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8:爱人难寻》
第80章 了解村里的变化过程
“谢谢赵乡长,您这是...”
“昨晚和老张头他们值了后半夜的班。”
赵乡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看到紫云英长势那么好,睡不着,干脆去田里转了转。”
两人正说着,村委会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
老张头带着十几个老人正在整理竹编的展示品,赵金花指挥着几个妇女在打扫卫生,小王则带着一帮年轻人架设新的宣传栏。
“李冰!”
刘芳小跑过来,马尾辫一跳一跳的:
“省农科院的专家团队已经到了县里,说今天要来做最后的土壤检测!”
李冰三口两口喝完粥:
“太好了,正好可以请他们看看赵姐的草木灰效果。”
他转向赵乡长:
“您能联系一下县电视台吗?
请他们来拍个专题,传统农耕智慧与现代科技结合的案例。”
赵乡长连连点头,掏出大哥大时手都有些发抖。
三个月前,他还是那个阻挠改革的乡长,现在却成了科技助农的积极推动者。
上午的会议上,李冰站在贴着“全省科技助农示范点”的横幅下,声音洪亮:
“乡亲们,现场会定在下月五号,省领导、各地代表和媒体都会来。
这不是我李冰的荣誉,是咱们全村人一起挣来的!”
“李冰说得对!”
老张头站起来,黝黑的脸上皱纹舒展:
“咱们得把最好的东西展示出来!
我提议,除了紫云英试验田,把咱们的传统手工艺也展示展示。”
“我同意!”
赵金花突然站起来,声音有些发颤:
“我...我可以负责传统农耕器具展区。”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
“我公公留下的那些老农具,虽然旧了,但都是宝贝。”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冰注意到,赵金花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角落里那台省电视台的摄像机。
散会后,李冰叫住了准备去田里的赵乡长:
“赵乡长,现场会那天,我想请您负责接待省里领导。”
“我?”
赵乡长瞪大眼睛:
“不行不行,我这人嘴笨...”
“您最合适。”
李冰真诚地说:
“您了解村里的变化过程,又是从...另一个角度参与进来的。
您的讲述会更有说服力。”
赵乡长的眼眶突然红了,他转身假装咳嗽,用力点了点头。
正午时分,省农科院的专家们抵达了试验田。
为首的陈教授蹲下身,仔细查看紫云英的长势,突然惊讶地问:
“这些幼苗周围的灰白色粉末是什么?”
“是草木灰配土茯苓,我们村的传统防虫秘方。”
李冰招手让赵金花过来:
“这是赵金花大姐贡献的娘家秘方。”
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惊喜地说:
“太神奇了!
这种组合不仅能防虫,还含有丰富的矿物质,正好补充了紫云英生长所需的微量元素!”
他激动地握住赵金花的手:
“大姐,您这可是传统智慧的瑰宝啊!”
赵金花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
“就、就是些土法子...”
“不,这是宝贵的经验!”
陈教授转向摄像机:
“科技助农不是要取代传统,而是要让传统与现代相互促进。
这个案例太典型了!”
摄像机镜头下,赵金花蹲下身,熟练地演示如何调配草木灰。
她的动作娴熟而虔诚,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也顾不上拨开。
“卡!
完美!”
导演竖起大拇指:
“这段一定能上省台黄金档!”
傍晚,李冰正在办公室整理材料,赵金花怯生生地敲门进来。
“李冰,我...我有个想法。”
她绞着粗糙的手指:
“现场会那天,能不能设个传统美食区?
我们几个媳妇商量了,可以做些野菜团子、竹筒饭...”
“太棒了!”
李冰眼前一亮:
“正好展示我们村的生态农产品!”
赵金花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还有,我表哥...就是省农资公司那个,听说咱们的事后,说愿意提供优惠价的有机肥...”
李冰站起身,郑重地说:
“赵姐,谢谢您。
您看,您这不就成了咱们村最好的联络员了吗?”
月光再次洒满田野时,护田队的人数比往常多了一倍。
不仅老张头他们,连平时很少出门的几个老太太也拄着拐杖来了,说是:
“看看这宝贝紫云英。”
村委会的大喇叭里传来李冰清亮的声音:
“各位乡亲,今天下午两点在村委会大院集合,咱们分组讨论现场会的准备工作!”
刘芳正踮着脚尖往新架设的宣传栏上贴照片,听见广播,转头对旁边的小王说:
“李书记这嗓子,比咱们学校的上课铃还响。”
小王扶了扶眼镜,笑道:
“那是,要不怎么是咱们的领头羊呢。
你看这张照片,赵姐在田里指导的样子多专业。”
照片上,赵金花弯着腰,手指着紫云英幼苗,神情专注。
刘芳凑近看了看,惊讶地说:
“这还是那个见人就躲的赵姐吗?”
“可不。”
小王压低声音:
“自从贡献了那个草木灰配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昨天还主动找我学用电脑做表格呢。”
两人正说着,赵金花挎着竹篮走进院子,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野菜。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衫,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赵姐!”
刘芳小跑过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赵金花腼腆地笑了笑:
“我想先试试野菜团子的配方,现场会那天要做给城里人尝尝。”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
“不知道合不合他们口味...”
“肯定受欢迎!”
小王插话:
“城里人就爱吃这种纯天然的东西。
赵姐,你再多准备几种,到时候肯定抢手。”
赵金花眼睛亮了起来:
“我还打算做竹筒饭、艾叶粑粑...”
她突然停住,望向院门口:
“赵乡长来了。”
赵乡长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神情严肃地走进来。
看见三人,他点点头:
“都来得挺早啊。”
“赵乡长。”
刘芳好奇地问:
“您这是要开会?”
第81章 传统智慧的瑰宝
赵乡长不自在地整了整衣领:
“李冰让我负责接待省领导的材料,我...我提前来准备准备。”
他转向赵金花:
“金花啊,你那个草木灰的配方,能不能再详细跟我说说?
省里领导可能会问。”
赵金花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篮子,认真地说:
“要选三年以上的老槐树烧灰,配上晒干的土茯苓,比例是...”
她边说边在地上比划,赵乡长认真地记着笔记。
这一幕被刚进门的李冰看在眼里,他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李冰!”
刘芳眼尖,第一个发现他。
李冰走过来,拍了拍赵乡长的肩膀:
“准备得很充分啊,赵乡长。”
赵乡长不好意思地合上笔记本:
“怕记不住,年纪大了...”
“您这是负责任。”
李冰转向大家:
“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村委会大院里很快坐满了人。
老张头带着几个老人坐在前排,手里还编着竹篮;
妇女们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
年轻人则三三两两地站在后面,不时交头接耳。
李冰站在台阶上,清了清嗓子:
“乡亲们,今天咱们分组讨论现场会的具体安排。
农业展示组由我和赵乡长负责,传统手工艺组老张头牵头,美食组...”
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赵金花身上:
“赵金花大姐,您愿意负责美食区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赵金花的脸一下子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老张头大声说:
“金花,你做的野菜团子全村第一,别推辞了!”
“就是。”
刘芳也鼓励道:
“赵姐的手艺没话说。”
赵金花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来:
“我...我愿意试试。
但需要几个帮手...”
“没问题!”
几个妇女立刻响应。
李冰笑着点头:
“太好了。
接下来,请各组到指定地点讨论具体方案。”
人群散开时,赵金花被妇女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提着建议。
她的表情渐渐放松,甚至开始主动分配任务。
李冰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赵乡长说:
“变化真大啊,三个月前,谁能想到会这样?”
赵乡长感慨地点头:
“是啊,连我这个老顽固都...”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村委会办公室,李冰正在电脑前修改方案,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赵金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盘子:
“李冰,尝尝我刚做的野菜团子。”
李冰惊喜地接过:
“这么快就试做了?”
他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好吃!
这味道...有股特别的清香。”
“加了一点野薄荷。”
赵金花小声解释:
“能提味,还助消化。”
“太棒了!”
李冰又咬了一大口:
“现场会那天,这绝对是亮点。”
赵金花站在桌前,欲言又止。
李冰察觉到了:
“赵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
她犹豫了一下:
“我想问问,能不能让我儿子回来帮忙?
他在县城读高中,周末可以回来...”
李冰放下团子:
“当然可以!
正好我们缺个解说员,他普通话说得好吗?”
赵金花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
“好着呢,老师常夸他。”
她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
“我想让他看看,他妈妈...也能做点事情。”
李冰心头一热:
“赵姐,你不仅‘能做点事情’,你是咱们村的大功臣。
你儿子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赵金花的眼眶微微发红,匆匆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李冰望着她的背影,又咬了口野菜团子,突然觉得这简单的食物里,饱含着说不尽的故事。
傍晚时分,村委会大院依然热闹非凡。
老张头带着老人们正在赶制竹编样品;
年轻人挂起了红灯笼;
妇女们围坐在一旁,一边择菜一边说笑。
赵乡长站在台阶上,对着大哥大说:
“对,省领导的车直接开到村委会...不,不用铺红地毯,咱们要展示真实的农村风貌...”
李冰巡视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刘芳急匆匆地跑过来:
“李冰!
省农科院的陈教授来电话,说明天要带电视台的人来拍专题片!”
“太好了!”
李冰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乡亲们,明天省电视台要来拍咱们的准备工作,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拿出最好的状态!”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老张头捋着胡子笑道:
“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上电视喽!”
赵金花站在妇女们中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月光悄悄爬上树梢,洒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小村庄上。
村委会的旗杆上,赵金花就已经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忙活了。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那件只有过年才穿的淡紫色衬衫,头发也用新买的发卡别得整整齐齐。
“赵姐,这么早啊?”
刘芳小跑过来,手里拿着几根新鲜的野葱:
“我从地里刚摘的,放团子里肯定香。”
赵金花接过野葱,手指微微发抖:
“芳啊,你说电视台的人...会不会嫌咱们的东西土气?”
刘芳噗嗤一笑:
“赵姐,你忘了陈教授怎么说的?
这叫‘传统智慧的瑰宝’!”
她模仿着陈教授推眼镜的动作,逗得赵金花也笑了起来。
笑声中,村委会大院渐渐热闹起来。
老张头带着几个老人把连夜赶制的竹编工艺品整齐地摆放在展台上;
赵乡长穿着熨得笔挺的浅蓝色衬衫,正跟几个年轻人调试投影仪;
孩子们跑来跑去,把红灯笼挂满了院子的每个角落。
李冰站在台阶上看了看手表,转向赵乡长:
“电视台的车应该快到了,您再去检查一下接待流程?”
赵乡长点点头,掏出一个小本子:
“都准备好了。
先参观紫云英试验田,然后是传统技艺展示区,最后是美食体验...”
他的声音比往常洪亮了许多,眼神也不再闪躲。
“李冰!”
小王从村口飞奔而来:
“电视台的车到村口了,还有陈教授也一起来了!”
第82章 你们村要出名了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忙碌声。
赵金花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围裙边,她深吸一口气,把准备好的食材又检查了一遍。
三辆汽车缓缓驶入村委会大院。
第一辆车里下来一位戴着眼镜、扎着马尾的女记者,她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师傅。
第二辆车里走出陈教授和几位农科院的专家。
最后一辆车上则下来几个县里的领导。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下坪村!”
李冰上前握手致意。
女记者环顾四周,眼睛一亮:
“李冰,你们这准备得太用心了!
我是省电视台《乡村新貌》栏目的记者杨雪。”
她转向摄像机:
“观众朋友们,今天我们来到了全省科技助农示范点下坪村,这里正在筹备一场别开生面的现场会...”
赵金花远远地看着摄像机镜头,心跳如鼓。
她悄悄退到人群后面,却被刘芳一把拉住:
“赵姐,别躲啊,杨记者说要先拍美食区呢!”
“现在?”
赵金花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还没准备好...”
“下坪村的传统美食可是我们的一大亮点。”
李冰已经领着杨记者一行人走了过来:
“这位是赵金花大姐,她制作的野菜团子使用了祖传配方,连陈教授都赞不绝口。”
杨记者热情地伸出手:
“赵大姐您好!
能请您现场演示一下制作过程吗?”
所有的目光和摄像机镜头一下子对准了赵金花。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她余光瞥见儿子小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好...好的。”
赵金花深吸一口气,系上围裙,走到案板前。
她先拿出准备好的野菜,动作娴熟地切碎,然后加入玉米面和其他配料。
当她的手触碰到那些熟悉的食材时,奇迹般地不再发抖了。
“这是我们山里特产的野薄荷。”
赵金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能提味醒脾,我婆婆教我的时候说,夏天吃这个最好了...”
杨记者惊讶地看着她:
“赵大姐,您讲得太专业了!”
赵金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
她手上不停,很快捏出了十几个精巧的团子,整齐地码在蒸笼里。
陈教授凑近看了看,对摄像机说:
“这些传统配方往往蕴含着科学道理。
比如野薄荷含有薄荷醇,确实有助消化作用。
而赵大姐使用的草木灰配方,经过我们检测,含有丰富的钾、钙等矿物质...”
摄像机转向正在解说的陈教授,赵金花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子,小伟偷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太精彩了!”
杨记者赞叹道:
“赵大姐,您能对着镜头跟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吗?
说说您现在的感受。”
赵金花愣住了,她求助地看向李冰,后者微笑着点点头。
“我...”
她清了清嗓子:
“我就是个普通农村妇女,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能上电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感谢李冰,感谢村里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知道...我们祖辈传下来的东西这么有价值。”
她的话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老张头抹了抹眼角:
“金花丫头出息了!”
接下来,杨记者一行人在李冰和赵乡长的带领下参观了紫云英试验田。
赵乡长拿着激光笔,指着投影仪上的图表侃侃而谈:
“这是我们采用传统草木灰配方与现代科学种植结合的成果,紫云英的产量提高了百分之三十...”
李冰惊讶地发现,曾经连电脑开关都找不到的赵乡长,现在居然能熟练操作PPT了。
中午时分,全村人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起在村委会大院吃了顿热闹的午饭。
赵金花的野菜团子被一抢而空,杨记者连吃了三个,赞不绝口。
“李冰。”
杨记者边吃边说:
“你们村的经验特别有意义。
科技助农不是要取代传统,而是要让两者相互促进。
这个主题太好了!”
李冰笑着点头:
“这都是乡亲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特别是赵金花大姐,从最初的自卑怯场,到现在能自信地展示技艺,她的变化就是我们村变化的缩影。”
下午的拍摄重点是传统手工艺展示。老张头带着几位老人演示竹编技艺,摄像机前,他们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翻飞,不一会儿就编出了一个精美的果篮。
“这手艺传了四代了。”
老张头骄傲地说:
“我孙子现在也跟着学呢!”
杨记者突然想到什么,转向李冰:
“李冰,能不能安排一个全村人的合影?
我想用这个画面作为专题片的结尾。”
夕阳西下时,全村老少在村委会门前集合。
赵金花被安排站在第一排正中间,怀里抱着一个装满野菜团子的竹篮;
李冰和赵乡长站在她两侧;
老张头举着刚编好的竹编站在后排;
孩子们手拿野花蹲在最前面。
“三、二、一,茄子!”
随着杨记者的口令,摄像机定格了这个温馨的瞬间。
拍摄结束后,杨记者拉着李冰说:
“这个专题片会在现场会前一周播出,省领导肯定会看到。
你们村要出名了!”
夜幕降临,村委会的灯却依然亮着。
李冰、赵乡长和几位村干部在整理今天的拍摄素材和现场会的最后准备工作。
“李冰。”
赵乡长突然说:
“我想在现场会上增加一个环节。”
“什么环节?”
李冰好奇地问。
赵乡长翻开笔记本:
“让赵金花和老张头代表村民发言。
他们最能体现咱们村的真实变化。”
李冰眼前一亮:
“太好的建议了!
赵乡长,您现在的思路比我还开阔啊。”
赵乡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这不是跟您学的嘛...”
与此同时,赵金花家里也灯火通明。
小伟正在帮母亲准备更多的野菜团子。
“妈,你今天太棒了!”
小伟兴奋地说:
“我们班主任刚才打电话,说在县里都看到直播了!”
赵金花的手停顿了一下:
“真的?”
“当然!”
小伟骄傲地说:
“全班同学都说我妈是传统技艺传承人!”
赵金花的眼眶湿润了。
第83章 我真的能行吗?
村委会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李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份资料放入文件夹。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赵乡长,您刚才的提议很好。”
李冰转向正在整理讲稿的赵乡长:
“但让赵大姐发言,她会不会...”
赵乡长放下手中的钢笔,笑了笑:
“李冰,你今天也看到了,赵金花虽然紧张,但一旦开始做事,那股认真劲儿谁都挡不住。”
“可是面对镜头和面对省领导毕竟不一样。”
李冰还是有些担忧。
“我相信她。”
赵乡长的声音坚定:
“再说,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吗?
我们可以帮她准备。”
窗外传来几声犬吠,李冰望向漆黑的夜色,点了点头:
“好,明天一早我去找赵大姐谈谈。”
与此同时,赵金花家中。
“妈,你看,都在说你上电视的事!”
小伟兴奋地举着报纸,照片上是赵金花制作野菜团子的画面。
赵金花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凑近看了一眼,脸立刻红了:
“哎呀,这拍得我脸这么大...”
“才不大呢!
张老师说您这是标准的东方美!”
小伟翻着标题:
“‘传统技艺传承人’
‘乡村美食艺术家’
...妈,你成名人了!”
赵金花摇摇头,继续揉着面团:
“什么名人,就是做几个野菜团子...”
“不一样的!”
小伟跳起来:
“陈教授都说了,您的手艺有科学依据!
对了,明天我能带几个同学来尝尝吗?
他们都求我呢!”
赵金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家里地方小...”
“就在院子里!
我们自带小板凳!”
小伟眼睛亮晶晶的:
“妈,你就答应吧!”
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赵金花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但别来太多人...”
“太好了!”
小伟欢呼着跑向自己的房间:
“我这就告诉他们!”
赵金花望着儿子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却灵活的手指,想起白天摄像机对着她时的情景,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我真的能行吗?”
她轻声问自己。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赵金花就起床了。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开始准备今天要用的食材。
“赵大姐,这么早啊?”
一个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赵金花抬头,看见李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
“李冰?
快进来!”
赵金花擦了擦手:
“我正打算蒸些新做的野菜团子,你来得正好。”
李冰走进院子,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野菜清香:
“赵大姐,我是来跟您商量个事。”
赵金花递过一杯热茶:
“什么事这么着急?”
“省里的现场会,我们希望您能作为村民代表发言。”
李冰直截了当地说。
“啪嗒”
一声,赵金花手中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我?
发言?”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
“不行不行!
昨天对着摄像机说话我都结巴了,更别说在那么多领导面前...”
李冰弯腰捡起勺子,递给赵金花:
“赵大姐,您昨天表现得很好。
而且这次发言不需要很长,就说您的真实感受就行。”
赵金花的手微微发抖:
“我...我不识字,连发言稿都念不了...”
“这个您不用担心。”
李冰打开文件夹:
“我们可以帮您准备简单的提纲,您用自己的话说出来就行。
赵乡长说,您和老张头最能代表咱们村的真实变化。”
赵金花沉默地搅动着锅里的食材,蒸汽模糊了她的脸。
“李冰,我害怕。”
她终于小声说:
“我怕给村里丢脸...”
李冰握住赵金花粗糙的手:
“赵大姐,您知道为什么我们选您吗?
因为您的故事最能打动人。
从一个不敢在人前说话的普通农村妇女,到现在能自信地展示自己的技艺——这就是我们下坪村的变化。”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老张头探头进来:
“哟,李冰也在啊!
金花,你那野菜团子还有吗?
我家那口子念叨一宿了!”
赵金花勉强笑了笑:
“马上就好,张叔您坐会儿。”
老张头走进院子,看了看两人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李冰简单解释了来意。
老张头一拍大腿:
“好事啊!
金花,有啥好怕的!
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怕,你怕啥?”
“张叔,我不像您见过世面...”
赵金花低声说。
“啥世面不世面的!”
老张头拉过凳子坐下:
“你就当台下都是咱村里人。
再说了,不是还有几天时间练习吗?”
李冰点点头:
“对,我们可以帮您准备。
赵大姐,您想想,您的野菜团子让那么多人喜欢,您的故事也一定能打动大家。”
赵金花看着锅里翻滚的蒸汽,想起了儿子骄傲的眼神,想起了摄像机前自己逐渐平静下来的心情。
“那...我试试吧。”
她终于小声说。
“太好了!”
李冰高兴地站起来:
“今天下午我们就在村委会开始准备,好吗?”
赵金花点点头,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围裙边。
下午的村委会会议室里,赵乡长、李冰、老张头和几位村干部围坐在一起。
赵金花坐在角落,紧张地搓着手指。
“赵大姐,放松点。”
赵乡长和蔼地说:
“我们先聊聊您想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
赵金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老张头拍拍她的肩膀:
“金花,你就说说你为啥一开始不敢在人前说话,后来又是咋变的。”
李冰补充道:
“对,说说您的野菜团子,说说您怎么从害怕到现在的改变。”
赵金花深吸一口气:
“我...我就是个普通农村妇女,从小没读过书,嫁人后就在家干活...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的手艺能有什么价值...”
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直到李冰来村里,说我们的老法子有用...我一开始还不信...”
赵乡长快速记着笔记:
“很好,就这样,说您的真实感受。”
第84章 您能教我们做吗
“后来陈教授说我的野菜团子配方有科学道理...”
赵金花眼睛亮了起来:
“我才知道,原来我婆婆教我的那些,都是有讲究的...”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
在李冰和赵乡长的引导下,赵金花慢慢找到了表达的节奏。
虽然还是会紧张,但至少能完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李冰看了看时间:
“赵大姐,您已经进步很大了。”
赵金花擦了擦额头的汗:
“真的吗?
我还是觉得说不好...”
“慢慢来。”
赵乡长合上笔记本:
“明天我们继续。
对了,您可以把野菜团子带来,边做边说,可能更自然。”
离开村委会时,夕阳已经西沉。
赵金花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回放着今天的练习。
突然,她看见儿子小伟和几个同学站在自家院门口。
“妈!”
小伟跑过来:
“我同学都等你好久了!”
几个少年害羞地向赵金花问好。
赵金花这才想起儿子昨天的请求,连忙打开院门:
“快进来吧,我这就去做野菜团子。”
孩子们围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好奇地看着赵金花熟练地操作。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鼓起勇气问:
“阿姨,您能教我们做吗?”
赵金花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好啊,来,我教你们...”
让她惊讶的是,面对这些孩子,她一点也不紧张。
她耐心地讲解每一步,甚至开起了玩笑。
孩子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院子。
晚上,送走小伟的同学后,赵金花坐在灯下,回想着今天的一切。
也许,发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接下来的几天,赵金花白天去村委会练习发言,晚上回家就做野菜团子。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能在人前说话而不那么紧张了。
现场会前一天的彩排上,赵金花完整地完成了她的发言,虽然还是有些磕绊,但情感真挚。
结束后,李冰带头鼓掌:
“赵大姐,您太棒了!
明天就这样说就行!”
赵金花的脸红了,但这次,她没有低下头,而是轻轻说了声:
“谢谢。”
下坪村安静下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下坪村的田野上,赵金花早已起床。
她穿上那件只有在过年时才舍得穿的淡蓝色衬衫,双手不停地整理着衣角。
“妈,你这样穿真好看!”
小伟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屋走出来。
赵金花转过身,嘴唇微微颤抖:
“小伟,妈还是怕...”
小伟突然站得笔直,像个小大人似的握住母亲的手:
“妈,记得我怎么教你的吗?
深呼吸,然后想着台下都是爱吃你野菜团子的人。”
赵金花跟着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
“好,妈记住了。”
村委会大院里,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布置。
红色的横幅“全省科技助农现场交流会”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几张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放着村里各家的特色农产品。
最显眼的位置留给了赵金花的野菜团子。
“赵大姐来了!”
李冰远远地招呼道,快步走过来:
“您今天气色真好。”
赵金花下意识摸了摸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李冰,我这心里直打鼓...”
“正常,我第一次发言时腿抖得都站不稳。”
李冰笑着递过一杯温水:
“您看,这是您的发言顺序,在陈教授之后,大概十点半左右。”
赵金花接过议程表,虽然不识字,但还是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字迹。
这时几辆轿车缓缓驶入村委会大院,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省里的领导到了。”
李冰小声说:
“赵大姐,您先去准备区休息吧,小伟可以陪着您。”
小伟立刻挽住母亲的胳膊:
“妈,我带你过去。”
准备区设在村委会的图书室里,老张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件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金花来啦!”
老张头中气十足地招呼:
“瞧瞧咱们俩,穿得跟新郎新娘似的!”
这句玩笑话让赵金花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她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透过窗户能看到陈教授正在台上侃侃而谈。
“下一个就是我了...”
赵金花的声音细若蚊蝇。
老张头拍拍她的肩膀:
“记住,就当台下都是咱村里人。
你那野菜团子谁吃了不说好?
有啥好怕的!”
小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妈,我把你的野菜和面粉都带来了,万一你想现场做...”
赵金花眼睛一亮,接过布包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
十分钟后,图书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李冰探头进来:
“赵大姐,该您了。”
赵金花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走出图书室时,她听到陈教授的发言正接近尾声:
“...传统智慧与现代科技的结合,下坪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范例。
下面有请村民代表赵金花女士分享她的故事。”
掌声响起,赵金花却僵在了原地。
“妈,加油!”
小伟在她耳边小声说,轻轻推了她一下。
赵金花机械地迈步走向讲台,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的人。
她站在话筒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准备好的开场白全忘了。
“我...我是赵金花...”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和零星的掌声鼓励她继续。
赵金花慌乱地看向手中的纸条,却发现那些字迹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她瞥见前排的小伟,男孩正用双手对她比着大拇指——就像每次她练习时做的那样。
这个熟悉的手势像一根救命稻草,赵金花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
“我...我就是个没念过书的农村妇女...”
她突然放下纸条,用方言开始了讲话:
“以前别说站在这里说话,就是在村里人多的地方,我都不敢抬头...”
台下的交谈声渐渐安静下来。
第85章 这才是最真实的农民声音
“我婆婆教我做野菜团子时说过,山里的野薄荷能醒脾,野芹菜能通气...我一直以为就是老辈人的迷信...”
赵金花的声音越来越稳:
“直到陈教授说这里面有科学道理...”
她边说边不自觉地打开小伟准备的布包,取出食材放在讲台上。
这个动作引起了台下领导的兴趣,有人往前探了探身子。
“要不...我现场做一个?”
