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路过米花町居民》
1. 嫌疑人登场第一天
“下一位试镜准备!”
米花大酒店其中一层楼被人包下,备受期待的《折翼天使:恶魔少爷狠狠爱》剧组正在进行女主角的试镜。
试镜不太顺利,一上午导演已经淘汰了十几位演员,其中不乏有作品傍身的小明星。
导演助理扯嗓子叫号,同时低头翻看手里的演员简历。
可能是工作人员的疏忽,这份简历上贴照片的位置只剩下残胶,证件照不翼而飞。
导演助理仅能从简历上知道下一位试镜者的名字和年龄。
姓名:犯安,年龄:18岁,老家出云市,经由星探介绍前来试镜。
小县城来的纯素人,导演助理的兴趣顿时冷却一半。
等他看见介绍人星探的名字,更是兴趣全无。
介绍人犯仁先生,一看就和演员沾亲带故,肯定自带八百米滤镜,就算在介绍信里夸得天花乱坠也是小学生作文——纯摘抄,不含一点真实元素。
恐怕一进门就会被导演骂出来吧,导演助理唏嘘。
演艺圈正是如此残酷的地方,光是卡颜这一步就折戟了多少人。
“总有人梦想成为下一位莎朗·温亚德和藤峰有希子。”导演助理摇头不已。
他抬高声音:“犯安小姐在吗?到你试镜了。”
“抱歉!”酒店走廊深处的楼梯门被推开,女孩子喘着气跑过来,“寄存行李时出了点意外,我迟到了吗?”
“没有,刚好卡点。”导演助理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坐电梯?这里是18层啊。”
“电梯太慢,我怕迟到。”犯安双手撑着膝盖直起身体,短暂的时间内她已经恢复了体力。
女孩子抬手擦掉脸颊上的薄汗,抬眸看向导演助理:“我能进去试镜了吗?”
她刚刚一直低着头平复呼吸,导演助理这时才看到她的正脸。
少女乌黑的长发垂落至胸口,眸色如墨,嘴唇殷红,仿佛油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导演助理遭遇美颜暴击,一时间忘记眼前的人疑似爬了18层楼梯且休息仅半分钟体力条全满。
“快进去吧。”他结结巴巴地说,“下次投简历贴证件照的时候记得贴牢固点。”
犯安没有注意到导演助理染红的耳朵,她现在非常紧张。
她的老家出云县是个小县城,安安在父母因病离世后一直寄居在表哥犯泽家,受到表哥和表姑的诸多照顾。
安安非常过意不去,她上学期间一直勤工俭学,读完高中后更是决定立刻工作,成为一名有正经职业的社会人。
前几年,安安的表哥犯泽来到米花町闯荡,至今没有归家。
能让表哥如此流连忘返的城市,一定是座非常繁华的大都市吧!
怀抱这样的期待,犯安请远房二舅犯仁先生为她介绍一份位于米花町的工作。
“最没有门槛的工作,当属演艺行业。”二舅犯仁如是说,“哪怕被FBI通缉也能成为国际巨星,CIA特工兼职都要去做主播,足可见这一行的包容性有多强。”
犯安拿着二舅的名片,用前几年攒的钱买下前往米花町的单程票,她一下车便匆匆赶来试镜。
“一定要入选,买完车票后已经没有住旅馆的余钱了。”安安给自己打气。
她深吸一口气,同手同脚地走进房间。
导演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见有人进来,他张嘴便骂:“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我的时间等于浪费我的金钱,你知道你要赔我多少钱——”
黑发黑瞳的少女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她慢半拍地眨眨眼。
导演脸一红:“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对人wink,轻浮!”
“好了不要再wink了,我是不会倒找你钱的,咳咳咳。”导演清了清嗓子,“男主角呢,来和她搭段戏。”
男主角非常积极地迎上来,他看出女孩子的紧张,绅士地说:“不要害怕,我很好相处的。”
这是前辈啊!安安立刻虚心请教:“您有什么消除紧张感的建议吗?”
男主角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入戏,一入戏就不紧张了。放心,我带着你,很快的。”
“其次,”他随口说,“就像上台发言紧张时把台下的人当成胡萝卜一样,你也可以代入自己熟悉的场景,消除紧张感。”
“代入自己熟悉的场景。”安安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我们来演这一段吧。”男主角指着剧本上的一段说,“男女主深情对视,他们专注地望着彼此,嘴唇渐渐贴近……”
导演欲言又止,不过他寻思未来总会拍到这一段,新人可没资格要求借位,便没有吭声。
犯安新入行,什么都不懂,也没有提出意见。
男主角见小心思得逞,立刻上前半步盯着女孩子的眼睛,仿佛盯着一个猎物。
看美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男主角嘴角噙着笑意。
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黑发黑瞳的少女专注地盯着他。
她的紧张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转为一种熟练的从容。
这份从容和男主角情场老手的油滑截然不同,冷静、残酷、毫无怜悯之心。
她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猪。
无论如何挣扎、哀嚎、血流满地,都被牢牢捆住四肢,一刀插进喉咙,鲜血满溅。
男主角笑容僵住,他的后背不受控制地开始冒冷汗。
他不是教她代入日常熟悉的场景吗?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他……她在看什么?
耳畔幻听般响起磨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欲望支配了男主角的身体,他的膝盖不由自主开始弯曲,脚尖移向门口,背脊一点点塌下。
剧本里,男女主角之间的距离渐渐减少。
剧本外,犯安向前踏出一步。
屠夫逼近的错觉让男主角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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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泪水从他眼角喷射出来!
完、完蛋了,他前辈的尊严……算了尊严什么的不重要,既然听见了他的惨叫声就赶紧停下来,不要再演了!
男主角跌坐在地,满怀希望地仰起头,希望看见一个朝他鞠躬道歉的新人演员。
‘你见过屠夫因为猪叫得很惨就好心地停下来吗?’
‘不可以啊,工作就是工作,杀戮一旦开始便不会再停下。’
‘乖一点,反倒可以给你个痛快。’
漆黑的瞳孔如是说。
“停停停!咔!”
导演疯狂喊咔,场记板用力开合,砸得震天响。
再不停下来男主角就要厥过去了,他的眼白已经外翻了,女主角您完全看不见是吗?
咔的意思安安还是知道的,代表导演喊停,不用再继续演下去。
女孩子揉了揉脸颊,她奇怪地看向趴在地板上蠕动向外逃的男主角:“前辈,你急着下班吗?”
为什么不站起来走而要趴在地上爬,他的返祖基因是虫族?
好时髦的设定,乡下人安安肃然起敬。
这个人的手上沾过血……男主角用性命担保,她的手上绝对沾过血!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来《折翼天使:恶魔少爷狠狠爱》剧组试镜女主角的真正原因。
她要告诉全世界,清纯小白花女主已经过时了,恶魔少爷的灵魂伴侣显而易见应该是——杀人魔!
恐怖如斯,男主角悔得肠子都青了,此子恐怖如斯啊。
犯安觉得前辈看她的眼神很怪,一种想报警把她逮捕的怪。
她的履历明明很清白呀,前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叮叮叮。”
安安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男主角因为趴在地上爬行,正好能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号码。
一串无比熟悉的数字,米花町人人都会背。
“你好,我是目暮警官。”电话中传来那个在米花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男人的声音。
“犯安小姐是吗?你寄存在警视厅的剔骨刀……”
剩下的话,男主角和导演已经听不进去了。
即使犯安在电话中和目暮警官详细解释:她在老家出云县勤工俭学的工作是杀猪、她已经杀了十八年的猪、剔骨刀是她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万一她试镜失败找不到演员的工作她将继续在米花町从事杀猪行业、她真的只杀过猪也只爱杀猪、不是杀人魔也不是血腥艺术爱好者——男主角和导演,统统听不进去。
“犯安小姐,我看简历上说,你的老家是出云市。”导演干巴巴地开口。
“恕我冒死一问,你有移居米花町的想法吗?”
“有的。”安安立刻回答,不假思索地说,“我的未来规划是在米花町工作并定居。”
听犯泽表哥说米花町的迁入手续很容易办,她抽空就去办。
太好了,导演想。
天选米花町居民来到了她的应许之地,米花町彻底没救啦。
2. 嫌疑人登场第二天
新人演员犯安初次试镜,大失败。
“果然是因为我太紧张了吗?”安安有些沮丧,她第一次演戏,真的很难不紧张。
明明她已经按前辈说的,代入了自己熟悉的场景。
男主角:敢不敢回答我,你究竟代入了哪个场景?你说啊你说啊!
犯安:老家的屠宰场——有什么问题吗?
是你说代入最熟悉的场景,她专业杀猪十八年,绝对没有弄错地方,别小看安安的职业素养。
“奇怪。”黑发少女百思不得其解,“我在老家杀了十八年的猪,我的心早已像杀猪刀一样冷了,为什么还会紧张呢?”
懂了,一定是她心爱的剔骨刀不在身边的原因,早知道就不去警视厅寄存行李了。
犯安恍然大悟:“竟是我太遵纪守法惹的祸。”
导演:“……”
这话你真的说得不亏心吗?
假如她试镜通过,电视剧开播,观众朋友将惊讶地发现偶像剧片场爆改屠宰场,恶魔少爷沦为待宰肥猪,折翼天使女主磨刀霍霍,拖着斧头一步步走近,投下的阴影笼罩男主演的身躯……求解观众的心理阴影面积。
导演:我不会让这样的未来发生——死心吧,这种剧情是过不了审的!
“犯安小姐,无法和你继续合作我深感庆幸,呸,深感遗憾。”
导演在生存压力下说尽违心之言:“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演技其实很好,只是走错了赛道。”
对不起他的同行,死道友不死贫道。
导演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位替死鬼:“我的朋友手里有个剧本,非常适合你。”
竟然峰回路转接到了新工作,还以为今天要露宿街头的犯安期待地问:“请问是什么剧本呢?”
她对剧本其实没有偏好,来试镜偶像剧纯粹是二舅犯仁先生的提议:偶像剧简单,你往哪儿一站就行,观众会自己截图扣糖吃CP,我们安安这张脸一看就是情感纠纷案件中女主角的面相。
导演:说得好,但情感纠纷案件的女主角可以是模特白领老师律师总裁甚至是民工,唯独不可以是屠夫。
有屠夫参与的案件,我们通常不用情感纠纷来称呼,简单点,叫它恶性杀人事件好吗?好的。
“放心,绝对是一个你本色出演便绝无敌手的角色。”导演拍着胸脯保证,给了她一个地址。
导演亲自送犯安出门,同时告诉助理:“通知后面等号的人,今天试镜结束。”
助理露出了然的眼神:“女主角的人选果然定下来了?”
“不。”导演闭上眼睛,“男主角受了工伤,开机时间延迟。”
助理:“啊?”
犯安对导演和助理之间发生的对话一无所知。
就算她知道了,安安也没有钱赔男主角的精神损失费,她身上仅剩的财产只有行李箱里的衣服和寄存在警视厅的剔骨刀。
拿走她的刀等于要走她的命,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犯安:恶从心起.jpg
男主角尖叫丢下钱包连滚带爬冲进救护车锁死车门:快走!!!
在赶往导演给的地址之前,犯安先要去警视厅取回她心爱的剔骨刀。
取回过程不太顺利,但在安安表示假如警察心有疑虑,她可以进警视厅后厨现场表演练习时长十八年的绝赞杀猪技术之后,她和她的刀一起被客客气气请出警视厅。
在警视厅耽误了些时间,外面天色有些阴了。
“天气预报说等会儿好像有雷暴雨。”安安看了眼乌云遍布的天空。
哇呜,好糟糕的天气,呆在室外绝对会暴雨浇得透心凉。
女孩子加快脚步,奈何外地人犯安对米花町的路况着实不熟悉,只能边找人问路边摸索前进,眼瞧着天色越来越黑。
终于,她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停下脚步。
“是这里么,”黑发少女抬头看向招牌,念道,“波洛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竟然开在侦探事务所楼下。
店家选址之前必定经过严谨的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米花町客流量最好的地方不是商场也不是写字楼,而是唯一真神——侦探事务所!
不愧是米花町居民就业意向NO.1的王牌职业,这就是顶流的排面吗?
犯安刚踏入波洛咖啡厅的屋檐下,暴雨倾盆而至。
顾不得多想,她推开店门,踏入温暖的室内。
淡淡的咖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干燥温暖的环境驱散了暴雨来临的湿冷,让人情不自禁放松下来。
安安无法放松。
她很幸运的没有淋雨,但她的行李箱没有这份好运,箱子和滚轮被冷冷的冰雨疯狂拍打,裹了一身水。
这只行李箱是安安在二手市场淘到的旧货,外观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滚轮防滑性趋近于零,非常适合放进溜冰场给花样滑冰爱好者带来亿点震撼。
更致命的是,咖啡厅地板刚刚被人拖过,拖得干干净净,一眼看过去地板仿佛在发光。
两者强强联合,行李箱滚轮和咖啡厅地板接触的瞬间,摩擦力从世界上消失了。
店内,安室透放好清洁工具,拿出“小心地滑”的提醒牌,正准备搁在门口。
“啊啊啊啊不要离开我——”
女孩子慌慌张张的声音伴随门口的风铃一起响起,经验丰富的公安卧底下意识联想到情感纠纷事件:被恋人甩掉的少女不接受他无情的离开,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逃!
一只在地板上疯狂滑行的失控行李箱闯入安室透的视野,后面跟着奔跑的黑发少女。
他:“……”
金发青年为不合时宜发作的职业病忏悔一秒,立刻上前帮忙。
“客人,不要跑太快,小心摔倒。”
安室透提醒得太晚了,安安一个滑铲,指尖奋力够向奔往自由的行李箱。
只差一点——
“啪!”
伴随窗外巨大的雷鸣声,咖啡厅跳闸了。
骤然由明到暗,安安眼前一黑。
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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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依靠惯性仍在向前,手指抓住行李箱,又被行李箱打转的滚轮带偏方向,不知道面朝哪个方向一头撞去。
女孩子撞到一堵坚硬又柔软的墙。
撞得她鼻尖酸涩,额头的触感却是软的,没有撞墙时脑震荡的疼痛和冰冷,反而有股暖暖的淡香。
“你还好吗?”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安安的肩膀,帮她站稳。
差点和行李箱摔成一团的女孩子心有余悸地回答:“谢谢,我没事。”
不过她似乎听见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谁的随身物品掉了?
不等安安思考出结果,头顶的灯闪烁两下,重新亮起灯光。
“呀啊啊啊啊!”
一道尖叫声盖过雨声,响彻咖啡厅。
安安扭头看去,距离她最近的一张餐桌边,陌生的男人胸口被鲜血打湿,死不瞑目地仰倒在座位上。
他周围的人在灯亮起后才发现同伴惨死,发出惊恐的叫声。
“请大家不要惊慌。”波洛咖啡厅的店员榎本梓站出来,安抚受到惊吓的客人们。
“我们咖啡厅楼上就是毛利侦探事务所,不仅如此,毛利侦探本人此时正在现场!”
她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起来。
看那睿智的表情,睿智的胡须,睿智的眼神——不会有错,正是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清醒版。
毛利侦探没有辜负他在米花町的赫赫威名,他仅仅看了死者一眼便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他沉声说。
众人: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柯南: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犯人就是——”毛利小五郎抬起手臂,用力指出,“你!”
江户川柯南顺着毛利小五郎手指的方向看去,被他指着的人是……
“安室先生?!”
柯南大为震撼: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好在他很快发现,毛利小五郎手指的方向不止安室透一人。
几乎是灯光亮起的瞬间,发现尸体的尖叫声同时响起。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所有人都维持着黑暗中的姿势。
撞进安室透怀里的黑发少女也不例外,她忙着抓住打滑的行李箱,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处境。
犯安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我吗?”她一脸不解,“为什么?”
行李箱上挂着她的信息牌,安室透的目光停在名字那一栏。
他:“……”
金发公安欲言又止,他脑海中仿佛响起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犯安小姐,你的犯案事实已经写在了名字里!”
不不不,安室透摇头把奇怪的念头甩出脑子,就算是名侦探也不能用谐音梗给人定罪。
毛利小五郎只凭一眼便笃定犯安是凶手,自有他的道理。
安室透示意女孩子低头,向下看。
“地上这把剔骨刀,”他委婉地提醒,“好像是从你怀里掉出来的。”
3. 嫌疑人登场第三天
犯安低头看了看血泊中的剔骨刀,又抬头看了看仰倒在椅子上的尸体。
“我可以解释。”她恳切地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女孩子努力地比划比划,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的态度是那样的诚恳,让公安和侦探都忍不住想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毕竟刚刚一口道破真凶的是清醒的小五郎,沉睡的小五郎还没发话,毛利侦探自打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全米花町都知道他是个善变的男人。
江户川柯南找好角度举起手表,瞄准毛利小五郎:麻醉针随时可以发射,嫌疑人小姐,请尽情为自己辩解吧!
犯安接收到了他的好意,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的安心感令她升起莫大的勇气。
“看伤口就知道,人不是我杀的。”黑发黑瞳的少女掷地有声,“苍天明鉴!我一向从割喉开始下刀,从来不直接切腹。”
死者的致命伤在胸口不在脖颈,犯安怎么会犯这样不专业的错误呢!
江户川柯南:“……”
麻醉针准心从毛利小五郎身上移开,迅速瞄准嫌疑人安某。
在事态变得更加混乱之前,安室透站了出来。
“虽然犯安小姐随身携带危险管制品,剔骨刀恰好从她怀里掉出来,刀刃上沾满了被害者的血,她与死者的物理距离最近,尸体的致命伤是刀伤——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凶手。”
毛利小五郎:“?”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安室透咳嗽一声,他愿意站出来为嫌疑人安某发声,自然是有原因的。
安室透示意侦探们看向他。
和金发青年撞成一团的女孩子单手抓紧行李箱,另一只手为了维持平衡牢牢攥住安室透的衣摆,金发青年的白衬衫在她指尖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抱歉。”安安赶紧松手,亡羊补牢地拍了拍安室透的衣摆,试图通过暴力抚平褶皱的衣角。
“原来如此。”江户川柯南恍然。
停电的瞬间,嫌疑人安某两只手都被占住,除非她有三头六臂,否则实在不具备行凶的条件。
清醒的小五郎果然又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是时候下线了——沉睡吧,小五郎!
安安一脸惊奇地看见毛利侦探突然浑身一颤闭上眼睛,整个人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身体自动寻找到王的宝座,一屁股坐下,脑袋沉沉低垂。
这就是传说中的形象改造吗?小五郎的心,unlock!
“接下来就不用担心了。柯南,啊不,毛利老师会推理出真凶的。”金发青年在安安耳边小声说。
他看起来真的很有经验,这就是米花町常驻民吗?
我未来也要成为这般宠辱不惊不动如山的体面本地人!犯安在心里发誓。
“话说回来,安安小姐是来店内用餐的吗?”安室透拾起波洛咖啡厅服务生的本职工作。
“不,我是来试镜的。”安安如实说,“有位导演向我推荐了他朋友的剧本,说非常适合我。”
导演?剧本?安室透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向死者一桌。
“……综上所述,真凶就是你,村中先生!你与死者神田先生争夺同一个角色,导演不认可你的演技,你心生嫉妒,残忍地杀害了神田先生!”
沉睡的小五郎犀利指认真凶,他的嘴巴一动不动,声音却气势如虹,毛利侦探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擅长腹语。
他从来不在大众面前炫耀自己的腹语天赋,真是个谦虚的人。
证据确凿,咖啡厅音响自动打开奏起经典萨克斯音乐,凶手村中先生双膝一软,当场跪倒在地。
“都是神田不好!”凶手村中先生痛哭流涕,“他一直在我面前炫耀,说什么自己才是最适合角色的人,明明我的演技才更优秀。”
“我非要证明给他看不可,”凶手村中先生朝着尸体大吼,“看见了吧神田,我比你更合适那个角色!”
蹲在毛利小五郎背后用蝴蝶结变声器说话的江户川柯南听完凶手自述,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导演松坂先生回答了侦探的疑问。
“我正在筹备新剧本,是一部悬疑惊悚向的网剧。”松坂导演解释,“其中有一个角色出场不多,但戏份很重,村中和神田都想要这个角色。”
剧本讲述了几个喜欢作死的年轻人来到一座废弃酒厂探险,不幸遭遇恶灵袭击的故事。
“擅闯废弃酒厂的活人们惊动了恶灵,黑暗中有人迷失方向,落单者独自在错综复杂的酒厂内徘徊,一道身影静悄悄贴在他的后背上……勒住咽喉的力道骤然收紧,直至猎物双脚从抽搐到下垂,恶灵慢慢撕开尸体的皮,顺着纹理剥离。祂将人皮穿在身上,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中,于是意外接踵而至,人们一个个死去……”
穿上人皮后的恶灵由原本饰演落单者的演员继续饰演,真正饰演恶灵原貌的演员戏份只有很少的一段。
“潜伏、袭击、勒死、剥皮,总计十分钟不到的戏份,却是整个剧本最精彩的片段。”松坂导演苦恼地说,“我怎么也找不到能体现出恶灵残忍血腥精髓的演员。”
他在村中和神田中选择后者,只是因为神田在形象上更阴森,气质更合适。
事实证明导演判断失误,无论之前是什么情况,现在村中和神田一个是凶手一个是死者,谁更合适反派角色已无需多言。
凶手村中先生看见松坂导演懊悔的神色,纵使他双手被警察铐住,也不禁露出得意的嘴脸。
最开始选他不就没事了?村中恶毒地想,现在好了,有他珠玉在前,无论之后由谁出演,导演都会想起监狱里的白月光,对新演员挑鼻子不是眼睛。
“唉。”如村中所料,松坂导演深深叹气,“其实今天我的朋友还推荐了一个演员来试镜,他在电话里说对方绝对是我梦想中的反派角色,只需本色出演便绝无敌手,我本来很期待来着。”
一切都晚了,在真正的凶手面前,哪个演员能超越得了呢?
一只白皙的手拾起血泊中的剔骨刀。
鲜红的血珠沾在少女弯曲的骨节上,顺着指根流淌至掌纹,被轻巧地甩掉。
她的指腹托着纸巾,一点点耐心地擦拭刀刃,磨得雪白的刀锋在肌肤上轻柔地划过,令旁观者胆颤心惊。
熟练的保养,仿佛重复过千百次,刀锋一次次染上鲜血又被一遍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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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净,最后即使光洁如新也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凶手村中挥刀向被害者时,黑暗遮掩不住他狰狞的表情。
如果是眼前的少女持刀,她的神色只会是习以为常的平淡。
重复过太多次的杀戮,早已没有新鲜感。
擦干净刀刃,黑发黑瞳的少女随手挽了个刀花,自然地把剔骨刀插入口袋。
“毛利侦探!”松坂导演猛地看向沉睡的小五郎,“要不你再重新推理一次呢?”
一个被侦探揭穿犯罪手法后跪地痛哭,一个摆脱嫌疑施施然擦拭刀刃,把嫌疑人村某和嫌疑人安某放在一起,谁看了不说一句真凶另有其人!
高情商:不能以貌取人。
低情商:她都把犯案事实写进名字里了,你们真的不再查查吗?
沉睡的小五郎拒绝了松坂导演的要求并发出响亮的鼾声。
江户川柯南:无语,凶手都认罪了怎么还要侦探加班?
在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宛如丧钟鸣响的鼾声中,松坂导演大彻大悟。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他全部理解了!
真相只有一个——这定是传说中的完美犯罪!
真凶犯安小姐用名侦探都不知道的手法残忍杀害了神田先生,再用公安卧底也不清楚的手法嫁祸给村中先生并让村中先生积极主动万分自愿地认罪,最后犯安小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尽显强者风范。
至于她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还用问吗?那当然是——
“您为了诠释我的剧本竟然做到这一步!”松坂导演紧紧握住犯安的手,感动到流泪,“天呐,太完美了,何等斯巴拉西的试镜!”
犯安:“?”
试镜开始了吗?
试镜已经结束了。
导演非常满意,虽然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总之他非常满意。
“您正是我需要的人才。”松坂导演深情款款,“您什么时候能进剧组?”
安安随时可以进组,毕竟假如导演不包食宿,她将拎着行李箱直奔桥洞。
松坂导演自掏腰包请安安吃波洛咖啡厅招牌的火腿三明治,边吃边和她聊剧本,并时不时发出“您的罪行罄竹难书令我大为敬佩”的声音。
松坂导演快把江户川柯南整不自信了,他小声问公安卧底:“我的推理应该没出错吧?”
凶手村中先生被警察带走前满心满眼不可置信,大喊大叫:“人是我杀的!我才是最适合角色的演员!导演你看着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不许把头扭过去!”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凶手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安室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江户川柯南:“那导演在兴奋什么?”
