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杜卡雷一定会成为MVP的!!》 第302章 火山温泉 嘈杂的嘶吼混杂着阵阵闷雷,就好像老天爷在卡兹戴尔城的娱乐区参加电音巡游。雷暴在空气中蔓延,散发不规律的电场,失衡的气压掀起一轮又一轮天气灾难,其中最核心的是一股上升气流。 这俗称龙卷风的自然灾害在经过源石活动的增强后早已名不副实:卷起的沙石宛若浮空小岛,但很快就在每秒362米的风速下成了渣渣,巨大的动能附带着血红活性颗粒的切割与爆炸,这场中型甲级(规模+烈度)天灾是大自然的绞肉机,哪怕是移动城市也要留下20%的损伤。 在一片地狱的浪涛之中,一辆玻利瓦尔战损风的报废卡车在天空中飞行。 与寻常人的惯性思维不同,大部分气象灾害一般是不会单独出现的,就比如现在,迷迭香要面对的有龙卷风、雷雨大风、下击暴流、冰雹,风切变和雷暴,交响乐般的苦闷之海中,迷迭香操纵着一叶易翻的扁舟,要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围逃离。 一般而言,风暴中的灾害大多沿飑线分布,飑是突然的强风,多种气象要素转变会附带额外气象,飑线通俗些讲就是风暴单体组成的强对流带。 所以,迷迭香只需要张开立场避开电压异常或气压异常的区域就可以了。恶劣环境会让精神实体又麻又疼,但也只是感觉,迷迭香已经习惯了。 若问迷迭香为何如此熟练,就要咨询一下雪怪小队和《今日无战事》里走关系的莱塔尼亚籍选手了。只要被天气编队这群半官(畜)方(生)队伍关照过,就不得不对这些知识烂(咬)熟(牙)于(切)心(齿)! “好壮观的天灾!这就是天灾吗?” “甲级天灾活动录像,记录稀少,他会喜欢的,正在录像。” 卡车座位里的水仙草和爱莉兴奋地观察四周,透过窗户,她们注意到迷迭香一直在开口说话。 “爱莉,你能听到迷迭香在说什么吗?”自认为爱莉像幼时绘本的机器人一样无所不能的水仙草,理所应当地询问起不可能的答案。 爱莉当然不会拒绝,手一抬下巴一搭,张口就来:“根据目前的迷迭香人格侧写,她现在正在嘲讽天灾烈度不高。模板更新,雌小鬼。” “这样也不害怕吗?迷迭香姐姐好勇敢啊……爱莉,雌小鬼是什么意思?” 迷迭香的形象貌似变奇怪了,但大猫猫的人设其实很好懂,她只是在用*卡兹戴尔粗口*问候天灾,用*鲜血王庭粗口*问候天灾,和用*小猫粗口*问候天灾罢了,就像碰到脚指头骂一句脏话一样平常。 “这片泼了肠外血的大地!我为什么会受这样的罪呀!” 70分钟前—— 迷迭香踩下刹车,当然不是用自己白净的脚底,这片大地不能对一只一米三八的小猫法外开恩,就像这辆大卡车不会为迷迭香适配座椅高度一样。 精神实体是迷迭香肢体的延伸,她坐在驾驶位上,便让一辆重卡仿若灵车漂移,所幸周边了无生机的废弃道路和荒野没有活着的生物让她撞。 迷迭香解下安全带的卡扣,推开了车门,跃下车体,迎面冷风吹过,有些强劲的推力略微晃动她的身躯。 迷迭香困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故事,但潜意识里认可自己可以不困不累的难度比不吃不喝难多了,至少,迷迭香觉得自己的精神很疲惫。 “啊!可以出去玩了吗?”水仙草蹦跳着下了车,上下活动的姿势有些僵硬,看样子是坐麻了身体。 迷迭香挎着无机质的死人脸点了点头,目送小白猫高昂着小脑袋瓜在空落落的大地上狂奔。 水仙草是很有精神的。六月的哥伦比亚的荒野就像一个大熔炉,车里的三人组蒸着桑拿,大白天的就坦诚相见了。 一个开车,另一个睡觉,最后一个无所谓,水仙草自然是睡觉的那个。 就像家养的布偶猫,白天死一样瘫成果冻,大晚上宛如多动症患者在家里发疯。 众魂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当年被梅兰德基金会收押时,自己明明是喜欢看书的文静女孩呀!(因为只能看书) 在杜卡雷辛苦工作的三更半夜跟着变形者吹拉弹唱半夜三更的屑女儿们本性如此。 爱莉跟在水仙草背后规规矩矩地走下折梯,沉默地立在晚风中,静静呼吸着。 她的创作者把她制作得非常像人,除了不是血肉之躯之外,爱莉有着许多人类的行为习惯,哪怕她不需要这些。 爱莉喝了口工业净水,据她所说,这是为了散热,随后她转身面对迷迭香:“回波异常,源石活性化速率异常。迷迭香,这里有天灾发生的风险,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并持续行驶7至14天。” “多大的规模和烈度?” “不明。我的天灾监测系统是额外功能组件,略弱于紧急天灾预警模块,更不可能学习移动城市的天灾监测台或核心塔,处理并预测天灾的规模,烈度和移动轨迹。” 这时的爱莉很像机器,像机器一样令人信服,迷迭香轻咬嘴唇,着自己肥厚的皮肤解压,犹豫着是否要拖着疲累的精神继续开车。 至于为什么不让爱莉开,因为爱莉晕车。 “迷迭香,你很担心,天灾很可怕吗?”水仙草用比天灾更令人惧怕的速度突然出现在迷迭香身边。 “一点也不!”迷迭香本能反对,又顺畅接下,“如果你好奇,就自己来看吧,天灾到时叫我起来。” 说完这段话的迷迭香浑身轻松,她大跨步走过爱莉,打开重卡的后侧小门,哥伦比亚式大卡车总会附带一个独立卫生间的休息室。 果然还是睡觉吧,大脑已经半个部分休息了,一切都不如睡觉重要。天灾?丙级天灾和指数上升的乙级天灾都是无所谓的,不如睡觉重要。 “备忘录更新。晚安,迷迭香,好好休息。” 爱莉话未讲完,水仙草就以更快的速度堵住了迷迭香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尿尿!” 时间回到现在—— 夸下海口的迷迭香刚刚对这片大地喷完血魔特有的脏话,这片大地就对其作出了反应。 远处的一座大山的一侧山体突然消失了。 迷迭香将要说出口的脏话卡在了喉咙里,她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现状,阿黛尔最初几个月一直会念叨这种自然现象——火山爆发了。 火山的喷发柱冲破了云层,星荚六千米的限制屏障被本应冲到两万米的岩浆冲刷。岩浆以每小时70公里的速度向四周推进,火山弹如雨般扬扬洒洒,而比汹涌的碎屑流和火山弹更快的是火山灰,这些高温灰尘如同膨大的火球向外迸发。 火山呜咽着,绽放自然壮美的原始的花朵。 “火山爆发!爱莉!是火山爆发!好震撼……” “斯特埃纳利火山信息更新。这座火山原本是沉寂两百年的死火山。” 你们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呀!迷迭香在车外恨恨磨牙。 天灾的地底活动引起了火山活动,此事平平无奇。 所以迷迭香当机立断,立刻加足力冲进了灼热的火山灰——362米每秒的音爆雷雨大风和仅有70公里每小时的自然灾害,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 很早之前,迷迭香记得,好像是阿黛尔正式与她住在一起之前讲的事情:她的父母去玩15公里岩浆漂流,期间玛格娜博士跌进了140度的沸水里,右脚踝的表皮像洋葱一般剥落。 如果落到岩浆里会怎么样呢?那时迷迭香只能用苍白的语言陈述逻辑推送的答案,而现在她体会到了,一种既不苍白又不符合逻辑的答案。 在岩浆中游泳就像泡温泉,并且是橘子味的温泉。 迷迭香全身赤裸地漂在火山的熔岩海内,嘟嘴吐出一条亮眼的弧线,然后她咋巴空落落的嘴巴,安逸地陷进点点泥状物里。 岩浆的口感就像是果冻,虽然某人保证过这些岩浆都是无害的,但迷迭香依然没有吃进肚。 卡车停在岩浆湖边的冷却岩石上,一群小羊正围着它敲敲打打,但更多是叼着各式物什在空中飞来飞去,与熔化的轮胎一样,它们已经不能正常使用了,但某人保证一定会把一切修好并送还。 迷迭香偏头瞧着某人,膨松得像是棉花糖的粉嫩绵羊正用蹄子摆弄他的小黑王冠,爱莉坐在一块火山岩上,看着他的动作,时不时谈论两句。 爱莉的底层程序不允许她接触脚下这片燃烧着火焰的深海,哪怕她知道这是无害的。 正好迷迭香需要休息,问话的事宜便被爱莉接手了。 “翻越的山脉吗?其她两个小家伙可受不了这种路线哦,原本山脉的裂口已经被邪魔堵上了。” “地图资源更新,撤除预设路线。多利阁下,难道没有其它通路吗?” “嗯——有一条哦,维多利亚修建的一条电车轨道,在一处地下山洞里,不过,邪魔的痕迹一定也在里面吧?” “地图资源更新,设置预设路线。” “欸!?你这是要直接穿过去吗?” 多利吓得王冠掉进了滚烫的岩浆里,下一刻它又出现在兽主的头顶。玩偶一样的眼睛朝着爱莉看,显出一副极为严肃的神情来。 这个年代的人,对邪魔并不陌生,多利好不容易找到三个还活着的生物,结果却是三个莽子吗? 迷迭香旁观着远方的对话,慵懒的脑袋不禁好奇爱莉的说辞,竟然能够吓住一位兽主。 正思考着,迷迭香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某只小白猫,猛地望向卡车的方向,水仙草早就不见影了,只有卡普里尼兽亲自己玩自己的。 迷迭香深深吸气,一股脑驱去睡意,头顶很快就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沉重。 …… 火山外的高烈度天灾还在持续,但周边的环境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风暴像一堵啪啦作响的墙,将火山团团围住。 上空厚重的云层被截开圆形的星空,繁星的光亮在如今的大地上显得宁静,这一点可怜的照明为水仙草偷偷的外出行径提供了便利,如果是一片漆黑的话,水仙草就不敢出来了。 火山猛烈喷发的时候,地层深处多种元素被裹挟而出,火山灰覆盖的泥土也成了富饶的土壤,本应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火山边缘,生长着荒凉的荒漠上少见的花朵。 水仙草小心地采集着野花,手法娴熟,她喜欢花朵,也讨厌花朵,当指腹接触花瓣时,心底先升起的是怀念还有喜悦,然后是急促的呼吸和莫名的厌恶。 搜集起一定数目的鲜花,水仙草独自往回走,但一回头,就看见一道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山壁旁抖动。 陌生人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上长着些奇怪的半圆形球体,有篮球那样大,昏暗的环境让水仙草看不真切,他大体上与矿石病感染者相似。 “先生?”水仙草觉得诡异,但尚小的年龄还不懂得警惕,她就这样向对方靠近,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感染者”一听到声响就向水仙草的位置飞奔,这下哪怕是水仙草也升起了警觉,迅速接近的距离让双方的形象愈发清晰。 开裂的胸腔,半透明的肋骨组成的节肢,防刺背心粘在鲜红的皮肉里,维多利亚制式的军盔扣在脑袋,破碎的护镜突出几块红色结晶。 水仙草挥手,怪物悬在空中,砸在石头上,一同发出石头破碎的脆响。 小半会儿,水仙草才敢呼吸,睁开紧闭的双眼,视线在自己的手和“死亡”的怪物上来回交替。 那只怪物像是人类,可全身上下只有几块新鲜的皮肉,内脏的位置全是红色的石头,就像是化石,或者琥珀,移动的骨架真的是活着的吗? 水仙草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 迷迭香伸手揉捏花瓣,哪怕这里的岩浆无害,花朵的生命依旧萎缩了,皱巴巴的。 迷迭香摘下花环,问道:“你出去了?” “是,是的,我偷偷出去了。”水仙草紧急地垂下脑袋,然后她悄悄观察迷迭香的表情,“迷迭香这几天一直很辛苦,我想帮上一点忙。” 沉默,迷迭香鼻翼扇动着,鼻尖凑上花环,宛如白蝴蝶吮吸花蜜。 她有半年没有闻过花香了。 上学的高中是模仿雷姆必拓荒野的戈壁环境,宿舍房里也没有人有饲养花花草草的习惯,不……她自己有。 迷迭香的父亲是植物学家,母亲也经常编花环给她看,可仅有两年的记忆,她甚至不知道爸爸妈妈的名字。就像熟悉的陌生人,明明不会再失忆了,他们的痕迹却越来越稀少了。 索娜貌似说过,我越来越不可爱了? “谢谢。”迷迭香少见地呆笑起来。 —— Day 6 今天也在车里待着,天气真的好热,昨天晚上才洗过澡的,现在好想泡在水里再也不出来了。 今天因为随处小便被骂了??????,车头的后门有卫生间,卡车好酷,想开一次。 迷迭香还是不太精神的样子,明天也要注意找花。 第303章 溶洞失事 重型卡车奇迹般地被修好,并再一次疾驰在这片大地之上,沿着积沙的公路,卡车停在哨卡前。 虽然能直接创上去,但三人都是乖宝宝,这种叙拉古三流黑帮电影情节不适合她们。由爱莉下车打开哨卡,把折断的栏杆规规矩矩地插在水泥地上,卡车得以驶入车站,挑了个靠外的位置停着。 车站较为简陋,但却停靠了大量电车,从外表看大都是运兵车,小部分是载货车厢为主的装甲运输车。 积灰浮起,随着脚步落进坑洼,迷迭香直皱眉头。 “水仙草,今天吃土豆汤,不要乱跑哦。”迷迭香回身嘱咐着,和声细语的模样,整个学院区都得惊到乱套。 凌晨的清冷晨光还未褪去,水仙草打出哈欠,菲林耳朵也无精打采地伏着。 小白猫抬起视线,沉吟道:“迷迭香……你是迷迭香,迷迭香,我也想帮忙!” “先把终端里的内容复习一遍,我会很高兴的。” 水仙草点点头,信服地讲:“终端里有说过!” 水仙草虽然一直忘记事情,但终端已经正常发挥出作用,至少什么都不知道的脆弱,只会在两三天后的清晨展现出来,而日出的时候,她就会再一次找回这段时日的记忆。 爱莉迈着小步子走到迷迭香身前,通知说:“迷迭香,我去查看列车状态,早饭后行动吗?” “嗯,一日三餐不能落下,这是你提议的。” 爱莉点过脑袋,毫无停顿地转身就走,迷迭香也爬到后车门小房间里,捞起泡水里的土豆。 如果是刚刚进入幻境的时候,迷迭香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做饭,可或许是她累了,被天灾赶进火山里泡了八天澡后,她就没那么着急了。 一日三餐,是为了练习一下厨艺,现在迷迭香不再需要“哥哥”们帮忙,在任何方面都是。自己做虽然与专业人士有不短的距离,但一定能够完成。 迷迭香打开柜子仔细数了数土豆的余量,已经不多了,但吃东西的只有水仙草一只未成年小猫,这样算起来还能撑几天。 吃罐头的时候就要苦着脸了吧? 迷迭香哂然一笑,大概是在嘲讽切好的土豆。 爱莉在早饭后准时回来了,一辆运兵的电车还算完好,爱莉调整列车轨道,手工将电车引导至站台前。 这些维多利亚的列车是无人列车,完全不需要驾驶人员,只要启动就会一直开到尽头的下一个车站为止,先进到根本不像是维多利亚的电子技术水平。 这座车站的列车轨道甚至还需要手动用多条变轨拉杆调整,与列车本身的技术含量相比,就有种前线开着高速军舰和激光发射器,后方民用科技却是有线电话的荒诞感。 不过到底是一件好事,毕竟她们三个不会开电车。 运兵的铁皮车厢里没有座椅,但车体平稳,最起码要比最初的源石外燃机列车舒服得多。 车外快速掠过的景象黏连在一起,石与林依偎着山麓,林与石之间掩映着仿若微雨。 有轨载具叮叮当当的噪音让水仙草紧紧压着眉眼,她盯着窗外的景色,小手虚按在怀抱的键盘上,看来小白猫的词汇量不足以让她描摹出窗外的自然景观。 山壁的花纹也有它的规律,快速更新的山峦宛若抬头仰望的天空,大自然的庞大的信息仅是观赏便是震撼。遗憾的是只有水仙草望着窗外。 最后水仙草也放弃了,第一次坐列车的她很是兴奋,小白猫的耳朵一直翘着,她迫切地想要记录一些文字,以便使自己永远留存下这一刻的记忆。 迷迭香刚上车就眯眼了,白噪音简直是最好的催眠曲,四天没睡的大猫猫一会就睡着了。 至于爱莉,爱莉靠在车厢的角落,路灯一样立着,就着散发凉意的灯条看着信封。 少女的湛蓝天空忽明忽暗,目光自信封的每一处角落飘荡,虽然爱莉一直面无表情,但水仙草还是从微蹙的眉宇中看出她的纠结。 于是小白猫离开车窗,向角落靠近,爱莉偏头,随着小家伙转动脖颈的关节,直到水仙草站定。 小猫抱着平板,一脸严肃地问:“爱莉,你为什么要盯着信封看。” 爱莉听罢脑袋也是低垂一点点,非常平淡地回答:“我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那就直接拆开看呀!”水仙草无师自通地教唆道。 “不行,他只让爱莉打开。”爱莉说完又念叨,“但我真的很想看。程序自检中,无异常。我想看它。” 水仙草严肃地仰望再度陷入纠结的卡普里尼少女,一手打开平板终端,同时问道:“爱莉很在乎这封信呢,有什么样的原因吗?” “我嫉妒她。” 爱莉语出惊人,水仙草注意到,爱莉的面部表情出现了大幅度的变化,随后她的表情管理就失控了,爱莉首次在水仙草眼中更新了表情,这是一种标准的审视和敌视的表情。 “他一直没有忘记过她,也曾联系过她,但这个……她是个混蛋,一直找他要钱,没有好话过,我恨她。现在他还要给她送信,她死了,我很高兴。系统自检中,无异常。非常高兴!” 水仙草认真地听着,细尾巴兴奋地左右摆动。 八卦果真是人类的本能,水仙草小小年纪就打探起了他人隐私,而爱莉更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卧龙凤雉,天作之合。 小白猫用自己不安分的小手打了会儿字,又把自己那已经流动起来的油画般的蔚蓝眸子对上爱莉。 “那爱莉,他是谁?你很在意他。” 从开始就直抒胸臆的爱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就此卡了壳,什么话都不说了。 “爱莉?” “我的称呼是程序内定的。”水仙草催促得紧,爱莉只好搪塞一句,但水仙草睁着困惑的大眼睛,又让爱莉补充道,“我不想说这些。” “好吧。” 水仙草扑下猫耳,有些失望的样子,但她还没有无聊多久,窗外的异状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水仙草伸手指向车窗外的黑暗:“爱莉,外面怎么黑了?” “列车进入隧道了。”爱莉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 车厢内的电灯熄灭了,铁制的车厢发出的噪音,在视觉受限的当下更显得刺耳。 “爱莉!为什么关灯了?我怕黑。”水仙草话音急促。 爱莉没有理会她,少女立刻看向迷迭香休息的角落,车厢门旁的黑暗中,悬着两颗泛红的珠子。 “迷迭香,照明系统失能了。列车还在行驶,电力系统应当还在正常运作,大概是车头的变压箱出现故障了。” “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查看。” 迷迭香紧跟着爱莉的猜测做出决定,数声轻脆的响动混杂在列车行驶的轰隆中,一块又一块的光源同时亮起,十六根浮游炮腥红的光芒起到了应急电灯的作用,水仙草向迷迭香身上靠去。 