赵金花突然提议,眼神询问地看向一旁的李冰。
李冰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
就像在家里教小伟的同学那样,赵金花熟练地操作起来。
切菜、和面、调味...她的手法行云流水,嘴里的话也越来越流畅:
“...我们农村人不懂大道理,但知道什么土地种什么庄稼。
李冰来村里后,把老辈人的经验和科学方法结合,现在我家那片紫云英,产量多了三成不止...”
台下传来一阵惊叹声。
赵金花把捏好的团子放进便携式蒸笼,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
“对不起,我忘了这是开会...”
“讲得好!”
坐在第一排的省领导突然出声:
“这才是最真实的农民声音!”
热烈的掌声瞬间爆发。
赵金花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直到李冰上前轻声提醒:
“赵大姐,继续说您准备好的内容。”
接下来的十分钟,赵金花自己都惊讶于能如此流畅地讲述。
她说到儿子小伟如何帮她练习发言,说到村里其他妇女现在也敢在人前展示手艺,说到老张头如何鼓励她...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没用,现在明白了,我们农村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都是宝贝。”
她最后说道,蒸笼恰好在此时冒出第一缕蒸汽:
“就像这野菜团子,看起来普通,可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赵金花看到小伟在台下跳着鼓掌,脸蛋兴奋得通红;
老张头站在侧边,不停地抹着眼睛;李冰和赵乡长相视而笑...
省领导第一个走上前来握住赵金花的手:
“赵大姐,您的发言是我们今天听到最精彩的部分!
这个野菜团子,我能尝一个吗?”
赵金花手忙脚乱地打开蒸笼:
“还、还差点火候...”
“那我们就等着。”
领导笑着说:
“对了,您有没有想过把您的手艺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
赵金花茫然地看向李冰,后者赶紧解释:
“就是官方认证您的配方是珍贵的传统文化。”
“我...我能行吗?”
赵金花结结巴巴地问。
“当然行!”
领导肯定地说:
“下坪村的经验告诉我们,乡村振兴既要靠科技,也要靠像您这样的文化传承者。”
现场会结束后,赵金花被各路记者团团围住。
她不再躲闪镜头,而是大方地展示着野菜团子的制作过程。
小伟骄傲地站在母亲身边,时不时补充几句。
傍晚时分,人群终于散去。
赵金花独自站在村委会门口,望着天边的晚霞。
李冰走过来,递给她一杯茶:“赵大姐,今天辛苦了。”
赵金花摇摇头,眼中闪着光:
“李冰,我从来没想过,我赵金花这辈子还能有今天...”
“这才刚刚开始呢。”
李冰笑着说:
“领导已经同意在我们村设立传统技艺工作室,由您负责。
还有,县里要帮您申请非遗传承人。”
赵金花惊讶地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
远处,小伟正向她飞奔而来,手里举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
“妈!
省电视台的杨记者给了我这个!”
小伟气喘吁吁地摊开手心,是一张小小的存储卡:
“她说今天采访你的内容,下周会在全省播放!”
赵金花接过存储卡,在夕阳下细细端详。
这小小的物件里,记录着她——一个普通农村妇女的蜕变。
她突然想起婆婆生前说过的话:
“金花啊,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不是穷,是把自己看轻了。”
晚风拂过田野,带来紫云英的清香。
清晨的阳光透过新装的纱窗照进“下坪村传统技艺工作室”,赵金花正将刚采摘的野薄荷铺在竹筛上。
工作室是由村委会的闲置房间改造的,墙上挂着她和婆婆的老照片,以及陈教授制作的营养成分分析图。
“赵老师,我们来了!”
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刘芳带着几个妇女挎着篮子走进来,篮子里装满了各色山野菜。
赵金花擦了擦手,还有些不适应这个新称呼:
“快进来,今天咱们学做野芹菜饼。”
三个月前那场现场会改变了一切。
现在每周三下午,村里妇女都会聚集在这里学习传统手艺。
县里拨的专项资金给工作室添置了不锈钢操作台和展示柜,最醒目的位置放着那块“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铜牌。
“赵姐,你看我这野芹菜摘得对不对?”
王婶举起一把青翠的野菜。
赵金花接过仔细查看:
“要留两片嫩叶,这样香味才足。”
她示范着处理菜根的动作:
“我婆婆说,野芹菜通气血,春天吃最养人。”
正说着,李冰兴冲冲地推门进来:
“赵大姐,好消息!
您看这个!”
他手里举着一份文件,眼睛亮晶晶的:
“省商务厅刚发来的邀请函,邀请咱们去参加下个月的农产品博览会!”
赵金花的手顿在半空,竹筛里的野薄荷簌簌作响:
“我?
去省城参展?”
“不仅参展,还要现场演示呢。”
李冰把文件铺在操作台上,指着其中一行:
“省里特意标注要传统美食展区给您留位置。”
刘芳凑过来看,突然惊呼:
“天呐!这后面还有个零!”
她颤抖着手指向预算金额:
“他们给拨了五万块经费?”
工作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王婶手里的野菜掉在地上,张大嘴半天没合拢。
赵金花觉得膝盖发软,扶着操作台才站稳:
“这么多钱...”
“这是对咱们传统技艺的重视。”
李冰指着文件解释:
“包括展位装修、物料运输,还有...”
他突然压低声音:
“他们说想请您在开幕式上做现场展示。”
“不行不行!”
第86章 讨论展台设计
“五万块经费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下坪村。
第二天一早,赵金花家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声音比树上的麻雀还热闹。
“金花姐,听说你要去省里当大明星啦?”
刘家媳妇挤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把没择完的野菜。
赵金花正蹲在井边洗野薄荷,闻言手一抖,几片嫩叶顺着水流飘走了。
“瞎说什么呢,就是去展示展示咱们的手艺。”
“那可是五万块钱啊!”
老张头蹲在磨盘上抽旱烟,烟锅子在石头上磕得啪啪响: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哩。”
小伟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李冰昨晚留下的文件:
“妈乡长说今天要开会讨论展台设计!”
赵金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里直打鼓。
她这辈子最远就去过县城,哪知道什么展台设计?
可看着院里乡亲们期待的眼神,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村委会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李冰把一张省博览中心的地图铺在桌上,红笔圈出个位置:
“咱们分到的展位有二十平米,在传统技艺展区正中间。”
“二十平米是多大?”
赵金花小声问身旁的刘芳。
刘芳比划着:
“大概...比王婶家的猪圈大一圈?”
李冰忍着笑解释:
“相当于咱们这会议室的三分之一。
赵大姐,您想想怎么布置?
要展示哪些内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金花身上。
她攥着衣角,突然灵光一现:
“能不能...弄成我家厨房那样?”
“啊?”
众人愕然。
“我是。”
赵金花越说越流畅:
“砌个土灶台,摆上我婆婆留下的那些家伙什,再挂点干辣椒、玉米棒子...让城里人看看咱们农村的真实样子。”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突然爆发出掌声。
李冰眼睛发亮:
“太棒了!
原生态展示,正好符合现在‘回归自然’的潮流!”
接下来的日子,下坪村像过年一样热闹。
男人们负责按照赵金花的要求打造展台构件,女人们忙着准备展示用的野菜干货。
小伟最积极,天天追着李冰学怎么用那台新买的相机,说要给“咱村的宝贝”拍照。
只有赵金花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开幕式表演。
每当想起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野菜团子,她的手心就冒汗。
出发前夜,赵金花把准备好的食材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小伟趴在炕上翻看新做的宣传册:
“妈,你看这张照片多好!
你揉面的样子像在跳舞。”
赵金花凑过去看,照片上的她围着蓝布围裙,双手沾满面粉,窗外的阳光给她的轮廓镀了层金边。
她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妈,你紧张吗?”
小伟突然问。
赵金花叹了口气:
“妈怕搞砸了,给村里丢脸...”
“你记得陈教授说的话吗?”
小伟坐起来,学着教授扶眼镜的动作:
“‘传统技艺的价值在于它的真实性’。
你就做平常做的野菜团子,就是最好的表演!”
赵金花鼻子一酸,把儿子搂在怀里。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省城的高楼大厦看得赵金花眼花缭乱。
博览会安排的招待所白得晃眼,她都不敢坐那雪白的床单上。
同屋的刘芳倒是自来熟,一会儿摸摸电视机,一会儿研究抽水马桶。
“金花姐,快来试试这拖鞋,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赵金花刚换上拖鞋,敲门声响起。
开门一看,李冰身后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
“赵大姐,这位是博览会的王主任,特意来看望您。”
王主任热情地握手:
“赵老师,久仰大名!
您的表演安排在明天开幕式后的第一个节目,十分钟时间。”
“十分钟?”
赵金花声音都变了调:
“我做一锅团子至少要二十分钟...”
“没关系,可以提前准备半成品。”
王主任笑着说:
“重点是展示技艺的过程。
对了,您有表演用的服装吗?”
赵金花低头看看自己的蓝布褂子:
“就...这身不行吗?”
“太朴素了!”
王主任摇头:
“我建议准备套鲜艳点的,最好是民族服饰,上镜好看。”
送走王主任,赵金花愁眉不展。
刘芳突然一拍大腿:
“我家有套过年穿的红色对襟衫,绣着牡丹花的,我这就打电话让男人捎来!”
晚饭时,赵金花在餐厅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她正端着餐盘找座位,一个尖锐的声音刺进耳朵:
“哟,这不是我那个乡下表妹吗?”
赵金花手一抖,菜汤差点洒出来。
站在面前的是她多年不见的表姐王丽娟,穿着时髦的连衣裙,头发烫得卷卷的。
“表、表姐...”
赵金花结结巴巴地打招呼。
王丽娟上下打量她,嘴角挂着讥笑:
“听说你现在是什么‘非遗传承人’了?
还来参加博览会?”
她故意提高声调:
“现在的博览会门槛可真低,什么人都能来。”
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
赵金花脸烧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位阿姨。”
小伟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在赵金花前面:
“我妈是受省里邀请来表演传统技艺的,您要是有兴趣,明天可以来看开幕式。”
王丽娟被噎得说不出话,哼了一声扭着腰走了。
赵金花看着儿子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腰杆也能挺直了。
开幕式当天,赵金花换上了刘芳那套红色对襟衫,头发挽成整齐的发髻。
镜子里的她陌生又熟悉,既像记忆中的婆婆,又像一个全新的自己。
后台乱哄哄的,工作人员跑来跑去。
赵金花小心地摆放着准备好的食材,耳边回响着王主任的叮嘱:
“别紧张,台下坐的都是领导,按排练的来就行。”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从音响里爆发出来,接着整个会场的灯全灭了。
“停电了!”
有人大喊。
黑暗中人影幢幢,赵金花站在原地不敢动。
她听见王主任焦急的声音:
“备用电源启动需要十分钟,开幕式要推迟...”
第87章 这次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赵金花的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摸黑走到舞台中央,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领导们别着急!
趁着停电,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嘈杂的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赵金花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我婆婆说,她小时候也常停电,那时候她们就围着灶台讲故事。
今天我要讲的,是野菜团子的故事...”
她一边讲,一边凭感觉开始揉面。
黑暗反而让她不再紧张,话语像山涧溪水自然流淌:
“野薄荷要清晨带露水采,这样香气最足;
野芹菜得认准锯齿状的叶子,不然容易采错...”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突然大亮。
赵金花眯着眼,看到台下坐满了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面前的案板上,面团已经揉好,野菜切得整整齐齐。
会场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如雷的掌声爆发出来。
“太精彩了!”
王主任冲上台:
“这才是最真实的传统技艺展示!”
接下来的表演,赵金花完全放开了。
她和面、调馅、捏团子,动作行云流水,还不时穿插几句婆婆传下来的顺口溜。
台下观众看得入迷,连电视台的摄像机都凑到了台前。
表演结束,省领导握着她的手连声称赞:
“赵老师,您这是给博览会开了个好头啊!”
赵金花的展位成了整个博览会最热闹的地方。
城里人挤在“农家厨房”前,举着相机拍个不停。
她教大家辨认各种野菜,现场制作的团子一锅接一锅,供不应求。
第三天中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展位前站了很久。
等人群稍散,他递上名片:
“赵老师,我是省食品公司的,想跟您谈谈合作。”
赵金花茫然地接过名片:
“合作?”
“我们想批量生产您的野菜团子,推向全省超市。”
男人兴奋地说:
“配方可以稍作改良,包装设计...”
“等等。”
赵金花打断他:
“野菜团子得用新鲜山野菜,离了这片山水,味道就不对了。”
男人不以为然:
“可以用人工种植的替代,再加点香精...”
“那不行。”
赵金花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婆婆传下来的手艺,不能作假。”
男人悻悻地走了。
刘芳急得直跺脚:
“金花姐,多好的机会啊!”
赵金花摇摇头,继续揉着面团:
“有些东西,给多少钱也不能变。”
这句话恰好被旁边采访的记者听到,第二天就登在了省报上,标题是《非遗传承人的坚守:野菜团子里的匠心》。
博览会最后一天,赵金花正在收拾展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王丽娟站在展位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表姐?”
赵金花惊讶地放下手中的活。
王丽娟递过来一份报纸:
“我看了报道...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名。”
赵金花接过报纸,上面是她低头揉面的侧脸特写,配文写着“传统技艺守护者”。
“其实...”
王丽娟声音低了下去:
“我开的餐馆最近生意不好,想来取取经...”
赵金花笑了,从蒸笼里拿出一个还温热的野菜团子:
“尝尝?
用的是我婆婆的方子。”
王丽娟咬了一口,突然红了眼眶:
“是...是小时候姑妈做的味道...”
回村的路上,大巴车里欢声笑语。
妇女们争相看着各自买的纪念品,只有赵金花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出神。
李冰坐到她旁边:
“赵大姐,想什么呢?”
“我在想。”
赵金花轻声说:
“要是婆婆能看到今天...”
李冰笑了:
“她一定为你骄傲。
对了,县里决定在咱们村建个传统美食工坊,由您负责培训。”
赵金花猛地转过头:
“真的?”
“当然!”
李冰指着窗外:
“你看,到家了。”
大巴车驶入下坪村,村口拉着大红横幅:
“欢迎非遗传承人赵金花载誉归来”
全村老少都等在路边,掌声像过年放鞭炮一样热烈。
小伟第一个冲上车,扑进赵金花怀里:
“妈!你知道吗?
你上电视了!
省台新闻播了你的表演!”
赵金花抱着儿子,看着乡亲们熟悉的笑脸,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想起婆婆常说的话:
“野菜再小,也有自己的春天。”
赵金花站在村口,望着眼前红艳艳的横幅和乡亲们热切的笑脸,眼眶一阵发热。
小伟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兴奋地指着远处:
“妈!快看!
李冰叔叔给你准备了大惊喜!”
顺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指去,赵金花看到村委会门前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简易舞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厨房用具。
李冰站在舞台中央,正指挥几个年轻人挂上一块写着“下坪村传统美食工坊”的木质牌匾。
“这...”
赵金花抱着儿子快步走去,脚下的泥土路似乎比往日更加柔软。
她记得去省城前,这里还是一片堆放杂物的空地。
李冰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舞台,眼睛里闪着赵金花读不懂的光彩:
“赵大姐,县里的批文下来了!
这是咱们村第一个正规食品加工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笃定,仿佛这件事已经在他心里盘算了很久。
赵金花注意到他手上厚厚的老茧——这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该有的手。
“李冰啊,你这...”
赵金花刚要开口,就被涌上来的乡亲们围住了。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问着省城的见闻,孩子们好奇地摸着她带回来的奖状。
李冰站在人群外围,嘴角挂着欣慰的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幕在他梦中出现过多少次。
前世里,赵金花的美食工坊因为设备简陋而举步维艰,直到三年后才得到县里重视。
而那时,她已经错过了最佳发展时机。
“这次不一样了。”
李冰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未来五年的市场趋势和食品加工技术要点。
第88章 火候很关键
夕阳西下,人群渐渐散去。
赵金花终于有机会走到李冰身边:
“这些设备...”
“都是从县食品厂淘汰下来的,我找人修好了。”
李冰拍了拍那台老式搅拌机:
“虽然旧了点,但做野菜团子足够用。”
赵金花惊讶地发现,这些设备摆放的位置恰好符合制作流程——和面机靠近水源,蒸锅摆在通风处,连晾晒架都考虑到了阳光角度。
这种专业程度,不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想到的。
“李冰,你以前学过食品加工?”
月光下,李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起前世自己作为扶贫干部,眼睁睁看着赵金花因为设备故障损失整批订单时的无力感。
“算是...有些研究。”
他含糊地回答,转而指向角落里一台崭新的真空包装机:
“这是最关键的设备,能延长野菜团子的保质期。”
赵金花眼睛一亮:
“真的?
以前我婆婆常说,野菜团子隔夜就变味...”
“现在不一样了。”
李冰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我们可以让更多人尝到地道的下坪村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李冰几乎住在了工坊。
他教赵金花使用真空包装机,调试蒸锅温度,甚至设计了一套简单的质检流程。
每当赵金花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给出解释。
“你怎么连野菜的含水量都懂?”
有天清晨,赵金花看着李冰熟练地调整和面机的水量比例,忍不住问道。
李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前世那个暴雨天,赵金花因为面团太湿而不得不倒掉整批原料时心疼的表情。
“书上看的。”
他低头继续调试机器,避开赵金花探究的目光。
五月的风带着槐花香吹进工坊。
赵金花发现,李冰似乎对工坊的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他知道哪块地面容易积水,知道灶台多高最省力,甚至连窗户开多大能保证通风又不让面团干裂都一清二楚。
“李冰,你老实说。”
一天午休时,赵金花递给他一碗野菜汤: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冰捧着粗瓷碗,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透过雾气,他看到赵金花脸上真诚的关切。
这一刻,他几乎想说出真相——关于重生,关于前世她独自奋斗的艰辛,关于那些本可以避免的遗憾。
“赵大姐。”
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接近真相的回答:
“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么好的手艺被埋没。”
赵金花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你呀,有时候像个老头子似的。”
工坊正式开工那天,县电视台来采访。
镜头前,赵金花紧张得手心冒汗。
李冰站在摄像机后面,悄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那一刻,赵金花突然找回了在省城表演时的自信。
“我们的野菜团子。”
她对着话筒说:
“最重要的是保持本真。
就像我婆婆说的,野菜再小,也有自己的春天。”
采访结束后,李冰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省食品公司又联系我了,说愿意以市场价收购我们的产品,而且不要求改配方!”
“真的?”
赵金花正在教几个妇女揉面,手上沾满了面粉:
“他们不是要加香精...”
“我给他们寄了样品,用的是真空包装。”
李冰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们总经理尝过后,说就要这个原汁原味!”
赵金花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从博览会回来那天就...”
李冰笑而不答,转身去调试新到的冷藏设备。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赵金花望着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那天夜里,赵金花做了个梦。
梦里婆婆站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对她说:
“金花啊,你遇到贵人了。”
第二天一早,赵金花特意做了李冰最爱吃的荠菜团子。
当她推开工坊的门,发现李冰已经在那里了,正对着墙上的规划图发呆。
“这是什么?”
赵金花好奇地凑近。
李冰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
“这是我设想的...未来三年的发展计划。”
图纸上详细标注着扩建区域、设备升级时间表,甚至还有一条通往后山的观光小路。
最让赵金花惊讶的是,图上连野菜种植区都规划好了,位置恰好是她婆婆生前最爱去的那片向阳坡地。
“你连这都知道...”
赵金花的声音有些发抖。
“欢迎非遗传承人赵金花载誉归来”
的横幅在五月的风中轻轻摆动。
赵金花抱着儿子小伟走下大巴,被眼前的阵仗惊得说不出话——全村老少都挤在村口,掌声比过年放鞭炮还热闹。
“妈!
快看那边!”
小伟在她怀里扭动着,指向村委会方向。
赵金花眯起眼睛,只见原本堆满杂物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崭新的工棚。
李冰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正在门口调试一块木质招牌。
阳光照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边。
“赵大姐!”
李冰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跑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工坊基本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主持开工仪式。”
赵金花跟着他走向工坊,脚步不自觉地放轻。
推开刷着清漆的木门,她倒吸一口气——和面机、蒸锅、晾晒架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台她从没见过的金属机器。
“这是...”
“真空包装机。”
李冰的指尖轻轻抚过机器光洁的表面:
“我托省城的朋友弄来的二手设备,能延长野菜团子保质期到七天。”
赵金花怔住了。
她记得婆婆生前总说野菜团子隔夜就变味,为此不知浪费了多少食材。
而现在,这个来村里不到半年的年轻人,竟解决了困扰她家三代人的难题。
“李冰,你...”
她转头想问什么,却见李冰已经蹲在灶台旁,熟练地调整着风门:
“火候很关键,我算过了,这个角度进风最均匀。”
第89章 略懂一二
他的动作太过娴熟,仿佛在这间工坊里工作了几十年。
赵金花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蒸锅烫伤的旧痕,可这工坊明明才建好三天。
“赵老师!”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她的思绪。
门口站着个穿米色套装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文件夹:
“我是利民超市的杜倩,想跟您谈谈合作。”
李冰站起身,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了然:
“杜店长来得正好,我们刚说到产品包装。”
杜倩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惊讶地环顾工坊:
“这设备配置...比我们超市的中央厨房还专业。”
她狐疑地看向李冰:
“小李同志懂食品加工?”
“略懂一二。”
李冰推了推眼镜,1998年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脚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真空包装技术在霓虹已经很普及了,国内才刚刚起步。”
赵金花敏锐地注意到他说“已经很普及”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个亲眼所见的未来。
杜倩翻开文件夹:
“我们超市想在端午节推出野菜团子礼盒,但有两个问题——保质期和标准化生产。”
“真空包装解决保质期。”
李冰接过话头:
“至于标准化,赵大姐有祖传配方,我们可以量化调料比例。”
赵金花皱眉:
“可野菜每批味道都不一样...”
“所以需要建立品控体系。”
李冰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据:
“我记录了今年所有野菜的生长情况,水分、纤维含量都有分析。”
杜倩眼睛一亮:
“太专业了!
赵老师,您这徒弟不简单啊。”
暮色渐沉,参观完工坊的杜倩匆匆赶回县城。
赵金花留下来和李冰一起调试设备,工坊里弥漫着新木料和铁器的气味。
“李冰。”
赵金花终于忍不住了:
“你手上那道疤...”
李冰的动作顿了顿。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是2001年冬天,他帮赵金花抢救一批蒸过头的面团时烫伤的。
而现在,这道伤疤成了重生者的印记。
“小时候顽皮。”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指向墙上的老黄历:
“赵大姐,五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适合开工。”
月光爬上窗台时,两人坐在工坊门口歇息。
李冰忽然开口:
“您知道吗?
在霓虹,这种传统食品叫‘和菓子’,很多百年老店靠现代技术延续手艺。”
赵金花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
“我婆婆总说,野菜再小,也有自己的春天。”
“是啊...”
李冰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1998年会是个好年份。”
“你怎么老说年份?”
赵金花笑道:
“跟个算命先生似的。”
李冰笑而不答。夜风送来泥土和艾草的气息,远处传来杜倩离去的汽车引擎声。
三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生,在这个春天被野菜团子串在了一起。
五月初八,工坊正式开工。
李冰穿着崭新的白大褂,帮赵金花系上婆婆传下来的蓝布围裙。
杜倩带着超市采购团队早早赶到,摄像机记录下第一锅真空包装的野菜团子出笼的瞬间。
“合作愉快!”
杜倩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对赵金花眨眨眼:
“赵老师,您这徒弟可真是个宝。”
赵金花看向正在指导村民操作设备的李冰。
阳光穿过蒸腾的热气,将他挺拔的身影晕染得有些模糊,仿佛一个随时会消失的梦境。
“是啊。”
她轻声说:
“像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帮我的。”
“坐稳了,这段路有点颠。”
李冰调整了下后视镜,吉普车发动机发出老旧的轰鸣声。
后座上堆满了杜倩带来的样品盒,散发着艾草和玉米面的清香。
杜倩系好安全带,把合同文件小心地放进防水公文包:
“李技术员开车还挺稳当。”
她透过车窗望着工坊渐渐远去的身影:
“赵大姐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放心,我教了王大娘操作流程。”
李冰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像是在计算什么:
“明天第一批包装袋就能送到,正好赶上...”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
后视镜里,一辆满载木材的货车正以不正常的速度逼近。
县级公路上,这种超载车辆比比皆是。
李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前世记忆如电流般闪过——就在前方三公里的鹰嘴崖弯道,曾经发生过一起严重的...
“李冰?”
杜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
李冰悄悄加大了油门:
“你对市场推广有什么具体想法?”
杜倩正要回答,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远处山脊线上,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蓝天。
五月的暴雨来得又快又急,第一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时,李冰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见鬼。”
他低声咒骂,迅速打开雨刷。
暴雨瞬间倾盆而下,雨刷在玻璃上划出徒劳的弧线。
吉普车开始打滑,李冰不得不放慢速度。
杜倩抓紧了车门上方的把手:
“要不要靠边停...”
“不能停!”
李冰声音陡然提高:
“这段路经常塌方。”
他的目光不断扫向后视镜,那辆货车依然紧咬着他们,在雨幕中像个模糊的怪兽。
转过一个急弯时,李冰突然猛踩刹车。
杜倩的惊呼声中,吉普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横了过来——前方十米处,山体滑坡的泥石流正缓缓漫过路面。
“抓紧!”
李冰几乎是本能地解开安全带,转身用整个身体护住杜倩。
下一秒,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辆失控的货车从侧面撞了上来。
世界在杜倩眼前天旋地转。
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耳边是李冰压抑的闷哼。
吉普车被推着滑行了十几米,最终卡在路边的防护墩上。
“李冰!
李冰!”
杜倩挣扎着从变形的车门爬出来。
驾驶室已经凹陷,李冰被方向盘卡住,鲜血正从他额头的伤口汩汩流出。
他的眼镜不知飞到了哪里,苍白的脸上沾着碎玻璃。
货车司机踉跄着跑来帮忙:
“我刹车失灵了...天杀的这鬼天气...”
第90章 噗嗤一笑
杜倩顾不上回应,她颤抖着摸出随身手帕按住李冰的伤口。
鲜血很快浸透了棉布,李冰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
“什么?”
杜倩俯下身,听到气若游丝的几个字:
“...笔记本...口袋...”
暴雨冲刷着事故现场。
当救护车的鸣笛声终于传来时,杜倩从李冰的上衣口袋里摸出那个黑色笔记本。
翻开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5月7日的日期下面,赫然写着:
“下午送老婆回县城,注意鹰嘴崖弯道,暴雨导致货车刹车失灵。”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往后翻的几页:
5月20日记录着
“利民超市拣货单”而这件事她从未对外人提起过,连装修合同都还没签。
“担架!
