋十二成了吕相爷的女婿,咱们陈家不还得是捏着鼻子认了吗?” 听着儿子的话,陈尧佐长长的叹了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便是韩琦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什么无关?” 陈尧咨却是无法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宋煊那是单纯的攻击陈尧佐一人吗? 那是连带着整个陈家全都给骂了。 家风不正,这是多大的诬陷啊! 诗礼传家,一下子被歪曲那样。 就是说他们死去的爹,教子无方。 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辱没门楣! “事已至此,我心中有数,不要再说了。” 陈尧佐心中是有怨气的,尤其是逼迫韩琦签的那份退婚文书,还被韩琦给捏在手里。 这件事就算是拿到官家那里去说,也是陈家有错在先。 那宋煊本身就有实力,再加上攀上吕家的高枝,还怎么打击报复啊? “父亲,吕相爷来了。” 哥俩都是吕夷简一手安排进入中枢的,准备将来他为正相,让他们哥俩给打下手做好辅助之事的。 故而听到陈尧佐被气的吐了血,赶忙前来探望。 “不用想,便是来做说客的。”陈尧咨甩了下衣袖:“哼。” 反倒是陈尧佐觉得吕夷简来的正是时候,若是不来,他才是真正的心寒。 “把吕相爷请进来,看茶。” “是。” 陈象古倒是生气的去房间里躺着,尤其是他顶着个乌眼青,着实是有碍观瞻。 吕夷简带着他女儿去看大夫,确实如宋煊说的那般。 若不是宋煊提醒,那太医署的郎中说,兴许再发现的晚,怕是要耽误女儿一辈子了。 故而吕夷简虽然觉得婚事没成,可是还是欠了宋煊一个人情。 吕夷简一进门,便快走两步: “希元兄,你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 第270章 亘古未闻之事 “一言难尽。” 陈尧佐常常的叹了口气: “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未曾想过竟然会被一个小辈如此羞辱!” “还是被人给堵在家门当中,当街宣扬!” 吕夷简倒是听了一点风声,但是并不全面,倒是也没有乱下决断: “希元兄,这期间是否有所误会?” “老夫也接触过宋十二,倒是没有传闻的那般嚣张跋扈,只是有些时候显得性如烈火。” “况且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然能够成为你我执政的助力啊!” 陈尧咨一听这话,便是知道吕夷简,是给他那个好女婿来做说客的。 他吕夷简是来安慰人的吗? 明晃晃的拿着他女婿来自家二哥脸上伤口来撒盐的! 生怕陈家的脸面丢丢不够。 陈尧咨当即哼了一声: “吕相爷说的对,我二哥与宋煊之间,确实是没有什么误会啊!” “不过吕相爷倒是真的会向着自己那好女婿说话。” “连中三元的潜力,当真是了不起啊!” “如今不过弱冠,说不准到不了三十岁,就能身穿紫袍,站在我们头顶上,成为吕相爷的左膀右臂了!” 陈尧咨夹枪带棒的一顿阴阳怪气。 反正就是你又了好女婿,我二哥也想要个好女婿。 结果我二哥不仅没有找到,还被人如此羞辱。 可真是人家的巴掌没落在你吕夷简的脸上。 你嘴里说出让人大度的话,那真是容易啊! 陈尧咨其实还有更脏的话,没有往外说。 吕夷简颇为诧异的看向站着的陈尧咨。 今日之事,不说整个东京城的人都知道。 可传播范围如此之快,半个东京城的人也该知道。 那宋煊拒绝了吕家想要结亲之事。 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说这里面没有什么误会? 这回旋镖来的也忒快了一些。 “宋十二并不是我的女婿,他已经答应当曹侍中的女婿了。” “什么?” 陈家三人登时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可能? 曹利用一个近二十年新崛起的武夫家族。 他的儿子们也都是在皇宫内站岗,并没有什么考进士的打算。 而且在如今的情况下,很难对外发生什么战事。 他们这群将门子弟一辈子也就是站岗了。 在榜下捉婿这一块,他曹利用还能争得过你经营数十年多吕家? 定然是你吕夷简开价太小了吧? 不舍的如曹利用那般。 要不然根本就说不通。 吕夷简瞧着这兄弟俩的神色,便也清楚,他们定然是不知道此事。 而宋煊也并没有往外说什么吕家女有病之类的话。 “吕相莫不是在说笑故意取乐?” 陈尧佐主动询问了一句,因为他方才也觉得吕夷简是在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说什么故意取乐?” 吕夷简也没想到自己会输给曹利用: “宋十二到底是青春年少,喜好女色。” 吕夷简给他们这些那方面早就戒了都两兄弟道: “你们兄弟俩不要这么看着我,其实我开始也觉得是宋煊在敷衍我。” “可是实际上一想,无论如何曹利用当他岳父都没有我能给他的助力多,旁人都是你们这样想的,我最开始也是这般。” “但那宋十二乃是神童思维,他所思所想与我等大家都不相同,故而我觉得他说的话只能是真的,而且说的极为真诚。” 陈尧咨瞥了他二哥一眼。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倒是不清楚曹利用他女儿长的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所以他不是你女婿?” 吕夷简长叹一口气:“我倒是想。” 不过若是自己女儿气血过弱,怕是没法孕育子嗣。 这便又些难看。 陈尧咨当即开口道: “那吕相如何还能与他这般说好话?” “自古以来,冤家宜解不宜结。” 吕夷简今后是要用这哥俩的。 老三当不上宰相,还有老二呢。 尤其是陈尧佐刚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就惹出这种事来。 今后还如何往上升? 更何况吕夷简觉得宋煊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他要是真的好惹。 能当街喝骂宗室子也配姓赵吗? 搞的赵允迪直接被削职关起来反思了。 更加不会今日在陈府骂陈尧佐骂的那么难听。 在吕夷简看来,宋煊那个行事猖狂的小子,极有可能真的连中三元。 就他写的策论,断层似的碾压第二名。 就算梁蒨他爹,他爷全都是大宋状元,在宋煊面前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吕夷简觉得宋煊今后仕途很可能是极好的。 无论是刘太后还是当今官家,对他都大加赞赏。 官场上,相互妥协达到自己的目的十分正常。 就如同吕夷简自己一个样,与刘太后妥协,又与正相王曾妥协,低头做小只是一时的。 只要在朝廷上站的久远,成为常青树,到时候你周遭定然全都是许多树木来主动护着你,加入你。 既然没有把宋煊拉过来当女婿,吕夷简觉得凭借他与自家堂弟的关系,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加入吕家的势力的。 如今自己照拂宋煊,将来宋煊他必然会照拂吕家人。 否则你现在打压人家,待到人家坐到高位,你觉得吕家人会好受吗? “不行。” 陈尧咨当即怒声道: “那宋煊公然辱骂我陈家家风,还造谣我等能够掌控殿试结果,若是不予以回击,那便是做实了宋煊的话头。” “更何况我二哥初任开封府尹,什么都没做出来,便要受此诬陷,威望全无,今后还如何坐镇这京畿之地?” 陈尧咨这个当过开封府尹的人,说的并无道理。 你刚上任就栽了个大跟头,连个屁都不敢放,今后谁还会服你? 你如何能做成绩来呢? 吕夷简闻言也是,他本想着轻轻掠过此事,可是这东京城的水太深了。 