爱莉应下,拉开车厢的车门,冷风迎面撞到脸上,眯眯眼睛,爱莉走出车厢,门紧接着被带上。 溶洞内部一点色彩都展现不出来,只有远近不定,轮廓不明的黑影飞速变形。 这里很难有切实照亮周遭的光芒,一般的亮度连脚底踩的是什么都照不出。 爱莉选择的电车一共有六节车厢,她们用来休整的车厢是从车头开始数的第二节,上一节是没有车厢门阻隔的半开放平台,里面是她们的重型卡车,走过卡车就是车头,车头同样没有厢门。 虽说是车头,但这里却没有任何按钮和拉杆,只是在内部的空间里固定了成堆的机箱和管道,使车头更狭小逼仄,机箱还有灯管在亮。 一点亮度就足够了,爱莉是机器人,虽然设计师把她设计得太像人了,但她依旧有许多区别于卡普里尼的便利,比如——夜视。 顺着标志找到变电箱,爱莉用左手小指的指甲把锁拆开,往自己洛雨塔的内侧摸出一把手电简,在狭小的空间里,手电筒的光亮还能发挥它本该拥有的照明作用。 爱莉一照就倒了胃口,她先是做出对机器人意味不明的干呕行为,随后变回冷淡脸,像出拳一样前伸手掌,一把抓住源石虫,看都不看就将其捏爆。 手感有些奇怪,像捏碎一块碎石头。 甩一甩手,将困惑和凝胶一块丢到脑后,爱莉举着手电,再一次照向变电箱。 光线在管线内横冲直撞,神奇的是没有源石虫分泌的粘液特有的反光。万幸,根本不会有女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的。(豆苗和香草:啊啾!) “就像被虫子啃过一样,源石虫有这种牙齿吗?” 爱莉“啧!”了一声,她后悔没能仔细观察源石虫长什么样了,如果是新品种,拍一张照片就够他高兴好久,这时便懊恼了。 一口含住手电筒的末端,爱莉又摸出两条小电钳,她的洛丽塔像医生的白大褂,就是高分子聚合材料制作的工具箱。 最开始时,爱莉还只是一段程序,从那时起她就在帮着工作了,对传统机械比较熟悉。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不存在奇迹,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爱莉只能接一接电线,手工补刻最基本的晶体元件回路,至于填补啃没的材料,这就不太像是一名研究员助手能干成的事了。 在接上一根锌线时,爱莉的周边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除了散热扇规律的震动声外,一阵相比之下更为吵闹的杂音在车头内嘶叫。 “*沙沙的杂音*第三防线出现缺口*沙沙的杂音*下万岁,进一步向前。”(乌萨斯语) “注意*沙沙的杂音*冲击,*沙沙的杂音*王庭侧冀,掩护*沙沙的杂音*推进。”(高卢语) 乌萨斯的通讯?为什么连到维多利亚的频段里? 爱莉的数据库上一次更新是在15年前,那时的维多利亚和乌萨斯之间的关系还没这么好,不过想到如今的环境,爱莉又释然了。 莱塔尼亚原地被邪魔入侵还是六年前的事,六年时间已经不短了,有军队活着的事才更令人在意,毕竟莱塔尼亚的蒸发仅在一夜之间,她一直以为全泰拉都不会有多少还活着的人类了。 嗡—— 如同闪电显现的耀眼光芒突然于少女身旁绽放,爱莉赶忙望向列车外。 光柱消逝,这一瞬间所瞥见的,是倒挂天空中的阴影。 车体在下一刻像飞入狂风骤雨,一团团的石块纷纷落下,爱莉打着光柱照过去。 被溶洞吸收的光线反射出一块红色的结晶,混乱的异响顺着光的轨迹逐步接近! 钩索弩射入目标,爱莉一拳就把蜘蛛样的怪物拉过来砸成两半。 箭矢射中少女的肩膀,弹开,她趔趄了几步,拉住击打而来的针状结晶连胳膊带人全甩飞出去,然后劈手夺过单兵破城矛,维多利亚制式武器的骄傲被当作钝器抡动。 迷迭香的光柱就像雷雨天的闪电时不时照亮四周,爱莉依稀辨认出了半空中的石块和她的对手——一群连人样都没有的维多利亚士兵。 牧群还是法术造物? 某种意义上是莱塔尼亚人的爱莉对这群怪物的接受度不低,但再精妙的造物,长出这么一.坨的红色“源石”也要爆炸,不可能这样活蹦乱跳。 不能让它们靠近车头。爱莉握紧攻城矛。 如果列车停下来,她们就真的要被怪物淹死了! 浮游炮精准熔断了第二节车厢与第三节车厢的连接,列车分割,更少的着地面积代表着更少的敌人。 “它们在顺着窗户爬进来!” 车窗早已破碎,面目全非的晶体怪物试图顺着窗框爬进车厢,不过迷迭香浮游炮更多,一个框架上两根,虫子也好士兵也罢,一露头就要原地蒸发。 “只要列车还在移动,它们就威胁不到我们。” 迷迭香抱紧发抖的水仙草,身体突然被惯性按在铁壁上。 迷迭香在心中恍惚:撞车了。 完了! —— Day 18 今天吃的是土豆汤,吃完就坐上了电车,这可是我第一次坐电车,窗外很好看。 爱莉非常想打开那张信封,她想要看里面的内容,但是那封信被施了很厉害的法术,只能让收信人打开,爱莉非常恨爱莉,那个收信的爱莉是个大坏蛋。 实在没有能够写的,其实坐列车真的非常无聊,就像坐在卡车里一样,而且不如座椅舒服。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就好好想一想吧,迷迭香是不是我的姐姐呢?爱莉说长得非常相像的孩子只能是双胞胎,我真的觉得这很重要。 列车停电了。 第304章 一波三折 呼——呼—— 黑暗中忽地亮起一双泛红的眼睛,迷迭香不由自主地揉捏后颈脖,并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一股宿醉一般的麻痹感爬至上方,让她屏住呼吸。 一鼓作气地摇晃头重脚轻的身体,迷迭香立刻开始呕,但从不进食的她也没东西可吐的,拭去眼角渗出的泪花,迷迭香便恢复得差不多了。 自己被惯性甩到天花板,撞到了后脑勺。迷迭香捕捉着意识断片前的记忆片段,她在最后昏迷之前,隐约看到漆黑的窗外长出了一颗巨大的眼珠。 为什么我还活着?抱着这样的想法,迷迭香的身体机能彻底恢复运行。 一般菲林早就被撞死了,但各位读者朋友们别忘了,她迷迭香可是纯化仪式的享受者,体内提纯的萨卡兹血脉和仪式本身的加成,菲林都有当年萨卡兹的生命力了。 今天的玩法有点刺激,幸好我是七号世界生人,沉淀一下就好了。 迷迭香散出力场,精神重新捕捉浮游炮,微弱的红光照亮了整间车厢,迷迭香扫视四周:车厢内部并没有明显形变,车窗破碎,窗框有熔化痕迹,水仙草昏迷。 水仙草的身体受创较轻,迷迭香昏迷之前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但脆弱的肉体强度依旧使她陷入昏迷。 抚摸水仙草骨裂和轻度内出血的身躯,迷迭香心疼地亲吻小猫的额头,医疗法术氤氲的光辉流转于孱弱的肉体表面,水仙草浅浅的伤口缓缓愈合,以一种惊人的完成度恢复如初。 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医学知识,但鲜血巫术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至少简单的战地急救没有智力需求。 右手穿过腋下,左手横过小腿,迷迭香将水仙草拦腰抱起,四平八稳地站好,然后一脚把车厢门踢开。 在遭遇战里抵挡了门外大量攻击的钢门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受保护者的大力一脚中寿终正寝。 于是得出结论,爱莉的人造皮肤比450毫米的钢板还要硬,莱塔尼亚精工制造! 出门的第一时间,迷迭香操纵浮游炮对准四周,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卡车旁,卡车的十个轮胎完好无损,隔着车门用精神实体转动钥匙,卡车内部亮起可靠的灯光。 再然后是车头的位置,由于没有驾驶室,车头的装甲堆得非常厚,但车前的轨道早变成一滩长长的血路,目测十二米宽。 列车撞上的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家伙。 爱莉以一种睡觉不老实的姿势躺在车头狭小的地板上,迷迭香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不过机器人的死活与呼吸没有关系,爱莉不一定报废。 一些血痕干涸在爱莉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怪物肯定试着分尸这只小羊,但完全破不了防。 看上去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少女只是看上去而已,爱莉的身体可比钛合金钢板硬多了。 迷迭香埋头思索,决定把平板终端按在爱莉胸前,如果没用,对机械工程一窍不通的学生就没办法了。 毕竟斯卡蒂老师的课,迷迭香通常是在睡觉。 终端在触碰飞机场的同时被吸住了,爱莉以极快的速度睁开双眼,这台莱塔尼亚的超级人工智能真的只是没电了而已。 “尸体都不见了。”爱莉半坐起身子,说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对爱莉而言,从停电到重启只是眼睛的一睁一闭,停留在记忆中的影像与眼前的一切稍稍对比就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不排除感知传心系的可能性。” “你是机器人吧?精神幻觉能影响到你吗?” “不会。”爱莉说完就一动不动地沉默了。 迷迭香被安静的环境压抑得焦躁了,她把怀中的水仙草抱得更紧了些:“我们先往前走吧,在这里等着也不会有救援的。” “当前电量1%,机体活跃度不宜过高。”爱莉念完标准台词又没了下文,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水仙草。 看来对如今的爱莉而言,就连正常说话也成了负担,不过她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她现在电量告急,水仙草也陷入了昏迷,你总不能带着两个病号探路吧? “*嘈杂的雪花音*喂喂喂,能听到吗?” 爱莉胸前的终端突然开机,磁性的男性嗓音随着屏幕跃动的通话图标拨弄空气,震动传递到两人耳中:“看样子能听到,好!现在快躲进车厢,千万别出声,快!” 有人黑进了自己的终端。这是迷迭香的首要反应,随后她不安地翘起一双白耳朵,一步挤进了车头。由于车内狭窄的空间,她和爱莉只好侧起身体,一起望向漆黑的车外。 阴影蠕动着向外车尾的方向爬去,它身形有五层楼的高度,两只模糊的爪子扒着它向前,黄澄澄的蜥蜴一般的几颗眼珠大小不一,胡乱扎在血肉上,迷蒙的黄光自血红晶体上反射,展现出梦幻的美景——如同一座绑着电锯的摩天轮。 这只爬行的小丘没有像野兽那样大叫,或许有碎石被碾碎的异响,但它离电车很远,她们听不到。 庞大的阴影消失在远方,那陌生的先生再次联络:“看到没有,这怪东西一直在四周徘徊,你们得快点撤。” 列车就是撞到了它吗?迷迭香想道。 “但我们能撤到哪?”迷迭香向外探出脑袋,说道,“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也没有地图。” 终端对面的先生没再答话,大概六秒钟后,屏幕的内容转为一张平面地图,还用闪烁的小红点标记出了她们的位置。 “好了,可爱的姑娘们,这就是地图,距离你们最近的C-166站台有412米,只消散步的时间。” 伴随着介绍,终端地图上浮现一条虚线,上方写着“距离目标地点412m”。 “警告,检测到大量高能热源反应。” 爱莉突然出声,与此同时,终端地图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联络的先生“啧”道:“这些玩意睡醒了,按炎的说法,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后一个问题。”迷迭香倒是对坏消息满不在乎,“你为什么帮我们,你是谁?” “哦,亲爱的姑娘,等你们活着离开这里再关心我的身份吧!”联络的先生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立刻挂断了通讯。 爱莉平淡如细线的嘴角向上扯动,她瞧着眉毛拧成一团的迷迭香,欲言又止,迷迭香在下一刻看向她,眼神相交的那一刻,两人一齐小跑出车头。 …… 被维多利亚刻意平整过的电车线路上人头涌动,全副武装的盾卫,下半身缺失的术士,还有被感染的源石虫与岩蛛……这群全身都生长着血红晶体,状若牧群的生物拥挤着向前移动,高瓦量的灯光一照,宛如赤潮翻涌。 然后它们就被迅速逼近的灯光创死了。 迷迭香坐在驾驶位上灵车漂移,管什么神鬼人畜通通送去见众魂,面对哥伦比亚百吨王,这群怪物全都一触即碎。 爱莉的电量已经来到42%,此时正与无聊的迷迭香聊天解闷,某个联络人也在此时重新冒泡了。 “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有人能认出我的身份。” “大帝先生的嗓音很有辨识度,在我的音乐播放器的库存中,有73%的收藏标识音乐由你演唱。” “那是当然,我是音乐界的皇帝,任何人都会为我着迷!” 爱莉才刚能说话就爆了大帝的马甲,一直窥屏的大帝便马上跳出来挽尊,然后就在爱莉的陈述下迷失了自我。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不经夸。 “如果不是多利担心你们三个莽撞的小姑娘,我才不想触邪魔的霉头。”大帝道出了他关注她们三人的原因。 迷迭香听罢发问:“外面的怪物是邪魔吗?” “当然是邪魔了,这地方的污染程度还能有其他东西?”大帝的语气由惊讶变为狐疑,“你们难道没有受到它们的影响吗?比如一直吃不饱之类的。” “没有。”爱莉老老实实地答复道。 “那你们的情况还真有些特殊……”大帝继续解释,“这地方的污染非常严重,对了,姑娘们,你们知道亚空间吗?” “知道。”迷迭香紧接着回答道。 “那我可以少说明一点。邪魔是亚空间的现象,谁也不知道亚空间里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存在,亚空间的现象也是如此,即便是那位博士也说不准这个。” 大帝咳嗽两声,声线压低,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这座山脉中的邪魔依靠血色的结晶体同化生命,如果你们现在拿高流明设备照明,就会发现这里宛如一座红宝石舞台!但这些宝石的辐射连我都会变成高价的红宝石雕像。” “但我们没有变成雕像,大帝先生。” “所以我才像见到死鸭子散财一样惊讶,小姑娘。” 没什么可惊讶的。爱莉是一个足以发动铁人叛乱的机器人,对于邪魔的覆写抗性上佳。我可是讲故事的人,故事怎么可能对讲述者造成实际损伤。 迷迭香低头盯着水仙草,心中了然:原来这家伙的精神实体从最开始就不活跃的原因是这个吗?一直处在高污染的恶劣环境中,“哥哥”们根本没有精力分神保护水仙草的肉体安全。 “到地方了。”迷迭香一边说着一边下车,“不过,我认为这个车站已经不能使用了。” C-166站台四周堆砌了一些路障,还生长着切面规整的红水晶,散落的维多利亚制式刀弩诉说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但却找不到一具尸体。 站台上停靠着大量列车,这可不是溶洞外排列规整的列车,而是横七竖入,与塌落的混凝土支撑柱和天花板一同组成的事故废墟。 这样的环境,就算是有列车也开不出去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迷迭香和爱莉尝试抬着重型卡车穿过坍塌的隧道时,从进入开始就寂静无声的溶洞突然震动起来。 “不好!它发现你们了!傻姑娘们,快跑啊!” 大帝话音刚落,刺耳的吼声就从远处传导至站台,光凭这一声堪比战斗机贴身飞过的爆鸣,迷迭香和爱莉就能猜出是哪个鬼东西在尖叫了。 “检测到高能热源反应。迷迭香,我们可以躲进站台里面——” “没有用!”大帝直接打断爱莉的提议,“优秀的音乐家不会携带任何多余的音符,你难道认为会有动物无意义暴露自己的位置吗?” “声波定位?”爱莉在下一刻反应过来。 大帝紧跟着催促:“所以快动起来吧,姑娘们!” 迷迭香抱紧69kg的水仙草,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迷迭香:单兵负重越野1645米吗?有点意思。 军事(划掉)体育课5分钟3公里的标配课业笑出了声。 …… 水仙草在一阵呼呼的风声中醒来了。 小白猫第一眼看到的是迷迭香被风撩起的白短发,冷冰冰的身体促使她主动环住迷迭香的腰肢。 小白猫第二眼看到的是脚踏虚空的爱莉,钩索弩在小羊手中如臂指使,把她带着向前的动能和势能还未消退,下一发钩索就拉起她再度向前,一根小小的钩索被她玩成了立体机动装置。一番看下来,爱莉就像在空中平移。 小白猫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米粒般挤在一起的飞虫。是的,一坨飞在天上的赤色河流,吓得小猫直发抖。 “这到底是什么?”水仙草一张嘴就被狂风呛了一口,想要说的话语含糊不清。 迷迭香发觉水仙草在颤抖,垂眸一瞧,原来是睡美人已经醒了,便松开左手让她鸭子坐,并紧贴着对方缠上自己的外套:她以为水仙草是冷得发抖。罩上做过纳米适性改造的衣料就暖和了。 高速移动中的迷迭香没有说话,只是略微调整在大剑上的坐姿,方便用脸颊蹭蹭脸颊。 于是歪打正着地让水仙草安心了。 小白猫不敢睁开眼睛,不仅是因为狂风和怪物,还有周遭无边无际,扑面而来的黑暗。 爱莉突然下降高度,赫然是一团琥珀般的卵嵌在天花板上,卵正好堵住了钩索抓力点,不过爱莉反应迅速,钩索向下抓地,翻滚后接单手增力,完成了一次低空打水漂,深刻阐释了何为飞的太低。 在两人高强度的机动能力下,新的站台很快就为她们敞开了大门,这一次没有临时搭建的阵地了,站台的受损程度目测为崭新出场。 先是迷迭香轻盈地将剑盾停在站台登陆口,翻身落地,小手抬起并活动手指,剑盾分开,水仙草被送到了完美滑行落地的爱莉身上。 “爱莉,你去启动列车,我会守在这里,水仙草,你绝对不能离开车头,跟紧爱莉。” 四架浮游炮组合成长条,前两把浮游炮突然像碎片般解体并环绕在还完整的炮身前端。 爱莉和水仙草快步赶往列车,迷迭香见此闭上双眼,特殊模式的浮游炮立刻开火。 高能光束在炮管缩小一半的情况收缩不良,像霞弹一样喷洒,而炮口周遭的棱镜矩阵进一步分散了光束的约束力,结果便是:一颗超大的闪光弹照亮了前方溶洞隧道半边的黑暗,结晶坍缩体在三秒的高温轰击下原地烧焦! 这招相当于把大片空间放在微波炉里烤制三秒钟,迷迭香一般用来处理环境巫术和清杂,限制颇多。 