快!”
医护人员的喊声惊醒了她。
杜倩机械地跟着救护车,手里死死攥着那个笔记本。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纸页上,墨迹晕染开来,像一个个未解的谜团。
救护车里,医护人员给李冰戴上氧气面罩。
杜倩望着他惨白的脸,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那个奇怪的烫伤疤痕——形状竟与工坊蒸锅的排气孔完全吻合。
“血压持续下降!”
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
杜倩看着监护仪上跳跃的数字,鬼使神差地握住李冰的手:
“坚持住,你不是说...1996年会是个好年份吗?”
她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县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杜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笔记本摊开在膝头,她反复核对着那些不可思议的记录:
下坪村六月的暴雨成灾、七月县里要来的卫生检查、甚至八月她母亲计划做的胆囊手术...所有日期都精确到天。
“妹妹!”
赵金花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她跑得发髻都散了:
“李冰怎么样了?”
杜倩下意识合上笔记本:
“还在手术。
赵大姐,您怎么...”
“王大娘看见事故了,说那货车把你们撞出去老远。”
赵金花的手冰凉,紧紧抓着杜倩:
“多亏李冰反应快,不然...”
杜倩想起车祸前一秒李冰那个保护性的动作,喉咙突然发紧。
她低头看着笔记本封皮上烫金的“1996”字样,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心底滋生。
手术灯熄灭时已是深夜。
医生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头部受到强烈撞击,需要观察48小时。”
“他会...失忆吗?”
杜倩问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脑震荡可能会有短暂记忆紊乱。
你们是他家属?”
赵金花和杜倩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又同时点头。
“监护仪的电子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李冰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一道蜿蜒的裂缝,像极了鹰嘴崖的盘山公路。
“醒了?”
杜倩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李冰缓缓转头,牵动颈部肌肉引发一阵刺痛。
杜倩坐在塑料椅上,米色套装换成了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
“几点了?”
李冰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凌晨三点二十。”
杜倩拿起床头的水杯,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右臂骨折,好在内脏没受伤。”
温水滋润了灼痛的喉咙。
李冰的目光扫过病房,在窗边小桌上定格——他的眼镜和那个黑色笔记本并排放在那里,笔记本边缘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货车司机...”
“轻伤,做完笔录就放了。”
“但王强去查他了。”
李冰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名字让他想起前世那个总是帮杜倩跑前跑后的超市主管。
2003年杜倩第一家分店开业时,正是王强帮忙解决了供货问题。
“王强?”
他语气放松了些:
“超市采购部那个?”
杜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记性不错。
他现在是保安科副科长了。”
“他怎么会...”
“主动来帮忙的。”
杜倩削着苹果,刀锋在月光下闪着温暖的光:
“他说肇事司机的证词有蹊跷——那人坚持说刹车被人动过手脚,但交警没找到证据。”
苹果皮打着卷落下。
李冰想起前世王强总爱说的那句话:
“杜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个老实人后来还帮杜倩挡过竞争对手的恶意举报。
“你觉得呢?”
杜倩突然问:
“这场车祸是意外吗?”
刀尖微微一顿。
李冰注意到她用的是“这场”而非“这起”,语气中带着关切而非试探。
“山路雨天确实危险。”
他语气轻松了些:
“不过...”
“不过什么?”
杜倩把切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李冰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漫开:
“不过有王强帮忙查,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杜倩点点头,又递来一块苹果:
“王强说明天要来看你,说要亲自问问事故细节。”
“他最近怎么样?”
李冰随口问道,想起前世王强后来开了家小超市,过得还不错。
“还是老样子。”
杜倩笑了笑:
“整天嚷嚷着要请我吃饭,说是报答当年帮他解决工作的事。”
监护仪的滴答声变得平稳。
李冰看着杜倩递苹果的手指,注意到上面有道细小的伤口。
“手怎么了?”
他轻声问。
杜倩愣了一下:
“车祸时被玻璃划的,小伤。”
李冰下意识想握住她的手,又及时停住。
这个动作在前世太熟悉了,现在还为时过早。
“王强要是看见,准得心疼。”
他半开玩笑地说。
杜倩噗嗤一笑:
“可不是,刚才在走廊遇见他,非要拉着我去包扎。”
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起来。
输液管里的药水静静滴落,窗外的月光也变得柔和。
“对了。”
杜倩突然想起什么:
“王强让我转告你,他查到那辆货车的维修记录了,明天带过来给你看。”
李冰点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有王强这个朋友帮忙,事情应该会顺利很多。
第91章 天方夜谭
监护仪的电子声在病房里有规律地响着,李冰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梧桐树上。
五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进来,在白色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该换药了。”
杜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端着医用托盘,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三天没回家换洗,她身上那件衬衫已经有些皱褶,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李冰下意识想坐直身体,右臂的石膏却让他动作笨拙。
杜倩快步上前,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别动,我来帮你。”
她的指尖隔着病号服传来温度,李冰呼吸微微一滞。
前世他们结婚十年,这样的触碰再平常不过,但现在杜倩还是个与他未曾订婚的小姑娘。
“伤口恢复得不错。”
杜倩低头拆开他额头的纱布,发丝垂落,扫过李冰的脸颊。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是李冰记忆中那个夏天的味道。
消毒水沾上伤口的刺痛让李冰皱眉,杜倩立刻放轻动作:
“忍一忍,马上好。”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换完药,杜倩从床头柜拿出保温桶:
“我熬了骨头汤,对骨折好。”
她舀了一勺,轻轻吹凉:
“尝尝咸淡?”
李冰张嘴,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眶发热。
前世住院时,杜倩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喂他喝汤。
“好喝吗?”
杜倩眼睛亮亮的。
“嗯,和以前——”
李冰猛地刹住,改口道:
“和我妈做的一个味道。”
杜倩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舀起一勺:
“慢点喝,还有呢。”
午后阳光渐渐西斜,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中药水滴落的声音。
杜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黑色笔记本摊开在膝头。
这几天她总趁李冰睡着时翻看,那些精确到日的预言让她后背发凉。
“在看什么?”
李冰突然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摔了笔记本。
杜倩慌乱合上本子,强作镇定:
“没什么,超市的账本。”
李冰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下了然。
作为重生者,确实在这个笔记本上记录过未来大事。
现在想来,那些字迹对杜倩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杜倩。”
他轻声说:
“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
杜倩抬头,正对上李冰深邃的目光。
那眼神太过熟悉,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她心跳突然加速,低头整理被角掩饰慌乱:
“应、应该的,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推开。
王强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叠文件:
“查到了!那辆货车的刹车油管有人为割裂的痕迹!”
杜倩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李冰眯起眼睛——果然不是意外。
前世94年这场车祸根本不存在,看来他的重生已经改变了某些事情的发展轨迹。
“具体什么情况?”
杜倩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
王强抹了把汗,压低声音:
“维修记录显示,车祸前一天货车刚做过保养,但工人说当时刹车系统完好。
交警在事故现场发现的割痕很新,像是...”
“像是专业手法?”
李冰突然插话。
王强惊讶地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
李冰和杜倩交换了一个眼神。
前世2001年,杜倩的竞争对手就曾用类似手段对付过她的送货司机。
看来无论哪个时空,有些人的手段都不会变。
“先别声张。”
李冰示意王强坐下:
“对方既然敢下手,肯定有后手。
杜倩,你这几天别单独行动。”
杜倩咬着下唇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冲着我来?”
病房里瞬间安静。
李冰暗叫不好,他太习惯用前世的思维处理问题了。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借口时,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打破了僵局。
“3床该测体温了。”
趁着杜倩帮护士的间隙,李冰向王强使了个眼色。
这个前世的老友心领神会,立刻岔开话题说起超市近况。
夜幕降临,杜倩送走王强后打了盆热水回来。
“擦擦身子吧。”
她拧干毛巾:
“医生说保持清洁对伤口愈合好。”
李冰顿时僵住。
前世他们亲密无间,但现在...杜倩似乎看出他的顾虑,故意板起脸:
“病不讳医,你现在是病人。”
可泛红的耳根出卖了她的紧张。
温热的毛巾擦过胸膛,李冰屏住呼吸。
杜倩的动作很轻,像对待易碎品。
当毛巾滑到他腹部的旧伤疤时,她突然停住:
“这个疤...”
“小时候摔的。”
杜倩的手指无意识抚过疤痕,两人同时一颤。
她慌忙收回手,水盆被打翻,溅湿了她的牛仔裤。
“对不起!”
李冰想帮忙,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别动!”
杜倩按住他,两人距离突然拉近。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她睫毛上未落的泪珠:
“李冰,你到底怎么了?”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中,重若千钧。
李冰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几乎要脱口而出真相。
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个...想保护你的人。”
他轻声说。
杜倩怔住了,某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正想追问,李冰却突然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好烫...”
他无意识地扯开衣领。
杜倩一摸他额头,脸色骤变:
“发烧了!”
她飞快按下呼叫铃,同时用湿毛巾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医生赶来检查后确认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热。
当退烧针推入静脉,李冰开始意识模糊,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呓语。
杜倩俯身凑近,听到他说:
“...倩倩别怕...1996年...超市连锁会成功的...”
她如遭雷击——“倩倩”是只有她父母才会叫的小名,而1996年超市连锁店的计划,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后半夜,李冰的高烧终于退去。
第92章 呼吸交错
杜倩精疲力竭地趴在床边,手指却仍紧紧握着他的。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回握,温暖从相触的皮肤一直传到心里。
天光微亮时,杜倩被窸窣声惊醒。
抬头看见李冰正试图够床头的水杯,石膏手臂笨拙地碰倒了药瓶。
“我来。”
她连忙起身,却因趴睡太久腿麻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扑在李冰身上。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错。
杜倩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男性气息,心跳如鼓。
李冰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嘴唇,喉结滚动...
“咳咳!”
查房医生的咳嗽声惊醒了他们。
杜倩弹簧般弹开,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却掩不住通红的脸颊。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简单检查后说:
“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临走时又补充道:
“不过病人需要静养,某些...剧烈运动还是缓缓。”
门一关,杜倩就羞得把脸埋进手掌。
李冰低笑出声,牵动伤口又忍不住“嘶”了一声。
“活该!”
杜倩瞪他,眼里却漾着笑意。
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这次李冰用没受伤的左手接过,指尖相触时谁都没有立即松开。
窗外,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梧桐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
杜倩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笔记本:
“这个...还给你。”
李冰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直视她的眼睛:
“你都看过了?”
杜倩点头,深吸一口气:
“5月20日的利民超市拣货单,我确实打算下周签合同。
还有...”
她翻到后面:
“7月县里的卫生检查,这些事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
“除非...”
“除非你……”
杜倩直接说出了那个荒谬却唯一合理的解释。
说出这句话后,她反而如释重负,多日来的困惑终于有了出口。
李冰沉默片刻,轻轻握住她的手:
“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杜倩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那些似曾相识的眼神,对她习惯的了解,还有笔记本上不可思议的预言。
“我相信。”
她轻声说:
“因为从第一次,我就觉得你好像...”
阳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李冰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比你想的还要久,久到...足够我确定要再来找你一次。”
杜倩眼眶发热,正想追问,病房门又被推开。
王强探头进来:
“杜姐,那个货车司机——”
看到屋内情景,他尴尬地停在门口:
“呃,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王强推门进来时,杜倩正在给李冰调整输液速度。
三天没刮胡子,李冰下巴已经冒出青黑的胡茬,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杜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调节器上多停留了两秒——这个角度的李冰,莫名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那张泛黄的结婚照。
“李哥!
看我把谁带来了!”
王强的大嗓门打破了病房里静谧的气氛。
杜倩回头,看见王强身后跟着个穿藏蓝西装的年轻人。
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看到李冰时明显亮了起来。
“林正南?”
李冰撑起身子,石膏手臂在床沿磕了一下。
杜倩连忙扶住他,手掌贴在他后背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
这三天来,这样的肢体接触已经变得自然而然,但每次仍会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麻。
“别动!”
林正南快步上前,西装裤腿带起一阵风,混合着古龙水与纸张的气息:
“医生说您至少要卧床一周。”
李冰摆摆手,嘴角扬起一个杜倩熟悉的弧度——那是他在前世谈生意时特有的表情:
“正南,我说过别叫李总。”
“是,冰哥。”
林正南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上个月按你指示注册的离岸公司已经完成第一笔交易。”
他压低声音:
“毛利十二万港币。”
杜倩正在倒水的手一抖,热水溅在桌面上。
十二万!
这相当于她超市半年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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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瞄李冰的侧脸,发现他神色如常,仿佛这个数字微不足道。
“新加坡那批橡胶**关了?”
李冰接过文件,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
“多亏你提醒的报关技巧。”
林正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说真的冰哥,您什么时候对国际贸易这么了解了?
那些HS编码连海关老油条都——”
“书上看来的。”
李冰打断他,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杜倩一眼。
杜倩正盯着那叠全英文的文件,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王强突然咳嗽一声:
“那个...杜姐,能帮我去护士站要个新体温计吗?
刚才摔坏了。”
杜倩会意,拿起水壶假装去接热水。
关门时她听见林正南急切的声音:
“冰哥,那批钢材的信用证——”
走廊尽头的开水间排着长队。
杜倩靠在窗边,五月的风带着槐花香拂过她的发梢。
这三天来,李冰身上的谜团不是变少而是更多了。
国际贸易?
离岸公司?
他哪来这些知识?
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就像她脑海中翻腾的疑问。
那个黑色笔记本还躺在她包里,最后一页写着“6月15日,杜倩母亲胆囊手术”,而这件事,她昨天才和县医院预约。
“杜姐?”
王强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这个憨厚的保安科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手里拿着个苹果在削,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
“李冰让我来看看你。”
王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他说你早饭没吃。”
杜倩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脆的汁水在口腔迸开。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李冰的习惯——前世每次她忙得顾不上吃饭,李冰总会让王强给她送点吃的。
“王强。”
她盯着开水间瓷砖上的裂纹:
“你认识李冰多久了?”
王强削第二个苹果的手顿了顿:
“满打满算三个月吧。”
刀尖划过果肉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有时候感觉...像是认识了一辈子。”
第93章 液压剪级别
杜倩心头一跳。
这种熟悉感,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有。
回到病房时,林正南正在收拾文件。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西装袖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见杜倩进来,他立刻合上文件夹:
“杜小姐,久仰。
李总常提起您。”
“李总?”
杜倩挑眉看向李冰。
病床上的男人无奈地笑了:
“正南在深圳待久了,染上的毛病。”
他伸手想拿水杯,石膏手臂却让这个简单动作变得笨拙。
杜倩自然地接过杯子,扶着他后颈帮他喝水。
这个动作她这几天已经做了无数次,但每次李冰喉结滚动的样子还是会让她指尖发烫。
“对了。”
林正南从内袋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肇事货车刹车系统的特写。
我托交警队的同学拍的。”
照片上,一根金属油管切口平整得像被激光划过。
杜倩倒吸一口冷气——这绝不可能是意外损坏。
“专业工具。”
李冰的声音冷了下来:
“至少是液压剪级别的。”
“更奇怪的是这个。”
林正南指着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标记:
“车底这个锈迹像是被故意做旧的,实际上——”
“实际上割痕是新的。”
李冰接过话头,眼神变得锐利:
“正南,帮我查查这辆车最近三个月的维修记录。
特别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与杜倩相遇:
“特别是有没有在利民超市附近修理厂停留过。”
杜倩手中的水杯“当啷”一声磕在床头柜上。
她突然想起上周有个陌生人在超市仓库附近转悠,当时还以为是顾客...
“我这就去办。”
林正南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
“冰哥,伯母让我转告您,家里那盆昙花昨晚开了。”
李冰的表情瞬间柔软:
“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硬朗着呢,天天念叨您什么时候带...”林
正南瞥了眼杜倩,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带土特产回去。”
门关上后,王强挠挠头:
“李哥,你什么时候养昙花了?
上次去你家不是只有仙人掌吗?”
李冰笑而不答,转而问起超市最近的客流。
杜倩拿起湿毛巾给他擦脸,当毛巾掠过他下巴时,李冰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来。”
他的掌心滚烫,杜倩能感觉到他加速的脉搏。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王强识趣地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
“你胡子长了。”
杜倩轻声说,声音只有他们能听见。
李冰松开手,眼神深邃:
“帮我刮一下?”
这个请求让杜倩耳根发热。
前世他们刚结婚时,李冰总爱让她帮忙刮胡子,说这是“夫妻情趣”。
此刻在1994年的病房里,这个简单的请求却像是一个跨越时空的暗号。
她从抽屉取出剃须刀和泡沫,手指微微发抖。
当白色泡沫覆盖李冰的下巴时,他闭上眼睛,喉结轻轻滚动。
杜倩的指尖随着刀片在他皮肤上移动,感受着胡茬被切断时细微的震动。
“左边...再往上一点。”
李冰突然说。
杜倩的手一抖,刀片在他下颌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对不起!”
“没事。”
李冰睁开眼,目光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
“你总在这个位置失手。”
剃须刀从杜倩手中滑落,被王强眼疾手快地接住。
“我、我去换条毛巾。”
她慌乱起身,却被李冰拉住了衣角。
“杜倩。”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等出院后,我有话对你说。”
王强突然大声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我去看看午饭好了没!”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病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阳光透过窗帘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杜倩站在床边,看着李冰轮廓分明的脸——现在没有泡沫也没有胡茬,干净得像他们初遇那天。
“你刚才说..?”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冰深吸一口气,从枕头下摸出那个黑色笔记本:
“这个,你应该已经看过了。”
杜倩点头,心跳如鼓。
“那些不是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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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翻开写着“利民超市拣货单”的那页,“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在我的...另一个人生里。”
窗外的麻雀突然叽叽喳喳叫起来,像是为这个荒谬的告白做注脚。
杜倩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纸页上晕染开的墨迹——那是前天暴雨时沾上的雨水。
“所以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全是。”
李冰摇头:
“就像蝴蝶效应,我的出现已经改变了一些事。”
他指了指笔记本:
“比如这场车祸,原本不该发生。”
杜倩突然想起什么:
“那6月15日我母亲的手术...”
“会顺利的。”
李冰斩钉截铁地说:
“主刀医生是陈主任,手术室在二楼东侧第三间。”
如此具体的细节让杜倩脊背发凉。
利民超市二楼的小办公室里,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不散五月闷热的空气。
杜飞把最后一口冰棍塞进嘴里,木棍精准投入墙角的垃圾桶——这是他在超市打工两年练就的本事。
“林哥,你确定要在这蒸笼里谈事情?”
杜飞扯了扯汗湿的背心:
“楼下冷饮柜旁边凉快多了。”
林正南推了推金丝眼镜,西装外套依旧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连领带都没松:
“商业计划需要保密环境。”
他从公文包取出三本装订整齐的文件夹:
“这是我对县城零售业的调研报告。”
杜飞瞪大眼睛。
文件夹封面上贴着彩色标签,分别是“人口密度分布图”“竞争对手分析”和“潜在选址评估”。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把做生意搞得像科学实验。
“我姐知道你要搞这么大阵仗吗?”
杜飞翻开第一本,被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晃花了眼。
林正南唇角微扬:
“杜倩目前的重心在李冰那边。”
他顿了顿:
“但超市要发展,现在正是时机。”
窗外传来三轮车的喇叭声,夹杂着街坊们讨价还价的喧闹。
杜飞挠挠头,突然从抽屉摸出两包辣条:
“先垫垫肚子?
我姐去县医院前特意交代的,说谈生意不能饿肚子。”
第94章 县城规划
看着包装上鲜艳的“火爆鸡筋”字样,林正南表情出现一丝裂纹。
但最终,他优雅地撕开包装,小心咬了一口,顿时被辣得眼镜起雾。
“水...水...”
海归精英此刻像个溺水的人。
杜飞大笑着递过搪瓷缸:
“你们深圳回来的都这么不能吃辣?”
他随手翻开“选址评估”册子,突然瞪大眼睛:
“等等,你要在新华路开分店?
那儿现在可是菜市场!”
林正南灌下半缸水,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根据县城规划,下个月菜市场就要搬迁到东郊。”
他指向文件中的红线圈:
“这里将建成县城第一个商业步行街。”
“你咋知道?”
杜飞嘴里的辣条掉在桌上。
“市政规划公示在建设局官网。”
“就算位置好,租金呢?”
杜飞扳着手指:
“装修、进货、雇人,我姐那点积蓄...”
林正南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鲜活起来:
“资金不是问题。”
他翻开文件夹最后一页:
“李冰的国际贸易公司上个月盈利37万,他愿意注资20万作为启动资金。”
“多少?”
杜飞猛地站起,膝盖撞到桌板,辣条包装袋飞了一地。
二十万!
这够在县城买三套商品房了。
林正南弯腰捡起辣条袋,动作依然优雅:
“条件是占股30%,但经营权完全归你姐。”
他推了推眼镜:
“这叫...风险投资。”
杜飞敏锐地注意到他说时的微妙表情。
自从上个月那场离奇车祸后,他姐和李冰之间就透着古怪。
现在又突然要砸钱帮超市扩张...
“林哥,你老实告诉我。”
杜飞眯起眼睛:
“李冰是不是和我姐要结婚了”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只剩电风扇的嗡嗡声。
林正南的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
良久,他轻咳一声:
“我们还是讨论下员工培训方案吧。”
杜飞咧嘴笑了——这反应,答案明摆着嘛!
“成,说正事。”
他拖过椅子凑近:
“我有个哥们儿在省城超市干过,说大城市的员工都穿统一制服,还要背服务守则...”
“标准化运营是连锁企业的基石。”
林正南立刻进入状态,从公文包又掏出一叠资料:
“这是沃尔玛和家乐福的培训体系,我们可以借鉴...”
“啥马?
什么福?”
杜飞一脸懵。
林正南顿了顿,换了个说法:
“就是外国的大超市。
他们有种叫‘特许经营’的模式...”
两个脑袋越凑越近,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身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林正南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杜飞时不时插嘴补充本地人的消费习惯。
不知不觉,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
“最重要的还是选对人。”
杜飞咬着笔帽:
“咱县城年轻人出去打工的多,剩下的大多是...”
“家庭主妇和中年人。”
林正南接话:
“恰恰是超市最需要的稳定劳动力。”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弹性工作制”,“可以设置早晚班,方便接送孩子。”
杜飞惊讶地挑眉:
“你连这都懂?”
林正南微笑:
“我母亲就是……。”
这个突如其来的私人分享让气氛突然柔软起来。
楼下传来卷帘门拉下的声音,杜飞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半,该去给姐姐送晚饭了。
“今天就到这吧。”
他伸了个懒腰:
“明天我去新华路实地看看,你要一起吗?”
林正南正在整理文件的手指顿了顿:
“我明天要去深圳处理一笔订单。”
见杜飞面露失望,他补充道:
“但后天可以,我还想考察下农贸市场。”
杜飞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货源怎么办?
现在利民的货都是县批发市场进的,价格压不下来。”
“这正是李总的优势。”
林正南神秘一笑:
“他的贸易公司可以直接从厂家拿货,省去中间环节。”
他写下几个电话号码:
“这些是已经谈妥的供应商。”
杜飞接过纸条,看到“康师傅”“娃哈哈”这些往常只在电视广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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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的品牌,呼吸都急促了。要是利民超市能直接卖这些...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林正南突然严肃起来:
“超市名字要不要改?
‘利民’太普通,缺乏辨识度。”
杜飞立刻炸毛:
“不行!
这是……”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比记忆中更刺鼻。
李冰站在病房门口,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十五天没见天日,连1994年的阳光都显得过于奢侈。
“把外套穿上。”
杜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决:
“五月的风还凉着呢。”
李冰接过那件深灰色夹克,触手是崭新的棉麻质感。
他记得前世自己出车祸后,杜倩也给他买过一件类似的外套,只是颜色是藏蓝的。
这个微妙的差异让他恍惚了一秒——历史正在分岔。
“抬手。”
杜倩命令道。
李冰乖乖抬起打着石膏的左臂。
杜倩的手指在他颈后轻轻掠过,将衣领翻正。
她的发丝扫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种洗发水的味道,前世他闻了整整十年。
“扣子。”
杜倩低头开始给他系纽扣,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锁骨。
李冰低头看着她发顶的旋儿,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杜倩也是这样认真地给他系围裙带子。
那时她说:
“系紧点,免得你做饭时散了。”
而现在,她说的是:
“系松点,免得压到伤口。”
“夫人说得对。”
这句话脱口而出。
杜倩的手指顿在第二颗纽扣上。
走廊上的广播正好在播放《恋曲1990》,盖过了两人突然加速的心跳声。
“药拿好了。”
王强的大嗓门从护士站方向传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
他拎着个塑料袋大步走来,警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
“医生说这消炎药一天三次,饭后吃。”
李冰趁机后退半步,接过药袋:
“谢了。”
他的余光瞥见杜倩耳根泛起的红晕,在阳光下像半透明的玛瑙。
第95章 账本第三页
五月的风裹着麦香穿过吉普车敞开的车窗,李冰望着远处起伏的丘陵,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石膏上的签名——杜倩用蓝墨水钢笔写的“早日康复”,字迹工整得像小学生作业。
“到了。”
王强踩下刹车,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脆响。
下坪村的土路两旁,几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孩子追着吉普车跑。
李冰推开车门时,不知谁喊了句“冰子哥戴手表了”,孩子们顿时哄笑着散开。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西铁城,这是上周杜倩托林正南从深圳捎来的。
“李冰!”
村口老槐树下转出个敦实身影。
李大扁担搓着皲裂的手掌,解放鞋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县里说你要来考察,俺们连夜把仓库拾掇出来了。”
李冰被叫得恍惚。
前世他衣锦还乡时,村里人都这么称呼他。
如今公司才起步,老村长却已未卜先知似的。
仓库是原先的生产队粮站,砖墙上“农业学大寨”的标语还依稀可辨。推开斑驳的木门,二十多个村民齐刷刷站起来。
李冰在人群里认出杜飞——小伙子蹲在最前排,正用铅笔头在烟盒背面记着什么。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商量土地流转的事。”
李冰从公文包取出县里批的规划图。
阳光透过瓦缝落在图纸上,照出他用红笔圈出的连片地块。
角落里传来旱烟袋敲凳腿的声音:
“冰娃子,你说的‘集约化种植’,是不是要收咱自留地?”
