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3寝室规则怪谈[无限流]》


 1. 浴室篇

    《柒零叁》[无限流]


    文/听竹妃子/晋江文学城


    1、


    K大。


    开学第一天，柯霁拖着行李箱，在公告栏里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号，703。


    “你也是K大的新生？”


    柯霁回过头，看见一个扎马尾的高挑女生，面相有点凶。


    “是啊。”


    “你哪个宿舍？”


    “703。”


    “卧槽，这么巧，我也是703，你好你好，我叫王彬彬，你可以叫我彬哥。”


    “你好你好，我叫柯霁。”


    “柯基？你喜欢养狗？”


    柯霁笑容僵了一下。


    彬哥见状，赶紧摆了摆手，“开玩笑开玩笑，我看你大包小包没少带啊，这破楼连个电梯都没有，来，我帮你把东西扛上去。”


    “不用……”


    柯霁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彬哥一手一个大皮箱，拎着就往上走，柯霁嘴巴张开，成一个O字，这也太夸张了吧，她记得自己报的是中文系，不是体育系啊。


    彬哥扭头喊了一嗓子，“跟上啊。”


    “欸，来了来了。”


    ***


    这栋楼建在上个世纪，走的步子稍微重了些，就会掉一脑门的墙皮碎渣。


    柯霁有点欲哭无泪，一年两千五的宿舍费呢，就这，她还不如自己出去租房子。


    703在整栋楼的最顶层，柯霁背着书包，手里还拖着个小皮箱，走到五楼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扶着腰喘了又喘。


    “彬哥，你先上去吧，我歇会。”


    彬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七楼，她把东西丢在门边儿，又跑回来从，柯霁手中接过书包和皮箱，略显轻蔑地笑了笑。


    “你这身子骨不行啊，得练，以后跟我跑步去吧，每天一圈，包你长命百岁。”


    柯霁累得直摇头。


    二人走到703门口，彬哥问，“你钥匙呢？”


    “啊，我还没领。”


    彬哥拍拍裤兜，“完蛋，我也没带。”


    “要不，我现在去楼下领。”


    彬哥扫了眼手表，“中午，阿姨吃饭去了，值班室没人，你跟谁领？”


    柯霁：……


    彬哥扯了一嗓子，“李雯，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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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舍友来了。”


    门内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柯霁叫住踹门的彬哥，“我听里头好像有人在洗澡，等等吧。”


    彬哥拧了下眉毛，“完蛋，这家伙有洁癖，至少得等两个小时。”


    柯霁：这么夸张吗，她摊上的都是什么神仙舍友啊，一个体力赛过专业举重冠军的运动健将，一个洁癖赛过用整整两大桶水洗前面的倪瓒，插一句，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这么注意个人卫生，这世间该有多美好啊，还有一个……


    “彬哥，咱们是不是还有一个舍友？”


    “应该是吧，现在还没来。”


    还没来？明天就开学了啊。


    柯霁本来以为自己是最晚到的，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晚，大家都好松弛啊，果然，这就是大学！柯霁欢呼地往墙边儿一靠，突然，墙皮劈里啪啦地开始脱落，柯霁敏捷地矮身，完美避开，下一秒，彬哥阴沉沉地看了过来。


    彬哥的马尾辫沾慢了白渣渣，她今天穿了宽松的T恤衫，好处是，搬东西方便，大中午的不容易出汗，坏处是，容易渗灰。


    柯霁说出了彬哥的口头禅，“完蛋！”

 2. 浴室篇

    2、


    彬哥瞅了瞅自己的T恤衫，又瞅了瞅毫发无伤的柯霁，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异常，柯霁感觉大事不妙，勾腿就跑，结果被他抢先一步拎了起来。


    柯霁这个悔啊。


    忘了她是举重冠军兼长跑健将了。


    彬哥一巴掌就抡了过来，柯霁下意识闭紧双眼。


    一下秒。


    “咳咳咳……”


    柯霁被呛得咳嗽不止，她睁开眼，瞧见彬哥两手插兜，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


    “欧了，这下子咱俩一样脏了。”


    柯霁心有余悸，不敢吱声。


    彬哥大手一挥，拍上她的肩，“多担待，要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你俩？嘶。要不去我寝室坐会？”


    柯霁扭头，看见了一个女生，圆框眼镜，蓝色衬衫，还打了个粉蝴蝶结，so cute！


    “你是？”


    彬哥大大咧咧地给她们两个介绍，“这是小鱼，住咱们楼下，这是柯基，呃不，柯霁，我的新舍友。”


    小鱼眉毛弯弯，笑着点头，“我叫俞雨芊，你可以叫我小鱼啦。”


    “好好听的名字啊。”柯霁顺嘴夸了一下，“我叫柯霁，四声，雨过天晴的意思。”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走吧，去我寝室冲个澡，一会儿再聊。”


    下楼时，柯霁跟在彬哥后面，“你俩很熟？”


    “昨儿刚认识。”


    “啊？那她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


    彬哥把大拇指一竖，“这叫人格魅力，懂不懂。”


    柯霁嘴角抽了抽，“浅浅懂一下。”


    刚进603的门，彬哥就冲到了卫生间。


    小鱼看了眼柯霁，笑道，“先坐吧。”


    柯霁低头看了眼自己，摆手道，“不了不了，我站一会儿就行，谢谢你。”


    “谢什么呀，都是一个专业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柯霁有点激动，她终于在自己专业碰上一个正常人了，“你也是中文的？”


    “中文？”小鱼迟疑了一下，“你们两个不是学艺术的吗？”


    柯霁：艺术？你瞅我像不像艺术？


    “不是啊，我们都是中文系的大一新生。”


    “哦哦，这样啊，我看彬哥挺抽象的，雯雯挺爱美的，你也挺，呃，挺文艺的，就以为你们都是学艺术的哈哈哈。”


    柯霁：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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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高情商（艺术），低情商（神经病）


    柯霁讪笑两声，她的mbti是infj，比较喜欢独处，自来熟的事情她还不太擅长。


    小鱼也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不管是不是一个专业的，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反正我们离这么近，你一抬腿就到了。”


    “嗯嗯。”柯霁扫了眼其余三个床位，堆的都是杂物，有点乱，其中有一个帘子是拉着的，“小鱼，你是不是有舍友在睡觉？我们在这儿不会打扰你舍友休息吧。”


    小鱼顺着柯霁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没有啦，我舍友都去上课了，这个位子是我的，我平时懒得收拾，就把帘子一拉，眼不见心为静嘛。”


    “那你不用上课吗？”


    “我都大四了，保研了，没课。”


    “哇！你居然大四了！这也太爽了吧！学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保研！”


    “别别别，别叫我学姐，叫我小鱼。”


    “小鱼学姐。”


    “哈哈哈，你要是想保研，就好好听课，好好完成作业，好好拍老师马匹，好好卷GPA，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处理好人际关系，尤其是，舍友。”

 3. 浴室篇

    3、


    “卧槽！”


    卫生间里传来彬哥的狂啸。


    柯霁还愣着，小鱼已经跑了过去。


    “怎么了？彬哥你没事吧？”


    “他爹的，这水好脏啊我还不如不洗呢。”彬哥骂骂咧咧地推开浴室门，指着地上的水渍，“你看，都生锈了，全他爹是红的。”


    柯霁忍不住插嘴，“为什么是他爹的，正确说法不应该是他……妈妈的吗……”


    “别问，问就是厌男。”


    柯霁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小鱼捏着鼻子，“这个味道好难闻啊，奇怪，我早上还冲了个澡呢，没问题啊。”


    柯霁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你看，这里的水很干净，只有浴室里的水是脏的。”


    彬哥高中的时候住过校，比较有生活经验，“应该是管道生锈了，我叫个修理工过来看看，这破宿舍，狗都不住。”


    “等一下。”小鱼叫住了要打电话的彬哥，“这气味，不太像是水锈。”


    彬哥吸吸鼻子，“那是什么？通红通红的，总不能是人血吧哈哈哈。”


    此话一出，小鱼和柯霁都变了脸色。


    就怕世界突然安静。


    彬哥一下子就不笑了，“卧槽，不会真是人血吧。”


    “啊啊啊啊救命啊！”


    小鱼唰地一下躲到柯霁身后。


    柯霁面色惨白，心砰砰直跳，她也害怕啊，小鱼这么一来她更害怕了，她下意识地拽住彬哥的袖子。


    “彬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彬哥亚历山大。


    “柯霁，能不能先松开我……的裤衩……”


    柯霁愣了一下，她低头一瞧，果然是裤衩，还是穿过的那一条。


    呕！


    柯霁条件反射似地松手，现在三个人的站位是，彬哥站在最里面，小鱼踩在浴室的门槛上，柯霁站在两个人中间，旁边就是马桶，她一松手，那条裤衩毫无意外地掉进了马桶里，


    完蛋。


    有了刚才的经验，柯霁颤抖着看向彬哥，心里默念，一，二，三，跑！


    她没跑成，因为背后拖着个小鱼。


    彬哥像提溜小鸡一样把柯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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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溜起来，“柯基同学，咱俩有仇吗，我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柯霁使劲摇脑袋，“没愁，有恩。”


    “我——”


    “等下，你俩别吵了，这个血，好像是从楼上流下来的。”


    “放你爹的屁，要是楼上的血，为什么天花板还干干净净的，肯定会往下渗啊。”


    “呃，那个。”柯霁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彬哥，你看头顶。”


    “别转移话题，咱俩的账还没算完呢，赔我裤衩！”


    “啪嗒。”


    有东西滴进了彬哥的眼睛里，彬哥骂骂咧咧地去关花洒。


    “奇怪，我刚才明明都关紧了啊，怎么还漏。”


    柯霁咽了口吐沫，“彬哥，你要不要看一眼头顶？真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彬哥顺着柯霁惊恐的目光，抬起头。


    暗红色的水流顺着四方的墙壁缓缓滑落，诡异的滴答声在半空回响，像是有女人在哭。


    彬哥和柯霁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卧槽！楼上？那不是咱俩寝室吗！”

 4. 浴室篇

    4、


    “李雯还在寝室里！”


    彬哥迈开长腿，飞也似地狂奔，柯霁紧随其后，二人到了七楼才想起来没钥匙。


    彬哥骂了句爹，“等着，我去一楼取钥匙。”


    “不！我去！我去！我去！”柯霁激动的样子，像是要去参加奥运会，她一把拽住彬哥的袖子，可怜巴巴，“这儿太吓人了，我不敢待在这儿。”


    彬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行，那你快点。”


    柯霁经过六楼的时候，小鱼扒着门缝，叫住了她，“怎么样？你们宿舍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俩没带钥匙，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我现在要去找宿管阿姨领钥匙，先不和你说了，彬哥还在楼上等着呢！”


    柯霁气喘吁吁地跑到值班室，门锁着，她拽不开。


    “阿姨！开门！我703的，来领钥匙！”


    在她坚持不懈的连声轰炸之下，门终于撕开一条缝，一双三角眼在黑洞洞的空气中眨了眨，“现在是午休时间，没人，半小时之后再来。”


    柯霁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拼命抵住了门，“不行，我着急，现在就要！”


    宿管阿姨机械地重复着，“现在是午休时间，没人，半小时之后再来。”


    人机啊。


    柯霁咬咬牙，用胳膊肘撑住门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挤进去半个身子。


    宿管阿姨耷拉着眼皮，打量了柯霁一阵儿，突然把手松开，她丧着脸，声音尖细而又冰冷，“新来的吧？没读寝室公约吗？”


    “什么寝室公约？”


    宿管阿姨往公告栏一指，“喏，自己看。”


    柯霁才没工夫看，她推开宿管阿姨，抄起桌上的一长串钥匙就往回跑。


    宿管阿姨阴冷一笑，“703违规一次，记大过。”


    记大过就记大过，我都上大学了还怕你这个？


    柯霁满不在乎地想。


    她拎着钥匙串，一气儿跑到六楼和七楼的拐角处，一抬头，却意外发现703的门大敞四开。


    柯霁瞪大眼睛，一下就迈不开步子了。


    这是什么情况？


    “彬哥？”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柯霁的手在发抖。


    “李雯？”


    依旧无人回应。


    不管了！


    柯霁握紧手中的钥匙，正要硬着头皮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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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听见了小鱼略显担忧的声音。


    “别去！”


    柯霁一个急刹车，回头看向小鱼，因为害怕，她的声线都是颤抖的，“怎么了？”


    小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703的门，“我听说过一个传言，这里，死过人。”


    “……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这是很久之前的传言，我当睡前鬼故事听的，但是刚刚我听见楼上传来诡异的哭声，才突然想起，故事里的宿舍在出事之前也有一模一样的哭声。”


    “哭声？什么样的哭声？”


    “就……”


    小鱼的话还没说完，柯霁就听见沙沙的抽泣声，每个音节都仿佛沾慢了陈年血锈，细哑尖锐，极近哀怨，却又在低到谷底的瞬间陡然高昂，变成恐怖的桀桀大笑。


    柯霁脚下就跟生了钉子一样，定住了。


    作为一名三观正确、思想健康、品行优良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柯霁一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鬼，在很多故事里，所谓的鬼，其实都是人罢了，但这一刻，她站在阴风森森的楼梯拐角，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笼罩。


    这个世界上……


    真的有鬼吗……

 5. 浴室篇

    5、


    突然。


    “卧槽，谁啊，这么吓人？”


    柯霁的心晃了一晃。


    这个声音——


    是彬哥！


    砰地一声，门从里踹开，彬哥拿毛巾蹭着还没吹干的湿发，白色收腰小衫，茶色牛仔裙，意外有点好看，柯霁看见彬哥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高兴得都要哭了，一下子扑上去抱住彬哥。


    “啊啊啊啊你没死。”


    “呸呸呸。”彬哥啐了口吐沫，骂道，“柯霁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鱼刚给我讲了个鬼故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柯霁瞧见彬哥略带恐吓的眼神，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你怎么进去的？”


    “干等你也不来，我担心李雯的安全，就把门踹开了。”


    小鱼吐吐舌头，跟着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对了，你们卫生间……”


    “什么也没有啊。”彬哥看着二人不相信的表情，“行，不信是吧，自己来看。”


    柯霁和小鱼互相搀扶着，一小步一小步挪上台阶，彬哥抄着手，嫌弃地撇了撇嘴，“我说，你俩在这儿走T步呢？”


    柯霁也感觉自己有点夸张了，她看了眼彬哥。


    彬哥往那儿一站，自带一股正气凛然。


    柯霁突然就不怕了，她握着泛红的门把手，轻轻一拉。


    “吱呀——”


    陈年铁锈声。


    柯霁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寝室，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


    703的格局和603差不多，想也是，楼上楼下嘛，四四方方的空间，上床下桌，卫生间靠右，洗手台单拎出来，墙上悬挂的镜子正冲着门。


    柯霁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不自觉吸了一口凉气。


    “嗨，我是李雯，你可以叫我雯雯。”


    这个声音温温柔柔的。


    柯霁转过头。


    对面的女生瓜子脸，细腰条，抹胸裙，亮闪闪的流苏在锁骨上投出细碎的光。


    卧槽，好美啊。


    柯霁感觉自己被彬哥带跑偏了，一开口就想骂人，她看着李雯精致靓丽的妆容，把脏话捶进肚子里，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你好，我叫柯霁，你直接喊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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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就行。”


    “柯霁，那我叫你柯柯吧。”


    “行。”


    只要不是霁霁就行。


    柯霁默默地想。


    “刚才是你在洗澡吗？”


    “是啊。”


    “那你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比如说？红色的液体？”


    “你怎么也问我这个问题？”李雯眉头微蹙，“真的没有欸，刚刚我头还没洗完，浴室的门就被彬彬拽开了。”她说到这里，脸颊微红，“彬彬你不是同性恋吧？”


    彬哥无语。


    “想什么美事儿呢，哥是直女。”


    哥是直女……


    柯霁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洗礼了，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要是中文也有四六级，来上这么一句，外国人不得晕。


    小鱼轻轻咳了一声，“那真是奇了怪了，刚刚我们还听见了哭声。”


    “确实。”李雯点头，“我也听见了，我还以为有人在外放恐怖电影。”


    彬哥安慰大家，“都别慌，我刚给修理工打了电话，一会儿让他检查一下浴室的下水道，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有问题我们就报警！”

 6. 浴室篇

    6、


    “那就这样喽，我先去洗澡啦，刚刚被彬彬中途打断，我都没洗好。”


    “啊？雯雯你还要洗啊？”柯霁想起来彬哥说的话，赶紧拦住李雯，双手合十作祈求状，“雯雯，你能不能让我冲一下，就十分钟，很快的。”


    李雯纤细的眉毛挑了挑。


    “柯柯，论理，我该让你洗的，可我一会儿要参加一场舞会，赶时间，你看——”


    李雯说这话时，锁骨上垂落的耳坠子晃呀晃，亮闪闪的。


    柯霁对着她，说话都不硬气了。


    “那，要不，还是你先洗吧。”


    柯霁说完就后悔了。


    “但雯雯，我……”


    李雯不等柯霁说完，就欢呼起来。


    “好欸，我就知道柯柯你最好了，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柯霁默默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嗯……那个……玩得开心……”


    “咔哒”一声。


    浴室的门从里面反锁。


    柯霁瞅了瞅自己的脏衣服，用无助的目光看向彬哥。


    彬哥恨铁不成钢地扫她一眼。


    “你不想让给她，你就不会拒绝她吗？你看我，我这不就洗干净了。”


    “她不是说她赶时间吗……”


    “好好好，她赶时间，她洗两个小时。”


    彬哥越说越来气，拔腿就往卫生间走。


    “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去跟她说！”


    小鱼赶紧拉住彬哥，“好啦好啦，雯雯这不也是有急事嘛，你们都是一个寝室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得太僵不好。”


    “是啊彬哥，算了，我不着急。”


    彬哥才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随手摁了接听键。


    “谁啊？”


    “同学，你们寝室没人吗？”


    彬哥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叫了修理工。


    “有人，等着，我们这就上去。”


    三个人赶过去，603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穿灰制服的人，帽子口罩捂得严严的。


    小鱼拧开锁，“麻烦师傅了，请进。”


    修理工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们这栋楼怎么总犯毛病啊，真是的，一个月要害我跑三四趟。”


    彬哥这个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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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有毛病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不愿意好好住着吗？”


    “欸，你这个小姑娘，我看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嘴这么厉害，小心以后没人要！”


    “我呸。”彬哥撸起袖子，“道歉！否则我现在就投诉你！”


    “你投诉呗，你投诉我就不修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小鱼看修理工真要走，赶紧拽开彬哥，礼貌陪笑。


    “师傅你别生气，我们这不是着急吗，这大热天的，还都是女生，修不好麻烦啊。”


    小鱼长得很乖。


    是正常男人很难拒绝的那一种。


    修理工用鼻子哼了口气，拎着工具往卫生间走。


    三个人紧跟其后。


    柯霁大着胆子往里瞅了一眼，浴室和她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活像案发现场。


    修理工倒是见怪不怪，他熟练地掏出工具，沿着凹槽伸进下水道。


    “肯定是什么东西把管道堵住了，时间长了就生锈腐烂了。”


    三个人齐刷刷点头。


    约莫有六七分钟，修理工拽起铁钩子，一股恶臭冲入鼻腔。

 7. 浴室篇

    7、


    修理工一脸震惊。


    “我勒个去，这什么东西啊，不是我说，谁把下水道当垃圾桶塞啊？”


    小鱼拽着柯霁的袖子，探出半个脑袋。


    铁钩子上的东西已经腐烂，瞧不出究竟是什么，红的粉的黄的蓝的绿的灰的各种杂七杂八的碎屑，被头发缠绕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呕。”


    小鱼跑出去，撑着洗手台干呕。


    修理工瞅了眼跑出去的小鱼，又瞅了眼天花板。


    “你们可真惨，摊上这么不讲卫生的倒霉邻居，太没公德心了吧。”


    两个倒霉邻居互相看了一眼。


    彬哥皱眉。


    “不可能啊，我们两个才搬进来。”


    柯霁想了想。


    “会不会是上一届搬走的同学留下的？”


    吐完回来的小鱼开口了。


    “不太可能，这间寝室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大概，有两三年了吧。”


    多久？


    两三年？


    一瞬间，柯霁感觉自己的血哇凉哇凉。


    啊啊啊啊她这是什么神仙体质啊，难怪每次去寺庙道观都能被好心肠的大叔大婶拉住，说她面相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要给她好好算上一卦。


    这能凡吗？


    上来就摊上了宿舍隐藏款，还免费附赠三个奇葩室友，她真是服了，拆盲盒怎么就不见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这寝室你就住吧。


    一住一个不吱声。


    “嘶，这么久了啊。”修理工看向几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好心提醒，“你们赶紧找领导报修吧，两三年没人住了，肯定会有安全隐患啊，好好检查一下。”


    “师傅，你不能给我们修修吗？”


    修理工利索地收好工具。


    “不能。”


    “为什么啊，你看你人都来了，这不就顺手的事儿吗。”


    修理工没好气儿地说。


    “你们几个有没有生活常识啊，房子那么久没人住，是不是得全方位检查一下，什么水啊电啊，线路啊管道啊，给你们说你们也不懂，这哪是一两个小时能完事儿的，再说了，这不是普通的管道维修，你们楼上的管子一拆，整栋楼都得停水停电，你们得找领导审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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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一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点。”


    柯霁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上个学，怎么跟取经似的。


    “行了，我已经给你们疏通完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问题，赶紧走手续报修吧。”


    修理工离开的身影很决绝。


    不带一丝留恋。


    “小鱼。”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啊？”


    “这间寝室为什么这么久没人住啊？”


    小鱼思索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院里的学姐们讲的，不知道这个说法靠不靠谱。”


    “没事儿，你就说你听见的。”


    “嗯，好像五六年前吧，有一个女生跳楼了，然后和她同住的舍友就都搬出去了，那间寝室一直空着来着，直到你们搬进来。”


    柯霁倒抽一口冷气。


    她就多余问。


    本来还能自我欺骗一下，这下可好，晚上别说睡觉了，她连眼睛都不敢闭。


    彬哥皱眉。


    “她为什么要跳楼啊？”

 8. 浴室篇

    8、


    小鱼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就比你们大三届，从我入学起，楼上的寝室就是空着的，听说因为这个传言，后面搬进来的学生闹着要换寝，学校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就给他们换了，再后来，后勤部安排寝室的时候总会刻意避开这间寝室。”


    彬哥“啧”了一声。


    “那为什么又把我们安排进来了？”


    小鱼扶额苦笑。


    “可能，学校觉得都已经了那么久了，没什么事儿了吧。”


    柯霁抿唇。


    有事啊，有大事！


    “我现在申请换寝室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吧，我记得辅导员跟我们说过，每年的四月份和十月份可以集中换寝，现在是八月末，再过一个多月，你去找你的辅导员，让她帮忙查查有没有空床位。”


    “太好了太好了。”柯霁松了口气，“能换就行，小鱼，你也和我们一起换吧。”


    柯霁挺舍不得小鱼的，小鱼给她一种很温暖很踏实的感觉。


    小鱼笑笑，“我都快要毕业了，还有什么好换的，麻烦死了，再说啦，楼上没人很安静的，我这两年住得还挺开心的。”


    柯霁瞪大眼睛。


    “开心？为什么会开心？要是我楼上一直没人，我得吓死。”


    彬哥淡定地瞥她一眼。


    “这有什么吓死的，说的好像你现在楼上有人似的。”


    ……


    柯霁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话。


    好像还真是欸。


    她住顶楼，楼上可不就是没人。


    啊啊啊啊啊要是有人那才更吓人啊。


    柯霁抓狂。


    “彬哥，其实你可以不说话的。”


    彬哥轻嗤一声。


    “胆小鬼，等我晚上给你讲鬼故事。”


    小鱼瞧见柯霁发白的脸，连忙握住柯霁的手，安慰道，“好啦好啦，其实住顶楼挺好的，真的，你要是自己在外面租过房子就会知道，租房子就像开盲盒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样的邻居，上学期，我出去实习找房子，才算见识到物种的多样性，有半夜三更大喊大叫的小孩，有两口子寻求刺激把床摇得吱吱响玩极限运动的，有耳背老太把电视声音调得震天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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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没人你就偷着乐吧。”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柯霁思索着说，“问题是，我住的是学校的寝室啊，又不是在外面租房子，都是学生，哪有那么多奇葩的人啊。”


    彬哥插嘴。


    “学校里奇葩更多。”


    柯霁点头，心里默默地想。


    了解，比如说你。


    “咚咚咚。”


    柯霁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一哆嗦，说话都不利索了。


    “谁，谁啊。”


    “我是你们楼上703的。”


    楼上?