若是陈尧佐背上一个“无能府尹”的称号,那他再怎么铺路,也无法到达宰相的位置。 “那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听到吕夷简松口了,陈尧咨登时明白了。 宋煊拒绝他的招婿,其实吕夷简心中也是有怨气的。 如今他与自家二哥处于相同的生态位,那便是失败岳父联盟。 “先发制人。” “如何先发制人?” 陈尧咨开口道:“找御史参他一本,过于狂妄,当街辱骂开封府尹!” “不妥。” 陈尧佐摇头道: “那封退婚的婚书,是我亲手所写。” 笔迹这种事,指定是可以辨认的。 “那你死不承认。”陈尧咨哼笑一声: “世上善于模仿笔记的人多的是。” 吕夷简倒是没有掺乎进来,他一时间也没想好要如何去做。 毕竟这种事,实在是过于突出了,想要参考以前的例子都没得机会。 而且一个御史去参贡士一本,亦是世上少见。 御史本来就是监督朝廷官员的行为。 “等等。” 吕夷简突然出声道:“你们的主要目标不是那个叫韩琦的贡士吗?” “要是宋煊不说那话,便是要打击韩琦,谁让他宋煊多嘴呢!” 陈尧咨恶狠狠的道: “管你是不是连中三元,没中尚且如此狂妄,若是真让他中了,还不得骑在我陈家的脖子上拉屎啊?” 陈家也是要脸的,他们三兄弟是状元,他们爹在后蜀为官。 大哥虽然故去,可那也是宰相,留下了不少关系。 吕夷简又安慰了陈尧佐一二,随即起身告退,他也没法子再劝。 他们本就是利益共同体。 况且陈家是真的吃亏了,这血可都吐了。 他再阻拦,今后还怎么“带人往上走”,如何能服众呢? 所以有些时候,不是你想要独善其身就可以的。 吕夷简走出陈府的大门,让他们哥俩闹一闹也好。 至少让宋煊瞧瞧,他太年轻了,依着自己的性子来,终究会吃大亏的。 到时候自己可比他那个岳父在朝中有影响的多。 吕夷简倒是又些期待,宋煊吃瘪后,后悔他今日的选择了! 但是陈家兄弟以及吕夷简都没有料到,宋煊直接让韩琦老丈人崔立率先发难! 一封弹劾的奏疏,上来就摆在了天子的案头上,都没有经过宰相的筛选。 赵祯才从他妹妹那里回来,说了一会话。 然后他拿到崔立的奏疏,仔细看了看起来,眼睛全都是疑色。 赵祯觉得今日那些当朝宰相以及豪商抢宋煊来当女婿的事,就让他大开眼界的。 未曾想到,还有更加疯狂之人存在。 陈尧佐他是知道的,毕竟刚被提拔到开封府尹的这个位置上来。 赵祯觉得他迫切的想要找个极大可能考进士之人,当女婿这件事是挺正常的。 但是他敢直接打保票,说能让韩琦在殿试当中得状元这件事,便十分的让赵祯心里犯忌讳。 虽说朕尚且年幼,朝中大小事皆是裁决于大娘娘。 但是这殿试好不容易是自己争取来的要主持,并且亲自出题。 他陈尧佐上来就说帮韩琦得状元。 怎么? 真的当朕是泥捏的了! 赵祯看的是相当气愤。 别看他平日里不发脾气,可那也是没有触到他的逆鳞。 尤其陈尧佐他还是权知开封府尹! 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安稳坐的。 赵祯气的来回走了数次,终于冷静下来了。 皇城司的人,过不了多久,也会把消息送回来,到时候结合着瞧。 于是赵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在这个时候,张茂则连忙跑进来: “官家,官家,郭皇后来了。” 本来就生着闷气的赵祯,腾的一下站起来了: “她一天天闲的没事做?” “拦住她,朕在处理政务。” “是。” 张茂则苦着脸过去直接拦着,不出意外,他又得挨巴掌。 赵祯翻开奏疏,脸上怒气不减,没等一会,便是清脆的巴掌声传来,随即不等通报。 郭皇后就直接闯了进来: “官家好生忙碌,最近都不去臣妾那里吃饭了,所以我把饭菜送来。” 赵祯瞧着那食盒是一丁点胃口都没有,他只是强于不悦,抬头淡笑: “皇后有事?” 郭皇后却是不管不顾的过来,直接把赵祯桌上的奏疏全都划落在地,她脸上带着笑: “官家,整日看这些,也不怕伤了心神,况且还有母后操劳呢。” “尚服局新进了蜀锦,官家不如一边吃,一边帮忙参谋参谋臣妾适合什么花样的料子。” 赵祯手指捏的死死的,朱笔滴在杂乱无章的奏疏上,洇开一团红痕。 张茂则等宦官捂着脸,神情紧张,不敢多说一言。 赵祯心中实在是恼怒,可他依旧沉稳的放下手中的朱笔。 “大娘娘日夜操劳,朕不忍心,故而要学习处理政务。” 赵祯站起身来:“皇后穿什么料子都合适,你且先回去吧,朕的二姐病了,方才回来没什么胃口。” 郭皇后却是不管不顾,她颇为蛮横的道: “二姐病了,有太医署在,官家不必担忧,还是瞧瞧臣妾挑选蜀锦吧。” 赵祯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蠢女人如此嚣张跋扈的模样,他当即甩开扑来的动作,随即吩咐: “张茂则,把这些奏疏捡起来。朕要去找大娘娘详谈。” “是。” 郭皇后一瞧皇帝不接她的话茬,连忙阻拦: “不准捡。” 她还想着一会跟皇帝你情我浓的侍寝呢。 若是去找大娘娘商议政务,她还没什么借口去。 虽说后宫等级森严,可皇后作为正妻,就像宝塔上的顶尖,凌驾于整个后宫之上。 宋人云:“所谓后者,正嫡也。其余皆犹婢也,贵贱有等!” 虽说没有后宫不得干政这条铁律,但是无后妃预政之理早就被奉为不能违背的所谓“三代之道”。 可惜无论唐宋,皇后对于干政这件事上,都极为松懈。 从长孙皇后到武则天,韦皇后,再到如今的刘太后。 在刘娥之前,宋太祖的王皇后日常活动除了给赵大送餐,就是诵佛。 就连真宗皇帝的郭皇后也不愿意揽权,即使皇帝叫她去看内库,以此方便她赏赐后宫,她都加以推辞。 但是宋太祖她妈杜太后却是开了一个好头。 听说儿子陈桥兵变成功,喜不自胜,夸奖自己的儿子素来有大志,今果然如此! 郭皇后年岁尚小,如今只会胡搅蛮缠呢。 听着郭皇后的话,赵祯的拳头都硬了,他瞧着气鼓囊囊的郭皇后: “张茂则,朕叫你捡起来。” 整个房间内全都噤若寒蝉,唯有侍奉郭皇后的宦官阎文应脸色有些难看。 越是这样闹,郭皇后就越得不到官家的宠爱,如何还能诞下皇子? 张茂则满头大汗,直接跪在地上给捡奏疏,可是郭皇后却是用绣鞋踩着。 赵祯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遇到这么一个泼妇,悍妇。 一想到这个泼妇悍妇还是母后给定的,就更让赵祯心里发堵。 我身为天子,什么时候能够像十二哥那般,就是为自己的眼睛挑选夫人? 最终在无理取闹当中,赵祯自己亲自把奏疏捡了起来,直接走开。 气的郭皇后在此进行桌面清理,脸上更是怒气冲冲。 待到了刘太后的寝宫,赵祯都忘了要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怒色。 其实崔立上书的这件事本来就极为愤怒,再加上郭皇后这么一闹,更加的恼火。 刘太后瞧见赵祯怒气冲冲而来,心中暗道莫不是二姐没有救回的可能,故而迁怒太医署之人? 她身边侍奉的林氏,乃是皇帝乳母,也是刘美家里的老人,随着站队成功,她已经从南康郡夫人升为蒋国夫人。 刘娥参与正事,她则是“预掌机密”,心腹中的心腹,待到刘娥一死,她就被立马软禁起来。 林氏见皇帝脸上如此愤怒,连忙招呼人给官家弄杯清热解毒的茶水来,顺顺气。 赵祯坐在一旁,这才脸上有了几分表情控制。 “六哥儿,何人把你气成这样?” “哼。” 赵祯自然是不敢说郭皇后那个女人,他把手中的奏疏交给林氏: “还请大娘娘过目,真是气煞朕了。” 刘娥接过崔立的奏疏,仔细一瞧。 弹劾的竟然是她刚提拔没几日的权知开封府尹陈尧佐。 陈尧佐榜下强行抢女婿这件事可以说的过去,但是他宣扬的那些话,却着实是犯了忌讳。 可终究是自己提拔的人,绝不能轻易就出错。 “六哥儿不必如此气愤。” 刘娥把奏疏放在一旁:“这不过是崔立的一面之词。” “大娘娘,如何是一面之词呢?” 赵祯脸上带着怒色:“他陈尧佐,竟然能左右朕举行的殿试,他说把状元给谁,便是给谁?” “难不成这大宋姓了陈不是?” 赵祯这话一开口,倒是让刘娥脸色也变了一二。 