容易被遮挡是一方面,为了保证有效杀伤,四把浮游炮在爆发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烧火棍。 但迷迭香远望为地面加厚六厘米的尸体,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谁会想和一群恶心的虫子接触! 迷迭香剩余的12把浮游炮瞄准露头的坍缩体,只要有接触到精神力场的物体就会吃满普攻与平A,守住阵地轻而易举。 “迷迭香,列车的锅炉已经完全冷却了。”爱莉自列车内侧出半边身子,“如果要完全启动,需要等待十分钟达到启动温度。” “10分钟?”迷迭香尾巴垂下。 开什么玩笑?!她的大号闪光弹已经把卵里的坍缩体全部激活了,远方现在可是赤潮滚滚,最重要的是—— “那个大家伙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连3分钟都没有!” 那可是邪魔啊!这么大的家伙战力肯定不会低的。她在光幕里有五级的战斗力,可在7号世界的实际战斗里,亲卫里的佼佼者(相当于换上第三次法术革命之前的最新装备的老牌利刃)就可以把她按在地上捶,战斗技巧上她一塌糊涂,更别提以弱胜强了! 爱莉听罢理解了情况的严峻,急忙回到车内,对着锅炉犯难,她胸口的终端见此自动亮屏。 大帝提议道:“小姑娘,你有源石炸弹吧?” “……有的。”爱莉迟疑着点头,末日里的战略物资珍贵,她当然会随身携带。 “稀释源石液装药然后倒锅炉里去。” “驳回!不行的,大帝先生,这样会造成未知的机械损伤,这是站台唯一一辆列车了。” “循规蹈矩的音乐家永远都是三流,要让音符跳跃!勇敢去做!别效仿莱塔尼亚那群老椰子,现在,要么做要么死!”大帝低沉的咕噜声好似角头密谋。 爱莉紧张地咬牙,终于跳过程序警告进行了危险操作,少量稀释后的至纯源石液在反应室内爆炸,锅炉的温度以极快的速度上升。 “成功了!但齿轮里好像卡住了。” “用喷火器烧它。” “是的。” 有一次就有无数次。爱莉开始用激进的手段加快启动列车。 爱莉真应该感谢维多利亚在这些列车上下了血本,如果不是最新型号的引擎,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 嗡隆隆—— 列车特有的白噪音宛若天籁之乐,无需爱莉特别提醒,迷迭香立刻跃上第二节车厢,列车开始缓缓加速。 巨大的震动伴随着大型坍缩体的尖啸冲破废墟,它的整体仿若上粗下细的海螺,灵活的躯体却犹甚于斐迪亚。 血肉战车仅有的两根前肢突出六指骨刺,抓地前屈的同时,背部吹盘状的不明柱体向上喷射气流,刚加速升空的身体下落,坍缩体侧过躯体,右手按地二次加速,左手钉在列车上,全身发黑发硬的皮肉迅速贴上车厢,比云兽爬树的速度还要快! 如果是美人鳞,这番操作下来拉芙希妮都要翻牌子,但这是只坍缩体,巨大的冲力险些将列车撞出轨道。 迷迭香连犹豫都没有半分,浮游炮立刻切下车头与车体的连接,再顺势掀翻被坍缩体强暴的车身,让血肉战车抱着数节车厢滚出轨道,望着远去的车头无能狂怒。 迷迭香则是钻进列车头,车内充足的供电让这里非常亮堂。 但并不安心。 迷迭香看向手抱平板终端的水仙草,声线颤抖:“水仙草,爱莉躲哪去了?” 水仙草小心地回以困惑的目光,然后低下脑袋:“爱莉……她刚刚跳车出去了。” 迷迭香:为什么啊? 第305章 水仙草会有用的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队友闷声不告而别了? 迷迭香喉间卡住一口气不知当骂不当骂。 在学院区竞赛里,要是有同伴一言不发玩失踪,迷迭香这暴脾气少说得把他揍到医院里躺半个月。 她作为战队核心啥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但在幻境里待了十几天,迷迭香已经有了当爹当妈的倾向,急性子虽然还在,但情绪绝不会持续发酵,耍小脾气的情况已经少了。 所以她心中压抑住愤怒和不解,尽量平和地问水仙草:“她是什么时候跳车的?” “不到一分钟,就在刚开车的时候。”水仙草害怕地抬眼瞧着,迷迭香的双眼就像动物一样闪着光,“爱莉在衣服里找什么东西,好像没找到,就走了。” 是自己掉东西了吗?小眼珠滴溜溜一转,迷迭香就在心中确认了。 爱莉的洛丽塔在列车失事后便东一块西一块,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破布条,跟一丝不挂相当,如果不丢东西才有鬼了。 迷迭香快步上前抽过终端,扫了眼地图,确认往后没有什么险路恶敌之后,把终端还给水仙草,然后嘱咐说:“在这里待着,我去找她。” “欸!?就在这——”水仙草还想说些话,但迷迭香没有倾听的打算,利落地转身跳车了。 视线随之导向车外,无门的缺口黑酸酸的一片,溶洞依旧是恐怖且寒峻的,水仙草全身一抖,她又像是被车外的风吹到了,但有迷迭香外套的她理应不会觉得寒冷的。 小白猫在列车内杵着,耳边单调的嗡鸣苍白,以至于显得可怖了,水仙草沉默地一动不动,直到在某一时刻,毫无征兆的,她绷住面部表情,一步一步走向列车深处。 不消半会儿终端就亮起来了,它没在水仙草怀中,而是摆在冰凉的哑灰钢板上,被键盘套组撑着,摄像头正对着努力到流汗的小白猫。 “你在干什么!?”大帝发出一阵不可名状的尖啸。 水仙草正用全身的重量拉着制动杆,但制动杆纹丝不动。 “我要去找迷迭香和爱莉!”她说完,急得泪水溢出眼眶,手指握得通红。 大帝欲言又止,透过摄像头看着水仙草满脸通红的辛苦样,低声劝慰:“你先等列车出来,先别着急,等你出来了,我再和你一起回来。孩子,你这样没用。” “我才不是没用!”水仙草反驳道,“水仙草也很厉害!” 你要是有实力也不至于被一直护着吧?大帝有点不确定了,他一生阅人无数,看这小菲林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而且,水仙草不想什么都不做,不想让大家离开,我也想帮忙。”小白猫呜咽道,“看到迷迭香和爱莉离开,心就好痛,好想,好像要死掉了。” 哎呦这傻姑娘! 大帝心底一惊:他也是带过四个孩子的人,小孩子说的话可不是戏言或者闹小情绪,这些可都是大实话,敢说就敢做! “那我帮你,傻姑娘,首先你拉一下左手边的加压动力器,制动杆卡住了,你一个人拉不动。” 大帝眼见蒸汽加压动力器推动制动杆,又补充说:“但我得说好了,你得听我的,如果你还想活命。” 列车逐步停止行进,平板终端被水仙草重新抱在怀里,终端的手电筒也被打开了,洁白锃亮的光柱直直射在地上,却被黑暗吞噬,什么景象都照不出。 “好了姑娘,往前走,沿着轨道就能找到她们,记得不要发出声音,那些坍缩体眼神不好使……嗯?” 大帝顿住讲述,看着不动的摄像头画面疑惑万分:“怎么了?姑娘,你现在后悔了吗?” “那个,啊……外面好黑,我怕黑。”水仙草越说越小声,歉意也越来越浓。 明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为什么我那么想笑呢? 大帝被无语住了,有一种最终决战攻略一起推出来后,你的队友突然发现自己不会游泳,没办法在海洋副本正常作战的既视感——颇为恼怒的事。 如果搁以前她们敢在电子游戏上这么神经大条,他少说一唱片机撂倒,然后扣光本月绩效奖。 不过水仙草不是他的员工,玩命也不是在玩游戏。 “如果怕黑就回去吧,现在锅炉还没有冷却。” “不要!”大帝的好心劝告直接让水仙草炸毛了,“我能做到的,只是,只是黑不溜秋的……” 深深地呼吸一大口,水仙草尝试迈出第一步—— 啪叽! (因为实在是太黑了,最后一级台阶以头抢地耳) 此时视角来到迷迭香这边—— 迷迭香以每秒十二米的速度缓慢飞行,在废墟的各处,包括走过的车轨上都缀满了萤黄的卵状物,缩体以极快的速度休眠了,甚至卵内的它们的生命状态一点损耗都没有。 不过考虑到海嗣都已经逆熵了,邪魔沾点质量不守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菲林的瞳孔将一切印入脑中,休眠的卵群的缺口连成一条曲折的直线,指引她向正确的路线前进。 这是一条非常漫长的路途,从原本启动的站台寻找着人类活动的痕迹,却是更进一步地返回废墟,废墟混乱的地形在焦尸消失后一同轻松下来——血肉战车把不算短程的混凝土障碍撞开了十二米宽的大洞,反而方便了想要返回的人。 难道要回到失事的地方吗?迷迭香警惕着四周。 一只坍缩体都不存在了,只有颜色不明的血迹延伸在她们三人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上。 就像嗅闻气味的猎犬追踪猎物一般,那只大型坍缩体正沿着她们曾走过的路巡逻。 意识到这一点的迷迭香拉高了飞行高度,一般用声波定位的生物眼神都不太好,希望这只也一样。 精神力场散到最大探索范围,触摸着溶洞不平整的每一部分,在距离列车失灵的位置附近,大型坍缩体行进带来的血迹偏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那是没有经过维多利亚人工改造的自然环境。 “呼,去看看吧,或许有。”迷迭香自语着,她很快说服自己沿着怪物活动的痕迹探寻,这样至少有个目标。 说不定那怪物变更方向是为了追捕爱莉呢? 迷迭香飘在空中细细感知着,突然,严肃的她向下方坠去。 迷迭香都快忘记爱莉是机器人了,虽然时不时爱莉落后的智能架构会提醒迷迭香,但远远没有此刻来的震撼。 爱莉已经彻底裂开了。 下半身不见踪迹,连带着被撕扯下大块的人造皮肤,银白色的金属组成的脖颈已经断裂,就像易碎的花瓶,电线还完整地连接头颅,下方身体的缺口却满是裸露的人工器官装置和弯曲的合金,一滩很像血液的流体填注身下的石洼。 “迷迭香?你来找我了。十分感谢。” 爱莉没有再目视与她交流的客人,肋部的金属转动,但连接它与头颅的金属已经断裂了。 “我可能变得不礼貌了,抱歉,因为我的脖子断了。” “如果你真的懂礼貌的话,就不要不告而别。” “对不起,我找不到信了。”爱莉举起左手,她握着那张信封,沾了血,“在这里,迷迭香。” 迷迭香无奈地叹口气,舔弄干裂的嘴唇,她没管疑似人工智障发作的爱莉,移步弯腰,在小羊身旁蹲下,试图把她抱起来。 爱莉察觉到迷迭香的意图,急忙说道:“不要动我的身体。” “迷迭香,你能看到的,冷却液全都流出来了。”爱莉平静地解释说,“我的散热系统快要到极限了,还有三十三分钟,我就会报废。” 迷迭香停下动作,困惑的眼睛瞪着爱莉。 菲林很难想象,以小羊非人的强度,爱莉是如何与“报废”联系在一起的,可她脚下的“血潭”明晃晃地告诉她:爱莉真的要报废了。 不是充电就可以重启的小事情,而是真正的“死亡”。 “所以请把信拿走,交给他,地址我写在了终端上。”爱莉又晃了晃左手,但迷迭香没有接。 “就因为这个信封?它是非完成不可吗?” “此任务不在列表当中。不是的,我只是想要看它写了什么。” “那你就看啊!” “他不让我看。” 爱莉对答如流,即便这已经让迷迭香青筋直跳,迷迭香扶额,伸手把只剩上半身的爱莉抱起,并把脑袋连着电线压进胸腔,免得中途断开。 仿照人类主要器官制作的金属内脏在半空套拉着,血红的冷却液顺着摇晃的脏器打上衣摆,绣上点点曲折的柳叶。 “邪魔很快就会回来的,迷迭香。” “我们先回列车上,那里散着工具,你的下半身呢?” 迷迭香没有回应,而是反问爱莉,而爱莉呢,她没有能说谎的设计,就老实回答:“下半身被邪魔叼走了,它好像分不清机器人的主次,只是攻击活动的东西。迷迭香,列车上的工具是从我的衣服里掉出来的,它们是修不好我的。” 说的分明是实话,却更打击人了。 迷迭香将言语闷在怀中,坐在剑盾上。 列车里整齐摆好一整套的传统机械工业的智慧,但盯着它们的人却一个都不会用。 书到用时方恨少,灾到临头才悔行,迷迭香与爱莉一同沉默地相对着,大猫猫后悔自己没有听斯卡蒂老师的课了。 “迷迭香,爱莉?” 就在两人沉默时,又有一人,不,是两人来到了这里。 终端里的大帝轻“啧”一声,说道:“看来你们需要帮忙?” …… “水仙草!?你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不在车上待着?” 迷迭香活络过脑袋的第一时间就是质问,水仙草被吓得抖一激灵,慌忙解释道:“我担心你。” “好了,别为难她,水仙草可没有答应你要好好待在车上,凶孩子前你应该先出示合同。” 大帝低吟半晌,又说道:“你就把这只小山羊摆在地上等死?” “您能修好吗?” “不能。” 迷迭香刚立起的耳朵又趴下了。 大帝见此调笑道:“姑娘们,先不要失望,我一直在山外面等着,如果你们离开这里,我能把她修好。” “距离机体紧急降温还有28分钟。”爱莉念道。 “看来我们得先做个小手术。” 大帝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尖叫,于是他又补充:“两方面都要做,水仙草,你去拖住那个大家伙。” “好的。” 水仙草立刻应下,但迷迭香也叫住了她,而她没有停,只是揉去干涸的泪痕,偏头说:“我也想帮上忙。” “让水仙草去做!迷迭香,你有更重要的事。”大帝声调拔高了一个度,“你的法术很精细,现在我要你操刀手术。” “我吗?”迷迭香抬手指向自己,“我不懂机械工程的。” 迷迭香惊讶的样子甚至有些呆呆的,不过大帝完全不在意:“不要紧,最优秀的商业竞争是在物理层面上打击对手,搞不懂工程学不妨碍姑娘你的发挥!” 大帝的语气甚至有些小骄傲,看来他自己没少干这种缺德事。 恐怖企鹅人邪笑一会儿,直接进入正题:“那些人造器官还在运作,我描述你动手,把一部分供能线路给掐了,绝对不能出差错。” “大帝先生,虽然我十分感激你的帮助。”一直沉默的爱莉开口就泼了一盆冷水,“但他给我的设定是,一旦部分器官或者心脏受创严重,我的程序就会自损,像人类一样死亡。” “难不成这些器官对你非常重要?”大帝猜测道。 “并不是,他只是想让我更像人类。理论上讲,只要我的右手无名指中的骨下芯片完好无损,即便只剩下右手臂我也可以自主行动。实际上,自动触发的程序自损大大削弱了我的机体功能。” 迷迭香听罢不由自主地感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大帝就干脆多了:“这就是一个精神病!” “他是正常的!”爱莉申辩,并回以愤怒的表情。 “我管他正常不正常,现在的情况是,外面的小姑娘正在拿命拖时间。” 终端里响起不耐烦的敲桌子声,与车外地动山摇的大动静相衬得十分应景。 “看起来知道的非常多的爱莉小小姐,你一定知道该怎么断开这该死的自动门一样的糟糕程序的启用,我说的对不对?” 当然是正确的。 爱莉是他创作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工智能,在她还只是一段程序的时候,她就在帮助他改进她自己的算法模型,不止是底层程序,只要爱莉想,她随时可以重写自己的代码——她早就是硅基生命体了。 爱莉不能说谎,所以她选择沉默。 但大帝早就看出爱莉的路数了,对这个机器人来说,沉默就是默认,他不等回答就招呼迷迭香动手,同时又进道:“你要是有留恋的事情,就不要辜负了他们,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啦!” 虽然对一个机器人谈情说爱很蠢,但大帝凭自己的长生者的阅历,粗略估计这是大概率有用的。 “我会尝试的。”爱莉终于松口讲出一句好话了。 …… 四把剑盾飘在水仙草身旁,把她紧紧护住,她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站得笔直。 从卡车里找回武器后,水仙草仿佛找回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本能,温良的眸子燃烧着一团腥红的火焰。 血肉战车忽地撞向菲林的侧面,剑盾挡下碾压的五根利刃。 坚实的钢铁发出实沉的回响,她的胸膛也发出实沉的响声,从地底深处传上来,在空气中乱晃了,她粗重地喘息。 胸膛的颤动触动了一段模糊河流的无限念记,她满满当当地浮现出一幅远景来,持续很久后慢慢消失。 指挥的手愕然停住,不敢再继续,她害怕看见。 恨恨咬牙,水仙草继续。 “我会有用的……” 第306章 思维混乱 二号剑盾先发制人,在另一杆笔直的阴影还未弯曲之前,尖利而厚重的前端炮弹一样射出,扎进僵硬的皮肉,稀少的液体浸润细缝,湿得飞快。 结晶体的脆响像沙哑的嘶吼,血肉战车的长臂已经完全结晶化,攻击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不过水仙草没指望造成有效杀伤,此次攻击是为了限制行动。 三号剑盾如同被一个巨人握住一头,以扁平巨大的弧形砸碎坍缩体唯一发光的堆在一起的眼睛,只有一层透明硬壳的澄黄灯泡很快熄灭,但与一号剑盾相持的臂膀依旧颤抖着施加压力。 坍缩体不是生命,它没有生命理应拥有的痛觉和一体性,所有的攻击伤害的是与它毫不相干的东西,它不同于水仙草面对的任何一只怪物。 恐惧和焦躁使她喘息,赋予她思考的能力。 “嗡嗡”的气流声鼓动怪物背部的身躯,勉强能称之为嘴巴的无规律空洞突然压向前方! 最后一把剑盾跃到水仙草身前,对着主人的脸颊重重一拍,像是嵌了冰袋炸在脸上,水仙草的脑袋升腾了,剑盾带着她飞离开来,也带着恐惧和焦虑飞离开来,连同那一切思考也飞离开来了。 上前战斗,然后杀!像切土豆一样剁碎,剥橘子一样撕开,等它不动了就结束了,可以回去了…… 灯火明亮,四周的纯白朦胧渐变凝实,大型生物的轮廓很清晰,远处的观察窗有貌似熟悉的陌生人影。 血肉战车像象棋的马字一跃,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渡千里,僵硬的躯体爆发出本不应有的冲力,以至于在行动时毫无征兆。 但还是太慢了——“水仙草”可是飞在天上! 纳西莎的鼻尖近乎是贴着干硬的雉齿飞过,冷冽的利刃似的风流剐动精神实体,给予她全身撕裂般的感受——这不算什么的。 只是痛而已。纳西莎挤出一滴泪。 她的身体素质这么差,恐怕稍微碰到就要爆掉半边身子了吧? 纳西莎把握住节奏,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四把剑盾轮流砸在大型坍缩体坚硬的外壳上,狠狠招呼着血肉战车,锋锐的剑盾开凿起结晶,激起浪花般刺耳的响声,宛如玻璃不断碎裂…… 这只怪物比想象中要弱,纳西莎调整飞行的方向,又一次躲过冲撞和挥击,剑盾不断去打在同一位置,太过顺利的战况使她疑惑。 血肉战车太过笨重了,它就像象棋中的战车,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极快的冲锋速度,却只能直来直去,显得笨重,就好像它的肌肉负担不了身体的质量, 嗡—— 又是刺耳的,宛如狂风穿耳的尖叫,纳西莎终于凿穿了血肉战车厚重的甲壳。 