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猪和死亡》
1. 第一章 旧案
一
12岁男孩决心一定要去见网吧的朋友是在星期天和朋友通话后。所以下课后他朝着网吧的方向去了。这男孩路上遇见了同班的同学。同学们都叫这男孩赵安东。当同学半年,他们还不是好朋友。
"喂,赵安东?你钱哪来的?你爸爸和妈妈都不要你了。"
"没有人喜欢你."
"啧。被骂也没有表情,脸皮太厚了。”
几个小孩子围在赵安东的身边,大家都挡着他的路,不让他过去。在这一天下午将要过去,傍晚就要来临的时候,赵安东发现自己能见着朋友的时间不多。那是他离开自己家在这个陌生城市读书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赵安东认识他,是在网吧玩游戏的时候认识的。他被农村的父母送到小镇读书,从他被送到小镇开始,他好像只被丢在外面的野猫,谁都可以欺负他一下。只有游戏里和他一起的玩家才愿意听他说说话。那是他糟心生活里唯一的窗户,让他还能看看太阳。他心想自己不理这些人就好了。于是他就不说话,硬是要在这群人之间走过去。走的时候还被几个人用力推到了地上。
这是初秋的季节,街道两旁的树叶,在秋风吹动下碰撞着如同海浪的声音。即将落日,天空如火烧般通红。这些红色很快在赵安东的手臂上出现。赵安东穿着长袖衣衫很容易被人拽着,这群孩子凑在一起,大人们远远看着也摸不清头脑。他就这样被人拉扯着,耳边全是威胁着他的话。
“ 你敢去网吧玩我就告诉你姑姑。”
“ 你偷偷玩电脑,你肯定会被骂。”
“你学习这么烂,农村小孩都是猪脑子吧。”
“你在农村学习好,有什么用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有脸跟我们比。”
那一瞬间,两边的同学们站在赵安东面前说脏话的样子,瞄准了赵安东的心,学校暴力的子弹再次瞄准了赵安东。赵安东担心事情会进一步扩大,眼神不再与他们对视。辱骂声和斗争暂时停止后, 虽然想推翻悲伤的一天, 但不能哭只是压抑情绪,但内心痛苦和愤怒持续不断。也许如果自己不说话,他们会觉得没意思,他们就会离开。可这时又改变了主意,赵安东便在他们中间站住,双手拿着书包,像拿着个铁锤,他抬头看了看这群人随后用书包砸了几个人的脑袋离开。这种小孩之间打闹的事情在一些人看来是很平常的,路上的人都只是远远看了眼就离开了。没人去帮助他们。
赵安东跑得快。身后的人嘴里仍然“你停下”地叫着。因为知道停下来就要被人打,赵安东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在路上迅速的奔跑着。一只猫被他的举动吓得跳到墙上去。猫似乎知道人不能跳到围墙上面,它什么事都没有,姿态优雅地散步在围墙上面。它看起来非常自由,就像一只不是猫,而是在树梢上没有被抓住而四处散落的柳叶一样。当天下午跑到网吧的瞬间,赵安东看到了猫,又想起了姑姑家附近的流浪猫。
他就撇了一眼,想起姑姑家外的流浪猫,去网吧玩完游戏他想回去再试试摸摸那只猫。从他被父母扔到姑姑家,他就没能碰到那只猫。他跑进网吧,虽然未成年人不能去网吧,但如果能见到正在打工的朋友,很快就能改变他的年纪,他可以马上成为成年人。只是发生了令人惋惜的事情。赵安东打个电话,他也已经下班了。于是,赵安东从网吧的后门走了过去。
当跟着他追来的一群人已经完全追不到他的时候,赵安东已经悠悠然跑回家。家里听到姑姑的两个孩子都没在家,他立刻进屋打开电脑。游戏还是那款游戏,他偷偷下载的。这会登陆的时候网速是比在网吧缓慢多了。他的反应能力也跟着变缓慢了。这时他感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当他听到到声音时,那人其实已经站在家里了,于是他回过头来张望……
李慈不知道今天赵花在家里的突发事件。李慈往家走的时候觉得奇怪,从楼下看上去,家里竟然没有亮灯。往日这个时候,妻子赵花应该在家做好饭菜,在厨房洗锅收尾才对。今天黑漆漆的家里让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但是但一时又想不起其中状况。在公司工作结束后,他喝醉了回家。但是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奇怪。衡安市幸福小区的建筑中,只有自己家没有开灯。平时这个时间家里人都回来了,两个孩子写作业,妻子要做料理,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他走得更快。看着更黑暗、打扫得更好的房子,比平时更安静,所以李慈下意识地感到奇怪。但是他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理由。
于是,李慈心里揣测着原因,又快速地走了过去。家里最近来了亲戚家的侄子赵安东,原本他是非常不愿意这个小孩来家里住的。农村里没学校不读书也挺好的,反正早点出去打工也挺不错。但小孩真的来家里的时候,他似乎又常常觉得也还不错。不过即使他觉得不错也不会说出来,有些事情是需要被藏起来的。李慈家居住的建筑有6层。恒安市6层和6层以下的建筑物是1985年左右建造的,因此几乎没有电梯。所以李慈只能爬楼梯。走到楼梯间的时候,他总觉得空气里味道不对,李慈上楼梯时闻到了血腥味。李慈觉得那个味道也很奇怪,想着万一能在邻居家做鸭血吃,不过他也喜欢吃,于是他就兴致勃勃地往家赶去。但是当他到家时,用钥匙开门,闻到血腥味的味道变得更浓了。一开门他就看到恐怖的场面,吓得瘫坐在地上。天塌地陷,李慈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把毕生的精力都运在两腿上,沿着楼梯逃跑了。
夏季炎热,食物不好保鲜。此刻黄昏日落,在路上走着草丛边走出来几只流浪的小猫。最近好多人在抓流浪猫和流浪狗,大多都被带去救助站关着等着领养,但还是有很多抓不到的猫。刚结束一天工作的何甜走过去想要摸摸小猫,猫咪立刻慌忙转过身跑走了。还想喂点肉条给猫,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作为恒安小学的语文老师,她准备继续去往学生家里家访。突然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很快安静下来。随后她看到有个人从远处没命地奔跑了起来。可能是看到站在路灯下的她,那人趔趄着跑过来,满脸泪水鼻涕。一看到她就惊慌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后,才喊着叫120,还没等问发生了什么,她就听到远处又喊了一声音:“杀人了!”