松坂导演一脸兴奋,不停对女孩子发出哇库哇库的声音,让侦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安室透想到松坂导演对即将开拍的悬疑惊悚片反派角色的苦苦寻觅和风见裕也刚发给他的犯安小姐生平档案,以及档案上极为醒目的一行:多年来勤工俭学,在屠宰场从事职业杀猪工作……
“没什么。”最终,安室透只能说,“松坂导演一生行善积德,这是他应得的。”
4. 嫌疑人登场第四天
新生活的开始十分顺利。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比如第一次试镜大失败、第二次试镜被指认为犯罪嫌疑人等极具米花町特色的意外事件,但犯安成功找到了工作,迈出新生活开始的第一步。
“从今天起,我就是米花町居民了。”
米花町的居民迁入手续出乎意料的好办。
犯安本以为工作人员会对她的经济状况、收入水平、学历文凭进行全方面考察,没想到对方一听说她想迁入米花町,立刻热情地握住安安的手:“是你自己要来的,不可以反悔!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生是米花人,死是米花鬼,和这座城市的犯罪率一起埋葬吧!”
工作人员刷刷刷在文件上盖章,快到手臂挥舞出残影,生怕给人一秒后悔的机会。
“米花町欢迎您,祝您生活愉快!”工作人员元气满满地送犯安出门,她们中途路过一条排到九曲十八弯的长队,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不到尽头。
安安好奇地问:“这些人排队是要办什么业务吗?”
工作人员笑容不变:“那是办理迁出米花町业务的窗口。”
居然有这么多人要不得已地离开,大城市的生活真不容易啊,幸好她一来就找到了工作。
犯安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离开业务大厅,正好错过办理迁出业务的队伍中爆发的绝望哀嚎:“让我离开这座城市——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松坂导演租来的大巴车停在街边,他招呼犯安上车,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拍摄他的灵感大作。
“我花了很长时间考察,还特意找情报贩子购买情报,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拍摄地点。”松坂导演激动地说,“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可不是普通的废弃酒厂。”
他这么一说,演员们纷纷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
男主角:“发生过命案,对不对?”
女主角:“绝对死过人。”
女二号:“肯定留下过毛利侦探的足迹。”
男二号:“目暮警官亲自用粉笔画的尸体轮廓还保留着?”
“才不是!”松坂导演大声否认,“米花町哪栋建筑物没死过人?一点都不特别。”
“我可是花大价钱从新宿的情报贩子手里买来的地址。”松坂导演再次强调,那个叫折原临也的情报贩子听说他的需求后可是开了高价。
客户要求:寻找一座不为人知的废弃酒厂,位于郊区,地点隐蔽,环境阴森,方便抛尸,酒厂内留有多处犯罪痕迹,有闹鬼传闻者优先。
折原临也:专业对口,包在我身上。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大巴车停在一栋漆黑的建筑物前,犯安跟在松坂导演身后下车,对他的选址表示高度赞扬。
“风水真不错,一看就是特级咒灵咒胎的快乐老家。”女孩子夸奖导演,“换在咒术片场,你活不过一集。”
松坂导演:你以为在侦探片场想活过一集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吗?
区区特级咒灵,战绩连侦探的零头都赶不上,别来米花町丢人现眼。
废弃酒厂占地面积极大,仰起头脖子都要仰到酸痛才能看见透过陈旧玻璃的天光和四散飞舞的灰尘。
松坂导演带着团队考察了半天,终于定下取景地。
几位主演被导演聚集起来讲解剧本的时候,犯安独自呆在角落里背台词。
她是新人,和主演们没有交情,全剧总计只有十分钟不到的戏份,当天开拍当天杀青,剧组连盒饭都不用算她的人头。
“喂,等会儿是我们两个的对手戏。”男二号晃过来,吊儿郎当地说,“请多指教,恶灵小姐。”
是个人都算安安的前辈,她对前辈一向尊敬:“请多多指教。”
男二号把剧本翻得哗哗响,他刻意地挺直身板,用俯视的视角看犯安:“剧本说你要从身后勒住我的脖子,怎么个勒法?你好像踮起脚都够不到我啊。”
黑发少女骨骼匀称,个子不高,看起来非常可爱。
安安没有听出男二号隐藏在话语中的挑衅,反倒觉得他的担心很有道理,她应该为前辈解惑。
“不碍事的。”女孩子温和地说,“你跪下来就行。”
话音未落,她一脚踢在男人腿弯上,手臂横到他的咽喉,向后用力。
“这种勒法。”
制服一个成年男人比制服一头成年的猪容易太多,安安一边示范一边解释。
她何止不需要踮脚,甚至还要稍微弯一点儿腰,好让手臂牢牢勒在男二号咽喉上。
“呃啊!”窒息的痛苦让男二号眼白外翻,他拼了命地挣扎,却只换来越来越收紧的力道。
抓猪是一门学问,过年的猪比河里的泥鳅还难抓,犯安早就练就一颗铁石心肠,挣扎得越用力她下手越狠。
干脆直接勒到口吐白沫也不错,方便之后下刀……杀猪匠人安安陷入惯性思维,直到她把手伸进怀里,没有摸到刀柄才反应过来。
噢,她是来拍戏不是来杀猪的。
“抱歉前辈。”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我的示范效果还可以吗?要不要再来一遍?”
男二号头都快要摇断。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嘶嘶抽气,突然想起从导演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争夺恶灵角色的两个演员,村中杀死了神田,最后被导演选中的却是眼前的少女。
男二号之前还以为其中存在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现在看来松坂导演真是慧眼识珠,火眼金睛!
等等,男二号脸色发白:剧本里除了勒死之外,好像还有剥皮的戏份。
是特效吧……一定是特效吧,哈哈,不要吓他……
“是特效。”安安点头,她有点遗憾地说,“唉,其实不用花钱的,特效多贵呀。给我一把刀加一锅开水,绰绰有余,能省挺多经费呢。”
“观众肯定也喜欢更真实的画面。”
男二号:谁管观众喜不喜欢,你倒是在意一下我的死活啊!
倒也不必为艺术献身到这一步,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下葬的。
“我们争取一条过可以吗?”男二号小心翼翼地请求,“你其实不必用力勒我,我完全可以自己晕倒。”
这怎么好意思呢,犯安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男二号:算我求你!让我自己晕吧!
松坂导演盯着镜头。
“男二号表现得很不错啊。”松坂导演惊讶,“尤其是他脸上惊惧交加的表情,特别传神,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演技,好小汁深藏不露哇。”
好的演技是能感染人的,现场的拍摄人员和候场演员情不自禁被男二号代入戏中,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他的恐惧。
拍摄一条过,男主角和男二号是朋友,他振奋不已,一巴掌拍在好兄弟背上:“好家伙,演得真像!我差点以为你真被一个小姑娘吓尿了呢。”
男二号一脸菜色地转过头,虚弱地问:“厕所……厕所在哪里?”
男主角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好兄弟夹紧腿用内八的姿势跑向废弃酒厂深处。
他:“啊?”
导演喊咔的声音仍回荡在耳边,安安知道自己的戏份演完了。
一条过,是不是证明她演得挺不错?说不定还蛮有天赋的,很适合吃演员这碗饭,第一位导演诚不欺她,一切都是赛道错误的问题。
“感觉可以在演员的赛道上长久耕耘下去。”安安自言自语,“假如未来有一天,表哥和表姑在电视上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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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不是用眼睛上被打了两条黑色横杠马赛克的犯罪嫌疑人身份上电视,而是作为备受瞩目的演员参加访谈。
在访谈中温情款款地谈及她在老家勤工俭学的十八年,老家的屠宰场将因此变成圣地巡礼的一环,从而带动整个家乡的GDP发展,小县城一举成为大都市,市长泪流满面,在市中心塑起犯安的超大描金雕像,逢年过节大家都来上香……
不不不,安安用力摇头,上香就算了,她还没死呢。
如果能成为与莎朗·温亚德齐名的演员,以上所有的想象都将变为现实。
路要一步步走,犯安盘算了一下,等松坂导演这部网剧正式播出,她就有出道作了。如果反响好的话,之后接工作也会变得容易。
“伟大的齐木楠神,请保佑网剧顺利播出。”女孩子虔诚祈祷。
她的祈祷很有必要,万一剧组中的某个演员突然想不开从演员转职成凶手,整个剧很可能面临下架的风险。
在米花町,这种意外发生的概率可不小。
以防万一,犯安上网查了一下,看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即使全剧组都进局子,剧也可以顺利播出,只要犯事演员是米花町户籍。
不愧是犯罪都市,超级人性化!
安安放下心来,松坂导演叫住了她:“你看到男二号了吗?他怎么去厕所去了那么久?迷路了?”
“有可能,我去找找他。”
废弃酒厂里的厕所常年无人使用,位置非常偏僻,犯安找了好久才找到迷失方向的男二号。
“太好了。”男二号松了口气,“你找到的是活着的我。”
他绝非危言耸听,米花町时常发生这种事:一群人中有一个人离队去厕所,A久久不回,B被叫去找他,最后在厕所里找到A后脑勺朝上的尸体……
“还有一种版本。”资深米花町居民男二号说,“A没有看见来找他的B,A自己回到了队伍里,结果B久久不回,人群苦寻之下在厕所里找到B后脑勺朝上的尸体……”
“有没有一种可能,”犯安举一反三,“B找到了A,A和B一起返回队伍,却在集合地看见一地后脑勺朝上的尸体……”
男二号:我死一个,你死一群,这对吗?
到底谁才是资深米花町居民?
“你不要危言耸听,我们剧组可都是良民。”男二号往回走,“这座废弃酒厂里也只有我们这帮活人。”
犯安没有回答,她侧了侧头。
“你有没有听见第三个脚步声?”
黑发黑瞳的少女声音很轻。
空荡荡的废弃酒厂满目荒凉,一阵冷风吹过,男二号胳膊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咽了口唾沫:“你别故意吓唬我,现实中才不存在什么恶灵。”
“嘘。”安安竖起食指贴了贴嘴唇,“脚步声在接近。”
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对面有三个人。”
三个人,那就不是恶灵了,男二号松了口气,随意地说:“可能是来废弃酒厂探险的小团队。你懂的,现在很流行探险直播,越偏僻的地方直播人气越高。”
废弃酒厂有好几层楼,厕所在三楼,安安听见的脚步声停在一楼空旷的大厅,那里也是剧组来时和离开时的必经之路。
如果对方一直不离开,剧组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和他们碰上面。
“你说的有道理。”
安安通过栏杆的缝隙看见大厅中的三个人,她肯定了男二号的猜测:“他们中有个人一看就是主播。”
“齐腰的银色长发,大夏天穿黑风衣戴黑礼帽,宁可冒着中暑风险也要维持风度的奇男子——他必定是个主播!”
5. 嫌疑人登场第五天
犯安认定银发男子是一位主播。
证据其一,他长发及腰,贴近古风小生的潮流。
证据其二,他身边戴墨镜的壮汉往那儿一站就是兵,一身行头尽显专业风范。
“出行保镖随行,定是人气主播。”
安安的好奇心燃起来了。
主播和演员都属于娱乐圈行业,既然大家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银发男子身上说不定有新人演员安安可以学习的地方。
“我要留下来观摩学习一番,你先回剧组吧。”犯安对男二号说。左右她已经杀青了,工作时间结束,现在是学习时刻。
男二号独自离开,安安挪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聚精会神地向下眺望,不放过任何细节。
她注意到墨镜壮汉手里拎着一只皮箱。
“没想到这年头保镖还要兼职妆师。”女孩子发出感叹的声音,“娱乐圈内卷恐怖如斯。”
真是人不可貌相,保镖哥五大三粗肌肉壮硕,竟也有一副能画眼线能打高光的好手艺。
银发哥做主播前八成是男模出身,凭他的形象接洗发水护发素漂发剂广告简直易如反掌。
“不知道他的账号叫什么名字,好想关注一下。”安安试图盲猜。
“AAA190银发男模?冷颜男模教你护发(私聊报班)?孤剑士银狼·下海版?”
她一一搜索,全都查无此人,只在横滨武装侦探社的官博上搜到“孤剑士银狼仅此一家,请勿造谣我们社长,放过老年人!”的官方声明。
犯安:红豆泥私密马赛,但福泽社长的头发真的没有银发哥柔顺。
“怎么也搜不到账号,难道是我搜索的方向错了?”安安苦苦思索。
她在探险博主、灵异博主、美妆博主和美发博主圈子里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银发哥和保镖哥的账号。
莫非他们是比安安还新的新人?今天来废弃酒厂是为了拍视频起号?
犯安思索间,墨镜壮汉打开了皮箱。
即使隔着三层楼的距离,犯安也不会认错箱子里的东西。
那是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物,真正意义上人见人爱毫无争议的顶流巨星。
那就是——钱。
满满一皮箱钞票猝不及防出现在犯安眼前。
等等。
等等等等。
她好像理解错了什么。
犯安眼睁睁看着保镖哥拿起一叠钞票,墨镜下的嘴角勾勒出恶人的笑容:“钱我们带来了,你的货呢?”
银发男模哥冷酷地站在旁边,低头点烟,抬手间腰上的枪柄露出漆黑的一角。
安安:“……”
什么直播起号,这不是犯罪现场吗!
“我不能用有色眼镜看人。”女孩子闭了闭眼,“说不定人家只是拍短剧发Tiktok。”
起号主播诡计多端,这怎么不算一种引流的思路呢?
犯安很想说服自己,她差点就说服了自己。
——如果她的异能没有在这一刻解锁的话。
新晋米花町居民犯安,父母因病离世后她寄居在出云市的表哥犯泽家,因此安安一直把出云市当作自己的家乡。
但其实在父母离世之前,她是土生土长的横滨人。
横滨风水养人必会让普通群众玉减香消,异能者乱斗大舞台,有胆有命你就来。
“经检测是异能力者无误。”
异能特务科公务员坂口安吾给女孩子做登记,询问她:“我需要为你建立异能者档案,可以告诉我你异能的名字吗?”
询问他人异能的效果很不礼貌,但问名字完全没关系。即使人家不问,异能者用异能的时候也必定会大声喊出它的名字,比如:
“萨斯给——”
“那鲁托——”
真正的强者,异能都是声控的。
犯安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天看地不看坂口安吾:
“【我尊敬的口口导师】。”
坂口安吾:“……什么?”
犯安重复:“我的异能名叫【我尊敬的口口导师】。”
坂口安吾:“等一下,‘口口’是什么,违禁字吗?”
犯安:“口口就是口口,不是**也不是OO,就是口口。”
不是违禁字也不是和谐词,她的异能名很莫名其妙地缺了两个字,仿佛打在嫌疑人眼睛上的马赛克一样。
坂口安吾从未遇见过如此奇葩的情况,异能名怎么会缺字少字呢?
试想一下,森鸥外的异能【性/欲的生活】如果写成【性/欲的口口】,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们该怎么想啊?
又或者是谷崎润一郎的【细雪】,一共就两个字,变成【口口】之后鬼知道他是什么异能,江户川乱步将迎来推理生涯的最大滑铁卢。
“坂口先生,”见他陷入怀疑人生的沉默,安安忧心忡忡地问,“我还有救吗?”
坂口安吾:没救了,下一个。
他真想这么说,可惜坂口安吾是正儿八经考试上岸的公务员,政府公务员不可以摆烂,他只能加班查阅资料为安安解惑。
“会出现这种情况,恐怕是因为你的异能没有达到解锁条件。”熬大夜通宵后,坂口安吾得出结论。
很少见的情况,但确实存在,隔壁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也是在遇见人生导师太宰治之后才意识到梗图中指着猫说变!给我变!的猫正是他本虎。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怕要给异能名为【我尊敬的口口导师】的异能者做登记,坂口安吾也没有一丝丝动摇。
“沉下心来感受,”他深沉地说,“异能会告诉你它解锁的条件。”
公务员不愧是公务员,坂口安吾可是凭真本事上岸的,犯安照他的话去做,果然弄清楚了【我尊敬的口口导师】的解锁条件。
“——遭遇死亡危机。”
黑发少女喃喃自语:“这就是我的异能解锁条件。”
眼前的犯罪交易是货真价实的。
不仅如此,银发男人和他的同伙很快会发现安安的存在,杀人灭口。
死亡近在咫尺。
犯安过往十八年都没有解锁的异能,来米花町不过三天,解锁了。
犯罪都市的含金量仍在持续上升。
眼下银发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三楼的安安,但她相信她的异能,突如其来的异能解锁绝不是无的放矢。
女孩子不知道的是,同样的场景曾发生在多罗碧加乐园,一位高中生侦探由于目睹墨镜保镖哥和人交易的现场,被银发男模哥用棒球棍痛击,硬生生把他从174cm的男高摧残成102cm的小学一年级生。
十几年寒窗苦读的成果一朝白费,他这些年刷过的题写过的卷子终究是错付了。
侦探是幸运的,虽然他失去了身高和学历,但他起码保住了性命。
“冷静,冷静。”安安放轻呼吸,“好消息,我的异能解锁了;坏消息,我好像马上要死了。”
更坏的消息,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属于哪个分类。
异能者,一个上限极高下限极低的群体,武力天花板有【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概念神有【人间失格】,外人很容易被双黑的强度蒙蔽双眼,误以为异能者都很强大。
实际上异能者团体中也有这种人:他位列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席,他的异能名很好听名叫【宝石王的失常】,他的异能效果十分惊人,可以把部下的寿命变成等价的宝石——但,异能使用的前提是,对方自愿戴上他给的项圈。
换成犯安眼下的场景便是:她走到银发哥和保镖哥面前,递给他们两个自己手工搓出来的项圈,告诉他们“请戴上这只项圈,然后我就可以取走你们狗命。”
银发哥听罢当即拔枪,一枪毙命。
“世上怎么会有像A的异能这般无用的东西!”犯安指指点点,怒其不争,“这种人居然可以找到高新工作!他凭什么!”
怪不得太宰治要跳槽,谁看了不生气啊。
眼下安安手无寸铁,敌方三人人均有枪,她若是开不出强劲的异能,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齐木楠神保佑,她的异能可不能是像A一样的不可回收垃圾,卡密,保佑她吧!
女孩子虔诚地祷告,终于鼓起勇气,正视她新鲜出炉的异能。
【我尊敬的口口导师】闪烁两下,在主人的注视下真名解放。
犯安缓慢地念出她的异能真名:“我尊敬的……犯罪导师?”
咦?
咦咦咦?
是不是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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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对?
她不是要自救吗,她不是良民吗,为什么突然从受害者变成了现行犯?
“你这个异能,是正经异能吗?”黑发少女对着墙壁的瓷砖质问自己。
难道一切从父母为她取名叫犯安开始,冥冥中早有注定?
天国的双亲啊,你们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逝者为大,怎么可以责怪父母。”犯安拿出一家三口珍贵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父亲犯岸、母亲犯谙与女儿犯安。
爸爸妈妈只是想一家人整整齐齐而已,又有什么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的异能,除了宠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犯安凝神细看她新获得的能力。
【我尊敬的犯罪导师】
人被杀,就会死。在这个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世界,人人都渴望一位专业导师的谆谆教诲。
TA将对你倾囊相授,将一身本领悉数教导给你,无论是毁尸灭迹的窍门还是嫁祸陷害的技巧,多种技能随你挑任你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pick你的导师人选吧!(点击查看导师候选池)
犯安:“好像诈骗广告。”
虽然是她亲生的异能,在道德层面上她不应该流露出嫌弃之情,但……
“好可疑,这也太可疑了。”安安终于理解了她的异能为什么非要在生死关头才解锁——若非频临死亡,她现在已经在打车去精神病院看脑子的路上了。
事态紧急,别无选择,导师候选池像LED灯一样疯狂闪烁,女孩子深吸一口气,点开。
刷的一下,999+的导师候选人名单扑面而来,犯安一眼望去,看见一溜烟的名字。
【可选导师:志村团藏】
【可选导师:羂索】
【可选导师:真人】
【可选导师:鬼舞辻无惨】
……
人好多,选择余地好大,让犯安目不暇接。
导师们以二寸证件照的形式排列显示,安安不想以貌取人,但这些排名靠前的导师怎么看起来画风和她不在同个片场呢?
“志村团藏导师看起来年纪很大,会不会比较有教学经验?”
安安点开导师志村团藏的简介,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导师介绍,而是友好度评分。
【导师志村团藏,友好度:零颗星】
异能温馨提示您:友好度较低的导师可能带来较为糟糕的教学体验,请慎重选择。
又及,零星是友好度评分的下限,不是导师下限。
安安果断pass志村团藏导师。
坏教育会毁掉孩子的一生,糟老头子一看就是PUA惯犯,没有师德的坏东西。
犯安挨个查看导师简介,挑选她的梦中情师。
令她大为震撼的是,绝大多数犯罪导师友好度都是零颗星,只有极少数一颗星和寥寥无几的两颗星。
“这不全是一被召唤出来就得无缝进局子的带恶人吗?”她质问她的异能。
说好的导师,到底是出来教书的还是出来犯事的?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
跟错导师和投错胎有什么区别?犯安就算是死、从三楼跳下去,也不会给黑心老师拉磨!
志村团藏导师、羂索导师、真人导师、鬼舞辻无惨导师等绝非良人,她不要和他们学习。
“有没有友好度超高的亚撒西导师?”安安提出要求,“最好上能扛狙下能做饭,像妈妈一样温柔慈爱。”
异能:有的孩子,有的。
导师备选池刷新,999+的犯罪导师经过条件筛选,只剩下一个人。
友好程度五颗星,令人落泪的友好度,犯罪导师中的一股清流。
【导师描述:一位技术精湛的狙击手,生前曾效力于某个神秘的犯罪组织,身上隐藏着诸多秘密。友好度:五颗星】
生前、犯罪组织、诸多秘密的描述让这位导师看起来疑点重重,可他友好度超高,是导师池里唯一的五星导师,超稀有款。
“就决定是你了。”安安做出决断。
黑发少女伸出手,触碰虚空中年轻男人的画像。
【导师选定后不可更改,请做最后的确认。】
【确定要跟随苏格兰导师学习吗?】
6. 嫌疑人登场第六天
一楼大厅,伏特加清点完货物,锁上皮箱。
又是一桩邪恶交易的达成,今天的组织依旧稳打稳扎地扩张黑暗的犯罪版图,坚定行走在做大做强的顽强道路上。
伏特加环视万籁寂静的荒凉酒厂,暗自点头。
自打在游乐园的交易出现意外后,琴酒大哥就改换了交易场所。
伏特加以前是很喜欢在游乐园交易的。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干最违法的勾当,完美彰显出组织独树一帜的犯罪气质,他还能借观察园区的理由公费坐几趟紧张刺激的云霄飞车,超级美滋滋。
直到一个可恶的家伙出现,毁掉了一切。
伏特加不会忘记,当初他沉迷于点数钞票,竟然没有发现身后暗中窥视的斯托卡,幸好有英明神武的大哥黄雀在后,抄起棍棒哐哐就是砸,将邪恶斯托卡绳之以法。
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为你的斯托卡罪行忏悔吧!
痛失游乐园年卡的伏特加含恨诅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换了一个交易场所,伏特加也有点疑神疑鬼。
不会吧不会吧,他们都选在郊区的废弃酒厂交易了,难不成还有目击证人?
琴酒叼着烟,冷淡地瞥了眼伏特加。
“大哥……”伏特加墨镜后的眼睛蒙上一层感动的水光。
大哥,他的好大哥,多么温情款款的冷血硬汉,竟然敏锐地捕捉到小弟的不安,投来安慰的眼神。
大哥的眼睛会说话,他说:“全给我杀了。”
毁尸灭迹,不留活口,这便是黑衣组织的作风。
“了解。”伏特加干劲满满地拔开配枪保险栓,“大哥,我这就去把酒厂整个搜一遍。”
琴酒不置可否,他呼出一口烟雾,森绿色的眼眸自漆黑帽檐下抬起,望向酒厂上空陈旧的天窗玻璃。
正值黄昏,夕阳落幕前的余晖光辉盛大,被玻璃反射出漫天灿烂的光斑,亮得令人睁不开眼。
Top Killer本能地讨厌亮光,在他眼里这些全是误导项,倘若有狙击手在场,瞄准镜的反光隐藏其中,不知何时子弹就会穿透他的胸口。
升腾的烟雾扭曲空气,模糊视线,一张张人脸在琴酒的记忆中倒带。
狙击手,哪怕是在人才济济的组织里也是稀缺人物,技术精湛的更是寥寥无几。
每一张瞄准镜后的面孔琴酒都记得,基安蒂、科恩、莱伊——现在要叫他赤井秀一,以及……苏格兰。
琴酒溢出一声冷笑。
卧底,叛徒,罪无可赦之人,粗略一算,苏格兰已经死了四年。
死人是不会被琴酒记这么久的,他只是依然记得苏格兰的枪法。
极致的冷静,精准,悄无声息,子弹沉默着贯穿血肉,开枪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琴酒欣赏他的枪法,但,仅此而已了。
“凄惨地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这就是潜入组织的卧底们唯一的下场。”
银发男人残忍地勾起嘴角。
不允许有例外。
余晖的灿烂仿佛回光返照,明亮的光斑逐渐熄灭,夕阳终将落下,黑暗终会笼罩这个世界。
一道不起眼的反光掠过琴酒的眼睛。
他的头脑没有意识到不妥,他的身体却条件反射般作出反应,猛地向旁边仰倒。
在杀戮中经历过千锤百炼的直觉立了大功,一枚子弹擦着琴酒的侧腰破空而过,砰!