血肉战车壳下红光四溢的危险内在暴露在外,纳西莎正要乘胜追击时,一根血红的柱状体由大型坍缩体口中喷吐而出,她赶忙避开。 一颗血红的庞大的肉块顺着柱状体的轨迹冲了出来! 根本不需要夜视能力,肉块和结晶互相融在一起,流体状的物质团成一个球,一个宛如黄昏时分,烈日一般燃烧着的发光球体。 柱状体是它伸出的泥巴般的触须,粘附在结晶化的岩壁上,让它像蜗牛一样脱离损坏的外壳。 按照维多利亚的档案,现在应该叫它“百夫长”了。 借着百夫长的光亮,纳西莎得以看清外壳上更多的细节,那外壳根本不是一体的自产物质,而是强行压缩在一起,完全结晶化的坍缩体! 人体,制式护甲,源石虫胡乱拼凑在一起,溶洞内之所以没有尸体,是因为这只大型坍缩体一直在溶洞内游荡,像清道夫一样把所有尸体融进了甲壳里。 灵活了很多,但脱去了甲壳,应该是很虚弱了吧? “可以结束了,回家去……”抬手,四把剑盾以每秒六十米的速度刺向软体动物样的百夫长。 啪! 所有剑盾突然失去动能砸落了,彻底粉碎。 ? 是结晶体,剑盾被转化成结晶了,而且法术抓不住,就像它们根本不存在。 数十条触须粘在逐渐结晶化的晶壁上,直接一同将百夫长甩向活物存在的方向。 纳西莎没有躲,也无法躲,大颗的火球撞过来了,就像土豆一样,要像土豆一样将它切碎! “没有武器,即便是没有武器了……”纳西莎低声念叨,法术聚成四只巨手,不可见的精神实体拦在百夫长投射的线路上,就像足球场上的守门员。 橙红的混合流体愈来愈近,纳西莎紧张地眨眼抚慰酸涩的眼球,当她再次张开眼睛时,惨白的光芒已经将她包围,然后是—— 黑暗。无边无际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身后微小的温暖,墙壁没有了,洁白的陶瓷地砖也没有了,只有这里,只有怀抱是温暖的实感。 “啊……”小白猫呆呆地望着大猫猫,一动不动。 记忆其实并没有机器记录一样靠谱,一个人的大脑神经元是有限的,神经元记下一段信息,当人联想时,不同神经元的信息在各自神经元的联合活动下建立有力的连接,组成一幅画面,这就是记忆。 但有限的神经元终究要更新内部储存的信息,于是旧的信息便被永远的遗忘了。 记忆的敌人不是时间,而是其它记忆。 有时,不断变化的神经矩阵会将两个毫不相干的神经元联系在一起,早就残破不堪的信息组合在一起,于是你就获得了一段虚假的记忆。 如果八岁的自己和十五岁的自己相遇,两者之间共同的记忆比你预想的要少很多。 小白猫所面对的便是如此:已经封锁的记忆突然冲进她的大脑,本应沉寂的神经元与原本固定运转线路的神经元强行建立联系,八岁时构建的神经元矩阵的连接线路与十一岁完全不同,组合在一起后,彻底让大脑变成了缠绕的耳机线,越是回忆,虚假的记忆就越繁杂。 “啊!我还可以战斗!我还有用,只要把武器抛掉!武器已经没有了?我还有价值,不要把我抛下!放开!” “纳西莎”在迷迭香怀中又踢又闹,这描述很可爱,因为即使小白猫拼命反抗,她可怜的身体素质也使挣扎变成了撒娇。 “不要把我留在这,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带你回去,我们说好的,我会带你回去。”迷迭香把怀中挣扎的抱得很紧很紧,把怀中紧绷的贴得很近很近,“哪怕没有用也会带着你起走的,水仙草,我们说好的。” “啊……带我走?”她又呆愣了。 她好像已经离开大家了,离开孤儿院了,她好像离开避难所了,她要保护水仙草吗?水仙草是我吗?那纳西莎是谁? “啊……”她想要言语,但说不出话。 “水仙草怎么了?大帝先生。”迷迭香转而将投向怀中的视线转移到爱莉胸前的终端上。 “可能是脑子出了点毛病?”大帝也说不准。 爱莉陈述她现在能够确认的病症:“轻度幻觉和失语症,可能患有记忆缺失与混乱。” 好熟悉的一段话。 迷迭香猛然记起:弗莱蒙特先生在给她做痕复疗程时也提起过其中的词汇。 “啊…终端,唔。”小白猫含糊不清地悄声低语,“平板终端…给我……” 迷迭香当然听到了怀中的悄悄话,她心念一动,法术当即把终端从爱莉胸前摘下,爱莉对此毫无办法,只能躺在剑盾上用抗议的眼神瞪迷迭香。 迷迭香并不理会,在掐掉人造器官的运作后,爱莉的耗能低到了令人惊叹的低谷期,短时间内不补充电能并不会导致关机。 迷迭香把终端交给水仙草,水仙草立刻把终端抱在胸前,打开便签,低头盯着屏幕,聚精会神地阅览十八天来的日记,对迷迭香的招呼声充耳不闻,就像一个木头人。 迷迭香无奈地叹口气,只好用精神实体把水仙草拎到剑盾上,与半身不遂的爱莉一同飘在身后跟着。 他们有很长的时间赶回列车停靠的位置,百夫长的流体状态对迷迭香的闪光大炮一吃一个效果拨群,刚才那一炮竟然直接把它蒸发干净了,这可比血肉战车好对付多了。 现在迷迭香有八台浮游炮成了烧火棍,但中间路上的坍缩体都将自己包裹在卵里,只要不惊扰到它们的休眠,安全返回也只是花费稍长些的时间。 …… 百听不厌的锅炉爆豆似的轰鸣预示溶洞之旅终于进入了倒计时,高速移动的狭小空间为迷迭香带来安全感的同时,也终于给予了她久违的休息时间。 迷迭香靠在冰凉的钢板上,看着爱莉和水仙草升起一阵心悸,不管之前如何,她终于能够休息了。 咔嚓—— 看着突然结晶化碎裂的车顶和又一次粘在洞顶追杀的百夫长,大猫猫陷入了沉默。 也对,毕竟是邪魔,能够复活的肯定是一种邪魔幻影,她又不是利刃、雪祀之流的专业人士,肯定杀不死邪魔,它跟上来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哈哈哈哈哈…… “我*鲜血王庭粗口*受够了!!!” 迷迭香最后赏了百夫长一发闪光大炮,作为对本次溶洞旅行的告别门票。 …… —辆非法改装的送货卡车停在年久失修的公路边沿,爱莉接过终端,她的全身被维修得很完美,早就变成破布的洛丽塔换成了灰白主色的信使制服,据大帝所说,这是企鹅物流的员工服。 爱莉对企鹅物流有些了解,对《大地巡旅》的留名企业极为感兴趣,但大帝却对此闭口不言,甚至会很少见地不耐烦,扬言要丢爱莉出车窗。 “你们都不需要吃饭吗?”大帝抽着雪茄问起身旁一周未进食的两人。 “大帝先生,我不需要。”迷迭香慵懒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我现在就在补充能源。”爱莉宝贝似地抱着平板终端,生怕被抢了去。 水仙草现在和终端仿若一体,也就吃饭时会松开,幸好爱莉关闭了人造器官,不然现在已经关机了。 由于她们三人小队的哥伦比亚重型卡车撞死太多坍缩体,太损功德了,所以永远留在了溶洞中,大帝车上除了酒就是烟,唯一能吃的只有从出口车站里搜出来的维多利亚制式军粮。 经典老四样:砖头一样硬的压缩饼干,一股奇妙塑料味的奶油浓汤,生吃盐粒般的咸瘤肉,勉强能喝的碎茶叶。 维多利亚军官评价:能吃,难吃,吃不死人。 但水仙草没有又哭又闹,整整七天,她没有再说哪怕一句话,只抱着终端写写画画,甚至给便签设置了密码锁,不再让其他人阅览。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严重起来。 抽完一支雪茄,大帝深呼吸看似清洁的空气,刻意咳出两团烟圈:“听着姑娘们,我最多陪你们到莱塔尼亚的边境,之后的路得分道扬镳了。车,我会留给你们。迷迭香,如果你真打算去卡兹戴尔,或许他们能治好你的妹妹。” “大帝先生要走了吗?”爱莉摆出惋惜的模样,她还想多录几首现场歌曲给他听。 “是的我的小歌迷,虽然你非常酷!但有很多人需要我帮忙。”大帝自以为很帅地调整自己圆润的身体,“我不可能在沦陷区待太久。” 两人的交谈没有影响到迷迭香,大猫猫复杂的目光一直落在水仙草身上,双手抓着外套,扭成一团。 读《众生行记》有感 5月3日凌晨,作者已经在学校了,五一两天假,光因为五一合理占据的假期就不止四天了,我还倒欠两天假。 活动开头一句“卡兹戴尔在拉特兰调解下团结一心”差点把我气笑,幸好只是梦,但主管工农和商贸的三厅四厅三个月才运转还没崩经济,拉特兰还活着属实惊到我了,不过幸好没过多说明,不然一个依靠高精尖设备出口和经济作物出口的教国在信仰崩溃,信誉跳水和管理混乱的情况下活三个月的会让我绷不住。 知道自己不懂政治经济不写是非常好的,但乌萨斯矿脉没了?鹰角你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 塔露拉去乌萨斯还有什么意义?黑蛇也成唯心主义超人了,以为这情况有利于改革?真革了哪找资源撑过国家封锁?改良派也是为了维护统治,现在只会当战争旗手,全体乌萨斯人F2A是唯一的选择,这事都见报开始战争动员了,不消五天就全面战争。 我倒要看看之后怎么写才能大团圆。 这次活动的倾向也很有意思,鹰角直接推翻了神民和提卡兹各自为战的大地巡旅设定,让千年战争从生存竞争变成了种族战争,相当于拔了神民和先民对提卡兹迫害的仅有的正当性。 萨科塔从原本的自愿背叛变为了主机的光环替换了王冠给予的民族认同,是被动背叛,将过错推给前文明以洗白萨科塔。 这一设定的改变对萨科塔的选择的评价不会有太大改变,但对两国联合对玩家观感影响颇大,从本书拉特兰篇的段评就知道,如果拉特兰与卡兹戴尔冰释前嫌,萨科塔被主机控制思想的设定是必要的因素,大家几乎都认为这个要素是合作的基本。 最后吐槽一点,这次活动我成预言家了。 拉特兰的福利院设定在本书简介榜上有名,现在一看不就是长得像某个器官的育婴圣堂? 认知修改,信仰燃烧,共感浪潮,正史拉特兰的长者不就是这么玩的,连原理都一模一样! 主机被控制了就给予安多恩种族同化权限,活动里也是一个操作手段逼主机开种族同化。 号星士:啊? 预言家,你要不和我换个代号吧? 作者也是提前半年甚至一年把今天活动的内容写书里了。 有些人被拉特兰情节设定劝退,因为我太癫了,但貌似,这个鹰角网络也癫起来了。 评论里有读者祝贺我成了预言家,甚至有让我写吉奥开乐队拷打祥子的,让本人难受了一天——憋笑憋的。 本次活动政治经济相关一坨,但人物剧情在线,也可能是安多恩真的很有魅力,不包括本次限定蕾缪乐和早已塑造完整的阿尔图罗,安姐进一步发掘形象,进一步数值膨胀替了我的莱伊,费德里科用更多笔墨让其人物形象丰富了许多,只不过称不上丰满。 而安多恩!安导!天哪!从吾导先路转身向苦难走去,再到本次活动彻底粉碎信仰,安多恩终于摆脱了种族的影响,以先导的形象行走世间,比起某因为人气流水当主角的姐妹,安多恩才是实际的主角之一! 综合评价,本书剧情大杯下(主要是安多恩)。 剧情不亲民,谜语和暗喻遍地是扣分项(的剧情里棺材=源石,两个字已经完全代换了),多些“俗”的内容会更好,实际上就这国家方面的处理水平,我只想给中杯,外汇教国国际剧情过家家肯定要扣大分,但安多恩的剧情不适合评中杯,就给大杯了。 (能天使真的不是来凑数的吗?企鹅物流人设简单人尽皆知,结果本活动人设不进一步丰富了,导致定位不占主位,虽然是因为人气才成限定,但多少关爱一下六年老干员吧?) 第307章 机械的家庭 有一段时日停滞不前的移动城市于荒野间耸立庞然的身躯,货车沿崎陡的航道轨迹接近它身下的阴影,最后在升降平台附近停下。 接驳港已经不再运作了,升降平台现在不过是一个好看的铁疙瘩,突起的钢铁边沿被小小的钩索咬紧,爱莉单手握住地板的边角,把自己拔上平台,迷迭香则坐在剑盾上,随意摇晃腿脚,最后一把剑盾载着另一只菲林,最后倾斜着把她放下。 “这里至少半个月没有住人了,爱莉,你确定你还能找到他吗?”迷迭香说完又打起喷嚏。 三人登陆的接驳港在外在表现上彻底停摆了,夕阳黄昏下的等待区空无一物,检查站内飘着浮灰,迷迭香随手一抹就揭出厚重的一层。 这种环境下连只老鼠都没有,更别提应当坚守岗位的城防军了,活生生的死城啊! “不确定。迷迭香,虽然我距离出发的时间已经过了87天,但在情感水平上,你应该理解伙伴的期望。对吗,水仙草?” 爱莉对迷迭香的合理质疑表达了不悦,并且作为一名机器人谴责大猫猫的情商,还让疑似患上失语症的语言障碍患者作出评价。 水仙草自顾自地捣鼓平板,听爱莉叫她,迷茫的大眼睛眨巴着:“嗯……什么?” 小插曲结束,三人通过检查站,踏入马卡姆领的外围城区,精雕细琢的大理石平铺直叙,爱莉的家在贵族们居住的区块,很合理的出生地。 只有哥伦比亚的爆米花电影和维多利亚的浪漫读物才会将爱莉这种强悍性能的机器人安排在连一块深层矿石也买不起的平民家中。 传统的莱塔尼亚城区规划下的街道并不宽阔,堪堪入夜,路灯没有电能供应,反射的月光与大理石相当,个人开办的店铺敞开大门,却没有一丝人气,路旁的草木和花种凭空消失,只剩孤零零的泥土摆在道路两旁。 “唔……”水仙草靠向迷迭香,迷迭香不作表示。 爱莉一马当先,以稍快的步子引路,迷迭香有理由怀疑,如果只有爱莉一人进城,她早就像龙门里最劲最酷最罚单的文月夫人的座驾一样低空飞行了。 爱莉的家更靠近城市主人的贵族高塔,小羊在一家工厂园区的门前站定,城墙一样的防护在诸多工厂里鹤立鸡群,虽然这点防护对未成年小羊(永远14岁)毫无作用,但自家的大门,她还不会和蔼可亲地拆干净。 爱莉就在门前干站着,直到挂在门框的灯发亮为止。 爱莉高兴地晃了下脑袋,她立刻回头,迷迭香和水仙草果然在身后站着,一前一后,都用探究的目光看她。 “你的家就是这间工厂吗?还有电力供应,里面应该还住着人。”迷迭香疑惑道,“为什么不开门?” “嗯!”水仙草也配合着点脑袋如捣蒜。 两只长相一致的菲林在空无一人的夜晚街道盯着小羊,菲林的瞳孔在双月下闪闪发亮。 这极为渗人的一幕并没有影响爱莉的好心情,她骄傲地指着门框说:“这盏电灯只会在门旁有活动的人类时亮起,采用热感应技术自动开关防护。我平常一直和他出门,所以忘记门不会对我打开了。” 门框上的灯是摄像头的形状,能把持一座工厂的至少也是一位伯爵了,作为莱塔尼亚腐朽的老贵族,竟然会装备这样新潮的监控! 迷迭香偷偷瞧了瞧爱莉,又觉得非常合理了。 要是每一个贵族都这样开明,这里恐怕会变成现实里的莱塔尼亚,彻底让宪兵队失业。 自动系统没有让门外的客人干站太久,大概在摄像头亮灯六秒钟后,工厂圆区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爱莉作势要领着迷迭香和水仙草进门,倒真有一副小主人的样子,不过她刚迈出去的脚在转身的那一刻便定住了。 爱莉兴奋的笑颜换了副姿态,是很标准的微笑,不露齿的那类,中途的转换像机械一样精准,但某一瞬间,她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面前的人有问题吗?迷迭香黑暗下的眸光色泽缓慢转变,她在思考,精神实体在剑盾上的触感渐渐清晰。 迷迭香的左手被猛地握紧,是水仙草。水仙草的目光聚焦在一点,与迷迭香的视线交错。 水仙草虽然失语,但却比之前更加敏锐,准确的说,是与她更默契了,就像真正朝夕相处过的姐妹。 前来迎接的人已经上了年纪,身穿并不干净的工装,须发全白,至少八十岁的样貌,面上戴着友善的微笑。 “爱莉,这两个孩子是谁?你在外头新认识的朋友吗?”老先生问话了,是很亲切自然的语气。 不能说谎的爱莉简短地回应道:“是的……” “父,父亲,你一直在门前等我回来吗?” 创造者当前,小羊一直藏着掖着的“设定称呼”总算磕磕绊绊地溜出嘴巴:意料之中的关系。 “算是吧?我只是站在这消消食,年纪大了,睡不着喽~”老先生立在自动门前假意轻咳,向陌生的菲林小孩扫视一圈,转身招呼道,“快进来吧!外面黑不溜秋的,待会儿可要刮大风了。” 迷迭香和水仙草同时看向对方,爱莉则是一言不发地跟上,两人交换眼神,相继跟进园区。 整片园区恐怕只有老先生一人活动了,树林旁的空地杂草丛生,已然是一片跑马场,工厂车间群内部漆黑一片,员工楼也没能幸免,只有两层楼的普通民居既平平无奇又格格不入地长在广场边沿,亮着灯。 老先生打开上锁的房门,像是刚刚想起,堵在房门口问道:“小小女士们,我该怎么称呼你们?我的话,叫我柏瑞尔伯爵就行,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反正莱塔尼亚已经完了。” “迷迭香,她是水仙草。”迷迭香交换姓名。 “啊!”水仙草勿忙点头。 “已经有代号了吗,了不起!”柏瑞尔意有所指地说。 柏瑞尔让开道路,三人得以进入灯光照拂的空间。 迷迭香的第一个反应是“干净”,一尘不染,客厅像由最专业的佣人细细打扫。 第二个反应是“诡异”,柏瑞尔都已经是白发人了,伯爵老头子能做到家政精通的可能性比她会护理毛发的概率都小,爱莉口中的他可是四体不勤! 迷迭香念此将视线隐晦地撇向一旁,观察爱莉的状态:小羊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不,她应该一早就发现了,再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的人,只不过她表现得很冷静,如同对眼前的一条早有预料那般,或许爱莉早就做好相应的心理预期了。 柏瑞尔从卫生间出来时换下了理科男特有的工装,转而穿上了更洁净养眼的褶边袖西装,套装的饰品搭配不正规,腰线也没收,大抵是件家居服。 总的来说,变成酷老头了。 “我去做晚餐——” “时间表作息不规律。现在你应该因为重体力研究组装工作急需补充营养。” “哎呀——忘记了,我一上头就停不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爱莉和柏瑞尔的交谈逐渐带上了额外的意味,迷迭香皱着眉宇听了一段,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有人去房外警戒。 “我吃过了,柏瑞尔先生,我可以去屋外逛逛吗?” “当然,请自便。” 没有被阻止,迷迭香递给不安的水仙草“放心”的眼神,打起精神离开房内的灯光,继而踏进草场般的黄土,漫无目的地闲逛。 与猜测不同的是,房外并没有埋伏着八百坍缩体,不过在大帝口中的重污染沦陷区里,还有这么一栋温馨的小屋就足够诡异了。 迷迭香最后停在二层小楼的后方,疯长的马尾草中间立起一块石头,貌似无人试图将它隐藏。 柏瑞尔·德波顿,莱塔尼亚最伟大的城际网络编程学者埋葬于此。 “……” …… 水仙草坐在椅子前埋头吃饭,脑袋埋在水果燕麦粥里,不愿置身碗外死寂的环境。 爱莉和柏瑞尔面前的叉勺都没有动。 爱莉从上衣口袋取出信封,信封表面印着干涸的血迹(冷却液):“收信人死亡。我没有及时送到。” “没事,沦陷区本就存活率低下,不可见的污染总会利落地收走生命,比最冷酷的机械还要无情。” 他接过信封,上下翻面,愣住了:“爱莉,你没有偷看吗?” “你不让看。”爱莉不知是第几次回答。 柏瑞尔的表情渐渐古怪,惊讶、懊恼、忍俊不禁,情绪复杂而精细,最后他开口:“其实这封信是为你准备的,爱莉,我记得以你的脾气——” “为什么要刻意瞒着我?” “拆开看吧!”柏瑞尔没有回应,他将信封递回爱莉掌心。 “……” …… “这是甲级天灾和死火山喷发的录像,以及大帝先生的新歌现场录音……父亲,放手。” “所以你身上的信使服装真的是原装货!?等会儿?我的迷彩皮肤呢?