    703？


    柯霁的脸更白了。


    自己和彬哥都在这儿，这个声音也不是李雯的，难道……


    “想什么呢你？”彬哥看着柯霁的样子，有点好笑地耸耸肩，过去开门，“你是董璇吧，我们之前在新生群里加过微信，我叫王彬彬，是你的舍友，就是那个KaMi。


    “是你啊！我记得你喜欢跳舞是不是！我看见过朋友圈里你的视频，又美又飒！”


    “没错没错，对上了！”


    柯霁跟着看了过去。

 9. 浴室篇

    9、


    门外，站着一个穿绿格子外衫的女生，扣子系得板板正正，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只有右边的眼睛框上搭着一绺碎发。


    这个女生给柯霁的第一印象是——


    很朴实。


    “你们都是我的舍友吗？”


    “哈哈不是。”彬哥大大方方地介绍，“她叫柯霁，我们两个是703的，这位，俞雨芊，是我们楼下的。”


    “你好你好。”董璇笑了起来，“我说寝室怎么没人呢，原来你们都跑楼下来了。”


    柯霁抚了抚胸。


    是啊，她怎么忘了，703还有一个舍友没来。


    刚巧彬哥这个时候介绍到柯霁。


    董璇瞧着她的新舍友，试探着问，“这位同学你没事儿吧，用不用去校医院啊。”


    “啊，没事儿没事儿。”


    彬哥挑挑眉，看破不戳破。


    小鱼微笑着不作声。


    柯霁看向一旁的彬哥和小鱼，突然感觉自己好丢人啊，怎么人家都能面不改色，就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她才不要承认这么没脸的事儿。


    “真的没事儿吗，我看你脸色好差。”


    “没有没有，我就是吃坏东西了，肚子不大舒服。”


    “喀嚓”一声轻响。


    分针刚刚好指向“1”的位置。


    柯霁看了眼表，过了午休时间了欸，她趁机把话岔开，“对了，董璇，你领钥匙了吗，你要是还没领，我们一起去吧。”


    “领完啦，不领我怎么进去的。”


    ……


    柯霁要被自己蠢笑了。


    “你还没领吗？”


    “……嗯。”


    “那我陪你，正好我要去楼下买点东西喝，这天热死我了。”


    “好呀。”


    柯霁乐不得，和董璇往一楼走。


    二人走到一楼的时候，值班室的门窗都已经打开，亮堂堂的。


    柯霁松了口气。


    有光的地方总是格外让人安心。


    宿管阿姨抓了把瓜子，歪在皮椅里，悠哉游哉地嗑着。


    眼皮一撩，正好和柯霁来了个深情对视。


    柯霁身子僵了僵，想起刚才的人机对话，心里有点发怵。


    她推董璇。


    “璇儿，要不你帮我领了吧。”


    董璇不解。


    “怎么了吗？”


    柯霁撑着腰，作腹痛状。


    “嘶，我肚子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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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璇赶紧扶住她。


    “行，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嗯嗯。”


    这个时候，学生都去上课了，走廊里空落落的，柯霁很清楚地听见了董璇和宿管阿姨的对话。


    “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孩子，记得看公告栏里的寝室公约。”


    很巧。


    柯霁就站在公告栏底下，她抬起头。


    上面写着——


    1、23:30熄灯


    2、24:00寝室楼锁门


    3、垃圾需要自行带离寝室，请勿堆放


    这时，董璇领了钥匙出来，看见柯霁在看公告栏，也跟着读了一遍。


    柯霁想起宿管阿姨之前跟自己说过，要记大过，就问董璇。


    “阿姨有跟你说什么记过吗？”


    “没啊，我报了寝室号和你的名字，阿姨就把钥匙给我了，其他什么都没说。”


    柯霁迟疑了一下。


    “那，你觉不觉得阿姨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不怪啊。阿姨人挺和蔼的。”


    董璇认真想了想。


    “不过，阿姨叮嘱我，凌晨一点之后不要出门，这，算怪吗？”

 10. 浴室篇

    10、


    嘶。


    不算吧。


    凌晨一点。


    门不是都落锁了吗。


    就是想出门也出不去啊。


    柯霁不再执着这个问题，她把钥匙揣进口袋，跟董璇出了寝室楼。


    K大的寝室区分为南苑北苑两部分，北苑靠近图书馆，住的是研究生和博士生，南苑靠近食堂和商超，住的是本科生。


    该说不说，抛开其他不谈，她们住的这个位置还是很不错的，出门就是小吃一条街，什么炸鸡呀，烤串呀，奶茶呀，车轮饼呀，喷香喷香的。


    两个人走到奶茶店门口，一人买了一个冰淇淋。


    柯霁的是柚子味的。


    董璇的是海盐味的。


    “欸，你不是肚子疼吗？”


    “啊，那个，好了，不疼了，我总犯这个毛病，疼一阵儿就好了。”


    “哦哦，那，你要是不疼了，咱们寝室晚上要不要聚一下啊。”


    “好啊，等会儿问下彬哥和雯雯，看看她们两个有没有时间。”


    “嗯。”董璇掏出手机，“咱俩加个微信吧，等下扯个寝室群。”


    “好，我扫你。”


    “摆渡人？”


    “嗯哼，最近在看的一本小说，挺好看的，安利给你！”


    “哈哈，好的好的。”


    两个人回到寝室的时候，李雯刚从浴室出来，正在吹头发。


    彬哥抱着吉他，坐在阳台的门槛上，弹唱着英文歌。


    “Youth is wasted on the young……”


    “彬哥，雯雯，你们晚上都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们出去聚一聚。”


    彬哥哼着歌，随口答，“没问题。”


    “聚餐？”李雯转过半边脸，卷翘的睫毛闪了闪，“好啊好啊，不过我晚上有个舞会，得将近十一点才能结束。”


    “十一点，那么晚啊，那，要不我们改天？”


    “可是明天就开学了欸，到时候开学还有社团各种活动，可能就没时间了，就今天吧，才十一点嘛，不晚，实在不行我早点出来嘛，我们四个人呢，怕什么。”


    柯霁嘴硬，“我倒不是怕，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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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担心，我们回来的太晚，进不来寝室。”


    “不会哒，放心好啦，都大学了，松弛一点。”李雯走过来，扑面而来一股香甜的玫瑰气味，她蕾丝的袖口搭上柯霁的肩，转向董璇和彬哥，“你们觉得呢？”


    彬哥沉醉在自己的音乐里，随意地说，“我没意见。”


    董璇也点头，“OK。”


    事已至此，柯霁只好同意，她默默安慰自己，反正她们有四个人呢，不怕不怕。


    “雯雯，你去哪里参加舞会呀，远不远，回来要多久？”


    “皇冠白金大酒店，不远，打车也就十来分钟吧，哦对了，我记得酒店附近有一家海底捞。”李雯从手包里摸出手机，海蓝色的美甲轻轻戳着屏幕，“对，就是这家，我们晚上就去吃海底捞吧，正好大学生还有88折。”


    董璇神情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好，那就这么定了。”


    李雯贴着镜子，涂上鲜艳夺目的大红唇，满意一笑，她踩上高跟鞋，临出门前还不忘对她们来了个飞吻，“See you~”

 11. 浴室篇

    11、


    “嘀嗒——”


    短针11，长针12。


    李雯准时出现在皇冠白金酒店大堂，她裹着亮晶晶的重工镶蓝宝石鱼尾裙，扬手的瞬间，像是把整条银河披在了身上，她略带抱歉地笑了笑，跟她们打招呼。


    “Hi，不好意思姐妹们，我本来想早点出来的，这帮人实在太难缠了，烦死了。”


    李雯话还没说完，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就踉跄着凑了过来。


    “这才几点钟，雯雯，别急着走啊。”


    秃顶，腆着中年男人常见的啤酒肚。


    彬哥差点没把中午吃的葱油拌面吐出来，她一个箭步，抬臂架开男人的手。


    “滚蛋，再乱来，我们叫警察了！”


    “呦，雯雯，这是你朋友？”男人涎着眼睛，在彬哥的腰上滴溜溜转着，“腰这么细，哈哈，美女，你肯定学过舞蹈吧？”


    彬哥撸起袖子，露出完美的肌肉线条，冷笑，“学过散打，怎么样，想试试？”


    男人笑容一僵。


    “好啦好啦。”李雯打着哈哈，拿手包隔开二人，把彬哥推到自己身后，“先走啦，李总要是没尽兴，我们改日再聚哈~”


    “好啊，改日再聚，一定要来哦。”


    李雯敷衍地应付了一声，拉着彬哥几个快步离开，在酒店门口打了个车。


    彬哥还在气头上。


    “这种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你就该指着他鼻子骂，还李总，给他惯的！”


    李雯不在意地勾勾唇。


    “没事，舞会嘛，鱼龙混杂，各色人等，很正常，我觉得多见见世面挺好的。”


    彬哥不同意。


    “这叫世面？这叫变态！李雯，不是我说，你跟这种人待久了会……”


    李雯突然站住脚。


    “你不就是想说我自甘堕落吗？”


    彬哥没想到李雯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下，“我没说你啊，我是说……”


    “够了！”李雯推开彬哥，“王彬彬，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特仗义，特有理，我觉得你特能装，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爹味，你记住了，我用不着你来教育我！”


    说完，李雯甩了下手包，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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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霁喊道，“雯雯！”


    李雯头也不回，碎步跑了起来。


    彬哥懵了，她指指李雯，又指指自己，“不是，我刚才也没说什么啊。”


    柯霁抿唇。


    “应该，好像，确实没说什么，吧。”


    一直沉默的董璇开口了。


    “她说的话没错，你说的话也没错，错的是，你们两个不该碰在一块儿。”


    彬哥扶着太阳穴。


    “等会儿，你说的我有点晕。”


    柯霁担忧地往里看了看。


    “我们把雯雯喊回来吧，这么晚了，她还喝酒了，别出事儿。”


    董璇点头，“走，我们去找她。”


    “找什么啊。”彬哥不情愿地瞥了下嘴，嘴里说着“不识好人心，我再劝她，我就是狗”，步子却比她们迈得都快。


    几人循着钢琴曲的声音找了过去，才到舞会门口，就被外面的侍者拦下了，侍者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们几个，这穿着，实在不像来参加舞会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侍者一脸公事公办。


    “有邀请函吗？”

 12. 浴室篇

    12、


    柯霁灵机一动。


    “我们是陪朋友来的。”


    “朋友？”


    “对，我们的朋友在里面，不信你让我们进去，我让她和你说。”


    侍者听柯霁语气如此肯定，一时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就在这时，柯霁在人群中看见一抹亮闪闪的冰蓝色，甚是显眼，柯霁连忙招手。


    “雯雯！这里！”


    李雯闻声，转过半张脸，她的目光与几人短暂交错，随即又飞也似地挪开。


    柯霁指着李雯的方向。


    “就是她，她就是我们的朋友。”


    侍者摇头。


    “可我看这位女士的反应，不像是认识你们的样子，抱歉，我不能放你们进去。”


    ***


    聚餐就这么告吹了。


    三个人回到寝室楼的时候，刚好赶上宿管阿姨锁门。


    “阿姨等一下！”


    宿管阿姨打着哈欠，瞅了眼墙上的表。


    “这都过12点了，你们怎么才回来？”


    柯霁赶紧道歉。


    “对不住阿姨，有点事情耽搁了，我们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行吧行吧。”宿管阿姨推开一侧门，放了几人进去，就在柯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骤然冷下来的声音，“703违规两次。”


    柯霁被这一生吓得脊背发凉，她转过身，却见宿管阿姨跟没事儿人一样，慢悠悠地回了值班室，她一时摸不准刚才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彬哥，璇儿，你们刚才听见有人说话吗？”


    董璇说。


    “没啊。”


    彬哥说。


    “卧槽，柯霁你神了啊，我刚在心里骂了句爹，就让你给听见了。”


    柯霁无语地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回去睡觉。”


    ***


    这个时候，整栋楼都熄灯了，楼道里黑黢黢的，一圈长廊散发着幽森暗淡的绿光。


    柯霁咳了两声，试图唤醒头顶的自动感应灯。


    惨白的灯光晃了晃，发出“嗞啦嗞啦”的电流声。


    柯霁赶紧闭嘴，她掏出手机，发现手机只剩5%的电了。


    “彬哥，璇儿，你们手机还有电吗，开个手电筒，这么黑，怪吓人的。”


    “好。”


    董璇点开手电筒。


    “胆小鬼。”


    彬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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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骂，伸出一只胳膊挽住了柯霁。


    三个人摸到七楼，彬哥掏出钥匙开锁，柯霁和董璇跟着进了屋子。


    窗帘没拉开，屋子里也是黑黢黢的，柯霁赶紧去摸灯的开关。


    “啪……啪……”


    柯霁一连拍了好几下，灯却连个反应都没有，她还要再拍，彬哥把自己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拦住了她。


    “别拍了，11点半熄灯，没电了。”


    手电筒的灯光划过墙角。


    柯霁的视线不由得一顿。


    “这是什么？”


    彬哥凑过来。


    “什么什么？”


    发霉的白斑上。


    悬着一张摇摇欲坠的便利贴。


    董璇把书包随手挂在椅背上，从后面搭着柯霁和彬哥的肩，念出了声——


    欢迎各位同学来到703寝室，请熟记寝室公约。


    1、天黑请闭眼


    2、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3、午休时间禁止踏足值班室


    4、凌晨1点不要在卫生间照镜子


    5、你看到的舍友可能不是你的舍友，如有需要，请对暗号，暗号是“凌晨一点”（上）“上床睡觉”（下）

 13. 浴室篇

    13、


    三个人面面相觑。


    安静了约莫有十秒钟。


    彬哥撕下便利贴，哈哈大笑。


    “可以啊柯霁，你还说你胆子小，大半夜的弄了这么一张纸条吓唬我们。”


    柯霁欲哭无泪。


    “彬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彬哥瞧着柯霁惨白的脸，笑容一僵，下一秒，她和柯霁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董璇。


    董璇还没从这张古怪的便利贴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两道目光齐刷刷地冲自己射了过来，她不自觉后退一步，紧张地咽了口吐沫。


    “不是，你们两个别看我啊，我下午一直在图书馆查资料来着，根本就没回寝室，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在啊，彬哥，是你吧？你不是说要吓唬柯霁吗？”


    “真不是我。”彬哥言之凿凿，“请苍天，辨忠奸！要是我干的，我就是狗。”


    呃……


    董璇一下子想起彬哥方才的那句……


    不识好人心，我再劝她，我就是狗……


    董璇眨眨眼，没说话。


    “嘶。”彬哥指缝夹着便利贴，认真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董璇中午就出去了，下午，我和柯霁一起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晚上，我去学校社团看她们跳舞来着，快9点了我才回来，柯霁，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时候就在寝室里。”


    “是，我是一直在寝室来着，可这个寝室公约真不是我写的，而且，我之前也没注意门口有这么一张便利贴，啊啊啊太诡异了。”


    彬哥皱眉。


    “这么说，还真是奇了怪了。”


    董璇大着胆子摸了摸便利贴，便利贴的边缘硬硬的脆脆的，似乎有些年头了。


    “是不是上一届寝室留下来的。”


    柯霁的脸更白了。


    上一届？


    两三年前吗？


    董璇来得晚，没听见小鱼说的那个故事，可是柯霁记得真真的，这是一间两三年没人住的寝室，这是一间五六年前死过人的寝室。


    “你们看。”柯霁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哆嗦着唇，“下面好像还有一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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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


    “写的什么东西？”光线有点昏暗，彬哥把便利贴凑到眼前，念道，“各位同学请注意，三次违约，自动清零，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只知道，图书馆违约三次，会禁止一周的预约权限，一周之后违约清零，但这个清什么啊，总不能是清我们吧？”


    柯霁的心砰砰直跳。


    “璇儿，你，别，说，了。”


    “诶呀，恶作剧，肯定是恶作剧！”彬哥把便利贴攥成一个球，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行了行了，都12点了，别胡思乱想了，困死我了，睡觉睡觉！”


    董璇打了个哈欠，“折腾一天了，还真有点困了，晚安喽姐妹们。”


    彬哥和董璇一前一后爬上床。


    只剩柯霁独自在风中凌乱。


    “喂。”彬哥好心地喊她，“上床啊，等你上床我再关手电筒。”


    柯霁本来不想睡觉，可她想起寝室公约上的话，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床。


    手电筒一关。


    宿舍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14. 浴室篇

    14、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柯霁闭着眼，把被子拽到嘴巴以上，鼻子以下，努力给自己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默默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就在柯霁数到第七十九只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极不协调的哭声。


    “呜呜呜……有人吗……”


    这个声音！


    柯霁霍地睁开眼睛。


    夜色里，一切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黑色的沙，惨白的月亮从窗帘的缝隙里渗进来，斜斜打在朽旧的木门上，像是在陈年伤口上贴了一个丑陋的创可贴。


    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刚才的哭声一下子消失了，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柯霁屏住呼吸，把被子稍稍往下拽了拽，露出半只耳朵，仔细听着寝室里的动静。


    安静。


    非常安静。


    柯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潜水员一样，重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料下一秒，哭声再次响了起来，那样尖厉，那样哀怨，让人无法忽略。


    “啊啊啊啊啊！”


    柯霁的胆怯在这一刻变成了愤怒。


    她不就是想睡个觉吗？她招谁惹谁了！


    柯霁抓起手机，三下五除二跳下了床，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声音似乎是从浴室传过来的。


    浴室帘子虚虚掩着。


    “哗”的一下，柯霁撩开帘子，帘后空无一人，但，哭声还在继续。


    就在这时，柯霁手机“叮”的弹出一条讯息。


    “违规三次，即将清零。”


    柯霁瞪大眼睛，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着，可讯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哭声还在继续。


    柯霁的腿突然就麻了，一动也动不了，她张开嘴，想喊彬哥和董璇，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一点声音，极度惊恐之下，她的一只手死死攥住浴室的玻璃门，另一只手颤抖着点开网易云音乐，把音量调到最大。


    “This is my fight song……Take back my life song……Prove I am alright song……”


    顷刻间，巨大的音浪席卷了整个浴室。


    “卧槽。”彬哥从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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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惊醒，她腾地直起身子，骂骂咧咧，“谁啊！大半夜的外放！不知道我有起床气吗！”


    听到彬哥的声音，柯霁感觉自己慢慢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她哑声喊，“救命啊！”


    “柯霁？”彬哥抄起衣裳，往浴室赶了过来，“怎么了？”


    柯霁指着花洒，磕磕巴巴地说，“有，有哭声，跟我们中午听到的一模一样。”


    “And i don''t really care……If nobody else believes……”


    音乐越唱越燃，吵的人什么都听不清。


    彬哥皱着眉头，抢过柯霁手里的手机，摁了暂停键。


    “什么哭声？哪有哭声？柯霁你做噩梦了吧？”


    柯霁愣了一下。


    哭声消失了……


    柯霁抱着脑袋，简直快要疯掉了。


    “真的有哭声！我发誓！彬哥，我刚才真的听见有人在哭！就是中午的那个声音！”


    彬哥看向柯霁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睡觉吧姐，算我求你了，行不。”


    就在这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15. 浴室篇

    15、


    彬哥神色微变。


    柯霁拽住彬哥的袖子，“别去。”


    彬哥打了个“嘘”的手势，她轻轻拂开柯霁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宿舍的门是那种很老式的木门，没有猫眼，彬哥把耳朵贴在门上。


    她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离门越近，这个声音反而越远？


    彬哥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下一秒，她在柯霁惊愕的目光中推开门。


    一刹那。


    幽绿的光线涌进来。


    墙上，人影绰绰，勾勒出一个潦草的鱼尾边缘。


    柯霁和彬哥对视一眼。


    “李雯？”


    对面的人不答言。


    彬哥慢慢举起手机，微弱的光芒映射在墙上，照出一张惨白的脸，血红的唇。


    李雯的头发向前披散着，左肩上的蕾丝勾破了一块儿，鱼尾裙上溅着星星点点的红葡萄酒，一只鞋子不见了，洁白细嫩的脚面上隐约可见细碎的血色划痕。


    柯霁咽了口吐沫，连忙上前扶住李雯，“雯雯你怎么了？没事吧？”


    李雯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彬哥过来架着李雯的另一只胳膊，想要把她搀进寝室，却在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变了脸色，彬哥的力道一松，柯霁一个人明显有些吃力。


    “彬哥？”


    彬哥把手探向李雯的左胸。


    柯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就不作声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彬哥。


    彬哥抿抿唇，又把手搁在李雯的鼻子下面，一霎那，彬哥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没气了。”


    柯霁腿一软，下意识松开了手，却又在下一秒重新紧紧掺住李雯的胳膊，两个人一起栽倒在地上，柯霁仰起脸，求助地看向彬哥。


    “彬哥，怎么办？”


    彬哥强自镇定。


    “叫救护车，然后报警。”


    ***


    救护车来得很快。


    跟来的医生确诊临床死亡。


    警察是二十分钟之后到的。


    这个时辰太晚了，为了不惊扰其他同学，警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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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管阿姨的陪同下，单独来到703寝室，询问相关事宜。


    柯霁吓得话都说不全了。


    董璇才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穿着睡衣站在地上，看着满屋子警察，有些手足无措。


    彬哥倒是还好，虽然脸有点僵，思路还算清晰，她喝了口水，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警察一边听，一边记。


    “所以，你觉得是舞会上的那个李总动的手脚？”


    彬哥咬着牙。


    “不管怎么说，他肯定有嫌疑。”


    警察合上记录本。


    “我们会仔细调查的，谢谢你，同学。”


    “不用谢我。”彬哥摇摇头，“希望你们能把这个案子尽快破掉，这里是高校，刚开学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当然，这是我们职责所在。”警察顿了一顿，目光依次扫过彬哥、柯霁、董璇，“不过，在此之前，各位同学不要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和这件事情相关的内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舆论恐慌。”


    三个人点了点头。

 16. 浴室篇

    16、


    早八是新生见面大会。


    柯霁、彬哥、董璇昨天一晚上没睡着，凌晨三四点钟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小会儿，三个人毫无悬念地迟到了，好在她们几个的学号靠后。


    三个人飞快摸到靠门的最后一排，只剩两个座了。


    彬哥大义，挥了挥手。


    “你们先坐。”


    柯霁和董璇默契地没有推让，赶紧把椅子拨下来，弯腰坐了上去。


    就在柯霁以为彬哥打算另找座位的时候，却见彬哥两腿叉开，打了个结结实实的马扎，往下一蹲，稳如泰山。


    柯霁被这波操作惊呆了。


    “彬哥你……”


    彬哥气定神闲，瞥她一眼。


    “锻炼。”


    这时，辅导员念到了她们三个的名字。


    “柯霁。”


    “到！”


    “王彬彬。”


    “到！”


    辅导员顿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三个人一眼，跳过李雯的名字，继续念，“董璇。”


    “到！”


    辅导员把花名册搁在桌上。


    “好，人齐了，先跟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辅导员，我叫曲瑶，以后大家有什么生活学习上的事情都可以找我，大家记一下我的手机号，137……”


    柯霁撑着眼皮，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迷迷糊糊地梦见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看着彬哥和李雯又一次吵了起来，可她无法阻拦彬哥闭嘴，也无法阻拦李雯回去……


    “柯霁。”


    柯霁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勉强睁开眼睛，辅导员曲瑶正站在自己跟前，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丝丝同情。


    “你们三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


    曲瑶看起来很年轻，虽然扑了厚厚的粉底，柯霁还是清楚地看见她嘴唇下面长着一颗青春痘，曲瑶走到饮水机旁边，用纸杯接了三杯水。


    “来，喝水。”


    “谢谢老师。”


    “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预约学校的心理医生，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柯霁抿抿唇。


    “老师，我想申请换寝室。”


    曲瑶点点头。


    “老师理解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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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但是现在还不是换寝室的时候，等到十月份，你如果还想换的话，可以在系统上申请。”


    “可是……”


    “柯霁同学，这是学校规定，希望你可以理解。”


    ***


    课很满，几乎排了一整天，柯霁听着台上的老师讲课，一阵阵的恍惚，昨天死了一个人啊，为什么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晚上九点多，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了，三个人背着书包，往寝室走，一路上都很沉默，擦肩而过的同学熙熙攘攘，笑闹叫喊，只有她们几个垮着脸。


    彬哥声音有点发闷。


    “如果昨天，我态度好一点，李雯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她不会生气，是不是就不会往回走了，她不往回走，是不是就不会……”


    柯霁无意识地咬唇。


    “如果我昨天勇敢一点，坚决一点，冲进舞会拉住雯雯，就，就好了……”


    董璇叹了口气，把手叩进书包肩带，仰头看天。


    夜幕幽深，只有东南角有两三颗稀疏的星星。


    董璇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惜没有如果……”

 17. 浴室篇

    17、


    回到寝室。


    柯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的钟表。


    短针11。


    长针12。


    还有30分钟就要熄灯了。


    柯霁到现在都觉得，昨天的事情就像一场梦，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李雯真的死了，她多希望李雯现在就推门进来，跟她们打招呼，说，“HI~柯柯~彬彬~璇璇~”


    呃……


    这句话为什么莫名有点耳熟……


    柯霁眼前浮现出老式电视机的画面……


    猪八戒捂着个红盖头，在屋子里摸来摸去，“珍珍~莲莲~爱爱~”


    另一边，董璇手撑下巴，窝在椅子里，拿了本书在看，不同于柯霁、彬哥、李雯她们几个，董璇是从高考大省里厮杀拼搏考出来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几乎是万中取一的概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于她而言。


    不看书，仿佛是一种罪过。


    彬哥坐在董璇身边，她带着蓝牙头戴耳机，沉浸在屏幕里的游戏世界，鼠标飞速地上下左右旋转漂移，她的嘴里时不时飙出一句“卧槽”“牛皮”“我去”……


    董璇翻了两下书页，有些不耐烦地说，“彬哥，你能不能小点声，我都和你说好几遍了，我带耳塞都阻隔不了你的声音，根本看不进去！”


    彬哥正打到关键地方，把鼠标摔得劈里啪啦响，“三分钟，打完这局就完事儿。”


    “彬哥你……”


    “马上马上。”


    柯霁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反反复复回忆了许多遍，觉得自己并没有很错误的地方，但她还是很难从这个事情中抽离出来。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董璇的声音把柯霁从发呆中拽了回来，她顺着董璇的视线，目移到彬哥的屏幕上，上面花花绿绿，有很多拿枪拿刀的小人，随着鼠标的移动做出各种动作。


    柯霁看着这些小人，觉得有些好笑。


    屏幕上的满血条“唰地”一下清零，小人就game?over了，满血条“唰地”一下填满，小人就又伸胳膊撂腿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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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李雯也能这样“唰地”一下活过来。