“大哥?!”
伏特加慌忙大喊,琴酒就地滚到掩体之后,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向三楼。
子弹击碎他方才站过的地砖,灰白色的粉末溅起。
狙击手的子弹是他们的个人签名,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签名。
四年了,曾经辉煌过的签名早在时光中褪色淡化,但琴酒认出来了,为此得到一个无比荒诞的结论。
“这枪法……”琴酒难以置信。
苏格兰的灵魂游荡在酒厂上空!
“差一点,可惜。”
高处,瞄准镜后抬起一双灰蓝色的眼眸。
诸伏景光轻轻呼出一口气,压抑住指尖的颤抖,再度瞄准。
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女紧张又好奇地盯着诸伏景光和他的狙击枪,犹犹豫豫地称呼他:“苏格兰……导师?”
女孩子看起来有点拘谨,殊不知诸伏景光比她拘谨一万倍。
他完全理解不了眼前的状况。
在诸伏景光的认知中,他已经死了。
子弹穿透身体的疼痛残存在脑神经中,死亡的重量沉沉压在身上,过往如走马灯般在视网膜中一帧帧倒带,绝非虚假的幻觉。
死亡是不能造假也不能重来的结局,诸伏景光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作为一名潜入黑衣组织后不幸暴露身份的公安卧底结束了。
所以……他为什么突然又活了?
诸伏景光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捏拳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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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受到疼痛和温度。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12月7日穿的那一身,当时是冬天,现在是夏天,他后知后觉感到炎热,抬手解开两颗扣子。
衣服上有个破洞,洞口残存烧焦的硝烟痕迹,更佐证了他的死亡。
死而复生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背在他肩上的贝斯包和包里的狙击枪。
完全是诸伏景光之前用的同款,连贝斯包上的磨损细节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狙击枪也是他惯用的型号。
复活还送一套伴生装备,世上竟有这种好事?诸伏景光忍不住胡思乱想。
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女孩子却没对狙击枪感到惊讶,诸伏景光尝试着询问,得到“这不是导师的固定搭配吗?”的回答。
诸伏景光梦回学英语那些年,一切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都能用固定搭配解释。
固定搭配,万能的神.jpg
他勉强接受这个解释,目光移向身边黑发黑瞳的少女。
她才是最大的谜题。
是她复活了他吗?她怀抱着怎样的目的,为什么知道他在组织里的代号?又为什么叫他导师?
卧底生涯的锻炼让诸伏景光学会克制好奇心,不然他的花名将从苏格兰导师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导师。
诸伏景光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用苏格兰称呼他,又对贝斯包里的狙击枪没有异议,她对他的认知恐怕不是警察诸伏景光。
果然,女孩子指尖轻轻点了点一楼的大厅。
“你有办法解决掉他们吗?”她问。
诸伏景光心沉了下来。
复活他的目的,竟然是让他杀人。
在组织卧底期间,即使不得已也要让自己染上黑色。可苏格兰威士忌已经死了,诸伏景光绝不会以犯罪者的身份苟活。
他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哪怕这条被复活的生命再度死去,也更改不了他的信仰。
“我不会为你开枪。”猫眼青年冷淡且坚决地说,目光看向楼下大厅中的身影,“趁早死了这条心——”
大夏天戴黑礼帽穿黑风衣银色长发及腰的男人映入诸伏景光眼中。
他:“……”
他:“…………”
“抱歉,是我偏激了。”诸伏景光立刻对女孩子道歉,态度无比诚恳。
“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架枪。”
7. 嫌疑人登场第七天
年轻的狙击手架枪瞄准,绷紧的脊背线条凌厉,黑色半指手套包裹住男人的手掌,露出的半截手指搭在扳机上,冷静扣下。
耳畔枪声不绝如缕,犯安在心里夸了又夸。
不愧是友好度五颗星的苏格兰导师,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请求,嘴上说着“我不会帮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身体却诚实地架枪,口嫌体正直地对着大厅疯狂扫射。
苏格兰导师疑似傲娇,新情报,记下来记下来。
枪声渐歇,诸伏景光盯着一楼大厅,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
掩体太多了,狙击视野受限,更关键的是他绝不能暴露自己的方位,种种限制之下,诸伏景光只射中了琴酒的肩膀。
鲜血从捂住肩膀的指缝中渗出,琴酒咬牙,死亡凝视三楼看不清的黑影:“我们走!”
“敌人撤退。”诸伏景光收枪,枪口的硝烟仍未散去。
他用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掌心擦了下枪口,垂眸掩饰眼底的探究。
诸伏景光是在开枪的过程中意识到的:这把枪看似与他惯用的枪型别无一二,可它的弹匣实际上是个摆设,里面的子弹根本打不完。
与他的死而复生一样,难以理解,无法解释。
带来奇迹的人不是他,诸伏景光看向黑发黑瞳的少女。
“你是异能者吗?”他尽可能展示友好地问,“我是你的异能产物?”
身为公安,诸伏景光多少知道一些横滨相关的情报。
新手异能者安安点了点头。
既然决定跟随苏格兰导师学习,导师又将对她倾囊相授,她也要交付信任才对,犯安没有隐瞒地讲述了自己的异能。
她如此如此地描述了一通,苏格兰导师的表情随着她的讲述逐渐变得五彩缤纷、五彩斑斓、五光十色。
诸伏景光在听见“尊敬的口口导师”时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他脑补了很多不该脑补的东西,幸好安安很快为他解惑,告诉他此口口非口口,口口的真面目其实是——
“犯罪导师?”诸伏景光无糖白面馒头尖叫,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安安:“嗯嗯。”
当然是你啦,她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名牌导师。
诸伏景光双手捂脸,深呼吸。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他的一世英名……
生前身后名都是虚妄,不必在意,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完全没有破防。
“我……”诸伏景光欲言又止,他就算不和殉职的同事埋在一起,也不至于被埋在酒厂的公墓里吧!罪不至此!
不对,酒厂没有公墓,组织员工折损率过高保险都不理赔,墓地不在员工福利里。
天呐,他到底入职了怎样一家黑心公司,公安卧底为了正义真的牺牲了太多!
苏格兰导师陷入自闭。
导师为何一副大受打击的社畜模样?安安不解。
她代入自己想了想,明白了。
一介社畜,被社会磋磨了一生,终于能离开这个氧化的腐朽世界,在死亡的怀抱中长眠,过上只需要下葬不需要打工的安逸生活。
突然有一天,他像一根无辜被牵连的胡萝卜,被人薅着叶子拔起来。
醒醒,你要上班了(恶魔低语)。
什么,你说你已经入土了?笑死,你以为入土就可以不加班吗,这个班你就算死了也要给我诈尸起来上!
何等霸道不讲理的世道,苏格兰导师甚至再也领不到属于他的五险一金——安安自己都没有五险一金,她是不会给导师发工资的。
安安:对不起,我要白嫖。
这样一想,苏格兰导师的自闭着实情有可原,她要体谅。
“因为苏格兰导师你是唯一五星友好度的导师,我才选了你。”
安安略感后悔地说:“若是早知道你不想回到尘世,其实我咬咬牙也可以跟随其他导师学习的。”
这种事总要你情我愿才好。
“比如志村团藏导师,鬼舞辻无惨导师,真人导师——真人导师虽然长得很别致,但看起来还挺亲切呢,说不定是治愈系。”
她每说一个名字,对应的导师简介便浮现在诸伏景光脑海中。
【我尊敬的犯罪导师】没有骗人,它真的有很认真地把各个片场为祸四方、群起攻之、罪不容诛的犯罪导师搜罗起来让宿主挑选。
每个人选都让公安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没有不情愿。”诸伏景光当机立断地说。
“你已经有我了,不要再去看别人,好吗?”
他用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凝视安安。
没有技巧,全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的感情。
安安被唬得一愣一愣,上下点头。
这么严肃,难道犯罪导师也有发期刊要一作署名的需求吗?
希望是比较好写的选题,如果让她写《论爆破警视厅的一百零八种方案》《米花町犯罪率与死神崇拜之间的联系》等选题,安安会非常苦手。
参考文献该从哪儿找呢,警视厅内网?
思考间,犯安听见匆匆的脚步声。
是剧组里的人,他们听见枪声赶过来了。
诸伏景光一把握住她的小臂,急促地说:“我暂时不能露面,你有没有办法……”
他直觉她有能把他藏起来的方法。
黑发少女反握住诸伏景光的手,发动异能。
背着贝斯包的年轻男人眨眼间消失不见,松坂导演冲过拐角,慌张地问:“我听见了好大的枪声,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导演不问犯安不说,导演一问犯安惊讶,“这不是松坂导演你选的地址吗?”
松坂导演被迎头质问,他拼命回忆他之前找情报贩子提出的甲方要求:位于郊区,地点隐蔽,环境阴森,方便抛尸,酒厂内留有多处犯罪痕迹……
每想起一条,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松坂导演:我知道折原临也专业,但他也太专业了吧!
犯罪集团的秘密基地旧址说给就给,这对吗?
折原临也:你就说这钱花得值不值吧。
太值了,松坂导演两眼发直。
他战战兢兢走过一楼大厅,地砖上的弹孔清晰可见,枪林弹雨留下的痕迹,越看越心惊肉跳,全剧组迫不及待想上大巴车回城区。
犯安走在松坂导演身边,目光掠过琴酒和伏特加曾站过的地方。
剧组里的人并不知道,倘若没有那阵枪声,子弹穿透的将不是大厅地砖,而是他们的脑壳。
一旦被琴酒和伏特加发现废弃酒厂里还有人在,所有人都要死。
“今天的拍摄片段必须全部删除。”她告诫松坂导演,“换地点重拍,绝不能被人发现我们来过这里。”
琴酒没有看见过他们的脸,他只会尝试去找神秘出现的狙击手。
他不可能在任何地方找到诸伏景光,安安把苏格兰藏进了她的异能空间——又名【导师观察室】。
白嫖使安安良心不安,现在没事了,虽然她不给工资没有五险一金,但她包住,这年头房租才是开支大头。
安安自己的租房都没有着落,导师已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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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安身之地,她,米花町尊师重道第一人。
镜头全部作废必须重拍的消息让松坂导演萎靡不振,他临时联系了场地,有气无力地重新开拍。
犯安戏份最少,依旧是全剧组最早杀青的演员,她顺顺利利一条过,拿着报酬快乐离开。
目送黑发少女远去,松坂导演带着其他演员继续拍摄剩下的戏份。
他新找的场地也很还原剧本,道具组搭建了一片极具年代气息和荒芜感的废弃酒厂场景,几位主演都很入戏,拍得有模有样。
“咔!今天就到这里。”
因为是投资不多的小网剧,又是他个人的灵感大作,松坂导演兼任剪辑,一回酒店他便坐在电脑前剪片子。
“很顺利,足够剪出两集的分量。”松坂导演先粗略剪辑了一遍,看看效果。
他深谙留存观众的手段,把剧本的小高.潮安排得很前面,正是恶灵背后袭击、勒死男二号的剧情。
这段剧情拍了两遍,都是一次过。
黑色长发垂落胸口的少女借着黑暗悄无声息出现,鞋尖贴在男二号脚后跟,她抬眸,漆黑的瞳孔盯着镜头,嘴唇如沾染鲜血般红得亮眼。
勒住男人脖颈的手臂在黑暗中看起来白皙柔软,力道却大得出奇,男二号脸上的痛苦与窒息绝不是演技。
手臂下的猎物渐渐不动了,黑发少女松开手,任由他重重砸在地上,她拎起男人的双腿,拖回自己的巢穴。
松坂导演参与了拍摄的每一帧,他非常清楚,男二号是被徒手拖走的。
没有用上任何辅助,犯安轻轻松松完成了恶灵的狩猎,她拖行比她高一个头的成年男人就像拖行一条死狗那样简单。
松坂导演把这一段看了一遍又一遍,难以掩饰他的欣赏。
“真是天生该吃这碗饭。”他着迷地说。
看着看着,松坂导演搓了搓手,点开一个未命名视频。
犯安让他删掉在废弃酒厂拍摄的片段,松坂导演当着她的面删除,其实他偷偷留了备份。
“只是当个纪念。”松坂导演自我辩解,“没事的。”
都已经重拍过了,他肯定不会把废弃片段剪进去,场景会穿帮。
嗡嗡嗡,松坂导演手机震动,他接通电话:“喂?”
“预告片?噢噢,我马上剪,放心,肯定把精华都剪进去,把观众骗进来杀,桀桀桀。”
预告片短而精,松坂导演打算剪主角团进入废弃酒厂,惊动恶灵,恶灵杀人这一段,镜头在黑发少女漆黑的瞳孔中定格。
想好思路,松坂导演正准备关掉未命名文件开始干活,鼠标停在右上角,他犹豫了。
“我还是更喜欢第一版。”他喃喃自语,内心纠结。
虽然演员的演技并无不同,但自打知道废弃酒厂是实打实的犯罪集团秘密据点,他们一行人差点死在那里,松坂导演顿时觉得在废弃酒厂拍摄的画面非常有氛围感!
搭建出来的场地终究是假的,没有浸染真正的罪恶气息,不是他追求的艺术。
“我已经听她的话换场地拍摄了。”松坂导演自言自语,“删掉多可惜,如果只是剪在预告片里……”
十几秒而已,没事的吧?
哪就那么巧正好被犯罪集团的成员看见呢。
越想,他的内心越像猫爪抓挠一样难耐。
鼠标从右上角移开,拉动进度条。
一段时间过去,压缩好的文件开始上传。
几秒后,标题名为【松坂导演新作《漆黑中的恶灵》预告片抢先看!】的视频在网站发布。
8. 嫌疑人登场第八天
犯安在数钱。
她蹲在路边来来回回数了三遍,巡逻的警察来来回回路过她三次,终于,她站了起来。
巡逻警察:嫌疑人进入战斗姿势,她要做什么?(握紧警棍)
黑发少女眼眸漆黑,抬头直勾勾盯向她的目的地——
米花不动产!
“你好。”犯安的阴影笼罩住柜台后的中介,衬得中介无比渺小,她缓缓开口。
“你好,我要租房。”
犯安面前,中介报警报到一半的手缩回来;她身后,巡逻警察举到一半的警棍收回去,安安一前一后传来两阵尴尬的咳嗽声。
“流感吗?”她担心地说,“感冒还要坚持工作,大城市的生活真的好不容易。”
“咳咳,客人说笑了。”中介找回自己的专业素养,“欢迎光临米花不动产,全米花町的房源我们尽在掌握,您想租一套怎样的房子?”
安安秒答:“便宜的。”
租金一定要低,环境只要比桥洞稍微好一点就行,她生命力超顽强。
“客人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让客人睡桥洞呢?”中介露出不赞成的表情,“低预算怎么了,低预算也能住高级公寓。”
安安:尊嘟假嘟?
中介:尊嘟尊嘟。
“这些都是高级公寓,租金仅在3万日元左右。”中介拿起厚厚一沓房源资料,一一介绍。
“这套,房租仅3.2万日元,房间朝南,采光极好,房龄5年,卫浴干湿分离,房东非常好说话,不必支付押金和礼金。”
“这套价格更实惠,仅2.8万日元,商圈地段,学区房,同样不需要支付押金,拎包入住。”
“还有这套,2.6万日元……”
中介拿出的房源一套比一套实惠,让犯安不禁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喋喋不休的介绍停顿了一瞬,中介搓了搓手,掏出一张免责协议书。
“在免责协议书上签字就行。”中介憨厚地说,“我司承诺将房屋低价出租给您,您承诺未来不管在租房期间遭遇什么意外都不得起诉我们。”
“意外种类包括但不限于:睡觉时嗅到床底传来的尸臭味、清洗浴室时在下水口发现黏连血块的皮肉、地板缝里的血迹擦不干净、在抽屉找到牙齿指甲等前任租户遗留的小物件等。”
“如果以上意外您都能接受,也提前买好了意外身亡险,请在免责协议书上签字,我们立刻看房。”
安安没有买保险。
不是她没有危机意识,可米花町的保险真的太贵了,而且条件极其严苛。
比如房屋险,保险公司明确表示“房屋被炸弹炸毁”不属于理赔范围,销售据理力争:“米花町的房子从建造开始就是为了被炸掉的,它们命中注定有此劫!肯在米花町开保险公司我司已仁至义尽,非要我们破产不可吗?好狠的心!”
至于意外身亡险,绝大多数保险公司销售一听你的户籍在米花町,当场夺门而逃,跳进东京湾连夜游回公司。
只有铃木集团、赤司财阀和迹部集团名下的保险公司肯为米花町居民提供意外身亡险的保险服务。
前者是因为铃木家大小姐生活在米花町,后两者,可能只是单纯的有钱。
任性的有钱人.jpg
如果有得选,安安也不想住凶宅,她只看了一眼干净房源的资料,立刻被烫了眼睛。
房租15万,房龄20年,木制房,总面积只有4张半榻榻米大小,房间内多处发霉,没有浴室和厕所,必须交三个月押金和三个月礼金。
中介:“别小瞧这套房,它可是非常抢手的,手慢无。”
中介话音未落,旁边一位来租房的米花町居民直接把厚厚一沓钞票拍在柜台上:“少废话,这套房我租了。”
双方速速签约,速速交接钥匙,犯安眼睁睁看着中介得意洋洋地在超绝稀有干净房源上贴上“已出租”的标识。
他摇头晃脑地教育安安:“我说什么来着。哪里贵了?这么多年干净房源一直是这个价格好吧,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我们米花町中介很难的。反思一下自己,想想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唉,现在的年轻人。”
女孩子没有接话,她注视着租客离开的背影,鼻尖动了动。
“新鲜的血腥味。”
中介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听清也没关系,柜台上的收音机忠实播报米花町房市大小事。
“最新消息,半小时前立案的商场厕所杀人案已被路过的侦探侦破,嫌疑人在新租的房子里被抓,他将死者的部分躯体藏在榻榻米下,警方人赃俱获。”
“据嫌疑人交代,他租住的房屋是一处干净的房源。令人悲伤的事再一次发生了,米花町凶宅数量持续上涨,被嫌疑人染指过的房源将迎来史诗级大降价……”
另一位中介接到电话,走过来,把15万租金的已出租房源信息丢进碎纸机,换上一张新的。
犯安低头一看:15万租金前面添了个零。
现在仅售0.15万日元。
她同情地拍了拍心如死灰的中介肩膀:“别太伤心,干净的房源还会有的。”
中介:不会有了呜呜,米花町房价上涨一定是死神的阴谋呜呜呜。
在中介的啜泣声中,安安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
“安安表妹!”令人熟悉的乡音让她倍感亲切,“老妈告诉我你来米花町打拼了,是真的吗?”
是犯泽表哥!
安安独自来米花町打拼正是为了减轻表哥一家的负担,她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她可以养活自己。
“不用担心我。”安安乐观地说,“我的新工作干得还不错,现在正在找房子。”
电话里表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活泼轻快,犯泽先生不禁回忆起在老家和安安表妹一起嬉戏玩耍的快乐时光。
老家的天是蓝的,犯罪率是低的,大街上是不会随随便便死人的,追着他到处跑的可爱表妹手里是拿着刀的……
即使刚刚结束在屠宰场勤工俭学的工作也会立刻陪表哥一起玩,他们家安安正是这样体贴的好孩子啊。
一听安安表妹在找房子,犯泽先生想到自己当初来米花町的艰难租房史,他那时也手头局促,租不起干净的房源,又不敢住恐怖的凶宅。
“有一个办法,既能享受到凶宅的低价,又不用独自面对凶宅的恶煞。”犯安得到表哥的建议,“要不要考虑一下,和人合租?”
合租?
安安陷入沉思。
她的左耳贴着手机,表哥说:“合租很好的,万一你想做点什么,室友可以为你做不在场证明,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嫁祸给室友……”
她的右耳对着收音机,广播说:“因合租产生矛盾谋杀室友一直是米花町作案动机排行榜前十的大热门……”
左耳和右耳都很有道理,安安决定再听听第三方意见。
她询问住在导师观察室的犯罪导师:“苏格兰导师,你怎么看?”
诸伏景光:“啊?”
安安给他开放了一部分视野,他得以在异能空间知晓米花町如今的房价和房源现状,对此诸伏景光只想问:
他到底死了几年?
他怎么记得他活着的时候米花町住房情况还挺正常的呢。
落后于时代的犯罪导师无法给出确切的建议,安安决定听表哥的话。
只是合租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吧?
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安安选好一栋合租房,搬着行李住了进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很累了,诸伏景光很想和女孩子好好谈谈,获取一些情报,但还是体贴地让她先休息。
他:“等安顿好之后再谈也来得及。”
此时的诸伏景光并不知道,他立下了怎样一个flag。
第二天,好好睡了一觉的犯安饥肠辘辘地醒来。
她揉着眼睛洗漱,边打呵欠边走进合租房的厨房,准备给自己做早餐。
“喝皮蛋瘦肉粥吧。”安安记得她昨晚把行李箱里从老家带来的鲜肉放进了公用的冰箱。
合租房提供餐具,女孩子用专业的眼光挑出一把最锋利的菜刀,熟练地掂了掂,走到冰箱前。
她拉开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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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惊恐地瞪视她。
昨天仅有一面之缘的室友蜷缩在冰箱里眼珠外凸地瞪视她。
犯安和面容青黑的室友面面相觑,她抬起手,伸到室友的鼻孔下。
哇,完全没有呼吸呢。
“打扰了。”合租房的大门被打开,中介拿着合同进来,“犯安小姐,昨天试住得怎么样?说好今天签合同——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犯安拿着菜刀追了出去:“等一下,我是无辜的!”
中介逃跑中抽空回头,看见锋利反光的菜刀,眼泪喷射出来:“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涨中介费的,饶了我吧!”
犯安:“我说中介费怎么那么高!穷鬼的钱你也骗,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站住!”
“合租房冰箱藏尸事件!嫌疑人安某于本日早晨发现室友尸体,案发时安某手持菜刀,警方在菜刀上检测到死者的DNA,目击证人中介先生一口咬定是嫌疑人安某所为。安某情绪激动,似乎与中介有财产上的纠纷,这会是她的作案动机吗?毛利老师,您的推理是什么?”
毛利名侦探睡着了,毛利名侦探又一次用神秘的腹语说出精彩的推理,还嫌疑人安某一个清白。
从警局出来,犯安拖着行李,再一次来到米花不动产。
她换了一个合租房,再次入住。
第二天。
“合租房杂物间自杀事件!嫌疑人安某于今日中午在合租房的杂物间内发现室友尸体,尸体呈自杀状态。然而死者男友坚称死者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们昨天还在讨论婚期,一天之后人就没了……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害了她!’住在死者隔壁的安某或成最大嫌疑人。真相究竟是什么呢,有请毛利侦探!”
再一次从警局出来,犯安拖着行李,第三次踏入米花不动产。
她又换了一个合租房,第二天……
没有第二天,入住当晚,拿着洗漱用品的犯安在公共浴室的浴缸里发现一具溺亡的室友尸体。
她心平气和地拨通目暮警官的电话:“你好,我是嫌疑人安某。”
安安很平静,她距离崩溃还很远,她还能继续搬家。
米花不动产不行,中介真的崩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拦住犯安:“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这里已经没有适合安安的房源了,她思考:“要换一家中介吗?”
诸伏景光不忍心告诉她,她恐怕已经被全米花町的房屋中介拉黑了。
他能理解中介的心态崩溃,其实他的心态也有点不稳,诸伏景光本想在女孩子安顿下来之后和她好好谈谈,谁能料想她根本没有安顿的时候。
诸伏景光: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名字改改风水吗?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诸伏景光本来不打算说的,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安安从苏格兰导师口中得到一个地址。
“应该是干净的房源,价格也很实惠。”诸伏景光斟酌说辞,言语中带着些不确定。
女孩子不太防备他,诸伏景光得以知晓现在的时间。
距离他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四年,多少事物是人非,就算是最熟悉的好友或许也变了模样。
不管怎么说,即使他期望落空,至少女孩子能得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必再继续奔波。
米花町五丁目29号的木马公寓迎来一位新住户。
公寓管理员做好登记,把钥匙交给新住户,办理完入住后也到了他的下班时间。
“好久没有新来的住户了,毕竟我们公寓没和中介签合同,只有熟人介绍才知道这里。”管理员自言自语,“新来的犯安小姐,是哪位介绍过来的呢?”