这时天色完全变暗了。网吧外面路灯忽明忽暗,屋子里闹哄哄的,赵安东因为什么烦心事表情不好。而且有约的朋友到现在还没有登录游戏,他急躁万分,似乎快要流下眼泪了。鼠标被他按住开始发出声音,有规律的声音似乎在记录网吧出入者。
大街上来往着很多人,一群人来到网吧。是警察。网吧里的照明灯坏了,看不清,房间里特别暗。电脑灯光照在赵安东脸上,朋友还没来他就灰心丧气地随机和玩家玩起了游戏。当他以为能赢一局时,有人走过来就抓住他的胳膊 他回过头来对他们说。 "你来了!"看到这个情景,大家都大吃一惊。看到大家都愣住了,赵安东又补充说: "那走吧。" 他早就猜中了警察抓捕他的结果。
二
虽然刑警组长所看到的案件很多,但从未见过12岁的孩子杀死同龄孩子和大人的案件。听着刑警组成员介绍事件现状的信息,翻阅资料的他的表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谢正来到局里的时候,听说嫌犯已经被抓捕归案了。但是他还是得去现场走一圈,谢正觉得这个案子还是要严谨的查询,现场的勘查必不可少。他们到达作案现场的时候,东方的天微微变白起来,道路旁的树木隐隐约约,影子随着风而动。
整栋楼都被拉了警戒线,法医早已勘查完现场,尸体也被带回了局里的等待法医进一步确认。
好些个周围楼栋的邻居黑着灯探出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人好奇,就有人被一巴掌拍脑袋抓回去,谢正听着有人诶呦的小声,还有手拍脑袋的闷声。他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又没有了人。
现场的人看到有人来大家全迎了上去。
屋子里就是普通人家的屋子,客厅正对着厨房,卧室有两间,两个大人睡一间,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单人床。地面的血主要集中在卧室的电脑桌子边,还有就是客厅走进厨房的地方。有风吹进屋里,他看了眼客厅的窗户,巨大的树木盖住了可见的空间,有什么巨大的影子好像落在地上。
谢正看了看屋子里的各种设施,总体推断是个家境还不错的人家。但唯一看起来奇怪的是堆在床底下的蛇皮袋子,还有破旧的杯子和牙刷,厕所也有好几个看起来破旧的盆。牙刷放在床底下?谢正直直地盯着突然皱起眉头。
法医的验尸报告也很快出来了,死亡的小孩是正面重刀直接捅进心脏的。女性死者是被捅进大腿,随后是身躯,最后致命的一刀在脖子。死者就是这家的女主人赵花和儿子李恒。跟着谢正来的助手忍不住插嘴:“ 不是,这孩子手也太狠了,什么仇什么怨让他杀了一家人啊?这得亏是李慈回来的晚,不然说不定也得遭难。”
什么仇什么怨也得问问当事人。谢正在警局见到了这个案件中的凶手,在网吧被抓住的赵安东。
“是我杀了弟弟和姑姑。” 赵安东一脸平静地对谢正说。“ 你想问什么我都说。”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谢正问。
“表哥说如果我在玩电脑就要告诉姑姑,” 孩子继续在说。“因此如果我不想被姑姑打就只能杀掉他了,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孩子说到这里看着谢正,眼神依旧很平静,“ 本来我不想杀姑姑的,但是我都杀了表哥,姑姑不死被打死的就是我。”
“你是怎么动手的?”谢正问。
这时赵安东看着他视线在他的五官上来回转悠。他安静了很久,最后才开口说:“ 用刀。”
谢正不禁皱眉。“你下刀的地方都很用力,而且基本都是致命伤。”
“没有都是致命伤。” 孩子立刻喊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说?”
“脖子,大腿,心脏,只有划开主动脉和大动脉才会死。”孩子很认真。
谢正皱眉,他问:“这是谁教你的?”
赵安东想了想后,一脸疑惑问道:“你不上生理卫生课吗?”
于是谢正便站了起来,看着赵安东。他很担心是不是案件中还有什么隐情导致孩子这样去做。他觉得跟学校生理卫生课的老师聊一聊很重要。而赵安东似乎对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悔恨。他看着谢正要离开,开口喊住了他,说道:“警察叔叔,我都说完了,明天我还要去上学。你能让我离开了吗?” 赵安东的声音很响亮。
“你要去上学?”