毕竟如今她当政,大宋不姓赵的说辞,也偶有出现。 武则天成功的例子,也是就在眼前,有成型的路子供刘娥走。 刘娥一时间不知道皇帝是在接机敲打自己,还是真的是因为陈尧佐这件事感到愤怒,而口不择言。 倒是林氏连忙出来打圆场: “官家先喝杯茶,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如何能行?” “这大宋最终还是要靠官家一人撑着呢。” 赵祯顺从的喝了口茶,这才平静下来。 刘娥斟酌了一二:“此事暂且压下,待到他们考完殿试在做定夺。” “大娘娘。” “六哥儿,你忘了,我教你的万事皆不可听信一面之辞。” 刘娥微微抬眸,年轻人就是太冲动。 做事毛毛躁躁的。 那韩琦身为受害者,也没吃亏啊! 反倒是崔立为了给自己的女婿出气,往严重里写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尧佐他被老身叫进宫来,让他仔细瞧瞧宋煊所写的策论,毕竟他也是修缮过黄河,有经验的。” 刘娥瞧着赵祯道:“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不知。” “他对宋煊大加赞赏,认为若是按照他的法子加以实践,兴许就能彻底解决黄河对东京的威胁。” 刘娥看着赵祯道:“如此一个老前辈提携后来者,却听宋十二骂道如此之脏,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崔立秉公,把前因后果全都写上去了。 连带着自己女婿以及宋煊的骂人话也写上来了。 就是为了防止后续陈家人肆意的添油加醋。 赵祯先是颔首,随即又反应过来了。 不对! 大娘娘的逻辑不对。 那陈尧佐先夸宋煊在前,就十二哥这篇策论,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人能够写的出来。 再加上极有可能会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花花轿子谁不会抬啊? 但是涉及到了陈尧佐的切身利益,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且还会记恨十二哥的。 赵祯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可是他不反驳别人习惯了,即使是不认同大娘娘的观点,也没有出口反驳。 毕竟以如今的情况,他这个皇帝,即使在辩论上赢了大娘娘,那也没有什么好处。 只会如同宋煊一般,遭人嫉恨。 “大娘娘说的对,可十二哥他毕竟说的在理,就算是榜下捉婿,也不该拘禁几个时辰,为此还逼人退婚,给他准备迷药之类的。” 赵祯先是赞同,但还是就事说事。 可是在刘娥听来,皇帝这就是在跟自己唱对台戏。 她摆了摆手:“六哥儿,你还年轻,兴许明日从陈尧佐那里听来的便不是这般的事情经过。” 赵祯不理解,这种事陈尧佐他还有脸往外说? “大娘娘说的对,我记住了。” 赵祯站起身来,躬身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刘娥点点头,示意赵祯把崔立的奏疏拿走。 赵祯想要回去听一听皇城司的回报。 林氏却是在耳边与刘娥说了方才宫中发生的事。 听着这个儿媳妇又去闹了,刘娥也懒得管。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总归是要自己调和的。 “罢了。” 刘娥也不想听这种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现在醉心于大宋政务。 没空管后宫那杂七杂八的。 赵祯面色阴沉的回了自己居住的宫殿内。 此时被郭皇后清理的东西,早就被宦官们给重新归纳好。 至于什么蜀锦。 赵祯更是连看都懒得看。 一个泼妇! 赵祯坐在龙椅上生闷气,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 天子一怒,虽说不能浮尸百万,但身边人也不敢开导。 实在是郭皇后仗的谁的势,大家一清二楚。 尤其是在帝后身边伺候的,不是玲珑剔透之辈,如何能安稳的活着? 就这么的天色变黑,直到点上蜡烛。 赵祯都气的没胃口,直到皇城司的把有关宋煊的今日消息汇总全都送来了之后。 赵祯才让人把蜡烛拿近一些,他要好好瞧一瞧。 今日宣布科举结果,宋煊像日常一样睡懒觉,根本就没有早早洗漱过来排队。 这一点,赵祯是清楚的。 其实看着宋煊的所作所为,赵祯发现自己还是又些过于爱生气了。 或者说他这几年活的太压抑。 动不动一个小火苗,就直接点燃了他的肝火。 他想要跟妃子敦伦都得偷偷摸摸的,甚至一半她都要闯进来,搞的好不尽兴,那郭皇后也忒恶了。 赵祯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到时候就废了她! 这样跋扈之人,如何能当皇后? 赵祯瞧着皇城司的叙述,那韩琦的未来老丈人崔立果然没有添油加醋,而是如实汇报。 不愧是我大宋的清廉之吏,可惜岁数大了,精力有所不济。 要不然待到自己亲政后,定然要重用崔立。 事情的经过十分清楚了。 至于宋煊的喝骂,赵祯在心中默记。 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来十二哥那样有文采,还儒雅的词汇呢? “得学啊!” 赵祯悠悠的说了一嘴:“原来孙夫子说的学无止境是真的。” 第二日。 赵祯就收到了御史对宋煊的弹劾。 他眼里都是震惊之色。 十二哥还未曾当官,御史这是闲的没事干? 还是故意受人指使的? 陈尧佐! 不用想。 赵祯瞧着手里的奏疏,放在一旁:“赵温瑜,你是从何得知的?” 赵温瑜是赵安仁的长子。 赵安仁又算事吕夷简的座师,尽管这种情况明面上被殿试所终结。 可哪个当臣子的又会拿皇帝当老师呢? 双方从始至终都不是一条线的上的蚂蚱。 大家只不过嘴上说说自己是天子的门生罢了。 “回官家,我亲眼所见!” “哦?”赵祯面色凝重的道:“昨日你可请假了?” “未曾。” “赵温瑜,真当朕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吗?” 赵祯猛的拍了下桌子:“你竟然公然敢欺君,是孩视朕吗?” “臣不敢。” 赵温瑜连忙低头,他感觉自己踩在坑里了。 陈尧咨说的好好的,让他先发制人,到时候闹大,他来出面。 结果天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这还是天子自从继位以来头一次发火。 刘娥瞥了赵祯一眼。 看样子官家对于陈尧佐说的话,还是很在意。 不过一个皇帝,若是不在意殿试,被臣下随意操纵,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但是兴许是女人较为敏感,刘娥发现随着赵祯年龄渐长,是不是想要收权? 吕夷简一瞧天子如此模样,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看样子陈尧咨恶人先告状的计策没有成功,那宋煊定然是提前出了主意,让韩琦去找他真正的岳父了。 或者这件事便是曹利用率先说的。 不过吕夷简瞧着曹利用坐在那里,并没有言语,一时间也摸不透。 曹利用瞧着发怒的天子,感到很满意。 他早就该这样了。 这大宋天下是姓赵的,不是姓刘,更不是姓陈。 昨天自家好女婿回来之后就给自己提了醒。 今日若是有事发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王曾也是颇感意外,御史的弹劾奏疏他看过。 其实也蛮荒唐的。 宋煊一个贡士,连官都不是。 昨天刚宣布的中了会元,今日一早就被朝中御史弹劾,以至于王曾都感到十分的奇怪。 亘古未有的奇闻,让他给赶上了。 