李冰循声望去,是村西的赵老倔。
前世这老汉死活不肯改种经济作物,直到2003年还守着两亩麦田。
“赵叔,您家后坡那三亩七分地。”
李冰从衬衫口袋掏出计算器:
“种小麦年景好能收七百斤,按保护价四**八算——”
“三百三十六块。”
杜飞突然插话,惹得他姐在背后拽他衣角。
李冰冲杜飞点点头:
“如果改种猕猴桃,盛果期亩产四千斤,去年省城批发价两块二。”
计算器滴滴响着:
“哪怕扣除成本,也是小麦的十倍。”
仓库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李大扁担的搪瓷缸“咣当”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裤腿。
“吹牛不上税!”
赵老倔的烟袋锅指向李冰:
“咱这黄土沟要能种金果子,早年知青早种了!”
杜倩突然站起来。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连衣裙,在灰扑扑的仓库里像朵迎春花。
“赵伯,农科所新培育的品种耐旱。”
她从布兜里掏出几本杂志:
“您看,陕西农户种的跟咱这土质差不多。”
李冰怔怔望着她手里的《农业科技通讯》——这杂志他前世常看,没想到杜倩会特意找来。
杂志扉页还夹着张便签,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酸碱度、降水量数据。
“冰子哥。”
杜飞凑过来小声说:
“我姐跑县城图书馆抄了三天呢。”
会议开到日头西斜,仓库墙上的人影越拉越长。
李冰用树枝在地上画示意图:
“集中土地后,咱们成立合作社,统一采购农资、对接销路。”
树枝点在土疙瘩上:
“李大伯负责协调,杜飞管运输队。”
“那农机咋整?”
有人问。
李冰从皮夹抽出一张照片。
画面里崭新的手扶拖拉机排成行,车头上还系着红绸。
“这是深圳合作伙伴赞助的首批设备,下个月到县里。”
照片在人群中传阅,引发阵阵惊叹。
李冰余光瞥见杜倩正望着他,目光相接时她又低头去翻笔记本,耳尖却悄悄红了。
散会后,李大扁担拉着李冰去看村南的荒沟。
暮色中,老村长指着长满酸枣树的山坡:
“这儿光照足,要是真能种果树......”
他忽然压低声音:
“县里新调来的**,是你大学同学?”
李冰心头一跳。
前世正是这位同学帮他拿下第一个政府项目,但那是1996**。
“他爱人跟我姑是纺织厂同事。”
李大扁担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信封:
“听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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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搞农业改革,特意捎了话。”
信封里是县里刚通过的《扶持特色农业实施意见》,落款日期比前世提前了两年。
李冰捏着文件的手指微微发抖——历史正在他手中加速。
回程路过杜家小卖部,李冰被杜飞拦下。
小伙子神秘兮兮地递来个BP机:
“林哥从深圳捎的,说方便联系业务。”
黑色机身上贴着张便签纸,写着林正南工整的字迹:
已谈妥深港运输线。
李冰按下阅读键,屏幕亮起三条信息。
第一条是林正南汇报订单进度,第二条是王强约下周去**局办暂住证,最后一条发送于十分钟前:
“灶上煨了排骨汤,记得来喝。——倩”
晚风拂过村口的打谷场,远处传来《小芳》的歌声。
李冰把BP机贴近胸口,石膏下的伤口隐隐发烫。
前世的杜倩从不会主动发这样的信息,她总说:
“事业要紧。”
月光把土路照得发白,李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路过村委办公室时,他发现窗里还亮着灯。
杜倩伏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摊开着写满数的账本,算盘珠子还停在“376.5”的位置——正是今天他算给赵老倔的那个数字。
李冰轻手轻脚取下墙上的外套,动作却在看到桌上相框时顿住。
照片里年轻的杜父站在“利民商店”招牌下,笑容灿烂。
他终于明白杜飞为何坚决反对改名——那不仅是招牌,更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纪念。
外套落在杜倩肩头时,她迷迷糊糊抓住李冰的手腕。
西铁城手表的夜光指针指向九点五十,表盘折射的微光里,他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账本第三页。”
杜倩梦呓般呢喃:
“我算过运费了......走铁路比公路每吨省十二块......”
李冰轻轻擦掉她脸颊的墨水印。
前世的杜倩也是这样,在每一个他熬夜做方案的晚上,默默帮他核算数据。
直到失去她那天,她才哭着说:
“你从没发现账本最后一页都画着小花。”
第96章 瓜子饮料矿泉
新华路的梧桐树荫下,红色充气拱门被风吹得微微摇晃。
杜倩踮脚调整拱门上“利民超市分店开业大酬宾”的横幅,耳边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
她今天特意穿了那件藕荷色连衣裙——李冰上次去广州进货时说这颜色衬她。
“左边再高点。”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海飞丝洗发水味道。
李冰的手越过她肩膀,温热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杜倩触电般缩回手,回头正撞上他近在咫尺的鼻梁。
“你石膏拆了?”
她没话找话,目光躲闪地落在他恢复如初的右臂上。
三个月前那场车祸留下的痕迹,如今只剩衬衫袖口若隐若现的一道疤。
李冰笑着晃晃胳膊:
“再不拆,林正南该怀疑我装病骗他当苦力了。”
他指向马路对面,穿西装的林正南正被一群大妈围着,手里的传单像雪片般飞出去。
杜倩噗嗤笑出声。
自从李冰那个深圳同学注资后,林正南这个海归精英就成了免费劳动力。
上周她亲眼看见他蹲在仓库门口,用蹩脚的方言跟菜贩子砍价。
“姐!
冰柜通电了!”
杜飞从店里探出头,崭新的白衬衫上别着胸牌。
他身后,二十多个穿统一蓝马甲的员工正在擦货架,塑料包装拆封的“刺啦”声此起彼伏。
杜倩深吸一口气。
三百平米的店面亮如白昼,日光灯照在铝合金货架上折射出冷光。
八排货架按粮油、日化、生鲜分区,最里面是李冰坚持要装的玻璃门冷柜——整个县城独一份。
收银台上方挂着电子钟和温度计,旁边贴着“微笑服务”的标语。
这和她记忆中父亲那间点着钨丝灯泡、货品挤在木柜里的小卖部,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杜倩?”
李冰轻轻碰她手肘:
“赵**的车到了。”
店门口停着辆桑塔纳2000,车头上还扎着红绸花。
赵**握着李冰的手说了什么,引得周围人哄笑。
杜倩看见李冰耳根发红,下意识摸了摸西裤口袋——那里装着他们昨晚写好的发言稿。
剪刀划过红绸的瞬间,鞭炮声震耳欲聋。
杜倩捂着耳朵往后退,后背突然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李冰的手虚护在她肩头,薄荷味的气息拂过她发顶:
“看那边。”
人群像潮水般涌进店里。
穿皮夹克的小青年围着冰柜惊呼,主妇们抢购特价金龙鱼油,几个戴红领巾的孩子趴在糖果架前流口水。
杜倩看见王大娘摸着电动绞肉机发呆,她家儿子在深圳来信说过这玩意儿。
“李经理!”
县电视台的女记者挤过来,话筒差点戳到李冰下巴:
“听说你们推出‘会员积分制’,这在省城都是新鲜事物...”
杜倩悄悄退到副食区。
货架上“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包装鲜艳夺目,这是李冰通过深圳渠道直接进的货,价格比批发市场低两成。
她想起父亲当年为了一箱方便面,要骑三轮车去市里驮。
“杜店长,能帮个忙吗?”
李冰突然出现在货架另一端,透过商品缝隙,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做了个“仓库”的口型,转身时白衬衫在后腰处皱起几道褶。
仓库里堆着未拆封的货箱,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李冰从纸箱后头搬出个蒙着红布的东西:
“本来想晚上庆功宴再...”
红布滑落,是块烫金边的实木牌匾。
“利民超市”四个大字底下,用透明亚克力板封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杜父站在老店门前,身旁木牌上“利”字的油漆还没干透。
杜倩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颤抖。
这是父亲去世那年拍的,她找遍老宅都没寻见,以为早就...
“林正南托人在广州做的复刻工艺。”
李冰声音轻柔:
“老店招牌我们不动,但这个可以挂在每家分店。”
他指向照片下方的小字:始于1987。
杜倩的眼泪砸在亚克力板上。
十年了,父亲的小卖部变成了超市,钨丝灯换成了日光灯,木头柜台变成铝合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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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架。
可当阳光穿过气窗照在牌匾上时,她分明看见“利民”两个字反射出和当年一样的微光。
“李冰...”
她哽咽着转身,突然踮起脚尖。
嘴唇擦过他脸颊的瞬间,她闻到自己早上偷偷抹的雅芳面霜香,混着他衬衫上的阳光味道。
时间仿佛静止。
远处传来顾客询问价格的喊声,电子收银机“滴滴”的扫码声,杜飞训导员“微笑服务”的吆喝声。
李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时袖口蹭到她脸颊,瑞士表带凉得一激灵。
“我...我去看看冰柜...”
杜倩慌乱后退,发卡勾住了他衬衫纽扣。
“啪”的轻响,蝴蝶结发卡落在地上,她的长发散下来遮住烧红的脸。
李冰弯腰捡起发卡,指腹抚过微微变形的金属丝:
“晚上七点,县招待所。”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
“林正南从深圳带了...”
“姐!”
杜飞猛地推开门:
“赵**问能不能**!”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抓起货架上的账本:
“那什么...我先去应付...”
门又关上了。
李冰把发卡放进杜倩手心,指尖在她掌心多停留了一秒:
“我们推出的会员卡,设计图你还没看。”
他转身时,后颈泛着可疑的红晕。
杜倩握紧发卡。
仓库角落里,新到的货箱上印着“沃尔玛**”的英文标识。
她想起昨晚李冰在油灯下画的那张草图:
五年内,让“利民”的绿色招牌插遍整个西北高原。
前厅突然爆发欢呼。
杜倩扒着门缝看出去,李冰正把红包分给排队结账的老人。
阳光穿过玻璃门洒在他身上,白衬衫像面崭新的旗帜。
“瓜子饮料矿泉水——”
列车员推着小车挤过狭窄的过道。
杜倩往车窗边缩了缩,膝盖不小心碰到李冰的公文包。
硬质皮革下鼓鼓囊囊的,装满了她昨晚帮忙整理的供应商资料。
第97章 可以优先使用
“还有四小时。”
李冰看了眼腕表,西铁城的金属表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他递来一个铝制饭盒:
“趁热吃。”
杜倩揭开盒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
饭盒里整齐码着金黄的煎饺,边缘焦脆处还撒着黑芝麻——正是她前天随口提过喜欢的口味。
“你做的?”
她夹起一个,煎饺底部的冰花脆皮咔嚓作响。
李冰正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闻言笔尖顿了顿:
“巷口张记买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
“不过芝麻是我撒的。”
车厢突然剧烈晃动,杜倩手里的筷子滑落。
李冰迅速伸手接住,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茧子——那是常年拨算盘磨出来的。
“谢谢。”
杜倩扶正眼镜,目光落在他笔记本上。
密密麻麻的表格里,“猕猴桃”“黑布林”等水果名与价格数字交错排列,最后一栏标注着“运输损耗率≤8%”。
“真要放弃县批发市场?”
她压低声音:
“老周他们合作五年了。”
李冰合上笔记本,塑料封皮发出脆响:
“不是放弃,是升级。”
他从公文包抽出一张地图,西安康复路市场被红笔圈出:
“我们要组建自己的供货链。”
地图边缘还标注着几家厂址,杜倩认出“太阳牌锅巴”“冰峰汽水”等西安本地名牌。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些大厂会理我们县城小超市?”
“单家不会。”
李冰的钢笔尖点在“联合采购”四个字上,“但如果是十家连锁店呢”他翻开合同草案,甲方处已盖好“利民超市”的鲜红公章。
杜倩的筷子悬在半空。
阳光穿过摇晃的车窗,在她白衬衫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李冰说的数字比她最大胆的设想还多五家。
“你早计划好了。”
她不是疑问句。
合同末页的附件里,连每家分店的预估人流量都算得清清楚楚。
列车广播响起《东方之珠》的旋律,餐车推着不锈钢保温桶经过。
李冰要了两碗醪糟,把其中一碗推到杜倩面前:
“尝尝,比县里的稠。”
甜酒酿的醇香里,杜倩突然想起什么:
“等等,你上周去省城就是...”
“见西安客商。”
李冰从钱包抽出一张名片:
“这位周老板管康复路三分之一的干果批发。”
名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可引荐冰峰厂销售科”。
杜倩捏着名片的手微微发抖。
她不知道的是这种级别的资源,前世她直到2002年才通过三姑的表姐夫搭上线。
而眼前这个曾被她当作“书呆子”的男人,竟不声不响打通了关节。
“为什么是西安?”
她听见自己问。
李冰的勺子轻敲碗沿:
“陇海线。”
见杜倩困惑,他蘸着醪糟在桌板上画线:
“往西接新疆的葡萄干,往东连沿海的进口货。”
水痕在阳光下很快蒸发:
“我们要的供货链,得像铁路网一样四通八达。”
列车钻进隧道,黑暗瞬间吞没车厢。
杜倩感到手背一暖——李冰的手掌覆了上来,干燥温热。
“别怕。”
他的声音在轰隆声中格外清晰:
“只是隧道。”
杜倩想说她不怕黑,却发现自己正紧紧回握着他的手。
更奇怪的是,这触感莫名熟悉,仿佛他们曾无数次这样十指相扣。
光明重现时,两人同时松开手。
李冰的耳根通红,假装研究窗外的梯田;
杜倩则埋头猛喝醪糟,直到呛得咳嗽起来。
“慢点。”
李冰递来方格手帕。杜倩注意到手帕一角绣着小小的“LB”——这显然不是市面能买到的款式。
列车广播报出站名,李冰突然起身:
“下站停两分钟,帮我个忙。”
他拉着杜倩挤到车厢连接处,指着窗外月台上推小车的老汉:
“看见那个蓝布篷没有?”
杜倩点头。
小车玻璃柜里摆着肉夹馍,白吉馍烤得金黄酥脆。
“要三个?”
她摸零钱。
“不。”
李冰眼睛发亮:
“看他的包装纸——”
油渍斑斑的牛皮纸上,印着“老孙家”的模糊字样。
杜倩恍然大悟:
“你想把本地小吃引进超市熟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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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冰笑着点头:
“县城马上要通旅游专线。”
他飞快记录着:
“游客最爱买这种便携特产。”
汽笛声中,杜倩望着他专注的侧脸。
阳光给他的睫毛镀上金边,镜片后的眼睛因兴奋而发亮。
这一刻的李冰,与记忆中那个在父亲小卖部帮忙理货的大学生重叠起来。
“怎么了?”
李冰察觉她的目光。
杜倩摇头,却忍不住微笑。
列车重新启动时,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我爸要是知道利民要卖肉夹馍,准吓一跳。”
李冰怔了怔,随即笑出声。
笑声惊飞了月台上的麻雀,也冲淡了长久以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某种无形隔阂。
康复路市场的铁棚下,人声鼎沸如煮沸的饺子锅。
杜倩紧跟着李冰在货架间穿行,汗湿的后背衬衫贴在脊梁上。
“周老板!”
李冰在某个摊位前刹住脚步。
铁皮柜台后站起个戴金链子的壮汉,手里还攥着把瓜子:
“呦,李经理!”
他热情地抓住李冰的手,却对着杜倩上下打量:
“这位是?”
“杜倩,利民超市的财务总监。”
李冰侧身半步,刚好挡住周老板探究的视线:
“所有采购合同都要她签字。”
杜倩配合地掏出计算器,金属按键在掌心发凉。
她注意到李冰悄悄改了介绍——昨天还说她是“合伙人”。
“哎呀失敬!”
周老板的态度立刻恭敬几分,转身吆喝伙计泡茶:
“李经理电话里说的‘大单’...”
李冰直接打开样品箱:
“这种新疆红枣,您能给到什么价?”
接下来的两小时堪称刀光剑影。
杜倩看着李冰如数家珍般报出各产地干货的含水率标准,又精准指出周老板报价单里的水分。
当周老板提到“运输损耗”时,李冰突然掏出张照片。
“这是我们在建的冷链仓库。”
照片里,贴着“利民”标志的冷藏车正在装货:
“周老板的货可以优先使用。”
杜倩瞪大眼睛——那分明是县肉联厂的老仓库,上周才谈下租赁意向。
第98章 光会抓把柄可做不成生意
周老板的茶杯停在半空,金链子随着吞咽动作晃动:
“李经理年轻有为啊!”
他搓着手转向杜倩:
“杜总监,您看首批订单...”
杜倩会意,从公文包取出盖好章的空白合同:
“周老板报个实价?”
黄昏的光线斜照进铁棚时,三方合同已经签妥。
周老板坚持要请晚饭,李冰婉拒:
“还得去冰峰厂。”
走出市场,杜倩终于忍不住:
“你哪来的冷链照片?”
李冰从内袋摸出拍立得:
“刚才在市场门口,我让路人帮忙拍的。”
相纸边缘还粘着双面胶:
“把肉联厂门牌P掉了而已。”
杜倩倒吸凉气。
这种“小聪明”完全颠覆了她对李冰“书呆子”的认知。
“周老板至少让了15个点。”
她翻看合同补充条款:
“但要求独家供应...”
“放心。”
李冰拦下辆黄色面的:
“明年这时候,康复路会有我们自己的采购站。”
出租车驶过钟楼时,暮色中的唐代建筑流光溢彩。
杜倩突然摇下车窗:
“停一下!”
她冲进路边小店,片刻后捧着两瓶玻璃装汽水回来:
“尝尝正宗的冰峰。”
橙子味汽水在舌尖炸开,李冰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说:
“比深圳的芬达好喝。”
杜倩的笑容僵住:
“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芬达?”
晚风拂过钟楼的铜铃,李冰的镜片反射着霓虹灯光。
正当气氛凝固时,一个女声插进来:
“杜倩?
真是你!”
穿呢子大衣的卷发女子挽着西装男走来,胸前的校徽闪着金光。
杜倩下意识把汽水瓶藏到身后:
“陈丽?”
“听说你回县城开小卖部了?”
陈丽的目光扫过李冰的老式公文包:
“这位是...”
“李冰,杜倩的商业伙伴。”
李冰主动伸手,腕表在路灯下闪过一道光:
“我们正在筹建连锁超市。”
陈丽男友的注意力立刻被表盘吸引:
“西铁城光动能?
这表国内还没上市。”
“朋友从霓虹带的。”
李冰顺势取下腕表递过去,杜倩注意到他刻意露出表背刻的“To LB”字样。
寒暄过后,陈丽坚持要留联系方式:
“我先生在轻工局工作,说不定能帮上你们‘小超市’。”她特意重读了最后三个字。
目送他们走远,杜倩的汽水瓶捏得咯吱响:
“她大学时就这样...”
“轻工局确实管商品准入。”
李冰却若有所思:
“下周你给她寄张会员卡,金卡。”
杜倩愕然。
李冰接过她喝剩的汽水,很自然地对着瓶口喝完最后一口: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最看不起你的人...”
他轻轻碰了碰杜倩手中的玻璃瓶:
“反而会成为最好的跳板。”
霓虹灯下,两个汽水瓶碰出清脆声响,如同某种无声的盟约。
“李经理,不是我不给面子。”
赵德坤的搪瓷缸重重砸在玻璃柜台上,半缸茶水溅到账本上:
“你们县城超市一个月销量,还不够我往民生百货送一次的零头!”
康复路批发市场三区17号摊位前,李冰的钢笔停在合同补充条款上。
墨迹在“保质期管控”四个字上晕开,像只嘲弄的眼睛。
杜倩悄悄数了数——这是今天第四家拒绝他们的供货商。
她掏出帕子去擦账本上的茶渍,劣质茶叶的涩味钻进鼻腔。
“赵老板。”
李冰推了推眼镜,不锈钢镜腿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我们虽然刚起步,但付款方式是现结,比百货公司压三个月账期...”
“年轻人!”
赵德坤突然拍案而起,腰间BB机随着动作晃荡:
“我在康复路做了二十年生意!”
他肥短的手指几乎戳到李冰鼻尖:
“你们要的‘统一配送’‘批次检测’,市里的大商场都不敢这么搞!”
隔壁摊主探头张望,有个穿喇叭裤的年轻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杜倩感到后背渗出细汗,的确良衬衫黏在肩胛骨上。
她注意到李冰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左臂伤疤——那是他情绪波动的标志。
“爸!”
柜台后突然传来清脆女声。
扎马尾辫的姑娘放下《市场营销学》课本,麻利地给搪瓷缸续水:
“您血压高,医生说不让激动。”
赵德坤哼了一声,却接过女儿递来的降压药。
杜倩眼睛一亮,那本教材封面上赫然印着“西安交通大学”的钢印。
“赵小姐在读MBA?”
杜倩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她迅速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
“我们利民的冷链配送方案,正好涉及库存周转率优化...”
马尾辫姑娘眼睛倏地亮了,手指在课本“供应链管理”章节上无意识地划着线。
赵德坤狐疑地来回扫视,腰间的钥匙串哗啦作响。
“丫头片子懂什么生意!”
他一把夺过女儿手中的书:
“去后面清点库存!”
李冰突然按住杜倩手腕。
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温度透过她腕表传导过来。
“赵老板。”
他变魔术般从公文包取出个牛皮纸袋:
“这是民生百货去年的结款单复印件。”
杜倩倒吸一口凉气——纸袋上民生百货的红色抬头刺目地扎眼。
这种内部单据,连她的关系都弄不到。
赵德坤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粗暴地扯开纸袋,泛黄的纸张上,民生百货财务章旁用铅笔标注着“逾期47天”。
“李经理好手段。”
赵德坤冷笑,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但光会抓把柄可做不成生意。”
他故意把纸袋扔进脚边的废纸篓:
“下午我还有批货要发兰州...”
暴雨突至时,他们刚走出市场铁棚。
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蒸腾起带着鱼腥味的热气。
李冰拽着杜倩躲到屋檐下,还是被淋湿了半边身子。
他的白衬衫变成半透明,隐约透出左臂伤疤狰狞的轮廓。
“民生百货的资料...”
杜倩拧着裙角的水,声音混在雨声里。
“假的。”
李冰摘下滴水的眼镜:
“林正南昨晚传真来的模板,我让招待所前台帮忙复印的。”
杜倩愕然转头,正看见雨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第99章 李经理好手段
这个总是把“诚信经营”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嘴角噙着狡黠的弧度。
和平招待所206室的吊扇吱呀转着,驱不散满屋潮气。
杜倩把合同草稿铺在泛黄的床单上,圆珠笔在“最低采购量”处反复画圈。
“赵德坤是西北干货协会副会长。”
李冰用毛巾擦着头发,发梢滴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拿不下他,其他家更不会松口。”
杜倩偷瞄他湿漉漉的后颈。
车祸留下的伤疤延伸到肩胛处,像条蜈蚣伏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突然想起县医院那个雨夜,护士说这伤再偏两厘米就会伤到脊椎。
“要不...放弃统一配送?”
她试探道:
“像老周那样货到付款...”
“不行。”
李冰猛地转身,毛巾掉在地上。
他弯腰时突然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伤疤。
杜倩箭步上前扶住他。
掌下的肌肉紧绷如铁,疤痕处温度高得吓人。
“又疼了?”
她声音发颤,翻出随身带的止痛片:
“医生说过雨天会...”
“抽屉里...药膏...”
李冰额头抵在床头柜上,汗珠砸在搪瓷杯里。
杯底还沉着早上喝剩的茶叶末。
杜倩手忙脚乱地翻找。
招待所的抽屉卡得死紧,拉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铁皮药盒下面压着张照片——年轻的李冰站在深圳国贸大厦前,身旁戴墨镜的男人赫然是现在深圳某连锁超市的副总。
药膏辛辣的气味弥漫开来。
杜倩蘸着药膏的手指小心翼翼触碰伤疤,感受到他肌肉的颤抖。
“该去医院复查的...”
她轻声责备。
李冰突然抓住她手腕。
止痛药让他瞳孔微微扩散,目光却亮得惊人:
“你看出来了吧?
赵德坤女儿才是突破口。”
杜倩的呼吸停滞了一拍。
他的拇指正按在她脉搏上,那里的跳动快得不像话。
“明天...我去找赵小姐?”
她声音发飘:
“可以说服她帮忙计算库存周转...”
李冰摇头,湿发扫过她手背:
“不,你要教她算。”
他松开手,从公文包取出计算器:
“让她自己发现统一配送能降低她家30%的仓储成本。”
窗外的雨更大了,排水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杜倩看着李冰在台灯下修改合同条款,光影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颧骨上。
这一刻她突然确信——他那些超前的商业理念,绝不是从什么“国外杂志”上看来的。
“李冰。”
她鬼使神差地问:
“你以前...真的在暑假在做文员?”
钢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出个小小的墨点。
吊扇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旋转,像只窥探的眼睛。
“睡吧。”
他最终只是摘下眼镜:
“明天还要去拜访太阳锅巴厂的销售科。”
杜倩默默铺开招待所泛潮的被子。
两张单人床之间,雨伞滴下的水渍渐渐连成一片。
暴雨冲刷着利民超市新装的玻璃幕墙。
李冰盯着会议桌上七张联名信,铅字打印的“统一上调供货价30%”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杜倩的钢笔尖在记事本上戳出个小洞,墨水晕染成乌云形状。
“老周带头。”
林正南烦躁地扯开金利来领带:
“他放话说除非我们接受条件,否则明天起停止供货。”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仓库区停着的五辆空货车。
后天开业的城南分店货架还空着一半。
杜倩翻着账本的手在抖——按这个涨幅,刚谈妥的学校食堂订单将血本无归。
李冰突然起身,不锈钢保温杯在玻璃桌面磕出脆响。
他走到窗前,雨滴在镜片上折射出扭曲的光斑:
“正南,查查小赵最近的水果销量。”
“那个刚接手家业的大学生?”
林正南疑惑地推了推眼镜:
“他上个月才...”
“杜倩。”
李冰打断道:
“准备三份合同,冷链运输条款按我们之前讨论的修改。”
他转向雨幕的眼神锐利如刀:
“供货商联盟撑不过72小时。”
次日的阳光晒干了雨水。
杜倩跟着李冰走进城西果品批发市场,腐烂水果的甜腻味扑面而来。
二十出头的小赵正对着积压的樱桃发愁,T恤后背汗湿一大片。
“赵老板。”
李冰拿起颗裂口的樱桃:
“这批美早品种,你父亲往年都是卖给国营水果店吧?”
小赵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现在谁还吃国营店那套!”