    该有多好……


    彬哥说是三分钟，可过去十三分钟了，她还是没有结束战斗的意思。


    董璇受不了了，她走到彬哥桌子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上了彬哥的笔记本。


    “卧槽！嘎了！董璇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都两个小时了！你从回来就开始打，寝室是你一个人的寝室吗？你有没有公德心啊，你能不能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啊，我在看书！”


    彬哥骂了句爹，腾地一下站起来。


    “董璇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差一点我们就赢了，就赢了！都是你！寝室又不是自习室！你愿意看书去图书馆看啊！我打游戏都带耳机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董璇把书一摔，也站起来。


    “碍着我什么事儿了？！你一口一句卧槽，你以为大家爱听你的那些脏话吗？”


    “大家？”彬哥磨着牙齿，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精准锁定在柯霁身上，“柯霁，你说，我打游戏碍着你事儿了吗？”

 18. 浴室篇

    18、


    柯霁无辜躺枪。


    她试图拉开两个人。


    “彬哥，璇儿，你们别吵了，我知道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更应该……”


    “嘀嘀嘀——”


    彬哥扫了眼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又扫了眼正在转动的钟表，打断柯霁，“行了行了你就会和稀泥，别说了。”


    柯霁抿唇。


    彬哥抄起笔记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桌上的东西全都塞进了书包，她把椅子踹回桌下，单手拎着书包，从椅背上扯了件外套，推门就走。


    柯霁愣了下，赶紧追了出去。


    “彬哥你去哪儿？”


    彬哥飞也似地跑下楼梯。


    “去开房，我队友等我呢！”


    ***


    彬哥一走。


    寝室一下子就安静了。


    董璇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刚刚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没控制住情绪，但她并没有撵人的意思，看见彬哥就这么走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回寝室倒是安静了，安静得近乎瘆人，董璇来回翻了两三页，反而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起身去洗脸刷牙，回来的时候，她看见柯霁还瘫在椅子里发呆。


    “柯柯，马上就要熄灯了，你还不去洗漱吗？”


    “啊……”


    柯霁在董璇的注视下抬起脑袋。


    “去……这就去……”


    ***


    不知道为什么，刷牙的时候，柯霁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她深吸一口气，撂下牙刷牙杯，垂手撑在洗手台两侧，透过镜子边缘的细碎裂痕，她看着自己垮掉的小脸，像是遭受过了大力捶打的面团。


    柯霁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不想住在这个寝室。


    她不想上学了。


    她想回家。


    可是……


    家在哪儿……


    柯霁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一生下来，爸妈就离婚了，算命先生说她的命格六亲缘薄，家里的老人听了这话，都说是她的出生才导致她的爸妈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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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岁前，她住在爷爷奶奶家，之后的几年，妈妈家住几天，爸爸家住几天，从小到大，她最渴望的就是拥有自己的空间，她本来以为上大学之后会很开心，会和三五知己好友举杯畅饮，会逃学旷课拥抱自由无所不为。


    可是开学第一天，柯霁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住了。


    她没有彬哥那样的勇气，明知道深夜外出危险，还拎着书包走出学校的围墙。


    她也没有董璇那样的勇气，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就像刚刚，她也觉得吵，但一想起彬哥之前帮自己拎行李，她就说不出口了。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最吓人的是，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太恐怖了。


    太诡异了。


    柯霁的眼神有点散。


    她不知道室友算不算六亲，她不知道李雯的死跟自己的命格有没有关系，她不想往这个方向像，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不想。


    下一刻，寝室再次熄灯，镜子里投出半白半黑半蓝半银的光。

 19. 浴室篇

    19、


    光中，柯霁看见了一张脸。


    是她自己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


    便利贴上的话一下子蹦进脑子。


    “凌晨1点不要在卫生间照镜子。”


    柯霁腿有点软，她匆匆漱了口，把鞋往地上一甩就钻进了被窝。


    人呢，往往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柯霁惦记着这个时间点，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说来奇怪，她原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却还就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一直睡得不安稳，脑子累得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柯霁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睁开眼睛，她打算去趟卫生间，这个时辰，寝室已经熄灯了，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手电筒，目光下意识扫过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好死不死。


    正好是凌晨一点。


    啊啊啊啊啊！


    柯霁快疯了，她闭眼咬牙。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偶然，嘶，这两个词貌似是一个意思，不管了，人有三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柯霁默默给自己打气！


    不怕不怕！


    柯霁扶着梯子的边缘，一点点往下滑，落地时，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光线昏暗，她看不清，瞧着像是谁的衣裳掉在了地上。


    柯霁从桌上扯了张纸，伸腿迈过那堆衣裳，直奔卫生间，她埋着头，刻意避开了镜子，好在，这次浴室里没有奇怪的声音，也没有奇怪的光线，一切都静悄悄的。


    柯霁踩着心跳，快步回了屋内，她一只手拽着梯子，一只手去够掉在地上的衣服，打算把衣服捡起来，却不想，那衣服沉得很，她手一滑，竟直接跌了下来。


    柯霁扑了扑手，有些懊恼地坐在地上，她踹了一脚衣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衣服……怎么软塌塌的……


    柯霁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团衣服。


    这触感……


    是个人啊……


    不知道是勇气战胜了懦弱，还是好奇战胜了本能，柯霁照着手电筒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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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晃在人脸上的一瞬间，柯霁呆住了。


    这个人……


    是彬哥！


    柯霁张着嘴，扑上去摇晃彬哥，她多希望彬哥这时候起来骂一句，“卧槽，柯霁你吵什么吵”，可是没有，不管她怎么摇，彬哥都一动不动。


    “璇儿！璇儿你快起来！”


    董璇被柯霁吵醒，她半睁着眼，撑着栏杆，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又重新躺了回去，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睡意，“大半夜的，柯霁你干嘛啊。”


    柯霁站起身，去摇床上的董璇，“你知不知道彬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董璇的那点睡意全被柯霁摇散了。


    “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有睡眠障碍，每晚都要吃安眠药，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问题是彬哥她好像……”


    柯霁说不出来那个字，只是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彬哥，唇瓣一直在颤抖。


    董璇意识到不对劲，她裹着衣服，滑下梯子。


    “怎么回事？她这是喝醉了？”

 20. 浴室篇

    20、


    董璇看着柯霁吓破了胆的样子，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她借着柯霁手电筒的光，俯身拨开彬哥颊侧的乱发，彬哥的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但是。


    没有声音。


    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我的天啊……”


    董璇吓了一大跳，脚底跟踩了弹簧似的，欻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脑勺扎扎实实地磕在梯子上，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看看柯霁，又看看不省人事的彬哥。


    “你，你看看她还有没有气儿。”


    “啊……”


    柯霁摆着手。


    “我不……我不敢……”


    “你快啊，彬哥平时对你那么好，有什么不敢的。”


    “可是……”


    柯霁心跳如鼓，脑袋里一团乱麻。


    董璇伸手推了她一把，催促。


    “快，快。”


    柯霁感觉伸出去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那只手苍白地虚虚落下，又在即将落下的瞬间回旋上升，董璇看得着急，索性握住柯霁的手腕，把她往下带。


    指尖触及到彬哥冰冰凉的唇瓣。


    董璇脸色煞白。


    柯霁的脸色只有更差的份儿。


    董璇松开柯霁的手，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她一边往后退，一边颤抖着问。


    “她，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柯霁张着嘴巴，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不知道，我刚才醒了想去卫生间，被绊了一下，还以为是谁的衣服掉到了地上。”


    “我手呢，不是不是……”董璇慌慌张张地把胳膊探进被子里，“我手机呢……”


    柯霁看着董璇忙忙乎乎的样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忙乎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她的两只手像是没有杆的帆，在黑色夜幕中瑟缩飘悬。


    人呢。


    往往是越急越容易出错。


    董璇干找也找不着，她拽着梯子打算爬上去找，结果袖子被栏杆勾住，她还以为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的哇一声大叫出来。


    她这一喊不要紧，柯霁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啊啊啊啊彬哥。”


    柯霁是真的怀念彬哥啊，彬哥在的时候，哪怕天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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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态也不会崩掉。


    董璇本来就烦，柯霁这么一哭，她心更乱了。


    “柯霁，你快找你的手机，打120。”


    “啊……好……”


    柯霁举着手电筒，低头就是一阵找，她找呀找，怎么找也找不到，还是董璇无语地从她手里抢过手机，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就在你手里吗……”


    “……”


    柯霁哭笑不得，是啊，她就这么攥着手机，用手机里射出来的光，找了半天手机。


    “1、2——”


    董璇摁数字的手指忽然一滞。


    “这是什么？”


    柯霁凑过来看。


    “怎么了？”


    屏幕上方，闪着一条古怪的讯息，没有号码显示，没有发信人姓名，甚至连发送日期和时间都没有，字体歪歪扭扭，却又莫名有点眼熟。


    没等柯霁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讯息已经消失了。


    柯霁看向董璇。


    “短信里说了什么？”


    董璇磕磕巴巴。


    “它说……这间寝室里只能活一个人……”

 21. 浴室篇

    21、


    什么？


    只能活一个人？


    这也太离谱了吧。


    柯霁刚想说，这是谁的恶作剧吧，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哭声。


    “哇呜——”


    “啊啊啊啊鬼啊……”


    董璇吓得一哆嗦，没拿稳，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我去喊人……”


    柯霁默念彬哥保佑我，她鼓足勇气，僵着四肢，艰难地往外挪动，终于，她挨到了门的边缘，握住门把手的一刻，她松了一口气。


    在董璇充满期待的目光下，柯霁用力往下一按。


    “咔哒——”


    门，是锁着的。


    董璇离得远，天又暗，她瞧着柯霁站在那里不动，着急地催促。


    “柯霁，你快开门啊，傻站着干嘛，快快快快！”


    柯霁咬着唇，心里只想骂娘，催催催，你就知道催，你怎么不来开！


    “门被锁住了。”


    “啊？锁，锁住了？”


    董璇愣了一下，感觉天灵盖窜上一股凉风，没等她反应过来，浴室里的哭声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两位同学，你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人哦，给你们3分钟的时间，如果3分钟之后，你们还没有做出选择，那就game over，一个不留。”


    一束诡异的光打在门上，把那张摇摇欲坠的便利贴照得雪亮。


    柯霁握紧冰冰凉的梯子边缘，仿佛这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刻救命稻草。


    董璇咬牙摇头，“不对，我才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小说里的鬼全是人扮的，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去把这个鬼给揪出来！”


    柯霁看着董璇，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哦不，两个字。


    勇士！


    真正的勇士！


    柯霁沙哑着嗓子。


    “璇儿，我相信你！”


    这声音又沙哑又尖细，让人头皮发麻，比鬼都难听，柯霁自己说完都吓了一大跳。


    董璇本来都迈出一步了，听见这话，迈出去的半条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要脸的面子让她往外伸，身体的本能让她往回收，结果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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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袋和身体没有达成共识，董璇一个不稳，两只腿拧成了麻花，哐当一声跌在地上。


    柯霁以手捂脸，不忍直视。


    下一秒，浴室响起倒计时。


    “嘻嘻嘻嘻嘻嘻，还有两分钟哦。”


    下一秒。


    柯霁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在了地上。


    她的脖子被死死掐住，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她瞪大眼睛，眼白都快翻出来了，她还以为是鬼现出原形了，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董璇。


    柯霁喘息着张开了嘴。


    “咳咳咳……你……”


    董璇一改往日柔柔弱弱的样子，她半跪在地上，压住柯霁的嘴，不让她再说话。


    “对不住了，柯霁，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只能活一个人，我肯定要保全我自己。”


    柯霁勉强支撑着眼皮，看着眼前五官扭曲的董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就是人心险恶吗，果然大难临头，都是各人各扫屋前雪，事到如今，性命攸关，她没心情去做什么道德上的批判，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

 22. 浴室篇

    22、


    柯霁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彬哥天不怕地不怕的身影，她拼尽全身力气，在窒息感中汲取稀薄的空气，试图做出最后的反击。


    奈何，自己在下，对方在上。


    董璇瞧出了柯霁的打算，她咬唇，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竟是想将柯霁活活捂死。


    柯霁的意识一点点涣散，就在她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却听“砰”的一声，董璇的身后突然覆上一个高大的黑影，黑影左手一劈，董璇立时向后载倒过去。


    柯霁百感交集……


    不是吧，还有这么好心的鬼……


    她仰起脸，哆哆嗦嗦地看着黑影。


    “敢问，鬼王殿下尊姓大名。”


    黑影愣了一下，随即蹦出一句熟悉的“卧槽”。


    “柯霁你咒我死？”


    柯霁瞪大眼睛，下一秒，她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啊啊啊啊啊啊彬哥。”


    彬哥喝了很多酒，这会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她看着过分热情的柯霁，一脸懵逼。


    “停停停，有事说事，你这样我害怕。”


    柯霁不管，只是一味哭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可太好了。”


    彬哥一个头两个大，她终于受不住，把人从身上剥了下去。


    “什么情况？这人怎么进来的？对了，董璇呢？她没事儿吧？”


    “呃，董璇……”柯霁抿了抿唇，指着地上，弱弱地说，“似乎，好像，有事……”


    “啊？”彬哥揉揉眼睛，定睛一瞧，“卧槽，这谁打的，下手也太狠了。”


    柯霁噤声不语。


    彬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会是我干的吧！”


    “似乎，好像，是……”


    ***


    从校医院出来，董璇一把甩开彬哥的手。


    “别碰我。”


    彬哥揉着宿醉的脸，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我也不知道是你啊，再说了，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柯霁，柯霁不和你计较，那是人家大度，你别以为你就有多有理。”


    董璇心虚，强撑着为自己辩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道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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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该那样做，但从人性上，我的行为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彬哥，你现在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一旦你处在那个环境里，我不信你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能毫不畏惧，舍己为人。”


    彬哥不屑地摇摇头，“自私就说自私，别什么都扯到人性上头，走吧。”


    “嘶。”董璇捂着绷带，“去哪儿？”


    “柯霁去查监控了，一起去看看。”


    ***


    “兹拉兹拉——”


    伴随着老旧撕扯的电流声，显示屏上的画面一闪而逝。


    柯霁指着沙沙作响的雪花屏幕。


    “停，阿姨，这个时间点的监控怎么没有啊。”


    宿管阿姨摇摇头。


    “宿舍楼的管道坏了，昨晚抢修时伤到了电路。”


    “啊？”彬哥皱眉，“那还能恢复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阿姨，昨天半夜宿舍楼里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出没？”


    宿管阿姨瞥她一眼。


    “除了看见你从洗衣房翻窗进来，我没看着还有别人。”

 23. 浴室篇

    23、


    柯霁眨了眨眼。


    “彬哥，你昨天晚上翻窗进来的呀？”


    彬哥硬硬地“嗯”了一声。


    “不然呢？我飞上去？”


    董璇想起昨天的事儿，长吁一口气。


    “彬哥，你昨天真把我们两个吓到了，我们还以为你……”


    “打住打住。”彬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扯闲篇儿，办正事，阿姨，监控真的没有办法恢复了吗？我的两个舍友说昨天她们被反锁在寝室里了。”


    宿管阿姨看了一眼柯霁和董璇。


    “我是没办法，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你们做噩梦了。”


    ***


    三个人从辅导员那儿请了假，打车去了辖区派出所，负责接待的警察一看是她们，“欸，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学校找你们呢，有件关于李雯的事情。”


    “李雯？”柯霁听见这个名字，心跳不自觉加快，“什么事情啊？”


    “坐坐坐，别紧张。”警察拿着记录本，坐在她们对面，他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了彬哥身上，“王同学，我们调取了皇冠白金大酒店大堂的监控，发现当晚，你和李雯发生了争执，还有肢体冲突，可以详细说一下当晚的情况吗？”


    彬哥愣了下，抬手指着自己，“警官，你这么问，是怀疑我杀了李雯？”


    “同学，你不要激动，我们只是找你了解当晚情况。”


    彬哥沉默了一下，才说，“当晚，我们本来是要去海底捞聚餐的。”


    “聚餐？为什么那么晚聚餐？”


    “因为李雯当天晚上有舞会，结束的时间很晚，等开学了我们又怕没时间。”


    “接着说。”


    “李雯出来之后，有一个男人追了出来，我听李雯叫他李总，这个什么李总纠缠着李雯，我看不过去，事后劝李雯自重，可能是我话说得太重了，李雯就生气了，她推开我，自己一个人回了舞会，我们则回了学校。”


    警察拿笔在本子上唰唰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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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着，“还有一个问题，昨晚你为什么一个人出了学校？还回来得那么晚？”


    彬哥突然怒了，她腾地一下拍桌子起来，“你是在审问我吗？我都和你们说过了那个李总有问题，你们不去抓他反而来找我？我和李雯是舍友，刚开学不到一周，你告诉我，我们有什么愁什么怨，我为什么要杀她？”


    警察赶紧安抚，“同学，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好吗，你说的那个李总我们已经查过了，他是李雯的叔叔，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而且大堂监控清楚地拍到李雯一个人离开，没有可疑人员陪同，学校宿舍楼里的监控也拍到了李雯回去的画面，所以基本可以肯定，李雯死于宿舍楼。”


    “什，什么？”柯霁吓得话都说不周全了，她突然举手，“警察叔叔，我要报案。”


    警察看了眼柯霁举起来的小手，有点无奈，“同学，你能别打岔好吗。”


    “不是啊，我真的要报案。”


    “好吧，你要报什么案？”

 24. 浴室篇

    24、


    柯霁想起昨晚的事儿，脸色煞白。


    “昨天，彬哥和璇儿吵了一架，然后彬哥去酒店开房了，宿舍里就只有我和璇儿两个人，我睡到凌晨一点，起来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被彬哥绊倒了，然后就发现我们宿舍的门被人反锁了，浴室里还有刺耳的笑声。”


    警察表情严肃，一直在认真倾听，等到柯霁说完才开口。


    “同学，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事后，有调取监控录像吗？你们寝室有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吗？如果都没有的话，我们是不可以立案的。”


    柯霁眉头轻拧。


    “我们有调取监控录像，但是学校昨晚电路故障，我们调取的监控画面不清晰。”


    警察闻言，“啧”了一声，他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努力保持着严肃的神色，但还是会在思索的时候有各种小动作，他的眼睛在柯霁、董璇、彬哥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转着笔，往椅子里一靠。


    “那就不好办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最多只能给你们一个接报回执，你们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能够证明你们说的话？”


    彬哥摊摊手，“昨天晚上我喝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说的真的假的。”她说着，嘲弄地笑了笑，“不过柯霁胆子小，做噩梦了也不好说。”


    柯霁无语。


    这个人，不帮着自己说话也就算了，怎么竟会帮倒忙。


    “证据……”董璇皱眉想了想，说，“短信算吗？”


    警察眼睛一亮。


    “什么短信？”


    董璇这么一说，柯霁也想起来了。


    “对！短信！警察叔叔，我的手机收到过两次奇怪的短信，第一次，是我们来寝室的第一晚，也是李雯出事的那天，我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说什么违规三次，即将清零，第二次，也就是昨晚，我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说宿舍里只能活一个人，我觉得这件事和李雯的死肯定有关系，说不准就是一个人干的！”


    董璇捂着受伤的胳膊，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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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也看到这条短信了，那个时候门还锁上了，真的很吓人。”


    警察的眉头越皱越紧。


    “短信给我看看。”


    柯霁赶紧去翻手机，她翻了半天，还是没有翻到，懊恼地抬起脸来，“警察叔叔，短信不见了，发过来只有两秒钟就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警察的手依旧伸着。


    “手机，给我。”


    柯霁眨眨眼，把手机护在怀里。


    “警察叔叔……这个……”


    “怎么了？”


    “我，那个，私人物品，不太方便。”


    警察也是过来人，听了这话，一下子秒懂，他到底还是太年轻，忍不住多看了柯霁两眼，心说，看起来挺本分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背地里……


    “没关系，理解理解，人之常情嘛，你们都上大学了，很正常。”警察感觉自己话有点多，抿了抿嘴，“咳咳咳，行，那这样吧，你们重新说一遍，尽可能详细一些，我先记录一下，留个电话，等有进展了，我再联系你们。”

 25. 浴室篇

    25、


    柯霁看着警察意味深长的笑容，有点懵，不过她还是礼貌地说。


    “好的，谢谢，给您添麻烦了。”


    彬哥越想越觉得奇怪。


    “不对啊，如果李雯死于宿舍楼，那么，学校监控没有拍到相关画面吗？”


    警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们调取了事发时间点的沿途监控，监控显示，李雯11时39分许从皇冠白金大酒店出来，一个人打车回了学校，也是一个人上了七楼，最后，她在宿舍门口停留了十分钟左右，这期间，唯一同她有过接触的人就是你们三个。”


    彬哥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不可能，当晚我们发现李雯的时候，她衣服上有明显的血渍，还有一只鞋子丢了，脚背上还有明显的划痕，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就已经，死了……”


    柯霁赶紧附和。


    “没错没错，我可以证明彬哥说的话。”


    董璇始终保持沉默。


    警察犹豫了一下，才说。


    “经过法医鉴定，李雯体内有微量的亚硝酸异丁戊戌脂，在监控里也可以看到她的举动符合吸食亚硝酸异丁戊戌脂的症状，所以她身上的伤口，有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划伤的，毕竟，我们在监控里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


    言外之意。


    你们三个很可疑。


    柯霁和彬哥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亚硝酸异丁戊戌脂是什么东西？”


    警察搁下笔，观察着三个人的表情，“你们不是中文系的吗，说了你们也不懂。”


    彬哥气闷，不是，文科生这么惨吗，工作工作找不到，来警局报个案还要被歧视，这也太过分了，彬哥咽不下这口气，看向董璇，“董璇，我记得之前跟你聊天，你没事儿就爱研究这些东西，是不是？来，展示！”


    “嗯……”董璇在彬哥期待的注视下，缓声道，“亚硝酸异丁戊戌脂是一种化学物质，俗称Rush，又称Rush poppers，难溶于水，易溶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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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机溶液，有麻醉致幻的药效，临床常用于心脏复苏救治，但如果使用不当，会对神经系统、心脑血管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如果大量吸食，会导致死亡。”


    柯霁瞪大眼睛。


    “所以，这是毒品吗？”


    董璇解释说。


    “Rush可以用于医学领域，目前还没有列入毒品管控，但如果使用不当的话，它的危害性不亚于毒品，有类似于□□、□□等药物的作用。”


    “可以啊，同学你说得很专业。”警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他重新翻开本子，在上面潦草地记了一笔，“不错，我们怀疑李雯的死亡原因就是这个，但可疑的是，我们筛查了当晚舞会的人员，以及当晚酒店的餐饮，都没有吸食Rush的痕迹，不过同学，你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个东西，你家有人从医吗？”


    “哈哈没有没有。”董璇笑着摆摆手，“纯属个人兴趣爱好，因为我平时写小说，就会有意识地积攒一些写作素材，不怎么专业，就学着玩玩。”

 26. 浴室篇

    26、


    警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


    “所以……”彬哥有点不高兴，“警官，你刚才那么问，是怀疑我给李雯下毒？”


    警察没回答，他继续在本子上“唰唰唰”记录着，记完了才抬头看向彬哥。


    “王同学，我调取了你们三个的学籍档案，发现你和李雯就读于同一所高中。”


    “啊？”柯霁面露惊讶，看向彬哥，“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是。”彬哥抿了抿唇，“我高中是和她一个学校的，但是我们两个不熟。”


    “不熟吗？你们高中是住校制，你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怎么会不熟？”


    彬哥努力保持着耐心，解释道，“我们刚开学的时候，我是和她分到了一个宿舍，但她毛病太多，我们都受不了，班主任还专门找她约谈过，她后来就搬出去住了。”


    “什么毛病？”


    “就洗澡时间太长，东西乱堆乱放呗。”


    “就这些？”警察转了下笔，“就这些的话，不至于让整个寝室都受不了吧？”


    彬哥迟疑了一下，才说，“李雯私生活不太检点，学校好多同学都亲眼看见过，她在走廊和好几个男生同时交往，有时候干脆夜不归寝，连累我们整个寝室扣分。后来班主任就找她谈话嘛，反正最后，她申请了走读，和男朋友在校外租了一个房子，我们不是一个班的，高中学业又紧，她搬走后，我们就没什么来往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警察问完这句话，发现彬哥脸色很难看，他一下子想起这同学脾气大，是个炸药桶，一碰就着，忙又补充，“欸欸欸，你不要多心啊，我这也是为了尽快破案。”


    彬哥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我不喜欢背地蛐蛐人的人，我觉得这是她的个人隐私，如果不是为了破案，我是不会跟任何一个不认识她的人说的。”


    “嗯，那你讨厌她吗，说实话。”


    “不讨厌。”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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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回答得很干脆，“我为什么要讨厌她，她是个挺有性格的女孩子，我就喜欢有性格的人，我记得有一次课堂展示，班主任让我们以我的梦想为题，有人说想挣大钱，有人说想成为作家，有人说想去大理开家民宿，到了李雯那天，她上台一阵输出，说完之后，把班主任脸都气绿了，你们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她要以山阴公主为榜样。”


    山阴公主？


    柯霁记得这个人貌似是魏晋南北朝的，她有什么突出事迹吗，嘶，有点忘记了，柯霁历史学得不太好，她在贫瘠的脑子里搜寻了一圈，终于检索到关键词“面首”，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给孩子干哪儿来了。


    “哇！”董璇竖起大拇指，由衷地感叹，“我辈楷模啊。”


    彬哥同意，“所以说，如果抛开生活习惯，我还是很欣赏她的个性的。”


    “好了好了。”警察咳嗽了两声，“别扯远了，你们高中的时候一起住了多久？”

 27. 浴室篇

    27、


    彬哥掰着手指头。


    “没多久，也就一学期吧。”


    警察点点头。


    “一个学期也不短了，在你的记忆里，她有结下什么仇家吗？”


    “都是学生，哪有什么仇家啊，再说了，我们都是从外地考过来的，那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千里迢迢追到K大的学生公寓来杀人啊，犯不上啊。”


    “那么，李雯身边的人呢，她的父母，她的亲友，哦对，还有她的男朋友。”


    “李雯的家人我不太清楚，她从来没和我们提过，不过，我记得有次开家长会，我那个时候是班委成员，留下来帮着发卷子，李雯座位上坐着一位穿着时髦的女性，好像是她表姐，至于她的男朋友嘛，该说不说，长得都挺帅的。”


    “都？”警察正在记录的笔尖一顿，“都，是什么意思？她有很多男朋友吗？”


    “也不算太多吧，李雯公开过的有三四个。”


    柯霁把眼睛瞪得溜圆。


    夺少？


    三四个？


    这还不多？


    那她们这些single dogs算什么？


    果然男朋友只会流向不缺男朋友的人。


    “那你刚才说，李雯高中的时候和男朋友出去租房子住，具体是哪位男朋友？”


    “嘶。”彬哥皱眉仔细回忆着，“那个男生高高的，瘦瘦的，好像是叫李之遥吧，我记得他是三中竞赛班的，成绩不错，有一次物理竞赛拿了银奖，他来我们学校做经验分享，所以我有点印象。”


    董璇没忍住八卦的好奇心，“那她有这么多男朋友，她男朋友不生气不吃醋吗？”


    “这个嘛……”彬哥扫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柯霁，“我回去再和你说，少儿不宜。”


    柯霁一直在认真听着，心说，这人格魅力也太强了，她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看见董璇和彬哥同时投向自己的目光。


    柯霁大脑宕机了一瞬，堪堪捕捉到了彬哥的尾音，“少儿？什么少儿？”


    彬哥咳嗽了一下，敷衍道，“没什么，夸你呢。”


    柯霁“哦”了一声，又重新陷入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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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她用手托着下巴，认真思索的表情很是乖巧，像是一只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不过眼睛里的光却是坚韧又闪亮的，如果真的摸上去，感觉她下一秒就会凶凶的炸毛。


    “李之遥？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警察翻着手中的记录本，一页页一行行搜寻着这个名字，终于在一个括号里找到了，“他是李凯的儿子？李雯的堂兄？”


    “堂兄？不是吧？”彬哥说了半日，口干舌燥，刚拿起纸杯，打算喝一口，听见这话，又把纸杯撂下了，“他们两个是兄妹啊？”


    “好家伙。”董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勒个经典伪骨，我说网上怎么那么多这种桥段呢，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比生活更狗血。”


    柯霁不明所以。


    “什么叫伪骨啊？”


    董璇看着柯霁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真该死啊。


    这是什么?