不知道,这是住户隐私,他可不能因为八卦丢掉工作。
公寓管理员把小小的疑问甩到脑后,他迫不及待想下班回家,脚步匆匆。
匆匆而行的管理员与一辆白色马自达擦肩而过,马自达RX-7径直驶入木马公寓的停车场,停进车位。
车门打开,金发黑皮的青年抬头看了眼公寓,准确找到属于他的门牌号。
结束一天的工作,安室透回到现居的公寓。
9. 嫌疑人登场第九天
家,打工人心灵的港湾。
即使是身兼数职的打工皇帝,也难免在回家的时候松懈下来。
木马公寓是米花町难得的邻里友好型公寓,不仅没有一间凶宅,连小偷小摸的案件都从未发生过,公寓住户都感叹自己运气好。
住户们不知道,因某种奇异的直觉而避开木马公寓的犯罪分子才是真的运气好,安室透一点儿也不介意深夜加班,熬夜写报告令人心情烦躁,他很愿意活动筋骨。
“听毛利老师说,他连续三天被请去侦破合租房室友杀人案,神奇的是,三起案件的嫌疑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公寓电梯门合拢,安室透抬手扯松领带,放松之余回忆起毛利小五郎在波洛咖啡厅用餐时闲聊的内容。
安室透只听了个开头就被新进店的客人叫去点单,咖啡厅生意太好,等他忙完,毛利小五郎已经结束了话题,改为大谈特谈冲野洋子小姐的新专辑。
安室透没能从毛利小五郎口中得到三起案件嫌疑人的名字,让他有些惦记。
虽然只是嫌疑人并非真凶,也被名侦探证明了清白,但这种仿佛被诅咒了一样的可疑体质莫名让安室透有点耳熟。
他是不是看过这一集?
连续三次租房都遭遇室友的惨死,这位嫌疑人恐怕已经上了中介的黑名单,日后很难再租到心仪的房子了。
中介才不管你是不是真凶:退一万步说,每天醒来都发现室友横尸遍野,客人你当真没有一点责任吗?(振声)
安室透认为没有,如果有责任,第一个要为米花町犯罪率负责的当属毛利侦探事务所。
人家只是单纯的倒霉而已,也是受害者,怎么可以搞受害者有罪论呢。
希望她已经顺利安顿下来了,安室透为倒霉的陌生人献上祝福。
他站在家门前,掏出钥匙。
咔哒。
安室透左手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门从里面被推开。
这间房子被租出去了吗?他记得昨天还是空着的。
安室透侧过头,友好地和新邻居打招呼:“你好。”
右手拎着一把染血菜刀,左手提着血淋淋黑色垃圾袋的少女抬头,她的脸颊上沾着喷溅状的血迹:“你好。”
一瞬间,“合租房室友杀人案”、“三个案件同个嫌疑人”、“每天醒来都发现室友横尸遍野,嫌疑人当真没有一点责任吗?”的声音画面在安室透脑海中疯狂闪回,警笛声响彻颅骨。
在下意识掏出手铐把嫌疑人就地正法之前,安室透的厨艺素养救了他。
“脸上沾到血了。”金发青年抬手在脸颊边示意,用理解的语气说,“处理鸡鸭的时候确实容易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刚刚在砧板上宰杀活鸡的安安听见提醒,用袖子蹭了蹭脸颊:“干净了吗?”
安室透:完全没有,血渍被蹭花之后更像杀人狂了。
高情商让他缄口不语,只一味微笑点头。
安室透认出了眼前的黑发少女,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的她也是作为犯罪嫌疑人出现在他面前,犯安小姐真是一位不忘初心的奇女子。
安安也认出了波洛咖啡厅的金发服务生,她十分惊讶:“好巧,安室先生也住在这里吗?波洛咖啡厅服务员工资这么高?”
听说大城市人工费很贵,可能确实服务员的工资就是这么高吧,住得起高级公寓。
犯安说服了自己,因为她目前还没有见过安室透的马自达RX-7,否则她一定会举报波洛咖啡厅涉嫌非法洗钱:你的车辆配置已经完全超过了你的收入水平,师傅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还有别的兼职。”安室透含有暗示意味地解释,“如果犯安小姐在别的地方见到我,不用惊讶。”
黑发少女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他隐藏在衬衫下的胸肌和腹肌、西装裤衬出的长腿。
女孩子后退一步,冷静地说:“好的,我一定守口如瓶。”
安室透:“……”
安室透:“我指的是我的侦探兼职,你可能在案发现场见到我。”
把你脑子里的牛郎店删掉,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
“感到惊讶的人是我才对。”安室透拿回话题的主导权,“犯安小姐是通过中介租到这儿的吗?”
犯安诚实摇头:“中介把我拉黑了。”
安室透足以确定,三起合租房室友杀人案的头号嫌疑人正在他面前。
嫌疑人安某第四次租房终于没再继续祸祸室友,改为祸祸邻居。
“能租到这里,确实有人介绍。”
安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和安室透还没有熟到能透露异能力的程度。
“对了。”女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合十拜托道,“安室先生家里有料酒吗?可以借我一点儿么?”
“当然可以。”安室透答应得很快,他委婉地说,“即使你不拿刀对准我,我也会借的。”
安安迅速把菜刀藏到身后,假装无事发生。
她得到好心邻居的馈赠,丢完垃圾后回到公寓。
女孩子关上门,系着围裙的猫眼青年从厨房走出来,接过她手中的料酒。
“食材已经处理好了。”诸伏景光温和地说,“晚饭我来做吧。”
安安想起来了,她挑选导师时许的愿望是“上能扛狙下能做饭,像妈妈一样温柔慈爱的亚撒西导师”。
异能诚不欺她,不愧是她亲生的异能。
“好呀好呀。”安安开开心心地说,“我不太擅长调味和料理蔬果,但我很擅长处理活物。”
“无论是杀活鸡活鸭,开膛破肚还是剐鳞抽筋,尽管交给我吧。”
有时候诸伏景光觉得,或许犯安换个名字改改风水能摆脱她嫌疑人安某的身份。
有时候他又觉得,没救了。
彻底没救了。
“我记得你出门前脸上的血迹还是溅射状。”诸伏景光一言难尽,“为什么回来一趟变成了花猫脸?”
恐怖程度直线飙升,真亏她能从邻居手里顺利借到料酒,而不是迎来邻居的报警电话。
“咦?”安安努力擦脸,“安室先生没提醒我呀。他看起来很镇定,应该不会偷偷报警。”
她已经连续三天进局子了,安室先生你就让让她吧。
低头擦脸的女孩子没有注意到诸伏景光一瞬间加深的呼吸。
zero!诸伏景光用力握拳,指甲陷入掌心。
一墙之隔,仅仅一墙之隔。
把花猫脸擦干净的黑发少女仰起头,比墨色更深的瞳孔映出诸伏景光的脸。
苏格兰被惊醒似的反应过来,他对她笑笑。
“吃不吃苹果?”诸伏景光温声问,“给你削一个。”
“要吃。”女孩子振臂欢呼,她得到一个圆圆的脆甜苹果,捧在掌心小口小口地啃。
像花栗鼠一样,实在是很可爱。看她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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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的样子,诸伏景光绷紧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
他还不能去找zero。
将他带回人间的力量并不由诸伏景光掌握,异能是为服务它的主人而存在的。
大概是觉得让尊敬的导师一直呆在异能空间不太友好,安安搬进公寓后便把诸伏景光放了出来。
之后她带着厨余垃圾出门,房门也并没有反锁。
诸伏景光盯着那扇虚掩的门,知道自己出不去。
他听不见门外的声音,看不见门缝外的光亮。
安安的手机留在客厅茶几上,诸伏景光拿起来,不出意料地看见“无信号”的标识。
无形的桎梏锁住四方天地,在主人不知道的地方,异能牢牢看守着她的所有物。
“我回来啦。”黑发少女轻快地推开门,显摆她打猎回来的料酒。
在她推门而入的刹那,无形的压迫感烟消云散,异能温顺地为主人让路,一脉乖觉。
这就是异能者,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人。
不能轻举妄动,诸伏景光告诉自己。
他对安安的了解太少,安安对他也是,他们的相处十分友好,但并没有真正交付信任,异能对他限制重重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
责任在他,毕竟女孩子其实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她过往的履历非常清白,但诸伏景光背负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就像现在,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安安一边腮帮鼓鼓地吃饭一边问:“苏格兰导师,你的名字为什么是苏格兰?你是大不列颠人吗?”
诸伏景光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他要解释苏格兰的全称是苏格兰威士忌,就必须要进一步说明他为什么给自己取了个酒名,解释这是酒厂独特的职场文化,不是因为他是个酒鬼。
普通群众安安肯定又要问了:酒厂是什么?
诸伏景光难道要告诉她:酒厂是一个邪恶的跨国犯罪集团,前几天你希望我帮忙解决的银发男模哥和墨镜保镖哥其实是我的前同事。
再进一步,还有他公安卧底的身份,这是可以说的吗?
保密法的定义是即使死了也要继续保密,即使死了又活依然要继续保密。
猫眼青年脸上的犹豫和纠结,安安能看出来。
苏格兰导师身上真的有很多秘密,她严肃地想,竟然连问他的国籍他都支支吾吾不敢说,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百零八国混血杰克苏?
失敬,失敬。
安安是个体贴人,她贴心地转换话题:“国籍我不问了,我可以叫你格兰吗?你也可以叫我安安。”
诸伏景光:“……格兰是什么?”
犯安:“你不是姓苏,名格兰吗?”就像她姓犯名安一样。
她恍然大悟:“抱歉,我弄错了——原来你姓苏格,名兰,我可以叫你小兰吗?好秀气的名字,像女孩子一样可爱。”
“阿嚏!”毛利侦探事务所二楼,毛利兰狠狠打了个喷嚏。
江户川柯南:“小兰姐姐,你感冒了吗?”
小兰姐姐没有感冒,她只是像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一样,被人不问自取拿走了名字。
诸伏景光在心里默念:保密法是最重要的,一切都要为保密法服务……去他的保密法!
“不,那不是我的名字。”诸伏景光犹豫一会儿,轻声说。
“景。”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景。”
10. 嫌疑人登场第十天
疑似一百零八国混血杰克苏的苏格兰导师真名叫“景”。
异能让安安知道他没有说谎,女孩子弯了弯眼眸,笑容中更添一分真心实意的友善。
交换姓名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算正式认识。
“公寓正好有两个卧室,我们一人住一间。”安安规划房间。
她多少摸索出自己的异能使用方式,犯安可以随时随地让导师回到异能空间【导师观察室】,没有她的许可,诸伏景光接触不到外界。
不过安安也不是什么魔鬼,导师观察室房间小小的,住在里面像在坐牢,不符合好孩子安安尊师重道的优良品格。
“景住客卧可以吗?”安安双手托腮,“虽然在外人看来我们好似拿着未婚同居的非法剧本,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是清白的师生关系,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诸伏景光:“……”
他本来是不在意的,被她一说怎么哪哪都怪起来。
一想到降谷零距离他们只有一堵墙的距离,更是怪上加怪。
这算什么,公安眼皮底下公然违法乱纪?警校生知法犯法?
如果有人报警,公安出警速度或成史上之最。
警校优秀毕业生诸伏景光将喜提现行犯笔录,至于嫌疑人安某,她的笔录早在警视厅单独成册。
安某:吾立于不败之地.jpg
晚饭后,诸伏景光在厨房洗碗,安安在客厅把报纸翻得哗哗响,她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发出“嗯嗯嗯好好好”的声音,一边拿笔在报纸上做记号。
“你在做什么呢?”诸伏景光擦干手上的水珠,目光落在报纸上。
“找兼职。”安安挂断电话,和导师分享她应聘的成果,“大城市生活成本太高了,公寓租金也好贵,没有演员工作的时候我得多做点兼职才行。”
勤工俭学十八年的安安一向自立自强,租房耽误了太多时间,她一刻都不想继续等待,她现在就要出门兼职。
“再怎么急切也要等到明天。”诸伏景光劝阻道,“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犯安:“可兼职要求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十二点之后。”
诸伏景光:“???”
你找的是正经兼职吗?
当然是,犯安在米花日报上找的兼职,怎么会不正经呢。
“我目前看中了三份工作。”女孩子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份,简单的接应工作,日薪3w,夜间上岗。具备基础的枪械知识,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的人优先录取。”
“第二份,普通的安装工作,日薪5w,不介意强光高噪音、无心脏疾病者速来,不知正义为何物的人大欢迎。”
“第三份,轻松的散步工作,日薪7w,要求打扮成雇主的样子在市区游荡,最好能被摄像头拍到正脸,有表演经验者加钱。”
犯安联络过了,三份兼职的雇主都很看好她,积极争取被安安选中,谁敢说她不是打工天才?快夸她快夸她。
“我该选哪一份工作呢?”真是甜蜜的烦恼,“好纠结。”
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诸伏景光不懂,为什么一个清清白白没有犯罪史的女孩子觉醒的异能会叫“我尊敬的犯罪导师”,匹配机制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今,诸伏景光大彻大悟。
天作之合!她和她的异能简直是天打雷劈般般配的一对!
谁敢棒打鸳鸯,诸伏景光第一个不同意。
犯安来米花町时日尚短,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出门做兼职而已,苏格兰导师执意要跟她一起去,不惜主动回到导师观察室坐牢。
“出现任何意外,第一时间召唤我,好吗?”诸伏景光再三叮嘱。
安安:“好的妈妈。”
没想到双亲去世多年后她还能重获母爱,她滴好妈妈。
“我在电视上时常看到小偷趁屋主不在家进屋盗窃的法制新闻,专家说贵重物品一定要随身携带。”
兼职前要做出门准备,犯安一边告诉诸伏景光得听专家的话,一边把家里的剔骨刀、菜刀、水果刀、削皮刀和指甲刀一件件塞进怀里。
诸伏景光:“……这些就是你的贵重物品?”
“还有你。”安安说,“都带上了。”
留给小偷的发挥空间只剩下换洗衣物和滚轮永远也修不好的旧行李箱。
犯安关上房门,走进米花町的夜晚。
米花町的夜晚风凉飕飕的,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的通缉令被风刮下来,打着旋儿吹到女孩子脚边。
即使在小县城也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卷帘门紧锁,挂上打烊标识:
【亲爱的客人,本连锁企业在米花町的分店仅在白天营业,请您悉知。PS.不是地域歧视,给店长留条生路吧!】
“便利店居然不营业。”安安失望,“我还想顺路买些打折便当囤起来呢。”
手头拮据,她要开源节流两手抓。
诸伏景光见缝插针地劝她:“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怎么没有人,安安的雇主不是人吗?
她的雇主可是愿意出7万全款带妆造和服装,只要求安安在街区轻松地散步顺便在摄像头中留下一些照片的慈善大善人。
——是的,犯安最终选择了第三份兼职,无他,钞能力秒了一切。
犯安顺利在接头地点和雇主碰头,雇主把全款连同一套常服和一张假皮面具递给她:“你穿这个。”
雇主从怀里掏出一条黑丝袜,剪破两个孔套上脑袋上:“我穿这个。”
“记得要在摄像头前留下正面照。”雇主细细叮嘱,“我花大价钱定制的假皮面具,不多拍两张就亏了。”
吩咐完后,雇主爬上一辆面包车,招呼道:“走了小的们,白天在珠宝店踩过的点没忘吧?上!”
面包车扬长而去,扬起的车尾气吹起安安的头发。
她陷入沉思。
“我是不是被人骗来给犯罪分子做不在场证明了?”犯安询问她尊敬的苏格兰导师。
诸伏景光:你终于发现了?
太好了,孩子还有救,诸伏景光非常欣慰:“马上报警,然后我们回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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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导师归心似箭。
“可是我收了人家全款。”犯安摇头,“远在天国的双亲从小教导我,人要有契约精神,不可以出尔反尔。”
她答应顶着雇主的脸在摄像头里多留下几张照片,就一定得好好拍。
犯安抖开报纸,报纸上画圈的全是工作时间在深夜十二点之后的兼职。
“我对米花町已经有了充足的了解。”她信誓旦旦对诸伏景光说,“我会让雇主知道,7万全款我拿得一点都不亏心。”
犯安的雇主对这段对话一无所知,劫匪抢完珠宝店满载而归,向手下吹嘘:“花小钱消大灾,不在场证明这不就有了?回家把头上的黑丝一脱,又是清清白白一位大良民。”
劫匪回到家,扯下脑袋上的破洞黑丝袜,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劫匪醒来,人已经到了警局。
“冤枉你?”警察甩出一沓照片,“你自己看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照片如巴掌大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劫匪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警察干脆用幻灯片一张张播放。
第一张,顶着劫匪脸的人蹲在下水道旁边,和井盖背面滴滴亮红光的炸弹合影。
第二张,两伙人械斗的街头,劫匪在血肉横飞的背景中比耶。
第三张……第四张……
警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罪大恶极之人!一晚上竟然参与了足足二十七起犯罪,罪孽滔天!”
“不仅参加犯罪,还故意留下照片作为罪证,甚至恶意打电话自己举报自己挑衅警方,保底无期徒刑!”
劫匪:呆滞.jpg
警察本以为劫匪在如山铁证下会自觉认罪,没想到犯罪分子十分顽固,趁警察不注意掏出藏在裤兜里的手机疯了似的给人打电话,反反复复只问一句话:
“我的刑期突然增加你有什么头绪吗?!你有什么头绪吗?!”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欠费……”
诸伏景光:“电话欠费没关系吗?”
犯安:“没事,真有要紧事非找我不可的人会主动帮我充话费。”
每天一个省钱小技巧,get√
为了凭良心赚到雇主的7万元,安安辛辛苦苦奔波了一个夜晚,她一整晚都没回公寓。
凌晨三点半,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木马公寓楼下。
“大哥,我到了。”
伏特加给琴酒发完消息,再一次点开手机上的视频。
标题名为【松坂导演新作《漆黑中的恶灵》预告片抢先看!】的视频开始播放。
女主角出现,男主角出现,女二号出现,男二号出现……
演员们的脸透过墨镜被伏特加尽收眼底,每个人的脸上都划上血红色的叉,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青黑色。
视频进入尾声,伏特加按下暂停键。
屏幕上,黑发黑瞳的少女透过镜头与观众对视。
伏特加清点手中枪的子弹,确认无误,他压低帽檐,走进公寓。
片刻后,伏特加在一扇房门前站定,抬手敲门。
“叩叩。”
11. 嫌疑人登场第十一天
“叩叩。”
“叩叩叩!砰砰砰!”
夜半的敲门声逐渐变成砸门声,一下又一下回荡在漆黑的走廊上。
门后鸦雀无声,声音仿佛被黑洞吞噬,传不进屋主人的耳朵里。
伏特加停下敲疼的手,墨镜后睿智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般情况下,人不会睡得这么死。
可这里是米花町,大名鼎鼎的犯罪都市,不可以用常理来揣摩。
伏特加拥有丰富的上门灭口经验,过往的经验告诉他,门后的目标可能正处于以下状态:误食过量安眠药后的活人微死态or鲜血染红地板的死人微活态。
“胆子不小,竟敢和我抢人头。”伏特加沉下脸,黑衣组织高层的气场不怒自威。
灭口可是琴酒大哥交给他的任务,是大哥对他浓浓的信赖之情,是伏特加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个司机的有力证据!
就算目标已经死了,他高低也要补两枪,不然哪有脸找大哥领加班补贴。
伏特加把枪放回怀里,掏出一根小铁丝。
他蹲在门锁前捣鼓捣鼓,半响后锁芯传来咔哒的声音,门被风吹开一条缝。
伏特加推门而入。
门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伏特加有种自己瞎了的错觉。
即便如此,心爱的墨镜依旧牢牢焊死在他脸上。
再黑暗的环境也不能让伏特加摘下墨镜,这是尊严的问题,他与墨镜共存亡。
伏特加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他顺着墙壁摸到灯具开关,啪地按下。
灯管里的钨丝闪烁两下,炸开一道火光,昙花一现后猝然熄灭。
此时,一条公寓管理员发来的“请尽快补交水电费”短信因安某手机欠费而石沉大海。
伏特加骂骂咧咧地打开手机手电筒。
他不怕打草惊蛇,敲门的声音那么大屋内都没有回应,目标要么丧失了生命体征,要么……
“躲起来了么?”伏特加嘴角勾勒起残忍的笑容,他掏出枪,“猫捉老鼠吗?有趣。”
伏特加是一个魁梧的男子,一个灵活的壮汉。
他在房间里反复横跳,一会儿沉臀深蹲检查餐桌底下,一会儿匍匐前进扫视沙发缝隙,上一秒猴子捞月掀开窗帘下一秒饿狼扑食拉开衣柜,在厕所和厨房杀个七进七出。
没有,到处都没有人,难道目标今晚不在家?
伏特加用力合上衣柜门,衣柜被大力撞得一晃,突然,伏特加猛地举起枪。
他听见了!有什么在地板上移动的声音!
速度很快,正在朝大门的方向狂奔!
“哪里跑?!”伏特加大喝一声,冲向门口。
他壮硕的身躯堵死玄关,那道声音竟丝毫不退,一头撞进伏特加怀里。
“啊!”
他的脚趾头被重重碾过,生理性的泪水从伏特加的眼角喷射出来。
“疼啊啊啊啊啊!”
透过糊满鼻涕眼泪的墨镜,伏特加这才发现:撞向他的不是人,是一只旧行李箱。
一只被主人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行李箱,经历岁月的洗礼,它的滚轮变得奇滑无比。
只要地板稍稍震动,它就比过年的猪还难抓。
伏特加大力开合衣柜门的动静惊动了行李箱,在这个主人不在家的夜晚,它嘎嘎乱杀。
伏特加跟随琴酒那么多年,遭遇了无数风风雨雨,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打不过一只行李箱。
这不是一般的箱子,它沉!非常沉!箱子里一半装满衣服,另一半塞满了主人为心爱的剔骨刀准备的磨刀石——精挑细选,矿洞采摘,又笨又重。
行李箱的重量堪比一头成年大猪,速度和灵活度更是和山里乱蹿的自由野猪不相上下。
这么多年,能驯服它的只有专业杀猪十八年的主人。
行李箱:今晚主人不在家~大爷,来玩啊~(媚眼)(玫瑰)(飞吻)
紧闭的公寓门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不成调的惨叫声,激烈无比。
……
早上七点,兼职一晚上的犯安回到公寓。
一晚跑了二十七个案发现场真是辛苦她了,女孩子一边打呵欠一边掏钥匙。
“等等。”诸伏景光突然出声。
导师观察室里,猫眼青年眉头紧锁:“小心,门锁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难道是入室抢劫?”安安瞌睡都醒了,“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连穷鬼的家都不放过。”
“幸好我听专家的话,贵重物品随身携带。”黑发少女庆幸不已,依次从怀里掏出她心爱的剔骨刀、菜刀、水果刀、削皮刀和指甲刀。
公寓里只有她的换洗衣物、磨刀石和一只旧行李箱。
安某:兀那贼子,休想在我身上回本!(冷笑.jpg)
犯安拉开门,一道沉沉的黑影朝她扑过来。
女孩子习以为常地一脚踢在黑影侧面,脚尖向内勾,右手快准狠地往下一摁。
过年的猪——旧行李箱在她手里安分下来。
“我的行李箱怎么在门口?”犯安不解,她拉开窗帘,让阳光照亮屋内。
诸伏景光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公寓里一片狼藉,椅子倒地,餐桌侧翻,仿佛有人在屋里激烈搏斗。
警校优秀毕业生面临从警后前所未见的推理难题:看现场情况,难道有两个抢劫犯?两人分赃不均内讧,于是大打出手?
问题在于,安安一贫如洗的家里到底有什么好分赃的?分赃厨房里那瓶没用完的料酒吗?
想到厨房里的料酒,诸伏景光想起借安安料酒的那个人。
奇怪,zero昨晚不在家吗?
安室透不在家。
醇厚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冰块叮啷,波本漫不经心地喝下一口,将酒杯轻轻搁在吧台上。
“新来的调酒师手艺如何?”贝尔摩德支着头,红唇饱含笑意。
“还不错。”波本配合地夸了一句,但完全没有喝第二口的意思。
空腹喝酒迟早会得胃溃疡,金发青年冷漠地想,何况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酒,是冰美式。
虽然波本每天只睡九十分钟,确实是个铁人,但这也不是酒厂凌晨两点把他薅过来通宵加班的理由。
在东京过美国时间的贝尔摩德一脸从容:所有人都加班等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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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没加班,现在是酒厂正常上班时间。
上班时间阴间一点儿怎么了,他们又不是阳角。
情报组的两人至少不用出外勤,不知过了多久,琴酒和伏特加姗姗来迟。
此二人组不愧是酒厂门面,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力根本无法从他们脸上离开。
“伏特加,你……”贝尔摩德面露惊讶,“你被人打了吗?”