他踢了脚竹筐:
“超市压价,水果店赊账...”
李冰变魔术般展开张彩色图纸。
杜倩认出是利民超市的冷链物流示意图,但多了个标注“水果专线”的冷藏车。
“独家供应协议。”
李冰的钢笔点在空白处:
“我们按市场价上浮5%收购,条件是...”
他指向图纸上的温度计图标,“全程18℃恒温运输。”
小赵的喉结动了动。
杜倩适时递上合同,补充道:
“我们新进了真空包装机,可以做精品果篮。”
当小赵颤抖着签下名字时,李冰状似无意地提起:
“听说老周他们囤了五十吨红枣?”
“四季春”
茶馆的吊扇转得吱呀响。
干货商老周摆弄着紫砂壶,脖子上的金链子沉甸甸压着汗湿的衣领。
杜倩注意到他不断瞟向门口——那里站着两个穿利民工装的临时工,正大声讨论“外资超市考察团”。
“李经理好手段。”
老周给三人斟茶,壶嘴故意对着李冰:
“连小赵那样的愣头青都...”
“周叔。”
李冰突然用上敬称,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
“您去年往兰州发的三百吨枸杞,损耗率是22%吧?”
老周的手一抖,茶水溢到玻璃转盘上。
杜倩瞥见文件上是手写的运输记录,末尾还附着张模糊的照片——某辆货车门缝里漏出的腐烂枸杞。
“冷链运输能把损耗控制在8%以内。”
李冰推过计算器:
“按现行收购价,您每年多赚这个数。”
计算器上的数字让老周瞳孔骤缩。
杜倩趁机补充:
“我们外资股东特别看重西北干货...”
她故意把英文报表露出一角。
“外资?”
老周的金链子晃了晃。
第100章 出事了
雨水顺着招待所斑驳的窗框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勾勒出扭曲的纹路。
杜倩盯着那水痕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上的咬痕——那是上个月和糖酒公司谈判时留下的。
“想什么呢?”
李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止痛药特有的含糊。
杜倩转过身,看见他正往左臂伤疤上涂抹药膏。
那疤痕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粉红色,像一条盘踞在皮肤上的毒蛇。
她递过湿毛巾:
“我在想赵小姐的事。
明天约在文化宫冷饮店,会不会太显眼?”
李冰轻笑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就是要显眼。
赵德坤最疼这个独女,肯定派人跟着。”
他系好衬衫袖扣,遮住了那片狰狞的疤痕:
“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算出那组数据,比我们说一百遍都管用。”
杜倩突然意识到什么,钢笔在记事本上划出一道墨迹:
“你是故意选在公共场合?”
“聪明。”
李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纸张边缘已经卷边:
“这是太阳锅巴厂去年的销售报表。
注意到什么?”
杜倩凑近看,发丝垂落在纸面上。
廉价洗发水的茉莉香混着药膏的辛辣,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
她突然瞪大眼睛:
“他们三月到五月的出货量...这不可能!”
“淡季销量暴涨40%。”
李冰的指尖点在某个数字上:
“因为赵德坤的干货协会在帮他们走账。”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
“明天见到赵小姐,别提这个。
就教她算库存周转公式,让她自己发现...”
敲门声打断了谈话。
林正南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金利来领带像条死蛇耷拉在胸前:
“出事了!
老周他们七家联名要涨价!”
暴雨中的利民超市灯火通明。
杜倩踩着积水跑进会议室,七份一模一样的联名信整齐排列在玻璃桌上,铅字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每张纸上都按着鲜红的手印,像一滩滩凝固的血。
“三十个点!
他们疯了?”
杜倩的钢笔尖戳破了纸张。
城南分店后天开业,空荡荡的货架照片就压在联名信下面。
李冰站在窗前,雨滴在镜片上折射出扭曲的光斑。
他突然转身,保温杯在桌面磕出脆响:
“正南,小赵家上个月进了多少樱桃?”
“啊?”
林正南的眼镜滑到鼻尖:
“这时候管什么樱桃...”
“至少二十吨。”
杜倩突然接口,脑中闪过批发市场腐烂水果的甜腻气味:
“美早品种,皮薄不耐储。”
李冰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他抽出张图纸快速勾画,冷链物流图上多出个樱桃标志:
“明天一早去找小赵。
告诉他,我们按市价上浮五个点收购,条件是必须用我们的冷藏车。”
林正南张大嘴:
“可我们哪来的...”
“租。”
李冰打断他,转向杜倩:
“准备三套合同,冷链条款参照广州那份。”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
“72小时内,这个联盟就会从内部瓦解。”
次日清晨,阳光灼烤着城西批发市场的水泥地面。
杜倩踩着融化的沥青,看见小赵正对着成筐腐烂的樱桃发愁。
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大学生,袖口还沾着墨水渍。
“赵老板。”
李冰拿起颗裂口的樱桃:
“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从来不囤美早品种吗?”
小赵的喉结动了动:
“他说...这种高档货要走国营渠道...”
“因为普通货车运输损耗率超过25%。”
李冰变魔术般展开冷链图纸:
“我们的冷藏车能控制在8%以内。”
他示意杜倩递上合同:
“独家供应协议,市价上浮五个点。”
小赵签字的钢笔在颤抖。
杜倩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欧米茄手表——毕业礼物,显然没经历过真正的商海沉浮。
回程的公交车上,李冰闭目养神。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那道从额角延伸到衣领下的伤疤若隐若现。
杜倩鬼使神差地问:
“你早就知道樱桃会烂?”
“气象台预报了连续暴雨。”
李冰没睁眼:
“老周他们囤积红枣的手法,和去年太阳锅巴厂如出一辙。”
杜倩心头一震。
这种商业直觉,绝不是一个县城文员能有的。
“四季春”茶馆里,老周的金链子沉甸甸地压着汗湿的衣领。
杜倩注意到他不断瞥向门口——两个穿着利民工装的临时工正在谈论“外资考察团”。
“李经理好手段。”
老周的紫砂壶嘴故意对着李冰:
“连小赵那样的毛头小子都...”
“周叔,”
李冰突然用上方言敬称,抽出个泛黄的笔记本:
“您去年往兰州发的枸杞,损耗率是22%。”
他翻到某页,上面粘着张模糊的照片——货车门缝漏出的腐烂货品。
老周的手一抖,茶水泼在玻璃转盘上。
杜倩适时递上合同:
“冷链运输能把损耗控制在8%以内。”
她故意让英文报表的一角露出来:
“我们外资股东特别看好西北干货...”
当老周的金链子终于不再晃动时,李冰已经走到门口。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道伤疤完全隐没在阴影里。
杜倩小跑着跟上,听见他低声说:
“明天去见赵小姐,带上这个。”
文化宫冷饮店的吊扇转得吱呀作响,杜倩用小勺搅动着玻璃杯里的橘子冰,目光却黏在对面女孩的手上——赵雪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这个年代常见的大红色指甲油,左手腕上戴着一块精工牌石英表。
“所以,李经理认为统一配送能降低我家30%的仓储成本?”
赵雪的声音像她面前的柠檬水一样清透。
她翻开杜倩准备的资料,忽然轻笑出声:
“这个公式列错了。”
杜倩的勺子撞在杯壁上。
她明明核对了三遍——
“二阶导数求错了。”
李冰突然伸手,食指在纸上某个位置画了个圈:
“这里应该用拉格朗日余项。”
赵雪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合上文件夹,从包里取出三个牛皮纸信封:
“我父亲说,纸上谈兵谁都会。
李经理敢接受个小测试吗?”
第101章 答应她的考验
杜倩跟着李冰走出冷饮店,文化宫广场上的鸽子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声盖过了她急促的脚步声。
她终于忍不住拽住李冰的袖口:
“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考验?
那些数据...”
李冰的袖扣硌得她掌心发疼。
他停下脚步,从公文包里抽出个泛黄的笔记本:
“1987年西北五省干货流通数据。”
翻开的内页上,钢笔字迹已经晕染成蓝色的蛛网。
杜倩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本该锁在省统计局档案室的数字,此刻正在夏风中微微颤动。
她突然注意到页脚有个模糊的印章——“阅后即焚”四个字被水渍泡得发胀。
“赵德坤当年在兰州站当过调度。”
李冰的指尖划过某行数字:
“他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商业机密从来不在报表上。”
广场喷泉突然开启,水雾中他的伤疤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杜倩的视线黏在最后那栏数字上。
运输损耗率27.8%,比公开数据高出整整九个百分点。
她突然明白过来:
“你要用三十年前的把柄...”
“是给她看三十年的规律。”
李冰合上本子,不锈钢保温杯反射的阳光晃过杜倩的眼睛:
“赵雪在复旦读计量经济学,她比我们更懂数字会说话。”
他们拐进邮电局后巷,潮湿的墙面上贴着褪色的“严打”标语。
李冰突然转身,杜倩的鼻尖差点撞上他第二颗纽扣。
他压低声音:
“今晚去铁路招待所204房,带上计算器。”
杜倩摸着手腕上的上海表——这是去年完成任务后李冰送的。
表盘在阴影中泛着冷光,秒针正指向某个被刻意记住的时刻。
她突然发现李冰的皮鞋后跟沾着新鲜的水泥灰,就像刚从某个工地回来。
傍晚的铁路招待所飘着煤烟味。
杜倩数着台阶上的烟头走到204房前,听见里面传来算盘珠的脆响。
推门看见李冰正在往墙上贴一张手绘的铁路货运图,泛黄的图纸上标注着各种颜色的箭头。
“1988年干货专列调度表。”
他头也不回地说,手指点在某条红色虚线上:
“赵德坤的发家路线。”
杜倩看见图纸边缘用铅笔写着“内部参考”四个小字,字迹已经模糊得几乎不可辨认。
她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三盒太阳锅巴,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都是今年三月。
李冰顺着她的目光轻笑一声:
“尝尝看?”
杜倩撕开包装,辣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突然僵住——这分明是上周才上市的新配方。
“运输损耗包括时间损耗。”
李冰的钢笔尖点在货运图某个节点:
“当年兰州站延误的十七天,让赵德坤学会了用时间差做账。”
他翻开赵雪给的牛皮纸信封,抽出张泛着油墨味的报表:
“现在考考你,能看出几个太阳?”
杜倩的瞳孔骤然收缩。
报表上太阳锅巴厂的LOGO被刻意放大,在六月销量栏投下锯齿状的阴影。
她抓起计算器,机械女声报出的数字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归零、三、乘、八...”
凌晨两点十七分,招待所窗外的铁轨传来闷响。
杜倩揉着发酸的眼睛,突然按住李冰翻页的手:
“这个小数点!”
她的指甲油在“3.78%”的“3”上留下月牙形的划痕。
李冰的伤疤在台灯下变成淡粉色。
他抽出张老照片推过来:
年轻的赵德坤站在货车旁,背后是模糊的“兰州西站”字样,他手腕上的表针指向四点十五分。
“当年验收员的手表。”
李冰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
“永远比标准时间慢十七分钟。”
杜倩的脊背窜过一阵战栗。
她突然意识到,这间房里所有物件的摆放角度——算盘的倾斜度、保温杯的把手朝向、甚至床单的褶皱——都在复刻某个早已消失的场景。
“明天赵雪会算出3.21%的合理损耗率。”
李冰把太阳锅巴的空袋子折成纸飞机:
“而她父亲很清楚,这个数字在1987年是27.8%。”
纸飞机掠过杜倩的耳畔,撞在货运图上那个用红圈标记的兰州西站。
文化宫东门的集市像一锅煮沸的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夹杂着劣质收音机播放的《渴望》主题曲。
杜倩攥着装钱的信封,手心渗出的汗水把牛皮纸浸出深色痕迹。
“先买这个。”
李冰从音像摊拿起一盒空白磁带,指尖在“广州太平洋影音”的烫金logo上摩挲,“二十盒,按批发价。”
摊主是个扎马尾的姑娘,耳垂上的镀金耳环在阳光下反着光:
“哟,行家啊?”
她瞥了眼李冰的上海表:
“这盒子现在可紧俏。”
杜倩看着李冰数出三十元钱,忍不住拽他袖子:
“买这么多空白磁带干什么?”
“下个月文化局要严打盗版。”
李冰压低声音,热气拂过她耳畔:
“这些正版包装盒能救命。”
他的左臂伤疤在衬衫下若隐若现,泛着不自然的粉红。
电子表摊前,李冰突然掏出瑞士军刀。
摊主脸色骤变:
“同志你这是——”
“别紧张。”
李冰已经撬开表盖,露出里面芝麻大小的芯片:
“这批电子表的振荡电路有问题。”
他用刀尖轻点某个金属部件:
“三个月后走时误差会超过十分钟。”
文具摊的太阳伞投下锯齿状的阴影。
李冰正和戴眼镜的摊主讨价还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杜倩看见他左手死死按住伤疤,指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事。”
他吞下两片药,转向摊主:
“英雄钢笔,要86年那批库存货。”
摊主推了推眼镜:
“你怎么知道我有——”
“笔夹上的防伪刻痕。”
李冰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那年上海厂的冲压模具出了问题。”
杜倩的钢笔在记事本上顿住。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超出常理的细节。
她在纸上悄悄写下:
“1.磁带包装知识 2.电子表芯片识别 3.钢笔模具问题”。
两点整,文化宫的大喇叭突然播放《运动员进行曲》。
第102章 工商局的
李冰把最后一支钢笔卖给干部模样的顾客,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杜倩从未见过的锐光:
“本金翻了两番半,够交差了。”
就在这时,集市西头传来骚动。
穿制服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工商局的!”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整个集市瞬间像被捅的马蜂窝,小贩们卷起货物四散奔逃。
杜倩的凉鞋跟卡在了排水沟缝隙里。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执法人员,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他们手里可还拿着二十盒来路不明的磁带!
“别动。”
李冰突然蹲下,一把扯断她的鞋跟:
“配合我演戏。”
下一秒,杜倩感到自己的脚踝被温热的手掌托住。
李冰正单膝跪地,煞有介事地检查她断裂的鞋跟,脚边散落着几盒《红太阳》革命歌曲磁带。
“同志,请出示营业执照。”
穿制服的男人已经走到跟前。
杜倩看见李冰不慌不忙掏出工作证:
“我们是利民超市采购部的,来做市场价格调研。”
他的证件夹层里,赫然别着张工商局的参观通行证。
那执法人员竟然笑了:
“小李啊,你们张局长上周开会还提起你。”
他弯腰捡起一盒磁带:
“《东方红》?
这年头还有人听这个?”
回到冷饮店时,杜倩的后背已经湿透。
赵雪正在剥第三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在玻璃桌上排成整齐的队列。
“用时一小时四十七分,收益率248%。”
她推过一张纸,上面是娟秀的算式:
“比我预估的高出18个百分点。”
李冰的伤疤在空调冷风中渐渐恢复常色。
杜倩注意到赵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道疤痕上,像在解读某种密码。
“电子表芯片的判断很专业。”
赵雪突然开口:
“我父亲说,79年深圳华强北才有这种技术眼力。”
空调的嗡嗡声突然变得刺耳。
李冰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伤疤,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发出声音:
“杂志上看来的。”
“是吗?”
赵雪把糖纸抚平,夹进笔记本: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选这三样商品测试吗?”
杜倩看见李冰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反应太熟悉了——每次他被迫撒谎时都会这样。
“磁带代表信息,电子表代表技术,文具代表文化。”
李冰的镜片反着光:
“西北市场的三大命脉。”
赵雪突然笑了。
她伸手拨开额前碎发,露出眉角一道月牙形的疤:
“错了。这是1979年广交会上的考题。”
她的目光如手术刀般锋利:
“我父亲说,当年唯一答对的人,死在深圳湾的大水里。”
吊扇的影子在地面凝固成奇怪的形状。
杜倩看见李冰的左手正在桌下发抖,伤疤红得几乎透明,像条苏醒的蜈蚣。
“他救了一车出口香菇。”
赵雪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却把自己的工作证落在了驾驶室。”
杜倩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看见李冰的皮鞋内侧沾着片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某种陈年血迹干涸后的痕迹。
“考验通过了。”
赵雪突然恢复公事公办的表情,从包里取出文件夹:
“这是我家干货渠道的初步合作协议。”
她意有所指地补充:
“我父亲想亲自见见你。”
走出冷饮店时,广场上的鸽子扑棱棱飞起。
杜倩突然拽住李冰的袖口:
“工商局的人为什么认识你?
那道疤到底——”
“明天要去签太阳锅巴厂。”
李冰打断她,左臂的伤疤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光:
“记得带上今天的市场数据。”
暮色像一滴浓墨在山坳间洇开时,杜家岔的晒场飘来新麦的焦香。
李冰的帆布鞋踩在碎麦秆上,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他弯腰拾起半截生锈的铧犁,指尖抚过刃口的卷边,镜片后浮起一丝冷笑。
“这犁口该回炉重造了。”
他突然开口,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杜会计,去年村里申请的农机补贴,用在刀刃上的有几成?”
杜亚明蹲在石碾上扒拉算盘的动作顿住了。
这个三十出头的村会计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还沾着今早帮五保户收麦时蹭的麦芒。
他眯起眼睛打量李冰——总让他想起山涧里的石斑鱼,滑不留手还带着毒刺。
“这话说的。”
杜亚明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你当这是深圳特区呢?
我们杜家岔去年人均分红才七十三块二,够买几斤化肥?”
李冰没接话,径直走向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树皮上深深浅浅的刻痕让他瞳孔微缩——那是历年水位的印记,最高处距地面足有三米。
他伸手摩挲着1979年的刻痕,指甲缝里嵌进陈年青苔。
“杜会计知道这棵树为什么往东歪吗?”
他突然转身,镜片在暮色中闪过寒光:
“七九年山洪改道,整个村子向西挪了三十七米。”
杜亚明手里的烟锅猛地一抖,火星溅在布鞋面上。
他慌忙用脚碾灭,抬头时额角渗出细汗:
“你……你怎么晓得?”
李冰从帆布包里抽出泛黄的测绘图,图纸边缘还残留着暗褐色污渍。
他指着图上某个标记点:
“这里原本是晒场,现在成了养猪场。
去年暴雨冲塌的猪圈,压死了两头种猪——如果按我的方案改建泄洪渠……”
“够了!”
杜亚明突然跳下石碾,布鞋底在晒场夯土上碾出两道深痕: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以为帮我们争取到县里的扶贫款就能指手画脚!”
晚风卷起晒场的麦壳,打着旋儿掠过李冰颈侧的伤疤。
那道蜈蚣状的疤痕突然刺痛起来,像是有无数细足在皮肤下蠕动。
他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仔细擦拭:
“我要看村西头那片盐碱地的承包合同。”
杜亚明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盯着李冰左臂上泛着青紫的伤疤,突然想起今早杜倩捎来的口信:
“小心他看合同的眼神,像狼闻着血。”
此刻那道疤痕在渐暗的天光里愈发鲜亮,仿佛随时会裂开渗出血珠。
“合同在村委会锁着。”
杜亚明故意让烟锅在石碾上磕出脆响:
“李顾问要是有县里的批条……”
第103章 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李冰已从帆布包夹层抽出一份红头文件。
杜亚明接过时指尖发颤,文件右下角鲜红的公章还沾着新鲜油墨味。
他突然注意到批复日期是三天前,而李冰是昨天才到的村子。
“你早算准了我会来晒场?”
杜亚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
他想起今早路过村小卖部时,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说看见李冰天没亮就蹲在村西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李冰没有回答,而是蹲身抓起一把盐碱土。
细碎的土粒从他指缝簌簌落下,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知道为什么这片地种啥死啥吗?”
他忽然转头,伤疤在侧脸投下狰狞的阴影:
“七九年山洪裹着矿渣冲下来,重金属沉淀量超标十七倍。”
杜亚明手里的烟锅“当啷”掉在地上。
他想起去年县里来人检测时,支书连夜组织村民往地里撒草木灰的情景。
当时李冰还蹲在县招待所后院修电子表,谁也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修表匠会和扶贫工作扯上关系。
“你到底是谁?”
杜亚明的后背已经抵上老槐树粗糙的树干。
他注意到李冰的帆布包侧袋露出半截铁片,锈迹斑斑的轮廓像极了早年矿场用的雷管外壳。
李冰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镜片倒映着天边最后一线霞光:
“九年前在深圳,有个香港商人想在梧桐山建化工厂。
我帮他做了三个月环境评估报告。”
他忽然轻笑一声,伤疤随着肌肉牵动像活过来般扭曲:
“后来报告递上去第三天,山体滑坡埋了半个施工队。”
杜亚明感觉喉咙发紧,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掐住了气管。
他突然明白大姐为何要特意提醒他注意李冰的左手——此刻那只手正插在帆布包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包底隐约可见金属棱角。
“杜会计。”
李冰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像是毒蛇吐信前的呢喃,
“你父亲是七九年矿难的幸存者吧?
他有没有说过,山洪改道那晚,矿洞里其实有十二个人?”
夜风卷着晒场的麦香掠过树梢,惊起一片归巢的麻雀。
杜亚明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胡话:
“红头文件……都是吃人的纸……”
“你……你查户口本?”
杜亚明试图用凶狠掩饰恐惧,却听见自己声音像生锈的犁头:
“我警告你,杜家岔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李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封口处火漆印赫然是县环保局的徽记。
他抽出一张泛黄的检测报告,数据栏里触目惊心的数值让杜亚明眼前发黑——这正是去年他们伪造的那份!
“盐碱地改建沼气池,矿渣回填做路基。”
李冰的声音像冰棱刺入耳膜:
“县里给的扶贫款,够买三台最新型的沼气发生器。”
他忽然逼近一步,伤疤几乎贴上杜亚明颤抖的眼皮:
“但我要村西头那片废矿坑的承包权。”
杜亚明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老槐树凸起的树根。
他摸到树皮上某道刻痕,指尖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是1979年山洪夜,他爹用镰刀刻下的求救信号。
“你休想!”
杜亚明突然暴起,烟锅砸向李冰手中的文件:
“那是村里的祖坟地,你……”
烟锅在半空被李冰的左手截住。
杜亚明瞳孔骤缩——那只手心里横着道月牙形疤痕,与赵雪眉角的伤疤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大姐说的“工作证”,想起山洪夜消失的第十二个人,想起李冰帆布包里若隐若现的金属轮廓……
“你父亲当年要是肯交出矿洞图纸。”
李冰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也不必被压在废墟里三天三夜。”
他松开手,烟锅“当”地砸在晒场石板上,惊飞了正在啄食的母鸡。
杜亚明看着李冰弯腰捡起烟锅,布满老茧的指尖抚过铜锅上的磕痕。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去年清明,他在父亲坟前发现半截生锈的雷管外壳,与李冰帆布包里的轮廓渐渐重合。
“明天上午九点,村委会。”
李冰把烟锅塞回杜亚明手中,镜片在月光下泛起冷光:
“带上那份真正的承包合同。”
他转身走向村道,帆布包在暮色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还有,告诉你姐——她钢笔里的微型录音机,该换电池了。”
杜亚明僵立在老槐树下,看着李冰的背影消失在晒场拐角。
夜风送来远处沼气池的酸腐味,混着晒场新麦的焦香,在他胃里搅成翻涌的浊浪。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伤疤男人带来的不是扶贫款,而是二十年前就该清算的孽债。
杜家岔的晒场已聚起二十多个黑影。
老槐树的枝桠在灰白天幕下张牙舞爪,树皮上新刻的“正”字还渗着松脂,这是杜亚明连夜召集的村民大会。
“李冰绝对不是扶贫干部。”
杜燕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她把钢笔拍在碾盘上,笔帽缺口处闪着寒光:
“昨夜我拆了录音笔,里面藏着发报装置。”
人群炸开锅时,她举起一张泛潮的报纸。
1979年8月15日的边角处,讣告栏里“赵卫国”的名字被红笔圈得洇墨——正是赵雪父亲的名字。
“他是赵卫国的私生子!”
杜亚明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铜钱大的疤:
“当年矿洞塌方时,我爹说听见岩层里有婴儿哭……”
话音未落,村西头突然传来爆破声。
众人冲出晒场时,正撞见李冰站在废矿坑边缘,帆布包敞开着露出雷管引线。
他脚下炸开的土层里,半截生锈的铁轨泛着诡异青光。
“县里批准的探矿权。”
李冰推了推眼镜,镜片倒映着村民惊恐的脸:
“杜会计没告诉你们?
这片废矿坑底下,有条民国时期的钨矿脉。”
杜老三突然跪倒在地,十指疯狂刨着焦土。
当他的指甲缝里嵌满银灰色矿渣时,这个沉默寡言的放羊倌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
“是七号矿层!
二十年前塌方的七号矿层!”
第104章 杜家岔最后的侥幸
李冰的伤疤在晨光中泛起紫红,像条正在蜕皮的蜈蚣。
他弯腰拾起块矿石,指尖摩挲着晶体表面的放射状纹路:
“杜会计,你父亲临终前有没有到过‘透水事故’?”
杜亚明感觉后颈汗毛倒竖。
他想起昨夜翻找父亲遗物时,在铁皮盒底发现的电报稿——
“七号矿层发现伴生铀矿,速报省厅。”
电报纸右下角,赫然盖着赵卫国的私章。
“你休想动祖坟地!”
杜老三突然暴起,肩头撞向李冰。
这个干瘦的放羊倌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却在触及李冰衣角的瞬间被撂翻在地。
李冰的皮鞋踩住杜老三手腕,帆布包侧袋露出的雷管引线泛着幽蓝:
“九二年大洪水泥石流,冲垮了县档案馆的库房。”
他忽然轻笑,伤疤随肌肉抽搐:
“你们猜,为什么重建时特意绕开了西边山坡?”
杜燕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今晨经过村小卖部时,老板娘递来的字条——“他包里有矿难死者名单。”
此刻那张字条正在她口袋里发烫,墨迹洇开成十二个血点。
“李顾问。”
她突然开口,钢笔尖抵住李冰的喉结:
“你背包第三层,是不是装着1979年矿难调查组的印章?”
李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细微动作像把利刃,剖开了杜家岔最后的侥幸。
杜亚明突然明白大姐为何总把钢笔别在胸口——那支英雄100的笔舌里,藏着半枚残缺的公章。
“交换条件?”
李冰的声线像生锈的合页。
“村西头沼气池的施工图。”
杜燕从发髻里抽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用矿物颜料画着复杂的管道网络:
“用你手里的矿脉分布图来换。”
正午的太阳毒辣辣晒着废矿坑。
当李冰展开羊皮纸时,杜亚明看见他指尖泛起不自然的青白——那是长期接触放射性矿物的痕迹。
这个认知让他胃部抽搐,仿佛吞了块烧红的炭。
“你们早发现了铀矿。”
李冰的镜片泛起彩虹纹:
“却故意用沼气池做掩护。”
他忽然转头,伤疤正对杜老三颤抖的嘴唇:
“去年死的两头种猪,是铀中毒吧?”