    这是祖国的花朵！


    “嗯……就是一种艺术表现手法……”


    柯霁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

 28. 浴室篇

    28、


    警察沉默了一下。


    在案件发生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对李雯的社会关系展开了调查，也试图联系李雯的父母，但奇怪的是，他们发现李雯的亲生父母对此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反倒是李雯的叔叔李凯对此事很是关心，而且，李雯的户口本一直在李凯的家里，他们还查到了李雯银行卡的两笔转账记录，李雯的学费和住宿费都是李凯出的。


    他此前一直就觉得李雯的家人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听了彬哥的话，才理出一点头绪，不过出于对受害者的隐私考虑，他没有解释太多。


    “对于李雯，你还有什么别的印象吗？就是那种记忆很深刻的点。”


    “别的……应该没什么了吧……”


    “OK，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会进一步核实的，在这期间，如果你还想起了其他线索，请及时跟我联系。”


    “没问题。”


    柯霁看到警察合上本子，着急道，“警察叔叔，你别走啊，还有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们可以尽快调查取证吗，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警察看着柯霁乌青的眼圈，有点同情地说，“柯同学，我们会尽快的，哦对，”他从办公室的抽屉里取出三张卡片，交给她们三人，“这是我们警局值班室的电话，24小时有人接听，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可以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这儿距离你们学校不算远，值班的同志会在半小时内赶过去的。”


    “谢谢警察叔叔。”柯霁把卡片收好，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警察叔叔，你知道K大曾经有过一个女生跳楼吗？她生前就住在我们现在住的寝室。”


    警察听见“跳楼”两个字，神情肃了一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像是在五六年前。”


    “五六年前啊。”警察摇了摇头，有些无能为力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去年入职的，你说这个，是怀疑什么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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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什么新的线索了？”


    柯霁心跳得厉害，吞吞吐吐地说，“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世界上真的存在鬼……”


    警察不待柯霁说完，屈指敲了敲办公桌，指着墙上悬挂的标语，神情十分严肃，“柯同学，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兴怪力乱神那一套，你那是封建迷信！”


    柯霁被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觉得有点委屈，她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承认错误，“对不起警察叔叔，主要是昨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您是没听见那个笑声，嘻嘻嘻嘻嘻的，笑得人头皮发麻，这也就算了，还有被反锁的门，消失的监控，怎么就这么巧，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好了好了。”警察正了正制服，站起身来，“同学，请你放心，你在K市，是绝对不会遇到危险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说的情况应该都是巧合，我不是把电话留给你们了吗，下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嗯！谢谢警察叔叔！”

 29. 浴室篇

    29、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还有，我姓郑，叫郑义，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用一口一个警察叔叔，我是刚入职的，应该没比你大几岁。”


    “啊，好的好的，谢谢郑叔叔。”


    “……”郑义笑得有点勉强，“不用谢，早点回学校吧。”


    柯霁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的诡异事件，情商已经跌到了负数，她一点也没注意到郑义的表情，出门前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郑叔叔再见。”


    “……嗯，再见。”


    三个人从警察局出去。


    柯霁这几天一直没睡好觉，脑子迷迷糊糊，刚才又在沙发里坐得太久了，冷不丁一走路，四肢不大协调，刚迈出去一步，左脚绊上右腿，在台阶上摔了个仰八叉，这姿势，比麻花还抽象。


    彬哥强忍着笑，拽她起来。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柯霁却不肯起来，她抱着彬哥的大腿哇哇痛哭，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彬哥，我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为什么每次都冲着我来啊，呜呜呜呜上个厕所都能撞鬼，短信短信也发在我手机里，走个路还能摔跤。”


    彬哥啐了两口。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


    柯霁揉着眼睛。


    “那为什么回回都能被我碰到这种事啊，你看你和董璇就不像我这么惨，而且你一出现，那个鬼就不见了，呜呜明知道我害怕还来找我，怎么还欺软怕硬呢。”


    董璇眨眨眼。


    “是啊，其实，鬼和人和神都是一样的，有的人呢，看起来是慈悲像，披的却是恶鬼皮，还有的人呢，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实际却怀了一颗菩萨心。”


    彬哥看着柯霁越来越白的脸色。


    “停停停，你别说了，看都把柯霁吓成什么样子了，快过来，帮我把她扶起来。”


    董璇搀起柯霁的另一只胳膊，和彬哥一起，努力把柯霁往上拽，因为昨晚的事儿，董璇一直对柯霁怀有愧疚，柯霁又是个心宽的，并没有和她计较，她就更愧疚了。


    “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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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宿舍说，这是警察局门口，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呢。”


    柯霁吸了吸鼻子。


    “我不想回宿舍，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寺庙或者道观啊，我想去拜一拜。”


    董璇看了眼课表，“算了吧，我们就请了一上午的课，下午还有专业课呢，期末考试算绩点的，我们还是回去上课吧。”


    彬哥看着柯霁可怜巴巴的样子，点开导航，“行，我陪你去，我看看哈，最近的是城隍庙，我们可以坐十三号线过去。”


    ***


    三个人走后，郑义又调了一遍沿途监控，他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这个案子怎么看怎么诡异，如果刚才那个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嘶……


    “小郑？”


    郑义脊背窜上一股凉气，腾得站起身来，看见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队长！”


    廖队点下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我看你在这儿坐半天了。”


    “没怎么，就是有个案子没琢磨明白。”

 30. 浴室篇

    30、


    廖队就着郑义的手，扫了一眼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字。


    “受害者的三个室友来过了？”


    “嗯。”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嘶，她们三个人各有各的疑点，但是放在一起，又不像是她们干的。”


    “详细说说。”


    郑义甩掉笔帽，在白板上写下四个人的名字，一边说，一边在上面做着圈画。


    “事发当晚，王彬彬和受害者发生过争吵，而且她们两个高中还是一个学校的，但是，监控录像显示，当晚最先接触受害者的人是柯霁，也就是说，除非王彬彬和柯霁是同谋，联手杀人，但是我看柯霁那个惊慌的样子，不太像是装的。”


    廖队摇了摇头。


    “结论不要下太早，是不是装的可不好说，很多时候，你觉着一件事太假了，但它可能就是真的，反之，你觉着一件事是真的，它也有可能是假的。”


    “是这样的，所以，我也不太确定。”


    “还有一个舍友呢？”


    “对，这也是我要说的，法医鉴定，受害者大概率死于亚硝酸异丁戊戌脂中毒，董璇不仅知道这个药物的名字，还知道这个药物的性质和用途，这对一个文科生来说很罕见，而且，不论是案件发生的那天晚上，还是刚刚在警察局，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平静的，不太像是一个学生该有的反应。”


    “所以你怀疑是董璇？”


    “没有证据，我不会怀疑任何一个人，就像您刚刚讲的那样，真的有可能是假的，假的也有可能是真的，唯一可以相信的是实打实的证据。”


    “不错，小郑啊，比起刚入职时，你的确成长了不少，这个案子就交给你去查。”


    “是！”郑义板板正正地行了个礼，“感谢队长信任！保证完成任务！”


    “你小子。”廖队大手一挥，笑呵呵地说，“别给我整这些虚头八脑的，赶紧把案子破了比什么都重要，这件事情发生在学校里，一定要重视起来。”


    郑义点点头，想起一件事。


    “队长，您知道K大曾有学生跳楼吗？”


    “最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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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郑义解释道 ，“刚刚有个同学说她们寝室昨天晚上的门被反锁了，卫生间里还有奇怪的声响，这孩子胆子小，非说是闹鬼，跟我提到了之前有女生跳楼。”


    “恶作剧吧，查监控了吗？”


    “查了，但是很不巧，学校昨晚管道抢修，监控画面什么都没拍到。”


    “那是有点太巧了，没事，你把值班室的电话留给她，告诉她，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你让她第一时间报警。”


    “我也是这样跟她说，不过我在想，如果她们住的寝室真的有人跳过楼，有没有可能，这两个案子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K大，五六年前，应该没有女生跳楼吧。”廖队皱眉仔细回忆着，“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了，而且，这两个案子之间隔了那么久，我觉得有关联的可能性很小。”


    郑义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我还是想去查一查，现在的线索太少了，万一这是个突破口呢。”


    廖队点点头。


    “成，没问题，卷宗随便你调。”

 31. 浴室篇

    31、


    董璇一个人回了学校。


    柯霁和彬哥从十三号线地铁口出来，一打眼，就看见了K市的地标性建筑——


    家喻户晓的三栋破楼。


    彬哥在手机地图上滑动着。


    “哇，城隍庙居然在市中心啊，你看，这一圈都是金融行业，互联网行业的top公司，这风水，也太牛了吧。”


    柯霁用指尖一点点把地图放大。


    “欸，彬哥，这儿有一条美食街！我们一会儿去这儿吃饭吧！”


    彬哥的眼神无语又无奈。


    “你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


    ***


    城隍庙。


    今天是星期三，工作日，论理，人不应该太多，但是柯霁隔着一条街，就远远地看见城隍庙的入口处排起了一条长队。


    柯霁[周迅脸]


    “好多人啊。”


    彬哥[挑挑眉]


    “正常，假期的时候，我陪父母去家里那边的寺庙祈福，好家伙，赶上了佛诞日，那人，乌泱乌泱的，这年头，不论老的少的，心里都想有点慰藉，不管信不信，都想着来拜一拜，想要的东西办不到，就只能来求神佛了。”


    二人进了山门，才知道今天有人做法事，地藏殿外的熔炉白烟滚滚，红焰猎猎，在风中，慈悲的佛像，精巧的雕梁，神态各异的人脸，都变得扭曲而又模糊。


    二人站在风的上游处，望着这一切，都沉默了，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柯霁请了三支香，她站在大雄宝殿外的莲纹地砖上，恭恭敬敬地向四个方向拜了三拜，把知道的神佛全都求了个遍，在心里一遍遍念叨着。


    “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欸，柯霁，彬哥，这么巧，你们两个也来城隍庙祈福了。”


    彬哥循声看去。


    “你是？”


    柯霁把香小心插入炉灰之中，隔着飘渺而起的白烟，她愣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


    “小鱼学姐？”


    小鱼穿着白色外搭，黑色吊带，柔滑漂亮的头发披散下来，垂落肩腰，墨镜下面露出清晰小巧的下巴，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言情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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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把墨镜往上一推，撇撇嘴。


    “怎么？这才几天没见？你们两个就不认识我了？”


    柯霁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主要是小鱼学姐你今天换风格了，乍一看，没认出来。”


    彬哥笑着说。


    “原来是你啊，真是巧，你怎么在这儿？”


    “哎，别提了，我投了两三个面试，结果都挂了，赶紧临时抱佛脚，来走神仙的后门，求个offer。”


    “你不是已经保研了吗，怎么还要面试？”


    “找实习啊，要不以后毕业了，没有过硬的实习经历，根本进不去想去的公司。”


    “啊，这么辛苦吗，我还以为有学上了就可以躺平了呢。”


    “你以为，早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大学了，对了，还没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柯霁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欸，怎么没看董璇和李雯，你们没一起来吗？”


    柯霁听见李雯的名字，脑子里嗡的一下。


    “李雯，她，她，她死了……”

 32. 浴室篇

    32、


    小鱼根本不相信。


    “柯柯，你开玩笑呢吧，你是不是和雯雯吵架了？吵架也不能这么咒人家呀。”


    柯霁喉咙里梗了梗，不作声。


    彬哥抿着干巴巴的唇。


    “不是玩笑，真的。”


    “啊？”小鱼看着彬哥严肃的表情，愣了一下，“真？真的？”


    “嗯。”


    小鱼僵在当地，用手捂着嘴巴，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难怪，辅导员在班群里发消息，说让大家不要晚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开学第一天。”


    小鱼听了这话，腿一阵阵的发软，她吸了一大口气，一把拽住彬哥的胳膊。


    “因，因为什么啊。”


    彬哥摇摇头。


    “还不知道，警方在调查了。”


    “我的天啊，太恐怖了，你们那个寝室真是有点说法，怎么谁住谁倒霉啊。”


    “谁？”柯霁敏锐地捕捉到这话的言外之意，“小鱼学姐，还有谁住过吗？”


    “这个……还是别讲了吧……”


    “啊啊啊求求你快讲吧，你知不知道，话说一半很招人恨的。”


    小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


    “我记得，我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有一个外语系的女生和她的舍友闹掰了，要换寝室，换寝室需要自己舍友和对方舍友的同意，她找了好几个有空床位的寝室，她跟她们商量，让自己搬进去，但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磨合一个学期了，就都不太愿意多个人搬进来，她就没换成，后来也不知道听谁说的，703空着没人住，她就自己搬了进来，她搬进来的时候，还给我们寝室带了巧克力。”


    柯霁的眼睛一眨不眨。


    “然后呢？”


    小鱼露出思索的表情。


    “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同学没住两天，就又搬回去了，听说，当时她申请换寝的手续还没走完，就被她紧急撤回了，她走的时候很匆忙，ipad都落在寝室桌子上了，还是后来宿管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找人给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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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柯霁越听越觉得脊背发凉。


    “还能为什么，肯定，肯定是……”


    彬哥听完之后，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到一边，也请了三支香，奈何她从来没上过香，点香的时候点反了，还是插香的时候被工作人员提醒，重新取火上了一遍。


    上完香，彬哥拂去手背上溅落的点点白灰，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拜，于是也学着柯霁刚刚的样子，立在莲纹地砖的正中央，冲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拜了三拜。


    柯霁欲言又止，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她，“彬哥，你拜反了，应该顺时针拜。”


    “没事儿，心诚就行。”彬哥挽了挽袖子，“走，吃点饭去，小鱼，一起吧。”


    “好呀，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川菜馆，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辣。”


    彬哥欢呼起来。


    “太好了，我就爱吃辣的。”


    柯霁其实不太能吃辣，不过她看彬哥和小鱼都那么开心，不好意思扫她们的兴。


    “我……也可以的。”

 33. 浴室篇

    33、


    这家店在导航上显示要走30多分钟，小鱼带着她们两个东拐西拐，从不起眼的小路穿了过去，不到10分钟就走到了。


    柯霁原本还对小鱼选的这条小路持怀疑态度，直到，她瞧见川菜馆的门脸出现在道路尽头，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小鱼，你这路挺熟啊。”


    小鱼得意洋洋。


    “那当然，好歹也是在K市混了三四年的人，必须熟啊，以后你们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带上我，我给你们当导游！”


    “哈哈哈好的！”


    三个人进了饭店，小鱼往右一拐，带着她们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彬哥往窗外扫了一眼。


    “哇，这视野真不错。”


    小鱼扫了一下桌子上的二维码，把手机推了过去。


    “你们看看想吃点什么？先说好了，这顿我请哈。”


    彬哥摆摆手。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请，咱们三个AA吧。”


    柯霁附和。


    “是啊是啊，不能让你破费。”


    小鱼笑了笑。


    “这有什么的，我比你们大三届呢，再说，这家店也是我选的，还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你们要是实在不好意思，以后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再请回来呗。”


    彬哥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柯霁，你看有你爱吃的吗？”


    柯霁放眼一瞧，好家伙，红彤彤一片，什么水煮鱼，水煮肉片，夫妻肺片，泡椒凤爪，辣子鸡丁，麻婆豆腐，尖椒牛肉……


    “我……都行，彬哥，你看看点吧。”


    “小鱼，你对这儿熟，他家什么东西比较好吃啊？”


    “回锅肉，水煮鱼片，泡椒凤爪都挺下饭的，啊对，还有他们家的夫妻肺片，我最喜欢里面拌的那个笋丝，脆脆爽爽，夏天来一口不要太爽。”


    “那就来一个夫妻肺片，天太热了，吃点凉快的，应该够了吧，他家菜盘大吗？”


    “一个哪够啊，你们第一次来，都尝一尝嘛。”小鱼说着，又勾了一个，“这个泡椒凤爪酸酸辣辣的，一会儿配上气泡酒喝，绝绝子。”


    彬哥打了个响指，“nice，柯霁，你也点一个。”


    “我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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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学姐点吧。”


    “诶呀，你快点吧，我和彬哥都点完了，就差你了。”


    盛情难却，柯霁爬在桌子上，默默扒拉了半天，这些菜上怎么都这么多辣椒啊，辣椒是不要钱吗，柯霁挑来挑去，最后勾了一个拍黄瓜。


    “就这个吧。”


    小鱼眨眨眼。


    “柯柯，你不用故意给我省钱的，再说，这家店也没有很贵，点点你爱吃的。”


    柯霁心说。


    我哪里是想给你省钱。


    我是想给自己找个能吃的菜啊。


    “没有没有，小鱼学姐你误会了，我觉得拍黄瓜挺好吃的，真的，我在家就爱吃拍黄瓜，每顿都吃，又清爽，又能补充维C，还有膳食纤维。”


    每顿都吃？


    这是得多爱吃。


    彬哥看她一眼。


    “难怪你这么瘦。”


    小鱼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表示尊重。


    “行，你爱吃就行，再来三杯气泡酒，我们一人一杯，就这样啦，我下单喽。”


    “嗯嗯，让小鱼学姐破费了。”


    “客气什么。”

 34. 浴室篇

    34、


    菜一端上来。


    柯霁就傻眼了。


    不是……


    这是什么情况……


    拍黄瓜不是绿的吗，为什么摆到她跟前的是红的，这是拍黄瓜还是拍辣椒啊……


    小鱼笑着把菜盘摆到柯霁的面前。


    “尝尝，他家拍黄瓜做得怎么样。”


    就是说……


    这菜非尝不可吗……


    柯霁咽了口吐沫，磨磨蹭蹭地拿起筷子，从红油里捞出一块儿黄瓜，送进嘴里。


    一瞬间。


    辣椒的滋味在舌尖爆破开来。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都是麻的。


    “看着不错。”彬哥也夹了一块儿拍黄瓜，吃得直点头，“卧槽，好吃啊！”


    柯霁辣得说不话来，她抓起杯子，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气泡酒，她本来想着解解辣，结果忘记了气泡+辣椒=绝杀，这一口，差点没把她送走。


    小鱼看着柯霁夸张的表情。


    “柯柯，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不能吃辣吧。”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不能吃辣，再说这菜也不辣啊。”柯霁打死不承认，撑着桌沿站起身来，“这酒不够凉，我再去冰箱里拿一瓶带冰的。”


    彬哥举手。


    “帮我也拿一个！”


    柯霁一口应下。


    “小鱼学姐呢？”


    小鱼笑着摆摆手。


    “我就不用啦，我一瓶就够了。”


    “好的！”


    十分钟后。


    柯霁端着气泡水和哈根达斯回来了。


    “哇，哈根达斯！你从哪儿搞到的？我头一回知道他家还卖这个。”


    “哈哈哈，没有啦，我是在外面的美食街上买的。”


    “快快快，快给我来一个。”彬哥伸手，“你来得太及时了，我正想这个吃！”


    小鱼也拿了一个。


    “谢谢柯柯！”


    柯霁手里还剩三四个。


    “你们都拿完了吗，都拿完了的话，剩下的就是我的啦。”


    彬哥看她一眼。


    “柯霁，你别吃冰淇淋吃饱了。”


    柯霁心虚地打着哈哈。


    “不会的，我比较爱吃这个。”


    于是乎，剩下的时间里，柯霁守着自己跟前的冰淇淋和拍黄瓜，还有一杯冰冰凉的气泡酒，终于把自己成功送进了卫生间。


    柯霁回来的时候，彬哥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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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聊得热火朝天。


    小鱼看见柯霁，关切道，“感觉好点了吗？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柯霁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不用不用，我应该是冰淇淋吃多了。”


    “是啊，我看你都没怎么吃菜，要不，再点一个热菜，给你垫垫肚子。”


    再点一个?