王曾瞧着发火的皇帝,出列道:“官家,事情的始末,您提早就知晓了?” “哼。” 赵祯却是不理会王曾,指着赵温瑜道: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赵温瑜脸色大变,方才未曾想掉进了官家的陷阱里,若是承认了,那便是欺君。 若是不承认,那就是不尽忠职守,提早下值。 虽然这种事是潜规则,可终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回官家的话,臣是家中有事,提早下了值,恰巧看见的。” 听着赵温瑜的话,赵祯确信他们当真是结党了。 而大宋皇帝对于结党这件事,防范的极重! 倒是刘娥给王曾解释了一遭,昨日韩琦的岳父崔立,已经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都记录下,并且进行了上报。 刘娥也没想到陈尧佐竟然会找人上奏弹劾一个贡士。 其实到了这一步,她觉得陈尧佐就已经输了。 宋煊是有连中三元的本事,又名动三京,可说到底他连个官职都没有。 而陈尧佐贵为开封府府尹,做出如此之事来,着实是让刘娥不理解。 咽不下这口气,就只会告状? 刘娥瞥了吕夷简一眼,瞧瞧你推荐的人选。 如何这般小气,还没点本事。 真以为告状,就能阻止宋煊夺得状元? 这件事闹大点结果,对谁最不好! 一定是身居高位的开封府尹陈尧佐。 吕夷简明显接收到了刘太后的眼神示意,他连忙开口: “还请大娘娘把崔立的弹劾给我等看一看。” “在官家那里。” 赵祯把崔立的奏疏拿出来,让他们对照着御史赵温瑜的看一看,很明显就能瞧出来谁在说谎。 王曾是相信崔立的人品的。 他仔细看下去,连崔立女婿骂的方言都记录上了。 瞧瞧赵温瑜所写的,偏向性极高。 再加上韩琦与宋煊二人添油加醋的喝骂,以及殴打朝廷命官之类的罪名,通通都给安上了。 曹利用眯着眼睛,瞥了一眼赵温瑜,这个鳖孙是想要毁了自己好女婿的前途,在他的奏疏里把宋煊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泼皮。 不过他并没有出声,今日这件事绝不能如此算了。 待到众人都看完了,刘娥率先开口:“王相公,你怎么看?” “回大娘娘。”王曾主动行礼道: “臣请斩赵温瑜!” 此言一出,直接搞得厅内众人都极为惊诧。 尤其是太祖皇帝可是留下那句不得杀士大夫以及上书言世人。 其实这话太祖太宗都没有严格执行,而是从真宗皇帝放权开始,士大夫们主动推行这一条。 尤其是曹利用眼睛都亮了。 他还想着要如何报复赵温瑜呢,未曾想王曾竟然说要杀人! 果然还是这些读书人心黑手辣。 他们黑吃黑啊! 赵祯身体微微后仰,他倒是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王曾会如此激进。 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什么?” 刘娥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听错了。 “臣请斩赵温瑜。” 随着王曾刚强有力的声音响起,赵温瑜站都站不住了。 “为何?” “结党营私。” 王曾一字一顿的回答着刘娥的询问。 “臣绝没有结党营私!” 赵温瑜脸色苍白,眼神乱转,弓着身子连忙开口道: “臣就是看不惯宋煊那个狂徒,还未曾考中进士,就如此猖狂行事。” “臣一时间义愤填膺,才会写了弹劾奏疏。” “臣绝不敢结党营私。” 王曾很确信赵温瑜便是结党了,他瞥了一眼吕夷简。 这背后若是没有吕夷简的指使,一件小事如何能发展成这般模样? 吕夷简看见王曾瞥向自己的眼神,知道这口黑锅自己不想背也的背了,连忙站出来: “大娘娘,臣以为王相公所言,过于惊世骇俗,更何况我大宋自有国情在,如何能随意杀上书言者?” 刘娥也不想斩去自己在朝堂当中的助力。 就算她权倾朝野,可也是个女子,想要控制朝堂,必须要有自己人。 吕夷简便是自己人,他帮助自己笼络的人,便是太后党。 至于帝党。 赵祯都无需笼络,许多人都会站队于他。 尤其是以王曾为代表的主要帝党成员。 至于曹利用别人都觉得他是太后一党的,但是刘娥可并不把他纳入自己的派系当中。 而帝党也不认为曹利用是自己一派。 故而曹利用的政治地位十分的尴尬。 “不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 刘娥直接开口道:“如何就到了杀人这个地步上,尔等都是朝廷的忠臣,为朝廷做事。” 赵祯看向自己的母后。 他先前一直都不理解那个街头算卦的,为何会拿出一枚天圣铜钱放在十二上。 赵祯一直是觉得朝廷没有钱的缘故。 可是那枚铜钱上有天圣二字,被他给下意识的忽略了。 母后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赵温瑜以及他背后的陈氏兄弟,这不就是说明母后她一直摄政,是压在十二哥头上吗? 如此一来,得不到公正。 他们还如何肯尽心为朕做事? 赵祯突然就悟了。 他确信自己此时的理解,并没有差错。 在许多事上,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主意都不会被采纳。 大家听大娘娘的。 甚至自己连皇后都选择不了。 赵祯不相信依照母后对后宫的掌控,她会不知道郭氏跋扈的行为! 成亲这么几年自己都没有子嗣出生,她就一丁点都不关心的? 赵祯低下眼珠,他终于悟了。 其实在母后眼里,权力是排在自己这个亲儿子前头的。 这几年当皇帝当的,赵祯觉得自己进步极快。 尤其是对权力的认知! 赵祯能过看出来他母后对于权力的贪恋,并且不想让自己亲政的意图来。 可以说现在越想,赵祯就越觉得自己心情低落。 好像从小到大,母后她都不怎么喜欢我! 赵祯想不明白,原因在哪里? 若是赵祯跟宋煊吐槽此事。 宋煊绝对告诉他爱你老妈,玄武门见呗! 王曾却是不这么认为,又是与太后据理力争。 刘娥只觉得王曾越来越聒噪,恨不得把他给踢出中枢去。 免得天天在这里掣肘! 作为人精的吕夷简瞧出来太后对王曾加深厌恶后,这才站出来与王曾据理力争。 曹利用与张耆坐在椅子上并不搭茬。 倒是张耆开口道:“老曹,街上传言宋会元对你女儿一见钟情,可是真的?” “我听人说你连嫁妆的事都没提呢,他就接二连三的拒绝了他人招婿?” “嘿嘿。” 曹利用十分的得意,他忍不住得瑟道: “老张,实不相瞒,便是如此。” “没办法,谁让我闺女长的俊俏呢。” “额呵呵。” 张耆笑了笑,他是见过曹利用的闺女的,传闻宋煊长的极为雄壮,若是配上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确实有些为难。 “行啊,回头就等着喝喜酒了。” 张耆丝毫不理解吵得热闹的文官:“真是让你捡到宝了,若是能连中三元,你老曹的尾巴都得翘起来。” “哎,话不能这么说。”曹利用嘿嘿的笑着:“我女婿早就说了,为人处事要低调。” “低调?” 张耆满脸的狐疑之色,伸手指了指:“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当会元的第一天,就会被御史给弹劾的。” “他是个糊涂蛋。” 曹利用哼笑一声,摆摆手: “被人当了刀子用,都不知道,你瞧着吧,他绝对会在京师待不了了,真是自己个惹祸上身。” 张耆也是点头赞同。 虽说大家对于御史都比较“宽容”,人家就是干这个活的。 可你也不能胡编,弹劾一个贡士,当真是以大欺小了! 如此没品的事都能做出来,其余御史也得跟他切割。 免得因为他一个人,玷污了御史的含金量。 赵温瑜也不敢说事陈尧咨的主意,要不然就真多做实结党这件更麻烦的事了。 于是在吕夷简辩驳求情的时候,王曾也同样不杀他,直接踢到岭南去当官。 吕夷简本想再争取,可是王曾就想要杀他来以正视听。 反正他又不是考上进士当官的,而是靠着父荫。 