墨镜壮汉一瘸一拐地走进酒吧,下半张脸青一块紫一块,唯有墨镜仍然牢牢焊死在他脸上。
波本合理怀疑,伏特加的墨镜镜片是防.弹玻璃。
“不……不是人打的。”伏特加讳莫如深,含糊地带过这个问题。
他绝对不会告诉除大哥以外的人真相!
就连告诉大哥真相都耗尽了伏特加的勇气,琴酒听完后厌蠢症犯了的表情深深伤害了伏特加脆弱的心灵。
他可能不太适合杀手的工作,伏特加怀念他的舒适区,他想回去开车。
伏特加被打或成酒厂今日最大新闻,两位情报工作者的注意力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公安卧底连今天要交的报告开头都拟好了:震惊,伏特加疑似失宠于琴酒!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无能的小弟和无用的同僚,黑衣组织正经干事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
“今晚除了伏特加手里有个目标逃脱,其他该灭口的人都解决掉了。”
琴酒冰冷的目光看向贝尔摩德和波本:“你们的工作成果呢?”
听出琴酒话语中的威胁,波本神色如常,毫无惧色地开口:“一来就让看监控,要找什么人也不说清楚。”
金发青年不悦地说:“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这真的是组织的任务吗?还是你的私事?”
“同感。”贝尔摩德懒散地推开电脑,“熬夜可是皮肤的天敌。”
看来这两个人毫无成果,琴酒闷不做声地点了根烟,眉眼间难掩烦躁。
他让波本和贝尔摩德查的是废弃酒厂周围全地区的监控。
“你到底要找谁?”波本不动声色地问,“有没有更具指向性的线索?”
上一个让琴酒大动干戈的对象是赤井秀一,黑衣组织的Top Killer一向只对卧底如此上心。
琴酒咬着烟嘴,升腾的烟雾模糊了银发男人的表情,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一个狙击手。”
“狙击手?”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烟头被碾碎在酒杯里,猩红的火光滋滋熄灭,琴酒才开口。
“那人的枪法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黑色风衣里,银发男人的肩膀上缠绕一层又一层绷带,绷带下被贯穿的血肉叫嚣着怒火与惊异。
琴酒用仿佛要把那个名字碾碎在牙齿间的力道念道:
“苏格兰威士忌。”
杯中的酒液剧烈晃荡,融化的冰块碰撞在一起。
冰凉的液体打湿波本的指腹,刺骨的凉意过后是灼热的痛楚。
“别开玩笑了,琴酒。”
金发青年表情转冷:“谁都知道,苏格兰四年前就死了。”
12.嫌疑人登场第十二天
警视厅大楼,一个神圣的地方。
在高层建筑物屡建屡炸、屡炸屡建的米花町,警视厅大楼顽强地屹立着,成为市民心中一道不可侵犯的风景线。
它与横滨港口黑手党的五座大楼并列打卡博主心中一生至少去一次的网红圣地,不收门票钱是米花町市政的损失。
“警察办案,谢绝参观!”
目暮警官呵退明显是游客的一群人,转眼间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位熟人。
“犯安小姐。”
目暮警官熟练地叫住她:“你是来自首的吗?”
“稍等一下,我叫人把你专用的笔录和茶杯拿过来。”
犯安来到米花町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星期,她已经在警视厅拥有了专属笔录、专属茶杯、专属审讯室的VVVIP待遇,其他嫌疑人做得到吗.jpg
“目暮警官,你这是刻板印象。”黑发少女犀利指出,“除了嫌疑人,我就不能用别的身份来警视厅吗?”
目暮警官:“呃,帮凶?”
“同伙?歹徒?劫匪?”
犯安:“……”
“为什么没有死者和侦探的选项?”她质问,“米花町最公平的三选一去了哪里?”
休想欺骗外地人,她可是好好补过功课的。
“今天我是报案人。”犯安昂首挺胸,发出受害者的声音,“我是来报案的。”
虽然她的财产没有遭受任何损失,但撬坏的门锁和屋内的搏斗痕迹足以证明有贼人入室抢劫。
难得不是以嫌疑人身份而是以受害者身份走进警视厅,如此天赐良机怎能错过?安安要一举洗清警察对她的刻板印象,还自己一个清白。
苏格兰导师被她留在家里看家,安安仔细交代他:“犯罪心理学告诉我们,罪犯往往会二次回到自己的犯罪现场。”
她吩咐诸伏景光:“你先守株待兔,再瓮中捉鳖,之后贼喊捉贼、棒打鸳鸯、痛下杀手然后枭首示众,最后毁尸灭迹,改头换面,逃之夭夭——务必要给卑鄙的偷家贼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诸伏景光艰难地答应了。
安安说报警就报警,目暮警官按流程给她做笔录。
“嫌疑人安某(划掉)受害人安某报案,称有歹徒半夜闯入家门行窃。嫌疑人安某(再次划掉)受害人安某因昨夜不在家而避开歹徒的行窃时间,公寓内留有多处打斗痕迹,本案还需进一步调查……”
目暮警官埋头苦写,突然,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高木警官跑过来,俯下身和目暮警官耳语一番。
安安听不见警察之间的悄悄话,她像监工一样盯着目暮警官写笔录,发誓要将“嫌疑人安某”的字样扼杀在错别字里。
“犯安小姐,你刚刚说你昨晚不在家?”目暮警官不知为何笔尖停下,严肃提问。
女孩子诚实地点头,目光依然盯着笔录,虔诚等待她人生中第一份受害者笔录新鲜出炉。
“第二个问题,”目暮警官继续问,“你是不是参演过松坂导演新作《漆黑中的恶灵》并在剧中饰演杀人的恶灵一角?”
“是呀。”安安不明所以地回答。
“感谢你的配合,你是个诚实的人。”目暮警官一边夸奖安安,一边拿笔把笔录上受害者安某的字样全部划去。
顶着女孩子震惊的眼神,他另起一行,大笔一挥:
“嫌疑人安某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念其主动来警视厅自首,认罪态度良好,配合警方工作,本人目暮十三恳请检察院酌情减刑,望她积极劳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目暮警官痛惜地望着犯安,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的。”
安安:“欸——”
阳光透过警视厅的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黑发黑瞳的少女眼中写满不知所措。
她殷红的唇瓣因彻夜未眠微微发干,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耳垂边。
安室透赶来警视厅的时候,入眼便是这一幕。
“请等一等,目暮警官。”
金发青年拦住他们,他站在安安面前,将她挡在身后:“我是犯安小姐的邻居,昨晚我可以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目暮警官:“什么?”
犯安:“什么?”
嫌疑人本人比警察更吃惊:她昨晚来回跑了二十七个案发现场,米花町处处留下犯安的足迹,她只有在场证明。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安一头雾水。
她只是出门做了趟兼职,怎么像和世界脱轨一样?
安室透似乎感知到了女孩子的疑惑,低声提醒:“看今日米花町新闻头版头条。”
安安依言照做,她拿出手机。
【欠费中,暂停服务。】
黑发少女抬眸,墨色的眼眸一片无辜。
安室透:“……”
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屏幕上显示硕大的标题,媒体为了吸人眼球,用词骇人听闻:
《一夜之间剧组二十四人惨遭灭口!是恶灵作祟还是人为惨案?》
【本市今日发生了一起案情极端恶劣的连环杀人案,死者多达二十四人。
令人震惊的是,二十四位被害人生前均为松坂导演新作《漆黑中的恶灵》剧组成员。
《漆黑中的恶灵》是一部恐怖向惊悚片。它讲述了一群人前往废弃酒厂探险却不幸惊动栖息在此的恶灵,黑暗中恶灵逐一杀人,手法残忍,场景血腥,结局无人生还的故事。
松坂导演生前曾接受采访,他表示恐怖片的精髓就是剥夺观众的希望,结局中男女主角不会逃出生天,所有人都会被恶灵杀死,无一例外。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松坂导演死于昨天深夜,喉咙被利器割破,大出血而死。
在松坂导演的死亡现场,他的电脑屏幕上仍在播放《漆黑中的恶灵》原片。
剧组另外二十三位工作人员也难逃一死,但让人愕然的事情还在后面:
记者统计演职人员名单时发现,剧组中居然有一位幸存者。
唯一的幸存者不是别人,正是“恶灵”的扮演者安某!
细思极恐,家人们,细思极恐啊!】
安某:“……”
“所以,昨晚不是入室盗窃,是有人要杀我,对吗?”女孩子倒吸一口凉气。
不巧她一晚都等不及,深更半夜执意外出兼职,导致杀手找不到人,空手而归。
安安的推理基本是对的,公安卧底只想补充一点:伏特加并没有空手而归。
他带回来鼻青脸肿一身伤和“震惊,伏特加失宠于琴酒!”的酒厂热门谣言,怎么不算一种收获颇丰呢?
安室透是特意赶来警视厅捞人的,他既然知道凶手是琴酒和伏特加,自然不能让可怜的邻居小姐无辜入狱。
两人的邻居关系正好方便安室透帮她编造不在场证明。
“安安昨晚确实不在家。”金发青年换上对女孩子更亲近的称呼。
“因为她昨晚在我的房间。”
目暮警官:“啊?”
“不是目暮警官你想的那样。”安室透意识到他的表述有歧义,紧接着解释道:
“《漆黑中的恶灵》是她人生第一次参演的影片,恰好我对恐怖惊悚向的题材也很感兴趣,安安听说后就邀请我一起观看。”
“可惜她的戏份只在开头,看到后面我们两个都困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应该先把她送回家的……幸好,阴差阳错躲过一劫。”
合情合理的解释,公寓的门上还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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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撬锁入侵的痕迹,足以证明并不是凶手留犯安一命,她差一点成为第二十五位死者。
目暮警官提出疑点:“她邀请你看剧,为什么地点是你家?”
好问题,安室透不需要说谎,他将用铁一般的事实回击目暮警官。
“她电视欠费。”
安室透言简意赅地打出一记绝杀。
世界上唯有咳嗽、爱和贫穷无法掩盖,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官露出信服的神色。
“抱歉,我接个电话。”
目暮警官拿出突然响铃的手机:“你好,这里是目暮十三。什么?接到上面的通知,这个案件由公安接手?好的,我明白了。”
经过一番挫折,犯安终于如愿以偿,在“受害人安某”而不是“嫌疑人安某”的笔录上签字按手印。
安室透站在旁边等她,无奈又好笑看着女孩子像举起辛巴一样高高举起笔录。
这么开心吗?
虽然代入她的经历想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真的有点可爱。
“今天谢谢你,安室先生。”
邻居的好处在于两个人肯定顺路,安安没有异议地跟着金发公安走,一路都在夸他人美心善。
在听说安室透是因为相信她的人品所以帮她作伪证之后,安安大受感动。
她一直听说大城市人情淡薄,没想到邻里间还有真情在,安安感动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女孩子的信赖之情溢于言表,安室透微妙地沉默一瞬。
他的确是有意获取对方的信赖,好方便接下来套话,可未免也太容易了。
公安卧底的良心隐隐作痛。
“想吃冰淇淋吗?”安室透温声问。
路边的冰淇淋车在夏日散发冰爽的凉意,他走过去买下两只香草口味的冰淇淋——安室透注意到,女孩子的目光在香草口味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安安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安室先生人美心善她直接夸爆。
“啊呜。”
奶油色的冰淇淋被咬掉尖端,黑发少女唇瓣沾染上雪白的颜色,又被舌尖小心舔去。
夏风吹拂,垂落的长发让安安吃冰淇淋吃得很慢。
“公寓的门有叫人去修么?”安室透闲聊似地问。
有的,安安离开前在公寓里找到了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工具箱,景说他会修,交给他就好。
女孩子的嘴巴被冰淇淋占住,只好用点头来回答。
她很怕冰淇淋在夏天的气温中融化,想快一点吃完。
安安的努力做了无用功。她一边要注意用手指拨开头发,一边要应对安室透时不时抛来的话题,根本来不及吃冰淇淋。
奶油色的冰淇淋液在太阳底下融化,滴落在女孩子手指上。
“我帮你擦吧。”在她试图找纸巾之前,安室透先一步说。
他拿出干净的手帕,示意女孩子把手递过来。
“今天一直在麻烦安室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安安惭愧地说。
少女白皙的指尖轻轻搭在金发青年小麦肤色的掌心上,他笑了笑,说不用客气。
手帕一点点擦净融化的冰淇淋液,过程中安室透难免碰到女孩子的手。
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以及食指左右两侧,被他格外仔细地擦拭干净。
‘没有枪茧。’
公安卧底用指腹确认,少女因发痒而不自觉绻缩的指尖被他撑开,逐一检查。
琴酒的话回荡在安室透脑海。
比起相信苏格兰威士忌死而复生,他更倾向于是琴酒疑心病作祟,琴酒抓卧底抓魔怔了。
可琴酒的确挨了一枪。
眼前的女孩子是那天唯一的活口,安室透再三权衡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她的手上没有枪茧,她不会用枪。
13.嫌疑人登场第十三天
《一夜之间剧组二十四人惨遭灭口!是恶灵作祟还是人为惨案?》
《是唯一的幸存者更是唯一的嫌疑人,嫌疑人安某作案动机大揭秘》
《最新消息:嫌疑人安某被警视厅无罪释放——本世纪新一例完美犯罪诞生了!》
“头版头条,易如反掌。”犯安如是说。
不是很懂铃木次郎吉对头版头条的执念,很难上吗?
初次出道,轻松霸榜,安某的未来不可估量。
犯安的梦想是成为娱乐版顶流,目前实现了一半:顶流,但法制咖。
“景,你不知道,我今天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诸伏景光修好公寓被撬坏的门,在等待了比他预料中更长的时间后,他等到回家的女孩子。
“慢慢说,不着急。”
诸伏景光递给安安一只剥好的橘子,顺手接过她带回来的报纸。
报纸上标题鲜红醒目,映在苏格兰威士忌骤缩的瞳孔中。
寒意自下而上弥漫全身,夏日犹如严冬,冰冷刺骨。
清甜的柑橘香唤回诸伏景光的理智。
抱着靠枕在他身边坐下的女孩子侧过头,手指小心地戳了下诸伏景光:“怎么了?表情好难看。”
“难道是因为我独占橘子,不分给你吃,让你伤透了心吗?”安安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她赶紧亡羊补牢,剥下两瓣粒粒分明的橘子喂给猫眼青年。
诸伏景光有些窘迫,但女孩子的手已经递到了他唇边,他不想浪费安安的好意。
“……挺甜的。”诸伏景光的脸颊被橘子鼓出小小的一块儿。
安安也觉得橘子甜,她一边吃一边顺着诸伏景光的目光看向耸人听闻的灭口案报道。
“是他们做的吗?”女孩子冷不丁问。
怕诸伏景光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安安补充道:“我们初次见面那天的银发男模哥和墨镜保镖哥。”
诸伏景光被橘子汁呛住:“咳咳咳!”
两瓣橘子的汁水硬是把人呛出惊天动地的效果。
苏格兰导师的反应大得有点可疑,黑发少女露出狐疑的眼神。
“一般来说,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人,都会把那两个人认成艺人和保镖的组合吧。”
安安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最不济也会猜测他们是没头脑与不高兴的二人漫才组合。”
单看外形绝对是这样没错!
“我的比喻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笑点。”
她犀利指出:“景,你的反应很不对劲。”
像听见熟人笑话,想笑又不能笑,表情管理大失败。
可疑,太可疑了。
“我想起来了,苏格兰导师的简介中中写过——【曾效力于某个神秘的犯罪组织。】”
安安脑速飞转,语速越说越快,推理越来越流利:“而你长得花容月貌,与银发男模哥颜值不相上下。初见当天,你先是拒绝我的开枪请求,又在看到目标是银发男模哥后抄起枪就是干,反差明显,疑似有私仇。”
“我明白了,我完全理解了,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景,你和银发男模哥是不是曾经签约过同一个黑心娱乐公司?为了成团机会,他对你痛下杀手,如今你重生归来,发誓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咳咳咳!”
诸伏景光快被橘子汁呛死了,他怀疑自己重生后得了哮喘。
何等斯巴拉西的推理!
推理过程全错,全篇找不出一句人话,但就是莫名其妙说对了真相,把人物关系梳理得明明白白。
其逻辑之丝滑超乎诸伏景光想象,警校优秀毕业生用尽平生所学,硬是找不出反驳的切入点。
诸伏景光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你想这样理解也可以,”猫眼青年艰难又痛苦地说,“那两个人确实是我的……前同事。”
名侦探安某,太强了,毛利小五郎自此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银发男模哥的名字是琴酒,墨镜保镖哥的名字是伏特加。”诸伏景光恳切地说,“用体面一点的方式称呼他们好吗?好的。”
犯安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会评价别人的名字,她自己的槽点秒了一切。
“银发男模哥为什么叫琴酒?”女孩子小声地问,“他一看就是少白头,干嘛不叫老白干?”
墨镜保镖哥嫁酒随酒改名二锅头岂不美哉?
双人漫才组合出道的希望死灰复燃,信她,国民度绝对超高。
诸伏景光不敢吱声,他都不敢让安安知道威士忌有三瓶——三人男团不比双人漫才有搞头?
“安安,了解太多对你不是一件好事。”
诸伏景光叹气,如果不是因为女孩子已经被卷进来了,他不会说的。
苏格兰威士忌摊开报纸,目光停在“一夜之间二十四人惨遭灭口”的字样上,眼睫低垂,投下一片阴霾。
“他们会死是因为我,昨夜你的家门被人闯入也是因为我。”
诸伏景光轻声说:“琴酒……恐怕认出了我的枪法。”
即使是死亡四年的卧底,仅仅一点儿蛛丝马迹,琴酒冰冷的杀意都将无限蔓延。
死而复生这种事,有理智的人不会相信,反倒是琴酒这种疑心病晚期患者不会放过任何可能。
一直到肩膀上的枪伤恢复之前,酒厂大哥都将持续憎恨这个卧底阴魂不散的世界。
此男患有严重的叛徒PTSD,无论他人在哪里,一句“赤井秀一没有死/雪莉还活着”琴酒徒手游穿太平洋都要赶过来,杀气腾腾拔枪四顾:“人呢?人呢!”
即使是卧底的幽灵也要找出来杀掉,这就是酒厂第一劳模的含金量。
诸伏景光感到自责,那日他不假思索开枪射击,最终却连累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冰凉又柔软的触感抵在诸伏景光唇上,强硬地塞入他齿间,溢出酸甜的汁水。
“说什么给我剥的橘子,一大半都给你吃了。”
黑发少女不开心地抱怨,她从果盘里重新拿了一只橘子,不由分说塞进诸伏景光手里,“剥。”
诸伏景光被塞了一嘴橘子,话都说不出来,手里下意识开始给橘子剥皮。
“这不是很听话吗?”安安看向他,“和那天一模一样。”
“景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异能产物,是我召唤了你,是我让你开枪。”
女孩子手背贴上诸伏景光的额头,再贴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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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一脸纳闷:“不烫呀,怎么老是说胡话?”
“就算真有责任也是我的责任,何况根本没有责任。”她清醒地说。
“早在剧组来到废弃酒厂的那一刻,在那里进行非法交易的琴酒和伏特加就不可能放过我们。”
倘若没有诸伏景光,剧组当天就得团灭。
类比工藤新一的遭遇,剧组全员将被排成一条长龙,琴酒手持棍棒瞄准龙头,抬高手臂振臂一挥,梆!
伏特加:全垒打,不愧是大哥!(奋力鼓掌.jpg)
“不是景的错。”安安笃定地说,“有罪的另有其人。”
“松坂导演——他明明当着我的面把之前拍摄的素材删除了。”黑发少女奋力殴打怀里的抱枕,忿忿地说,“被删掉的素材还可以恢复吗?可恶的城里人,故意欺负我们小县民没见识是不是!”
安安绞尽脑汁不如松坂导演灵机一动,天杀的,你不想活别人没说不活啊。
更可恨的是安安连找松坂导演算账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死心地把异能唤出来,狂翻999页犯罪导师池,找不到松坂导演姓名。
异能:这是导师池,不是垃圾堆。
女孩子持续殴打抱枕,她的力气可不是说说而已,一拳下去羽毛起飞,棉絮呛得她不停打喷嚏:“阿嚏,阿嚏!”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他抽出安安怀里的抱枕,换成剥好的橘子。
等会儿帮她缝一下吧,诸伏景光想。
明明他才是年长的一方,却被女孩子安慰了,真逊啊。
“他们还会来找我吗?”安安一边吃橘子,一边忧心忡忡地问,“老白干和二锅头还会来灭我的口吗?”
诸伏景光:如果这两个称呼被他们听见,那可太有可能了。
“短时间内不会。”他翻开报纸,字里行间满是铺天盖地的谣言和揣测。
媒体不遗余力地把惨案唯一幸存者写成真凶,夸张地渲染嫌疑人安某的完美犯罪,看得诸伏景光眉头皱紧。
说得太难听了……明明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
换成其他娱乐圈从业者,怕是早就开始危机公关,但安安不能这么做。
多好的替罪羊人选,简直是天选背锅侠,组织必要留她一命。
以现在的舆论风向,哪怕琴酒站出来高举“我是凶手”的牌子,围观群众都不信他。
诸伏景光耐心地对安安解释,他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
突然被千夫所指,肯定很难过吧。
“暂时不会灭我的口?”女孩子确认一遍。
她长舒一口气:“那没事了。”
安安好不容易找到的房子,可不想这么快又搬家,再搬真要搬到警视厅宿舍里去了。
米花町警视厅的风水,想想都不可能养人。
至于已经结下梁子的黑衣组织……
“随便他们在黑暗里怎么窥视都无所谓。”黑发黑瞳的少女抬高下颌,“我会走到聚光灯下,走上黑暗无法触及的高台。”
“走到被忌惮、被尊敬、被不可小觑的地位。”
她伸出小拇指,勾住诸伏景光的尾指,认真地摇晃三下,许下承诺:
“到时候,由我来保护你。”
14.嫌疑人登场第十四天
山中导演站在墓碑前。
他在悼念,悼念他的好友松坂导演。
“谁能想到此前一叙竟是永别。”
山中导演惆怅地看向他和松坂导演的通话记录,在和松坂导演生前最后一次通话时,山中导演向他推荐了一名新人演员。
“我当时就知道,此女绝非池中物。”山中导演心有戚戚,“幸好我把她推荐给你了,不然现在躺在棺材里的岂不是我自己?”
对比松坂导演的下场,山中导演顿时觉得自家男主角被吓破胆躲在医院不肯出来导致《折翼天使:恶魔少爷狠狠爱》剧组迟迟无法开机的事故不值一提,起码他人还活着啊!
“在米花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山中导演拍拍墓碑,仿佛在拍松坂导演的肩膀。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的演员生涯也算被你毁了。舆论汹汹,哪有导演还敢邀请她进组?”山中导演摇头不已。
他遗憾中夹杂两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山中导演还记得自己被一介新人演员的气场吓到出丑的糗事。
哼,这就是不知道尊重前辈的下场!有本事重新来试镜一次,这次他绝对不会被吓到!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山中导演的肩膀上。
“找到你了。”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一条蛇滑进他的耳道。
山中导演:“啊啊啊啊啊!我错了!犯安小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啊啊!”
中年男人失声尖叫,仿佛一群飞天大蟑螂在他面前跳求偶舞,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来人听见他的求饶声,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愈发狂热地抓住山中导演的手:“你知道怎么联系她是不是?快把联系方式告诉我!”
山中导演总算冷静下来,定睛一看。
“这不是川村导演吗?”吓死他了,山中导演惊魂未定,“你是来给松坂导演扫墓的吗?”
“我不是。”脸色苍白黑眼圈明显的川村导演举起一袋装满黄纸和蜡烛、米饭和筷子、苹果和小刀以及纸和铅笔的购物袋,“我是来通灵的。”
他准备先点蜡烛烧黄纸,再午夜对镜削苹果,筷子插米饭,坐在松坂导演墓碑上请笔仙。
山中导演:你俩有仇未报还是余情未了?
何至于此啊!死者头七都没过呢!
“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川村导演狂热又执拗地说,“让我跳大神都可以,只要松坂导演把犯安小姐的联系方式交出来。”
“我正在筹备的电视剧,有个角色的选角我已经愁了半年了。”川村导演眼下青黑。
“直到我看见《漆黑中的恶灵》,不愧是松坂导演的绝命作品,他一定是把生命献祭给恶魔才能请来像嫌疑人安某一样有本色出演的优秀演员。”
川村导演激动地指着米花日报的头版头条,他已经彻底被迷住了。
“如果邀请不到犯安小姐进组,我的美德连同我整个人生都会被毁了。”
川村导演猛地抽出藏在背后的铲子。
山中导演:你连挖坟的工具都带来了???