“对啊,学生当然要去上学了。”
谢正听到着闭着眼睛深呼吸才在离开前说:“案子还没有查完,你只能在管教所呆着。”
一个未成年的罪犯通常都被关在未成年人管教所。不过谢正临走时,赵安东十分认真地对他说:“那你只能跟我的班主任说,要来管教所家访了。”
这个孩子太可怕了,看起来像是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他非常清楚自己是杀人了,但是却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有一点悔恨的情绪。再者谈论杀人手法的时候提到学校里的人,谢正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学习。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赵安东杀人动机非常清楚,一个是不让他玩电脑要跟家长告状,一个是害怕姑姑打人变为杀人。是时间看就是昨日放学后的时间段,小孩在杀人犯罪后拿钱去了网吧。据实施抓捕的警察所说孩子被抓的时候身上没有血,而家里也发现了被水洗过的衣服。
水洗的衣服?赵安东没有处理掉杀人的刀具,反而去水洗了衣服?而且还有学校的老师有没有引导的嫌疑,这些都需要查证。下午局长打电话来询问时,谢正将上述情况做了汇报。
三
恒安小学的老师和学生也没想到有一天要被警察问话。尽管关于案件信息都是保密的,但是基本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学校出了个杀人犯的学生,任谁想到都会害怕且不愿和这个事情有关。尤其是兼教生理卫生课程的班主任何甜对此非常的抗拒,但是作为现场附近的人又是赵安东提到课程的老师,刑警查案如果需要何甜她必须去配合录笔录。
何甜是恒安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按道理12岁的赵安东到恒安市读书应该是六年级的,但是农村的教育水平有限。在农村还是个学习及其优秀的孩子在市区里就不得不留级一年。留级这种事情可是大事情。在一个喜欢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的社会里,没能在12岁读六年级甚至还是因为留级是很容易被嘲笑的事情。
五年级的学生知道赵安东要留级的情节,尽管是过了挺多时间,但同班的学生都记忆犹新。就是家里长辈知道这个事情说了什么话,孩子们也记得很清楚。这就跟30岁还没结婚的谢正一直被家里人催结婚一样,同班的学生也会不断的在赵安东面前重复这个事情。他们仿佛碰上了百年不遇的稀奇事,对此忍不住批评询问好奇,然而赵安东的状态依然是仿佛无所谓一样。孩子们说的东西始终都是不成逻辑的,基本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直到告诉他可以去何甜办公室闻讯,他才孩子们分开。有个小孩想说什么但是看谢正走的急就没敢说什么了。何甜很紧张,她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就跟她扯上关系了。她只是一个老师教了一门课程而已,怎么班上还会有杀了人的学生。这个事情让她寝食难安,学校也把她的课给停掉了。
谢正到的时候,就看到何甜在屋子里紧张的搓手。
何甜能遇上这种事情,让学校的人吃了一惊。因为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正常听课的同学家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尤其何甜教的还是生理卫生课。所以为了某些原因学校也自然的先暂停了这门课的教学,大多都改成学生自学写其他课的作业。这件事对何甜打击挺大,学校老师都这样说。说是这个学生刚来的时候就是何甜班上的同学,学习成绩有很大的起伏都是她在关心。虽然赵安东给学校师生的印象是不怎么和人打交道,确实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说话。尽管如此,大家也只觉得是孩子刚换了学校一时不适应才这样的,但现在的事实却让他们百思不解。现在发生这个事情,学生的家长也有问题,学校建议是把赵安东的父母请来,这种事情也不是学校或者老师单独的责任。
这些事情都是谢正来到这里之前接收到的信息,但是尽管是这样,他也要来做何甜的笔录,她虽然没有出现在现场,但是也是在案发现场附近。她自然是说自己和这个案子真的无关。她说自己只是去家访而已。她发现学生的成绩出现问题,去学生家里家访询问不是很正常的吗?
“谢警官你说,这难道不是老师正常要做的事情吗?” 何甜的情绪有点紧张和激动,“但是谁能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上课是教生理卫生知识,是为了让孩子自我保护的。”
这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谢正改问别的。
“什么?赵安东说生理卫生课上学的人体哪里是致死点?” 这话让何甜很生气,听起来她像是参与了这个凶杀案一样,于是她据理力争:“这不是生理卫生课程应该教学的吗?人体由什么构成,人体器官有哪些?如果遇到危机要怎么处理伤口?男性女性的生理差异?这他妈的不就是学校开办这个课程,老师应该认真教给学生的吗?”
“怎么能因为我教学了这个东西,学生失手杀了人,就都来怪我?凭什么?凭什么要来怪我?”
谢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着何甜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劝说。
“请你冷静一点,现在是警察问询的时候。” 说到这里,谢正的眼神看了眼窗外,有人一闪而过。
“对不起,我情绪有点控制不住。” 何甜从桌子上扯了张纸擦了擦眼泪。“我真的只是去家访,我都连家属楼还没走到,路上就看到李慈慌张的跑过来说杀人了。这个事情发生之后,我连家都回不去。”
“ 为什么回不去家?” 谢正记录的时候有点好奇。
“ 我家和他家住上下楼。这孩子就是从刚来我就认识他,我就只是看着她成绩下降,我作为老师也很难过,谁不希望孩子们成绩好读个好中学,好的高中,好的大学,找个好工作,好好活着。”
她还说:“ 这孩子确实是底子还不错的,学习能力也好。但也是从农村来的,换个新环境总是要适应一下的。” 说起这些,她脸上似乎是想到什么。
何甜家就在楼下,其实她也经常听到楼上有什么声音,但是不是家访的时间,她也没办法次次去人家家里。多数都是两个小孩子的摩擦,这事情不涉及学习,她这个老师也没什么多管闲事的机会。反正她会注意一下,如果孩子打架太严重了,她就会打电话借询问作业有没有什么不会的,让李慈夫妻想起学习和成绩,阻止两个孩子让其各自去学习。偶尔没有关窗户的时候,她能听到楼上吵架声音,大多时间有声音,但很轻微。只能分辨出是谁在说话。有的时候只能听见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奇怪的声音,大多时候夹杂着有人摔倒在地,绊倒椅子的声响。何甜觉得孩子老是这样被打也不行,有一次就打算上楼看看。
恒安市大多都是8.9层高的建筑,每一层有两户人家。有的人家是两层的门,有的人家是三层门。
一个实木门,一个纱窗门,还有一个铁质防盗门。李慈家就是三层门,那天她上楼的时候,看着好像是只有镂空的防盗门和纱门关着,屋里依旧有什么声音。到底是什么声音,何甜正想往楼上走,却听到了奇怪呻吟的声音。尽管很轻很短,可却很清晰。还有什么重物捶打在身上的声音。
” 何甜女士?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问题?”