杜老三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蜷缩着抱住膝盖。
他裤脚沾着的夜露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荧光,像撒了层磷粉。
“合作愉快。”
李冰突然扯开帆布包,将雷管扔进废矿坑。
当爆炸气浪掀飞他额前碎发时,杜燕看见他眉骨处藏着道更浅的月牙疤——与赵雪、杜亚明父亲遗物里的照片如出一辙。
夜幕降临时,杜家岔的沼气池工地亮起探照灯。
李冰蹲在未完工的发酵池边,指尖蘸着池壁渗出的黑色黏液:
“铀238的半衰期是四十五亿年。”
他忽然转头,伤疤在灯光下宛如活物:
“你们确定要当历史的陪葬品?”
杜燕把钢笔插进池壁缝隙,笔帽缺口处渗出酸液。
当青烟升起时,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赵雪的笔记本里,夹着1979年广交会的出入证存根。”
李冰的左手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
杜燕闻到了他袖口残留的硝烟味,混着晒场新麦的焦香,在鼻腔里炸开腥甜的火花。
“她没告诉你?”
杜燕突然笑了,发间银簪的凤尾在月光下轻颤:
“存根背面有你的出生证明,体重三公斤整。”
探照灯突然熄灭。
在绝对的黑暗里,杜燕听见李冰急促的呼吸声,像困兽在铁笼中徘徊。
当备用电源重启时,沼气池边只剩半截被扯断的雷管引线,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杜亚明带着村民赶到时,杜燕正用钢笔尖挑着引线里的铜丝。
她把铜丝绕成个诡异的符号,正是父亲坟前出现的那个。
“他去了西山坡。”
杜燕的声音像飘在风里的纸钱:
“带着1979年的矿难调查报告。”
村民们举起火把时,山风送来若有若无的哼唱声。
那是首古老的采矿号子,调子却带着粤语的婉转。
李冰的身影在火把照不到的暗处时隐时现,伤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微光。
杜老三突然跪地痛哭。
他怀里抱着的公羊发出凄厉的惨叫,羊角上缠着半截发黄的电报纸——正是杜亚明在父亲遗物里见过的那张。
“他不是人。”
杜老三把脸埋进焦土:
“七九年矿难那天,我亲眼看见赵卫国抱着襁褓钻进通风管……”
话未说完,西山坡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当山火映红半边天时,杜燕看见李冰站在火海边缘,帆布包燃烧的灰烬在他脚下盘旋成诡异的旋涡。
“杜会计。”
他的声音被山风撕碎,伤疤在火光中化作流动的金液:
“你父亲没说完的秘密,就让它永远埋在矿坑里吧。”
杜亚明突然掏出怀里的承包合同。
当火舌舔舐到纸边时,他看见李冰的瞳孔急剧收缩——那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恐惧。
山火熄灭时,杜家岔的晒场摆满了装着铀矿渣的玻璃瓶。
杜燕把钢笔浸在圣水里,笔尖冒出的气泡竟带着幽蓝荧光。
她忽然想起赵雪眉角的月牙疤,想起李冰伤疤的触感,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电报纸痉挛的手。
“都是吃人的纸。”
她轻声重复父亲的话,看着圣水将电报纸上的字迹化开成血色的云。
远处传来汽笛声,县里环保局的车队正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车灯像一串跳动的磷火,照亮了杜家岔陈年的秘密。
环保局吉普车的远光灯刺破浓雾时,杜燕正将最后一瓶铀矿渣沉入井底。
青石井台结着霜花,她听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夜风中碎裂成冰晶。
“杜会计!”
陈科长夹着公文包跳下车,镜片反光遮住半张脸:
“关于废矿坑的辐射值……”
话音被井底传来的闷响打断。
杜燕攥着麻绳的手背暴起青筋,装矿渣的陶罐在十米深处炸裂,暗蓝色荧光顺着裂隙渗入地下水脉。
“你们超标三十七倍。”
李冰突然从阴影里踱出,帆布包换成崭新的牛皮公文包:
“这是省城地矿所的检测报告。”
第105章 嘴唇失了血色
李冰的搪瓷缸摔在地上,“咣当”一声惊醒了趴在桌上打盹的杜燕。
她抬头看见村委会窗外晃动的火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快走!”
杜燕一把掀开办公桌后的蓝布帘,露出个狗洞大小的墙缝:
“杜老三带着民兵连来了。”
李冰的伤疤在煤油灯下突突跳动。
三天前他还在为杜家岔设计新型沼气池,现在却成了“偷盗集体财产”的嫌犯。
他摸了下帆布包里那沓辐射检测报告,纸页已经沾上了杜老三昨晚泼在他门上的羊血。
“我走了你怎么办?”
李冰的登山鞋卡在墙缝里,杜燕抄起铁锹就砸松了砖块。
远处传来杜亚明阴阳怪气的声音:
“李技术员,县里领导等着看您的扶贫成果呢!”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杜燕塞给李冰的手电筒闪着微弱的黄光,照出她掌心深深的指甲印:
“沿着排水渠跑到老磨坊,我在碾盘底下留了东西。”
当李冰滚进长满荨麻的水渠时,听见村委会方向传来砸门声。
雨水冲进他衣领,把杜老三栽赃在他包里的雷管引线泡成了烂面条。
前天的场景在脑海中闪回——杜亚明如何“偶然”发现他包里“藏”着生产队的铜线,杜老三又如何从沼气池工地挖出“失窃”的柴油机零件。
磨坊的朽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李冰摸到碾盘下油纸包着的笔记本,杜燕娟秀的字迹记录着触目惊心的内容:
“7月15日,第三批种猪死亡,症状与79年矿工相同...杜老三禁止送检...”
“砰!”
土枪的轰鸣惊起林间夜枭。
李冰扑灭手电,看见杜燕跌跌撞撞冲进磨坊,左臂衣袖撕开道血口子。
“他们封山了。”
杜燕甩了甩湿漉漉的辫子,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瓶:
“这是你上次取的水样,我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瓶底沉着几粒闪着幽蓝的晶体,像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
李冰的呼吸骤然急促。
这根本不是县里规划的磷矿,而是价值百倍的稀有金属矿脉!
难怪杜家岔宁可守着贫困也要赶走所有勘探队,难怪他们处心积虑要陷害扶贫干部...
“沼气池选址正好在矿脉上方?”
李冰突然想通关节,声音都在发抖:
“你们怕施工挖出矿渣?”
杜燕的嘴唇失了血色。
远处传来狼狗的吠叫,她突然抓住李冰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二十年前的地契就缝在我衬衣夹层里,杜老三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村民代表。”
暴雨冲刷着磨坊腐朽的梁柱,李冰在晃动的闪电中看清了地契上鲜红的指印——那根本不是杜家岔村民的签名,而是某家早已不存在的矿业公司印章。
当追捕者的火把逼近磨坊时,杜燕掀开了地窖盖板:
“这条暗道通着知青时代挖的防空洞...”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我爹就是死在这条洞里,因为他想告诉县里真相。”
李冰最后看了眼杜燕颤抖的睫毛,纵身跃入黑暗。
防空洞壁上用石灰画着的箭头在雨中闪着磷光,像一条通往地狱的引路线。
背包里的检测报告越来越沉,每一步都踏在前世记忆与今生现实的裂缝上。
在暗道拐角处,李冰摸到了刻在石壁上的日期——1979年8月17日,正是前世档案记载杜家岔“透水事故”的日子。
而现在,他怀里揣着的不仅是脱贫的希望,更是足以让某些人牢底坐穿的证据。
山洪冲垮最后一段暗道时,李冰抓住了垂落的电缆线。
腰间的玻瓶在湍流中发出诡谲的蓝光,照亮了洞顶那片异常齐整的爆破痕迹——这根本不是事故,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
当李冰挣扎着爬出泄洪口时,晨曦正刺破云层。
远处杜家岔升起的炊烟依旧宁静祥和,仿佛昨夜的血色追逐只是场噩梦。
他摸了摸脸上结痂的伤疤,从防水袋里取出被泡胀的笔记本,杜燕最后添的那行字已经晕开:
“他们用贫困当护身符太久了。”
煤油灯在粗短的脖颈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杜老三踩着胶靴跨过满地碎瓷片。
墙角的狗洞被碎砖填平,蓝布帘子撕成布条扔在泥水里,李冰留下的帆布包敞着口,雷管引线像条死蛇盘在《沼气池施工规范》手册上。
杜亚明擦拭着金丝眼镜,镜片倒映着窗外晃动的火把:
“王县长还有二十分钟到。”
他顿了顿:
“您确定那小崽子带着证据跑了?”
杜老三从牙缝里挤出冷笑,手背青筋突起:
“他包里有县磷矿的开采证复印件。”
泛黄纸页拍在木桌上发出闷响,雨水洇开的公章下渗:
“杜家岔生产大队”的模糊字迹。
金丝眼镜闪过寒光。
1979年透水事故赔偿协议竟被翻了出来,杜亚明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们用炸药炸塌省地质队的勘探巷道,钨矿脉就藏在扶贫沼气池的勘测数据里。
“让他跑。”
杜老三抓起铝制饭盒,盒底粘着的工牌照片上,杜燕的笑容刺眼:
“省城记者后天到,就说李技术员勾结村民盗取集体财产,畏罪潜逃时引发山洪。”
祠堂地窖的霉味混着血腥,杜燕数着墙上七道水渍。
铁链声骤然响起,马灯光晕里,杜老三的影子覆盖腌菜缸:
“燕儿,七九年矿难前夜,你爹在防空洞刻了日期对不对?”
铁锹尖挑起她下巴:
“他不知道那洞是我们故意留的逃生口。”
喉间铁锈味翻涌。
父亲失踪前曾指着防空洞弹痕说“这才是真相”,如今李冰包里的地契还沾着父亲的血。
“砰!”
木门碎裂声震落墙灰。
杜亚明举着冒烟的猎枪:
“那小子跑了!
省报记者团改道了!”
杜老三揪住杜燕头发往石墙上撞:
“说!李冰会去哪儿?”
血沫从嘴角溢出,女孩森然冷笑:
“他带着矿样去省城了,带着你伪造地契的证据......”
话音未落,她突然咬住对方手腕,腥甜在齿间迸溅:
“带着你给王县长送礼的账本!”
第106章 爆破声传来
防空洞深处,李冰腰间的玻璃瓶泛着幽蓝荧光。
杜燕的笔记本在防水袋里发烫,眉笔字迹穿透黑暗:
“王县长办公室有同位素检测仪。”
岩壁弹孔还带着新鲜**味,三天前这里刚经历过“防汛演练”。
“李技术员!”
油腻嗓音伴着犬吠逼近:
“省里表彰大会就等你啦!”
显示屏蓝光骤然亮起,钨元素峰值刺破黑暗。
李冰抄起检测仪砸向劈来的开山斧,电缆缠住斧柄的瞬间,他跃进锈迹斑斑的升降梯。
省报社打字机咔嗒作响。
周明擦拭镜片,钨含量超标47倍的检测报告与**在台灯下交织。
电话铃响起时,两辆黑色轿车正刹在楼下。
“我拿到矿样了,在省医院放射科。”
听筒里的声音沙哑破碎:
“杜燕她......”
窗帘扯落的瞬间,碎纸机吞没了玻璃瓶的幽光。
周明高举相机冲向走廊,闪光灯照亮黑衣人袖口的矿徽——与地契钢印如出一辙。
老槐树下,杜燕的血滴在飘落的地契碎片上。
穿中山装的男人挤过人群,号外标题刺痛杜老三的瞳孔:《特大型钨矿床现世,扶贫干部立首功》。
“王县长正在接受审查。”
周明的相机快门连响,录音机吐出李冰的声音:
“......虚假扶贫项目套取勘探数据,伪造地契侵吞矿产......”
吊绳摇晃中,杜燕看见照片里闪烁的幽蓝晶体。
她咧开染血的唇,衣襟空荡荡的针脚处,仿佛还残存着母亲缝入地契时的体温。
杜燕在第七道血痕旁刻下新的刻度时,听见防空洞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塌陷声。
潮湿的砖缝里渗进泥浆,混着股刺鼻的硝烟味——和三十年前父亲矿工服上的**味一模一样。
“燕儿,三叔给你带了个惊喜。”
杜老三的胶靴踩碎满地蟑螂,**管挑起一缕染血的绷带:
“省城来的记者团刚改道去县医院了,你猜怎么着?
李技术员也在那儿住院呢。”
杜燕指甲深深抠进砖缝。
三小时前她听见山体滑坡的轰鸣,李冰若真在医院,此刻该被泥石流埋了三层楼深。
杜老三在笑,肥厚的下巴抖出层层褶皱,像条即将吞食腐肉的蛆。
“把矿样交出来。”
杜亚明突然掀开地窖盖板,金丝眼镜片映着跳动的火把:
“王县长虽然倒了,可大发矿业的律师团正在路上。”
他甩出一沓文件,最上面是杜燕母亲的死亡证明,“意外难产”四个字上盖着鲜红的卫生院公章。
杜燕突然剧烈挣扎,铁链将腕骨磨出血沫。
二十年前母亲临盆那夜,接生婆正是杜老三的远房表妹。
此刻那老妪拄着拐杖站在地窖口,手里捧着个锈迹斑斑的铝饭盒。
“吃了吧,燕儿。”
杜老三掰开她下巴:
“你爹当年要是有这觉悟,也不至于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饭盒掀开的瞬间,杜燕瞳孔骤缩——里面躺着半块发霉的玉米饼,饼皮上嵌着片指甲盖大的蓝色晶体,在火把下泛着幽光。
李冰盯着同位素检测仪的荧光屏,钨元素峰值正以每秒0.3%的速度攀升。
他扯掉输液管,玻璃瓶里的矿样在掌心发烫,幽蓝荧光穿透纱布,在石膏腿上投下诡异的星芒。
“李同志,你该休息。”
护士长伸手要扶,被他闪身躲开。
三天前他从防空洞爬出来时,腰间玻璃瓶卡在泄洪闸的钢筋缝里,此刻那圈淤青正渗着血丝。
窗外传来卡车急刹声。
李冰贴着墙根挪到后窗,看见四个穿深色工装的男人正往住院部搬设备箱,箱体“大发矿业”的标识被雨布遮住半截。
他摸到裤兜里的地契碎片,王县长秘书临被抓前塞给他的纸条上写着:
“小心穿79式矿靴的人。”
警报声骤然炸响。
李冰翻身滚进床底时,看见矿靴底特制的防滑纹踩过门框——和杜老三胶靴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山洪冲开的缺口像张开的巨口,李冰攥着铁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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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浆里跋涉。
杜燕刻在砖缝里的血痕成了指路标,每道血痕旁都有个用眉笔画的箭头,最新那道箭头直指塌方处裸露的钢筋。
“杜会计算准了你会回来。”
阴恻恻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杜亚明举着**从阴影中走出,**上还沾着省报社的油墨:
“她连逃生路线都给你画好了,可惜……”
李冰突然挥动铁锹,泥浆混着碎石劈头盖脸砸去。
趁对方闭眼的瞬间,他扑向裸露的钢筋,手指刚触到冰凉铁锈,脚踝就被矿靴踩住。
“这钢筋连着爆破**。”
杜亚明擦着眼镜上的泥点:
“三叔说了,要么你带着矿样永远消失,要么……”
他突然将枪口转向洞顶:
“咱们给杜家岔添个新景点。”
爆破声震落洞顶碎石。
李冰在失重感中抓住垂落的电缆线,玻璃瓶撞在岩壁上迸裂,幽蓝晶体散落在湍急的水流中,像坠入深渊的星辰。
杜燕在铁链哗啦声中睁开眼。地窖顶棚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山洪正从防空洞方向倒灌进来,混着股刺鼻的柴油味——和沼气池工地丢失的那桶机油味道相同。
“燕儿,三叔再教你最后一课。”
杜老三将铝饭盒塞进她嘴里,玉米饼的霉味混着血腥直冲鼻腔:
“要怪就怪李技术员多管闲事。”
他举起开山斧,斧刃倒映着地窖口摇摇欲坠的横梁。
千钧一发之际,柴油味突然变得浓烈。
杜燕含着饭盒含糊呜咽,眼睁睁看着杜老三裤脚蹿起火苗——有人在地窖口倒了机油!
“杜会计!”
李冰的声音混着爆破声传来。
杜燕在火光中看见他浑身是泥,手里举着根点燃的电缆线,玻璃瓶碎片在他脖颈划出血痕:
“闭气!”
电缆线扔进机油的刹那,杜老三惨叫着滚进火海。
李冰扑向横梁时被杜亚明从背后拦腰抱住,**托重重砸在他伤腿上。
“放手!”
杜燕用铁链缠住杜亚明脖子,指甲抠进对方眼窝。
第107章 掌心发烫
李冰趁机扯断横梁上的电缆,裸露的铜丝在机油里迸出电火花,将整个地窖变成火笼。
李冰背着杜燕在齐腰深的泥水中跋涉,她腕间的铁链缠着半截电缆,每走一步都迸出蓝色电弧。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破声,杜老三团伙正用**封堵所有出口。
“左转。”
杜燕突然咬住他耳朵,血腥味混着机油味在唇齿间弥漫:
“防空洞有暗门,用我爹的……”
她突然剧烈咳嗽,嘴里涌出带着碎玉米的鲜血:
“用我爹的……矿工牌。”
李冰摸到她衣襟内袋,金属牌在掌心发烫。
防空洞壁上的箭头突然变成血红色,他照着杜燕指示将矿工牌按进凹槽,石壁轰然洞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隙。
“这是1979年的透水巷道。”
杜燕抓着电缆线喘息:
“当年地质队……就是从这儿撤离的。”
她突然将矿工牌塞进李冰手中:
“带着它去省城,矿脉坐标刻在背面。”
李冰刚要拒绝,杜燕突然将他推进裂隙。
石门闭合的瞬间,他看见杜亚明举着**从拐角冲出,枪口喷出的火光照亮杜燕决绝的笑脸。
杜亚明的**在石门闭合前炸响,弹孔擦着李冰耳际飞过,在岩壁上迸出火星。
杜燕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笑,铁链缠绕的电缆迸发出刺目电光,将追兵逼退三步。
“三叔,您猜猜……”
她吐出带血的玉米饼残渣,指尖在电缆上划出焦痕:
“当年地质队在防空洞藏了多少**?”
杜老三的胶靴在泥浆里打滑,他盯着杜燕衣襟内袋——那本该藏着矿工牌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小**!”
他挥动开山斧劈向电缆,斧刃却在半空被铁链缠住。
杜燕猛地拽动电缆,高压电顺着斧柄窜入杜老三臂膀,焦糊味混着惨叫在洞穴回荡。
“亚明!
带人去追矿样!”
杜老三蜷缩在泥水里抽搐,右臂已碳化成焦黑枯枝:
“那小子肯定往省道……”
杜亚明抹了把溅在金丝眼镜上的血渍,突然扯住接生婆的头发拖到身前:
“燕儿,你不想知道当年你娘**的么?”
他从工装内袋掏出半块泛黄的纱布,上面凝着暗红血块:
“你娘难产那夜,这老货往她静脉里推了整管空气。”
杜燕瞳孔骤缩,铁链在掌心勒出血痕。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接生婆说母亲是“血崩而亡”,此刻纱布上残留的**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杜亚明将**抵住接生婆太阳穴,**在老人布满老年斑的皮肤上压出红痕。
“把暗门机关说出来。”
他扯开接生婆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烫伤疤痕:
“否则这老东西就陪你爹去地下团圆。”
李冰在裂隙中狂奔,矿工牌硌得胸口生疼。
背后传来杜亚明等人的咒骂声,手电筒光束像毒蛇信子般扫过岩壁。
他突然刹住脚步——前方洞顶垂落着成串钟乳石,最粗那根直径足有半米。
“李技术员!”
杜亚明的冷笑在身后炸响:
“你以为逃进死胡同就能……”
爆破声突然撕裂黑暗。
李冰将矿工牌狠狠砸向钟乳石,金属撞击引发的共振让整片岩层颤抖。
钟乳石轰然坠落,将追兵堵在狭窄甬道里。
杜亚明被碎石砸中膝盖,**脱手飞出,在泥浆里溅起水花。
“接着!”
杜燕的喊声从头顶传来。
李冰抬头望去,只见少女单手抓着岩缝,另一只手抛下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正是沼气池工地丢失的**箱。
杜亚明连滚带爬扑向**,却被李冰抢先踢进泥潭。
铁盒落地瞬间,李冰扯断电缆缠住**引线,幽蓝电弧在潮湿空气中噼啪作响。
“王县长倒台前给我看过这个。”
他将**箱举过头顶:
“1979年透水事故的爆破记录,每颗**编号都对应着你们在扶贫项目里的黑账!”
追兵们面面相觑。
杜老三拖着焦黑的右臂从碎石堆里爬出,突然狂笑着扯开衣襟:
“小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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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你猜我们为什么敢在防空洞动手?”
他胸前绑着整排**,引线在泥水中泛着诡异红光。
当李冰背着杜燕冲出防空洞时,暴雨正冲刷着祠堂前的老槐树。
杜亚明带着残部堵在唯一出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两人眉心。
杜老三的**引线在雨中滋滋作响,像条垂死的赤链蛇。
“把矿样和坐标交出来。”
杜亚明摘下金丝眼镜擦拭:
“否则整个杜家岔都得给你们陪葬。”
他身后,接生婆被反绑在槐树上,嘴里塞着杜燕的蓝布头巾。
杜燕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李冰肩头。
她颤抖着从防水袋摸出半张地契,钨矿脉坐标在雨中若隐若现:
“三叔,您知道我爹为什么把坐标刻在矿工牌背面吗?”
她将金属牌举向闪电:
“因为正面刻着杜家岔所有矿工的名字——包括您炸死的三十七条人命!”
雷声轰鸣中,杜老三的**引线突然熄灭。
李冰趁机将**箱抛向祠堂屋檐,潮湿的**在雨中哑火,却惊飞了檐角的乌鸦。
杜亚明开枪击碎地契,碎纸片混着雨水泥浆糊在脸上。
“你们跑不掉的。”
他对着对讲机嘶吼:
“省道出口都……”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咒骂。
三辆黑色越野车撕开雨幕,周明举着省报社的摄像机冲下车,镜头直指杜亚明袖口的矿徽:
“大发矿业涉嫌非法采矿、伪造公文、故意**,现在依法对你实施逮捕!”
杜亚明在审讯室摔碎茶杯时,李冰正将矿工牌按在同位素检测仪上。
显示屏蓝光骤亮,钨元素峰值与三十年前地质队的勘探数据完全吻合。周明将杜燕的笔记本推过桌面,眉笔字迹穿透塑料封套:
“王县长办公室的检测仪显示,他去年收到的钨矿样品……”
“纯度比扶贫项目申报的高出47%。”
李冰转动矿工牌,背面刻着的矿工名字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你们用扶贫沼气池项目套取勘探数据,再伪造地契侵吞矿产。”
第108章 它属于这片土地
杜亚明突然狂笑,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
“你以为这就完了?
省里那帮老东西……”
他突然噤声,审讯室监控红灯正在闪烁。周明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亮起王县长在看守所的画面:
“感谢你提供的账本,杜会计。”
杜亚明猛地扑向桌面,却被**扯得踉跄。
李冰将矿样玻璃瓶放在他面前,幽蓝晶体在灯光下流转:
“杜燕母亲难产那夜,你让人往她静脉推空气时,可想过有天会栽在矿工女儿手里?”
杜燕在消毒水味中睁开眼时,看见李冰正在给矿工牌缠胶布。
他左腿还打着石膏,脖颈的玻璃划痕结着血痂。
“省地质队的人刚走。”
他将缠好的矿工牌放进她掌心:
“他们说要在防空洞原址建纪念馆,刻上所有遇难矿工的名字。”
杜燕抚摸着牌面凹凸的刻痕,突然摸到一处异常凸起。
用指甲抠开锈迹,露出个微型胶卷筒。
李冰用镊子夹出胶卷,在投影仪下展开——是三十年前地质队拍摄的矿脉照片,背面用血写着:
“杜家岔的钨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这片土地。”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杜燕望着床头摆着的玉米饼,这次没有霉斑,也没有蓝色晶体。
“记者们想采访你。”
李冰倒了杯温水:
“关于你父亲在防空洞刻下的真相。”
杜燕将矿工牌贴在胸口,胶卷上的血字在晨光中愈发清晰。
李冰将摄像机转向杜燕,镜头盖还未摘下,便问道:
“等会省台记者进来,你打算怎么说?”
杜燕手指摩挲着矿工牌边缘的锈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说道:
“就说……”
她抓起床头柜的玉米饼咬下一小口,玉米的香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在喉间翻涌:
“就说这是杜家岔的‘血馒头’,二十年前我娘咽气前啃的就是这个。”
李冰按下暂停键,轮椅发出吱呀的响声,他转向杜燕:
“周记者特别叮嘱,别提你母亲的事。
他怕**把焦点引到医疗事故……”
杜燕突然将玉米饼砸向墙角,饼渣溅在“优秀护理单元”的锦旗上,她大声吼道:
“医疗事故?”
她扯开病号服领口,锁骨处狰狞的烫伤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红:
“杜亚明拿烙铁烫我娘的时候,怎么没人说这是医疗事故?”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三名记者扛着设备涌了进来。
最前面的女记者胸牌上印着“省台《民生直通车》”,她的话筒差点戳到杜燕的鼻尖。
女记者语速飞快:
“杜女士,外界流传您父亲是非法采矿的……”
杜燕抓起床头柜的玻璃杯砸向地面,飞溅的碎片擦过记者锃亮的皮鞋,她怒吼道:
“非法采矿?”
她突然掀开被子,露出缠满绷带的小腿:
“看见这伤没?杜老三拿**炸防空洞时,飞溅的碎石在我腿上刻了三十七个名字——和我爹矿工牌上的一模一样!”
后排戴眼镜的男记者举起录音笔:
“您提到矿工牌,能具体说说吗?”
李冰转动轮椅挡住镜头:
“抱歉,杜小姐需要休息。
关于矿工牌……”
杜燕突然从枕头下抽出矿工牌,金属牌在镜头前折射出冷光,她喊道:
“看好了!”