吕夷简只能答应,把赵温瑜贬谪到岭南为官。 他一直都觉得政治是相互妥协的,可惜陈氏兄弟没有在现场。 否则他们就会切身体会到吕夷简说的有多么正确。 而前脚作为清贵官御史的赵温瑜转眼就去岭南舍生取义喂蚊子玩,心态有些崩了。 待到他们吵闹结束,赵祯神情落寞的奔着外面走,想要散散心,瞥见了脸上带着笑意的曹渊。 “陪朕走走吧。” 曹渊大喜,连忙拱手称喏。 (本章完) 第271章 我太想有钱了 曹渊不仅心中得意,脸上也是笑容不减。 今天一早来上值,便是能感受到周遭人羡慕的眼神。 尤其是同在站岗的石家兄弟,大家平日里相交,可是石家兄弟皆是高高在上。 今日却是主动来打招呼。 谁都知道宋煊要成为小曹家的女婿了。 而且还是大宋最有可能第三个连中三元之人。 尤其是宋煊年纪轻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更重要的是宋煊这个读书人,竟然丝毫不会嫌弃武夫家庭,反倒极为乐意与他们这种家族联姻。 如何能不让其余武夫家庭羡慕? 以前他们若是能招个进士女婿都得敲锣打鼓的,恨不得昭告天下,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 谁承想小曹家竟然不声不响的搞了个大炸雷! 曹渊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好妹夫带来的。 方才官家叫自己陪着走走,曹渊更是觉得最近运气真好。 同样站岗的石家兄弟眼里也是露出羡慕之色。 其实赵祯心中郁闷,身边又没有人能帮助他。 甚至他心中的许多话,都没法往外说。 所有的压抑之事,都只能他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唯一能做的,便是出去散散心。 此时御花园里的桃花都开了,很是显眼。 赵祯站在桃花树下,看了好一会,才道: “我听闻宋会元对你妹妹一见钟情,甚至为此都拒绝了其余宰相的招婿?” 曹渊颇为恭敬的道: “回官家,确实是有此事,昨日放榜后,我们家中七兄弟为了给唯一的妹妹抢夺一个好女婿,直接闯进万千人之中,把我妹夫给抢回来了。” “哈哈哈。” 赵祯亲眼瞧见他们几兄弟横冲直撞的,甚至把其余来抢的人都给打了。 此时听着曹渊的叙述,倒是觉得有趣极了。 “不错。” 赵祯伸手捏着桃花道: “十二哥倒是性情中人,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曹渊觉得宋煊考中会元,先前又是解元。 再加上做了几首名动天下的诗词,陛下知道他也实属正常。 尤其是此时,官家终于主动提起自己妹夫来,曹渊立即开口道: “好叫官家知晓,我妹夫还挺优秀的,他当日。” 曹渊刚想把宋煊到东京第二日来家里与程戡比拼箭术的事说出来。 可这就不是榜下捉婿了。 “怎么了?” 赵祯颇为好笑的瞧着曹渊。 曹渊连忙住口,随即又躬身道: “我妹夫平日里说话挺能让人深入思考的,只是臣不知道要不要与官家说,唯恐冲撞了官家。” “哦?”赵祯松开手中的桃花:“那便说来听听。” 曹渊连忙找补道: “我妹夫为人较为低调。” 赵祯眉头微挑,他可不觉得宋煊做事是一个低调的。 “如今他还没有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没必要总是往外说。” “待到真的拿到天圣五年的状元后,有了这么一个实力,往外吹捧,才有人会相信呢!” 曹渊嘿嘿笑了两声:“妹夫说的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赵祯脑子里回味着这两句。 从知道宋煊以来,赵祯便觉得他脑子好使,在他幼小的心中犹如刀削石刻一般记下来了。 再仔细回想,十二哥确实是如此做事。 当今朝廷的局面自己无力改变,是否也要低调做人,暂且蛰伏下来,以待时机? 赵祯仔细回忆着街上那个天圣铜钱压在十二上的卦象。 其实不光是压了朕的五个宰相。 朕也是被压着的那个。 好在大家都年轻,还能耗得起一些。 “官家。” 曹渊见天子陷入了深思,生怕自己给他带歪了,随即又开口道: “其实我妹夫还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妹夫说少年人的勇气是不可再生之物,所以他宁愿要十九岁的肝胆俱裂,也不要八十岁的苟且偷生。” 曹渊这真的是拾人牙慧。 毕竟宋煊当街辱骂开封府尹这件事,是必须要给曹利用通气的。 赵祯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其实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学会忍耐。 学会妥协! 这些全都是母后教给他的。 有没有可能。 其实这些话并不是那么的正确? 赵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也渴望能生活的快意一些。 若是十二哥真的能在殿试当中获得状元,朕必须要把他留在东京,好帮朕出主意。 …… 宋煊不知道皇帝还在eomo当中,他却是拍着范详的肩膀笑道: “你真是运气好碰到我了,给你找个有实力的夫人。” 范详脸上带着笑意: “十二哥儿,莫要哄骗于我,祝玉那么好的条件,而且考的还比我强,如何不介绍给他?” “他,瘦瘦巴巴的小爷们,不符合人家的家风。” 宋煊哼笑一声: “要说石家是东京城的首富,那是我在吹牛逼了,可若是排名前几,估摸也差不太多。” 范详虽然想要找个有钱家的老丈人,可是也不愿意自己的夫人是歪瓜裂枣。 那如何下嘴?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范详站起身来,忍不住真情吐露: “十二哥儿,我真的。” “真的太想变有钱了我。” “你不知道,我真的是从小就穷怕了,我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我通过发解试后,家里有人给我说亲,可是那女子没等着我,又因为我家里太穷了,所以直接嫁人了。” “我都,我做梦想要有钱啊!我!” “我太想有钱了!” “十二哥儿。” 宋煊知道范详以前说过家里有人给他说亲的事,但是没想到真的有被退婚之事,他随即认真的道: “人家祖上也是出过高官的,只不过家里老人故去的早,如今只是大舅哥当家,在仕途上对你助力不大。” 范详却是不觉得来自老丈人的助力能有多高。 只要自己紧跟着十二哥的脚步,今后在朝堂之上还怕对自己的仕途没有助力吗? 所以范详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颇为兴奋的道: “十二哥,还有什么要求,你一并说了,免得让我心动不已,又够不着。” 范详对于自己的同窗都被捉婿这件事,其实心中是十分羡慕的。 他不同于王泰与吕乐简,家中会给他们安排,自己是真的没什么机会接触。 如今宋煊要给自己从中做媒拉纤,那绝对不是害自己的! “当然人家不是没有条件啊。”宋煊又极为严肃的提了一嘴。 “莫不是要我入赘?” 范详觉得能找到宋煊为婿的人家,条件定然差不了。 可是如今就他自己一根独苗,家里只有姐姐与妹妹。 “当然不是。” 宋煊坐在椅子上: “你得考中进士,要不然一切免谈。” 一听这话范详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十二哥,你也知道我的排名,在省试当中倒数第一,要是想要在殿试当中取得名次,我只要要考进五百名以内才算稳妥。” 他们都觉得天子开口要扩招五百人,可是实际操作上,那些宰相也不会同意让如此多的人上榜的。 唯有排名更加靠前,方有机会。 “不不不。”宋煊随即摇头道: “考五百名这件事也不稳妥,虽然陛下开了金口要扩招我等,可实际操作当中那也是刘太后以及朝堂诸位宰相做主。” 