“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没有听到。” 何甜听着谢正的声音,也没更多地去关注过去的事情。
“ 那我再问一遍,你经常去赵安东家进行家访吗?”
四
家访?
何甜坐在谢正的对面,原本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的脸色有点微微变化。
“大多是考试后,平时我也不会去的。我也只能管学习的事情。其他事情我也管不了。”
谢正点点头。“其他事情是指什么?”
她蓦然怔住了,突然后悔自己还要多说一句话。但被这样问,她眼泪簌簌而下。“我就知道,你们怀疑我。”
谢正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其他事情是指什么?”
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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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突然止住哭泣,她立刻止住眼泪,疑惑地望着谢正喃喃地说:“其他事情?”
谢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我有说过其他事情吗?” 她既像是问谢正,又像是问自己。
随后又自言自语起来:“我好像没有说过。”
“那就麻烦讲一下最近半年的家访吧。” 谢正这时又问。
过去的家访?何甜开始回想起来,很久后才答:“ 就是跟家长交流一下孩子的学习。”
“具体呢?”谢正的口气使她一呆。
她怀疑地望着谢正,嘴里轻声说:“这些跟案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谢正补充道。
“一般是姑姑和我沟通孩子的学习,但是看起来姑姑跟孩子沟通也很正常。”她说。
“很正常是什么样的?”
“谢警官,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啊。”
“怎么?不好回答吗?”
“就是正常的姑姑和侄子,偶尔可能会因为我的家访中带了孩子的成绩,可能气氛有点怪。” 她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忍不住皱眉。
“正常的姑姑和侄子和气氛有点怪。”谢正重复一遍说,接着又补充道:“能详细说说吗?”
她怔怔地望着谢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怀疑我?这个不是很正常吗?孩子学习成绩有波动,家长担心说话就凶了点。”
“这样是什么问题吗?” 她似乎有些疑问。
“那小孩姑父在家访中呢?”谢正忍不住问起来,说:“他是什么态度?”
她有些疑惑表情的脸忍不住变了变,但立刻变正常了。“他没什么态度,他一般都会带着李恒出门。”
“这样吗?” 谢正反问。
“你还需要我说什么吗?”她悲哀地望着谢正。
“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的询问?”谢正又问。
“我害怕。”她忍不住颤抖着说。
“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何甜低下了头,很快抽泣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这种事情,你们就会怀疑我,我只是一个老师。我能做什么呢?”
谢正大概明白她的情绪,这事情也是例行的盘查。至于这老师的情绪,谢正默默叹了口气。
谢正将目光投向窗外,影子还是在那。墙壁上灿烂的阳光在跳跃。
何甜情绪非常低落,像是有很大的委屈。
谢正对她说:“ 行,今天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有需要我会再来。”
五
说实话,这案子其实很简单。结果很明确了,杀手是未成年小男孩赵安东。凶器确凿,杀人过程小孩都说的清清楚楚。但是谢正总觉得其中还是有什么问题。是什么问题他也说不清楚。据周围邻居的人说法却有点奇怪。李慈是一个非常好的姑父,赵花是个非常严厉的姑姑,家里能收着乡下哥哥的孩子这么多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案子结束了,赵安东也关在管教所。新闻上沸沸扬扬的,但没有多久也就失去了热度。这样一桩故意杀人案,虽然凶手不是早有准备的,但是也是非常恶劣的杀人案件。
这天傍晚,谢正谢正又独自来到小区。上次的事情后,这个小区比以往变得更悄无声息。
他走在路上看到何甜骑着电动车回家,路上的人看到她都躲的远远的。路上李慈看起来很平静就像这个杀人事件没有发生一样,他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谢正想要离开。这个时候,谢正又听到了有人在说话。那曾听到过的声音。于是他朝着说话的人,悄悄的往前走过去。
傍晚通红的晚霞走向了消亡,一切都这样暗淡下去。他将身体靠在了栏杆上,侧耳听着。
“你不知道,李慈也是惨,自己老婆和孩子被杀了。乡下的亲戚还要跑到市来闹。”
“闹什么?他儿子这么样的,他有什么可闹的。”
“ 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说李慈才是罪魁祸首,太可笑了哦。给人感觉就是……” 话到这没有说下去,指着脑袋的手和啧啧的声音都很刺耳。
“ 你不知道,好像是有些什么事情,但是谁也没去看过,谁也不知道。”
“ 啊?我怎么听不懂?“
声音消失了,风吹着树林的声音飘了上来。谢正看着那两人慢慢的走开。两人走路姿态凑在一起像是被扯开的□□。不一会就分开了,很快又贴合在一起。路上的行人走来走去。在谢正的视线里时隐时现。
天黑了,他感到不远处的光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白得明亮,开始模糊成烟花般的光团了。
在他不远处有一幢五层的大楼,就是曾经的案发现场,他转过身去时看到那个窗户里的灯光亮了,有人站在窗户边向外看着,明明看不清但是谢正总觉得是谁在看着他。
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绕过去,他低头看了看有一只猫走在他的腿边,这会正在耳朵贴在他的身上。他从猫边上走开。
“ 喂。”有人喊了一声。
谢正看了一眼猫,还有声音来的地方。有个小孩追着猫跑来,谢正马上认出了他,是学校里的赵安东同学。
“你是警察?我在学校看到过你。”孩子跑到他跟前时这样问。
谢正点点头。
孩子看着不远处的地方问着:“ 你是来找何老师的吗?她已经不在学校当老师了。”
谢正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早就不在学校了。”
“好像是赵安东不上课开始?”于是孩子变得垂头丧气,他说:“他不来上课真可惜。”
谢正拍拍孩子的脑袋,说:“为什么?”