川村导演准备之充分令山中导演大为震撼,他赶紧把手机塞给川村导演:“我有犯安小姐的电话,我有。”
铁铲和黄纸被丢在一旁,川村导演迫不及待拨通犯安的电话。
“打不通。”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无比凶狠,“你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被人家拉黑了?”
怎会如此?山中导演心想不应该啊,虽然他的确有点缺德,但犯安小姐还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怎么会一言不合拉黑他呢?
山中导演拿回手机,又拨打了一遍。
他:“……”
他:“呃,她电话欠费,停机了。”
“景。”公寓客厅里,趴在报纸上找工作的犯安疑惑地问,“为什么没人联系我?我投出去了那么多份简历。”
诸伏景光委婉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很多人联系过你。”
“只是你手机欠费停机,一个电话都接不到。”
原来如此,黑发少女恍然大悟。
她丝毫没有反省之心:真正有事找她的人怎会被区区停机的挫折打倒?一定是那些人心不诚。
情感上,诸伏景光不想打击她。
理智上,他很想说:只有一种情况下找她的人会主动给她充话费——目暮警官签字,警视厅报销,向嫌疑人安某传达逮捕通知。
“叮叮叮!”
犯安和诸伏景光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响铃的手机上。
犯安:“心诚的人来了。”
诸伏景光:“目暮警官的电话?”
犯安:我尊敬的犯罪导师,你和警察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怎么时时刻刻都想着人家?
她一边摇头不已一边接通电话:“你好,这里是嫌疑人安某。”
诸伏景光:“……”
这不是比他更信是目暮警官来电吗?
“咦,川村导演?对,我是犯安,犯案的犯,犯案的案去掉一半。”
“邀请我进组?”女孩子眼睛亮起来,“不需要试镜,直接进组?好的好的,我随时可以报道。”
她挂断电话,向诸伏景光宣布:“我有新工作了!”
诸伏景光,警校毕业生,公安卧底,防骗防诈知识高度普及群体,心存警惕:“会不会是电信诈骗?”
黑发少女竖起机智的大拇指:“这就是我不充话费的理由。”
电信诈骗会给人倒贴充话费吗?绝无可能!
不充话费才不是贫穷的表现,她只是防骗意识比别人强了亿一点点而已。
川村导演当然不是电信诈骗犯,为了不和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心选演员失联,他一口气给犯安充了两年的话费套餐。
“可把你盼来了。”川村导演一来就急吼吼地把剧本塞给犯安,“来来,把台词背一下,我等会儿给你讲戏。”
导演如此厚爱,女孩子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地看剧本。
说来惭愧,她演戏的经验着实不多。
第一次试镜山中导演的偶像剧《折翼天使:恶魔少爷狠狠爱》女主角,吓疯了男主角,试镜大失败。
第二次出演松坂导演《漆黑中的恶灵》恶灵一角,只有十分钟的戏份,松坂导演曾说后期想为她安排一幕回忆杀,然而全剧组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再无后续。
这是她第三次站在镜头下,该如何是好?真的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吗?
黑发少女紧张兮兮地看剧本,远处有人正在看她。
“就是那个女人抢了我的角色?”挑染黄毛的青年不满地问。
“我的大明星,你可是男三。”经纪人苦口婆心地说,“公司好不容易把你赛进剧组,好好演。最近流量不景气,你要有作品傍身我才好给你争资源。”
黄毛清楚经纪人的意思,像他这样的流量明星最需要作品证明自己。
川村导演一向有口碑,这部警匪题材的电视剧是他的心血,黄毛所在的经纪公司给电视机投资不少,才有他一个角色。
“男三有什么用?被男一男二死死压在下面。”黄毛一脸嫌弃。
凭他的咖位挣不到男一男二,黄毛想要的是这部警匪片中的反派角色。
川村导演拍的是单元剧,每个案子有每个案子的凶手,直到最后主角们才查出有一位操控全局的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戏份不多,但剧本无疑是全剧的最高.潮,可以说这个角色才是川村导演的心中挚爱,连主角都要沦为陪衬。
黄毛特别想要幕后黑手的角色,他有预感,这个角色一定会大爆!
“不可能。”川村导演一口回绝黄毛的经纪人,“他带资剧组,想要男三没问题,幕后黑手的角色不可能给他。”
黄毛还想纠缠,他读了剧本,幕后黑手的戏份确实不多,单论咖位他是够得上的。
何况他的形象不错,时下流行的阴柔小生,笑起来阴恻恻的很有反派风情呢!
川村导演:虽然在剧本设计中幕后黑手的选角可男可女,但太监不行,真的不行。
导演拒绝了所有的资方推荐人选,他边拍其他人的戏份边苦苦寻觅,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黄毛挑剔地打量搬着小板凳坐在川村导演身边听他讲戏的女孩子。
新人演员,没有签约经纪公司,一个人孤零零来到剧组,身边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简直把“弱小,无助,好欺负”三个词写在脸上。
唯一值得人警惕是那张脸,漂亮得晃眼睛,黄毛如果是在选秀节目或模特面试中见到她,慢一步认输都叫自取其辱。
可这里是剧组,最吃演技的警匪片,娱乐圈最不欢迎美貌花瓶的地方。
“给她买点水军。”黄毛吩咐经纪人,“说她没有试镜直接进组,疑似和导演有不正当关系——用不着证据,把她的照片贴在报纸上记者就知道该怎么编了。”
“多花点钱也没事,给我往死里黑!黑她走关系,黑她空有美貌没有演技,黑她一个人拉低了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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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准,要多难听写多难听。”黄毛催促经纪人,“快去!”
经纪人前脚刚走,后脚导演喊人:“男三号,过来搭戏。”
黄毛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他走过去,对女孩子扯出友善的微笑:“以前没见过你呢。我这个人最喜欢照顾新人了,多多指教。”
又是一位前辈,黑发少女连忙问好:“请多多指教。”
呵,还挺有礼貌。黄毛不屑地想,她哪里有反派气质?川村导演昏了头吧。
黄毛饰演的男三号与幕后黑手只有一场对手戏:警察男三撞见幕后黑手的杀人现场,被对方一枪毙命。
在剧中这是幕后黑手的初次登场,以男三号的死亡铺就鲜血红毯,迎来盛大的开幕式。
这也是黄毛对犯安看鼻子不是眼睛的又一缘由——他的死亡是她的开场,叫人怎么甘心?
‘我要让剧组所有人看见她的丑态。’黄毛勾了勾嘴角。
安安站到镜头前,深呼吸。
还是好容易紧张,但她已经不是初次试镜时的她了,前辈传授给她的缓解紧张感方法非常好用。
男三号是人设原本是性格鲁莽的警察,奈何黄毛带资剧组,川村导演看在投资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演成脾气很差的警察。
黄毛从未入戏入的这么快过。
只要代入他得知自己心仪的角色被人抢走的愤怒,怒火油然而生,他现在是脾气超级差的警察!
“砰!”
黄毛一脚踢开仓库大门,愤怒使他看起来格外不好惹,在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抖动着,仿佛随时能对幕后黑手迎头痛击,拳拳到肉。
川村导演在场外皱了皱眉,但黄毛的演技不算出格,他没有喊咔。
“哇呜,看起来好凶。”编剧不安地说,“要是幕后黑手的气势被男三号压住,场面可就难看了。”
饰演幕后黑手的还只是一位少女,一个新人演员,真的没关系吗?
空旷的仓库里,惨白的顶灯是唯一的光源,照亮镜头中的画面。
仓库的门被踢开,灰尘四散飞舞,嗤的一声,扬起的血花洒满墙面。
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黑发黑瞳的少女抬起手,拇指抹过颊边刺眼的血痕。
她的动作缓慢又细致,完全不因身侧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而动摇。
这副样子,像极了若无其事的杀人狂。
“稀客。”
她轻飘飘地感叹一句,抬起枪口。
砰!
黄毛瞳孔中映出漆黑的枪口,他条件反射向前扑倒,鼻子撞到地面,痛得他眼冒金星。
“咔!”川村导演大喊,“男三号,你躲什么?”
黄毛跟着大喊:“她要杀我!”
川村导演:“她本来就要杀你。”
黄毛:“那凭什么不让我躲?我才不想死!”
他大声吼出来之后才发现全剧组的人都在看他,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
黄毛突然惊醒。
他刚刚好像在演戏来着……
因为只是搭戏,让新人演员找找感觉,道具枪里没有装子弹,那声“砰!”是人家女孩子口头配音。
太丢人了!
黄毛强撑着他流量明星的面子,打了个哈哈:“我这不是想着,要照顾一下后辈吗?瞧,她入戏入的多好。”
川村导演懒得理他,转头看见安安,他换了个脸色,和颜悦色地说:“哎呀,真是太棒了,完全没有辜负我的期待。累不累,要不要喝水?缺什么只管找我的助理……”
明明是颇有资历的导演,却对一个新人演员嘘寒问暖,黄毛咬牙切齿。
他看见经纪人回来了,心中生出几分狠毒的快意。
“我交待的事办得怎么样?”黄毛问。
经纪人犹犹豫豫地说:“办是办好了,很多媒体都愿意接黑稿,毕竟我们给的钱多,她一个新人也没有背景。”
“只有一家媒体例外。”经纪人不解地说,“米花日报打死都不接,开高价也不接。”
米花日报的主编看见犯安的照片,二话不说请黄毛的经纪人离开。
“你和你的艺人一看就不是我们米花日报的读者。”主编指指点点,“你们知不知道,此人霸榜了米花日报头版头条多少天?”
“加钱也没用,这事没得谈。”主编无情地把经纪人轰出去,用力合上门。
“再让她继续登报,铃木顾问的头号敌视对象都不是怪盗基德了!”
15.嫌疑人登场第十五天
米花日报,黄毛记住了。
他和经纪人都不是东京人,只是为了拍戏才来到东京,对东京一知半解。
米花日报,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只在当地流通的二流报纸,受众估计少得可怜,对流量一点都不敏感,在娱乐圈毫无分量。
不足挂齿,黄毛安下心。
至于米花日报主编口中的“霸榜头版头条”,黄毛才不信呢,肯定是主编不想刊登黑稿找出来的借口。
“娱乐圈板块我天天都在关注,可没听说过她的名字。”黄毛不屑一顾。
他涉猎范围还蛮广的,娱乐圈板块、体育频道、少儿频道、农业新闻、金融专栏都很爱看,只对法制栏目不太关注。
“新人岌岌无名也没事,哈哈,这不是有我吗!”黄毛笑容阴险,“马上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名字了。”
媒体发黑稿的速度可是很快的,犯安上午进剧组,下午谣言便会满天飞,等川村导演发现舆论不对,自然会把她赶出剧组。
到时候他就有机会再次争取角色了!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黄毛的良心一点都不痛。
估计着娱乐发酵得差不多了,黄毛换上担忧的表情,走向川村导演。
“导演,大事不好,你快看热搜。”
黄毛一边催促川村导演,一边用余光打量坐在导演助理搬来的小板凳上喝着导演助理泡的茉莉花茶的女孩子。
川村导演低头看手机,黄毛嘴巴闲不住,故意和犯安搭话:“新人,你演得不错,有没有技巧可以分享给前辈啊?”
黄毛再讨厌犯安都要承认,她在镜头下的表现完全是碾压级的。
到底是怎么演的,怎么能那么像?就像她真的刚刚杀完人一样。
“技巧?”犯安冥思苦想,“没有什么技巧。”
剧本要她杀人然后开枪,她只是照做而已。
“很难吗?”犯安虚心请教前辈。
黄毛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冷笑连连:“哦,原来是天赋型演员。这么说来,你是本色出演?”
“不然呢?”
川村导演从新闻中抬起头,古怪地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非邀请她进组不可?”
他差点连松坂导演的棺材都掘了才把人请过来。
“热搜我看了。”川村导演一脸烦死了的表情,“哪里出事了,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大惊小怪?”
黄毛愣住。
不可能啊,他买了那么多黑稿,媒体钱都收了,怎么可能没出事?
他连忙掏出手机,点进热搜推送。
【扒一扒新人演员安某:无试镜,导演内定进组,花瓶关系户】
【演艺界就是被这些人毁了!盘点空有外貌演技稀烂的艺人名单,最后一名你一定猜不到】
【从选角看川村导演新作:又是一部烂片!】
黄毛一眼扫过,他买的黑热搜都在榜上,媒体收钱办事,效率杠杠的。
“这还不够吗?”黄毛诧异。
唯一令他计划落空的是这些黑词条排名不高,黄毛本以为今天娱乐圈没有其他人的爆料,他多花点钱能冲到前三名的。
“前三名怎么都是法制新闻?”黄毛一头雾水,“《漆黑中的恶灵》不是松坂导演新作吗?我听说它紧急停播了。”
他点进热搜词条。
喷射般涌出的大量消息在黄毛瞳孔中疯狂刷屏。
【一夜之间剧组二十四人惨遭灭口!嫌疑人安某却因证据不足被警方无罪释放。】
【这份演技是她杀过人的证明。】
【惊爆!川村导演与山中导演在松坂导演坟前争执,记者在现场发现挖坟工具和通灵道具。】
【幕后黑手?不,是杀人凶手。川村导演正在筹备的警匪片已确认将由嫌疑人安某出演幕后真凶,百分百还原角色的神来了!】
评论区充斥着网友吃瓜的声音。
“真·犯罪嫌疑人,刺激!”
“坐下,都坐下。这里是米花町,外地人少见多怪。”
“姐姐好坏(爱心)可是姐姐好美(爱心)姐姐踩我(爱心)”
“一出道全世界的警察都吻了上来。”
“《漆黑中的恶灵》未删减资源,想要私我。”
“笑死了有没有人关心热搜词条,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有个黄毛在狗叫。”
“抢角色发黑稿发到凶手身上,爆笑。说话,喜欢姐姐四十米长的滴血大砍刀吗?(歪嘴龙王笑)”
评论区表情包乱飞,有些人把头像换成了《漆黑中的恶灵》犯安剧照截图,在黄毛的自拍下刷“你身上有嫉妒的酸臭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连黄毛的粉丝都在后台给他留言,各个都在劝他息事宁人:“算了吧哥哥算了吧,活着不好吗?”
这就是娱乐圈,一个靠颜值、热度、作品和背景说话的地方。
新人演员犯安,用一张偶像剧女主角的脸出演恐怖惊悚片,剧组连死二十四人,仅她一人幸存,被多家媒体指认杀人凶手,警视厅却为她亲自背书,无罪释放。
何等恐怖的话题度,黄毛今天就算把自己的存款往水里砸,他买的黑词条也砸不到前排。
“前辈脸色好难看。”沉迷读剧本没时间上网冲浪的犯安疑惑地问,“他是不是饿了?”
“没事,”川村导演说,“我后期给他P个红鼻子上去就好看了。”
小丑(乐)。
“读剧本读半天是不是饿啦?”川村导演看了眼时间,“马上,剧组订的餐马上就来。”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女孩子低头摸了摸瘪瘪的肚皮。
有新工作是很快乐的,唯一不快乐的是吃不到景做的香香饭。
安安琢磨着要不要买个保温便当盒回去,下次就可以吃到爱妻便当了。
“打扰了,你们订的餐点。”
印有波洛咖啡厅图案的保温箱拉开拉链,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招牌三明治。
金发黑皮的服务生温和地打了声招呼,饶是剧组明星环绕,他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安室先生?”黑发少女惊讶地说,“原来剧组订的是波洛咖啡厅的餐点。”
川村导演一脸我超体贴快夸我的表情:“我听说你和松坂导演是在波洛咖啡厅认识的,他慧眼识珠放弃竞争恶灵的演员村中和神田,一眼看中了你,可谓一段佳话。”
“我还没有向你打听过呢,”川村导演兴致勃勃地问,“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分发餐点一边留意女孩子动向的安室透:“……”
这是能说的吗?导演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安安诚实地告诉川村导演“村中先生杀死了神田先生,我在现场,我是第一犯罪嫌疑人”之前,安室透战术性打断他们的对话,将热气腾腾的火腿三明治塞到女孩子手心。
“咖啡和苹果汁,要哪一个?”安室透微笑。
安安环顾四周,剧组其他人都是一手三明治一手咖啡。
她盯着“波洛咖啡厅”的字样,斩钉截铁地说:“苹果汁。”
金发青年比了个OK的手势,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只保温杯。
冰冰凉凉的鲜榨苹果汁倾倒在杯中,安室透不出意外听到了女孩子哇的惊喜声。
来警视厅接人的时候,黑发少女站在他身后,两个人挨得很近,安室透嗅到她发间清甜的果香。
很干净的香气,透着点儿甜。
她比起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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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更喜欢果汁,抱着这样的猜想,安室透来剧组送餐前单独准备了一份鲜榨的苹果汁。
女孩子果然很喜欢,她快乐地暴风吸入。
看起来没有受到舆论的任何影响,公安卧底松了口气。
在他的视角下安安真的太惨了,倒霉到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差点被伏特加谋杀,替琴酒背超级大黑锅,被米花日报法制栏目当成重点宣传对象,今天又莫名其妙上了热搜,疑似被同剧组的演员买了黑稿。
至少要为她做点什么,安室透良心隐隐作痛。
“芒果慕斯?给我的吗?”
黑发少女眼睛粘在小蛋糕盒上移不开,口中却一本正经地问:“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大家都有?”
安室透作思考状:“如果我说是后者——”
女孩子闪电出击,啊呜一口啃掉慕斯中间最大最甜的芒果,十分不讲理地说:“晚了,全是我的。”
霸道。
金发青年笑着比了个投降的手势,他继续去给剧组其他人分发餐点,保温箱里的三明治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份。
剧组是按人头订的餐,导演助理左顾右盼:“男三号呢?”
吃饭都不积极,这个黄毛很有问题。
“可能是男明星的身材管理。”安安记得黄毛是选秀出身,爱豆管控饮食比演员更加严格。
“请让我为前辈消灭邪恶的热量明治。”她义正言辞地说,“不可以浪费食物。”
“这个男三号,吃完饭马上就有他的戏份,跑哪儿去了?”
川村导演不满地说:“让大家都找找。”
所有人都起来找了一圈,到处喊黄毛的名字,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黄毛依然没有出现。
剧组里的人慌起来,导演助理问川村导演:“他不会是失踪了吧?我们要不要报警?”
川村导演不肯,警察一来,他的拍摄肯定要被叫停,耽误不少事。
“安室先生。”川村导演灵光一闪,“听说你是一位侦探?”
他想委托安室透帮忙寻找失踪的男三号。
金发公安答应下来,他询问剧组工作人员:“最后一个看见男三号的人是谁?”
“是我。”黄毛的经纪人站出来,慌慌张张地说,“他说他想一个人静静,不许我跟上去。”
一个人静静……安室透捏着下颌思索,目光在剧组周围梭巡。
“那扇小门。”他开口,“是用来做什么的?”
“装废弃道具的杂物间。”道具师一边说一边走向小门,“里面灰尘很多,所以一般不打开。”
道具师握住门把手向内推:“……怎么回事,卡住了?”
他更添两分力气,用肩膀狠狠撞上去,砰的一声,门板重重砸在墙上。
道具师擦擦脑门上的汗水,余光捕捉到一抹不祥的红色。
门内,失踪的男三号倒在地上,地上残留明显的血迹。
开门的撞击声让他恢复了一点儿意识,黄毛悠悠转醒。
“有人、有人袭击我……”
他硬撑着开口,话没说完便晕死过去,彻底昏迷。
“人还没死!”川村导演反应飞快,“快叫救护车!”
“警察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许离开。”
安室透冷静地说,他半蹲下来,查看被害者的伤势。
“被害者昏迷前言明有人袭击了他。”金发公安询问。
“剧组里,男三号和谁之间有龌龊?”
一道道目光自动转向,宛如追光的向日葵,齐齐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黑发少女站在波洛咖啡厅的食物保温箱旁,手里握着属于男三号的三明治,刚刚咬下一口。
16.嫌疑人登场第十六天
“怎么都看着我?”
犯安咬着三明治沐浴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之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咀嚼。
她警觉:“饭里有毒?”
事关波洛咖啡厅的营业执照,安室透必须站出来澄清。
“怎么可能,你放心吃……不对,都这种时候了不要只顾着吃啊!”
兼职太多的坏处显现出来了,公安降谷零好想扶额苦笑,波洛咖啡厅服务生安室透心情微妙:居然这么喜欢他的手艺吗?
被千夫所指也要猛猛下口,她超爱。
“现在不是讨论三明治的时候吧?我家艺人可是被她袭击了!”黄毛的经纪人站出来,神情激动地用手指向犯安。
“没有证据,不要攀咬别人。”安室透皱眉,“手收回去。”
经纪人被他眼中的警告震住,畏惧地放下手臂。
“但是、但是只可能是她作案啊。”经纪人嚷嚷,“整个剧组里就她和我家艺人有龌龊。”
安室透:“什么龌龊?”
经纪人卡壳。
他有很多能说的,比如犯安内定的角色是黄毛想要很久但得不到的;比如黄毛嫉妒她嫉妒得要死,背地里买黑稿和水军全网黑她;比如黄毛花钱买的黑词条被吃瓜网友冲爆,私信全是哈哈哈的嘲笑,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气得黄毛脑袋着火……
但这些是能说的吗?经纪人今天就算让黄毛死,也要把他钉死在被害者的席位上!
“她恶意恐吓我家艺人。”经纪人一口咬死,“男三号作为前辈,好心好意和新人演员安某搭戏,她却在镜头前恶意恐吓男三号,让他出丑,十分歹毒!”
这是有证据可查的,全剧组人都看到了。
“何况犯安本来就不清白。”经纪人找到了痛点,疯狂输出,“二十四人一夜之间被灭口的恶灵杀人案分明是她干的,她才是真凶!”
“安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买通了警视厅,让警察包庇她,将她无罪释放,世道不公!”
“除了她还有谁会袭击我家艺人?”经纪人高声质问,声音越来越高亢尖细,“她就是个罪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犯罪欲望,她喜欢伤害别人!”
砰!
经纪人的鼻梁被一拳砸中,他的鼻子歪到一边,鲜血溅起。
“继续说。”
安室透面无表情,朝他勾手,小臂上青筋蜿蜒:“无论是污蔑警方的话,还是侮辱她的话,你继续说。”
经纪人常年泡健身房,练得人高马大,他被一拳揍翻在地,恼羞成怒地爬起来:“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一只手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胳膊。
经纪人神情高度紧张,从背后伸过来的手让他条件反射般挥去一拳。
他一拳打到空气,重心的偏离让男人脚步不稳地向前踉跄,眼睛看向地面。
蛇一样的绳索落在他的脖颈上。
“捆绑可需要技巧了。”黑发少女说,“稍不留意猪就会挣脱——别担心,我手艺好着呢。”
道具组的麻绳,质量也好着呢。
“是你先攻击我的。”犯安轻轻松松把经纪人五花大绑,她拽起他的头发,垂眸对视,“我是正当防卫,你能理解吧?”
她好商好量地问。
少女漆黑的瞳孔仿佛吸走了所有光亮,连人的倒影都被黑暗淹没。
恐惧支配了男人的四肢,他突然理解了男三号为什么会在镜头下露出崩溃的丑态。
好可怕……好可怕……会被杀……会被杀!
犯安奇怪地歪歪头。
她没踢经纪人的膝盖,他怎么自己跪下了?
“我很凶吗?”安安不确定地问,“我觉得自己挺友好的呀。”
她都没有还手,只是把人捆起来了,虽然用的是捆猪的手法,但安安是专业的。
“安室先生。”女孩子绕过地上的不明物品,“你指节上有血,是不是可以找经纪人索赔?”
“大概不能。”安室透擦掉手上的血,耸肩,“这是他的血。”
犯安:但是鼻血,对人流鼻血能索赔,你可以告他猥亵罪!
她私以为凭安室透的容貌,打官司赢面很大。
安室透谢过犯安的好意并坚定地拒绝了她。
“单是侮辱他人的罪名就够他喝一壶了。”他说,“污蔑警方也是重罪。”
犯安的无罪释放是公安和警视厅共同通报的结果,涉及到黑衣组织,里面的水深到可怕,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碰的。
何况警视厅的通报签字人可是目暮警官,在东京得罪目暮警官,他是不活了吗?