    柯霁赶紧摆手。


    “不不不不不，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彬哥瞅着柯霁的样子，摇头笑道。


    “跟你说了别吃那么多，这回老实了吧，小鱼，别管她，接着说。”


    柯霁捂着肚子坐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


    “说那个外语系的女生。”


    小鱼晃着玻璃杯，把最后一口气泡酒喝光了。


    “反正，我觉得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还是想办法搬出去吧，鬼这个东西到底有没有，谁也说不好，还是多加点小心吧。”


    彬哥冷笑一声，撸了撸袖子。


    “我才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如果真的有鬼，为什么它每一次都只敢去找柯霁，不敢来找我，欺软怕硬，拿腔拿调，比人还像人，别让我撞见这个家伙，否则，甭管是人是鬼，我都不会客气的！”

 35. 浴室篇

    35、


    彬哥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光。


    突然之间，柯霁感觉自己受到了鼓舞，她举起酒杯。


    “敬勇敢！”


    彬哥笑了笑，也举起酒杯。


    “敬自由！”


    两个人齐刷刷看向小鱼，小鱼的气泡酒已经喝光了，她举着空杯，碰了过去。


    “敬……正义！”


    “Cheers！”


    ***


    三个人玩得很开心，从菜馆出来，又把周遭的景点玩了个遍。


    天擦黑了，她们才挤上地铁。


    这个时辰正是K市的晚高峰，地铁站里挤满了人，幸亏小鱼有经验，一下电梯，就带着她们两个奔往最前面的一截车厢，果然，这截车厢还有两个空位。


    这时候。


    绝不是谦让的时候。


    彬哥话都没说半句，就把小鱼和柯霁往空位上一推。


    “彬哥……”


    “坐！”


    旁边站着的人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瞄了好久的位子就这么上了新人，遗憾离场。


    实在是手太快了。


    比不过。


    “彬哥，等一会儿我换你坐。”


    “换什么换，老实坐着。”


    “可是……”


    “我喜欢站着。”


    这两个空位在一节车厢三分之一的位置，上上下下的乘客都要从这儿经过，彬哥虽然没有洁癖，但这大夏天的，扎在人堆里，也实在熏得慌。


    彬哥打了个响指。


    “我去前头站着。”


    柯霁和小鱼点头。


    “好。”


    彬哥所谓的前头，就是车厢头的一块儿位置，那个地方有时候会有乘警拉起一道警戒线，有时候没人管，今天就很巧没人管。


    彬哥两腿叉开，稳稳当当地往那儿一站，透过玻璃窗，看起了地铁隧道里的风景。


    好吧。


    其实黑黢黢的，没什么好看的。


    看着看着，彬哥忽然发现不对劲。


    前头的车站有人打起来了。


    一个女子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跑着。


    “啊啊啊啊救命啊……”


    一个男子挥舞着电钻，推搡开受惊的人群，在后面穷追不舍着。


    “妈的你别跑！老子捅死你！”


    这时候，地铁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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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驶入车站。


    彬哥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柯霁和小鱼看见彬哥突然下了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到站了吗？”


    “没有吧，我们不是刚上来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去找彬哥，下了车，在尖叫声呼喊声中，她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个方向的人都往外跑。


    只有彬哥往里冲。


    柯霁急得大喊。


    “彬哥！回来！有危险！”


    小鱼看着彬哥风一样掠过人海的背影，动了动唇，没有作声。


    地铁站里的轨警来得很快，在几个人的合力之下，持刀行凶的男子终于被制服了。


    他被轨警摁在地上，还梗着脖子，狰狞着猩红的眼，破口大骂。


    “你个王八犊子，老子迟早要杀了你！”


    穿西装的女子苍白着唇，吓得直哆嗦，一步步退到轨警的身边，才敢开口。


    “你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


    男子死死盯着女子。


    “你他妈别跟老子装！老子绝对不会认错！就是你！老子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36.浴室篇

    36、


    轨警皱了皱眉，看向女子。


    “这位女士，你认识他吗？”


    女子声音发颤。


    “不认识啊……真不认识……”


    男子啐了口吐沫。


    “呸，你还跟老子装，要不是你，我儿子不可能坐牢！我儿子就是你送进去的！”


    女子颤抖着唇瓣。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犯罪嫌疑人的父亲，你搞错了，你儿子是因为犯法才被抓起来的，我只是在法院工作的书记员，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男子听见女子这话，又激动起来，扭动着就要扑上去。


    “妈的，老子就说是你，我不管，反正你们没一个好人！抓了我儿子就该死！”


    轨警手脚并用，死死摁住男子。


    “别动！老实点！”


    很快。


    男子就被警察押走了。


    眼看危险解除了。


    刚才往外跑的人群又一点点聚了回来，七嘴八舌地围着男子议论着，一个个义正言辞，指天骂地，仿佛他们才是见义勇为的人。


    “那人谁啊……”


    “谁知道，神经病吧……”


    “估计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人家为什么专盯着她砍……”


    “啧啧啧，太吓人了，你是没看着，举着电钻追着人跑，差一点就死人了……”


    “天啊，没有安检的吗，怎么让这种人混进来的，我以后都不敢坐地铁了……”


    眼看靠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轨警不得不分出两个人拉起警戒线，维护现场秩序。


    “好了好了，都散了，散了！”


    柯霁和小鱼被裹挟在人流之中，努力往彬哥那边挤，听见男子的这番话，两个人都是一阵阵的无语，苍天啊，能不能给每个人配个脑子。


    女子看着男子被押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谢谢警官！”


    “不用谢我。”轨警顿了顿，看向彬哥，“你应该谢谢这位乘客，方才我离得远，要不是她冲在最前面，及时把刀口扭向另一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女子感激不尽，连连鞠躬。


    “谢谢你！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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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彬哥左肩挨了一刀，好在伤口很浅，她捂着伤口，冲女子笑了一下。


    “不客气，你没受伤就好。”


    女子看见从彬哥指缝里渗出来的血，红了眼圈。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这样的，快，我陪你去医院。”


    彬哥扫了眼女子手里的红封档案袋。


    “不用不用，小伤啦，没关系的，你应该还有公务吧，快去忙吧。”


    女子确实还有工作要忙，要不是为了取这个东西，她也不会坐上这班倒霉地铁，她想了想，满怀歉意地说。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等我忙完了，我一定过去好好感谢你。”


    彬哥笑了笑。


    “不用了，真不用。”


    柯霁拨开人群，凑了上去，大声说。


    “她叫王彬彬，是K大中文系的大一新生。”


    周围的吃瓜群众听见这话，都对彬哥肃然起敬。


    “哇，居然是学生啊！好勇敢啊！”


    彬哥被众人围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做好事这么爽啊。

 37.浴室篇

    37、


    很快，工作人员就给彬哥送来了碘伏、消毒棉签、创可贴等紧急医用物品。


    因为伤口很浅，彬哥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挽起袖口，自己在地铁站里简单处理了一番，不管柯霁和小鱼怎么劝，她硬是不肯去医院。


    “小伤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彬哥，怎么什么到了你那儿都是小伤。”


    “本来就是小伤，我小时候帮我阿公除草，镰刀剜在脚踝，一个碗大的口子，我嚎了两嗓子，我阿公都说我矫情，这不是小伤是什么？”


    柯霁觉得不可思议。


    “彬哥，我多嘴问一句，你阿公，是亲的吗？”


    彬哥白她一眼。


    “你说呢？”


    柯霁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喝开水烫着了，他们都会抱我去医院。”


    小鱼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这也差太多了。”


    正在这时，彬哥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小鱼和柯霁都八卦地凑上去看。


    是刚刚那个女子发来的。


    “哇塞！红包欸！快收啊彬哥。”


    彬哥打算回个表情包，扒拉了半天没找着合适的，她存的那些都太抽象了。


    实在是不适合发给陌生人。


    发给柯霁倒是很合适。


    “柯霁，帮我找个可爱点的表情包，大概就是比个心之类的。”


    “好勒，别的没有，这个管够！”


    果然，下一秒，彬哥的手机就跟炸了一样，飞速往外弹着颜色各异的小心心。


    彬哥看着刷屏的小心心，一脸懵。


    好家伙。


    红的，粉的，黄的，蓝的，绿的……


    有自己在那儿转来转去的，有围成一圈转的，还有手拉手转的……


    柯霁看着彬哥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样？满意吧？”


    “呃……有点恶心。”


    “……”


    彬哥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从里面挑了一个红的最正的，给女子发了过去，然后又编辑了一条信息，大概就是说不用客气，心意领了，红包就不要了。


    “彬哥，你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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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不收啊？”


    “做好事不留名。”


    “你回答得好敷衍……”


    “……我真这么想。”


    ***


    三个人搭乘下一列地铁，回了学校。


    小鱼爬楼的时候，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邮件，她捧着手机，激动地蹦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中了！我中了！城隍庙真的好灵啊！”


    彬哥和柯霁也跟着激动得不行。


    “哇！小鱼你太棒了！加油加油！冲冲冲！”


    “冲冲冲！”


    三个人在六楼的楼梯口作别，小鱼回了自己的寝室，彬哥和柯霁继续爬楼。


    这个时候，天色灰蒙蒙的，像是马上要下雨，楼梯里的窗子又破又小，渗进来的光微乎其微，柯霁踩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楼梯上，心咯噔咯噔的。


    她心里默念。


    阿弥陀佛祖师爷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七仙女太上老君齐天大圣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啊啊啊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啊……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嘀——”


    柯霁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38.浴室篇

    38、


    这一震。


    当场吓得柯霁七魂出窍，六魄升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


    彬哥走在柯霁旁边，被这声鬼叫直接冲开天灵盖，她捂着耳朵。


    “柯霁你干嘛！”


    柯霁可怜巴巴地掏出手机。


    “我手机刚刚响了，我不敢看呜呜呜。”


    “你真是……服了……”


    彬哥无语，骂骂咧咧地接过，她滑了一下手机屏幕，没滑开。


    “有密码。”


    “0918。”


    彬哥按照柯霁说的，把密码输了进去，又把手机递给柯霁。


    “别慌，是董璇。”


    柯霁闻言一看，果然是董璇发来的消息。


    【你们两个到哪儿了？】


    柯霁松了一口气，控制着发抖的指尖，给董璇回消息。


    【刚到寝室，怎么了？】


    【快来！老师说下节课要点名！】


    【啊？】


    柯霁把消息亮给彬哥看。


    “我们要去上课吗？”


    “嘶……”


    彬哥纠结了一下，逃课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逃了一次，就再也不想上了。


    “要不，别去了。”


    “嘀——”


    又是一条。


    【快快快！听说年级主任今天要过来检查！急急急！】


    柯霁和彬哥面面相觑，下一秒，她们两个飞速背上书包，八百米冲刺直奔教学楼。


    ***


    柯霁和彬哥又一次踩点迟到。


    二人看着虚掩着的教室门，决定敌不动，我不动，先在外面观察一下再说。


    听声音，年级主任确实来了，辅导员好像也跟着来了，不过，柯霁感觉，并不是为了检查上课出勤，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就是为了李雯的事情来的。


    还是耳熟能详的套话。


    什么按时归寝啊，什么注意安全啊，什么处理好人际关系啊……


    彬哥靠着教室的后门，听得不耐烦。


    “咱们要不还是回寝室吧。”


    柯霁迟疑着。


    “再等等，万一辅导员一会儿点名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了辅导员曲瑶的声音。


    “柯霁、董璇、王彬彬在吗？”


    彬哥凉凉瞥了柯霁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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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这张嘴开过光吧。”


    柯霁抿了抿唇，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要，进去，吗？”


    彬哥学着她的语气，反问。


    “你，说，呢？”


    正在这时，听见教室里董璇解释着。


    “老师，她们两个刚才去卫生间了。”


    彬哥和柯霁顺势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老师好老师好。”


    年级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眼镜鼻垫泛着黄印，西装西裤穿得板板正正，就是人到中年，体态局部丰腴，橄榄球似的肚子撑的皮带不是那么熨帖。


    柯霁之前在学校官网上看见过年级主任，知道他姓吴，好像是叫什么吴晓平，本硕博都是在K大读的，他之前的博士生导师就是现在中文系的院长。


    吴主任走过来。


    “你们就是李雯的室友？”


    “嗯嗯。”


    柯霁闻着扑面而来的一股烟味，不由得矜了矜鼻子，她在心里不厚道地想，这个老师在网上放的照片还挺帅气的，怎么本人长成这样，照骗都卷到学术圈了吗？


    果然。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在卷啊。

 39.浴室篇

    39、


    吴主任微一颔首。


    “三位同学，我们出去说吧，其他同学继续上课。”


    彬哥无语，你倒是早说出去说啊，我们刚从外面进来，早知道我们就不进来了。


    几人走到另一侧的走廊。


    吴主任先是和蔼地询问了三个人的生源地，报考原因，职业规划……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了正题上。


    “在寝室住得还习惯吗，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柯霁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这个问题，她可太有发言权了。


    柯霁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吴主任就是一阵输出，把彬哥和董璇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演技。


    这表情。


    太到位了！


    这招，其实是柯霁这两天从网上学来的。


    大概就是说，如果你有什么诉求，千万别有理有据地说，这样学校看你精神状态还算稳定，基本是不会给你落实的，顶多画画大饼开开口头支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冲上天台，次者是说自己想要休学，再次者是开一个抑郁症的证明，当然，最后这个办法有效归有效，但有可能记入档案跟一辈子，所以还是不太推荐。


    柯霁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冲上天台，她怕自己腿一哆嗦，真掉下去了，就完蛋了。


    她也没想过休学，好不容易考上来的，凑活念吧。


    最后一个记入档案更是不划算。


    于是，她在后两种办法之间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示弱。


    人的劣根性，往往是畏惧强者而又同情弱者的，当弱者突然要做出一些应急行为，并有可能对学校的声誉造成影响的时候，以上位者姿态栖居的学校就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以人道主义的关怀，抚慰学生受伤的心灵。


    最好还能就此做个专题报道。


    以此彰显学校育德育人的教育理念。


    “老师，不瞒你说，我都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了，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在黑暗中看见一张惨白的人脸，人脸前面披着黑发，黑发中间露出红唇，红唇里面透着碎裂的牙齿，我一睁开眼睛，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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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里就传来了哭声笑声，老师我真的受不了了。”


    柯霁哭得很狼狈，看起来已经口不择言了，但其实，她在诉说的过程中一直很有条理，她没有一个字是判断，说的全是基于她的印象的事实。


    判断是不能打动人的。


    打动人的一定是事实。


    果然，年纪主任和辅导员听了柯霁这样一番话，都流露出关怀的神情。


    吴主任迅速接过话茬。


    “同学，你愿意换寝吗？”


    柯霁当然愿意，她拉下脸皮，又哭又闹，终极目标就是为了换寝室。


    “但是李老师说，换寝还要等一个多月，可我现在一天都呆不下去。”


    划重点！


    一天都呆不下去！


    吴主任看向李瑶。


    “怎么不能换？现在就能换！李老师你记住，我们中文系，一向是以学生为先的，这位同学，你今天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就可以换寝室。”


    李瑶有点为难。


    主任，您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40.浴室篇

    40、


    李瑶解释道。


    “吴主任，现在学校的换寝系统还没有开，这个，在系统上没办法操作啊。”


    吴主任一脸严肃。


    “没开就申请特批！李老师，你跑手续，我来签字。”


    “……好。”


    可是……


    为什么不是你跑手续，我来签字……


    这时候，吴主任的手机打来一个电话，接通后，他说了两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李瑶眼看吴主任走了，松了一口气。


    “柯同学，我会尽快想办法给你找到空余寝室的，实在不行你可以搬到我那里，暂时住两天，等十月份换寝系统开放了我再帮你在系统上申请。”


    柯霁赶紧表示感谢。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


    李瑶努力把嘴角往上提。


    “不用谢，然后，我那里空间也不大，不太可能挤下三个人，所以你们看……”


    董璇反应很快，立马接话。


    “没事的，我不着急，不给学校、学院、院领导、老师添麻烦，要是没有空床位的话，我等十月份集中换寝就好啦。”


    这一席话。


    听得彬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全面！


    实在是太全面了！


    李瑶欣慰地点点头，得生如此，师复何求，她又把目光投向彬哥。


    “同学，你……”


    彬哥一挑眉。


    “我也不急，我等着捉鬼呢。”


    ***


    三个人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下课了，教室里零零星星几个人在收拾书包，董璇找坐在前排的同学要了笔记，又从电脑上拷了PPT。


    彬哥实在是不太理解。


    “干嘛这么辛苦？”


    董璇反问。


    “你知道今年有多少人考研吗？”


    彬哥还真不知道。


    “多少？”


    “400万。”董璇把U盘拔下来，在指尖转了转，又问，“那你知道，这400万人里，有多少能考上吗？”


    “多少人？”


    “100万。”


    彬哥是个乐天派，听了这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那不是也还可以嘛，起码4个人里，总有1个能考上吧，再不济还可以保研嘛。”


    “保研？那你知道，学院的保研率是多少吗？”


    “不知道。”


    “不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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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嘶，那我还是考研吧。”


    柯霁好奇地看向董璇。


    “璇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学校官网，公众号上面都有，再不济，直接百度，你不去查怎么可能知道。”


    柯霁长长吐了一口气。


    “我是真佩服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睡个觉。”


    彬哥拍了拍柯霁的肩，眼神略带同情，还有一丝丝嘲讽。


    “走吧，回去收拾东西，刚才主任和导员不是都说了吗，明天就给你换。”


    ***


    出乎柯霁意料，今晚，寝室出奇得安静，一点奇怪的事情都没发生。


    好吧，柯霁现在都习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突然没有了，她反倒狐疑起来。


    第二天起床，柯霁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正在洗漱的彬哥以及还在熟睡中的董璇。


    真的。


    一切都很正常。


    什么都没发生。


    正在这时，柯霁搁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柯霁心一颤，她下意识想让彬哥过来，忽然又觉得，自己不能总指望别人，她大着胆子拿起手机，眼睫毛颤个不停。

 41.浴室篇

    41、


    消息是辅导员曲瑶发来的。


    【柯霁，我把房间收拾好了，今天晚上你就可以搬过来。】


    柯霁激动不已，捧着手机，发射出一连串的小红心。


    【啊啊啊好的老师！感谢老师！辛苦啦！】


    等了有五分钟。


    辅导员都没有回复。


    屏幕上的小红心寂寞地转着圈圈。


    柯霁撂下手机，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往墙上一靠。


    她觉得有点委屈。


    她知道辅导员虽然同意让自己搬过去，也是勉为其难的，在董璇这个懂事孩子的映衬下，更显得自己事儿多，可是她也不想啊。


    柯霁默默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彬哥洗漱完了，她还在发呆。


    彬哥一边甩掉手上的水，一边往回走，好巧不巧对上柯霁迷迷糊糊的表情。


    “好家伙，你大清早的在这儿干嘛呢，参禅啊，还是顿悟啊，吓我一大跳。”


    柯霁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声说。


    “没睡醒，有点困。”


    董璇抻了个懒腰，也醒了过来。


    “早啊。”


    “早。”彬哥打了个响指，“中午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明天柯霁就要搬走了，我一会儿去楼下问问，小鱼要是有空的话，请她一起。”


    董璇举双手赞成。


    “好啊好啊。”


    柯霁听了这话，莫名有些伤感。


    “彬哥，你这么说，我突然就不想走了。”


    彬哥咧咧嘴。


    “算了，你还是走吧，省得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大喊大叫扯我起来满世界抓鬼。”


    柯霁无语。


    装也不装一下吗。


    你就不能等我把感情都抒发完了再说。


    “彬哥，璇儿，你们就不害怕吗，你们就不觉得诡异吗，浴室里真的有奇怪的声响啊，那天晚上，宿舍门也真的被人反锁了啊。”


    彬哥从架子上扯了个毛巾擦脸。


    “第一呢，我从始至终就没有听到过你说的什么哭声笑声，那天晚上，我纯纯是被你外放的音乐吵起来的，至于另一天呢，我喝大了，更是什么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两个扭成一团，在地上翻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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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是那个门真的被锁住了啊。”


    彬哥挑挑眉。


    “可是那个门我后来一推就推开了。”


    柯霁用手揉着头发，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那李雯呢，李雯她真的死了啊。”


    “从心理学角度说，人体在受到精神刺激之后，容易在大脑皮层留下创伤，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是你出现幻听了。”


    柯霁抓狂。


    啊啊啊啊啊！


    不是幻听啊！


    “璇儿，那天晚上，就是彬哥喝大了的那天晚上，你也听到声音了是不是？就是，那个笑声，还有那条短信！”


    董璇被她说得浑身一凉，从梯子上爬下来，裹了件外套。


    “确实，那天晚上，我也听见了。”


    彬哥抄着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我是不大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的。”


    柯霁忿忿不平。


    “等你真撞见了，你就老实了！”


    彬哥不以为意。


    “来啊来啊，来一个我抓一个。”

 42.浴室篇

    42、


    董璇瑟瑟发抖。


    “彬哥，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寝室里还有我呢。”


    “哦，还有你呀。”彬哥看了董璇一眼，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没事儿，你要是真害怕，早就跟柯霁一样想办法搬走了，可是我记得，那天辅导员问你的时候，你表决心表得多棒啊，再说了，就算真有鬼，你也是武力值拉满，直接把鬼摁在地上削，你怕什么。”


    “……”


    真损啊。


    董璇被噎得没话说。


    也难怪彬哥说话夹枪带棒的，在这件事上，她确实理亏。


    柯霁看见势头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彬哥，璇儿，我想起来个事儿，我们中午吃什么呀？在哪儿吃？食堂吗？还是去校外？哦，对了，我记得我们下午1点半好像还有一门课，不行我们就在校内吃吧，走，彬哥，我们去找小鱼学姐，问问她有没有空，顺便再问问她学校里哪家食堂经济实惠，好吃不贵。”


    彬哥都被她气笑了。


    这姑娘，怎么心这么大，脾气这么好，被人欺负了还帮人解围。


    “柯霁，你在这儿说单口相声呢，还经济实惠，好吃不贵。”


    柯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有啊，好啦好啦，走吧。”


    ***


    彬哥被柯霁生拉硬拽，拖到了六楼。


    “柯霁，我跟你说，你脾气这么软不行的，你现在跟辅导员一起住，问题不大，等你十月份换到新的寝室了，你一定要硬气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是讲道理的人，你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懂吗？”


    柯霁鼻子一酸，直接来了个大熊抱。


    “呜呜呜彬哥。”


    彬哥感觉自己真是嘴欠啊。


    “姐姐，你能松开我吗，我不冷。”


    柯霁抽泣着松开彬哥。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彬哥把柯霁扯着自己衣角的手指一点点扒拉下去，学着电影里的腔调。


    “我们还会再见吗燕子~再见的时候你要幸福~”


    柯霁被彬哥惟妙惟肖的表情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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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彬哥也笑了笑，复又正色道。


    “柯霁，我刚才没和你开玩笑，好人不是谁都能做的，为什么董璇会那样对你，因为她本能就觉得你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所以到了危机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要牺牲你，去保全她自己，你以后去了新的寝室，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柯霁吸着鼻子，又往彬哥身边凑。


    “呜呜呜彬哥。”


    彬哥跟躲瘟神一样。


    “你别过来啊。”


    正在这时，603的门开了。


    一个女生走了出来，她穿着睡衣，揉着头发，眼神里带着没睡醒的凶气。


    “你们两个谁啊，这才几点钟，你们吵来吵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柯霁赶紧道歉。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嘛。


    柯霁就很擅长道歉。


    “啊，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了，我们是来找小鱼学姐的。”


    女生听见这话，脾气才收了点，她扶着门，往里喊了一声。


    “小鱼，有人找你。”

 43.浴室篇

    43、


    小鱼头发扎到一半，手腕上还挽着橡皮筋就出来了，她看见二人，弯了弯眼睛。


    “欸，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彬哥解释道。


    “柯霁这不是要搬走了吗，我们想着中午一起吃顿饭，你要是有空，一起啊。”


    小鱼惊讶地看向柯霁。


    “你这就要搬走了？可是，现在还没到换寝的时间啊。”


    “辅导员说，我可以先跟她住在一起，等到十月份的时候再在系统上申请。”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啊。”


    “今天晚上就搬过去。”


    “啊？这么匆忙？”


    “嗯，那个，小鱼学姐，你舍友是不是还要睡觉，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刚才那个女生听见这话，冲柯霁摆摆手。


    “没事儿，我睡醒了，你们进来说吧。”


    小鱼把两个人让进来。


    “你们坐我舍友的椅子吧，她们两个都在外面实习。”


    “嗷嗷好的。”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搬出去啊，这么一来，还要折腾两次，多麻烦。”


    当着陌生人的面儿，柯霁说得比较含蓄。


    “就是，我感觉有点吓人，就不太想继续住下去了。”


    小鱼点头，表示理解。


    “彬哥，那你呢，还有璇儿，你们两个也要搬走吗？”


    彬哥晃了晃脑袋。


    “我们两个都不搬，就柯霁自己搬。”


    柯霁听了这话，又难受起来。


    小鱼看见柯霁失落的表情，拉起她的手，给她鼓气。


    “这是好事，恭喜你呀柯柯，终于换寝成功了！以后就可以好好睡觉了！”


    柯霁勉强笑了笑。


    “小鱼学姐中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就在学校里，上次我们还欠你一顿饭呢，正好补上。”


    小鱼指了指桌面上一字排开的化妆工具，苦笑一下。


    “我倒是想去，但我下午有个试镜，坐地铁过去还要一个多小时，估计来不及了，你们去吃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约。”


    彬哥看着blingbling的瓶瓶罐罐。


    “卧槽！这也太全面了吧！”


    “这才哪到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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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顺手拉开最上面的一个格子，“我们学院总有各种活动，每次都会发一些小样中样，你们要是有喜欢的，尽管拿走。”


    彬哥大大方方地上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小鱼！”


    “不用客气，柯柯，你也来挑两个。”


    柯霁当然不好意思要。


    “不了不了，谢谢小鱼学姐。”


    彬哥把小样揣进兜。


    “小鱼，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化妆啊，我每次上BB霜都跟糊墙一样，干了之后就掉渣，化妆还不如不化呢。”


    小鱼爽快应下。


    “当然可以啦，晚上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化。”


    “真的吗？！”


    “包的。”


    “好人！大好人！”


    ***


    从603出来。


    “彬哥，你为什么突然想学化妆啊。”


    “闲着也是闲着，就化着玩呗。”


    “哦，我还以为你要谈恋爱了呢。”


    “谁他爹的要谈恋爱，男的大脑都长在裤衩里，我得多想不开去谈恋爱。”

 44.浴室篇

    44、


    柯霁看着彬哥火冒三丈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彬哥还在气头上。


    “卧槽，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彬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这么厌男啊？”


    彬哥拒绝回答。


    “没有理由，生下来就烦，就像你闻见从厕所飘出来的那股味，本能就想远离。”


    好吧。


    这也太敷衍了。


    不过谁还没有点秘密了呢。


    柯霁没再追问，识趣地岔开话题。


    ***


    回到寝室的时候。


    董璇已经出去了。


    彬哥打开电脑打游戏，柯霁继续收拾行李，收拾着收拾着，她又没忍住红了眼圈，结果下一秒，她就听见了彬哥亢奋的欢呼声。


    “牛啊！干的漂亮！”


    柯霁再一次默默收回了眼泪。


    柯霁是那种泪点很低笑点也很低的人，很容易就能和身边的人共情，在这么欢乐的气氛里，她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好难受啊。


    但是哭不出来。


    “嘀——”


    听见这个动静。


    柯霁不自觉蜷了蜷手指。


    她掏出手机，看见是董璇发来的消息。


    【柯柯，我中午有点事儿，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你晚上搬吗，我早点回去帮你。】


    【谢谢璇儿，没事儿，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的！】


    “彬哥，董璇说她有事，中午就不跟我们一起吃了。”


    说完，柯霁才感觉自己好人机啊，赶紧又补了一句。


    “要不，我们也别吃了。”


    彬哥正和队员开麦打辅助。


    “为什么不吃，吃啊，该吃吃，喂喂喂，清纯性感的小三儿，我没说你啊，我跟我室友说话呢，不是，你快上啊，谁让你撤的，他爹的老子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清纯性感的小三儿？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柯霁。


    柯霁撂下手头的东西，走到彬哥身侧观战，柯霁不打游戏，所以也看不太明白，屏幕上的小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三五成群，忙忙碌碌。


    游戏结束，屏幕上蹦出了一个类似积分榜的东西。


    柯霁扫了眼这群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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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的名字，一整个大震惊。