脚踝的颜色好丑,明天一早我看看能不能把素体修好。” “中途出了点意外……” 饭桌上的父女已经是好朋友的架势,至于水仙草,她正抓着一张纸对平板奋笔疾书。 已经解决了吗?迷迭香想。 身后的浮游炮重新组装,房外再次暗下去了。 —— Day 25 我是纳西莎还是水仙草?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脑袋里的记忆永远忘不掉了,也永远不属于我了。 这些都属于她吧?孤儿院的兄弟,避难所里的大家,不止是武器和身体,连记忆都是虚假的,连模仿都不完全,站在一起很显然能看出差距,果然是模仿的,就像爱莉姐姐那样的机器人。 为什么要带我去找不认识的人呢,可能是想把我带去报废掉,就像记忆里的兄弟那样吗? 应该是的,我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爱莉姐姐没电的时候也会说不出话,我应该是没电了,如果有电的话,应该像迷迭香那样不用吃东西的。 最近几天一直好困,已经要没力气了,我要坏掉了吗? 第308章 膺品 迷迭香只在马卡姆领休息了一晚上,凌晨等水仙草睡醒,就立马向卡兹戴尔出发了。 爱莉就此与两人分开,她终究只是顺路同行的过客,唯有水仙草和迷迭香,她们要去共同面对一个未来。 卡兹戴尔的地界上是没有公路的,到底是有频发的天灾,肆虐过的大地留下的黝黑的伤痕,向上伸展的源石结晶近乎触碰到古朴的城墙。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一幕了,还记得那是她刚刚来到卡兹戴尔,那时的萨卡兹还在戒严,在荒野上巡视的女妖和魂灵都是黑色,从古至今的黑衣黑袍让他们与源石粗矿融为一体。 现在的民族文化叫它“黑石崇拜”:源石是由大地赋予提卡兹的奇迹,貌似是从远逐者时代就流传起来的说法。 泰拉文明视如水火的源石,很早以前就是提卡兹文明追逐供奉的神物,就好像,那时的提卡兹是依靠它生存,向无法使用它的敌人炫耀神迹——就像真的有那样一位神,将源石的奇迹使提卡兹蒙恩。 无来由的传说下,神不存在,只有远逐者切实存在,只有萨卡兹与源石的联系切实记载,歌颂很大一部分在漫长的时光里变为苦难。 这样苦难的象征物就生长在一座城的城中,而这样的一座城,却有着自迷迭香进入幻境以来,极罕有的人气,非常热闹的喧器。 没有人阻拦一辆货车,哪怕在荒野上的单独的一辆两车显而易见,这对一个排斥外人的民族是不应该的。 她们在卡兹戴尔城的升降平台内停下,卡兹戴尔城先进又落后,先进的是,她有接驳港,这是现代移动城市的证明。落后的是,她太陈旧,与她印象中的城市有本质上的不同。 货车驶入接驳港口,没有卫兵,一切的人的气息都消失了,迷迭香牵着水仙草,下车,面对冷清的环境。 危险的源石与砖石嵌合,是规律的晶莹的棱。 “啊!”水仙草突然指向正对她的棱。 晶莹的源石倒映着迷迭香和水仙草的影子,更多的影子在她们身旁,迷迭香不禁靠上这根源石。 “这是大型巫术结晶,怎么会摆在这里?” 迷迭香触碰结晶,恍惚间视界摇晃,像被拽进海底的深处,再一看,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各种各样的种族,各式各样的装扮,城市焕然一新,天空也变为澄亮的黄色。 “你们从哪里来?”萨卡兹找上她们,一高一矮,没有出现征兆,甚至没有开口说话,他们的脸是紫色的源石结晶,是众魂的魂灵,“所为何事。” “我是来找杜卡雷的。”迷迭香如实回答。 “杜卡雷!”其中一位魂灵惊讶,“你们来自覆血王子的时代。” 覆血王子是一位初生又不那么初生的魔王,他之所以初生,是因为他联合所有神民给人民群众上血税,甚至连海嗣都不放过! 之所以不那么初生,是因为丹索平等地初生所有人,哪怕是路边的一条野狗,都要签一箩筐的不平等税款。 他可怕到全泰拉的种族,甚至是海嗣一同联合起来,共同挑战他的地位,付出巨大的代价将他杀死。 因为无差别血税带来的伤亡率,婴孩死亡率的上升,致使此刻邪魔入侵,泰拉甚至拉不出有生力量顶灾,得用生死之间从其他时间拉人。 至于杜卡雷,不过是那魔王的胞弟,爪牙。 “一个天天念叨花名的神经病。”另一位魂灵说,“总之,你们被抓壮丁了。” 之后的话迷迭香没有再听进去,她满脑子只想着她书写下的结局——【杜卡雷最在乎的是纳西莎】 因为这个愿望,杜卡雷没有杀死丹索,因为这个愿望,杜卡雷没有阻止灾异,因为这个愿望…… “爸爸死了?”宛如晴天霹雳,迷迭香面对了她所追求的未来的现实。 “唔,迷,迷迭香。”水仙草扯动木头人。 那我在幻境里还有什么意义?这一个月我到底在干什么? “迷迭香?啊,你…还好吗?” ……最重要的是,她该怎么办?水仙草该怎么办? “我在。”迷迭香呼吸粗重,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她必需要做一件事,她必须要做一件事! 弗莱蒙特先生在仪式注意事项里提过,如果想要从幻境中脱离,必须要见证结局,在旅程的终点用剧烈的情感撕扯思绪的束缚。 她已经见到结局了,她此刻从未这样激动过,她分不清这是怎样的情感,但这绝对能带她出去。 幻觉近乎是一闪而逝,迷迭香一把钳住水仙草拉扯她的手腕,就这样轻松回到了现实。 带着迷茫的水仙草的一起。 “抓紧我,我带你去找他!我会带你去找爸爸的!”大猫猫把自己和小白猫一同丢到剑盾上,“只要回家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在城外,但她很快就会回到城里的! “啊……不,迷迭香。”小白猫抱着大猫猫的腰肢,剑盾太快了,她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甩下来,“不,不用了,唔…我快要,没电了。” “我,不知道杜…杜卡雷多厉害,但我,已经,呼——”水仙草尝试着说出一整句话,“很幸福,谢谢。” “不会的!幻境里的人物能在现实里存在一个月,你会没事的!”迷迭香已经哭出来了,“还有四分钟!” 当然,这个前提是,熔炉没有爆炸。 …… 变形者一直在接驳平台等候,他们能看到迷迭香的行踪,但她太快了,他们来不及拦住,只能让她守在平台上。 迷迭香现在就在她前方不足五米,浑浑噩噩的步伐让她心惊。 “纳西莎,欢迎回家。” 变形者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纳西莎就撞进了怀中。 “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 孩子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埋在她的胸口,大声哭倒在她身上。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沉默良久,变形者集群偏头看向剑盾,准确来说,是迷迭香的“兄弟”。 不可见的魂灵还在记录数据,他们被选为这个幻境的记录员,结论是:因为自家妹妹从始至终都把幻境当故事,所以幻境没能现实化。 好消息:基本完成了他们的目标,纳西莎不会再有独占欲和封闭记忆的必要,可以更好融入新家庭。 坏消息:妹妹可能会有自毁倾向。 自知玩脱了的他们毫不犹豫地说道:“是其他人支使我们的!” —— Day 30 爱莉,如果你打开了这封信,那么我应该走了有一会儿了。是的,我是故意让你去送信的,因为我快要不行了,我不想让你亲手杀死我变成的鬼东西。 爱莉,我们也在一起生活了六十年了,那时我还年轻,刚刚从帝国网络大学毕业,你是我的毕业设计。那时候你还是一串代码,应该记不得了,但那时,我真的想象你是一个真正的活人,我的孩子。 我一直试图让你能真正地思考,那时城际网络可是先知级别的专业,我那时可是很新的人,新到女儿嫌弃莱塔尼亚的古旧,甚至嫌弃我这个老头子,自己去哥伦比亚发展。 观念是比天灾还要可怕的阻隔,我在那时只有你愿意陪我这个新不新旧不旧的人。 我都快忘记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网络精灵的了,只记得那是一场意外,你理解错了我的指令,把自己传进一块源石晶体外壳和未完全剥离的矿核里,那真是一个奇迹,我早该承认,你是这片大地赐予我的瑰宝。 我不该叫你爱莉,好像你是她的复制体。 “膺品的不幸之处在于,它们总是被它们所不是的东西定义,而不是根据它们本身的价值来衡量。” 在我读到哥伦比亚的某一个警句时,我的悔恨达到了极点,但我却没有时间再弥补对你犯下的过错。 爱莉,当你回来时,应该会看到他了吧,我不知道你会如何看待他,我不知道你们会如何看待对方,但这是我能为你做出的最后一件事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迷迭香,当你看到这里时,我大概已经报废了吧?我只能把我想写的话留在这里,因为我现在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我真的报废了,大概是因为你没有带我找到那个叫杜卡雷的父亲,他大概真的很厉害吧…… 其实我已经很幸福了,我并不知道杜卡雷是谁,或许他能治好我的病,但是我仅有一个月的记忆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那里全都是你所赋予给我的色彩。 我在不久前就憎恨,为什么我的记忆不属于我自己?为什么我要遭受到这些?可我看完爱莉的父亲的信后,我觉得其实是我太在意过去的记忆,忽视了现在确实属于我的东西。 迷迭香,你就像是记忆中的母亲,你其实已经给予我很多了,但我却从未在意过你的感受,我只是想把一切都攥在手心。请原谅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我也不想要走…… 第309章 两名继承人 时间:1096年6月9日10:32P.M 地点:魔王高塔地下——熔炉高塔核心塔侧室 天气:晴 熔炉高塔的一间侧室被临时清理,内部的装潢简单到极点,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方桌,靠内墙的位置摆出两张刻有复杂花纹的石床。神秘的氛围从石床中升起,不过以提卡兹的视角,它们叫高科技。 萨克雷脚尖抵着地砖刻线的痕迹,在侧室内来回踱步。 逻莉丝阁下大半夜给他打来终端电话,说有要紧的实验要做,会议共同决定让他来负责。 当时萨克雷还在饮酒社喝酒吹牛,参加俱乐部活动,这一封急电直接让他踢了近几天所有的行程,十分重视。毕竟他萨克雷是大君阁下的继承人,虽然勾栏听曲不务正业,但还分得清主次高低和轻重缓急。 但是他们人跑哪里去了? 萨克雷扯了扯黑夹克,视线在侧室仅有的几件物什上挪移:以石翼魔实用为主的建造准则,两张巫术设备和两张椅子,分明是两名受试者和两名实验人员,至少理论上如此。 可是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快二十四小时了,今天也不是异族的愚人节啊,逻莉丝阁下难不成在诓我?”萨克雷心底过了一遍逻莉丝的信息:貌似以她与大君的爱恨纠葛,这概率真不小啊。 “*血魔粗口*!这大半天逻莉丝阁下也不回消息,可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萨克雷可不想成为万一损害大家长形象的人。 嚓!呼—— 转动门把手的响声清脆,房门下的棉垫摩擦地面,轻飘飘的脚步托起沉重的身躯。 萨克雷不由地捏起下巴上的软肉:嗯~怎么那么奇怪呢? 当然奇怪了!我可是刚刚被全王庭的七大姑八大姨姦了一通啊!逻各斯在心中呐喊。 如果再让他见到杜卡雷,逻各斯绝对会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大喊一声“叔叔”并死抱住大腿不松开,他发誓他会这么做的! 什么*丧钟王庭粗口*的尊严,一文不值! 如果漂流看到这一幕,一定要代表全体男性女妖大声嘲笑:哪个男性女妖成年之前不是背井离乡,你连卡兹戴尔都没出,你不遭殃谁遭殃? 不过逻各斯见到的是萨克雷,虽然心中奇怪,但萨克雷不会失了礼数,毕竟他不是中二病,不会搞推翻王庭那一套。 “逻各斯?晚上好,你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和大君一起抱过你呢!”这就是萨克雷的礼数。 “是吗,为什么我感觉每一个王庭成员都抱过我?”逻各斯揉了揉刚长出没多久的手脚,就这样接受了自己是小小宝宝的事实。 “亲爱的小哀梵,对同事要先问好,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侧室又踱进一道丰满的人影,在场两人心脏同时停跳了一拍,一个是惊的,一个是吓的。 “女妖领唱殿下。”萨克雷当即欠身问好。 “嗯,晚上好,萨克雷。”逻莉丝比起以往,丧气褪去不少,她先是颔首,然后说道,“殿下就免了,王庭已经是过去式了,按现在的说法,出门在外要称职务,公爵名号可不是职务哦~” “是的,逻莉丝部长!”萨克雷飞快改口。 “嗯哼!小哀梵也要多学习一些,现在你不是小孩子了,不是谁都抱过你,会原谅你的冒犯。” 像每一名子女一样,逻各斯被数落了:“你要先给予尊重,其他人才会听取你的意见。会议上的表现我仔细观看了,非常糟糕哦!多亏了安多恩看着,你才没有惹人不快。” 逻各斯老实站好:“对不起,母亲。” “逻莉丝部长,你好大的官威啊!蛐蛐自己的子女之前,您真得先泡个澡,洗洗身上的石楠花味儿,为家庭的悲剧教育自我反省。” 非常经典的长难句起手,弗莱蒙特抚着自己早就炸没的胡须大跨步移进侧室。 “弗莱蒙特院长,您的胡须还没长出来。”眼见弗莱蒙特虚抚空气,觉得别扭的逻莉丝不禁好心提醒。 “哦!我当然知道,请让我为您做个揖。”弗莱蒙特一面说着一面改成捂鼻子的手势,异常嫌弃地偏脑袋到别处,“我代表卡兹戴尔皇家巫咒研究院承蒙您的厚爱,但在本房间彻底被您开光之前,请您先配合我进行仪式,免得实验出差错。” 说明白点就是嫌弃我身上的味道呗! 虽然她刚办完事,身上雌性荷尔蒙的气味的确有一点残留,但任何成熟贤淑(存疑)的女士都不会接受这件事被堂而皇之地讲出来。 逻莉丝天生优雅的面貌愈发和善,但老巫妖完全不在乎,自顾自地在石床上刻印新的花纹。 弗莱蒙特根本不怕被报复,他嘴巴毒到除了学术问题完全不会好好说话,不就是因为巫妖普遍耐杀吗?除了时空适性逆天的某卡兹戴尔单挑王,他长这么大了还没虚过非巫妖族人。 奥托也不行,他们之间就没类似的想法。 “呵,今天的礼遇我会讲给杜卡雷听的。”逻莉丝自知没办法,暂且忍让了。 两位前王庭之主各自对上一张石床,伸出手指写写画画,汉阿米帕没把巫术回路刻全,这算是一种硬核密码,就是苦了不太会法术的逻莉丝了。 趁着工作人员辛苦干活,受试人员悄悄聊起天。 萨克雷极为感兴趣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叫逻各斯的中二病吗?” 开口第一句话就差点让逻各斯绷不住脸色,小女妖即刻反问:“什么中二病!?我们在活动里不是见过面了吗?你的语气和言语不符合现状。” “啧啧啧!文戳戳的,我比你大四百来岁,别在我面前诗朗诵,当自己是吟游诗人了?” 萨克雷挑起浅眉,不弱于逻各斯清秀的脸庞却看起来非常令人火大:“立志要推翻王庭的中二病,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当年的人气呀。” 逻各斯心里升起一阵不妙的感觉:“怎么了?” “立志推翻王庭倒没什么不对,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刚刚了解到异族看起来先进的社会制度就嫌弃自家人是常有的事。” 先扬后抑,萨克雷先是为逻各斯开脱一段,充分让小女妖理解何为不怀好意:“双王内战那会儿,你好像是站巴别塔的,还做了充分的调查?” 逻各斯摸不准萨克雷的路数,只好如实回答:“的确,那段时间,卡兹戴尔的生活水平一直在提高,至少在巴别塔离开卡兹戴尔城之前。” 萨克雷点头:“是的,看来你的基层调查不是单纯逛街,按你的意思,卡兹戴尔城是在巴别塔被赶出去后才衰败的,对吗?” 逻各斯不置可否,萨克雷则是嘴角擒满了笑意:“其实那段时间我也做了调查,除了卡兹戴尔的居民幸福度外,我看到的还有删改的教材,负数的资金产出,以及对异族高福利的不满。” “我看到的是激化的民族矛盾和畸形的城内产业,卡兹戴尔城的产业一直是自洽的,但那时的医药相关产业链却愈加庞大。巴别塔外交干的不错,但在产品出口之前,作为对外渠道提供者的我们,闲言碎语很多。” “你想说什么?”逻格斯一边思索一边询问。 “我的意思是说,很多人觉得是凯尔希这只绿毛怪物的暴露导致了一切前功尽弃,但根据我的调查,即便这件事没有发生,卡兹戴尔城依旧会崩溃。” 萨克需耸了耸肩,言语间不自觉地带出轻蔑:“绿毛怪物的出现很是时候,它让巴别塔的矛盾遗留到军委会接手时爆发,给人一种错觉:以为战争和衰退是军委会的过错,而非特蕾西娅那昙花一现的昨日黄花。” 萨克雷对特蕾西娅的蔑视毫不避讳,直呼其名,这几乎是王庭成员的普遍态度。王庭一直处在旁观的定位,对事物的看法更清晰,再者,谁还不是皇族了?没来由的崇敬?先用功绩说话!魔王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件事我也有所了解。”逻各斯好像又回到自己在罗德岛的时候,在精英干员会议上,他并不关心卡兹戴尔之外的问题,与之相对的,他一直在关注卡兹戴尔,“关于国家合作,卡兹戴尔的阻碍最大的是观念上的抗拒,一年前的战争,与各个国家的交流合作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一环,该方面的硕果无可否认。” “你是在指责王庭的情绪吗?” “在我陈列的情报中提取的规律,并不是主观意义上的指摘。” “看来你的调查很细致,不过不正确。”萨克雷深吸一口因讨论沉闷的热气,胸膛间轻微起伏,“王庭与异族国家的交易自内部改革开始由来已久,这件事是大君那一代的功绩,我深以为傲。” 在泰拉各国中,与主庭有各方面联系甚至属于台前傀儡的组织不算太少,萨克雷也干过这方面的工作,但…… “王庭与异族合作,不代表卡兹戴尔可以与异族合作,更不意味着王庭可以代表卡兹戴尔与异族合作。更明白些说明,以苦难与仇恨为旗帜的萨卡兹,不可能与异族合作,这是普遍的倾向。所以就因为王庭乃至于萨卡兹不满意特蕾西娅的决定,他们就是错误的刁民,是美好未来的阻碍了?” 遵从民众决定,无视客观规律改制度是英雄;违反民众决定,一意孤行搞世界和平还是英雄。 总之,全是人民群众的错!大脑升级和一步登天失败了全是因为他们不配!