说目暮警官,目暮警官到。
“安室先生?”看见报案现场有侦探,目暮警官松了口气,熟练地开始走流程。
“旁边被捆起来的人就是本案嫌疑人吗?”目暮警官指向经纪人。
安室透:“嗯,这个嘛……”
“不是。”犯安诚实地举手,她真的是好诚实一人,“嫌疑人还是我,安某。”
目暮警官:我竟没有一丝意外.jpg
继柯南出现的地方必有杀人案,有杀人案的地方必有柯南之后,米花町新的犯罪指南针诞生了。
她将和柯南一起承包目暮警官的全年工作量,听他说,谢谢你们,因为有你们温暖了四季……
目暮警官:来人,把犯安小姐的专用笔录呈上来。
高木警官打开厚厚一本笔录,拿起笔开始记录。
被害者黄毛在用餐时间失踪,全剧组找寻其约半个小时,最后道具师在杂物间找到被害者,他趴在血泊中,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有人袭击我。”
找寻被害者的半小时内,嫌疑人安某没有不在场证明,据其自述:“我躲起来吃独食了。”女孩子捧起奶油刮得干干净净的芒果慕斯。
安室透揉了揉额角。
能说吗?他已经习惯了,没有不在场证明是嫌疑人安某的固有属性。
目暮警官逐一询问,他得出结论:“整个剧组中除了犯安小姐,人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经纪人激动起来,他在地上左扭右扭:“我说什么来着!”
快点给他松绑,然后把嫌疑人安某就地正法!
“不急。”安室透制止了高木警官给经纪人松绑的动作,“谁说除安安之外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有个人也没有。”
金发公安视线下移:“你说呢,男三号。”
昏迷在地的黄毛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
经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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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冷笑:“我家艺人可是受害者,他都大出血晕过去了,哪里能回答你的问题?”
“大出血?”安室透指尖挑起男三号染红的衣衫,“道具血浆也算?”
“至于晕过去……”金发青年语气戏谑,他朝犯安招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给你看个好玩的。”
安室透握住女孩子的手腕,引着她把手覆盖住男三号的后脖颈。
“用点力?”他建议。
犯安从善如流,使出杀猪的力气。
躺在地上的黄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疼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气十足,完全不似之前控诉有人袭击他时的脆弱。
“自导自演的把戏。”安室透厌烦地说。
男三号想继续装死,假装自己只是回光返照。
可是疼啊!太踏马疼了!
覆在后颈的掌心冰凉又柔软,像一块软玉贴上来,一瞬之间带给人舒服和享受的错觉。
铁钳般的力道如利爪嵌入血肉,刹那间,男三号以为自己的头盖骨被她掀开了!
卧槽……黄毛恍恍惚惚,他要在健身房撸铁多少年才能有这力气?
犯安:在屠宰场练习十八年,你也可以(自信の大拇指.jpg)
“自导自演,浪费警力。”目暮警官不高兴地说,“你,还有你的经纪人,和我们走一趟。”
知不知道他多忙啊,目暮警官等会儿还要去赶江户川柯南的场子,一年到头全年无休,竟敢报假警耽误时间,竖子!
“烂了心的小人。”川村导演气得咬牙切齿,“我知道了,他肯定是打着把你赶出剧组抢走角色的主意,我呸。”
男三号的计谋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犯安虽然被警视厅无罪释放,但嫌疑人安某的标签依然牢牢粘在她身上,撕扯不开。
有人因为这张标签,狂热地追求她。
比如川村导演、网络上兴致勃勃期待后续的路人粉丝、猎奇爱好者、反派厨、观望中的渴望优秀反派型演员的其他导演等等。
自然也有人因为这张标签畏惧她,反对她,打压她。
“没脑子的东西。”川村导演唏嘘,“这里可是东京,破案率百分百的城市。”
如果犯安早点进组,剧组在上一个城市拍摄时男三号成功的几率说不定大一点。
川村导演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上个城市是横滨。
江户川无处不在.jpg
“他应该等一等的。”川村导演摇头,“等到剧组下一个取景地,说不定没有这么倒霉。”
不管怎么说,这种可恶的小人他绝对要逐出剧组,立刻驱逐!
川村导演一边吩咐助理去办和男三号解约的事,一边感谢安室透:“安室先生真是一位优秀的侦探,下次再来东京拍摄,我们一定还会到波洛咖啡厅订餐。”
“哪里哪里,太过奖了。”安室透客气地说,“剧组要换地方拍摄了吗?”
听见和工作有关的内容,犯安脑袋探过来:“要去哪里?去几天呢?”
她今天出门工作,把景留在了家里,如果要离开东京好几天,她得把诸伏景光一起带上才行。
“大概一个星期。”川村导演说,“目的地是长野县。”
17.嫌疑人登场第十七天
出差从收拾行李开始。
安安拧干抹布,仔细擦拭她差点创死伏特加的旧行李箱。
“要去一周。”安安掰着手指算,“除了换洗衣服之外,剔骨刀肯定是要带的,磨刀石带几块比较好呢?”
她打量着装满半个行李箱的磨刀石,每一块都难以割舍。
“不如雨露均沾,一块都不带。”诸伏景光真诚谏言。
他此前怀疑过行李箱暴打伏特加的真实性,直到诸伏景光做室内清洁的时候亲手拎起安安的行李箱。
沉重到说里面塞了一具尸体诸伏景光都会信。
她到底是怎么过车站安检的?公安卧底百思不得其解。
犯安:因为这里是米花町。
哪怕她真拖了一行李箱的尸体也有犯人专用通道可走,米花町安检权威得可怕。
诸伏景光提出异议:“可这次不是出差吗?你确定其他城市的安检也能过?”
“能。”犯安听见多识广的远房二舅犯仁先生说过,“横滨、池袋、博多的安检和米花町一样权威。”
诸伏景光时常觉得去世四年的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好吧。”猫眼青年放弃似地说,“那么,出差地点是横滨、池袋、博多中的哪一个?”
“哪个都不是。”安安最后决定把所有磨刀石都带上,众石平等,“我们要去长野县。”
她合上行李箱,等待诸伏景光的吐槽。
“嗯?”安安疑惑,“Hello?景,你没有领会到槽点吗?”
不应该啊,要不她再说一遍?
黑发少女凑过来,绕着诸伏景光看来看去,像很坏的猫,故意推倒桌上的茶杯,等着看饲养员的反应。
怎么会没有反应呢,要不要把茶杯扶起来再推一次?
诸伏景光回过神,整个人却看起来依然心不在焉。
“怎么了?”女孩子不明所以,“长野县有什么问题吗?”
再怎么说长野的风评也比米花町要好吧,为什么诸伏景光一脸天塌了的愁苦表情?
他难道对长野县有什么心理阴影吗?还是说对长野县的空气过敏?花粉过敏?粉尘过敏?
亦或是他的白月光初恋在长野县和他分手,长野自此成为他的伤心地,只要踏入这片土地他就会情不自禁热泪盈眶放声大哭,长太息以掩涕兮?
诸伏景光只是一时没看住,安安的脑洞已经突破了他能接受的极限。
“不是你想的那样。”诸伏景光止住安安的脑洞,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长野县……是我的家乡。”
“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他笑意苦涩,“有点近乡情怯。”
诸伏景光考上警校后便鲜少回到家乡,在黑衣组织卧底的几年间更是刻意远离。
长野县和在长野县警察本部任职的兄长,有多久没再见过了呢?
高明哥或许已经知道了他的死讯。
诸伏景光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趴在行李箱上伸懒腰的女孩子身上,渐渐变得柔和。
安安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过往的遗憾便不再是遗憾,一切都有了新的可能。
“不知道如今的长野县和我记忆中有多少不同。”猫眼青年的语气变得轻松,“希望能让我当个及格线以上的导游。”
“以及,”他正色,“安安,快把行李箱里的剔骨刀和半箱子磨刀石拿出来。”
“撒娇也没有用。”长野县本地人铁石心肠,“安检绝对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土生土长的横滨人兼现米花町居民犯安决定讨厌长野县三分钟。
市田柿是长野县的一种特产。
橙红色的柿子,像小灯笼一样又亮又好看,皮薄汁多,甜滋滋的,非常适合制成柿饼。
坐剧组安排的车来到长野县,入住酒店并成功吃到特产柿饼后的犯安收回前言。
长野县真是一座热情好客的城市,她like.
安安一放下行李便被川村导演叫了过去。
“这是在长野的工作安排:你的戏份集中在最后一天,前几天要到片场观摩学习。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学会用它。”
川村导演示意助理把一只手提箱拿过来,他神秘兮兮地说:“我专门走了关系才弄到的,打开看看。”
安安解开手提箱的按扣,双手托着箱盖,慢慢抬起。
一把漆黑的手枪躺在绒布上。
“真家伙,不是道具枪。”川村导演显然很得意于他的门路。
“别看米花町凶器烂大街,好像大街上每个人都随时随地能掏出枪来似的,这都是外地人的刻板印象,不是真的。”
米花町真正无门槛的凶器是鱼线。
凶手:是鱼线,我加了鱼线.jpg
“米花町又不是一天到晚到处火拼的横滨和独色帮打生打死的池袋,更不是杀手业泛滥的博多,真枪哪有那么好弄?”川村导演吐槽。
谣言!都是谣言!不过是外地城市嫉妒米花町犯罪率的借口罢了!
犯安:你不觉得在这种背景下依然牢牢霸榜全国最不宜居城市第一名足足三十年的米花町才是最恐怖的吗?
米花町在组织型罪犯的数量上有所欠缺,但大量散人罪犯的数量又弥补了这一点。
安安新奇地摆弄绒布上的枪械。
她什么刀都会用,专精剔骨刀和菜刀,其他刀具或多或少都有涉猎,小时候也干出过拿武士刀杀猪被路过的真田弦一郎看见险些震碎他纯洁道心的壮举。
但安安不会用枪,她是乡下来的,没有机会见识这种高级货。
“剧组请了老师来教,不过想一周速成确实挺难的,我理解。”川村导演叹气。
“可我认为,观众能看出谁是真正的行家老手,谁是半瓶水乱晃的假货。最终反派怎么能连枪都不会开?我不允许我的剧里出现这种污点!”他猛拍大腿,唾沫横飞地激情演说。
川村导演对自己的剧本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不然也不会因为嫌疑人安某的名头执意邀请犯安出演幕后黑手。
“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有天赋的人。”
川村导演深情款款地看着犯安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漆黑的嫌疑人档案。
“不要辜负令尊令堂取的名字,你可以!”
川村导演燃起来了。
他在舆论最凶的时候为犯安带来新工作,堪称她的伯乐。川村导演的殷切期待,安安不能不回应。
“一周内速成固然难也,如果是两周就不一样了。”
黑发少女提出她的天才早晚1+1计划:“我可以不睡觉。”
“不,你不行。”诸伏景光坚定拒绝,“人不能不睡觉。”
安安:“异议!隔壁的安室先生每天只睡九十分钟,依然头发茂密,容光焕发,青春靓丽。”
诸伏景光:“反对!他的黑眼圈已经和他的肤色融为一体,只是你看不出来罢了。”
他:对不起zero,为了阻止失足少女误入歧途,我什么都会做的。
“每天从片场回来,我陪你练两个小时的枪,练完之后乖乖回酒店睡觉,好不好?”诸伏景光温柔地说。
“我们拉钩?”
犯罪导师一对一小班教学,安安企图加课时被拒,她瘪瘪嘴,小拇指勾住青年的尾指,轻轻晃了晃。
“拉钩。”
尾指与尾指勾在一起,摇晃中变成约定。
沉寂已久的异能在安安的意识中微微发亮——与苏格兰导师的约定教学竟然让【我尊敬的犯罪导师】解锁了新功能。
“原来如此,我的异能是学习通,学习才会变强。”安安一锤手心,悟了。
快让她看看更新包里是什么内容!
安安十分期待,她亲生的异能果不其然没有辜负主人的期待,更新内容十分劲爆。
【我尊敬的犯罪导师】史诗级更新:从现在开始,可以给犯罪导师换皮肤了!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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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鉴皮肤免费换,不用648,没有累计充值,零氪金,零充值,支持自定义外观,巅峰造极的穷鬼套餐!
这么高级的功能,还是免费的,她高低要尝尝咸淡。
“景,你想换个什么样的皮肤?”女孩子兴致勃勃地问,“有版权的还是没版权的?”
诸伏景光扫过一眼她提出的备选项:从白雪公主到美少女战士,从志村团藏到大筒木辉夜,从Superman到Batman——不限人种,无视伦理,各色皮肤,应有尽有。
安安本人强推有一头七彩秀发和七彩皮肤的玛丽苏造型,她倾情安利:“和疑似一百零八国混血杰克苏的你多么般配,天作之合。”
诸伏景光:挺好的,我当年要是顶着这套造型入校,金发黑皮的降谷零将在警校泯然于众人。
而诸伏景光将成为警校不朽的校园怪谈,在校园论坛被挂上万丈高楼。
认识安安之后,苏格兰威士忌终于明白贝尔摩德的审美有多正常:同样是易容,人家从来不整花活,没有这么多幺蛾子。
“自定义板块,可以更改面容、骨相、发色、肤色、瞳色、身高、体重、DNA、虹膜、指纹、声音、血型……”
诸伏景光一样样看过去,只觉哑然。
易容?不,是重塑。
再顶级的易容师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并非人力可以达到的神迹。
这是异能者的领域,与让死者复生一样,是属于安安的能力。
“真厉害。”他轻声赞叹。
诸伏景光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他试探着揪了揪脸颊,被揪的软肉传递出切实的痛感,颊边印出红痕。
“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口中发出的声音也是,不似原本的腔调。
“完全是另一个人耶。”安安站在诸伏景光身边,盯着镜子里的他一脸新奇。
“不过我还是可以认出来哦。”她眼眸弯弯,“景在我眼前永远是原来的样子。”
异能不会欺骗它的主人。
天.衣无缝的伪装,诸伏景光怀疑他现在和琴酒擦肩而过琴酒都不会投来一个眼神,给琴酒的老爷车贴罚单琴酒都要忍气吞声掏钱付款。
安安严谨指出:“有漏洞——银发男模哥自称能闻到老鼠的味道,不得不防。要不你把体香也换一换?我非常推荐这款七彩玛丽苏同款迷幻体香……唔!”
女孩子在公安卧底掌心下挣扎:她明明那么真诚的建议,景却要捂她的嘴,不知感恩的男人!
安安真的生气了,就算诸伏景光带她去长野县本地人才知道的宝藏老店吃夜宵,带她看夜景,散步消食,说了很多好听的软话,她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两人在长野的夜晚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废弃的小公园。
黑发少女看向连路灯都没有的黑黢黢公园,她难以置信:“因为我一直不原谅你,你已经生出了杀人抛尸的心吗?”
不愧是异能认可的犯罪导师,随便一找都是一流的行凶地点,此子恐怖如斯!
和安安相处久了,诸伏景光认为他有必要把“扶额苦笑.jpg”的表情包打印出来随身携带,在必要时刻——比如此时此刻——掏出来贴在脸上。
“这座公园废弃了很久,晚上不会有人来,很适合你练枪。”
诸伏景光捡起地上的石子,在墙上画出靶子。
“开始吧。”他调侃地说,“两周速成的神枪手。”
安某的天才早晚1+1神枪手修行计划正式开始了。
废弃的小公园荒无人烟,连野猫和流浪汉都不在附近出没,如诸伏景光所说,是绝佳的练枪地点,无人打扰。
练枪的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又是一个夜晚,废弃的公园依然僻静而荒凉。
诸伏景光纠正女孩子持枪姿势的动作一顿。
他迅速回头,望向荒凉丛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诸伏景光感觉黑暗中有人在窥视他们。
18.嫌疑人登场第十八天
察觉到有人在黑暗中窥视时,是犯安练枪的第五天。
再过两天她练习的成果就将呈现在镜头下,被无数观众审阅。
川村导演的眼光毫无差错,犯安没有辜负她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漆黑的嫌疑人档案和天国双亲赐予的名字,她在枪械上很有些天赋。
“砰!”
空包弹正中靶心,女孩子甩了甩指尖:“十环!请称呼我天才神枪手。”
“好的,天才神枪手。”诸伏景光笑着递过来毛巾和水杯,“累不累?手疼吗?”
完全没问题,安安一边咬住吸管喝水一边比耶,目光有意无意往诸伏景光背上的贝斯包上飘。
诸伏景光往左走,她的目光向左飘,诸伏景光往右走,她的目光向右飘。
诸伏景光站在安安双眼正中间,她的目光往……她变成斗鸡眼。
诸伏景光:“噗!”
他在安安充满谴责的目光下笑了一阵,笑得胸腔震鸣。
诸伏景光拉开贝斯包的拉链,露出包里的狙击枪:“想玩?”
“嗯嗯!”安安点头如蒜。
她这些天用来练习的枪由川村导演提供,枪是真枪,可子弹不是真子弹,缺少原汁原味的快乐。
苏格兰导师的枪就不一样了,正统狙击枪,再给川村导演八百年他也找不到弄来的门路,安安超想玩的。
诸伏景光的狙击枪几乎不会给别人碰,狙击手是独来独往的职业,警惕且疏离。
“玩吧。”他纵容地说,“只是要小心一点,不可以乱开枪,弹壳飞溅可能会伤到你。”
狙击枪和手枪完全不一样,安安在苏格兰导师的指导下改换持枪姿势,双手托起枪身。
“附近没有架枪的地方,到我这里来。”诸伏景光半蹲下来,示意安安把狙击枪架在他肩上。
“我可以瞄准月亮吗?”黑发少女眼睛亮亮地问,“子弹最多能飞多高,掉下来会砸到人吗?砸到人算不算我过失杀人?”
“可以瞄准月亮,子弹的射程在800米至2000米以上,弹壳掉下来不会砸到人……大概。”
前两个问题诸伏景光还算肯定地给出了答案,后面的问题他本来很确定,但想想嫌疑人安某丰富的人生阅历,诸伏景光把话咽了下去。
不要立flag,会变得不幸。
理论上废弃公园又荒凉又偏僻,安安随便开枪也不会打中人,但怎么可以小瞧嫌疑人安某和凶杀案之间的羁绊呢!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杂念甩出去,继续纠正女孩子持枪姿势。
他动作一顿。
诸伏景光迅速回头,望向荒凉丛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错觉吗?”他喃喃。
黑暗中似乎藏着一道窥视的目光。
“怎么了?”安安问,她的呼吸洒在青年侧脸上,诸伏景光收回视线。
“林子里好像有人。”他低声说。
瞄准镜中的月亮一阵摇晃,森绿色的色块从模糊变成清晰,黑发少女眼睛凑近瞄准镜,对准丛林中的一只树干。
她扣下扳机。
“砰!”
树皮被子弹打出一道白痕,夜风刮过,丛林中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
一只黄鼠狼仓惶地蹿出半人高的杂草丛,沿着墙根逃之夭夭。
“大概是我看错了。”诸伏景光说,“时间不早,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我们回去吧。”
安安点点头,诸伏景光背上贝斯包,跟在她身后离开废弃公园。
苍凉的月光洒在荒芜的公园里,夜风无言吹拂。
长野县的夜晚比米花町和谐许多。
珠宝店门口没有无牌照面包车和头戴黑丝的壮汉,电线杆上贴着诈骗小广告而不是通缉令,高层建筑物令人安心地伫立着,不会动不动炸成漫天烟花。
在米花町天黑必打烊的便利店在长野县二十四小时营业,于夜晚散发橙黄色的暖光。
“欢迎光临。”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值夜班的店员从漫画杂志中抬头,看见两道走向货架的身影。
店员随意扫了一眼,继续沉迷漫画。
“你好,结账。”黑发黑眸的少女递来一瓶草莓牛奶和一只菠萝包,店员接过商品扫码。
“您的找零。”店员熟练地找零装袋,目送客人离开便利店,门口的感应器响起“欢迎下次光临”的问候语。
“原来进来的两位客人不是一起的。”店员嘀咕,没当一会儿事,又低头看起漫画。
直到杂志翻到最后一面,店员依依不舍地从漫画中抬头,也没有第二个人来收银台结账。
门口的感应器没有再响起过。
值夜班的店员茫然地踮起脚朝店内张望,地面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闹鬼了?”店员在白炽灯下打了个寒颤。
不不,说不定是他看错了,至始至终只有一位客人进来过。
“肯定是我低头看漫画看太久,眼睛都看花了。”店员锤了锤酸痛的脖子,“什么时候能下班啊……”
安安独自回到酒店。
她走得不快不慢,在路上啃完菠萝包,小口喝着草莓牛奶,进酒店电梯前和前台姐姐打声招呼,又在电梯里见到深夜出来觅食的编剧,聊了会儿天。
酒店里的人和剧组成员都知道犯安是新人演员,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独自呆在剧组,很受导演和导演助理的照顾。
“按理说,没人知道景的存在。”
安安回到房间,在外人看来她一直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实则她正在用脑内语音和导师观察室里的诸伏景光说话。
【我尊敬的犯罪导师】没有版本更新之前,原皮出镜的诸伏景光不能在任何监控中留下记录,全靠异能空间带他逃票。
要不是导师观察室只给导师住,安安能靠带人逃票偷渡走私一夜暴富。
易容后的诸伏景光同样谨慎。
他只在废弃公园显露人前,每天陪安安练完枪后先回到异能空间,直到进酒店房间再出来。
导师被召回异能空间好比人间蒸发,嗖的一下消失不见,安安每次看见都怂恿诸伏景光哪天和她一起登台表演魔术:“是时候告诉世界了——怪盗基德不过如此!“
她真的很有在娱乐圈打拼的野心。
前几天诸伏景光都是直接在废弃公园大变活人,今天他却跟在安安身后走了一段不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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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直到进入便利店的监控死角才悄然被召回异能空间。
回到酒店房间后,诸伏景光主动开口说不要放他出来,不要表现得像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
“这样一来,就营造出了景在便利店和我分开不知去向的假象。”
“你认为黑暗中的窥探者是冲你来的?”她问。
诸伏景光眉头紧皱,良久后开口:“不,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被窥视的感觉只有一瞬,公园废弃已久,野蛮生长的树木如瘦长鬼影,在夜晚被误认为是人影不无可能。
诸伏景光是以易容后的模样行走在外面的,他确定他的样貌、身形、声音乃至走路的姿势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诸伏景光】没有被人盯上的理由。
“我只是有点不放心。”他轻轻叹气,“希望是我的错觉。”
突然出现的插曲打断了这几天的平静,但这个夜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天亮后安安跟着导演去剧组观摩学习,整个白天风平浪静。
“明天就到我的戏份了。今晚是最后的练习时间,我们还要去练枪吗?”
酒店电梯里,安安按下楼层键,在脑海中问诸伏景光。
她今天一直开放着对外的视野,诸伏景光没在安安身边再感受到那道窥视的目光。
那人放弃了?
亦或真的是错觉?
景半晌没有出声,安安善解人意地说:“如果担心危险,今晚我们就留在酒店;如果景不想自己在教育界名声扫地,希望我再抱一晚上的佛脚,我们就去公园练枪。”
至于公园里的窥视者怎么对付,安安已经想好了,她可以将长野县报警电话设为快捷键1并带上野外直播道具。
任何妖魔鬼怪都将在直播间火热的流量中灰飞烟灭,安安将视情况进行探险直播、灵异直播或犯罪现场直播。
感谢银发男模哥,是他给了安安直播的灵感,深切致谢!
“安安不需要临时抱佛脚,你已经很厉害了。”诸伏景光认真地说,“你是我教过最优秀的一届。”
安安开心地问:“真的吗?”
真的,因为诸伏景光只教过她这一届。
但安安的天赋确实十分出色,练习时也非常认真,他夸得真心实意。
“今晚留在酒店吧。”诸伏景光建议,“再怎么说酒店里也更安全。”
滴,房间被门卡刷开。
酒店的保洁人员每日白天进屋清洁,将一切归回原样,同时送来今日份的点心或者水果。
今天吃什么呢?安安期待地走向茶几。
她没有看见点心,也没有看见水果。
只有一瓶酒静静地放置在茶几上。
今晚是成人局?安安纳闷。
“别碰那瓶酒!”
诸伏景光骤然开口,声音紧绷。
房间顶部的灯光洒在茶几上,瓶中酒水荡漾着棕黄微红的色泽,清澈透明,仿佛能嗅到带烟熏的焦香味。
花体的英文字印在瓶身上:
Scotch Whisky
这瓶苏格兰威士忌下面压着一封信。
【我知道你的秘密,苏格兰的幽灵。】
19.嫌疑人登场第十九天
【我知道你的秘密,苏格兰的幽灵。】
落款是一串数字。
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回荡在犯安脑海,她想景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惊慌,痛苦,还有愧疚,回过神后第一句话大概又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好温柔的人,活得好苦。
犯安不做声地拿起压在苏格兰威士忌下的信,她翻来覆去检查正反两面,确定只是一张普通的信纸后将它折叠起来塞进口袋。
随后,犯安拨通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我想换个房间。”她说,“晚间占卜节目说我现在住的房间号对我的星座而言是凶兆,太不吉利了。”
娱乐圈总是很迷信的,酒店前台见多识广,没有多问地帮犯安办理了换房业务,送来新房间的门卡。
黑发少女单手拎着行李箱,接过门卡,她朝茶几的方向抬了抬下颌:“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藏头露尾之辈送来的礼物,晦气。”
犯安合上新房间的门,她放下行李箱,拉紧窗帘。
信纸被重新取出来,犯安用指甲在“苏格兰的幽灵”下划出一道横线。
“这个人说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她没有开口,直接在脑内和诸伏景光交流。
“他知道个屁。”犯安不客气地说。
“有本事把我异能的全名也写在恐吓信上。”她冷笑连连,“江户川乱步都做不到。”
太宰治不行,魔人费奥多尔也不行,你们这群异能名是【人间失格】【罪与罚】的文艺青年再多长八百个心眼子也不会猜到【我尊敬的犯罪导师】的真名!