范详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面色: “这么说,我们还是要往前考?” “当然,不过殿试当中只考策论,你策论又不是太差。” 宋煊又是鼓舞道:“你的总排名不过是被其余两科给拉下去了,要有信心。” “那我努力。” 范详明白依照自己的出身,十二哥儿给介绍的这户人家,怕是顶天了。 若是再错过这次机会,今后也就这样了。 但是范详太想让自己以及家人的生活过的好一点了。 宋煊应了一声,倒是没让他等太久。 曹利用便带着张耆一同来了。 张耆瞧着宋煊这形象,先不说文采之类的,当真是大宋人样子。 老曹他赚到了。 “哈哈哈,一表人才。”张耆拍了拍宋煊的肩膀: “若是侄儿能够考中状元,我这座院子怕不是能过卖出天价去啊。” “哈哈哈。”宋煊也是笑了几声: “依照张叔父积累起来的财富,何须把手中的房子卖出去?” 张耆指了指宋煊,脸上带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今日前来,其实就是带着耳朵来的,回头也好与太后回报一二。 曹利用倒是没多想,他与张耆之间关系不错,随即又给宋煊说了一下今日之事。 特别是赵安仁的儿子弹劾你一个贡士的事,简直是大宋开国以来,头一次遇到。 宋煊也是适当的露出错愕之色,同时余光观察张耆的神色。 不过曹利用话头一转,便说了王曾的狠辣,直接请斩他头。 宋煊啧啧称奇,果然能连中三元,还能压制住刘太后的宰相,就是有手段。 破窗理论用的很是顺手。 这赵安仁的儿子,怕是陈家结党之一,他们的联合点,怕不是吕夷简? 王曾其实是发现吕夷简在暗中结党,所以才会借机发难? 宋煊听着最后刘太后来和稀泥,便明白了,吕夷简是表面上站在刘太后身边的。 故而结党,那也是为太后结党。 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真是闻所未闻。” 宋煊适当的提了一嘴。 曹利用也是点头: “不过好在姓赵的御史已经被贬谪岭南去了,兴许会让陈氏兄弟收敛一二。” “有我在,他们也不敢闹腾。” 看着曹利用拍着胸脯子框框响,宋煊笑了笑,随即开口道: “我宋十二向来对事不对人,若是陈府尹今后对我进行报复,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耆听着宋煊的话,只是嘴角带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敢!” 曹利用哼笑一声:“真以为我们兄弟俩个是好惹的?” “哎,不能如此说。”张耆连忙开口道:“毕竟私下结党这事,实在是犯忌讳。” “怎么,老张,难不成今后我女婿被人欺辱了,你就睁着眼睛瞧着?” “那不能。” 张耆连连摆手笑道: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些都是小事,若是你女婿想要在东京城为官,总会碰到的。” 曹利用这才点点头:“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在东京为官?”宋煊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岂不是很没意思,处处受人掣肘?” 张耆当即发问:“不知贤侄是打算去哪里为官啊?” “要我说,真男人就该去大西北。” 宋煊随即大言不惭的道: “我大宋军中缺马,丝绸之路又断绝,以至于看个胡姬跳舞,都得相互争抢,着实是没面子。” “我若是去西北为官,定要为大宋多搞些战马以及胡姬来,到时候一人一个,省的相互争抢。” “哈哈哈。” 张耆忍不住拍着自己的大腿大笑: “你岳父说的没错,你小子可真是好涩,就算是为大宋做事,那也是为了胯下那点事。” “哎,张叔父,小母马我可不骑的啊!” 宋煊的插科打诨,更是让张耆大笑一阵。 他可不觉得宋煊说的是真话。 此子言谈举止倒是滴水不漏,果然是有实力之人。 而且宋煊真多考中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朝廷却是把他给一脚踢到西北那个地方去。 让别人怎么想刘太后? 上一个“连中三元”的宋庠在京师当清贵官,比宋庠连中三元含金量更足的宋煊,却是那种待遇。 那不得被人诟病? 张耆也就没了试探的心思,反正该问的也都问了。 太后的意思就是想要稳定京师局面,不要过于闹腾。 既然陈尧佐那里她已经派人说过了,可是宋煊这里也得看试探一下口风。 毕竟在刘娥看来,宋煊此子虽然年轻,可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既然双方都作出了不继续缠斗下去的承诺。 此事就算是结了。 待到翁婿二人送走张耆后,曹利用站在门口: “你为什么说西北建功这事?” “人家可是刘太后身边的红人,今日出了这种事,无缘无故的过来瞧瞧我,带着耳朵来的。” 曹利用点点头,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我们俩的关系,其实。” “不耽误你们俩关系好。”宋煊面色凝重的道: “人家是刘太后眼前的红人,你顶多是刘太后眼里的钉子!” 曹利用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他想了想: “好女婿,下次在外面说话别这么噎人,东京城的水太深了。” “嗯,我尽量。” 曹利用随即鼓舞了宋煊几句,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准备殿试。 这次事陈尧佐他自己个吃个闷亏。 这口郁闷之气只能往他自己肚子里咽。 宋煊站在门口目送曹利用,他刚想转身回去,便瞧见下了值的石元孙直接跑过来: “宋会元,我托你的事,如何了?” “倒是有些眉目了。” 宋煊止住身形: “我还想着等他中了进士在与你说呢。” 石元孙当即精神一振: “那个时候,可不就是晚了吗?” 石元孙深知待到人家考中进士,选择的就更多了。 可就不一定能过选择石家了。 要不然省试结果出来之后,东京城许多富贵人家都坐不住,要进行抢女婿大战呢! “这个人如何?” “自是勤劳好学,身体也不虚。”宋煊当即说了重点: “最重要是运气极佳。” “运气极佳?”石元孙面露异色。 宋煊脸上带着笑: “你们石家如今就缺了一点运气,若是你妹子能够与他结成连理,兴许在他的加持下,还能带动让石家的运气也变好了呢!” “果真如此?” “我骗你做甚?” 宋煊随即把石元孙请进门来。 让他看看范详。 其实范详身条还是有些瘦弱的,长的倒是中规中矩,就是普通人。 范详瞧着一身甲胄的石元孙,颇为客气的行礼。 就算是在皇宫站岗,可是下值后甲胄仍需归还武库。 当然也有例外。 那便是真宗朝后,禁军管理逐渐松懈,部分勋贵子弟会穿着无袖轻甲招摇过市,视为特权的象征。 石家目前也就剩下这点地方可以抖威风了。 后期包拯还上奏疏弹劾过这帮勋戚子弟夜里穿着锦袍半甲夜行,惊扰坊市。 毕竟就算是开封府的衙役或者巡逻的兵丁过来,百姓都不会害怕。 可是猛然间瞧见有人着甲,哪个人心里不突突? 石元孙为了家族的崛起,自是要与这个妹夫聊一聊。 知道了他的家世以及考试的成绩。 石元孙不得不承认。 宋煊说的对。 若是范详一次是榜尾,那是运气。 可是接连发解试以及省试,都是榜尾。 那他既有实力,又有运气! 若是范详在接下来的殿试当中也能有此运气。 不敢说什么连中三尾,就是中了进士,那也是气运极强的。 况且连中三元的人在大宋朝早有先例,但是连中三尾之事,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石元孙又瞥了瞥宋煊,有他这个极大可能连中三元在,自己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不如赌一把。 