    【装作熟睡的丈夫】


    【为爱同妻的姐姐】


    【清纯性感的小三儿】


    【赢荡痴情的情夫】


    【嫂嫂开门我是我哥】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纯情人夫】


    ……


    我勒个大型家庭伦理连续剧。


    合着刚才那句“清纯性感的小三儿”是人名啊。


    柯霁凑上去，想找找彬哥是这群里的哪个角色，她还没找明白，彬哥已经摘下了蓝牙耳机，意识到自己身边好像多了个人，她猛回头，看见柯霁的一刹那，彬哥差点没原地蹦起来，赶紧一手捂住电脑屏幕，一手拽开柯霁。


    “卧槽，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柯霁还沉浸在三观炸裂之中。


    “彬哥，你这是？”


    “游戏，相信我，纯绿色的，就是名字取得野了点。”


    柯霁头回看见彬哥如此慌张，觉得有点好笑，她眨了眨眼睛。


    “彬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彬哥火速叉掉页面。


    “打死也不告诉你，走，吃饭去。”

 45.浴室篇

    45、


    柯霁跟着彬哥下楼。


    “彬哥，咱们两个待会吃什么呀？”


    彬哥打了个响指。


    “吃你爱吃的！”


    柯霁心里美滋滋。


    “这么爽吗？”


    “那必须滴！”


    ***


    两个人来到学校食堂二楼的自选餐厅。


    彬哥说要给柯霁一个惊喜，让她找个座，先占上，自己端着盘子去捡菜了。


    柯霁本来狠狠期待了一把，结果，等她把座位占好，一回头，忽然发现彬哥大马金刀赶过去的那个位置好像不大对，她抬头，看见那个上方赫然挂着个牌子——


    【凉菜区】


    凉菜？


    柯霁一下子意识到不好，快步赶过去，可是已经迟了，等她赶到的时候，彬哥的托盘已经摆到了电子秤上，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拍黄瓜。


    水灵灵的。


    那叫一个绿。


    柯霁感觉自己的心嚼绿嚼绿的。


    彬哥看见柯霁来了，大手一挥，展示给她看。


    “看，都是你爱吃的吧。”


    “……”


    ***


    柯霁吃到最后，整个人已经麻了。


    “彬哥，我实在是吃不动了。”


    彬哥指了指墙上悬挂的标语。


    “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啊。”


    柯霁小脸皱成一团。


    “可是，这些不都是你拿的吗？”


    彬哥点头。


    “是啊，我拿的，可我是给你拿的啊。”


    柯霁不服气。


    “可我没让你拿啊。”


    彬哥笑嘻嘻地看着她。


    “可是，是你说你爱吃拍黄瓜的啊。”


    啊这……


    柯霁竟然无法反驳……


    于是乎，在彬哥的监督之下，柯霁终于把一盘子拍黄瓜都干掉了。


    “嗝，彬哥，我这辈子都再也不想吃拍黄瓜了，哦不，不仅是拍黄瓜，还有炒黄瓜，拌黄瓜，只要是黄瓜做的东西，我一口都不想再吃……嗝……”


    彬哥瞧着柯霁的模样，再也装不下去，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柯霁，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啊。”


    柯霁没反应过来。


    “什么好过分啊？”


    彬哥两只手扶着腰，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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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告诉你真相，你会不会恨死我。”


    柯霁懵了。


    “真相？什么真相？”


    彬哥深吸一口气，终于止住了笑。


    “其实，我知道你不能吃辣，也知道你不爱吃拍黄瓜，我刚才是故意的。”


    柯霁感觉自己黄瓜吃多了，脑子都进水了，她瞪大眼睛，把彬哥的话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她、居、然、耍、自、己！


    是可忍。


    熟不可忍！


    下一秒，柯霁拍案而起。


    “彬哥，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彬哥不紧不慢地翘着二郎腿。


    “把‘这也’，还有‘吧’字去了，重新再说一遍，语速要快，落字要稳。”


    柯霁下意识就按照彬哥说的做了。


    “你太过分了？”


    “啧，这怎么还改成疑问句了呢？”


    彬哥撇了撇嘴，霍地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眼神凶凶地瞪着柯霁。


    “你太过分了！”


    柯霁被吓了一跳。


    “我，我怎么过分了？明明是你欺负我呜呜呜呜，现在还吓唬我！”

 46.浴室篇

    46、


    彬哥扶额。


    “我没说你过分，我就是给你做个示范。”


    “做示范？”


    “对呀，愣着干嘛，快，再来一遍，凶一点。”


    “哦，那个，你太过分了！”


    “配合上拍桌子。”


    “你太过分了！”


    “咬字要有力。”


    “你、太、过、分、了！”


    在彬哥的指导下，柯霁有样学样，渐入佳境。


    虽然，她不太理解自己怎么就跟彬哥和好了。


    行吧……


    和好就和好了吧，反正她也不是真生彬哥的气……


    不知道练到第几遍的时候，食堂的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位穿白衬衫的女士马上赶了过来，“两位同学，这里是学校食堂，公共空间，请不要大声喧哗，你们如果有什么矛盾的话，出去解决，还有，不要损伤公共财物。”


    柯霁戏精附体，不等彬哥说话，就开启了自由发挥模式。


    “公共财物？你说这个桌子啊？怎么的，我还能把这个桌子拍坏吗？”


    说完。


    柯霁又重重拍了一下。


    帅不过三秒，那个桌子就在食堂工作人员的注目下。


    裂开了……


    柯霁也跟着裂开了……


    不是……自己嘴这么毒吗……


    食堂工作人员生怕两个人不认账，赶紧掏出手机拍照录像。


    “欸，我这有证据啊，你们两个要是不赔钱，可走不了！”


    柯霁一秒认怂。


    “对不起，我错了，我赔偿，您不要生气。”


    食堂工作人员愣了一下。


    这姑娘怎么前后反差这么大？


    “行行行，你知道错了，赔偿了就行。”


    由于损坏的是食堂里的公共物品，需要填写一个报损表格，食堂的工作人员办事不利索，等把这件事了结的时候，已经快1点了。


    两个人从食堂出来，一路狂奔。


    柯霁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骂道。


    “王彬彬！我恨你！”


    彬哥笑得不行。


    “你别说，练得还挺有成果的，你现在说话是比之前有力量有情绪了。”


    柯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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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得咬牙切齿。


    “我恨你啊！”


    彬哥“啧”了一声。


    “恨我干嘛，你应该感谢我，等以后，你再去新的寝室，我也就放心了。”


    ***


    搬寝很顺利。


    彬哥、董璇、小鱼，甚至还有小鱼的舍友都过来帮忙。


    柯霁受宠若惊，连连感谢。


    不过即便如此，柯霁还是忙乎到了将近九点半的时候，才算彻底搬完。


    曲瑶住的地方离柯霁现在住的地方不算很远，但是一样没有电梯，所以东西都要人挪肩扛，虽然有彬哥帮忙，但是柯霁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彬哥，一些不算很重的的东西，她都是分成好几批，自己一点点搬下来，再一点点搬上去的。


    好在曲瑶住在三楼，要是再来一个七楼，柯霁就真的废废了。


    曲瑶对于这位新舍友的到来，表示欢迎，括号，官方层面的欢迎，具体可参考公关发言人。


    这一晚，可能是搬寝累瘫了的缘故，柯霁睡得很香，她心满意足地抻了个懒腰，当她睁开眼，看见窗外那轮暖融融的大太阳的时候，开心地都快蹦起来了。

 47.浴室篇

    47、


    今天有早十。


    曲瑶是要上班的，早就已经出去了。


    柯霁揉了揉眼睛，摸出手机，瞄了眼屏幕，好家伙，现在已经九点三十五了，她立马放弃了睡回笼觉的想法，一骨碌爬起来，给彬哥发了条消息。


    【彬哥，你到了没，帮我占个座，老规矩，最后一排。】


    柯霁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赶紧去上课了，出门前，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除了几个开了免打扰的群聊，微信上的消息空空如也。


    彬哥一直没有回。


    柯霁心想，就知道你不靠谱，早知道定个闹钟好了。


    ***


    柯霁一进教室，就开始寻找彬哥和董璇，奇怪的是，彬哥没来，董璇也没来。


    难道这两个人都没起来？


    不应该吧。


    柯霁心里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掏出手机，又给彬哥和董璇发了好几条消息。


    依旧没有人回。


    柯霁正在胡思乱想，手机上方忽然弹出一个似曾相识的框框。


    “清零倒计时，一天。”


    柯霁脑子“嗡”的一声。


    她见过这个框框，她记得这个框框，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个框框，在李雯死的那晚，在浴室出现离谱笑声的那晚，在宿舍门被人反锁的那晚！


    当她反应过来打算截图的时候，短信又一次消失了。


    不好。


    彬哥！董璇！


    柯霁拔腿就往门外冲。


    她来不及细想，只是玩命地跑，平时要走半小时的路，她十分钟就跑到了。


    ***


    宿舍楼看起来还算平静。


    这个时候是上课的时间，大部分同学不在寝室，偶尔有一两个同学趿着拖鞋出来取外卖，宿管阿姨在门口慢悠悠溜达着，看见柯霁的时候，目光略略一顿。


    “同学，我记得，你是703的吧？”


    柯霁累得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宿管阿姨神色有些凝重。


    “你们宿舍好像有人生病了，救护车都来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柯霁大脑一片空白。


    生……病了？


    她没胆量去问阿姨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拖着疲惫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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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爬上楼。


    不要出事啊……


    千万不要出事啊……


    柯霁心里很乱，上楼的时候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没听见，直到那人拉住她的手，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柯柯，你回来了。”


    柯霁回过神来。


    “璇儿？你，你没事？”


    董璇头发乱糟糟的，像是炸了窝的鸟巢，怎么看也不像没事儿的样子。


    “我没事……”


    柯霁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彬哥呢？”


    董璇抿唇。


    “在医院。”


    柯霁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扑上去，一把扳住董璇的肩，眼眶红红的。


    “彬哥人呢？她怎么了！”


    董璇被柯霁摇得直晃。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彬哥趴在地上，我还以为她昨晚又喝酒了，也没在意，就去吃饭了，等我吃完饭回来，她还一动不动趴在地上，我才有点慌了，赶紧叫她的名字，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一看，才发现地上有血。”

 48.浴室篇

    48、


    警察局。


    郑义翻了好几日的卷宗，也没有找到柯霁所说的那个跳楼女学生，局里又时不时有人来报案，什么电信诈骗啊，外卖被偷了，邻居家的狗咬着孩子了，给前女友发了1314的红包分手后想要追回，前妻和小三联手举证老公贪污……


    凡此种种，让人忍俊不禁。


    郑义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一天天上班，就跟看电视剧似的，什么爱恨情仇，什么贪瞋痴怨，小说里写的和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哪有现实之中的精彩啊。


    这天，郑义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又跑到档案室去翻卷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上次那个泪眼汪汪的女生说的都是真的，这次，他把时间又往前面拓展了三年，还没等他翻出个究竟，廖队就把他叫了过去。


    “别查这个了，又有新案子了。”


    “又是谁家的孩子被狗咬了？”


    廖队摇摇头。


    “K大又死人了。”


    郑义愣了一下。


    “还是在学生宿舍？”


    “嗯。”


    “不会……还是703吧？”


    “……嗯。”


    郑义的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下。


    “我勒个去，这真是邪了门了。”


    ***


    K大。


    案发现场是宿舍。


    死者伤在头部，显然是受到了猛烈撞击所致，除此以外，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口，也没有搏斗殴打的痕迹，结合现场的情况，很像是从床上掉下来的，但郑义却发现了一丝蹊跷的地方。


    按理来说，在出血的一瞬间，人体自我修复功能尚在，血小板会促使流出的血液凝固，也就是说，现场的血液应该是凝固的，但现场的血液却是流动的。


    很快，法医也做出了尸检，死者身上磕碰分布并不均匀，如果是死前坠落，出于本能，人体会用主要关节去抵抗冲击阻力，但这个尸体的伤口分布几乎毫无规律。


    种种迹象表明，死者并不是坠落而死，而是被人杀害后扔下来的。


    郑义去查了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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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学生宿舍，能够出入的人员不多，只要能锁定出现在那段时间监控里的人，就破案了。


    但是奇怪的是，监控录像显示，彬哥在晚上11点返回宿舍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宿舍，而除了同住的董璇，这段时间宿舍也没有其他人进入。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是董璇杀害了彬哥。


    ***


    审讯室。


    郑义事先调取了董璇的基本资料，还通过档案里查到的信息，联系到了她的高中班主任，一番走访调查下来，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她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女生，前头有三个姐姐，下头有一个弟弟，从小成绩就很好，从高考大省里杀出来。


    审讯的时候，郑义能感觉到，她虽然不爱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攥成一团的拳头和绷紧成线的下颌却无一不在表明，她内心活动很丰富。


    郑义笑了笑。


    “先喝口水。”


    董璇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声“谢谢”，她把纸杯握在手里，却并没有喝。

 49.浴室篇

    49、


    廖队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郑义是懂迂回的，他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先跟董璇聊起了家常。


    “董同学，你是独生女吗？”


    董璇显然没有意识到郑义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才说。


    “不是。”


    “你家中有几个兄弟姐妹？”


    “三个，不，四个。”


    “你排行第几？”


    “第三。”


    “你有弟弟吗？”


    “有。”


    “你喜欢你的弟弟吗？”


    董璇默了默，在昏黄的光线里，郑义清楚地看到了她咬破的嘴皮颤抖了一下。


    “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


    “我不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你们把我叫到这里来，不就是怀疑我杀了彬哥吗，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好了，为什么要牵扯我的家里人？”


    郑义转了下笔。


    “你很介意提起你的家里人？”


    董璇一直低着头，此刻，她却抬起头来，半面垂落的发丝印出她破碎的眸光。


    “如果是调查案件，我有嫌疑，我可以配合你们审案，但如果是与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郑义倒也没再坚持。


    “那我们说回本案，你们开学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你的三个舍友怎么样？”


    “三个室友都要说吗？”


    “嗯。”


    董璇沉思了一下。


    “柯霁脾气好，李雯爱臭美，看起来也很有钱，彬哥人仗义，就是脾气太差。”


    “可以详细说一下吗？”


    “说谁？”


    “说李雯，她是怎么爱美，又是怎么给你留下有钱的印象的？”


    “她用的包，衣服，首饰，扫出来的都是好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大牌。”


    廖队不太理解。


    “你为什么要扫别人的东西？”


    “因为习惯，我想用这些激励自己，有一天变得和她一样有钱，我并不是只扫过她一个人的东西，我手机有很多这种图片，这说明不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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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义继续询问。


    “那么柯霁呢？”


    “柯霁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那天晚上，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太上头了，差点没伤到她，真的感觉挺抱歉的。至于彬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柯霁的事情，还有之前因为一些小事，我们有过争吵，但我是心智正常的大学生，我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杀人，这会毁了我自己的。你们知道，我考出来，我考到K大有多不容易吗，我会因为这点事情杀人犯法吗？”


    董璇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廖队往前欠了欠身子。


    “同学，你先别激动，喝点水，平复一下心情。”


    董璇颤抖着手，灌了一大口水，眼睛红红的，突然就把头低了下去。


    郑义看了一眼廖队，换了一个话题。


    “我们有跟你的班主任了解到，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但是在高二下学期却出现了很严重的下滑，后来虽然有提高，也没有提高到你之前的水平，你可以告诉我们，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50.浴室篇

    50、


    董璇抹了把脸。


    “我说过了，你们可以询问我有关这个案子的事情，至于其他，无可奉告。”


    ***


    审案再次陷入僵局。


    问来问去，董璇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她每晚都会服安眠药，所以睡得很沉，她又比彬哥先上的床，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彬哥的尸体，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


    而当郑义想要旁敲侧击，从董璇的家里人入手，让她放松警惕时，反而会让董璇迅速觉察到自己的意图，并拒绝回答。


    虽然董璇无法证明自己没有杀害彬哥，但是同样，也没有证据可以表明，是董璇杀了彬哥，所以董璇只是犯罪嫌疑人，按规矩，拘留满12个小时之后就要放人。


    郑义在隔壁仔细观察着董璇的一举一动，小到每个眼神，他都没有放过，虽然他还没有太多的办案经验，但他曾经自学过心理学，他相信，人在无意识间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是会说话的，甚至要比从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值得相信。


    廖队看了眼表。


    “到时间了，再过半小时，就放人吧。”


    郑义有点不甘心。


    “这就放人？”


    “不然呢？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其他证据，只能放人，你一会儿送她回去。”


    “啊？为什么让我送？”


    廖队把董璇的资料往郑义怀里一掷。


    “多观察，懂？”


    “Yes,sir!”


    ***


    董璇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葳蕤，审讯室里的灯光比较昏暗，她这一出来，被突如其来的霓虹灯闪得眼前一晃，再睁眼时，却见一辆车停在自己跟前，不是警车，而是一辆家用的SUV。


    郑义摇下车窗，冲她招手。


    “同学，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董璇认出这人是刚刚审讯自己的人，脸色又难看了起来，她快步绕开车。


    “不用了。”


    郑义也是个倔脾气，兜着车，就拦在了道路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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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就成罪人了。”


    “真的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好了。”


    郑义使出了激将法。


    “怎么？不敢上？莫不是做贼心虚，怕在我跟前暴露了？”


    这是郑义在隔壁观察得出的结果，在审讯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女生话不多，坐得板板正正，这并不奇怪，但是当审讯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坐得板板正正，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除了在谈到家里人的时候，她的情绪出现了一点起伏，其他的时候，她一直表现出了超出同龄人的平静。


    这样的人，内心通常都是很有主意的，很难听从别人的劝告，与其劝，不如激。


    果然，董璇听了这话，一把拽开车门。


    “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那就上车。”


    董璇犹豫了两三秒，关上了前面的门，坐到了后面。


    “谢谢。”


    郑义一边打着转向，一边在镜子里默默观察着董璇。

 51.浴室篇

    51、


    镜子里的女孩儿，绿格子外衫，扣子系得板板正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有右边的眼睛框上搭着一绺碎发，一打眼，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


    普通到，如果在大街上遇到，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郑义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


    “同学，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啊？”


    “不知道，12月份吧，应该。”


    “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看书算吗？”


    “算啊，你喜欢看什么书？”


    “课本。”


    “……”


    郑义都快被气笑了，这话怎么这么难套呢，他感觉这个女生，好像他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装在套子里的人》，情感麻木到近乎机械，眼神淡漠到近乎隔绝。


    接下来的路上，郑义又做出了几次尝试，但均以失败告终。


    眼看再转个弯，就要到学校了，董璇让郑义把车停在路边，说要自己走回去。


    郑义理解董璇的心思，女孩子家家的，怕被人说闲话嘛，也就把车往旁边一靠。


    “同学，最近因为这个案子，可能还要找你几次，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加个微信吧，你把你的课表发给我，我们尽量挑你没课的时间找你。”


    董璇这次倒是没拒绝。


    “好，我扫你。”


    微信到手，郑义松了口气，这一趟总算没白跑，回去也能跟队长交差了。


    董璇关车门的时候，随口对他说了声。


    “谢谢。”


    这点又惊讶了郑义一下。


    “不客气。”


    郑义之前也送过犯罪嫌疑人，一般来讲，他们对自己都是苦大仇深的，这个女生显然也是这样，但她都这么讨厌自己了，还这么有礼貌，倒是挺难得的。


    郑义远远看着董璇进了学校的大门，趁她还没把自己分组，赶紧掏出手机，点进她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仅三天可见，没有个性签名，没有最新状态。


    就是说，没有一丝蛛丝马迹。


    郑义把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感觉有点挫败，从李雯的案子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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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如今，都快过去一周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时候，郑义手机里打进来一个陌生电话。


    是外地号。


    郑义之前上学的时候，对于这种号码一般都是按诈骗电话处理，懒得接，但当上警察之后，就是知道是诈骗电话，他也要接，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喂。”


    “请问是郑警官吗？”


    这个声音……


    郑义一下子想起来，这是703的柯霁，因为这个女生太爱哭了，胆子也小，所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彬哥死后，郑义本来想把柯霁也叫到警察局，询问一些情况，毕竟她也是703的同学，但是跟宿管阿姨一打听，才知道她昨晚就搬走了。


    这么一来，作案时间和作案地点都错开，她当然也就没有什么作案嫌疑了。


    “柯同学，是柯同学吧，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刚刚哭过。


    “是我，我想问一下，案子破了吗？”


    “没有，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是董璇。”

 52.浴室篇

    52、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那，彬，彬哥出事的那段时间，监控里有其他人出现吗？”


    “目前还没有发现。”


    “好，我知道了，谢谢郑警官。”


    ***


    柯霁摁断电话。


    今天晚上有课，她没有请假，也没有去上课，辅导员李瑶找不见她，给她发了一连串的消息，外加电话轰炸，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


    柯霁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一个人默默地在操场上走着。


    这个时候的风很舒畅。


    不热，不冷，刚刚好。


    柯霁走累了，就找了个看台坐下，把手搭在栏杆上面，她埋着头，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她感觉自己像个灾星，一生下来，父母就离婚了，一上大学，室友就接二连三的死了，如果说，李雯的死，柯霁还可以看作是一场意外，那么彬哥的死，则再次在她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彬哥是她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虽然毛病一大堆，但是这并不妨碍彬哥是个好人，至少对柯霁来说，彬哥是个好人。


    柯霁看到彬哥尸体的一刹那，天都塌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被彬哥保护，被彬哥推着向前走，可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告诉自己看到不爽的要直接说出来，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帮自己出头。


    这不是意外。


    这绝对不是意外。


    柯霁霍然抬起眼。


    从搬进寝室的第一天，坏掉的浴室，奇怪的便利贴，莫须有的寝室公约，时不时传出来的哭声笑声，还有她的室友一个个离奇死亡……


    突然间，柯霁瞪大眼睛，她的脑子像是被人电了一下，短信里的话无限次放大，在她的耳膜里撕裂开来，被一个古怪的女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清零倒计时，一天。”


    “嘻嘻嘻清零倒计时一天。”


    “嘻嘻清零倒计时只剩一天了哟，你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哦。”


    柯霁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如果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连环凶杀，那么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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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或者自己！


    柯霁哆嗦着指尖，拨通了董璇的电话号码。


    第一次没人接。


    柯霁不死心，再拨。


    “嘟嘟嘟……”


    拨到第三遍的时候，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喂？”


    “璇儿！你在哪儿？！”


    电话那天的声音像是用手遮掩着，很低，也很模糊。


    “我在上课，有什么事儿下课再说。”


    柯霁着急地抓着手机。


    “璇儿，你不要回寝室，晚上出去住，不要再住在那个寝室里了，或者跟我过来挤一下，那个寝室有问题，再住下去，我们都会死的！你听没听明白！”


    柯霁心跳得厉害，一口气说完，电话那头却久久没有人答复，柯霁愣了愣，撤下蒙着薄汗的掌心，才发现董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他爹的……


    柯霁骂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也会说脏话了……


    柯霁心里一股无名火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上课，上泥马的课啊。

 53.浴室篇

    53、


    柯霁扫了眼课表。


    晚上的课是在三教，离这里也就十来分钟，柯霁把手机攥在掌心，两只手搭在操场的栏杆上，内心陷入挣扎，她不是圣母，也没有拯救世界的宏大抱负，她来到K大，就是想读个书，拿个证，毕业之后混口饭吃。


    平心而论，如果她和董璇之间只能活一个，她当然也希望那个活下来的人是自己，什么崇高，什么道德，在生命面前都是狗屁。


    可是……


    她还是没有办法抛下董璇不管……


    柯霁咬了咬牙，打算直接跑到教室里去堵人。


    ***


    三教。


    她们上的都是大课，一个班能有一百来号人，老师坐在讲台上念着PPT，同学们低着头在座位上玩手机，柯霁从后门摸进去，她心里虽然着急，也不好意思大摇大摆地找人，只好先老老实实地坐在最后一排，等着下课再说。


    柯霁心说，反正只要能在董璇回寝室之前拦住她，应该就不会出事。


    正在这时，老师的声音从讲台飘了过来。


    “最后一排迟到的那个女生，你起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柯霁一脸懵地抬起头。


    什么问题？


    她魂都快跑没了，哪还有心思听课，根本不知道老师刚才问了什么。


    眼看老师面色不善，柯霁赶紧站起来念了一遍PPT上的话，能拖一阵是一阵。


    “在这个层面上，重要的不再是力量关系，因为符号依赖的不是力量，而是差异，所以应该用差异来进攻——用不可编码的绝对差异来拆毁代码的网络，拆毁被编码的差异的网络，系统遇到这种绝对差异就会崩溃。”


    老师勉强点了下头，继续对柯霁发出灵魂拷问。


    “说说看，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


    柯霁人都麻了。


    “我觉得就是，嗯，就是说人呢，要有差异，要和别人不一样。”


    老师显然没有放过柯霁的意思。


    “具体说一下，我刚刚是怎么解释这句话的。”


    柯霁急中生智。


    “老师，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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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行为艺术吗，我想用行为艺术的方式对这句话做出阐释。”


    老师扶了扶黑框眼镜，看起来颇感兴趣。


    “哦？你想怎么阐释？”


    在同学们齐刷刷的注视下，柯霁大步走到了讲台前，风掠起耳后的发，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儿，她，一个纯i人，就连上台作pre的时候，腿都是抖的，现在居然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了讲台上。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们的名字，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编码。”柯霁一边说着，一边认真扫视着班级里的同学，奈何实在是人太多了，她根本看不清哪个是董璇，柯霁轻咳一声，“这个阐释需要两个人完成，所以，下面我要请一位同学，配合我完成这场行为艺术，董璇在吗？”