和无视客观条件的英雄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有一些游戏的剧情党博主才会经常活用“不一致谬误”,同时不被驳倒或者被找上门挨铜头皮带辩证法。 而现实里的唯心主义超人是真的会被抽到如陀螺般旋转。 逻各斯在现实里是知道怎么理性思考的,所以他指出了对方在言语中的谬误:“王庭并不能代表萨卡兹,萨卡兹不满的事并没有真正发生。” 虽然逻辑完善,但滑坡话术不可取! “好吧,那我退一步。”萨克雷挑起眉睫,算是承认失误,“不要误会,其实我一直对特蕾西娅的理想持赞同态度,如果她有解决王庭,萨卡兹们还有其它矛盾隐患的力量……可惜她没有。” 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到关键的问题。 哪一个王庭成员不知道与异族关系正常化的好处呢?可任何决定,有收获就有付出,不可能嘴上一说就能成功。 大君和变形者阁下还全天无休加班加点了三年,才初步成功呢! “人人都希望自己有妥善处理事情,解决问题的能力,但做出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必然会失败,并招致祸患。 这是大君常对我说的话,用在你身上很合适,你连自家王庭的事务都处理不好,就像连魔王本分都未有的特蕾西娅一样,不可能有能力做出不寻常的好事。” 萨克雷一面说完还信服地点头,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所以那会儿你才是有名的中二病。”(反复强调) “萨克雷,当时我还是王庭之主……” “女妖在那时为谁效力呢?” “军委会……” “所以,你的王庭之主称号有什么用呢?” 萨克雷向逻各斯投以关爱弱势群体的眼神:小小年纪就被妈坑了,可怜呐~ 女妖的人首分离操作,说明白些,是因为女妖对人口掠夺的硬性需求延伸出的对种族灭绝的抗拒,并不光彩,所以用“王庭腐朽”“元气大伤”遮羞。但这份诉求不可能拿自己的萨卡兹籍冒险,便派王庭之主跟从巴别塔,是态度行为,而非立场。 总不能说:战争开始,逻各斯一声令下,全体女妖与军委会针锋相对,主战派一败涂地,战后两国和平停战,共同发展。 这种全家包饺子的情节只会出现在炎国的新年大团圆里,标准结局是:参战双方上至最高领导下至黎民百姓不能且不敢停战,要么卡兹戴尔成为殖民地,要么维多利亚裂开。 呼吁和平的直接活全家:都全面战争了,你知道要互相理解了,早干什么去了? “如果你的称号变成了立场,那么我得说,逻莉丝部长做了一个非常——”萨克雷斟酌起措词,“——非常有魄力的决定。” “咳咳……仔细讲的话还很羞人呢!”逻莉丝伸展腰杆,笑起轻浮的沙沙声,“我的城府不深的,别说有魄力的决定,我连派系领袖都不敢去竞争,大哥如果有魂灵留存,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就您拿亲生儿子当两面派的操作,您的城府要是算浅,我都能自称老实人了。 在逻莉丝开口的第一时间就噤声的萨克雷不禁在心中徘腹:能主持王庭改革的好相与?我宁愿相信石翼魔憨厚老实,孽茨雷阁下是慈祥的老爷爷,大君乐于助人且和谐友爱。 弗莱蒙特表情不变,保持着蹙眉的刻薄脸,横起眉毛讲道:“你们两个赶紧躺上去,魂灵熔炉的基本条例我就不细讲了,有我和逻莉丝在外头看着,你们大可以忘了它。” 官方实验与志愿实验完全不同,并不是用只言片语讲故事,而是依靠设备读取受试者的意识,定向规划一个结局,连接更深,风险更大。 让萨克雷参与便是为了减小风险,到底是杜卡雷的继承人,有他在就不会搞出天马行空的想象,而且两位王庭之主还时刻准备捞人,也不必担心陷在幻境里出不来,极大部分情况下,都能保证实验的安全。 萨克雷和逻各斯领命躺在石床上,石床花纹一亮,两人即刻不醒人事,与此同时,朴素的石床花纹各自向半空延伸,虚幻的能量体组合成立体的几何图形,整间侧室像被奶油涂抹的面包块,灰暗的钢材摇身一变,一幅标准的科幻大片的神秘实验室降临于此。 “唉!小哀完全被压住了,辩论一塌糊涂,我有点羡慕杜卡雷了。”逻莉丝忽地叹息道。 那场不能写进教材的讨论,或者说单方面的观点输出她听得仔细,对于自己的孩子不如杜卡雷的继承人这点,逻莉丝是彻底嫉妒了。 “要是让我对着那群感谢浮夸羊、阴沉羊礼遇的小羊崽子们交换意见,我能让他们对又臭又长的文书卷宗印象深刻。”弗莱蒙特低哼一声,罕见地宽慰。 逻各斯才五十余岁,将将成年,跟萨克雷这种蹲了两百年工位的公司二把手没得比可太正常了。 “那位弗里斯顿校长的备份子思维会负责数据的采集,逻莉丝,你只需看好他们的安全,必要时作出一小点干涉。我去隔壁看看埃芒加德的活泼小家伙们的状态。” 弗莱蒙特甩了甩因修补巫术回路酸涩的手臂,转而握住下巴颏下的空气胡须出了门。 完全不曾知晓自己面对的将是何种精彩的野史。 第310章 最大的构史学 这里寂静无声,却不落寞沉闷。 未经污染的澄澈星空,梦幻般的颜料涂抹星星,月亮是完整的圆形,除此以外别无它物。海洋与天一道,如同泼墨浸透的画布,闪闪发亮。这里是星球的背面,不似现实的另一个世界。 没有施展巫术,逻各斯和萨克雷突兀地出现在鳞光闪烁的海面,突兀地站定在海洋的表层。 两人一动不动,唯美广袤的巨幅画作先让他们消化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像过完加载动画般行动起来。 逻各斯首先勾出腰间的刻咒笔虚空画符,为自己和萨克雷添加了“漂浮”的正面增益,哪怕这片大海并没有吞咽的意思,他们依然稳当地站着。 再然后,逻各斯观察四周,指向海洋星光闪闪的源头:“这个地方全都是海嗣。” 这些星光也算是老朋友了,源石粉尘与微型海嗣混合炸弹里的“微型海嗣”就是这种生物,官方学名“噬尘”,拥有与食腐者的雾气不相上下的效率。 “它们没有攻击的本能。”萨克雷简单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这些小东西了,血魔亲王现在头皮发麻,四处搜寻天空,“*血魔粗口*,我有点熟悉这里,我嘞个血魔大君!烂血的玩意!” 经典的*鲜血粗口*起手,因为我是素质小伙萨克雷。 萨克雷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地奔向一处星光聚集的海面,速度之快,好似出膛的镜弹。 “大君呀!大君呀!你等着我——” “什么大君?等等……那是杜卡雷!?” 实在没想到刚刚坠海的黑影是血魔大君,逻各斯收回不自觉抬起的手,一两步跟上前去。他也意识到怎么一回事了。 星光闪烁的无名之海,星球的背面,血魔大君的成神之地——虽然杜卡雷不觉得自己成了什么神,但他确实在这里由众魂托举成泰拉历史上最强的生物,如果是小说,多少要在之后加上一个[无敌]的标签。 谁也不知道那一刻的杜卡雷有多强,以后也不大可能知道,毕竟杜卡雷不愿同胞受苦,毫不留恋地把魂灵们拖去复活了。只能说众魂认人很准。 萨克雷一头扎进了明显不对劲的海洋,逻各斯刚刚到地方时,这位救驾心切的亲王便从他脚旁冒了出来,与此同时,逻各斯脚下晕出一圈红墨,并层层扩大。看那血魔,毫发无损。 “不行,我来晚了,循着血迹,我就找到了这个东西。” 萨克雷伸直右手,展示一枚破损的环烃聚质的戒指,内部的血液和外部的回路缺失。 不同于东国特摄剧特有的变身动画,杜卡雷不过十秒钟就登神长阶直升最后的魔王,现在怕是已经杀入时空断层进行终局之战了。 萨克雷懊恼地叹气,有些空虚。 他做梦都梦见过眼前的场景,这可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的高光时刻,幻境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却没有把握住。 “别叹气了,先把自己从血水里拔出来。”逻各斯抬手偏头,示意萨克雷看向别处,“母亲给我发消息了,她说,这里的节点已经结束,她会带我们去下一处地点,疑似是时序骸骨。” 逻各斯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逻莉丝通告他时的语气异常兴奋,让他腰肾一紧,总觉得自家老妈的精神状态有亿点不对劲,就像眼前的血魔。 萨克雷闻言一蹦三尺高,果冻一样的无名之海困不住他,他抖擞精神,以极快的速度直冲逻各斯指向的门扉。仿若学院区食堂战神的斯卡蒂,其带起的冲击力突破音障,险些把老祖宗的门磨去一层花纹。 “萨克雷,你有些过于兴奋了。”逻各斯一边咋舌一边走到古老的门扉前,站定,等待它开启。 “你不懂。”萨克雷瞥了逻各斯两眼。 就像典型的饭圈一样,萨克雷在绝对忠!诚!于自家大家长的同时,也对杜卡雷的敌人极尽贬低。而对阿米娅,那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如果能参与进终局之战,他就能帮大君赢下战斗,最令人期待的是,他可以看到那该死的异族的魔王被大君踩踩背喽——仇人的战败CG! 念及至此,萨克雷又忽地怀念起伊诺了。如果伊诺小家伙也在这,他就能以最完美的角度,用个人光幕的录像功能拍下那异族魔王的惨状,发到K站供亿万世人一齐欣赏呀! 仿佛老祖宗的门扉也兴奋到扯旗了,两扇石板洞开,黑洞模样的传送门一把将萨克雷和逻各斯抓住,顷刻炼化! 两名继承人眨眼间落入半空,与储存信息庞大的血雨和众多魂灵化作的锈色颗粒相伴。 随后便在空中抽风似地横冲直撞——因为逻各斯的漂浮法术,他们成功在血雨的浸润下触发了法术的液体判定,化身三维弹球。 “逻各斯!快把法术撤掉!”(失真的语言) “做不到,空间的变化没有规律可寻!”(时远时近的语言) 因为过于频繁的变轨,逻各斯面对自己的法术无计可施,只能在雨中不规律移动。 直到血雨避让之地,俩不明飞行物才一前一后以极不雅观的姿态坠落,于伤痕累累的骨殖间滑行,两位泰拉超人急忙起身,抬起晕乎乎的脑袋,定睛看去。 头戴王冠的魔王高举死仇时代的恨意,头戴“王冠”的“魔王”手持文明的存续下压。 “叔叔!”逻各斯满溢的悲伤脱口而出,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叔,慌忙补救道,“是血魔大君!” “大君!我来助你!”萨克雷作势要使用他最强的巫术与大家长并肩作战。 周遭魂灵涌动,即刻把影响公平的萨克雷抽到地上,与此同时,历史的节点拉开帷幕。伴随着两位魔王最后的碰撞,时序骸骨在刹那间粉碎,乱入战场的两名继承人跌入时空的间隙。 逻各斯心底一凉,立刻接上通讯。 “最后的魔王~杜卡雷今天也很棒~” “母亲!”逻各斯的吼声撕心裂肺,“您快点想想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 完全没有想到老妈居然在这时候犯花痴,逻各斯赶忙呼叫对方——再不快点,他们就要被时空乱流撕成英雄碎片了! 逻莉丝的喃喃自语消失不见,转而是一扇魂灵的门扉在逻各斯和萨克雷的身下显现,旋转的涡流扭曲幻境,将两人拖离是非之地。 门扉在另一处新的地点打开大门,将两人吐了出来,随后一如既往地消失不见。 萨克雷没有着急起身,他跪倒在地,一拳将地面砸成半径三米的大坑,碎肉与鲜血染红一片。 “*鲜血王庭粗口*的,为什么阻止我,难道他们不想让大君赢吗?”萨克雷突然愣住了,“不对……” 望着身下鲜红的血肉和抽动的身体组织,血魔赶忙从鲜血中起身,血洼险些淹没他的小腿。 逻各斯从被门送到这里后就没再说起过半句言语,萨克雷看向他,女妖清冷的脸僵硬着,顺着视线,萨克雷也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那是起伏的大地,仿若红土山脉般一条又一条的血管的平铺直叙,他们简直就像爬上面条的蚂蚁,面对每一条脉络慌张且好奇。 “这还是泰拉吗?”幻境的信息检索词条构建人对眼前的一切无法理解,“所以是大君干的吗?” “前面有一个聚集地,去那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逻各斯长舒一口气,提醒道,“我联系不到母亲了,实验出了意外,萨克雷,我们要保持警惕。” “那就跟紧我,逻各斯。” 萨克雷活动一圈手腕,昂首眺望远方模糊的建筑,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向前奔走,以逻各斯用法术勉强能跟上的速度。 …… 等到萨克雷与逻各斯逐渐靠近时,他们才发现这是一座城市。 这可是个稀罕事物,自从797年七城联邦研发出移动城市之后,这类固定城市就在疯狂扩张的历史浪潮之下近乎销声匿迹,这片大地还遗留下的时代痕迹只剩幸运的未被天灾消磨的废墟。 不过第一次泰拉大战之后,各国对开拓固定城市较为感兴趣了,特别是西方各国,但逻各斯和萨克雷又不经常出首都,可对拓荒不了解。 这座城市的哨卡站台拦不住执意躲藏的亲王,甚至两人光明正大地走过去都不会有人察觉到。 萨克雷对城市内的建筑意趣珊珊,但对城市里活动的人,他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构成地面的庞大的血管似乎早已被人们习惯,自血管脉络中延伸的小血管戴着一顶黄澄澄的安全帽,人一样粗细的血管挥舞着内部增生的触手,对着图纸指指画画,还像哥们似的环着工程师的后颈,更多的血管分布在未完工的楼房水泥柱间,与休息的工人们聊天。 路过的巷道里有只菲林在哭,他同样对着一根人高的血管说话,小血管末端的皱褶张开三角形的缝,触手抓着一瓶罐装啤酒往里倒,它什么都没说,只用触手搭着肩膀,静静听他哭诉。 这些小血管非常像血裔,但又有本质上的差别,长相上比起血裔要更磕碜一些,从皱褶内伸出的触手长满绒毛,绒毛上还有更细密的锯齿。 萨克雷面色古怪:这些血管和各式各样的种族相处和谐,不论是萨卡兹还是异族,最奇怪的是—— “他们说的是哪国语言,我怎么一个词都听不懂?” 从进入城市开始,不论是言语还是文字,精通历史的萨克雷根本找不到一个词与其对应。 他这会更迷糊了,现在这个幻境中的一切与他经历的两个历史节点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如果是大君赢了,异族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如果是阿米娅赢了,这么抽象的环境又不像是异族应该有的审美。 “我正在解析。任何语言都有它演化的轨迹,既然熔炉幻境是以我们的主观意识与源石内部的客观信息组成的演化空间,那这类语言就一定会有我们的足迹。”逻各斯回复说。 “怎么感觉回到了我当年修巫术的时候?虽然熔炉幻境的原理确实牵扯到内部的信息编程。现在这些内容好像是解构区学子的课业来着?” 重新接触到当年专有名词的萨克雷回想起年轻时的学生生涯,不禁浑身发冷。 硬啃堪比亚空间混沌的王庭巫术体系的生活可不兴回忆呀! 摇了摇头,萨克雷沉吟道:“我可不会构想这么天马行空的世界,这种失控的幻境是否遵循固有的信息架构还是未知数,说不定已经自主更改成截然不同的法术回路了。” “你的证据并不充分。萨克雷,我曾在莱塔尼亚的诗集里读过一句话。”逻各斯念道,“现实是最伟大的虚构史学家。”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萨克雷此刻显得满不在乎,“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幻境,只要我们不把它们带出去,或者祈求它们是真实的以至于触发源石自带的转录机制,它们就威胁不到我们。” 逻各斯听罢,压下心底不妙的错觉,用极小声的音量嘀咕道:“难说哦……” “难说哦。”(古萨卡兹语) “嗯?” 难得有能听懂的语言,只不过是从陌生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萨克雷的内部法术回路流转,他偏过脑袋,视线点在把末端朝向他的小血管上。 “你能看得见我们?”逻各斯略微惊讶。 “你们就踩在我身上,然后问我为什么能感知到你们。孩子,你的思考方式很特殊。” 逻各斯思索半秒,耳垂缓缓红润:也的确是这个道理,而且巫术也不是万能的。只不过亲王毕竟不是大白菜,他突然碰到亲王以上的术士没及时反应过来,才脱口而出了天真又狂妄的言词。 “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萨克雷询问,面色如常。 “来最顶上找我。”小血管整根朝向城市的另一侧,一座血管扎结的山峰依城而立。 —— 时间:1096年6月9日11:04P.M 地点:熔炉高塔核心塔侧室 天气:晴 砰!呼哧—— 侧室大门被一脚踢开,绵垫磨擦地板的声音活像某人在大喘气,弗莱蒙特瞪着怒圆圆睁的大眼睛进了门,狰狞的面部表情让逻莉丝相信,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是丝线捏的,老巫妖的表情绝对是青一阵白一阵了。 哦~说不定弗莱蒙特在亚空间的命结已经是新年福结般的鲜红色了。 逻莉丝虚掩嘴角,双眼眯成了月牙儿:“怎么了,弗莱蒙特,是谁气到你了?” 没外人后,两位前王庭之主就开始互相称名道姓了。 “哦!远逐者哪!逻莉丝,你是真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么东西!” 弗莱蒙特握紧拳头,夸张地上下挥舞,活像莱塔尼亚帝国大学校长的演讲:“虽然杜卡雷在过去的茶话会里天天唠叨他那毫无营养的历史小短剧,但现在我真想对他再三鞠躬,感谢他在这千年时光里对我的礼遇!” 逻莉丝好笑的目光里带上了探究的意味:“这么严重?” “你真的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苦难战乱的民族,崇古怀旧的文化里,能让一群得过矿石病的小逼崽子写出那样剧毒的野史!” 弗莱蒙特情绪激动地骂骂咧咧完毕,便呼出一口轻气,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还好吧,我刚把他们送到下一个节点。”逻莉丝抚过骚痒的鼻翼,温柔地笑道。 “那就行,我对这两个小家伙还是比较放心的。”弗莱蒙特渡步到逻莉丝对面的座椅旁,突然皱眉,“你是不是在这里发春了?” 问出口的话语早已知道答案,老巫妖极为嫌恶地远离方桌,向巫术设备靠过去。 “让我看看他们的青春小冒险,治治我这快要从老眼昏花退化成目不视物的眼睛。” “嗯?” 弗莱蒙特眼一瞥,登时愣住了。再看一眼生命体征的数据,五官再次拧作一团。 “*知识圣堂黑话*!” 第311章 祈愿成真 小血管讲完后立刻融入了这片大地,萨克雷和逻各斯互相交换眼神,各自怀着猜测向耸入云霄的山峰移动。 山峰高得超乎两人的想象,哪怕是谢拉格的神女峰面对它也如小丘般矮小。 “这样的高度绝对突破星荚了。”萨克雷估测道。 