若是范详当真是运气极好,那成为石家的女婿。 还能差得了? 况且好不容易有一个潜力股答应,石元孙也不迟疑。 将门子弟,机会就在眼前。 抓住了就是抓住了,若是抓不住,活该别人荣华富贵! “好。” 石元孙本就是想要赌一把的。 既然赌不着连中三元的妹夫,那我就赌一个连中三尾妹夫! “只要你考中进士还肯与我家妹子成亲,那嫁妆绝对少不了,今后也定然不会让你在东京城受委屈。” 石元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若是你在这里住不惯,我现在就给你在礼部附近找一座空着的园子,差人去伺候着专心备考。” 范详着实没想到未来的大舅哥如此痛快。 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范详可不跟欧阳修似的。 一个没考上的举子,看不上全国掌管军事的一把手。 范详也站起身来:“既然石兄这般痛快,那我范详也没有二话,且等我的好消息。” “好,痛快!” 石元孙大笑几声:“这几日的吃穿用度,我先差人给你送来一千贯,让你不必忧心考试之外的其余琐事。” “啊?” 范详一下子被自己这个豪气的大舅哥给砸的有些发蒙。 距离殿试也没有五天时间了,如何就用的了一千贯? 在范详看来,能用一贯钱,就算是自己一日三餐过于奢侈了。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豪横花钱,着实是惊的范详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宋煊也是瞥了一眼笑呵呵的石元孙。 他在孙羊正店奢侈一把,也不过百于贯。 更不用说孙羊正店伙计的月薪基本在三贯钱左右。 这是人家二十七年的工资。 就足可以想象这笔钱有多少。 果然,石家底气是真的足。 石元孙倒是不在乎,潘楼东街一夜赌局,输赢差不多也在千贯左右。 或者说一千贯就能换来一个进士妹夫,在石元孙看来,这点钱就行,那可真是赚大发了。 双方都表示极为满意。 石元孙对着宋煊道谢,同样的送走了石元孙后,范详也是喜上心头,对着宋煊道谢。 “这点钱算什么?” 宋煊拍了拍范详的肩膀: “你若是考中了进士,娶了石家的妹子,咱们这届同年,兴许你都住在大宅子里,我等来了东京还要投奔借宿你家呢。” “啊?” 范详被宋煊的话给砸的晕晕乎乎的。 “到时候你考中进士衣锦还乡,带着自己的新妇回家去转一圈,也去上演一套什么叫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的龙王归来的剧情。” “啊?” 范详不理解,但是他晓得张方平说的话。 十二哥的话当时不理解无所谓,你先记住,兴许后面就会理解了。 “行。” 没让范详等多会。 他就在院子里目瞪口呆的瞧着四十头驴子跟骡子,每个都驮着两个背篓。 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将近三十年的工资现金摆在你眼前。 任谁都得懵逼好一会。 这是多少钱呢? 祝玉站在宋煊身边,小声嘀咕道: “这便是你给保媒拉纤的那户人家?” “后悔了吧?”宋煊哼笑两声:“谁让你不同意呢。” “呸,小爷可不缺钱。”祝玉双手叉腰:“不就是一千贯嘛。” “啧啧啧,这算什么。”宋煊再次小声嘀咕道: “这只是见面礼,若是范详能中进士,十万贯的嫁妆那都是小气了。” 祝玉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痒,他把脑袋转到别处: “休想用钱来打动我。” 其实大家都是在书院当中,对于钱财见识的比较少。 而且在应天书院,宋煊算是最大的金主,他一点都不摆阔。 所以还真没有人见识过如此场面。 更何况如此多的铜钱,若是换成金叶子,那一丁点冲击力都没有! 今日石元孙豪横的摆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证明自家的实力。 送钱的是石家兄弟,他们二人也是来打量一下范详。 一众仆人都牵着驴子等着吩咐。 石元孙笑了笑: “十二哥儿,你家中可有仓库,暂且帮我妹夫把钱存放起来。” “哎,好。” 宋煊连忙叫老仆人过去给安排一二。 许多仆人开始往房间里堆放背篓。 其实钱还挺重的。 王珪瞧了瞧范详,再瞧了瞧这幅模样,连忙小声道: “十二哥,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如此豪横的岳父家庭?” “别想了,人家要的就是进士,你老老实实上阵杀敌吧。” 宋煊拍了拍王珪的肩膀:“没辙。” “哎。” 王珪长叹一声,他知道范详总是考倒数第一。 可即使是倒数第一的进士,人家石家也是高看一眼,且愿意出钱的。 我王珪就算是在勇武,人家也不会高看一眼。 许显纯一直都觉得读书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当石守信这位大宋开国名将的后代,一出手的见面礼就是几十头驴子骡子送来的钱,着实是让他大开眼界。 毕竟范详的实力,大家可都是清楚的。 吕乐简与王泰倒是一丁点都不羡慕。 他们其实不理解宋煊与范详都选择武夫家庭做什么? 将来这些岳父们在朝廷不会给你什么助力,反倒会存在一些“不好的影响”,以此被人攻讦。 宋煊好色! 范详好财! 他们两个人的选择,当真是让别人理解不了,也想象不到原因有多纯粹! 作为同桌的韩琦,却是脸上带着笑意。 他知道范详自幼被钱财所困,如今这多钱都可以让他一个人调配使用,怕不是晚上都得笑醒喽。 待到完事之后,石元孙又给范详留下两头驴子,没事可以换着骑,去东京城逛逛。 买些东京的物件带到衣锦还乡后,带给家里人。 当你中了进士领了官服可以先返回家乡,衣锦还乡的时间还是要给你去显摆的。 甚至要操办婚事,待到完事后,再直接去地方上任。 苏洵当初给宋煊来信,说他跟着他二哥一同返乡。 苏涣是天圣二年的进士,当他们哥俩一块返回家乡的时候,本地县令以及一些乡中父老直接在二百里外就迎接到了他们。 此事可是把苏洵羡慕坏了。 但是羡慕归羡慕,他还是没有读书去考进士的打算。 范详连忙道谢。 石元孙又鼓舞了他几句,待到宋煊把钥匙递给范详,他这才带着人离去。 “好家伙。” 吕乐简第一个跳出来:“你小子不声不响,就被人给捉婿了!” “就是,这嘴可忒严了些。” 王泰等人纷纷上前打趣。 范详只是嘿嘿笑着,并不答话。 待到闹了一会,宋煊才开口道: “行了行了,让范兄自己去点点钱,享受一下,你们都滚去温习功课,免得殿试当中排名靠后。” 自从宋煊说大家还要押题后,自是疯狂的进入了写策论的阶段。 外面的风风雨雨,只要没淋进来,那就不用去管。 范详终究是没有过去自己心中的那一关,他坐在书桌前,心思百转。 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钱财! 他拿着钥匙,举着蜡烛进了单独给他放钱的房间。 满满登登的,一背篓一背篓的铜钱。 他抓起一贯,总觉得钱太重了。 要是以前自己也有这么多钱,可就太好了! “考中进士,我一定要考中进士。” …… 应天府书院。 晏殊把宋煊中了会元的消息,以及诸多应天府学子上榜的消息,给带来了。 “哈哈哈。” 作为书院最年轻的夫子,也就是宋煊的班主任王洙率先仰天大笑。 宋煊他当真中了会元,状元还会远吗? 更何况他的甲班当中也有好些个学子上榜。 尤其是范详,作为府试的最后一名,他同样考了省试的最后一名。 可这最后一名,那也是七千多举子当中的佼佼者! 范仲淹只是摸着胡须发笑,并没有像王洙这般得意。 毕竟书院学子们登上省试榜单,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还有殿试呢。 殿试上榜那才算事正式的好消息。 他们这群人大部分都享受过金榜题名都时刻。 “这么说,十二郎当真有可能会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张师德是考过状元的,他脸上带着笑: “省试我应天书院诸多学子霸榜,看样子今年该会有更多的学子前来报名了。” 自从宋煊他们在洛阳游学过后,便有不少学子来书院游学,如今还没有走。 幸亏书院有了宋煊资金的支持,才不惧如此多的学子来白吃白住的,在书院学习。 “不错。” 晏殊也是轻微颔首: “应天书院举子霸榜,定然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应天书院的名号,若是宋十二等人在殿试当中横扫一甲,我都不敢想了。” 一甲便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二甲头一名是全国第四。 或者有时候过于难分伯仲,一甲也会有四五人。 范仲淹一愣,他其实颇为期望宋煊能过连中三元,但是对于晏殊提出来的一甲三人全都是应天书院学子获得的事,他还真没想过。 然后范仲淹再次瞧瞧省试前十名的名字。 作为书院最强的留级生“王尧臣”旁人也不清楚。 他一直都准备,等着在殿试上大放异彩,要夺取状元。 可以说是宋煊最强的对手。 若是照着晏知府的话来想,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兴许殿试的前几名,全都是应天书院的学子呢! “嘶。” 王洙也被晏殊的言论给惊到了。 若是殿试当中,应天书院学子再次霸榜,那定然是更加权威,也没有人敢再逼逼什么了。 反正每次有人无法通过考试,总会说有内幕之类的。 如今科举考试极为严格,各种应对方法都有。 就算你想要让人不中榜,甚至给谁便利,都是极为困难的。 除非到了北宋中后期,是有出题人,可以直接给你提示的。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锁院制度并不严格执行。 再加上只要通过了省试,殿试就全录取,第三级考试已经成为摆设了。 那些考中进士的学子,可全都成了主考官的“门生故旧”了。 毕竟能不能过,全在考官的一念之间,皇帝根本就无法左右。 王洙脸上喜色不减,若是真的如同晏知府所言那般。 无论是宋煊、韩琦、亦或者是王尧臣、赵概,他们是最有机会中状元的。 状元热门争夺选手,全都是出自他的班级。 若是真的如同晏殊所说,不仅仅是应天书院以及院长范仲淹会名声大噪。 他这个直接的班主任的名望也会水涨船高。 “今后你们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晏殊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 “我本想等着宋煊等人殿试过后,出了成绩再前往东京。” “可是朝廷几次三番催促我前行。” “那我就先返回东京家中,比你们早一步知道最终殿试的结果了。” 范仲淹倒是没想到晏殊会如此快就被调回去。 毕竟应天书院能有今日的规模,晏殊作为带头人是功不可没的。 “晏知府这便要返回京师?” “不错。”晏殊笑了笑: “宋绶已经先我一步返回京师为官,我也不能再拖着了。” 范仲淹点点头,如今应天府有这般成绩,天下人都得认可晏殊的政绩。 朝廷把他调回中枢,那实在是极为正常的。 否则不利于大宋各地官员的“努力奋斗”! “若是有消息了,我便第一时间派人给你们传回来。” “好。” 范仲淹等人恭送晏殊离开。 “院长。” 王洙作为天圣二年的进士,依旧年轻的很,遇事如何能过宠辱不惊? “不必多言。” 范仲淹觉得此时公布,会给予其余人更大的压力。 “此事暂且保密,过不来几日殿试的结果也会传回来,到时候一起公布,如何能不行?” “我认为不妥。”张师德摇摇头: “这些学子通过省试,自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况且也该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范仲淹细细思索,他觉得还是不宜过早高调的宣布。 若是再殿试当中没有考中进士,会给学子带来更大的压力。 “此事暂且搁置一二吧,不在乎晚这么一两天的。” 范仲淹作为院长一锤定音后,张师德等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几个夫子脸上都是带着笑意。 书院学子霸榜,他们这些当夫子的,如何能过脸上没光呢? 甚至范仲淹也在期待着晏殊所说的那件事。 晏殊回到府衙,如今下一任知府还没有选好是谁,暂且由他的副手接替,待到朝廷指派新人前来。 此时有不少仆人都在收拾,总归是要搬家的。 而且在此地生活,也是有了不少物件。 能搬走的就搬走,搬不走的就送给本地的孤寡老人。 晏殊正在交代的时候,便是有人送来信件。 他一瞧是宋绶的,故而进了书房,拆开看了起来。 宋绶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宋煊最近的所作所为。 尤其是上一次当街喝骂宗室子不配姓赵的那个人,你猜对了,便是宋煊做的。 自从宋绶被调进京师为官编纂实录,他们就经常通信。 晏殊对此并无意外。 宋煊他在东京城就算把天捅个透明窟窿来,晏殊都不觉得奇怪。 这小子就不是一个容易消停的性子。 翻来几页后,晏殊觉得自己对宋煊还是不够“珍惜”。 这小子在宋城总是搞七搞八的,从来不醉心于学习。 就这调皮捣蛋的样子,还有杜衍等人想要招他为婿呢。 晏殊觉得自己是动过这个心思,但是又很快放弃了,因为他若是当了宋煊的老丈人,是受不了他搞七搞八折腾的。 这不符合晏殊的政治理念。 可是旁人都是不了解宋煊,就瞧见宋煊中了解元、会元,接下来准备中状元的潜力。 以至于那么多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当他的岳父,上赶着开出那么多好条件。 结果这小子竟然如此不争气。 被曹利用的女儿迷的五迷三道的,什么利益嫁妆之类的,直接连谈都没谈,便同意了。 宋绶开始还有些不相信,但是细想想他又觉得是宋煊能做出来的事。 晏殊却是晓得,人家翁婿两个早就定好了。 你们这群不知真相的人,在这里上蹿下跳的着实可笑。 晏殊没想到的是连吕夷简都掺和进来了,想要给宋煊当老丈人。 幸亏没成。 要不然以后有他头疼的地方。 尤其是晏殊认为吕夷简也是一个聪慧之人,他习惯性自己做决断,绝不会听从好女婿宋煊的主意。 二人真成了翁婿,反倒会产生更多的隔阂。 冥冥之中,兴许早就算好了。 晏殊正在为自己有更多的信息,而他们都不知道略感得意时,当即面色有些凝重。 因为他看见了宋煊骂开封府尹的话。 甚至因此还出了一次大宋亘古未闻之事,御史竟然弹劾一个没有官职的贡士,结果把自己弹劾到去岭南吃虫子了。 晏殊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宋城待着了。 陈氏兄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若是自己不尽早前往东京城复命,赶不上殿试,万一有人从中说了些话,怕是要坏了宋十二的状元之位。 毕竟你做事过于狂妄,那些人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故意压低你的排名来磨练你。 晏殊当时罢黜宋煊,他是真的想要让宋煊走上连中三元的路子。 可是其他人却是不一定如此好心。 “来人。”晏殊当即喊了一声: “速速去租赁一艘快船,我明日一早先返回东京。” (本章完) 第272章 使绊子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3章 殿试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