    话落，久久的一片沉默。


    柯霁顿感不妙。


    “董璇？董璇在吗？”


    依旧无人回应。


    这下，柯霁彻底慌了。


    如果董璇不在这儿，她在哪儿？刚刚接自己电话的那个声音又是谁？

 54.浴室篇

    54、


    老师冷哼一声，摔出点名册，在上面重重圈画了一下。


    “又是一个翘课的，董璇是吧，等着扣平时分吧。”


    柯霁几乎不能呼吸，她颤抖着手，再次拨通了董璇的电话，这一次，里面传来了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


    怎么会关机……


    柯霁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董璇可能已经出事了。


    顾不得等着看自己表演行为艺术的老师和同学，柯霁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了讲台，夺门而出，发了疯似地往寝室跑。


    老师气得在她身后大喊。


    “刚才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太过分了！迟到就算了，还敢当着我的面儿，大摇大摆地逃课！告诉她，她这门课挂了！等着下学期重修吧！”


    柯霁脚下犹豫了一下，却又在下一刻，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


    ***


    柯霁刚拐过小吃一条街，就看见宿舍楼底下围拢了一堆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你听说了吗？703又出事了。”


    “啊？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没看论坛里的帖子吗，703都死两个人了，学校怕舆论恐慌，一直压着不让说，刚刚又有一个人不知道被谁从楼上扔下来了，一身的血，看着可吓人了。”


    “哪个帖子你快发给我看看。”


    “发给你了。”


    “我去！还有录像，这也太吓人了，人呢？”


    “刚才救护车拉走了，七楼，那么高，肯定活不成了。”


    柯霁听着周围同学的议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活……


    活不成了……


    柯霁拨开人群，硬着头皮挤了进去，斑驳的地上空无人影，只有一滩殷红的血迹，勾勒出一个大写的“人”字，徐徐渗进绿油油的砖缝，绿得鲜艳，红得刺目。


    风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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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腥气扑面而来。


    柯霁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在地上，她撑着旁边的树干，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啊啊啊……


    啊啊啊啊为什么……


    ***


    柯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警察局，她不知道是被人带过来的，还是主动过来的，只知道，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郑义和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官坐在自己对面。


    昏黄的光……


    记录的本子……


    这里似乎应该是审讯室……


    “柯同学？”


    柯霁木讷地抬起眼睛，微微动了下唇。


    “你，在叫我吗？”


    这已经是郑义第N次喊柯霁的名字了，他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柯霁，这个女孩就跟丢了魂一样，叫她的名字没有反应，问她什么话也不知道回答，为了早日查明真相，也为了保护柯霁的安全，郑义把她带回了警察局。


    郑义见柯霁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连忙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图片，推到她的跟前。


    “柯同学，你刷到过这个贴子吗？”

 55.浴室篇

    55、


    柯霁脑袋木木的，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她的眼睛被手机屏幕射出来的光刺到的一刹那，泪水夺眶而出，就像洪水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


    她伏在桌子上，抽泣个不停。


    郑义看得难受，想要劝她两句。


    一旁的廖队叹了口气，拦住了他。


    “别说话，让她哭吧，她这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刺激，就怕哭不出来，能哭出来了，反而就好了，我们先出去，让她自己好好缓一缓，等一会儿再进来。”


    郑义点头，跟廖队一起走到隔壁，他把手机在掌心掂了两下，眉头皱成一团。


    “队长，你觉得这个帖子有可能是柯霁发出来的吗？”


    廖队没有回答，反问道。


    “你觉得呢？”


    郑义认真分析着。


    “队长你看哈，这个帖子发出来的IP地址是柯霁的手机号，头像用的也是柯霁的微信头像，还有啊，我刚才看了一眼柯霁的手机，发帖人的手机型号也和柯霁的吻合，如果从现有的证据来说，应该是柯霁发的帖子，可是……”


    廖队看他一眼。


    “可是什么？怎么不继续说？”


    郑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剩下的没有证据，只是我的直觉。”


    廖队目光深邃，沉吟着说。


    “证据当然很重要，但是有时候，直觉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虽然我们警察不能仅仅依靠直觉来断案，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直觉往往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方向，郑义，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嗯！”


    “所以，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可太多了，队长，你看柯霁现在这个样子，她像是能杀人的人吗，还一连杀三个，而且她没有杀人的动机啊，我之前因为李雯的案子，和这个宿舍的三个同学都打过交道，她是里面最不可能杀人的那个。”


    “可是，只有她活到了最后。”


    这一句话，给郑义干沉默了。


    是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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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胆子又小又爱哭，偏偏宿舍的人都死光了，只有她活到了最后。


    说她和这些案件没有一点关系。


    谁信？


    郑义眉头紧锁，现有的种种迹象都指向柯霁，李雯死的时候，柯霁是最先接触到李雯的那个人，在彬哥死之前，有食堂工作人员拍到，柯霁和彬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还把食堂的桌子给拍坏了，而董璇生前的最后一个电话，通话人正是柯霁。


    还有那个帖子……


    廖队拍了拍郑义的肩膀，他太理解郑义现在的感觉了，他刚刚工作的时候，也是一只脚踩踏进人性的黑暗面，一只脚踩在光明的白炽灯下，见过的人越多，经手的案子越杂，他就越发现，把一个人的皮囊剥开，鲜少会有人是纯白或者纯黑的。


    所以，廖队从来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他也同情柯霁，但相比于郑义，在这份同情里，他更多了一份谨慎和警醒。


    “走吧，她应该哭得差不多了，我们再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出来什么线索。”


    “好！”

 56.浴室篇

    56、


    审讯室。


    郑义等柯霁的呼吸渐渐平稳了，才滑开手机屏幕，把K大论坛里的截图亮给她看。


    “柯同学，你见过这个帖子吗？”


    柯霁一边揉眼睛，一边摇头。


    “没见过。”


    郑义轻轻皱了下眉。


    “你连看都没看，怎么就说没见过？”


    柯霁抬起头来，眼睛又红又肿，虽然她竭力克制，声音里还带着颤抖的哭腔。


    “郑警官，我都不知道K大有论坛，怎么可能见过论坛里的帖子？”


    郑义看着柯霁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不同情她，他递过去一包餐巾纸，继续追问。


    “可是，根据IP信息，这个帖子是从你的手机里发出来的。”


    柯霁抽纸的手忽地一顿，她盯着屏幕里的截图，瞳孔骤然放大，又骤然缩紧。


    “我知道了，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干的，都是她干的！”


    郑义的手不自觉握紧。


    “是谁？”


    柯霁的掌心死死攥住扶手，长大了嘴，拼命呼吸，扭曲的字一个一个蹦了出来。


    “鬼！是鬼！郑警官，我们宿舍里有鬼！有鬼啊！她杀了雯雯，杀了彬哥，杀了璇儿，下一个，她一定会来找我！郑警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廖队和郑义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想了很多种可能，偏偏柯霁说的，是最荒谬也最不可能的那一种。


    廖队咳嗽了一下。


    “同学，你先不要激动，你听我说，这个世上是不可能有鬼的。”


    柯霁根本容不得人说话，她现在已经要崩溃了，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开学不到一周，宿舍连死三人，谁摊上这种事都不可能还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柯霁感觉自己现在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仿佛下一秒，她也会跟舍友一样离奇死去，她紧握双拳，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身前的桌子，哭得声嘶力竭。


    “真的是鬼啊！你们为什么不信！”


    廖队和郑义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


    眼前的女生，苍白的脸，通红的眼，披散开来的头发，沙哑撕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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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


    比鬼还像鬼……


    郑义看着柯霁陷入崩溃，他实在是不愿再继续审讯下去，毕竟，目睹自己的室友接连去世，任何人都难以保持冷静，更何况是连续失去三位室友。


    “队长，要不我们先送她回去吧。”


    廖队点了下头，柯霁现在这个状态，就算继续问她，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同学，你不要害怕，等下让我们这位小同志送你回学校，你先回去平静一下，等你什么时候平静好了，想起来什么线索了，随时跟我们反应。”


    柯霁被“回学校”这几个字吓住了。


    “不，我不要回学校，我不要回学校！学校里有鬼！有鬼啊！”


    郑义拧着眉毛。


    “同学，你一直说有鬼，你能回忆一下，你说的这个鬼究竟长什么样子吗？”


    柯霁把头埋在膝间，一直在抖。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是个女鬼，会笑，还会哭，就是她把我们都给害死的，她害死了雯雯，害死了彬哥，害死了璇儿，下一个，她就要来害我了！”

 57.浴室篇

    57、


    郑义想了想，再次把手机推到了柯霁的面前，他也不想为难柯霁，可是现在，她是他们破案的唯一线索。


    “同学，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我希望你能鼓起勇气，配合我们进行调查，现在，寝室里只剩下你一个人还活着，如果你真想帮你的舍友，就请看一下这个帖子里的内容，仔细想一想，这个贴主的口吻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柯霁，她努力坐直身子，颤抖着指尖，一点点滑动着手机屏幕，这个论坛的名字叫作“King的秘密屋”，头像是扑克牌上的黑桃K大卫王，通过微信小程序就能点进去，看样子，应该是K大同学自发组建的，里面的帖子也是五花八门，有找对象的，有失物招领的，有吐槽的，居然还有约P的！


    郑义眼看柯霁滑着，滑着，就把那个帖子给滑过去了，他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姑娘还有心思吃瓜……


    郑义伸指，试图把手机屏幕拨回去。


    “同学，我说的是这个帖子。”


    柯霁抬手拦住了郑义，翻转手机，把论坛里最新发布的一个帖子亮给他看。


    “郑警官，你看这个帖子。”


    郑义眉头紧锁，目光落在了柯霁展示的帖子页面上。


    【发帖人】磕磕磕磕磕头机呀


    【帖子主题】703寝室的闹鬼事件


    郑义点进去。


    帖子里的内容充满了诡异和不安，列举了近几年这个寝室的种种怪事，居然还有时间线，仿佛与柯霁所描述的那个“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帖子热度欻欻欻上涨，很快就排名第一了，底下全是同学们的回帖，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帖子的发帖人用的依然是柯霁的IP地址，发布时间就在刚刚。


    可柯霁一直坐在这儿。


    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监控记录。


    这个帖子显然不可能是她发的。


    郑义迅速记下帖子的相关信息，心中暗自思量，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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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帖子真的与本案有关，那么，这个隐藏在背后的发帖人很有可能就是知道真相的关键人物。


    或者说，这个发帖人就是真凶！


    事实证明，郑义这个举动是正确的。


    因为下一秒，这个帖子里的内容就消失了，再从链接里点进去，圈圈转了半天，蹦出来个“当前内容无法显示”。


    郑义皱了皱眉，赶紧往回翻，试图点进一个时辰之前发布的那个帖子，不出意料，页面再次弹出来一个“当前内容无法显示”的提示，那个帖子也被删掉了。


    廖队对这些新鲜玩意不太熟练。


    “这东西为什么会消失？”


    郑义刚毕业没多长时间，非常了解学校的删帖控贴行为，“应该是学校怕舆论影响不好，删掉了，没关系，我刚刚已经拍照截图了，等下，我再拿给技术部门，看看能不能抓紧恢复一下。”


    廖队微一颔首。


    “尽快找到这个发帖人，再查一查这个校园论坛的发起者是谁。”

 58.浴室篇

    58、


    技术部门的侦察鉴定需要一定时间。


    在此之前，郑义他们能做的很有限。


    让郑义觉得欣慰的是，他虽然没有直接从柯霁嘴里问出线索，但是这个论坛帖子的出现变相证明了柯霁的清白，也给这个案件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


    只要找到了真正的发帖人。


    就找到了这个案子的真凶。


    *


    柯霁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回到了宿舍，她一进门就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埋着头，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柯霁根本没有洗脱犯罪嫌疑的高兴，她满脑子都是早上在宿舍楼下看到的那一片鲜血，在此之前，柯霁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过死亡，李雯的死因是药物中毒，那晚，柯霁扶着李雯的时候，没觉得她和活人有什么两样，而且那个时候，彬哥也在自己身边，只要有彬哥在，她再害怕，也不会觉得那么害怕。


    彬哥死的时候，柯霁并不在场，等柯霁赶到现场的时候，地上只有一点鲜血，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而且对于柯霁来说，彬哥死了，她并不害怕，她有的只是震惊，难过，伤心，愤怒，她不理解，她没办法接受，彬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死。


    可是今天不一样。


    她亲眼看见鲜血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血腥，狰狞，斑驳，残忍，而且那个人，还是和她一起吃饭一起上课的舍友。


    柯霁哭了起来，哭得很大声，哭着哭着，在模糊的泪光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天在饭馆，她们三个人举着酒杯的样子。


    “敬勇敢！”


    “敬自由！”


    “敬正义！”


    柯霁突然就有勇气了。


    她擦干眼泪，掏出手机，再一次点进那个名为“King的秘密屋”的学生论坛。


    虽然那个帖子消失得很快，但早就有好信的同学把帖子内容全部截图整理，保存了下来，甚至还做成了PPT，梳理出了时间线，那叫一个清晰明了。


    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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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学习，大学生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帖子里有小鱼说过的那个五六年的跳楼女生，还有那个没住几天就搬走了的女生，甚至还有两个辅导员因为空余的寝室一时周转不开，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最后选择自己出去租房住了。


    柯霁对照着PPT，一页一页翻看着，这么看下来，五六年前那个跳楼女生是寝室里的第一个受害人，也是在此之前，唯一一个真正出了命案的受害人，其余受害人只是被吓了一吓，就及时搬走了，都没有死，只有那个女生死了，柯霁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找到了她跳楼的原因，就破解了真相。


    让柯霁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寝室这么邪门，有这么多闹鬼的谣言，学校却始终没让人好好查一查，空了这么多年，又让她们搬了进来。


    该死啊！


    这不是纯纯害人吗？！


    柯霁抓起手机，正要把猜想告诉郑义，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59.浴室篇

    59、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柯霁从游离的思绪中抽回神，瞳孔渐次聚焦，就见一只手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曲瑶看见她惊慌的样子，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是我，柯霁，你别害怕。”


    曲瑶不拍还好。


    这一拍，快把柯霁的心拍出来了。


    柯霁现在对所有的触碰都很敏感，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避开曲瑶的手，屁股跟装了弹簧一样，腾地一下蹿起来，结果脑袋瓜扎扎实实地磕在了床板上。


    这一下，给柯霁眼泪都磕出来了，她捂着脑袋，疼得呲牙咧嘴。


    “曲，曲老师。”


    曲瑶伸出的手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她叹了口气，在柯霁的对面坐下。


    “你们寝室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给你约了一个心理疏导，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做一下吧，有什么情绪，千万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柯霁被这一下磕懵了。


    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编辑了半条的信息。


    曲瑶见她没反应，又不敢贸然上前，生怕她再弹起来，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


    “这个帖子是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曲瑶问了三四遍，柯霁才回过神来。


    柯霁觉得有点奇怪，这帖子热度都这么高了，作为辅导员的曲瑶居然毫不知情？


    “曲老师，你没刷到过这个吗？”


    曲瑶摇了摇头。


    “没有。”


    想当年，她曾经也是冲锋在第一线的吃瓜战士，但自从当上这个辅导员之后，她就再没有精神吃瓜了，学生是要管的，材料是要写的，会议是要开的，汇报是要做的，考核是要完成的，上到院长，下到同学，什么破事儿都能找到她的头上。


    最近，市督导组要来K大检查工作，曲瑶哪还有心思吃瓜啊，吃草都吃不过来。


    柯霁深吸一口气，一边把PPT展示给曲瑶看，一边说着自己的分析。


    曲瑶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女生……是不是叫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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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语冰？”


    柯霁愣了一下。


    她看看帖子，又看看曲瑶。


    “老师，你认识这个女生？”


    曲瑶迟疑了一下。


    “算不上认识，我们之前一起组织过毕业大戏，所以有一些接触。”


    柯霁咽了口吐沫，这个帖子里并没有女生的姓名，有的，只是一些打了马赛克的照片，郑义也和柯霁说过，他曾经翻过近五年乃至于近八年的卷宗，都没有找到关于K大女生跳楼的报案，更遑论找到这个女生的名字了。


    柯霁激动坏了。


    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老师，你再仔细看看，你确定，这个女生叫钟兰语冰吗？”


    曲瑶点点头，指着图片里兰花状的流苏耳坠说道。


    “错不了，这个兰花坠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拍毕业大戏的时候，她一直带着。”


    “那老师你知道她为什么跳楼吗？”


    “这个……”曲瑶顿了一下，“好像是因为情伤吧……”


    “情伤？”

 60.浴室篇

    60、


    柯霁的脑子“嗡”了一下。


    情伤？


    因为感情受挫，所以跳楼？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离谱了吧。


    柯霁没有谈过惊心动魄的恋爱，也没有办法理解，居然会有人因为这个放弃生命，她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帖子内容，里面似乎并没有提到钟兰语冰的感情经历。


    难道……


    这就是隐藏在案件背后的真相……


    柯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从一团乱麻中扯出了一根线。


    “老师，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讲一讲，这个女生的感情经历？”


    柯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这个……”


    曲瑶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个时候，我和钟兰语冰一样，都是戏剧社的社员，她长得漂亮，演技又好，是我们社里的台柱子，曾经代表K大，去市里参演过音乐剧，喜欢她，追求她的男生很多，不过，钟兰语冰已经有男朋友了，两个人是老乡，一起从高中升上来，感情很深厚，因为找她表白的人太多，钟兰语冰不厌其烦，就把男朋友的照片设成了朋友圈的背景墙，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追求者不死心，总缠着她。”


    这个嘛……


    柯霁倒觉得很正常……


    恋爱，说白了，就是矬子里面拔高个，你去的平台越高，认识的优秀的人越多，就会发现，你心里放不下的白月光，只是那个时候的可望而不可即罢了，与其说，你喜欢的是那个人，不如说，你喜欢的是那段光阴岁月里的自己。


    柯霁想起小鱼跟自己说过的话，就问。


    “钟兰语冰是艺术系的吗？”


    曲瑶点点头。


    “是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她们学院的副班长呢，她和我一样，本来是想走K大的‘3+2’计划，毕业之后留在学校当辅导员的。”


    柯霁想了想，又问。


    “那，她男友也是艺术系的吗？”


    “不是，好像是理工类的吧，具体哪个学院我也不清楚，只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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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兰语冰曾经在朋友圈里转发过她男友机器人大赛的获奖作品，嘶，好像是机械学院的。”


    柯霁浅浅吃了一下瓜。


    “那个男生，帅吗？”


    曲瑶皱眉。


    “看跟谁比吧，颜值我觉得还是可以的，能有个七八分。”


    七八分！


    这个评价要是从男生的嘴里说出来，估计有个中人之姿就不错了，毕竟，一问人均小帅，一看全是普男，但要是从女生的嘴里说出来，那绝对是个大帅哥了。


    “然后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然后……”


    曲瑶想起当年的事情，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我记得，那天，是我们毕业大戏的倒数第二场排练，下了雨，钟兰语冰的男友陪她一起来的，她打扮得特别特别好看，是我形容不出来的那种好看，当她下了车，从黑色的商务伞下露出脸的一瞬间，全场都静默了，那晚，我们排练到十点多钟才结束，排练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但是最后谢幕的时候，却出了一点意外。”

 61.浴室篇

    61、


    柯霁的心揪了一下。


    “什么意外？”


    曲瑶抿了抿干涩的嘴皮。


    “台幔拉开之后，大屏幕上原本的背景板被换掉了，播放出来的，是一个女生的不雅视频，声音放得特别大，虽然女生脸部打了马赛克，认不出来是谁，但是在高光的位置，女生耳朵上的兰花耳坠和钟兰语冰的一模一样，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呆住了，钟兰语冰的脸色更是差得要命，从那以后，钟兰语冰的状态就越来越糟糕，排练的时候经常出错，连最基本的台词都记不住，眼看毕业大戏就要上映了，导演没办法，就把她的戏份删了一些，没想到，她一气之下退出了戏剧社，我和她不熟，也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再后来就传来了她跳楼的消息。”


    柯霁瞪大了眼睛，这一瞬间，她原本的害怕突然就被猛烈的愤怒取代了。


    裸照？！


    这也太歹毒了吧？！


    柯霁是公认的老好人，但这不代表她内心没有自己的是非判断，很多时候，她之所以愿意妥协，是因为她觉得有些东西她可以舍弃，她愿意用这些舍弃掉的东西换取集体氛围的开心，但这个事情真的让她气坏了，同为女生，同样生长在该死的男凝之下，她不理解，该是多么歹毒，多么龌龊，才能想出用这种办法害人？！


    “为什么排练现场会出现这种东西？谁干的？事后就没有人好好查查吗？而且，视频里的女生连脸都没有，仅凭一个耳坠就说是钟兰语冰，会不会太草率了？！现在技术这么发达，AI换脸，啊呸，AI换耳坠完全有可能啊。”


    柯霁把疑惑一筐筐倒出来。


    曲瑶迟疑了一下才说。


    “其实，不止是那个耳坠，我当时没敢细看，也是后来听说的，视频里的女生有一个兰花状纹身，钟兰语冰也有一个兰花状纹身，这朵兰花落在她的腰臀之间，AI换脸或许有可能，但是换这个，还是在视频里，不太现实吧，而且柯霁，你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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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事情发生在好几年前，那个时候的AI技术还没有现在这么成熟。”


    腰臀之间的纹身……


    不是手，不是胳膊，不是大腿，甚至不是背部，而是腰臀……


    这么隐私的部位，如果不是当事人自己说出来，除了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录成那样子的视频，难道说，那个女生真的是钟兰语冰？


    可柯霁还是不愿意相信，在她的心里，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美好的生物，虽然她没有见过那个钟兰语冰，但她本能地就想要维护她，就像，她本能地想要维护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孩子。


    “有没有可能，这个视频是钟兰语冰和她男朋友之间的……嗯……一种情趣？”


    柯霁上了大学之后，从课堂上得到的知识很少，不过别的，倒是学到了很多。


    曲瑶摇了摇头。


    “不可能，因为，他们后来分手了。”


    “啊？分手了？”

 62.浴室篇

    62、


    曲瑶仰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这件事，都太过沉重了，如果不是因为703寝室发生的这一连串诡异事件，还闹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曲瑶一定会把这些全都烂在肚子里，她不敢想，当年钟兰语冰究竟承受了什么，才会选择跳楼。


    死亡已是痛极。


    如果生命注定无法挽回，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只会是对死去的人的又一次伤害。


    “嗯，那天，钟兰语冰发了一条朋友圈，也是她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说什么，余生往后，一别两宽，如果视频里的男生就是钟兰语冰的男朋友，他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分手，那条朋友圈发布不到十分钟，她就跳楼了，之前，她的状态虽然不怎么好，但一直在努力调整，还找我问过参考文献的格式怎么调，她死的前一天，甚至还去参加了论文答辩，而且以97分的高分通过了。”


    So？


    是这么一个情伤？


    柯霁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柯霁本来以为，所谓情伤，就是分手想不开跳楼了，怎么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个令人窒息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柯霁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如果钟兰语冰真的是那种很脆弱的人，在视频放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已经活不下去了，可是在曲瑶的描述里，她死前一直在准备毕业论文，还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去参加了论文答辩，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就选择了放弃生命，她不应该是这么脆弱的人。


    写论文都能熬过去的人。


    还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柯霁的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儿大石头，闷闷的，怎么喘也喘不过气来。


    “那，那个偷换视频的人呢，是谁，有没有抓到，有没有判刑？”


    曲瑶摇了下头。


    “没有。”


    柯霁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惊。


    “没有抓到？”


    曲瑶喝了口水，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


    “不，是没有判刑。”


    柯霁简直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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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疯了，她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判刑？那个人难道不该死吗？这是一条人命啊，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那个人难道就没有一丝丝愧疚吗？”


    曲瑶微有惊讶，抬头看了柯霁一眼，她从未看见过柯霁这样的一面，她一直以为，柯霁是那种胆子很小，文文弱弱的女生，还动不动就会哭鼻子，这是第一次，她看见柯霁发脾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素未相识的人。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报案。”


    “没有报案？”


    办案是要讲流程的，没有报案，就没有办法立案，柯霁突然明白了，难怪之前郑义跟自己说，他往前翻了好几年的卷宗，都没有查到K大女生跳楼的案子。


    柯霁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没有人报案，钟兰语冰的家里人呢，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吗？”


    曲瑶沉默了一下。


    “知道。”

 63.浴室篇

    63、


    柯霁一整个大震惊。


    “知道还不报警？”


    “因为，他们觉得丢脸，而且人已经死了，是跳楼自尽，不是他杀，所以就算把那个人揪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不想再让女儿的视频被人当作线索，一遍遍地看来看去，所以他们没有报案，拿了学校给的20万，就回去了。”


    夺少？


    20万？


    柯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凭心而论，柯霁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孩子，她一生下来，连“爸爸”“妈妈”都还不会叫，她的父母就离婚了，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老一辈的人都是过过苦日子的，苹果能啃到连核都不剩，在这种良好家风的熏陶下，柯霁敢不节约吗？除了报补课班，她是一点也不敢乱花钱。


    别的孩子一放假了，去追星，去演唱会，去报各种夏令营，冬令营，把国内国外有意思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可是柯霁就是老老实实地在学习。


    就算如此，她从小到大，花的钱也绝不止20万，如今，却有人告诉她，用20万就了结了一个学生的生命。


    “20万？难道我们学生的命就只值20万吗？”


    “柯霁，你别这么激动，你要明白，钟兰语冰是自尽，她是自己选择死亡的，学校会有责任，但没有那么大的责任，这个20万，还是因为钟兰语冰的家里人在寝室楼下举着横幅，学校怕影响不好，才选择用钱摆平的，每年，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多学生跳楼，如果每个学生死了，学校都拿20万出来，不是迟早得黄吗？”