孩子仰起头说:“他不在了,我就是倒数第一了。”
“不过。”孩子离开,走了几步他突然转过身来说:“叔叔,学校里同学老师欺负我,你能帮忙吗?”
看着小孩要走自己也准备离开的谢正,听了这话后便停下脚步,他问孩子:“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班上同学总是不愿意搭理我,因为我学习不好。”
“我哥哥学习也不好,他们老师劝他去读中专,不想让他去高考。”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要回家看漫画了。” 孩子好像真的变得着急起来。
小孩跑的很快,像是奔赴什么快乐的世界。谢正看着他的身影,突然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但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颤抖,职业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六
谢正真的觉得这个事情很奇怪。
他心里有一种猜测,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确认。
案子已经结了,按照司法程序他没有再对这个案子进行查案的机会。但他再去问问李慈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好像是现在也没有结婚,反而资助了一个孩子。
“资助了一个孩子?” 谢正重复。
“对啊,谁也没想到遇到了这些事情,他还是这样挺好的,而且听他那意思往后赵安东出来还想继续养着孩子。谁能想到当姑父的人而已,竟然这么好。不过估计也还是被吓到了,反正有什么事情都能让他吓到,最近经常去心理咨询。”
谢正听到这里不禁点点头。
路上看着谢正在附近晃悠,因为好奇走上去搭讪大婶这时候才问起来,说道;“不过你找李慈做什么?”
“没有,我就是问问。”
“也是,你这样的人多了,过来问事情的人挺多的。大家都挺关心的。”
大家都挺关心的。
谢正听着这句话,脑海里突然想起调查的时候,躲在墙壁后面的影子和何甜的哭腔。
这天晚上,局长还在,谢正在这天晚上找上门来了。他一看到局长就提到这个事情。局长听后一愣,然后反问着:“你要重新调查?”
谢正说:“我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查。”
眼看局长不搭理他,谢正又是一愣,他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办案子的过程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别人杀人,小孩挡抢吗?法医检测的结果不够明显?刺入的力气和位子都是只有孩子才能用的力气,死因是失血过多。你重新调查,是想告诉记者司法程序有问题?然后再上一次新闻?”
“不是这样的。”他说。“我只是觉得李慈可能还有瞒着我们的。”
“你以为只有李慈瞒着?” 局长哼了一声,继续说:“不管你发现什么,没有报案你没有理由去查别人,司法程序已经结束,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局长。”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知道了。”
谢正离开了办公室,在走廊里点了一支烟,走了没有几步,有人从他身边走过,那人看了他一眼又迟疑了一下,说道:“麻烦走廊里不能吸烟。”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 那人继续说了起来。“室内禁烟贴了几年了,怎么还这样呢?”
谢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的意思,然后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外面抽。”
“罚款记得交。”
2. 第二章 旧案重查
一
恒安市的人挺多,对于这个已经走进了最后的案子。关心的人越来越少了。街道上的树绿了又黄,
天空如从前一样,只有离开了学校的何甜看起来有点失落。她坐在椅子那地面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凄凉。谢正就是这个时候看到她的,他走到河边的椅子坐在他身边。
“案子都结案了。” 何甜看着他。“ 在你这个时候又来找我想了解什么?”
“就是路上看到你,过来打个招呼。” 谢正手里拿着烟盒转。
“那没什么可看的,我现在就是在公园摆摊做点生意。” 何甜的声音闷闷的。
“就……当年那个案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你知道的?”谢正犹豫了很久问道。
“是又怎么样,又要说我有什么问题吗?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想法。”
此刻公园的河里有一群天鹅已经走到了小河转弯处。天鹅就还有一只在河里转悠着,找不到方向。
谢正说:“ 我就是问问,这个事情总要知道原因的。”
“ 知道原因?你是警察,你不知道原因?”
“ 不是作为警察,是作为普通人,作为父母。”
何甜回过头看他笑着,然后用手一指说:“ 那你得问他的父母,我只是曾经是他的老师而已。“
他听到这就愣住了。随即点头道谢起身离开了。
二
谢正见过小孩的父母,他们很普通。对于事情也是完全尊重司法程序。谢正站在那小小的坟堆旁,这里埋着事故中死亡的姑姑赵花和小孩李恒。墓前放着新的花束,听说是李慈也经常来看孩子和妻子,每次都带一束花。
谢正看了一会后,准备离开了。此刻中午的阳光投射在墓碑上,石头也被挂上了绸缎。这个时候阳光刺眼,他想到这要是走路上被晃眼睛应该就看不清了吧。随着想法而来的是电话,谢正接过电话,新的案子来了。谢正去往案发现场的路上走过一家小卖店,此刻店里的电视正滚动播放着新闻。
“据现场记者报道,此次凶杀案是凶手是名男性。其中死者是两名男性,据现场目击者所言,凶手当街行凶,行为恶劣。三人言语间透露情感纠纷。” 记者的声音下是市民的声音,非常嘈杂。
但是同性恋三个字还是让他停了下来。他朝电视望去,新闻已经被换台了。
“死者是李慈。”
谢正身旁一个人说。“我们一得到报案,就立刻去了现场。据凶手所言,李慈插足他和另外一位男性。就是……李慈插足了一对同性恋情侣。”
“他是同性恋?他不是之前恒安小区那对被杀母子的家人吗?他是同性恋?他和女人结婚?他喜欢男人吗?插足同性恋情侣?”