她将矿工牌翻到背面,沾着血迹的刻痕在强光下清晰可见:
“三十七个名字,最小的才十七岁!
杜亚明他们往矿井灌水泥的时候,这些孩子还在牌面上啃着窝头!”
女记者身后的实习生突然惊呼,镜头扫过杜燕颤抖的指尖——她正用指甲抠着矿工牌边缘的锈迹,微型胶卷筒随着铁锈簌簌掉落。
李冰用石膏腿拦住想要上前的记者:
“这是重要物证!”
杜燕将胶卷筒塞进记者手中,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拿去洗!
看看三十年前地质队拍下的矿脉照片里,是不是有具尸体抱着**箱——那就是我爹!”
走廊突然传来喧哗,两名警察押着戴**的杜老三经过病房。
老人焦黑的右臂裹着纱布,突然朝着病房嘶吼: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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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告倒我就赢了?
省里那些……”
警察迅速将他拖走,但记者们的镜头已对准他残缺的身影。
杜燕突然抓起床头柜的水果刀,刀尖抵住自己咽喉:
“都别动!”
她将刀尖转向摄像机镜头:
“我要你们拍清楚,当年杜亚明怎么用这把刀划开我娘的产道,就为抢走她吞下去的矿样坐标!”
李冰猛扑上去夺刀,石膏腿在争抢中裂开,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
女记者趁机将话筒塞到两人中间,声音发颤地问道:
“杜小姐,您说杜亚明**夺矿,有证据吗?”
杜燕突然松手,水果刀当啷落地:
“证据?”
她扯开缠满绷带的小腿,三十七个血点组成的星状疤痕在镜头前狰狞可怖:
“这些就是证据!
杜亚明往矿井灌水泥时,飞溅的碎石在我腿上刻了三十七个名字,每个伤口深度都对应着矿工牌上的笔画!”
戴眼镜的男记者突然举起平板:
“刚收到消息,杜亚明在看守所交代了!
他说当年王县长……”
“王县长?”
她抓起矿工牌按在伤口上,血珠顺着刻痕蜿蜒而下:
“他去年收到的钨矿样品,纯度比扶贫项目高47%!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些样品是用我爹的骨头磨成的粉!”
病房陷入死寂,只有投影仪运转的嗡鸣。
李冰将微型胶卷放入读卡器,三十年前矿井下的黑白影像投射在墙上——满脸煤灰的矿工们抱着**箱,最前面的身影赫然是年轻时的杜建国,他胸前挂着与杜燕手中一模一样的矿工牌。
杜燕指着屏幕突然大笑,泪水和着血水滑落:
“看啊!
我爹抱着**箱笑得多开心,他以为自己在守护杜家岔的命根子!”
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涌出黑血:
“可他们……他们往矿井灌水泥的时候,连他的笑声都浇灭了……”
女记者突然注意到杜燕枕边的玉米饼,特写镜头下,饼芯隐约露出半截泛黄的纱布——正是杜亚明之前展示的那块。
第109章 重要的线索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下坪村的小道,李冰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车轮在黄土路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他的左腿虽然还打着石膏,但心中那份坚定与急切让他忘却了疼痛。
他刚从杜家岔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与沉重,更带着对正义的执着与对未来的希望。
回到家中,李冰将自行车停靠在院角,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内。
杜倩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动静,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了出来。看到李冰这副模样,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担忧。
“冰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弄成这样?”
杜倩急忙上前,想要扶住李冰。
李冰轻轻推开杜倩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倩儿,就是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杜倩显然不信,她仔细打量着李冰,目光落在他那还缠着绷带的腿上:
“还说不严重,这都缠上绷带了。
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李冰坐在桌旁,接过杜倩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将杜家岔发生的一切告诉杜倩。
“倩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李冰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杜倩坐在李冰对面,目光温柔而坚定:
“冰子,你说吧,我听着呢。”
李冰沉默片刻,仿佛在整理思绪。
终于,他开口了:
“倩儿,我去了杜家岔,发现了杜燕一家和那些矿工们的悲惨遭遇。
杜亚明那个畜生,不仅非法采矿,还害**那么多人,连杜燕的母亲都不放过……”
随着李冰的叙述,杜倩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她无法想象,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小村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黑暗与罪恶。
“冰子,你是说,杜燕她……”
杜倩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震惊与同情。
李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是的,杜燕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但她很坚强,她一直在寻找真相,为父亲和那些矿工们讨回公道。
我也是在帮她,才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杜倩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紧紧握住李冰的手:
“冰子,你做得对。
我们不能让那些坏人逍遥法外,我们要为杜燕和那些矿工们讨回公道。”
李冰感受到杜倩手心的温暖,心中涌起一股力量。
他继续说道:
“倩儿,我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在杜建国留下的矿工牌上,有一个微型胶卷筒。
里面藏着三十年前地质队拍摄的矿脉照片,还有他用血写下的字:
“杜家岔的钨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这片土地。”
杜倩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
“真的吗?
那可是重要的证据啊!
冰子,你打算怎么办?”
李冰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已经把胶卷交给了省地质队的人,他们会在防空洞原址建纪念馆,刻上所有遇难矿工的名字。
同时,我也会继续协助警方调查杜亚明的罪行,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杜倩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支持与信任:
“冰子,我相信你。
你一定会为杜燕和那些矿工们讨回公道的。
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支持你。”
夜幕降临,下坪村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李冰和杜倩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
李冰的心中充满了感慨与坚定,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有信心与杜倩一起,正义而战,为这片土地带来光明与希望。
“倩儿,你知道吗?
在杜家岔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放弃。
但当我看到杜燕那坚定的眼神,还有那些矿工们悲惨的遭遇,我知道我不能退缩。
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让这片土地重归安宁。”
杜倩轻轻靠在李冰的肩上,温柔地说道:
“冰子,我明白你的心情。
你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我为你感到骄傲。
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
李冰感受到杜倩的温暖与支持,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幸福。
他紧紧握住杜倩的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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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倩儿,谢谢你。
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我们一起努力,为这片土地带来正义与光明。”
月光如水,洒满小院。
李冰和杜倩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和谐与坚定。
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彼此相伴,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随着时间的推移,杜家岔的事件逐渐传遍了整个下坪村。
村民们对李冰的勇敢与正义感到由衷的敬佩与感激。
他们纷纷表示,要支持李冰,为杜燕和那些矿工们讨回公道。
李冰也没有辜负村民们的期望。
他积极协助警方调查杜亚明的罪行,同时也在村子里发起了一场募捐活动,为杜燕筹集医疗费用和生活费用。
村民们纷纷响应,慷慨解囊,很快就筹集到了一笔不小的款项。
在这个过程中,杜倩始终陪伴在李冰的身边。
她不仅为李冰提供了精神上的支持,还积极参与募捐活动,为杜燕送去了温暖与关怀。
她的善良与坚韧让李冰更加坚定了与她携手同行的决心。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杜亚明在看守所里虽然交代了一些罪行,但始终不肯承认杀害杜燕母亲和那些矿工们的事实。
他的背后似乎有着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持着他,让他有恃无恐。
面对这样的困境,李冰并没有退缩。
他深知,只有找到更多的证据,才能将杜亚明绳之以法。
于是,他再次踏上了寻找真相的旅程。
这一次,他带着杜倩一起。
他们走遍了杜家岔的每一个角落,访问了每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在艰苦的调查过程中,他们遇到了无数的困难与挑战,但始终没有放弃。
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关键的证人。
这个证人曾经是杜亚明的手下,但因为看不惯他的恶行而选择了离开。
他向李冰和杜倩透露了一个重要的秘密:
杜亚明在杀害杜燕母亲和那些矿工们之后,曾经将他们的尸体埋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第110章 特殊特征
李冰身体前倾,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目光急切地盯着证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满是期待:
“你说杜亚明把尸体埋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你能告诉我们具体在哪里吗?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证人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低沉而犹豫:
“我……我也只是听他偶然提起过,具体位置我也不太清楚。
但好像是杜家岔后山的一个山谷里,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
杜倩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
“你既然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之前不站出来?
现在才告诉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证人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叹了口气说:
“我之前也是害怕啊,杜亚明势力那么大,我要是站出来,我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现在看到你们这么坚持,我也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才决定说出来。”
李冰拍了拍杜倩的手,示意她先冷静一下,然后看着证人,语气诚恳地说:
“我们理解你的害怕,但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哪怕只有一点线索,对我们来说也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你能再仔细想想,杜亚明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那个地方的特殊特征吗?”
证人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突然,他眼睛一亮,说道:
“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说过那个地方有一块大石头,形状很奇怪,像一只蹲着的狮子。”
李冰和杜倩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兴奋。
李冰站起身来,激动地说:
“太好了,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不管有多难,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
杜倩也站起身,走到李冰身边,坚定地说:
“冰子,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一定能找到真相,为杜燕和那些矿工们讨回公道。”
杜倩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珠,她伸手擦了擦汗,看着李冰说:
“冰子,这山这么大,我们真的能找到那块像狮子的石头吗?”
李冰一边拨开面前的树枝,一边鼓励道:
“倩儿,别灰心。
既然有了线索,我们就不能放弃。
你想想,杜燕和那些矿工们还在等着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就在这时,杜倩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李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他关切地说:
“倩儿,小心点。
这山路不好走,你跟紧我。”
杜倩感激地看了李冰一眼,点了点头:
“我没事,冰子。我们继续找吧。”
又走了一段路,李冰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杜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头矗立在前方,形状果然像一只蹲着的狮子。
李冰兴奋地说:
“倩儿,你看,就是那块石头。
我们赶紧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尸体的痕迹。”
两人开始在石头周围仔细地搜索起来。
突然,杜倩发现了一片松软的土地,上面有一些新鲜的翻动痕迹。
她激动地喊道:
“冰子,你看这里,好像有人动过土。”
李冰赶紧跑过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
他用手轻轻拨开表面的泥土,发现泥土下面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对杜倩说:
“倩儿,你退后一点,我挖开看看。”
李冰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工具挖着泥土,随着泥土的不断被挖开,一具具尸体逐渐显露出来。
杜倩捂住嘴巴,眼中满是震惊和悲痛。
李冰的双手也微微颤抖着,但他的眼神却更加坚定。
“倩儿,我们找到证据了。
这些尸体就是杜亚明罪行的铁证。”
李冰声音低沉而有力。
杜倩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冰子,我们赶紧报警,让警方来处理。”
李冰将发现尸体的情况详细地向警方说明,并提供了证人的证词。
警方人员认真地记录着,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一位资深的警官看着李冰,赞赏地说:
“李冰同志,你这次为案件的侦破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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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重要贡献。
我们会尽快对尸体进行检验,收集更多的证据,将杜亚明绳之以法。”
杜倩接着说:
“警官,杜亚明背后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持他,希望你们能彻查到底,不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警官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秉公执法,不管背后有什么势力,我们都绝不姑息。
后续可能还需要你们配合做一些调查工作,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们。”
李冰坚定地说:
“警官,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
只要能还杜燕和那些矿工们一个公道,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法官严肃地看着杜亚明,宣读着起诉书:
“被告人杜亚明,涉嫌非法采矿、故意**等多项罪名。
经调查取证,证据确凿……”
杜亚明突然大声喊道:
“你们这是诬陷!
我没有**,那些尸体跟我没有关系!”
李冰和杜倩坐在旁听席上,愤怒地看着杜亚明。
李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杜亚明,你还想抵赖吗?
我们有证人、有尸体、有照片,你的罪行已经昭然若揭!”
杜倩也激动地说:
“你为了自己的私利,害**那么多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今天就是你的报应!”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杜亚明的嚣张气焰渐渐熄灭。
法官最终宣判:
“被告人杜亚明,犯非法采矿罪、故意**罪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缓期两年执行,并没收全部非法所得。”
听到宣判结果,旁听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李冰和杜倩紧紧相拥,眼中满是泪水。
李冰感慨地说:
“倩儿,我们终于成功了。
杜燕和那些矿工们可以安息了。”
杜家岔村中央的晒谷场,阳光洒满地面,村民们围坐在一起,中间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些茶水和简单的吃食。
杜燕站在人群前方,神情激动,李冰和杜倩则站在她身旁,略显腼腆。
第111章 讨回了公道
杜燕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大声说道:
“乡亲们,今天咱们聚在这里,是要好好感谢两个人,那就是李冰和杜倩。
要不是他们,咱们杜家岔的冤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昭雪,那些遇难的矿工们也难以安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眼眶泛红,双手微微颤抖,指着李冰和杜倩说:
“李冰娃子、杜倩丫头,你们是咱们杜家岔的大恩人啊!
我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勇敢、这么有正义心的人。
我家那口子当年也在矿上干活,出了事之后,我一直觉得心里憋屈,可就是没处说理去。
多亏了你们,让真相大白,让那些坏蛋受到了惩罚。”
李冰连忙上前扶住老者,说道:
“大爷,您别这么说。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看到杜燕那么坚强地寻找真相,看到大家受的苦,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
杜倩也走上前,温柔地说:
“大爷,只要能为乡亲们讨回公道,我们做点事不算什么。”
这时,一个年轻的矿工家属站了出来,她怀里还抱着年幼的孩子,眼中满是感激:
“李冰兄弟、杜倩妹子,我男人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过得苦啊。
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你们不仅帮我们揭露了真相,还给我们筹集了生活费用,让我们娘俩能活下去。
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完。”
说着,她就要拉着孩子给李冰和杜倩下跪。
杜倩赶紧上前扶住她,说道:
“大姐,快别这样。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看到你们能好好生活,我们就知足了。”
李冰也说道:
“大姐,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说。
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人群中,一个曾经对李冰有过误解的村民站了出来,他满脸羞愧地说:
“李冰,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
我看你平时话不多,还以为你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没想到你为了咱们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伤。
我向你道歉,也谢谢你为咱们村做的一切。”
李冰笑着摆了摆手: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都是一家人,有困难就得一起扛。
只要能把杜亚明那个坏蛋绳之以法,让咱们村恢复往日的安宁,我受点伤不算什么。”
杜燕走上前,紧紧握住李冰和杜倩的手,眼中满是敬佩和感激:
“李冰、杜倩,你们不仅为我父亲和那些矿工们讨回了公道,也让咱们杜家岔重新看到了希望。
从今天起,咱们杜家岔就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咱们都要一起面对。”
村民们纷纷响应:
“对,咱们杜家岔以后就是一个大家庭,一起面对困难!”
杜燕走上前,点燃香烛,对着照片深深鞠躬,然后说道:
“父亲,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李冰和杜倩帮咱们揭露了真相,让杜亚明那个坏蛋受到了惩罚。 咱们杜家岔会永远记住你们的付出,也会永远感激李冰和杜倩。”
一位中年妇女走上前,将一束鲜花放在照片前,哽咽着说:
“当家的,你走了之后,我一直觉得日子没了盼头。
现在好了,真相大白了,你也可以瞑目了。
我会好好把孩子养大,让他记住你的勇敢和善良。”
李冰走上前,对着照片说道:
“各位前辈,你们为了这片土地付出了生命,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
以后我们会好好守护杜家岔,让这里变得越来越好。”
杜倩也轻声说道:
“希望你们在天堂里没有痛苦,没有冤屈。
我们会带着你们的希望,继续前行。”
一位年轻的村民笑着对李冰和杜倩说:
“李冰哥、杜倩姐,今天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以后咱们杜家岔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咱们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李冰看着热闹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啊,咱们一起努力,让杜家岔越来越好。”
杜倩也开心地说:
“看到大家这么开心,我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这时,杜燕走过来,拉着李冰和杜倩的手说:
“走,咱们一起去帮忙。
今天这场活动,也是为了感谢你们,你们可是主角呢。”
在活动现场,村民们表演了各种节目,有唱歌的、跳舞的,还有表演传统戏曲的。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过去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一位老人走上舞台,拿着话筒,声音洪亮地说:
“乡亲们,今天咱们能这么开心地聚在一起,多亏了李冰和杜倩。
他们是咱们杜家岔的英雄,咱们要永远记住他们的恩情。
以后咱们要团结一心,把咱们杜家岔建设得更加美好!”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李冰和杜倩站在人群中,被大家的热情所感染,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
杜倩靠在李冰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冰子,看到杜家岔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好开心。
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李冰紧紧握住杜倩的手,说道:
“是啊,倩儿。
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还要和乡亲们一起,让杜家岔变得更加繁荣。
我们要守护好这片土地,守护好这里的人们。”
榆中县城,繁华的商业街上,杜倩的利民超市分店门口,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不再,店内顾客寥寥无几。
杜倩站在收银台前,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与担忧。
李冰一进门,就快步走到杜倩身边,轻声问道:
“倩儿,我听说咱这分店最近生意不太好,到底怎么回事?”
杜倩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周围冷冷清清的货架,说道:
“冰子,你看这店里都没几个人。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边几家同行联合起来,搞低价促销,还到处说咱们超市的坏话,说咱们的商品质量不好,价格又高,很多顾客都被他们抢走了。”
第112 章 想办法反击
李冰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
“这明显就是恶意排挤啊。
咱们超市一直以诚信经营、物美价廉著称,他们这么做太不地道了。
你有没有去和他们沟通过?”
杜倩摇了摇头,气愤地说:
“我去找过他们其中一家店的老板,可他根本不讲理,还说这是市场竞争,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还说我们一个外来户,就别想在榆中县城站稳脚跟。”
李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们怎么能这样?
这明显是欺负人。
倩儿,你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应对。”
杜倩忧心忡忡地说:
“冰子,你看这数据,最近一个月的销售额比上个月下降了将近一半,再这样下去,这分店都开不下去了。
而且,供应商那边也开始催款了,说我们的货款结算不及时,以后可能会减少供货量。”
李冰皱着眉头,仔细地翻看着账本,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
“倩儿,我觉得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首先,咱们得稳定供应商那边,我去和他们谈谈,争取延长一下付款期限,同时保证以后按时结算货款,让他们放心。”
杜倩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顾客都被其他超市抢走了,咱们得想个办法把顾客吸引回来。”
李冰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突然,他眼睛一亮,说道:
“倩儿,咱们可以搞一个促销活动,而且要和其他超市不一样。
比如,咱们可以推出一些特色商品组合,价格比平时低很多,同时再赠送一些小礼品。”
杜倩有些犹豫:
“可是,这样会不会成本太高了?
咱们本来利润就不高,再搞这么大的促销,能行吗?”
李冰拍了拍杜倩的肩膀,坚定地说:
“倩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先把顾客吸引回来,让大家重新认识咱们利民超市。
只要人气上来了,以后生意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位员工有些担心地说:
“杜总、李总,咱们这次促销力度这么大,会不会亏本啊?”
杜倩微笑着说:
“小王,咱们现在是要打开局面,亏一点没关系。
只要能把顾客吸引回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赚钱。
而且,咱们这次促销也是为了回馈新老顾客,让大家知道咱们利民超市的诚意。”
李冰也补充道:
“对,大家放心大胆地干。
等促销活动成功了,我给大家发奖金。”
员工们听了,士气大振,更加卖力地工作起来。
一位大妈拉着杜倩的手,感激地说:
“姑娘,你们这次促销活动太实惠了,我买了好多东西,比在其他超市便宜多了。以后我就认准你们利民超市了。”
杜倩笑着说: “大妈,谢谢您的支持。
我们以后会经常举办这样的活动,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实惠。”
然而,好景不长。
其他超市看到利民超市分店的促销活动取得了成功,心生嫉妒,开始联合起来对利民超市进行更猛烈的排挤。
他们不仅在自己的店门口张贴标语,诋毁利民超市的商品质量,还派人到利民超市门口拉顾客,说利民超市的促销是骗人的。
利民超市分店门口,几个其他超市的员工正拿着喇叭大声喊叫:
“大家别去利民超市,他们的商品都是劣质货,促销是骗人的,大家别上当!”
杜倩听到喊叫声,气得满脸通红,她冲过去,大声说道:
“你们太过分了!
我们利民超市一直诚信经营,商品质量绝对有保障。
你们这样做是不正当竞争,是违法的!”
其中一个员工不屑地说:
“哼,谁信啊。
你们就是靠低价促销来吸引顾客,谁知道你们的商品有没有问题。”
李冰也赶了过来,他冷静地说:
“你们这样恶意诋毁,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我们有正规的进货渠道和质量检测报告,你们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们就报警了。”
那些员工听了,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地说: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你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利民超市分店办公室内,杜倩和李冰坐在办公桌前,神情凝重。
桌上放着一些其他超市恶意竞争的资料和证据。
杜倩气愤地说:
“冰子,他们太过分了,我们不能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
我们得想办法反击。”
李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倩儿,咱们先收集好他们恶意竞争的证据,然后向相关部门举报。
同时,我们也要加强自身的宣传,让顾客知道我们的商品质量和服务都是值得信赖的。”
杜倩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我安排员工去收集证据,你负责和媒体联系,把我们的情况报道出去,让大家知道真相。”
新闻发布会现场,李冰站在台上,面对着众多的媒体记者,神情坚定。
李冰大声说道:
“各位媒体朋友,今天我们召开这个发布会,是要揭露榆中县城其他一些超市对我们利民超市分店的恶意排挤行为。
他们通过诋毁我们的商品质量、拉顾客等不正当手段,试图打压我们的生意。
但我要告诉大家,我们利民超市一直秉持诚信经营的理念,商品质量有保障,服务也周到。
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的恶意竞争行为,希望相关部门能够依法处理,还我们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媒体记者们纷纷提问,李冰和杜倩一一耐心解答,将其他超市的排挤手段和利民超市的应对措施详细地告诉了大家。
几天后,相关部门对其他超市的恶意竞争行为进行了调查和处理。
利民超市分店也迎来了转机,顾客们纷纷回归,生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一位老顾客走进超市,笑着对杜倩说:
“姑娘,我们相信你们。
看到你们被那些人欺负,我们都挺气愤的。
现在真相大白了,我们以后就认准你们利民超市了。”
第113章 共渡难关
杜倩站在超市门口,望着对面几家超市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看自家店里寥寥无几的顾客,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五月的阳光本该明媚,此刻却让她感到刺眼而烦躁。
“杜总,王老板又来电话催款了。”
收银员小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手里拿着电话:
“他说如果今天不结清上个月的货款,下周就不给我们供货了。”
杜倩深吸一口气,接过电话,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王老板,您好,关于货款的事”
“杜总啊,不是我不讲情面。”
电话那头传来王老板粗犷的声音:
“你们已经拖了半个月了,我这边也要资金周转。
再说了,其他几家超市都按时结账,有的还提前付款”
“我明白,王老板。”
杜倩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电话线:
“这样,您再宽限三天,我一定把货款结清。
利民超市做了这么多年,信誉您是知道的。”
挂断电话后,杜倩的肩膀垮了下来。
她转身走向办公室,路过生鲜区时,看到几筐蔬菜已经开始发蔫,却无人问津。
一个月前,这里还是顾客争相抢购的热闹景象。
办公室里,李冰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思索,桌上摊着几张竞争对手的促销海报。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杜倩苍白的脸色,立刻站起身。
“又是催款的?”
杜倩点点头,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
“冰子,我们撑不下去了。
供应商催款,顾客被抢走,租金马上也要交了我们投入的三十万,眼看就要打水漂了。”
李冰绕到杜倩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我刚才研究了对面的促销策略,他们明显是在亏本抢客源,不可能长久。”
“但他们几家联手,资金比我们雄厚啊!”
杜倩抬起头,眼圈发红:
“我刚才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销售额,我们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采购主管小王探头进来:
“杜总,李总,我刚从市场回来。
听说对面几家超市的老板昨晚一起吃饭,商量怎么把我们挤走”
李冰眼神一凛:
“果然是有预谋的。
小王,你人脉广,能不能打听一下他们具体有什么计划?”
小王点点头离开了。
杜倩站起身,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我们得想办法反击,不能坐以待毙。”
李冰突然拍了下桌子:
“有了!
他们搞价格战,我们也搞,但要比他们更有创意!”
他飞快地在纸上写着:
“我们可以推出‘满100减30’的活动,同时给老顾客积分翻倍。
这样既能吸引新顾客,又能留住老客户。”
杜倩担忧地看着预算表:
“这样我们的毛利率会降到5以下,几乎不赚钱”
“现在不是考虑赚钱的时候。”
李冰坚定地说:
“是先活下来。
只要把顾客拉回来,等局面稳定了,我们再调整策略。”
当天下午,利民超市门口立起了醒目的促销广告牌,员工们忙着更换价签和布置店内。
路过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有人开始走进超市。
“阿姨,今天我们所有商品都参加满减活动,还有会员积分翻倍。”
收银员小李热情地向一位老顾客介绍: “您平时买的那个牌子的油,现在比对面超市还便宜五块钱呢!”
老顾客惊讶地对比着宣传单:
“真的啊?
那我得多买点。
对面超市的人还说你们要倒闭了,商品都不新鲜了呢!”
杜倩听到这话,心里一沉。
她走到超市门口,果然看到对面超市的两个员工正对着自家店指指点点,有顾客走过去时,他们就上前说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杜倩忍不住走过去质问。
那两人见是杜倩,不但不收敛,反而提高声音:
“大家看看啊,利民超市快倒闭了,现在清仓处理呢,谁知道商品是不是快过期的!”
杜倩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这是造谣!
我们有正规进货渠道,所有商品都有质检报告!”
“那你们为什么突然降价这么多?”
对方挑衅地问:
“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周围的顾客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把已经放进购物车的商品又拿了出来。
杜倩感到一阵眩晕,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背——是李冰。
“各位顾客。”
李冰声音洪亮:
“利民超市这次促销是为了感谢大家长期以来的支持,所有商品都是最新批次,质量绝对保证。
至于为什么有人造谣”
他冷冷地看向对面超市的员工:
“是因为某些竞争对手害怕我们物美价廉的服务抢了他们的生意。”
人群中响起议论声,一位大妈站出来说:
“我一直在利民超市买东西,从来没出过问题。
倒是对面超市,上周我买的牛奶都结块了,他们还不给退!”
局势开始逆转,更多顾客走进利民超市。
对面两个员工见状,悻悻地离开了。
当晚盘点时,销售额比前几天翻了一倍多,但杜倩和李冰都高兴不起来。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倩翻看着账本:
“今天的促销我们亏了将近两千块,长期下去”
李冰点点头:
“所以我们得另想办法。
我查了《反不正当竞争法》,他们这种行为已经违法了。
我们可以收集证据,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
“可是法律程序太慢了。”
杜倩苦笑:
“等处理结果下来,我们可能已经撑不下去了。”
两人陷入沉默。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小王和几个员工走了进来。
“杜总,李总。”
小王神情坚定:
“我们几个商量过了,愿意这个月只拿基本工资,奖金等超市渡过难关再说。
我们不能看着利民被那些小人搞垮!”