    曲瑶看见柯霁难看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好像站在了这些学生的对立面上，本能地为学校开脱。


    可她没有撒谎，她说的都是事实啊。


    在学校里，学生跳楼再正常不过了，你要是在大街上看到有人要跳楼，底下一定会围着一大帮人，这人多半死不成，但是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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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里，你是不会有机会看到有学生要跳楼的，因为没等你注意到，人已经跳下来了，大学生主打一个真诚。


    曲瑶心说，哪一年，哪一个学校，不跳几个学生？听说国家都是有指标的，只要不超过这个指标，就不会有人下来追责。学业压力，情感挫伤，心理问题，人际关系……能把这帮学生逼死的原因太多了，要怪就怪这帮学生太脆弱了，动不动就抑郁了，动不动就活不起了，自从曲瑶当上了辅导员，就一直被学生们的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纠缠，她是真烦啊，虽然她也经历过那个时期，但是一旦身份对调，立场转换，她甚至没有办法和当初还是学生的自己共情。


    柯霁努力吞咽了口吐沫。


    “就这么完了？”


    曲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一会儿还有个材料要写，先去系楼了，你平静一下，不要想太多，你要相信学校，相信警方，要是实在难受的话，就去心理咨询室找人聊聊天。”

 64.浴室篇

    64、


    柯霁一坐就是一上午。


    她昨天在警察局做了一宿的笔录，困得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可她不想睡，也不敢睡，就这么枯坐着，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咕”叫，她才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站起身来，外面的阳光温暖流艳，可是落在柯霁的眼里，却只觉得刺目。


    柯霁拖着僵硬的两条腿，走到食堂，拿了个餐盘，打算随便捡点东西填填肚子，看见拍黄瓜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愣住了，菜夹从她的手里脱落，“哐”的一声，砸在地上，这一幕，就像是人失了重，从高高的楼层跌下来。


    柯霁木木地站在那儿，夹子掉落的声音延迟了三秒钟才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掉在地上的菜夹，却是两眼空空，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去。


    食堂阿姨闻声赶来，她一面弯腰捡起地上的夹子，一面忍不住数落柯霁。


    “你这孩子，怎么弄到地上了也不知道捡，下次小心点。”


    下一秒，柯霁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郑义送她回来的时候，她没哭，曲瑶来安慰她的时候，她也没哭，可是现在，她再也忍不住，在心底积压太久的情绪，这会子仿佛滔滔洪水，奔涌不绝。


    食堂阿姨吓傻了，手足无措地把菜夹丢到一边。


    “不是，同学，我也没说什么啊，你别哭了。”


    食堂阿姨内心是崩溃的，见过有人碰瓷汽车的，头回看见有人碰瓷菜夹的。


    柯霁也不想哭。


    可她就是忍不住啊。


    眼看周围聚拢过来的同学越来越多，甚至连食堂工作人员都惊动了，也往这边走，柯霁捂着脸，从指缝里挑了一条人流量最少的路，一边哭，一边往外跑，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她跑啊跑，跑到学校的湖边，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把眼泪擦了个干净，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擦了还有，柯霁包里的卫生纸都快用完了，她吸着鼻子，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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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曲瑶跟自己说过的心理咨询室。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有没有用，但柯霁现在难受得喘不过来气，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


    ***


    心理咨询室。


    柯霁按照曲瑶发给自己的地址，在门口敲了敲门，敲第一遍，门没开，敲第二遍，还是没开，敲第三遍的时候，才听见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门没锁，自己推门进来！”


    柯霁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事儿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老师好，我是来做心理咨询的，那个，我最近有点难受，想和……”


    柯霁的话还没说完，一张A3问卷就甩到了她的面前。


    “先把这个填了。”


    柯霁大概扫了一眼，最上面的一行是姓名、专业、学号，下面的就是一些问题，包括什么你有没有自杀倾向啊之类的，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迟疑着问。


    “老师，我听辅导员说，学校的心理咨询是保密的。”

 65.浴室篇

    65、


    “对啊，保密的呀。”


    “那，这个姓名学号什么的，我可以不填吗，填了就没法保密了啊。”


    心理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她听了这话，抬手扶了扶眼镜，笑了一下。


    这一笑。


    笑得柯霁心里直发毛。


    “同学，你放心，这个问卷是我们心理咨询室内部留存，不会外传的，你填了，我才能更好地掌握你的情况，帮你做心理疏导啊。”


    这话。


    似乎也有些道理。


    柯霁也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了，她心里乱乱的，再过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眼泪就又要淌下来了，做题分分心，转移转移注意力也挺好的，于是，她接过老师递来的笔，凭着第一感觉，“唰唰唰”地就是一顿填。


    【很难放松下来】


    【很难集中精力】


    【入睡困难或睡眠过多】


    【食欲不振或吃得太多】


    【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感到似乎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而害怕】


    ……


    这一连串的问题，柯霁毫不犹豫，都勾了最右侧的选项“几乎每天”，一直到被问到“有不如死掉或用某种方式伤害自己的念头”，她有点犹豫。


    柯霁是很难受，可是无论是李雯死时的惊吓，彬哥死时的伤心，还是董璇死时的气愤，柯霁都从来没有想过去死，她要活着，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柯霁在这个问题后勾了“没有”。


    “老师，我填完了。”


    “嗯。”


    心理老师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过了约莫有一分钟的样子，才把眼睛从手机里面拔出来，拿起柯霁的问卷看了一眼，不住点头。


    “嗯，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同学，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柯霁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太复杂了，她甚至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心理老师和蔼一笑。


    “没关系，同学，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慢慢说，把你心里的烦恼都说出来，这样你会感觉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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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


    柯霁突然就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于是，她一五一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从浴室的诡异事件，到李雯、董璇、彬哥，再到钟兰语冰。


    心理老师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打断她，等到柯霁说完，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同学，你的心理负担太重了，你需要放松，需要释放，知道吗？”


    柯霁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些事情，去想那些死去的人，去想那些还没有解开的谜团。


    “老师，那我该怎么办？”


    心理老师看着柯霁，眼里满是温柔和关怀，她感觉这个姑娘真挺倒霉的。


    “我建议你，先试着转移一下注意力，去做一些你喜欢的事情，比如听听音乐，看看电影，吃点你爱吃的东西，去没去过的地方散散心。”


    心理老师拍了拍柯霁的肩膀。


    “同学，我相信你可以走出来的。”


    “嗯嗯。”

 66.浴室篇

    66、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


    柯霁长吁了一口气。


    其实她感觉心理老师好像也没给到什么太有效的建议，一直就只是听着，但有人能听完她说这么多话，也挺好的，至少她感觉自己的胸口不那么闷了。


    柯霁在走回寝室的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抬头望向天空，蓝天，白云，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她想起心理老师的话，尝试着转移注意力，可是每当她想要去做点什么的时候，脑海中就总会浮现出那些死去舍友的面孔，还有钟兰语冰那个令人窒息的故事，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幽暗的迷宫，找不到出口，也看不见光明。


    柯霁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湖边，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柯霁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电话铃声了，自从到了K市，她就办了一个K市的手机号，这个电话则是她在家那边的手机号，除了家里人，还有少数几个留过她联系方式的朋友，没有人知道这个手机号，八百辈子也打不进来一个。


    柯霁下意识觉得这是骚扰电话，毕竟朋友都有微信，没有人会这么冒昧地打电话，至于家里人，就连微信都不怎么联系，更不可能把电话打进来了。


    要搁平时，柯霁还有闲心逗一逗这帮骗子，不过现在她真是连挂都懒得挂，她任由电话铃响了又响，直到自己结束。


    好不容易熬到没有声音了。


    结果没过多长时间，电话铃声居然又响了起来，柯霁觉得好烦啊，心里已经提前把脏话骂出了口，却在瞧见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又把这句脏话咽了下去。


    因为来电的，是她的母上大人。


    “喂，柯霁吗？”


    别的小孩的父母一般都会叫“宝宝”之类的爱称，但是柯霁不是这样的，她母亲对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柯霁接起电话，酝酿了大半天，可那句“妈”就跟鱼刺一样，梗在了喉咙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有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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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电话那头默了一下。


    “你最近没事儿吧，刚才你们辅导员跟我打电话了，说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建议你休学一年，回家好好调养一下，把精神养好了再回学校。”


    “休学？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和辅导员今早还见面了，她没让我休学啊。”


    “就刚刚，我们刚把电话撂下，她说你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吃不好，睡不好，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看见奇怪的影子，说是根据什么科学量表，你的抑郁程度已经很严重了，不适合再继续上学了。”


    柯霁懵了。


    这不是刚刚自己在心理咨询室跟那个心理老师说的话吗，不是说好严格保密的吗，怎么反手就把自己卖了，还卖的这么彻底，人与人之间还有信任可言吗？


    “你能不能让妈妈省点心啊？”


    “不是，我……”


    “行了，我周末过去看看你。”


    “啊？不是，你不用来。”


    “就这么定了。”

 67.浴室篇

    67、


    母亲的语气是不容抗拒的。


    柯霁攥着手机，下意识站起身来，


    她小时候很黏她的母亲，可是长大之后，她就越来越怕她的母亲来找她。


    柯霁坐了太久，起来的时候脑袋一阵眩晕，手机顺着身子仰起来的弧度掷了出去，她本能地想要去拽手机，结果跟着手机一起掉进了湖里。


    “扑通”一声。


    柯霁在水里失了重。


    两只脚飘到天上，脑袋向下，沉入不可见的漩涡，湖水渗进眼睛，这种强烈的不适感迫使她闭上眼，可是窒息感和求生欲又逼迫着她违背身体本能，再次睁开眼。


    柯霁看到，天掉进了水底，泥涌上了云端，湖边来来往往的学生步履匆匆，影子被风剪成一个个碎片，柯霁不明白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因为阳光和水的折射作用，她看到的人影极近扭曲，有方片的，有花朵状的，有菱形的。


    像什么呢……


    像扑克牌！


    柯霁突然就想到，“King的秘密屋”的创办者一定爱玩扑克牌。


    她脑子里灵光乍现，像是找到了一条冲出迷障的捷径。


    可是没等她继续想下去，水灌入鼻腔，灌入喉咙，灌入心肺，她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大，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向前凸出，颤颤巍巍地浮在水面上，她想要摇晃胳膊引起岸上行人的注意，却被沉重的水压住，根本抬不起来。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意识残留的一瞬间，她觉得很奇怪，因为她没有难过，没有留恋，甚至连挣扎也都放弃了，她曾经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胆小的人，可是在目睹三个舍友相继死掉之后，死，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就是这个死法太难看了……


    估计美颜相机都救不活……


    ***


    柯霁睁开眼睛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在寝室里，不是曲瑶的寝室，而是自己开学第一天住的寝室，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小小的，滑滑的，没有任何异样。


    柯霁喜出望外，更觉得不可思议，还没等她从高兴劲儿里缓过来，就看见一个人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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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霁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


    因为。


    这个人是李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柯霁大叫一声，拽着梯子就往下爬，爬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李雯在下面啊，她不是越往下爬离李雯越近吗，可是门也在下面啊，啊啊啊啊她该怎么办。


    被吓到的不止柯霁一人。


    李雯在浴室里洗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澡，出来的时候脑袋晕晕，被柯霁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喊，她正在擦头的毛巾一下子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


    李雯下意识想要把毛巾捡起来，这可是爱马仕的毛巾，一条五六千呢，却又在手指尖触碰到毛巾的一瞬间弹了起来。


    掉在地上就脏了。


    不能要了。


    李雯心里有气，眉毛拧成一个倒三角。


    “柯柯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柯霁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了，她不知道是自己死了，还是李雯活了。


    正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寝室的门突然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68.操场篇

    68、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看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站在你的面前跟你说话更恐怖的事，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看到了两个已经死了的人……


    走进来的人是彬哥。


    柯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只见彬哥指尖甩着钥匙链，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哼唱着一首英文歌。


    “Youth is wasted on the young……But are we all lost stars trying to light up the dark……”


    柯霁的脑子“嗡”的一声。


    嘶，这首歌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彬哥扫了眼寝室，目光在柯霁和李雯身上依次打了个转儿。


    “哟，你们两个都在呢，正好，我刚买了柚子，来来来，一起吃。”


    说着，彬哥把柚子往桌上一放。


    柯霁呆呆地看着彬哥的动作，看着柚子黄色的皮囊被一点点剥开，露出里面鲜红的果肉，汁水四溅，像是人的皮肤溃烂，血浆迸发，这谁敢吃啊。


    “彬哥，你……”


    柯霁的声线颤抖得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只是想确认，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彬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柯霁：“怎么了柯霁，你不舒服吗，又闹肚子了？”


    柯霁木讷地摇摇头。


    彬哥手背碰了碰柯霁的额头。


    “不是肠胃炎吧？”


    柯霁触电似地往后缩。


    “你，你是人是鬼啊？”


    彬哥懵了。


    “你爹的，我好心……”


    彬哥没再说下去，因为下一秒，柯霁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彬哥最受不了别人哭了，她和李雯对视一眼，“什么情况？你惹她了？”


    李雯同样一脸懵。


    “谁知道啊，我才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她这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柯霁看着她们，眼泪越流越多，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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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精神压力过大所产生的幻象，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我最近没休息好，眼睛不舒服，我，我去洗把脸。”


    柯霁起身往卫生间走，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当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时，她突然又愣住了。


    因为，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柯霁是小圆脸，五官虽然算不上多精致，但还是挺可爱的，可是现在镜子里的脸却是从前的要长一些，像是张爱玲笔下的鹅蛋脸，少了些圆润，多了些典雅。


    总之，镜子里的脸和她之前的样子不能说是一点不像，但也绝不是全然一样。


    柯霁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触碰到镜面的一瞬间，她又忍不住把手缩了回来。


    镜子很凉。


    凉得像冰。


    带着一点点弧度，有点像柯霁小时候吃过的果冻，看起来纤薄透明，可实际上，里面搅着一层层的浑沌，似乎封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69.操场篇

    69、


    刹那间。


    柯霁脑子里涌出无数个念头，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她再次伸出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触碰到了镜面。


    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直抵心脏，柯霁却觉得这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柯霁仔细地看着镜子里的人，那个人也看着她，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镜子里的人完美地复刻出来，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猛地转过身，看向李雯和彬哥。


    难道？


    她们两个都是死人？


    这个想法让柯霁毛骨悚然，脊背腾地窜上一股凉气，她快步走到李雯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细腻白皙，湿润温热，还带着好闻的佛手香的味道，没有一丝伤痕。


    这个人是活的。


    柯霁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李雯脸色难看，她有洁癖啊，刚抹完护手霜的手就这么被人攥住，她心里老大不乐意，却碍于面子，不好当场发作。


    柯霁没有在李雯的身上发现异常，又看向彬哥，彬哥正在那里哼着歌剥柚子，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泚出来的果汁溅在了脸上，她一把抹掉，随口骂了句。


    “卧槽！”


    这语气。


    这神态。


    和柯霁记忆里的简直一模一样。


    柯霁突然觉得头好疼，她抱住脑袋，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会看到已经死了的人，难道说，就是因为她也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正在另一个世界，顶着一张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脸？


    “喏，给你。”


    柯霁顺着声音，看见了彬哥递过来的手，她的掌心处，卧着一瓣剥好的柚子。


    “谢，谢谢。”


    李雯趁机把手挣脱了出来，在彬哥把柚子递过来之前，先去卫生间洗了手。


    “我就不吃了彬哥，我们舞会之前还有茶歇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What？


    舞会？


    茶歇？


    柯霁想起来了，今天，就是李雯死的那一天！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李雯有舞会，舞会结束之后，李雯和彬哥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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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执，再然后，李雯就死了……


    柯霁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


    她霍地看向墙上的钟表，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事发时间还有八个小时。


    彬哥闲闲撩了柯霁一眼。


    “你咋了？又闹肚子了？”


    柯霁咬着唇，不吭声。


    彬哥又看向李雯。


    “到底什么情况？你俩吵架了？”


    李雯瞥了眼手表，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本来中午的时候，她洗完澡，就打算打车过去了，附近有商场，正好还能挑两件衣裳，结果才出寝室门就和人撞了个正着，这一撞，她感觉自己澡白洗了，想着还有时间，于是就又回来洗了一遍。


    “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说不清楚。”


    “咯噔咯噔……”


    李雯踩着高跟鞋，摔门离开。


    彬哥俯身捡起毛巾。


    “欸，这谁的毛巾啊？”


    觉察到彬哥投来的目光，柯霁指了指门，眼神木讷，动作机械，声音磕巴。


    “应该，是雯雯，雯雯的吧……”

 70.操场篇

    70、


    彬哥被柯霁逗笑了。


    “柯霁，这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又添新毛病了，你赶紧把你的微信名改了吧，什么‘磕磕磕磕磕头机呀’，你别真把自己叫磕巴了。”


    柯霁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彬哥，利落的马尾，高挑的身材，紧身的牛仔，还有才换的白衬衫，柯霁第一次见到彬哥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点害怕的，因为她的气场太强了，可是接触着接触着，柯霁就感受到了她不一样的一面。


    像是荔枝。


    外面是硬硬的壳，扎人的刺，可是当你剥开这些用眼睛看到的东西，你就会发现，里面，是柔软的，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和依赖的。


    柯霁面对死而复生的彬哥，嘴角不受控制地撇了撇，下一秒，她哇哇大哭。


    彬哥被柯霁干懵了。


    这姑娘……


    到底啥子情况？


    彬哥看看右边，看看左边，看看后边，没人啊，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总不能是自己把柯霁给弄哭的吧，这也太崩溃了，彬哥最受不了别人哭，尤其是女孩子哭，她光听着，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彬哥双手高抬，捂住耳朵。


    “大姐，不，活爹，你能别哭了吗，有事说事行吗，算我求你了。”


    柯霁吸着鼻子，半天憋出来一句。


    “彬哥，我不爱吃拍黄瓜。”


    彬哥瞪大眼睛。


    “拍什么？拍黄瓜？”


    柯霁一个熊抱把彬哥裹住。


    这个人，是软的，热的，活的。


    柯霁泪眼汪汪，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不爱吃拍黄瓜！”


    “……”


    彬哥无语。


    “你爱不爱吃拍黄瓜跟我有毛线关系？祖宗，please松手，我要热死了。”


    柯霁哪里肯听，死搂着彬哥不放，完全不顾及自己直线上升的辈分。


    她已经不在乎究竟是自己死了，还是彬哥活了，现在，她看到彬哥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她是真的开心啊。


    问题是，彬哥受不了啊，盛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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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天，这不是要了血命了吗，好在彬哥是练家子，正经学过几年散打，就柯霁这小胳膊小腿的，想要制伏她根本不在话下。


    “啊嘿！”


    彬哥一个过肩摔，想要把柯霁甩落在地，不过她也怕把柯霁给摔坏了，所以特意收了几分力气，没成想，柯霁就算掉到地上，还死死揪着自己的衬衫不放。


    下一秒，只听“刺啦”一声。


    衬衫秒变抹胸，还是乞丐风的那种。


    柯霁愣了一下，她看看自己手中的半块残布，再看看彬哥青中带绿，绿中带紫的表情，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在彬哥扫堂腿袭来的前一秒，柯霁跟个弹簧似的，一下子就从地上飞了起来，拔腿就跑。


    三十六计！


    走为上计！


    这段时间，柯霁别的没什么长进，心肺能力倒是大大提高了，天天看着舍友一个一个在自己的眼前死掉，心肺能力怎么可能不提高，跑得贼溜快。


    彬哥哪里肯放过柯霁，她抄住楼梯扶手，直接跃到下一个楼层，拦在柯霁跟前。

 71.操场篇

    71、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也太过分了吧，彬哥一共就两件白衣服，一天之内，全都让柯霁给搞坏了，更不要提还有被柯霁扔进马桶里的裤衩。


    这是舍友吗？


    这纯纯舍敌！


    彬哥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爹的……你看我逮着你怎么收拾你！”


    柯霁求生欲望拉满，在彬哥拳头袭来之前，一个矮身就缩了回去。


    “等一下，别。”


    又弹起。


    又缩回。


    彬哥连续挥了几次空拳，都没碰到柯霁一根头发丝，终于放弃了，她单手叉腰，就这么看着柯霁身子灵巧地忽上忽下，目光充满鄙夷。


    “不是，你跟我玩打地鼠呢？”


    柯霁干笑两声。


    “彬哥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特别潮，巨巨巨巨巨无敌好看！”


    彬哥本来也没想动手打柯霁。


    她长得跟个福娃娃似的，有一种虽然软绵绵但是还挺可爱的感觉，彬哥还想留着玩呢，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真的假的？”


    柯霁狠命点头，小嘴抹了蜜。


    “包的！彬哥，你知道巴黎世家吗，那可是法国高奢，他们家的衣服全都是破破烂烂的，一个窟窿值老钱了，就你现在这身，要是搁他们家，得卖十好几万呢。”


    彬哥挑眉。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柯霁谦虚地摆摆手，一边折身，一边迈步，试图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不不不，感谢就不用了，我这个人最爱做的就是与人为善。”


    彬哥眉毛都快撇到大西洋去了，一把揪住柯霁的后衣领子，把人提溜了回来。


    “谢谢你，大善人，你等着，等你睡着了，我反手送你一衣柜的巴黎世家。”


    柯霁笑容一僵。


    “倒是……也不用这么客气……”


    正在这时，小鱼从603出来，听见动静，冲她们两个的方向望了过来。


    柯霁看到小鱼，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踮起脚尖大声呼唤。


    “小鱼~”


    “hi~”


    小鱼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盒巧克力。


    “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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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雯呢？”


    “她跳舞去了。”


    小鱼顺着柯霁的视线，看向叉腰而立的彬哥，忍不住笑着夸赞道。


    “哟，哪来的靓仔啊？”


    彬哥挑了下眉，扫了眼自己的乞丐装。


    破成这样？


    还能叫靓？


    “真的假的？”


    本来彬哥挺生气的，被小鱼这么一夸，再看这件衣服貌似也顺眼了很多。


    啧。


    别说。


    还真是挺有那种奢侈品的感觉的。


    该说不说，奢侈品从来不骗穷人，反而一直在模仿中超越，在超越中模仿，成功走在时尚的最前沿，什么垃圾袋拎包，什么钥匙扣发圈，什么乞丐装裤衩，统统都是火爆全球的时尚单品，把共同富裕的目标带向全世界。


    柯霁看见彬哥略有缓和的神色，赶紧见缝插针，奉上一连串的彩虹屁。


    “嘿嘿，我就说嘛，这衣服彬哥你穿上，潮得不能再潮了，好看，真的好看。”


    彬哥这才把这件事暂且丢开。


    “小鱼，你找李雯什么事儿？等她回来，我帮你告诉她。”

 72.操场篇

    72、


    小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没什么大事，刚才，我不是不小心撞到雯雯了嘛，害她又重洗了一遍，我就想着给她拿点巧克力，表表歉意。”


    柯霁闻言，不自觉皱了皱眉。


    “我说呢，这个时间点，雯雯明明应该已经洗完澡了，怎么又洗了起来。”


    彬哥吐槽。


    “正常，我高中跟她一起住的时候，她早上起来就要去洗，倒垃圾回来又要洗，吃完午饭还要洗，晚自习结束更要洗，恨不能啊，一天洗八遍澡。”


    小鱼眨了眨眼。


    “这么……夸张么……”


    突然，柯霁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记得，这一天晚上她们从酒店回来之后，在宿舍发现了一张奇怪的便利贴，然后就发生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这张便利贴不出现在她们的寝室里，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柯霁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电了一下，她拽着楼梯扶手，飞也似的往楼上跑。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并揭下那张便利贴。


    ***


    奇怪的是。


    柯霁跑回寝室的时候。


    原本应该贴有便利贴的地方空空如也。


    难道李雯、彬哥、董璇还有自己的死都是假的？难道从始至终就不存在这么一张便利贴？难道自己一直长这个样子只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想不通啊……


    柯霁扶着斑驳掉渣的墙壁，踉踉跄跄蹲下了身子，还好，还好，没有这个奇怪的便利贴，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柯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


    现在大家都还活着。


    彬哥和小鱼前后脚赶了上来。


    小鱼弯下腰，贴心地递了块儿巧克力。


    “柯柯，你没事儿吧？”


    柯霁摆摆手，心跳得厉害。


    “没事，不用。”


    彬哥看着柯霁发虚的样子，把她拽了起来，“走！”


    柯霁一口气还没喘匀，呛得不住咳嗽。


    “彬哥你干嘛？”


    彬哥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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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虚的，哥带你锻炼去。”


    柯霁死死抓着寝室门。


    “不行，我要留在寝室。”


    彬哥白了她一眼。


    “这破地有什么好留的？”


    柯霁跟彬哥解释不清楚，她总不能说，你们都会死吧，说真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前经历的一切是不是一场噩梦，要说是梦吧，她感受到的痛苦和死亡又是那样真实，要说不是梦吧，她现在又确实好端端地在喘着气儿。


    “我……”


    彬哥挑眉。


    “嗯，你怎么的？”


    柯霁现在还有一种溺水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的胸腔是苦的涩的，里面又鼓又撑，像是吞了整个湖的水，就这，要是去跑步，不得一跑一冒泡，化身行走的小喷泉啊，柯霁眼看躲不过去，赶紧搬出百用百灵的杀手锏，一个优雅哈腰，一个恰到好处的抬手，再配上绝妙的小表情，开始了她的表演。


    “我……肚子疼……”


    彬哥眉头紧锁，上上下下打量着柯霁。


    “肚子疼？那你捂胸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