“这些事情不是你我去评价的,你注意点措辞和语气。”
在案发的当天中午,曾有目击者看到李慈和一位男子在街上逛街举止亲密,有人看到凶手一脸怒气手揣在口袋里走过去,但谁都说没在意。
“现场监控都看了?”谢正这时转过身去问。
“看了,而且凶手也交代了……”那人犹豫了一下,又说,“就是看不惯自己的男……朋友被别人抢走,然后当街行凶。”
谢正点点头,准备去审讯室。那人跟在后面,继续说:“一桩同性情杀案。谁也没料到他还会杀人,据另外一位受害者说,平时也都是性格很好的人,没想到就发生这个事情……”但他发现谢正已经不在听了,也就停止不说。
在一间病房的窗口,谢正又看到了李慈。他安静的躺在重症监护室,整个人被医疗器械包裹着。
谢正正在自顾自的在脑海里重复着李慈的新社会身份,但很快他想明白了什么转过脸去。他突然问道:“李慈是同性恋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三
谢正打算再去见赵安东的父母,两个在农村养猪的个体户。据村里人说,自从之前的凶杀案之后,他家的生意就不好了,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就排查凶手的最近见过人,好像还有见到在菜市场卖猪肉的赵家夫妻。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的一些猜测,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两个案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他在确认之前绝对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当成行动的原则。
不过就这个情况而言,凶手见过赵家夫妻,他也需要对此进行排查。“你说老赵家啊,这个咋么跟你讲呢?” 被问话的村里人叹了口气说。“这个事情不好讲的,也是听别人说的,倒是我觉得安东那小子做事情也是太过火了。” 说话的老太太坐在谢正对面,她的脸干枯的像树皮,粗糙褶皱的双手轻轻搁在变形瘦弱的腿上。她的目光在远处望着。
此刻是在村子里,老太太说完那句话就安静下来,突然安静的村子里只有鸟清脆的声音。天空偶尔飞过大雁还是乌鸦的时候。老太太又说话了。
“就是也是人家兄妹的事情了,赵花小时候被送走给别人家养,是赵老大接回来的。这估计是两兄妹的隔阂吧。再者赵老大家里穷,赵花虽然嫁的好,但是男方还是不太行。” 她对谢正说,那声音让人觉得她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想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下午看到赵家夫妻不在村子里,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坐在家门口的老太太就突然喊了他。于是他就坐到这里来了。
“ 男方对赵家人都不怎么好,但是对赵安东倒是挺好的。每次来都给买很多吃的玩的,但是赵花却挺生气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都是自家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听到这谢正微微一怔。
“ 那他们之前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吗?听您说赵花的丈夫好像不太行?” 他此刻正询问似地看着老太爱,老太太又开始思考起什么一时间没有回答。
她仔细看了一会谢正,然后说:“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就是会在赵花骂赵家夫妻的时候听着,等人快骂完了才拉架。”
“骂人?他们都骂了什么。”谢正说。
“这怎么好在重复呢?”她惊讶地问。
这话让谢正也意识到不妥。他有点抱歉地看着她。
“也就是嫌弃没钱,穷,还有什么卖妹子?虽然她那丈夫是不怎么样,但也算不上卖妹子。我看小两口倒也挺好的。”她将目光移开,又回忆起来。
“我听说两人自由恋爱,也是在城里工作的时候认识结婚的,怎么还怪上老赵家卖妹子呢?”
“这……”谢正想说赵花可能就是早知道对方是不喜欢女人,但一开口又犹豫起来。他想了想后才说:“那还有其他的吗?”他心想,这个事情他也只是猜测不能说猜测。
“其他的?” 老太太说。“ 其他的,我得想想了。”
只是老太太坐在原地很久都没有说话,谢正看着老人家缓慢的胸部起伏才松口气,等了没有多久就转身离开了。
“ 诶咦?谢警官就又来了?”
路上走来老太太的儿媳妇,她说着扭过头去在身后背着的框寻找着什么,找了一会才用手递给他一个苹果。“自家果园种的很甜的,你尝尝。”她用手递过去。
谢正点了点头。“谢谢了,不过下次吧。”
“ 这次是来查案吗?”她略略有些好奇地问。
“没有。”谢正回答。“过来看看而已。”
她不禁微微一笑,接着继续问:“看赵家夫妻?”
“他们不是没在这住了吗?”谢正低声说道。
“是吗?”她有些惊讶。“你还听到了什么?”
“没有了。”谢正摇摇头。
“这就没有了?”她忍不住反问道。
“没有。” 谢正不再说话,反倒是掏出来烟准备离开了。扭过头去看着自己婆婆坐的地方,她脸上出现了了然的笑意。接着她回过头来问谢正:“ 我婆婆没跟你说什么?”