在抽象的领域,犯安绝无敌手。
“不知道我的异能就不可能知道你的复活。”女孩子指着信上的幽灵二字。
“试想一下,假如把恐吓信上的内容换成‘我知道你还活着,苏格兰。’恐吓的效果是不是更好?”
有道理,诸伏景光冷静下来,安安说的很有道理。
寄信的人在信中故弄玄虚,恰恰代表他并不知道多少内情。
——恐吓信和苏格兰威士忌是寄信人的试探,是施加压力试图让他自乱阵脚的心理战术!
原本的房间里很可能安装了窃听器和摄像头,诸伏景光闭了闭眼。
女孩子的即兴表演毫无破绽,她完美地应对了一切。
“谢谢。”诸伏景光低声说,“一直以来都承蒙你的照顾。”
“景太客气了。”黑发少女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我们是朋友嘛。”
当务之急是找出寄恐吓信的嫌疑人。
犯安对苏格兰导师曾经效力的前司了解不多,她只认识银发男模哥和墨镜保镖哥。
“寄信的人不可能是琴酒。”诸伏景光一口否定,“他会直接上来就是干。”酒厂一哥不搞这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也不可能是伏特加,把恐吓信压在苏格兰威士忌下的做法太过文艺,伏特加没这个细胞。
“不是琴酒,似乎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琴酒,”诸伏景光盯着信中落款处的数字,“反而留下联系方式,给出了谈判的空间……”
他生出一个猜测。
“安安,”诸伏景光征求女孩子的意见,“什么情况下你会故意妨碍同事完成他的业绩?”
酒厂劳模此生唯恨卧底,深恨不能杀尽天下卧底,组织人人皆知他的性癖,只要发现卧底绝对第一时间摇人把琴酒摇过来,恭恭敬敬让位给酒厂大哥:卧底一位,大哥您先杀。
某种意义上,琴酒是一款酒厂团宠。
“但他并不是人见人爱。”苏格兰导师给安安讲述酒厂复杂的恩怨情仇,“也存在十分讨厌琴酒,极其憎恨琴酒,非常嫉妒琴酒,对琴酒的感情扭曲又畸形的人。”
犯安:这不是深柜吗?
一边讨厌他,一边异常地关注他,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他做任何事都要横插一手,不断在他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毫无疑问,是深柜!
诸伏景光:呃,其实他们两个只是单纯的职场竞争关系……
犯安:是深柜,好gay。
诸伏景光选择放弃。
就像女孩子执意用银发男模哥和墨镜保镖哥称呼琴酒和伏特加一样,苏格兰威士忌拼尽全力无法战胜犯安的执着,宾加喜提新名“扭曲深柜哥”。
诸伏景光:对不起,我尽力了。宾加,是你自己不争气。
往好处想,起码是哥字辈。
“宾加是朗姆的下属,他一直视琴酒为自己晋升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企图踩琴酒上位。”诸伏景光告诉犯安。
“不过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宾加在登月碰瓷,他在组织的支持率不高。”
银发男模哥什么含金量?酒厂就那么几个能拿出手的人,琴酒人气Top的地位岂是他能动摇?
伏特加誓死守护大哥的顶流人生!
“这样就说得通了。”犯安一拍掌心,她理解了一切。
废弃酒厂一战,琴酒被诸伏景光的子弹击中肩膀,他认出了苏格兰威士忌的枪法。
苏格兰的幽灵游荡在酒厂上空,生性多疑的琴酒决定彻查到底。
松坂导演的作死行为让琴酒手握当日出现在废弃酒厂的活人名单,他和伏特加连夜杀人灭口,只有深更半夜外出兼职的犯安侥幸躲过一劫,得以存活。
琴酒没有找到诸伏景光的行踪,异能空间并不存在于现世,但琴酒是个执着的男人,恐怖的偏执狂,无药可救的疑心病。
他还在查,借助黑衣组织的力量持续查,琴酒的行动惊动了他的扭曲深柜——宾加。
凡有琴酒的地方必有宾加,宾加像鬼一样死死地缠着琴酒,无时无刻不在阴暗爬行:呵呵……把你踩下来,酒厂大哥的地位就是我的呵呵……我会一辈子监视你,永远永远……
普通职场竞争:说小话,告小状,扎小人。
酒厂职场竞争: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
对琴酒的激烈竞争意识支配了宾加的行动,他也偷偷查起苏格兰幽灵事件。
犯安是此案唯一的幸存者,宾加认为她是突破口。
“所以他跟着我来到了长野县。”犯安说。
昨晚黑暗中那双窥视的眼睛属于宾加。
“他前几天没有出现,应该是在找你。”女孩子耸耸肩。
可惜诸伏景光一直呆在犯安的异能空间里,宾加在酒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
直到昨晚,宾加看见易容后的诸伏景光。
背着贝斯包的年轻男人,干练的狙击手,神出鬼没,还和废弃酒厂案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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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关系十分亲近——不会有错,这就是琴酒要找的人!
兴奋感如电流蹿上宾加的天灵盖,快琴酒一步的喜悦让他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宾加并不相信死而复生的说法,他视野中的脸也不是苏格兰威士忌的模样,分明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开枪打中琴酒、疑似和琴酒有仇的陌生人。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人给了琴酒一枪,宾加初始好感度暴涨。
宾加:只要你讨厌琴酒,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受够了这个团宠琴酒的世界,明明黑衣组织里那么多人,偏偏搞得像只有琴酒和卧底在干活,老老实实上班打卡的真酒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那群卧底一个比一个卷,宾加心想卷不过卧底就算了,人家对KPI的追求那叫一个恐怖,卷不过卷不过。
可是琴酒——真酒中的真酒——也踏马的在卷!比卧底还卷!带动卧底一起卷!把整个酒厂卷成了滚筒洗衣机!
虚假的滚筒洗衣机:工藤新一
真正的滚筒洗衣机:酒厂一哥
宾加:卷你妈(捏拳.jpg)
该死的职场工贼,你以为他会轻易认输吗?决不!
“终于——我终于快了琴酒一步。”宾加激动地走来走去。
他绝对不会把诸伏景光的行踪告诉琴酒,这是他的功劳,宾加要借此狠狠地打击琴酒。
思忖一番后,宾加摊开信纸。
【找到你了,苏格兰的模仿犯。】
“琴酒的想象力可真够匮乏的。”宾加不屑地说,“比起死者复生,模仿作案才是更符合逻辑的答案。”
笔尖停在纸上,宾加想了想,又把信纸揉碎换了一种说法。
【我知道你的秘密,苏格兰的幽灵。】
如果对方是和苏格兰关系匪浅的人,或许会在压力下暴露更多。
白天,宾加潜入酒店房间。他将信纸搁在茶几上,把一瓶未开封的苏格兰威士忌压在信纸上。
梳玉米辫的男人在房间里留下窃听器和摄像头,无声无息地离开。
监控对准房门,几个小时后,黑发黑瞳的少女独自推门进来,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
“宾加留下了联系他的方式。”
诸伏景光默念信纸上的数字。
宾加的态度很明显,这是一次招揽。
为他所用,或者,被他所杀。
“宾加。”诸伏景光低声念那人的代号,他的手慢慢放在贝斯包上。
拉链逐渐分开,露出包内冰冷的修长枪身。
“倒也不至于如此!”
犯安手疾眼快摁下犯罪导师的杀意:“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扭曲深柜哥,但从苏格兰的表述来看,他的难缠程度不如银发男模哥。
扭曲深柜哥和银发男模哥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犯安认为这正是诸伏景光的机会!
“比起拆散这个家,为什么不尝试加入他们呢?”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人要勇于面对。
“我有一计。”黑发少女推了推鼻梁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眼镜,镜片闪烁智慧的光茫。
“景。”她高深莫测地说,“你知道替身文学吗?”
20.嫌疑人登场第二十天
诸伏景光知道。
他不仅知道替身文学,还知道更高级小众的Honey Trap。
别问,问就是卧底博学多才。
“你知道?太好了。”犯安欣慰地说,“既然如此,景一定猜到了我的计划吧?”
女孩子漂亮的脸上满是期待和找到知己的快乐,诸伏景光只能绞尽脑汁,试图跟上安安的脑回路。
替身文学、异能捏脸、加入这个家……他懂了。
“你想让我取代宾加?”诸伏景光猜测,“用宾加的身份约琴酒见面对峙,趁机干掉琴酒?”
犯安:“太棒了,从此黑衣组织将流传宾加对琴酒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强取豪夺失败后杀人灭口再自杀殉情的虐恋传说。”
往后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酒厂再也不会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扭曲深柜哥这一生,值了!
虽然诸伏景光的猜测和犯安的计划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但她一向民主,愿意体谅当事人的想法。
“景确定要当宾加的替身吗?”女孩子一脸‘既然你决定了那么我将为你应援到底’的坚定,“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剧组的前辈。”
诸伏景光:“找剧组的前辈做什么?”
犯安:“教你如何扮演扭曲深柜。”
替身是这么好当的吗?这一行很需要演技的!
新人演员犯安暂时无法驾驭扭曲深柜哥这么高难度的角色,她只能为尊敬的苏格兰导师请外援。
诸伏景光:裂开.jpg
他再也不会乱说话了,请再给他一次体面做人的机会。
在苏格兰导师“我什么都听你的,你的选择都有意义”的温柔迷魂汤下,犯安放过了扭曲深柜哥的梗,开始阐述她的计划。
她的灵感来源不是别的,正是宾加的恐吓信。
恐吓信的故弄玄虚让犯安坚信宾加绝对没有猜到诸伏景光死而复生的真相,宾加极有可能把“幽灵”当成了苏格兰的模仿犯。
那就让他猜测成真,让宾加深信不疑。
“试想一下,假如存在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位名不经传的狙击手,曾经在一次职业较量中惨败于苏格兰。”
“此人对苏格兰又恨又妒,化身学人精,专门模仿苏格兰的枪法,模仿得巅峰造极,苏格兰本人来了都只能在苏格兰模仿大赛中获得第二名的成绩。”
“他卧薪尝胆,他凿壁偷光,他程门立雪,他功法大成!终于,点满苏格兰枪法技能的他决定再战苏格兰,与其决一胜负。”
“西卡西!他遍寻苏格兰不得,反而得知一个天崩地裂的消息——苏格兰死了,他被吃人的酒厂逼死了!此人悲痛欲绝,怒火攻心,他的人生刹那间失去颜色,失去意义。”
“苏格兰已死,这么多年的爱恨终究是错付了。正在此人想要离开这个氧化的腐朽世界之际,他收到远房堂妹安某的邀请。”
“他带着仿造苏格兰的狙击枪和贝斯包来到废弃酒厂,在看见银发男模哥的瞬间,命运的缓缓转动——”
犯安:“假如此人认定是琴酒害死了苏格兰,是琴酒害他无法圆与苏格兰再决胜负的梦,他有没有动机朝琴酒开枪?”
诸伏景光:“有……吧?”
犯安:“此人跟随远房堂妹安某来到长野,不巧被视琴酒为一生之敌的宾加发现他的存在。宾加向他抛来一起搞死琴酒的橄榄枝,他接还是不接?”
诸伏景光:“接……吧?”
犯安:“在宾加的举荐下,此人加入黑衣组织。因为他优秀的、和苏格兰一模一样的枪法,他被赐予代号‘苏格兰威士忌’——这样发展难道不合理吗?”
谁规定酒厂代号不能二次利用?无主的代号,能者居之!
“以上,”犯安告诉诸伏景光,“就是你的新人设。”
她:“记得把人物小传背一背,进酒厂之后要考。”
诸伏景光听完了犯安的计划,诸伏景光猫猫星空.jpg
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莱伊,弱爆了!
靠碰瓷宫野明美卧底进酒厂的莱伊弱爆了。
瞧瞧人家的思路!
什么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啊!(战术后仰.jpg)
太时髦了,潮得可怕,全酒厂的红方卧底都该来学学这份极富创造力的思路。
犯安仅靠“替身文学”四个字,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琴酒认出诸伏景光枪法的后果,宾加送来的恐吓信更是不堪一击。
最魔幻的是,曾经卧底身份暴露的诸伏景光将再一次正大光明地加入黑衣组织,堂堂正正用回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
不仅琴酒无法质疑,连波本也一无所知,酒厂卧底狼人杀决赛圈赫然杀出一匹黑马!
“太强了。”诸伏景光喃喃自语,“安安,太强了。”
她的异能让这份疯狂的计划完全可行,除非琴酒获得【人间失格】的帮助,否则他验血验DNA验一切都不能识破诸伏景光的易容。
诸伏景光将作为苏格兰威士忌的替身加入黑衣组织——天呐,这是人话吗?
理性告诉诸伏景光:怪啊。
感性告诉诸伏景光:好怪,再看一眼。
“让我再想想。”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头好痒,好像要长出脑子了。
今晚自然是不能再出门练枪了,明天就是检验犯安练习成果的时候,她决定早点睡。
女孩子躺在酒店床上,规规矩矩掖好被角,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其实,只要景一直躲在异能空间里,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你。”
“或者再换一张脸,换个身份,也很安全。”
“可我总觉得,你想做点什么。”
黑发少女慢慢闭上眼,梦呓似地说:“一直被异能困在我身边的景,非常温柔,非常体贴,但也隐藏着焦虑和不安,偶尔会露出寂寞的表情。”
“是有什么还没做完的事吗?是在怀念着什么吗?一直顾虑重重,努力克制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稍微任性一点也没关系的。”
“想做的事,尽管去做就好。”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快要睡着了,“不是说过吗?等到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安安睡着了,女孩子柔软的脸颊贴在枕头上,眉眼舒展。
与世隔绝的异能空间内,诸伏景光长久地凝视着她。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他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晚安。”诸伏景光轻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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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犯安跟随剧组来到长野县的第七天,也是她的天才早晚1+1神枪手修行计划最终考核的日子。
是时候展示练习的成果了,苏格兰导师正在导师观察室里充满鼓励地注视她,犯安不会让导师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女孩子摆出标准的持枪姿势,任川村导演检验。
川村导演满意得不行。
“我就知道你可以。”他大夸特夸,“太棒了,和我在法制频道看见的犯罪团伙持枪械斗姿势一模一样!”
“过誉。”犯安谦虚,“只是不坠米花町威名罢了。”
她今天要拍的第一幕戏是之前和男三号的对手戏,黄毛被解约后川村导演新找了演员饰演男三号。
“黄毛那个混蛋,解约后居然还敢买水军传谣,说这部剧的男三号是高危职业,剧里死在幕后黑手枪下,剧外也难逃一死。”川村导演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小人行径!”川村导演啐了一口,“我还看不透他的把戏?一边造谣你是杀人凶手,一边让我找不到新演员,指望我上门求他回来继续演呢,我呸!”
犯安和川村导演说话间,道具组已经准备好了场地,准备开拍。
黑发少女站到尸体边,任汩汩的鲜血漫过她的鞋尖。
男三号闯进幕后黑手的杀人现场,刚杀完人的少女却不把他放在眼里,轻飘飘感叹一句“稀客”便举起了枪。
漆黑的手枪摆在桌子上,犯安只需要将它拿起,瞄准,扣动扳机。
男三号胸前的口袋里装着人造血浆,空包弹将血包击碎,血浆溅出的刹那他会配合剧本倒下去。
镜头定格在枪口冒出的白烟上,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蓄势待发的道具组随时准备用软垫接住男三号,避免他的脑袋像鸡蛋一样磕在水泥地上。
犯安将整套流程在心里过了一遍,开拍前她听见川村导演吩咐道具组准备最厚的软垫接人:“以防万一,要是男三号真在这场戏里伤着了,我不用想都知道黄毛会跳得多高,垃圾玩意。”
一定要演好这场戏,犯安在心里告诉自己,川村导演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可不能掉链子。
川村导演对这幕戏的指导是“快”。
从拿枪到开枪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任何停顿,整个过程不许超过三秒。
“Action!”
仓库的门被踢开,男三号的身影映在少女漆黑的瞳孔中。
“稀客。”她轻飘飘地说,抬起枪口。
一丝异样感弥漫上来。
犯安的食指扣在扳机上,枪口正对男三号胸口,心脏的位置。
川村导演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这枪一定正中红心。
太完美了,快开枪吧,一条过!
扣动扳机的刹那,黑发少女的手臂突然大幅度向外偏移,打了川村导演一个猝不及防。
镜头中完美的弹道轨迹瞬间破碎,变成一条难看的斜歪线,川村导演目瞪口呆:“你在干什么——”
“砰!”
子弹擦过男三号的头发丝,击碎他身后十米远的背景板。
金属制的弹壳叮啷落地,漆黑的枪口冒出浓浓的白烟。
男三号反应过来,脸色刷的一下变白。
21.嫌疑人登场第二十一天
枪里的空包弹被换成了实弹!
这是谋杀!
脸颊边的头发丝被子弹洞穿,死里逃生的男三号跌坐在地,惊魂未定。
他腿脚发软站不起来,只能徒劳地仰着头,看见枪口垂下的黑发少女一步步向他走来。
呛鼻的硝烟剥夺了男三号的呼吸,他像肚皮翻白无法呼吸的鱼一样张开嘴,惊慌失措地叫喊:“饶、饶了我!求求你!”
干哑的嗓音满是恐惧,这一刻的男三号没有演技,全是感情。
只是看他摔倒在地好心想扶人一把的犯安:“……”
她纳闷:我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导师观察室里,诸伏景光不得不出声提醒:“保险栓——你枪上的保险栓还开着。”
女孩子只需动动手指瘫坐在地的男三号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怎么能不允许人家瘫在地上抖成一根面条。
原来如此,犯安吹了吹滚烫的枪口,咔哒一声将保险栓归位。
她再次看向男三号,本以为能看见他释然的神情,却只听见一声“cut!”
川村导演从镜头后站起来,神情异常亢奋,眼睛亮得像两只硕大的灯笼。
“这是你们自己商量着改动的剧本吗?”川村导演声音又轻又温柔地问,“故意不告诉我,想给我一个惊喜,是不是?”
男三号露出见鬼的表情。
川村导演,业内有名的神经质导演,对自己的作品要求繁多且严苛,很少给演员好脸色看,动不动把人骂得狗血喷头。
鉴于此人真能做出为了要到心选演员联系方式不惜扛着铁铲挖坟招魂的恐怖行径,没人敢在他的片场闹事耍大牌,更别提私自改剧本。
柔情似水的川村导演是真实存在的吗?男三号毛骨悚然:到底是谁夺了川村导演的舍?
川村导演不在乎男三号撞鬼的恐惧脸,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男三号,只有方才镜头记录下的一幕幕。
后坐力带起的风扬起她的额发,枪口后少女漆黑的瞳眸凝成细细一束。
她的眼中空无一物,只剩下极致的冷静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川村导演前一秒还在为弹道偏移质疑不满,下一秒他已经陶醉在了这份疯狂之中。
太完美了,如果这一幕不能用在成片里,他将死不瞑目。
在剧本里,男三号本该死于枪下而不是死里逃生,他的人设是性格鲁莽的警察,川村导演在剧本中用男三号的死亡为幕后黑手的出场拉开猩红帷幕。
这一幕之后男三号就该杀青了。曾经黄毛想给自己加戏,磨着川村导演能不能多给他点戏份,比如幕后黑手没有杀死男三号,而是策反了他,他变成幕后黑手手下因战栗恐惧而忠心耿耿的狗。
川村导演一口否认:这样的展开太没有说服力了,一个性格鲁莽的人怎么可能打一照面就被恐惧攥住心脏,被人轻易策反?观众看了骂不死你!
“哪里没有说服力了,乱讲!”川村导演痛骂以前的自己,“没见识的家伙。”
川村导演死死盯着镜头中神魂俱碎的男三号——他的破碎感几乎要冲出屏幕,碎成一块一块,全身的细胞都在哭泣哀求: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何等具有感染力的演技!川村导演忍不住夸奖自己的眼光,没想到他新招来的男三号也是卧龙凤雏!
男三号:“……”
男三号:“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真的差点死了?”
他以为导演喊咔是为了过来安慰他并报警彻查是谁调换了枪里的子弹,谁曾想到川村导演天花乱坠地夸了半天,一脸亢奋地问他愿不愿意给女孩子当狗。
话又说回来,加戏的好事不干白不干,男三号抹了把脸:“……行。”
川村导演沉溺艺术无法自拔,好在导演助理还清醒着。
助理一看剧组居然发生了空包弹被换成实弹、男三号险些血溅片场的惨案,立刻拨打报警电话。
犯安听见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她习以为常地站出来,随时准备好在警察询问嫌疑人在哪里时主动举手:“我,嫌疑人安某。”
长野县警察本部的警官来得很快。
年长的男性英俊儒雅,打理整齐的八字胡给人以文雅智慧的观感,深蓝色的西装衬出他冷静严肃的气质。
“初次见面,我是诸伏高明。”他自我介绍。
诸伏警部没有一上来就问嫌疑人在哪里,他戴上白手套,细致地检查子弹被调换的手枪。
难得没有机会说出固定台词的安安还挺不习惯的,就像某小学生侦探无论如何都要找机会来一句“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一样。
无法触发固定台词的女孩子暗戳戳在脑内找贴心的苏格兰导师吐槽,她叭叭叭地说了一通,却没等来诸伏景光的回应。
“嗯?”安安拍了拍脑袋,试图重启,“景,死机了么?”
诸伏景光怔怔地看着兄长。
……好久不见,哥哥。
黑发少女眨了眨眼。
诸伏景光只能在安安开放对外视野的情况下观察外界,而他在异能空间内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异能忠实地反馈给它的主人。
“长得很像呢。”她说,“景和这位诸伏警部。”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是我的……兄长。”
刚刚认识安安的时候,诸伏景光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他担心祸及家人,不敢告诉她自己的全名。
“我的名字是诸伏景光。”猫眼青年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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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是亲密的家人和朋友对我的称呼。”
“如果可以的话,”他认真地说,“也请安安继续这样称呼我。”
“Hiro。”安安念道,“听起来像英雄一样。”
既然诸伏景光主动报上了他的名字,证明安安和他的关系跨入了新的阶段。
她存在心中已久的问题终于可以问了。
“苏格兰导师,你的昵称谐音‘英雄’,听起来光明又正义,而你的兄长诸伏高明先生是长野县的警察,警衔为警部。”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犯罪导师池里?”
安安求知若渴地问:“请问你加入前司是因为叛逆期吗?”
苏格兰导师究竟为什么不投奔前途无量的亲哥,而要和前途无亮的银发男模哥、墨镜保镖哥、扭曲深柜哥混在一起呢?她想不通啊!
除了叛逆期,犯安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他非常痛苦,他有口难言,此刻,一位警校毕业的公安深深憎恨起红方的保密原则。
卧底的身份绝对不可以暴露……不能把无辜者卷入威士忌假酒纷争……名声乃身外之物……
竭尽全力给自己洗脑的诸伏景光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咬牙认下:“对。”
“我叛逆期。”诸伏景光闭了闭眼。
活着,真的太难了。——苏格兰威士忌
安安能看出诸伏景光对兄长的怀念,她十分欣慰:“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愿意承认自己有叛逆期就是进步,导师你长大了,成熟了。”
安安的父母早已在天国永久定居,但她和表哥犯泽关系很好,她能理解亲情的可贵。
“景要不要和兄长见一面?”女孩子提议。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太危险了,他正是为了保护亲人才在卧底身份暴露后开枪自杀并打碎存有亲友联系方式的手机。
高明哥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死讯,兄长好不容易接受了弟弟的死亡,他突然出现又会让高明哥怎么想呢?
不能一时冲动……
哪怕整个胸腔都因再见面的提议剧烈震动到耳畔嗡鸣,也不能任性。
诸伏景光听见了一道叹气声。
“我说,景。”安安开口,“你知道吗,我对异能空间的掌控是绝对的。”
“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只要我想,你就得出来。”
她的话语不容置喙,声音却很轻柔,十分温和耐心:“我再问一遍,景想和兄长再见一面吗?”
“……想。”
女孩子笑起来,轻快地说:“那就没问题。”
她许下承诺,“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