其他员工也纷纷点头。
杜倩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谢谢大家,但是”
“杜总,我们不只是为了工作。”
收银员小李说:
“我妈妈生病时,是您准我假还提前发工资。
利民对我们好,我们也要和利民共渡难关!”
第114章 小心翼翼
李冰感动地看着大家:
“有你们这样的团队,我们一定能赢!
这样,明天开始我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继续做好店内促销和服务;
另一部分人收集对面不正当竞争的证据;
我和杜总会联系媒体和法律途径。”
第二天一早,李冰就去了县电视台。
经过多方打听,他找到了负责商业报道的记者张明。
“张记者,我们利民超市遭遇了当地几家超市的联合排挤。”
李冰将收集到的证据一一展示:
“他们不仅恶意压价,还派人到我们店门口拦截顾客、散布谣言。
这是明显的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的行为。”
张明翻看着材料,眉头越皱越紧:
“这种情况确实很恶劣。
我们电视台可以做一个专题报道,但需要更多确凿的证据,比如视频录像、顾客证言等。”
“这些我们都有。”
李冰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对面超市员工在利民门口拦截顾客的视频:
“昨天他们还威胁我们的供应商,如果不停止给我们供货,就联合抵制那家供应商。”
张明点点头:
“这已经构成商业诋毁和联合抵制了。
这样,我明天带摄像去你们超市做个实地采访,同时暗访对面几家超市。”
当李冰把这个消息带回超市时,杜倩正在接听一个电话,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了?”
李冰等她挂断电话后问道。
“是工商局的刘科长。”
杜倩声音颤抖:
“他说接到举报,称我们超市销售假冒伪劣商品,明天要来突击检查。”
李冰冷笑:
“肯定是他们搞的鬼!
不过正好,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当晚,杜倩和李冰带领员工彻底检查了所有商品的进货单和质检报告,确保万无一失。
凌晨两点,他们还在办公室整理材料。
“冰子,谢谢你。”
杜倩突然说: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李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我们继续看看具体策略。”
第二天,工商局的检查如约而至。
刘科长带着三名工作人员,对超市的商品进行了严格检查。
与此同时,电视台的张明记者也带着摄像师来到超市。
“刘科长,检查结果如何?”
张明问道。
刘科长看了看记录本:
“目前检查了三十多种商品,全部证件齐全,质量合格。
我们会继续检查,但初步看来,举报内容不属实。”
张明转向摄像机: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接到线索,来到利民超市。
这里正遭遇竞争对手的不正当排挤,甚至有人恶意举报。
但正如我们看到的,利民超市的商品质量经得起检验...”
就在这时,超市门口突然传来喧哗声。
对面超市的老板赵大富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气势汹汹。
“谁让你们在这里拍假的?”
赵大富指着摄像机:
“利民超市马上就要倒闭了,你们别被骗了!”
现场一片混乱。
刘科长严肃地站出来:
“赵老板,请你冷静。
我们正在执行公务,你这种行为已经涉嫌妨碍公务了。”
张明敏锐地让摄像师记录下这一切。
李冰趁机大声说:
“各位顾客,这就是我们一直面对的不正当竞争!
赵老板不仅恶意举报我们,现在还来干扰正常检查!”
赵大富意识到失态,脸色铁青地退后:
“哼,你们等着瞧!”
说完带着人匆匆离开。
电视台播出后,在县城引起轩然大波。
许多顾客出于对不正当竞争的反感,特意来利民超市购物表示支持。
当晚,电视台的报道播出后,在县城引起轩然大波。
许多顾客出于对不正当竞争的反感,特意来利民超市购物以示支持。
当晚盘点时,销售额再创新高。
杜倩和李冰深知,这不仅是促销的成功,更是团队凝聚力和顾客信任的体现。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杜倩翻看着账本:
“但今天,我们赢得了顾客的心。”
李冰点头:
“没错,接下来我们要继续深化服务,提升顾客体验,让利民超市成为顾客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今日销售额突破五万!”
收银员小李兴奋地举着结算单跑进办公室,脸颊因激动而泛红:
“是平时的三倍还多!”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杜倩接过结算单,手指微微发抖,这一个月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些许。
她抬头看向围在身边的员工们——小王正咧嘴笑着,几个理货员小姑娘互相击掌,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保安老张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李冰拍了拍手:
“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今晚我请客,咱们去‘老地方’庆祝一下!”
“李总万岁!”
员工们欢呼起来。
等大家散去准备关店时,杜倩轻轻拉住李冰的袖子:
“冰子,咱们账上钱不多了,今晚这顿饭……”
“放心。”
李冰压低声音:
“我用上个月的奖金垫上。
员工们这一个月跟着我们担惊受怕,该犒劳一下。”
他看向正在收拾货架的小王:
“特别是小王,要不是他冒险去打探消息,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抓住赵大富的把柄。”
杜倩点点头,目光扫过超市的每个角落。
夕阳透过玻璃门洒进来,给空了一半的货架镀上一层金色。
这一刻的平静来之不易。
与此同时,县城最高档的“金鼎轩”酒楼包厢里,赵大富正将一杯白酒狠狠砸在桌上,酒液溅到对面“惠万家”超市老板刘能的眼镜上。
“废物!
一群废物!”
赵大富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抖动:
“让你们搞垮一个小超市都办不到,还让人家上了电视!”
刘能小心翼翼地擦着眼镜,不敢吭声。
旁边“平价乐”超市的老板娘马丽娟撇撇嘴:
“老赵,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们。
谁知道那个李冰能请动电视台啊?
再说了,工商局突然检查……”
“闭嘴!”
赵大富一拳捶在桌上,碗碟叮当作响:
“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利民超市必须滚出榆中县!”
他眯起眼睛,声音突然压低:
“既然明的玩不过,那就来暗的……”
第115章 庆祝到很晚
刘能闻言一惊:
“老赵,你该不是想……”
赵大富露出阴冷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虎子?
是我。
有活干了,带几个兄弟……”
夜色渐深,县城大排档“老地方”里,利民超市的员工们围坐两桌,气氛热烈。李冰举起啤酒杯:
“这第一杯,敬我们最棒的团队!
没有大家的坚持,就没有今天的转机!”
“干杯!”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杜倩抿了一口啤酒,发现小王正低头摆弄手机,神色有些异常。
她刚想询问,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记者张明。
“杜女士,好消息!”
张明的声音充满活力:
“今天的报道反响太好了,台里决定做一个系列追踪报道,就叫‘小城商战’,重点曝光不正当竞争行为!”
杜倩眼睛一亮:
“真的吗?
那太好了!”
“不仅如此。”
张明继续说:
“我们还想帮你们超市做个专题,讲讲你们诚信经营的故事。
这对提升你们形象很有帮助!”
挂断电话,杜倩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诉大家。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只有小王勉强笑了笑,然后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座位。
李冰注意到杜倩的目光,凑过来小声问:
“怎么了?”
“小王有点奇怪。”
杜倩皱眉:
“从刚才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李冰望向洗手间方向:
“可能是太累了吧。
这一个月他压力不小,既要忙店里的事,又要帮我们打探消息。”
二十分钟后,小王还没回来。
杜倩起身去找,却在路过厨房后门时,隐约听到小王压低的声音:
“……他们现在就在‘老地方’庆祝……对,所有人都在这……”
杜倩心头一紧,躲在阴影处。
只见小王左右张望了一下,继续对着手机说:
“赵老板,您答应我的事……好,好,我明白……”
杜倩如遭雷击,急忙退回餐厅。
她的异常引起了李冰的注意:
“倩儿?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杜倩把李冰拉到角落,颤抖着说出刚才所见。
李冰的表情逐渐凝重:
“你确定是小王?”
“千真万确!
他在给赵大富通风报信!”
杜倩咬着嘴唇:
“我们那么信任他……”
李冰握住杜倩的手:
“冷静。
现在戳穿他只会打草惊蛇。
我们得将计就计,看看赵大富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李冰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疑惑地接听,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
杜倩紧张地问。
李冰挂断电话,声音低沉:
“自称是赵大富以前的员工,警告我们小心最近送货的车,说可能会‘出问题’。”
杜倩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要动我们的货?”
“很可能。”
李冰眼神锐利起来:
“明天有一批生鲜到货,如果被动手脚……”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食品安全问题的严重后果。
一旦出现顾客食物中毒,哪怕只是谣言,都足以毁掉超市刚恢复的声誉。
“得提前准备。”
李冰迅速做出决定:
“第一,明天我亲自去接货;
第二,安排人全程录像;
第三,联系张明记者,看他能不能派人跟拍。”
杜倩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
“那小王……”
“先装作不知道。”
李冰思索道:
“但要小心他接触重要信息。
特别是进货时间和路线。”
回到餐桌,小王已经回来了,正和大家有说有笑。
杜倩强作镇定,却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个曾经被她和李冰视为心腹的年轻人,此刻在她眼中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
第二天清晨,杜倩和李冰比平时早两小时到超市。
昨夜他们几乎没睡,制定了详细的应对计划。
“李总,杜总,你们来得真早。”
保安老张打开侧门,憨厚地笑着。
“张叔。”
李冰递给他一个小型摄像头:
“今天得麻烦您帮忙盯着点,特别是送货的时候。”
老张接过摄像头,神情严肃起来:
“出什么事了?”
杜倩简单解释了可能的风险。
老张听完,皱纹深刻的脸绷紧了:
“这帮畜生!
李总放心,我老张在,谁也甭想捣乱!”
上午九点,小王准时来上班,看到杜倩和李冰已经在办公室忙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杜总,你们昨晚不是庆祝到很晚吗?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生意刚有起色,哪敢松懈啊。”
杜倩微笑着说,却仔细观察着小王的反应:
“对了,今天下午三点那批生鲜到货,你和李总一起去接一下吧。”
小王眼神闪烁了一下:
“啊,好的。
不过我记得原本是两点到货?”
“计划有变,供货商临时通知改了时间。”
李冰头也不抬地说,实际上这是他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小王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杜倩和李冰交换了一个眼神——鱼儿上钩了。
下午两点,超市后门静悄悄的。
李冰和老张躲在旁边的小屋里,通过摄像头监控着后门情况。
果然,两点二十分,一辆没有标识的小货车缓缓驶来,停在卸货区。
“来了。”
李冰压低声音。
车上下来两个陌生男子,鬼鬼祟祟地张望一番后,开始从车上搬下几个泡沫箱。
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好的市场监管人员和张明记者团队突然出现。
“站住!
你们在干什么?”
执法人员大声喝道。
那两人见势不妙,扔下箱子就想跑,却被保安老张带人拦住。
李冰快步上前打开泡沫箱,里面赫然是已经发臭的肉品和发霉的蔬菜!
“这是要栽赃给我们啊……”
李冰气得手发抖,转身对张明说:
“都拍下来了吗?”
张明比了个OK的手势:
“全程记录!”
执法人员检查了那些变质食品后,严肃地说:
“这已经涉嫌违法犯罪了。
李先生,请放心,我们会彻查此事。”
消息很快传回超市。
杜倩正在前台接待一位老顾客王阿姨,看到李冰带着执法人员进来,身后还跟着摄像师,心里明白计划成功了。
“哎哟,这是咋回事啊?”
王阿姨好奇地问。
第116章 知道账本在哪吗
杜倩简单解释了情况。
王阿姨一听就怒了:
“这帮黑心肝的!
闺女你放心,我们街坊邻居都支持你们!
我这就回去告诉大家,让更多人知道利民超市是被陷害的!”
看着王阿姨愤愤离去的背影,杜倩眼眶发热。
这时,她注意到小王站在角落里,脸色惨白地盯着被押送进来的那两个男子,手中的托盘“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王!”
杜倩走过去:
“你没事吧?”
“没、没事……”
小王结结巴巴地说:
“我就是……就是被吓到了……”
杜倩深深看了他一眼:
“去休息室喝点水吧。
对了,那批真正的货三点到,你还得帮忙接货呢。”
小王如蒙大赦,匆匆离开了。
杜倩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她和李冰已经商量好,暂时不揭穿小王,而是通过他传递一些假消息,引赵大富露出更多马脚。
傍晚,超市关门后,李冰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挂断后,他兴奋地对杜倩说:
“是王老板!
他说看了新闻,决定继续给我们供货,而且同意延长账期!”
“真的?”
杜倩不敢相信:
“他之前不是催款催得最急吗?”
李冰笑着说:
“他说被赵大富威胁了,如果不停止给我们供货,其他超市就集体抵制他。
但现在事情曝光,他也不用怕了。”
杜倩长舒一口气,这一个月的阴霾似乎终于开始散去。
但当她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时,心里仍有一丝不安——以赵大富的性格,绝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深夜回家的路上,杜倩和李冰发现有人跟踪。
他们故意绕了几条路甩掉尾巴,但这件事再次提醒他们:
这场商战,还远未结束。
“明天我去公安局报案。”
李冰握紧方向盘,目光坚定:
“同时加快收集赵大富违法证据的速度。
既然他选择玩阴的,我们就奉陪到底!”
“小王,能帮我整理一下今天的进货单吗?”
杜倩将一叠文件递给脸色仍有些苍白的年轻员工,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好、好的,杜总。”
小王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不敢与杜倩对视。
杜倩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转身时却与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李冰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冰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跟着小王走向了仓库方向。
仓库里,小王刚把文件放在桌上,李冰就推门而入,顺手锁上了门。
小王吓得差点跳起来:
“李……李总?”
“坐。”
李冰指了指椅子,自己则靠在门边,挡住了唯一出口:
“小王,你来利民多久了?”
“八……八个月零十二天。”
小王结结巴巴地回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冰点点头:
“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你对超市很有感情啊。”
他突然话锋一转:
“那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小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昨晚‘老地方’后门,你在给谁打电话?”
李冰的声音冷得像冰:
“今天那两个来栽赃的人,又是谁派来的?”
小王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冰走近几步,却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反而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是主谋。
告诉我,赵大富抓住了你什么把柄?”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小王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李总……我对不起您和杜总……我妹妹在赵大富的KTV打工,他……他拍了她的一些照片……威胁如果我不听话就……”
李冰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什么照片?”
“不是那种……”
小王急忙摇头:
“是……是她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高档酒的监控画面,赵大富说价值上万,要报警……我妹妹才十九岁啊……”
李冰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杜倩的号码:
“倩儿,来仓库一下。
带上录音笔。”
十分钟后,杜倩红着眼圈从小王那里听完了全部故事。
她握住小王颤抖的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赵大富说……说如果我说出去,就不只是照片的事了……”
小王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李冰在仓库里来回踱步,突然停下:
“小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我们报警,你作为共犯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
小王惊恐地抬头。
“第二。”
李冰继续说:
“你帮我们收集赵大富犯罪的证据,将功补过。
你妹妹的事,我们会想办法。”
杜倩补充道:
“我有个大学同学在省报做记者,专门调查这类黑幕。
只要拿到证据,一定能帮你妹妹脱险。”
小王的眼神从绝望逐渐变得坚定:
“我……我选第二条路。
赵大富的办公室有个保险柜,里面应该有不少东西……但他从不让我这样的外人进去……”
“这个交给我。”
李冰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你只需要继续扮演好‘内鬼’的角色,适时给赵大富传递一些我们准备好的‘情报’。”
三人正说着,杜倩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张明记者。
“杜女士,大新闻!”
张明的声音透着兴奋:
“我们拍到的那段栽赃视频爆了!
县领导已经批示要严查此事!”
杜倩开了免提,让李冰和小王都能听到:
“那太好了!”
“还有更好的。”
张明继续说:
“我们接到匿名爆料,赵大富可能涉嫌偷税漏税和强迫交易。
公安局已经成立专案组了!”
挂断电话,仓库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小王突然说:
“匿名爆料……应该是刘能。
他一直被赵大富压榨,早就想反抗了。”
李冰眼睛一亮:
“刘能?‘惠万家’的老板?”
小王点点头:
“昨晚赵大富在‘金鼎轩’大骂他们没用,刘能脸色很难看……我听说赵大富掌握了他们几家超市的假账本,用来控制他们。”
杜倩和李冰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
杜倩快速说道:
“如果能拿到那些假账本……”
“就是扳倒赵大富的关键证据。”
李冰接上她的话,转向小王:
“你知道账本在哪吗?”
第117章 富万家
小王犹豫了一下:
“应该也在那个保险柜里……赵大富很谨慎,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不让靠近他办公室。”
就在这时,超市前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三人急忙赶出去,只见王阿姨带着十几个街坊邻居站在收银台前,每人手里都拿着购物袋。
“闺女!”
王阿姨一看到杜倩就激动地招手:
“我们特地来支持你们!
街坊们都说,绝不能让那些黑心肝的得逞!”
杜倩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看到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妈妈,甚至还有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都是熟悉的社区面孔。
“谢谢……谢谢大家……”
杜倩声音哽咽,深深鞠了一躬。
李冰也被这场面感动,他大声说:
“为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所有商品一律九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小王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他悄悄走到李冰身边:
“李总……我想我知道怎么进赵大富的办公室了……”
当天晚上,超市关门后,核心员工们聚在办公室里。
老张听完小王的计划,连连摇头:
“太危险了!
那赵大富可不是好惹的!”
“但这是最好的机会。”
小王坚持道:
“明天赵大富要去市里参加商会会议,办公室没人。
他信任我,我有借口进去。”
杜倩担忧地看着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年轻人:
“如果被发现……”
“不会的。”
小王勉强笑了笑:
“为了我妹妹,也为了……赎罪。”
李冰沉思片刻:
“我和你一起去。在外面接应。”
“不行!”
小王急了:
“赵大富认识您!
如果被看见……”
“我有办法。”
李冰露出神秘的微笑,转向杜倩:
“记得我那个做特效化妆的表弟吗?”
第二天中午,一个留着络腮胡、戴着鸭舌帽和黑框眼镜的“快递员”站在了赵大富的“富万家”超市总部楼下。
经过精心伪装,连杜倩都差点没认出这是李冰。
“耳机测试。”
李冰假装整理快递单,低声说道。
杜倩的声音从微型耳机里传来:
“听得很清楚。
小王已经进去了,监控显示赵大富确实离开了。”
李冰推了推眼镜,拎着个快递盒走进大楼。
保安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就放行了。
电梯里,李冰压低声音:
“小王,到哪了?”
“在……在办公室门口。”
小王的声音有些发抖:
“秘书去吃饭了,我只有二十分钟……”
“别紧张,按计划行事。”
李冰走出电梯,在走廊拐角处停下,假装整理快递。
十分钟过去了,耳机里只有小王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抽屉开关声。
突然,小王倒吸一口冷气:
“找……找到了!
保险柜在书柜后面,密码是……”
一阵急促的按键声后,小王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
“有人来了!
是赵大富的司机虎子!”
李冰浑身紧绷:
“立刻停止,马上出来!”
“来不及了……他朝这边来了……”
小王的声音带着绝望:
“李总,如果我出事……请照顾好我妹妹……”
通讯突然中断。
李冰的心沉到谷底,他快步向赵大富办公室方向走去,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防身用的辣椒喷雾。
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虎子那个彪形大汉正揪着小王的衣领,另一只手高举着对讲机似乎在叫人。
小王嘴角流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文件袋。
没有犹豫,李冰冲了上去……
“快递!赵大富的快递!”
李冰压低鸭舌帽檐,故意粗着嗓子喊道,快步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走去。
虎子闻声转头,粗壮的胳膊仍死死钳着小王:
“放前台就行!”
李冰佯装没听见,继续靠近:
“需要本人签收,是贵重物品。”
“我说了放前……”
虎子不耐烦地转头,话还没说完,李冰突然从快递纸箱里掏出个玻璃瓶,对准他的脸喷出刺鼻液体。
“啊!
我的眼睛!”
虎子惨叫一声,松开小王捂住眼睛。
李冰趁机一把拉过小王:
“跑!”
两人冲向电梯,却发现电梯正在上行。
李冰当机立断:
“走楼梯!”
身后传来虎子愤怒的咆哮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小王气喘吁吁地跟着李冰冲下楼梯,怀里的文件袋像烙铁般烫手。
“几楼了?”
李冰边跑边问。
“十……十二层下到……八层了……”
小王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拦住他们!
别让那两个小子跑了!”
李冰猛地刹住脚步:
“下面也有人!”
他环顾四周,推开七层的消防门:
“走,混进商场!”
七层是“富万家”超市的电器专区,周末顾客不少。
李冰迅速摘掉假胡子和眼镜,把外套反过来穿,瞬间变了模样。
他递给小王一张湿巾:
“擦掉脸上的血。”
两人强装镇定地混入人群,向扶梯方向移动。
身后不远处,虎子带着三个保安正四处张望,虎子的眼睛还红得吓人。
“分开走。”
李冰低声说:
“你去地下停车场,开我的桑塔纳回超市。
我引开他们。”
小王急了:
“不行!
文件袋给你,我去引开他们!”
“别争了!”
李冰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你妹妹还在赵大富手里,你不能出事。
记住,直接回超市,别用传呼机,他们可能监听。”
小王还想说什么,突然脸色大变:
“他们看到我们了!”
李冰回头,正好对上虎子凶狠的目光。
虎子指着他们大喊:
“在那!
抓住他们!”
“跑!”
李冰推了小王一把,自己则朝反方向冲去,边跑边喊:
“来人啊!
抢劫啊!
有人抢劫!”
商场顿时一片混乱。
趁着保安被惊慌的人群阻挡,李冰灵活地穿过几个柜台,钻进了员工通道。
他心跳如鼓,耳朵里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拐过几个弯后,李冰推开一扇标着“维修中”的洗手间门,反锁隔间,这才有机会喘口气。
他掏出传呼机,抠出电池——小王说得对,赵大富很可能有办法定位他们的传呼机。
第118章 操纵市场
夏日傍晚的余晖洒在榆中县的街道上,将一切染成了暖黄色。
半小时前,确认外面街道的喧嚣渐渐平息,李冰换上一身朴素且普通的衣服,又戴上一顶破旧的草帽,将自己原本的模样遮掩得严严实实,这才小心翼翼地溜出商场。
他像只灵动的老鼠,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左拐右绕。
每到一个路口,他都会警惕地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眼睛快速扫视四周,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敢继续前行。
好不容易,他才招手拦下了一辆老旧的黄面包车。
“师傅,去利民超市。
走西环路,绕点路没关系。”
李冰压低声音说道,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紧张。
黄面包车刚起步,李冰就透过车窗看到虎子和两个保安从商场大门冲了出来。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张望,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
李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把自己藏在座椅的角落里,直到车子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那几个人的身影,他才稍稍放松下来,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湿透。
利民超市的后门,杜倩已经等得心急如焚。
她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望向街道尽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看到李冰安全回来,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
“吓死我了!
小王半小时前就回来了,说你引开了那些人……”
李冰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王呢?”
“在办公室,和老张一起守着那个文件袋,谁都不让碰。”
杜倩拉着李冰快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焦急地问:
“到底拿到什么了?
小王脸色差极了,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办公室里,小王像守护着稀世珍宝一样紧紧抱着文件袋,眼睛里满是血丝。
看到李冰进来,他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哽咽着说:
“李总!
您没事太好了!”
李冰接过文件袋,感觉沉甸甸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本账册和一个U盘。
在那个年代,U盘还是稀罕物,李冰也是偶然间得到这么一个。
他翻开第一本账册,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普通的假账,分明是赵大富这些年行贿官员、操纵市场价格、胁迫其他商家的完整记录!
“这……这是……”
杜倩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颤抖:
“每笔贿赂都记得清清楚楚,连时间地点人物都有……”
李冰快速翻阅着,眼睛越来越亮,像是发现了宝藏:
“看这个!
上个月赵大富宴请工商局副局长,送了五万现金和两条金条,就是为了打压我们超市!”
小王指着另一页,气愤地说:
“这里写着控制刘能他们的手段……天啊,他连刘能儿子在学校打架的视频都留着,用来威胁……”
杜倩把U盘插进办公室里唯一的那台旧电脑,里面是几段视频和大量照片。
一段视频清晰地记录着赵大富指使人往竞争对手的货物里掺假;
另一段则是他和几个官员在酒桌上的密谈,内容触目惊心。
“这些足够让赵大富坐十年牢了。”
李冰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突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张明记者带着一个陌生女性走了进来。
张明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
“杜女士,李先生,这位是省报的林雪记者,专门调查商业黑幕的。”
林雪三十出头,一头干练的短发,眼神锐利如鹰,穿着一件简单的蓝色连衣裙,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
她直接走到电脑前看了几眼U盘内容,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大哥大:
“这些材料太重要了。
我需要立刻传回报社,用传真机发过去,明天头版见报!”
“等等。”
李冰按住她的手,神情严肃:
“赵大富势力很大,如果打草惊蛇……”
“放心。”
林雪自信地说,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省报有省委宣传部的支持,他赵大富再大能耐也压不下去。
而且……”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小王一眼:
“听说有位小姑娘还被控制在赵大富手里?”
小王“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林记者,求您救救我妹妹!
她才十九岁,在赵大富的KTV打工,被他们用打碎酒瓶的监控威胁……”
林雪连忙扶起小王,眼神坚定:
“这正是我们调查这类犯罪的意义。
告诉我KTV的名字和位置,我马上联系省厅的扫黄打非办。”
就在这时,杜倩腰间的传呼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刘能”。
杜倩疑惑地接听,按了免提。
刘能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杜总!救救我们!赵大富疯了!
他查到是我们泄露的消息,现在带人砸了我的店!
还说……还说下一个就是你们利民超市!”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李冰沉声问:
“刘老板,你现在安全吗?”
“我……我躲在仓库里……”
刘能声音发抖,带着明显的恐惧:
“但我撑不了多久……杜总,我有更多赵大富的犯罪证据,一直不敢拿出来……如果你们能保护我……”
林雪一把抢过大哥大,声音急切而坚定:
“刘先生,我是省报记者林雪。
坚持住,我马上联系县公安局派人去接你。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保证你和家人的安全!”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而紧张,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李冰迅速做出部署:
“老张,加强超市的安保,特别是夜间。
多安排几个人在门口巡逻,别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小王,你和妹妹暂时别回家,去我表哥在城郊的那套空房子住,那里偏僻,不容易被发现。
杜倩,联系所有供应商,确保货源不断,不能让超市断了货。”
林雪则快速拨打着电话,她的手指在按键上灵活地跳动着:
“喂,陈队长吗?
我是省报林雪。
榆中县有重大商业犯罪案件需要你们立即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