“ 没有。”
“没有?”于是她的目光变得好奇起来。
随后她指着赵家的房子说:“他们住那边知道吧。”
谢正偏起头,看到了房子。石头砌的墙没有抹水泥。
“现在搬走了,村里生意做不下去去城里了。” 她说。“城里卖猪肉多赚钱的,早知道不如早去自己养着孩子也不至于孩子变成这样。” 说到这里,她朝谢正微微一笑。“我这么说也不是觉得孩子干的事情是对的,但是这事情也难说。姑姑又不喜欢他还经常打骂,他父母也一样不被尊重。还有那个叫李慈的,别人都不知道。我可是偷偷看到他跟男人抱在一起,啧啧啧,男人和男人也能恋爱。” 接着她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脸上表情突然很嫌弃。“ 都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何必还耽误人家结婚生孩子守活寡?”
这时谢正听到老太太咳嗽的声音。那声音打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说话的念头。她也听到了那声音。如此她脸上的神色也有了变化,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剩下的只是跟谢正告别就赶紧回去扶着老太太回家了。听到现在,谢正仿佛正在慢慢摸索清楚一些他原本就很疑惑的内容。
直到回了警察局,谢正还在思索着。
当他走到门口时,迎面看到抱着文件过来的队友小张。小张见到谢正快速的走过来。直到来到他身边时,队友才说话。
“队长?李慈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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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无效死了。”小张这样说。
“死了?”李慈立刻警觉起来。
“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四
李慈死亡的现场,有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我只是来看看他。” 他说。但看起来他似乎很不愿意到这里来。
“怎么也是亲戚,我就想着来看看他。我没想做什么的啊。这个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怎么就不能让我走?” 谢正到现场的时候,正看到赵安东的父亲,赵刚被警员看着不让他离开。他大老远看到谢正过来,忍不住大喊;“谢警官,你能跟他们说说不,我真的只是来看李慈的,他死了跟我没有关系的。”
“你来看他?”谢正问。
“对啊,我就是来看看他。我看他还躺在床上睡觉。睡得像死人一样。我就想说喊喊他。然后我就进去我去拉他的耳朵,大声喊他的名字。我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啊。”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着谢正的表情依旧很真诚,只是喘了口气接着说:“ 他身体好得很,这一直睡下去也不是事情,那不是电视上都是喊着喊着人就醒了吗?我就是想着试一试。而且治不好病人是一生的问题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喊了喊他而已。”
谢正跟医生确认了一下,屋内医疗设备没有移动,挂着的点滴也没有问题。看起来只是一个不太懂医疗的普通人做了个奇怪的行为。谢正摆摆手,警员就后退一步不在挡着对方。
他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然后他准备走了。走之前看了一眼谢正,像是感激一样:“谢谢你,谢警官。”
谢正走过去跟他并行,说是还有事情要问他,没走几步伸手一指,请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随后问:“你来看他有人知道吗?”“需要谁知道吗。”他忍不住问道。
“那我换个问题。” “你说。” 他说,“ 反正谢警官问我的,我都会告诉你,虽然我不一定还记得清楚。”
“你妹妹和他结婚前,你就认识李慈吗?”谢正问。
“你问过这个了。”说到这个他忍不住提示。
“你妹妹和他结婚前,你就认识李慈吗?”谢正继续问。
“不认识。”他说。“他就是我妹妹非要嫁,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家跟他家差太多了,嫁过去也是受累。”
“具体说说呢。”“我说过呀。”他很不高兴地说。“小安东的案子时候我都说了呀。”
“是不是现在查完的案子还要再问?”他恼火地问。
谢正没有回答,看着他的表情依旧是很好奇他的答案。
“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说。“结婚前……我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李慈的性取向不同。”
他皱起眉头继续说这。“这我也没办法,就算知道了这个,我们家穷我妹妹想要过的好一点也只能这样了。你不知道穷对于一个人有多可怕。总说要努力努力,可是看不到什么希望,这怎么努力啊。” 他情绪有点哽咽。
“可是你们家养猪不是也挺赚钱的吗?”谢正突然这样问。
赵安东的父亲一愣,然后说:“什么叫赚钱?”
“是我一头猪养一年只能赚5000元。赚钱?还是有人借走一头猪拍摄个电影给2万赚钱?别说我养猪,我就是不吃不喝养一百年猪,我都没有人家赚的零头多。然后我的猪被炸死了要求个说法。我们一家人还要被人骂是穷疯了,这辈子就只配和猪打交道。”
他最后还说了什么,但是谢正没有听清。但是事情他知道,就是别人拍电影借走了一头猪,给了两万块,拍摄的时候猪被炸死了。
“这些跟李慈有什么关系?”谢正进一步问。
“没有关系。”他说着站起来就准备走了。
“别走。”谢正说,“ 赵安东有些事情不说,但是你们没有什么事情在当时案子里是瞒着我的吗?”
“谢警官,你别在问了。”他对谢正说,“现在就是这样了,我也没什么能说的。孩子错了就是错了,法律该怎么判我们都接受。就不要再问了。”
“你就是在瞒着我。”
“有瞒着你的又怎样?”他非常气愤地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我就算告诉你了,孩子就算告诉你了,难道能有什么改变吗?如果没有改变的话?为什么还要问我?”
“而且说不说也没有意义了,他做了这个事情,自然自己要付出代价。”
“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谢正看着他说完又离开了,随后打了个电话说道:”我申请面见一次赵安东。”
3. 第三章 自白
一
秋天的风从树叶间如细雨簌簌地掉落。路上很多学生在路上打闹,人很多说话的声音很零乱,每天都像是这样。
赵安东每天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个时候他正从一条小路里走了出来,他正站在小路寻找着流浪猫。他还在犹豫去往左边走呢还是往右边走。因为昨天是在左边的小路遇到了流浪猫,所以他犹豫着是不是今天该去右边,但是可能小猫在左边等他。可能因为是见到喜欢的,他犹豫的时候心里没感到烦躁。不过犹豫久了反而更不知道去那边了。
“ 赵安东,你在做什么?”