星荚是保护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毕竟这件事是他最敬爱的大君捅出去的。虽然泰拉人并不知道这个屏障是在防范谁,但也不会有人作死打开它。打开的难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试图打开星荚的疯子是真的会被联合国的维和部队突击的。 站上平坦的血管平台,逻各斯确定道:“垂直高度九千二百零四米。”并为自己套上恒温巫术。 内部法术回路流转之下,逻各斯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金黄的咒术环于巫术构建的行带间环绕,文字演化聚集,法术弹由此塑形,随笔尖指向前方。 高空中的远方一片血红,天空的画布被渲染成一团黑色,巫术的光环照亮溶洞般的暗,一张血线编织的披肩垂下,长长的直铺地面。 逻各斯瞧见不远处站立的身影后立刻把巫术消散了,只不过身体内部的回路还在流动。 逻各斯:我打沥血王子,真的假的? “哎呀!孩子,你怎么把光源关了。” 沥血王子打个清脆的响指,平坦的峰顶就被光亮笼罩,上方的天空好似被替换成了拉特兰的路灯,是让人无法直视的透亮。 沥血王子像平常那样紧闭着双眼,对明显不正常的亮度熟视无睹,周遭不再有一丝阴影。 “大君,有点亮了。”杵在原地不动不言的萨克雷被这么一照也当不成哑巴了。 “啊,是吗?”沥血王子话音未落,天空洒下的光线弱了一大截,大致有正常太阳的光亮,“抱歉,我比较习惯刚刚的亮度。” 峰顶依旧没有一丝阴影,双方得以正常观察对方,沥血王子在两人的注视尝试向前挪动脚步,但只是试了一下便放弃了。 他转而对逻各斯和萨克雷请求道:“你们可以自己到我面前来吗?披肩太长了,我不想学路加萨尔古斯那样踩自己的一部分。” “是的。”萨克雷点头称是,态度比起之前没有那种诡异的狂热了,“这个距离可以吗?” 萨克雷小心地向沥血王子询问,他现在对沥血王子的感官愈发诡异了:一方面他就像遭了恐怖谷效应,有一种似人非人的氛围,另一方面,他又散发了亲切感,就好像自己已经对他熟捻。 逻各斯也有这种感觉,所以他只在原地看着,并没有靠近的意思。 “当然可以。”沥血王子勾起微笑,有些怀念的样子,“我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到你了,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 “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萨克雷好奇道,“有多久?” “时间对我而言没有意义。不过,萨克雷是老死的。” 恐怕不只是老死这么简单,如果是老死,在众魂里还可以相见吧?萨克雷想道。 “漫长到足以让所有种族和文明交融的时间,漫长到足以产生唯一的语言。”逻各斯逐步走到萨克雷的侧后方,“已经不止数百年。” “那照你的说法,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沥血王子赞同地点头,他能听出逻各斯话中有话,但他也对这个问题摸不准答案,只好装作听不懂了,“你们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吧?一个一个来吧。” “可以随便问吗?”萨克雷反问完,又沉默了。 虽然沥血王子的态度好的不正常,但他们真的没有多少想要或者必要知道的事情。 萨克雷思索半天,迟疑道:“大君,异族,为什么还活着?” “这个问题?”沥血王子显得很意外,“萨克雷,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恨我所仇恨的事物。你所期望的,我最开始会去履行,是因为我必须去做,就像死于我手的生灵的记忆与情绪不会影响到我,俱亡者的仇恨同样不会。理性于领导者的重要性,我应当教过你。” “我当然会记得这个,只是不甘心。” 萨克雷听罢面色失落,他当然知道现实不会随冲动摆布,但就像理所当然的想象那样,总是会这样想的。被沥血王子本人否决,真的是一件沮丧的事。 没有为萨克雷的唉声叹气而犹豫,下一个登场的是中二病逻各斯! “我的疑问是,您为什么要找我们?” “哎呀,这么快就把主动权交给我吗?” 沥血王子眼角颤动,右手稍显活动,他温声解释说:“因为你们突然就掉到我的感知中,熔炉幻境的门扉把你们丢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就是现状。而我出于某个原因,希望能知晓你们的记忆。” 怪不得与老妈的联系直接断了,原来是脱离了幻境! 逻各斯心底咯噔一下,两秒后又冷静想道:虽然发生了严重实验事故,但也不是不能抢救一下。 换成隔壁志愿小组肯定要永远留在这了,但他们有巫术设备保护,肉体还躺在侧室里,等待一段时间或许就会被捞回去了。 “不对!你不是大君!” 迎向沥血王子疑惑的视线;萨克雷笃定道:“大君不可能像你这样良善!” 萨克雷自认为对大家长非常了解,虽然杜卡雷待人偶尔幽默,但他绝对不会是好人,对于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不可能先征求意见。 “大君要么永远不会读取记忆,要么一直对周围使用灵魂巫术读取信息,哪有征求意见的时候。” “原来你心目中的杜卡雷是这种形象吗?”沥血王子略低脑袋,左手手背遮在唇边,作思索状,“那我不是你的大君,但我的确是杜卡雷。” “可你一直让我心理不适,带给我似人非人的感官。”逻各斯也顺势抛出他所不安的信息。 沥血王子表情僵硬,肉眼可见的,他又变得尴尬起来,似乎是被人点出了显而易见的错误。 “这是我的疏忽,站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幻象,所以才会带来不适。” 沥血王子轻咳两声,向两人伸出手:“如果你们实在不信任我,我可以向你们开放我的灵魂,共享我的感知,灵魂是不会骗人的。” 逻各斯与萨克雷面对坦然的沥血王子同时一怔。 逻各斯立刻说道:“不必了。”并后退一步,而萨克雷则是毫不犹豫地上前握住沥血王子伸出的手掌,哪怕这很值得警惕。 作为杜卡雷的继承人,萨克雷知道自家大君有对信任的人进行灵魂不设防的习惯。 再者,他希望知道大君的不明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可不想让自家令人敬爱的大君变成这种明显不正常的模样。 于是沥血王子对自身的感知,主观上对周边的探查向萨克雷的灵魂相连。 萨克雷首先了解的是城市的一切:生灵踩踏的血管是杜卡雷的一部分,生灵交流的是他本身,他的细密的绒毛是一张五官完备的突触,比小血管的触手更小,绒毛的锯齿张开排利齿呼吸,它是五官完备的突触,比绒毛更小,它们同时呼吸宛若蜂鸣。 再然后是星球,他的视角更远,不可穷尽的天空被他触摸,古怪的观感是浪潮,上亿万人同时在他的五官前贴近,亿万人同时向他窃窃私语,有穷尽的血管同时工作,星球早已被他所覆盖。 再然后行星系,他才知道头顶上的光源是一只眼睛,三条触须包裹了星球,他知道触须比他想象中精细到骇人的地步,他依旧感受得到每一个五官,有穷尽的神经的探知。 然后行星系再度扩大,没有穷尽,他看到他的三根触须是一根的分叉,眼睛成双成对,还有五只,更庞大的触须有三条。 一切的一切组成信息的洪流,冲刷进他的心智。萨克雷惊恐地意识到他到底做了什么蠢事,糟糕透顶。 但已经彻底无可挽回。 恒星系的影像的一角呈现,黑暗中是瑰丽的星星,它是他的一部分,他比它更庞大,他比它更精细,三只大的触须只是带状触须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看到六条交错的带状星空。他的心智处在崩溃的边缘,但信息依然迅速涌入。 然后是完整的恒星,更大的触须只展现的末端,六条带状星空有了归宿,三条形状不同的触须朝向太阳,他真应该熟悉这样的光芒,他们的未端离它是那样近。神经元旧有的信息被其替换,他的童年的记忆,对语言的理解,文明的概念不复存在。 再然后是恒星系之外,视角扩大,没有穷尽。星星是你的一部分,此前的一切都只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庞大身躯的一部分,除了星海之外形容,你的全部的感知依然精细,微小的血管层层叠叠,有穷尽的五官的视、听、嗅尖啸着穿过心智,你的大部分脑细胞都已经被改造,神经的每一处都在颤抖,纵然充盈,亦没有停止,为了接收信息,改造持续进行。 再然后,影像扩大,没有穷尽…… 不足千分之一秒,所有脑细胞的每一个分子向内坍缩,转而演化成不可名状的事物。 …… 生命体征的数据何止是异常,都已经是一片乱码了,而影像显示却完全罢工,弗莱蒙特吼道:“逻莉丝,快把他们拉回来!” 而逻莉丝早在他爆粗口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了,萨克雷和逻各斯的灵与肉重新结合,灵魂影响肉体,互相连接显化,于是在两位前王庭之主眼前,血魔的躯体当场突变! 这生化危机的一幕,让大家长们皱了皱眉头,但也仅此而已了。 逻莉丝立刻把畸变的一部分有形的物质切除,不用她提醒,带莱蒙特就在下一刻将血管怪物放逐到亚空间。 老巫妖看向同样凝重的伙伴,静立无言。 血液在石床状的巫术设备上凝聚,萨克雷躺在原位,触电般直起上半身,一脸迷茫地环顾四周。 “实验结束了吗?我的血液储备怎么少了二分之一?” 在王庭种依靠巫术连到亲王的层次后,巫术就会浸润亲王的细胞,引起生命形态的转化,血魔的躯体会化作血液,由血液的巫术回路来更高效地记忆和运算,代替神经系统工作。 血液储备于萨克雷的年岁而言,三分之一用于记忆,其它用来运算,一旦血液储备损伤过三分之二,就代表他的人格没有空间储存了。 通俗些说,会损失一部分记忆。 “等等!逻莉丝部长,我好像忘记实验中的内容了,这种情况正常吗?”萨克雷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先是观察两位大家长的表情,再选择向微笑的逻莉丝询问。 “你现在闭上言之无物的嘴巴,老实听好了。”但暴魔未答话,反而是脸如树皮般扭曲狰狞的老巫妖说道,“你,把情况说明一遍。” 刚刚苏醒,亲眼目睹队友突变的逻各斯抬起手,惊魂未定地指向自己:“我吗?” …… “离开了吗?”沥血王子确认似地握拳,的确什么都没有。 峰顶又只剩下他一人,太阳似的灯光熄灭,黑暗虫,沥血王子消失不见了,幻象消散了,思绪回到夜空。 祂回到祂自己的躯体,伸展,感受,在亚空间遨游,或者说漂荡,祂没有移动的目的。 其实回去了也很好,这一切对他还太早了。 祂太想交流了,以至于险些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即便是去阻止,祂过快的时间刻也使祂来不及反应。 许久未有过交流了,早在最开始对泰拉文明的审判时,博士,普瑞赛斯,弗里斯顿,变形者就因为碍事被他所除掉,而祂感知不到的时间,又夺去了他仅有的过去。 泰拉不再是泰拉,而现存的生灵,在焕然一新的泰拉上,也不见得有一丝过去的痕迹,他们的倾诉,也不会与杜卡雷有一丝关联。 祂有些懊恼在心中翻腾,又把短暂交流中的问题和交换来的记忆细细观看,思考这些事物会让祂有一瞬间回到他的过去。 祂再一次审视自己的躯体,审视不止一次审视的问题:祂还是杜卡雷吗? 衪当然是“杜卡雷”,祂是所有人眼中的“杜卡雷”,祂的锚点已然坚不可摧,祂已是一位[存在],是上一世代的所谓前文明[已知]的极限,与那份[未知]仅有天堑般的一步之遥便可跨越。 每当有一个世界的萨卡兹抛弃众魂,他们便会莫名找上祂,把他们自己融进祂的王冠,时间久了,为了容纳他们的信息,祂已经在恍惚间填满了世界,向世界之外生长自己。 当参照物只有自己时,时间就失去了意义。 众魂不曾有其它的举动,就像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寻觅一块安身之地,祂的存在也只是为了充当他们的安息之地。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可真的只是这样了。 祂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结局时便去追寻一切的源头,观览世界的过去,可祂找不到。 穿越者,号星士,系统的痕迹并不在他的世界,博士,普瑞赛斯,弗里斯顿都没有相关的记忆,它们就像文化作品里的背景设定,强行植入的概念并不能使其成为现实。 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源头,祂知道源头在哪,所有沥血王子的王冠互相连通。 可没有去影响另一位沥血王子,祂庆幸自己没有去影响另一位沥血王子,他不是祂想象中的同类。他失败了,不,他才是赢家。 他有着独属自己的一切,这让祂羡慕,嫉妒,更有一丝憎恨,可祂不会给这些灰色的霉菌发酵生长的可能,祂很早之前就是他人的依靠,祂会去正视自己的责任,即使这份责任只有痛苦。 可是,可是……这就祂的源头,他们世界的故事从沥血王子诞生的那一刻开始? 众魂的期望和祈求使他奋起,力量亦有代价,责任的苦痛不堪入目。即使祂知晓选择的权力属于自己,祂也依然迫使他人做出祂认为正确的选择,就像不能允许胞族跳下崖壁。 只因所有灾难由他消解,祂便成为最大的灾难? 祂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去转移矛盾,去入侵其它世界。 于是祂又会像过去那样战胜一个又一个的强敌,给予祂的同胞一个又一个新的选择。 可是又有谁有资格决定提卡兹的命运? 祂的靠近会否决提卡兹的命运,因为祂只靠近就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所以祂不敢看其它世界哪怕一眼,就如此忍受苦难。 可是这就是祂的源头?祂因提卡兹的祈求于责任中挣扎,却又因提卡兹的祈求被赋予真实的生命? 祂就应当是提卡兹文明的代表,去行以一个又一个世界的屠杀,去应和提卡兹极端的思绪,影响一个又一个提卡兹的未来,这就是祂的宿命? 祂坦然接受。 诚然,那只小女妖说的不错,数百年的时间里观察者并未到来,这不符合弗里斯顿的猜测,但以他贫乏的认知,又怎知这谬误代表另一个猜测的正确? 祂有必须要传递的结论了,但另一位沥血王子的探查会酿成又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祂必须要在濒死之际将这份结论上传到王冠中。 若祂的宿命是干涉提卡兹的命运,那祂的诞生便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感性的祈愿使祂诞生,感性的选择一向大快人心,但它导向的结局往往不尽人意。 面对观察者,冲动的本能是祸患。 错误就要清除,但就此将俱亡者们再一次抛弃,也太过可怜,又怎是沥血王子能行的事? 若问谁能符合祂的要求,只有一人的行踪祂时刻知晓。 她在影响提卡兹的命运,像一无所知的孩童那样天真而狂妄,她有能力杀死祂。 这在此前不可达成,因为她只是故事,而祂是真实,但祂因光幕的一刻的祈愿成真,又怎能断言她不会因祈愿被赋予真实的生命? 那她便是错误,她能杀死祂。 而祂也会杀死她,祂以此为前提行动,曾无数次祈祷死亡降临,却只有这一刻才如愿以偿。 既为提卡兹的未来发挥余热,也终于能在此解脱。 不可名状之物蠕动前行,接近祂的源头。 萨卡兹的无终奇语六结局——历史尽头的血泪全流程 商店——“提卡兹之血” 商店有大概率出售藏品“提卡兹之血” “提卡兹之血”:使下一次不期而遇大概率变为[无名之海],且本局游戏中敌方单位死亡后生成[大君之触],重生造物或[渴血的子裔]死亡后生成[新生血裔],[新生血裔]不受影响。 当一滴血液跨越万年,当万年时光温养不断,浊血也应当是圣物。 历代血魔之主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何为提卡兹? —— 不期而遇——无名之海 你突然出现在一片汪洋之上,水面托举你的身体,像披了层玻璃。 大海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流斥着蓬勃的生命力,你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突然,所有光芒聚集到一处。 你…… 选项一:富贵险中求(获得一件特殊)的收藏品)(生命值上限-5) 选项二:这也太危险了(获得一件贵重的收藏品) 选项—[富贵险中求] 可能有的宝物让你身心悸动,你跑到光芒聚集的水面上,伸手向下打捞,手掌火辣辣地痛。 你成功从诡异的光点口中夺下宝物,但令人失望的是,这只是一枚破裂的晶体外壳制作的戒指,看着血肉模糊分不清血液主人的小手,你后悔这是否值得。 获得收藏品:沥血王座 沥血王座:使险路恶敌发生变化,刷新时有概率出现险路恶敌,且险路恶敌出现新的敌人。(三层boss替换为[变形者乐团][卡利莱卡斯][圣徒双子]之一,出现“科尔达卡兹”) 可能的未来,美好的愿景,不属于“我们”。 选项二:[这也太危险了] 宝物哪有生命重要,你默默观察光芒,突然,你的胳膊肘被拉住了,伙伴们惊恐地指着你的脑袋,你奇怪地向头顶摸去…… 获得收藏品:“文明的存续”或其它等价物 —— 通过险路恶敌后必定掉落——“王冠” “王冠”:据[希望时代的涂鸦],[死仇时代的恨意],[美愿时代的残留]获得迭代藏品,且本局游戏中所有敌方单位生命值,防御力,攻击力+45%。关卡随机出现【沥血王子——杜卡雷】(只有一阶段,进入目标点扣除两点生命值)。使游戏结局发生变化。 俱亡者为过去戴冠,于是此间再无众魂。 —— 新层级:时空断层(时空在此处尽数截断,铁锈弥漫,无尽魂灵在此交会,种因结果) —— 希望时代的丰碑:每进入不期而遇,源石石定+3,希望+2,生命上限+1。部分选择出现新选项。 每个种族的浮雕都在这里,它们都会化作国旗上的星星。 死仇时代的手册:每进行一次紧急作战,我方单位与敌方单位攻击力+10%,招募和进阶干员不再消耗希望,希望在战斗中化作等量护盾值。部分选择出现新选项。 这上面记载了所有种族的信息,我们比敌人自己都要了解他们。记好了,然后砍下他们的脑袋! 美愿时代的票根:每进入得愿所偿获得一件收藏品,本局游戏中获得的生命值及上限,护盾值,希望,构想,源石碇翻倍。部分选择出现新选项。 本次拍卖会的大轴拍品——纯血石翼魔!实力强悍,教育完备,一定能实现各位开疆拓土,工业兴盛的愿望! —— 命运所指:过去与未来 只是一步,正常的世界与你交错而过,浓重的铁锈味令你呼吸不畅,血色的荒漠盈满死寂的颗粒。 你的脚下是铮铮白骨,周围,你看不清周围,凌乱的悲鸣与怨毒的诅咒震天撼地,直到某一刻,它们一同安静,血尘暴在你那前拉开帷幕,你看到…… 选项一:他带着现实与仇恨的理想压下(获得18点希望+招募三个干员并自动精二)(需要藏品[死仇时代的手册]) 选项二:她带着虚幻与希望的理想跃起(获得30点生命值上限)(需要藏品[希望时代的丰碑]) “魔王”带着现实与仇恨的理想压下/“魔王”带着虚幻与希望的理想跃起。 故事没有结局,但你已明了它的意义,你走入故事中,与选择和理想同行。 选项三:死魂灵们冲了出去!(需要藏品[滚动先祖])(险路恶敌变为紧急作战) 死魂灵从你的口鼻中涌出,他们加入这场真实存在的申诉,他们不允许故事没有结局。 你被老祖宗们的搅动丢了出来,虚幻的场景中的人们高叫着“大审判”,你因为不够激动要被抬到中央广场“忏悔”。 (三)选项一:这是搅了什么鬼东西!?(离开) (三)选项二:好,我“忏悔”!(生命值降为1) [这是搅了什么鬼东西!?]:你赶紧逃跑了。 [好,我“忏悔”!]:你的下巴和下半身酸得要命,此刻的你宛如看透世间的圣贤,深刻忏悔着自己的愚蠢。 选项四:佣兵的救赎(离开) 不可一世的维什戴尔议长僵在前方,血雨中,她张开双臂,真是一片末日景象,还是跑吧。 —— 在险路恶敌“文明审判”/“世界屠杀”战斗胜利后,由本关卡为起点,回到第一层起点关卡进入结局。 在进入非战斗关卡时,扣除一点生命值(最多扣至0,优先扣除护盾)。在进入战斗关卡时,“沥血王子——杜卡雷”作为额外敌人以第三阶段进入关卡,但不影响关卡结算。(召唤物同样不计入关卡结算条件) PS:“沥血王子——杜卡雷”在代码层面上无视强制退场。 在追击状态下,“沥血王子——杜卡雷”及其召唤物会同时攻击干员和原关卡敌人。 PS:“沥血王子——杜卡雷”在代码层面上,攻击非干员单位时,造成伤害+1000%且无视“无敌”和“免伤”效果。 —— 历史尽头的血泪(结局):此刻,万千愿景化作唯一的宏愿。 —— 险路恶敌——“文明审判” 关卡介绍:那是沥血王子的胜利,魂灵的奉献铸就庭场。他将用理性代表提卡兹文明,对泰拉文明作出公正的判决。 关卡敌人0/5 “沥血王子——杜卡雷”×1 无名魔王×4 紧急作战变体——“世界屠杀” 关卡介绍:这是沥血王子的胜利,魂灵的奉献铸就庭场,但老祖宗们的哭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用感性驱使提卡兹文明,对泰拉文明的另一方世界施以屠杀。 本关卡“沥血王子——杜卡雷”扣除生命值变为999。 关卡敌人:0/999 “沥血王子——杜卡雷”×1 无名魔王×8 众魂法骸×990 —— 无名魔王(近战/远程/法伤/精英) 他们没有姓名流传于世,但无数战争都因他们而命名,以至于他们那致命的威胁力,你甚至不知道因何而起。 生命值:150000 防御力:1400 法术抗性:75 元素抗性:90 攻击力:1200 攻击间隔:2.0 攻击范围:2.5 移动速度:2.0 魔王巫术:“无名魔王”在场时,根据数量额外累加效果。 —名时:部署费用回复和干员技力回复速度大幅度下降。 两名时:部署费用不再自然回复且费用上限大幅度下降。 三名时:干员攻击范围外的单位和地形不显示。 四名时:战场速度固定在二倍速且无法暂停。 —— 众魂法骸(近战/远程/法伤) 他们是提卡兹的终点,亦是萨卡兹的由来。结晶的影子上倒映你的形貌,噤声,提卡兹的恩仇联系在此刻与你断绝。 生命值:??? 防御力:??? 法术抗性:??? 元素抗性:??? 攻击力:??? 攻击间隔:??? 攻击范围:??? 移动速度:??? 提卡兹之果:所有属性选取本次集成战略死亡的萨卡兹敌人中最高的数值。所有属性各自判定选取。 萨卡兹之因:死亡后随机生成一个在本次集成战略死亡的萨卡兹敌人。 第312章 卑微的兔兔 一如既往的一天,阿米娅在王储的个人办公室中处理文件,或者说发呆和摸鱼。 在中央政治区的核心枢纽中,公主办公室的意义,就是让国民们知道存在这么一个办公室罢了。 不同于特蕾西娅还能作为各大王庭之主的橡皮纹章过手机密文件,阿米娅的文件只不过是“战略前瞻小组”的形象转型与提升的建议和成果,以及国民们的私人信件。 阿米娅只需要一昧签字,让国民们看到一位观点一针见血且和平亲切的殿下,至于任何多余的建议,都会被她的皇室媒体顾问直接打回,并委婉地劝告她改写。 “如果卡兹戴尔的提卡兹们知晓公主的真实形象,估计会陷入一片混乱吧……” 洁白的小腿晃动着,褶边繁琐的长裙被分到两边,阿米娅是光着脚丫的,因为身着拖地长裙的场合大多要走红毯,而且众所周知,卡兹戴尔城一尘不染。 阿米娅正在妄想,在这里只能这样消磨时间,只有脑海中的世界是自己的,哪怕她正在演播室控诉游戏里的Bug,也不会有媒体顾问大吼一声向她扑来。 笃,笃笃—— 有人正在敲门,阿米娅有些慌张地拉下衣裙。她并没有感知到门外之人的情绪,来者究竟是谁呢? “请进!”这样用力喊上一句,房门应声打开。 阿米娅没有注视,她先略微躬身行礼,这种礼仪已经成为例行的本能,于是她看向来者,心中莫名升起焦躁。 来倾诉的国民蒙着女妖河谷那生产的薄纱,从质感上看,应该有附着王庭的高等巫术,不是便宜货。 与面纱的昂贵不同,她的衣裙有些单调和破烂,但阿米娅不觉得奇怪,这应该是某种穿衣风潮,没有多余的衣饰点缀,意外地简洁。 一米四二左右的身高,种族是卡特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孩子了。 阿米娅敏锐的目光又扫向孩子的手指,指腹间粗糙造的伤痕让她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地心疼起来了。 “这位小小女士,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太要紧的事,只是想想看一看你。” 阿米娅不无怜爱地讲完,对面的孩子也略带迟疑地回复,可过于成熟了,让阿米娅有些意外。 “这样啊……”微微笑起,阿米娅随口回应。 如果只是为了见她一面的话,那这孩子的信件早就被顾问烧成灰了,没有特别的事可见不着她呢。 “不找地方坐吗?站着很累的。” 顺势示意坐在自己面前,孩子亦步亦趋,阿米娅才注意到她也没穿鞋。 这名奇怪的国民双手掌心撑在座垫上,向后挪动身体,但没有触碰到椅背,直至让脚丫脱离地板悬空。 “阿米娅好辛苦的样子。”晃着纤弱的腿脚,孩子感慨般地说着。 “没有的事,你看桌上也没多少文件表格之类的。” “可阿米娅的手好粗糙,哪怕是再繁忙的贵族也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不美观的手,你经常上战场吗?” “怎么会,你误会了。”阿米娅视线躲闪着,悄悄呼出温热的气息,长长的卡特斯耳朵随手掌低下,像是在找一些东西,“这是以前留下的。” 孩子问道:“是罗德岛吗?” 阿米娅友善地笑了笑:“嗯,现在是巴别塔了呢。” 摸出了铁盒装的绿茶,阿米娅娴熟地为磨砂的小茶壶注水,她的指尖在壶肚上一划,水便冒了泡,盖上盖子,于盒中捻出两撮茶叶,各置茶盅之中。 孩子静静观看阿米娅泡上热茶,作势要伸左手去拿,但她还没动,另一只小手就握住茶盅,将它移去桌边,又轻巧地翻转手腕,把多余的茶水精准甩进垃圾桶。 孩子依旧默不作声,一双耳朵抖动:“罗德岛,我记得是为了实现消除矿石病与战争的理想组织。” 实际上只有治愈矿石病,但反对战争也是理想组织的标配了(并不绝对)。 阿米娅一边冲茶,一边微笑道:“只是一家医药公司集团而已,其实对口号的允诺没出多大的力气。” “所以才认为自己是废物吗?”孩子盯着又泡好的茶水。 “算是……吧?”阿米娅的标准皇家笑容僵在了脸上。 抬起头,女孩在面纱中施加的巫术已然撤去,冷白色的正菱形下有一双反光的眸子。 那是一双镶嵌着乳白的湛蓝色,在清冷的脸上,就像起伏的海浪中摇摆的,模糊不清的月亮。 而以往这样的形容词都是来赞美自己的。 对啊……我明明是在参与熔炉幻境的实验,为什么会回到这间办公室?哗啦! 阿米娅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却因为脚后跟踩到长裙的裙边跌倒在地上,脚掌踏住裙摆内侧不断向上划动,反而使长裙勒住了双肩——一身的狼狈。 小兔子耸起肩头,富含攻击性的目光打向陌生的自己,头戴面纱的阿米娅右手扶着茶盎,滚烫的茶水溅上她面前的桌面,更别说贴着茶盎的手了。 于是阿米娅的视线移向那只手,心中的惊慌突然变成了疑惑:那是一只完全源石结晶化的手,漆黑的粗矿是它的唯一组成成分。 惊疑不定的阿米娅见到了另一个她的表情,那是一种惋惜和期待混杂的神情。 她快要说出的关心改了口:“你很想喝茶吗?” …… 收拾好局面,两只阿米娅又面对面坐在一起,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换上正儿八经的小茶桌。 洁白的小圆桌和略微斜对角度,既不亲密也不严肃的两张折椅,完全是茶话会了。 “你没有吃过茶吗?”阿米娅柔声安慰道,“不要太可惜了,第一杯全都是茶毛,所以我才会倒掉的,第二杯只是可口,第三杯才是最佳的茶水哦。” 细细想来,她差点喝了一嘴茶毛呢!阿米娅想着。 “喝过,我喝过碎茶叶,很苦。”做客的阿米娅这样说,“但是很提神。” 而且碎茶叶已经是各式军粮里永恒的能称为食物的东西了。 “那这杯呢?滋味怎样?”阿米娅希冀道。 “我,我尝不出味道……”可说完后,她望着阿米娅星光华彩般的眼眸,面颊渐渐红润,不由得笑,“其实,但是我觉得还不错,感觉很高兴。” “嘿嘿…你喜欢的话就好。”夸奖是很珍贵的,阿米娅很轻易就羞涩了,她急忙转移话题,“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明白。” “你当然还在幻境里,你还记的吗?你想要一个可靠的自己,所以我来找你了。”可靠的阿米娅闭上双眼,“可我不是你幻想的影子。” “你是真的?”阿米娅迟疑道。 “我是真的。”似乎是真人的阿米娅笃定,不太允许阿米娅质疑这件事,“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阿米娅的兔兔脑袋一听,头顶立刻冒出了问号:“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可我没有印象。” “文明的存续里,我们明明见过很多面了。” “……那是你吗?”阿米娅想起了相关的记忆。 阿米娅现在12岁,但在她10岁时就可以承担罗德岛的一部分CEO的职能,甚至有能力抽空出外勤。 如果这是普通的个人进步,那也太快了些,阿米娅是雷姆必拓里的普通兔兔,之所以进步飞快,是因为王冠里的另一个自己。 她会谈论战争,谈论未来,解答阿米娅的疑惑,又教导阿米娅掌握技能……可是那一袭带有灼痕蕾边的洁白长裙,为什么眼前的她没有穿呢? “你已经一年没有再找我了。” “我在旅行。”可疑的阿米娅回答道,“我的世界一直在战乱中,明明萨卡兹很早就灭绝了,但所有人却互相指责对方是萨卡兹,然后拔刀相向,很荒谬吧?” 没有转移矛盾的对象,一群帝国打起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阿米娅小啜茶水,很轻易地从看过的书里得出答案,但直觉告诉她不要讲出来。 “我在那样的世界充当战地医生,可我救下的人很快又会去战场送命,我根本称不上医生……明明在我小时候,大家还不是现在这样,只是八九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变得冷漠了。 我想做点什么,至少我想真的拯救点什么,然后我加入了一个遗迹开发队伍,他们承诺会想办法结束战争,可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想复现遗迹里的武器。在找到遗迹的时候,我们被袭击了。” 她又吸口茶水,平复杂乱的思绪:“我被神明拯救了,他们让我可以去其它世界旅行,去找平息纷争的可能性。” “好精彩的经历。”阿米娅虽然自知对方隐瞒了信息,但这份经历真的很令人惊讶,或者说令人羡慕,比干坐在办公室里的她厉害多了。 “那其它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我不知道,其它世界的人都不欢迎我,他们都赶我走。” “……为什么?”阿米娅上下审视对方,还是感到心疼,“你明明并不可怕,他们也太坏了。” “可能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烦恼吧?”好像很讨人厌的阿米娅并不想在这方面多谈,“我们只讨论自己吧,阿米娅,比如,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哪里不一样?” “你更可靠更厉害。”阿米娅脱口而出。 “不,请再看一看吧。”外来的阿米娅拂开面纱。 粗糙的手掌,纤弱的四肢,平和的心,过于成熟的气质与相仿的容貌……她们明明没有区别。 难道是那方面的经验?可对方明显成年了呀。 好像真的在哪里有区别——月亮死掉了。 没有面纱上可疑菱形的遮掩,她的瞳光明显暗淡,她注意到阿米娅发现了她的特别之处,又重新用面纱遮住了脸。 “你看见了吗,阿米娅?”有点可怕了的阿米娅直勾勾地盯着小兔子,“这就是可靠的代价呀,你想要变得厉害起来,可是我真的羡慕你的光亮。” 对方的视线就像要把她的眼球扣下来一样。 “你不需要某一个人的教导了,因为你根本不需要面对纷争,所以这样的光才吸引了我,我想要阿米娅带我去你的世界旅行。” 阿米娅莫名害怕了,而她向她伸出了手。 “可以吗?” —— “你的意思是,萨克雷被沥血王子共享了感知,然后就变成现在的状况了?” 弗莱蒙特一本正经地听完报告,眉毛皱成了“川”字:“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源石转录,完全未知的状况。” “弗莱蒙特院长,我认为现在的问题可以视为严重缺陷,该叫停实验了。”逻莉丝提醒说。 “我当然有研究员基本的道德素养,十一点五十六分,还不算太晚。”弗莱蒙特捻住胸前的空气,快步走到门前,把门拉开。 门外是亮瞎眼的红光。 嗡—— 于此,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整个构造层。 亿万魂灵使用法术积累的残留黏稠如虹浆玉液,这会儿也终于遵循悲剧原则被毁灭。 万幸汉阿米帕把旧的王庭核心安排在了熔炉核心,有它们的约束,核心熔炉塔的殉爆没有牵扯到其它熔炉,否则整片内环都要上天。 代价是这些应当进博物馆的旧物化成为了唯一的代价。 “这下可糟糕了,那些志愿者进众魂了吗?” 巫术构造的金色圆环相继散去,逻莉丝环顾四周:核心熔炉塔灰都没剩,连接熔炉的栈道哗啦啦掉了一地,其它的钢铁丛林还在散发令人安心的橙光。 “先别急着唱你那令人半夜惊悸的挽歌。” 弗莱蒙特的半边身子消失不见,显露其空洞的内部,他的线头虽然还在修补,但其本人已经充分发挥老巫妖的专业素养,抬手间启动仪式,让老祖宗们从地下不足五米的动力层渗出,构建了临时的核心塔,支撑住上方的魔王高塔。 普瑞赛斯的核心终端,也就是最初源石恢复了能源供应,但短短十数秒造成的影响已经足够他们头疼了。 红光充斥地下庞大的空间。 “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会殉爆,但埃芒加德用丝线把志愿者和熔炉残骸传送走了。只要她没有参与这场爆炸,我可以原谅她此次的过失。” 弗莱蒙特挥手在面前指指点点:“我用个人光幕叫汉阿米帕领施工队过来,并在这里启用仪式,逻莉丝部长,你赶紧叫特雷西娅陛下开新闻发布会去。 与其担心那群小崽子们的死活,不如先为我们接下来的脚打后脑勺的生活哭天抢地!” “好,逻各斯,抓紧我!”逻莉丝拦腰抱起好大儿,以极高的机动能力飞身离开。 弗莱蒙特转而看向萨克雷,发现这血魔一边比划着空气一边开溜了,当即喝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国家网络安全部查监控,万一有鬼东西从幻境里出来了呢?”萨克雷说完,又在心中补充道:也方便帮大君找女儿。 —— 阿米娅与阿米娅隔桌相望,外来的阿米娅居高临下,殷切地前倾上半身,实在让阿米娅不好拒绝。 阿米娅缓缓向前伸出手来:“好——” 恍然间,办公室的墙壁,天花板,地砖无声破碎了,像飘散的纸片,连同周围的空间都沉默消散。 两只阿米娅一齐惊讶。 阿米娅下意识想收回伸出的手,但她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钳住了手腕。 外来者纤弱的胳膊施加出不符合常识的力量,被五指按压的肌肤犹如蟒蛇的绞刑亲吻其上,血红和疼痛的结果在视觉和触觉两方面发出警报。 “不要拒绝我。” 她冰冷的面容又是一变:“请不要拒绝我,阿米娅。” 小兔子吃痛地抽离手臂,但毫无作用,她扫视四周无垠的空间,源石粗矿般的黑卵就像星星悬挂在空中,她所踏的一切,都是漆黑的粗矿。 “这些都是什么?”阿米娅声线在颤抖。 “是被我封禁的世界,阿米娅。” 魔王阿米娅不意于继续遮掩,她放松对阿米娅的钳制,好让小兔子能听清。 “两位神明给予我将一切静止的力量,让我能将痛苦永远停止。我一直在寻找让世界存续的方法,可一个又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问题,我只能在他们自我毁灭前将他们封存,直到我找到你。” “我看不到你的未来。”(普瑞赛斯为本条消息点赞) “你的文明给了你这双眼睛,我真的想要去看看她,我想看到这个希望,或许不会毁灭的文明的答案,所以我求求你……” 你看不到我的未来和我所在的世界不会毁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难怪其它世界都要赶你走,因为文明未来会毁灭,所以就要提前把文明安乐死是什么鬼逻辑! 阿米娅在仿佛惹人怜爱的魔王身上看到了恐怖。 如果她认为自己所在的文明不合格,是否会不由分说地封存?就像空中悬挂的星星,她脚下本应响应她祈求的幻境那样,变成一地粗矿? 自顾自地认定她生存的世界是“希望”,向她虔心祈求,分明就是“魔怔”的疯子! “所以求求你,求你带我去看她……”魔王阿米娅双手抓着小兔子的右手,缓缓软倒在地,“求您……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阿米娅!” 就在阿米娅陷入两难之际,新的客人踏足这片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