同班的同学从身后走过去,单手直接打他的脑袋,很用力地打他的脑袋算是打招呼了。
“ 寄人篱下穷小子还不去上课啊?等下又要被罚站了。”
“ 关你什么事情。” 赵安东忍不住反抗着对方的动作。他很讨厌这些城市里的人,不是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就是这样喜欢用不同的办法欺负他。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偶尔他觉得自己跟家里猪一样。猪注定年末要被肢解上餐桌,他可能也注定被这些人欺负。他也跟姑姑讲过,但是姑姑却说是他的问题。因此渐渐地他也就不去考虑该怎么反抗。或者这些事情都是必然的?赵安东依然持续有很多疑问,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些疑问告诉别人。有这个苦恼的时间他还不如去网吧玩游戏。有什么苦恼的事情都能在网吧消除,所以他也就没必要烦躁不安。
今天的生理卫生课讲了人体的结构,原来有些地方的血管被割破就会死亡。心脏也很重要这是人体血液流动的工具。他觉得这些东西很有用,今天又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放学后何甜老师又要去他家家访,但是这次是说他的成绩比以前好了很多。
“ 嗯……赵安动同学,你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很不错。有很大的进步,继续保持啊。” 何甜翻看着成绩表,忍不住叮嘱同学记得要继续好好保持。
赵安东吓一跳,他还以为何甜老师又要去家访。每一次家访结束他都会被姑姑打骂,她骂人的词非常的丰富。他也会跟爸爸告状,但爸爸只会说姑姑很可怜的,让他在市里学校好好学习,当个好学生。姑父不会骂他,但是也不会阻止姑姑说他。他只会带着李恒呆在别的地方等着姑姑教训完他。
但是姑姑不在的时候,姑父又说他本来就没打算要教训他,也就是说他觉得小孩会犯错是个正常的事情。小朋友只是因为错误的诱惑才会犯错的,但是只要小朋友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他就会得到老师的原谅。
所以他会按着姑父说的事情去做,这样就会得到老师的原谅。就好像他这一次成绩变好了一些,大家果然对他的笑容也多了一些,尽管同班的同学还是有人很讨厌他,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强大了。
路上遇到流浪猫的时候他也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他的心情很是舒畅的。姑姑比往日回来的早,她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看到他正仔细打量着自己,姑姑的脸上露出了奇特的笑容,随后笑声越来越响,那笑声变得断断续续,十分刺耳。
赵安东有点一愣,他不知道姑姑现在是开心还是生气。但是他已经提高了成绩了。赵安东安慰着自己应该不是生气吧,所以也就转回过脸去继续看着地上的猫。可是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喊着姑姑,不过姑姑已经走了几步远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连忙跑过去跟着姑姑身后。“ 姑姑,我这次期中考试成绩提高了。”
赵安东很开心的跟着姑姑讲着。但是姑姑转身看着他的眼神从烦闷变成惊恐,紧接着她猛地拉着他往家走。
本来想得到姑姑表扬的赵安东被姑姑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但是被拉着走的他只能跟着姑姑的步子。这时他听到远处有一个声音飘过来,那声音在说什么?
“你怎么看的孩子,他胳膊上怎么都是血?”
起先他还想解释那是他听完生理卫生课想要确认割血管就会出血。
但随即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反正姑父知道的他会告诉姑姑。
二
看到猫,村里的细节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猫尸体上落下的雨沾上了血,可以闻到血的味道。这个血的味道,和家里养猪场的味道一样。在等待雨停的时间里看着猫的尸体。在家附近的小卖店屋檐下避雨的赵安东,脑海里记着后面的新闻。他手里拿着玻璃瓶的汽水,已经喝完了。
在波涛汹涌的溪边附近,从小卖铺屋檐和柳树的之间倾泻而下的风和雨。在波涛汹涌的柳树之间的路上,伸直身体的猫看着叽叽喳喳的叫声的鸟。赵安东虽然想卖掉手中的玻璃瓶,买一些肉给猫吃。但是赵安东没有防水雨鞋,所以只能只能想着这个事情,在水里路过的时候看着走路的人。
雨势加大了。屋檐下的滴水浸湿了唯一的运动鞋。姑姑说再往里一点,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话,拉着后背,赵安东因为姑姑用力拉,意外地摔倒了。赵安东的身体紧贴地面,姑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只死猫的尸体有什么可看的?猫就是烦人,这不是耽误大家出行吗?”
姑姑赵花非常用力拉着他的胳膊,“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学校惹事情了。”
”我每天上班很累的,你还这么让人操心。你在这样能学好吗?要像你爸一样在乡下养猪吗?当年要没有我给的钱,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赵安东不明白明明他的考试成绩变好了,好好学习的他为什么还要被骂。不过如果今天姑姑不来接他就好了。他最近玩游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他觉得和对方一起玩游戏很开心,这让他非常开心。
次日中午,赵安东已经走在那家里的街上了。网吧就在不远的地方,当他走过去的时候,网吧的哥哥在那里。当他坐在电脑面前玩游戏的时候,马上就有人认出了他。有几个人转身告诉他:“ 你厉害啊。你姑姑刚走你就来了。” 他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不过她没看到你就走了。”
听了这话,赵安东才继续按下鼠标。
“这一次游戏大家努把力啊,这把有安东在,咱们这把游戏肯定稳了。”那人有些疲倦地说。
赵安东忍不住笑起来,他很喜欢玩这个游戏,这些年纪比他大的人都没有他厉害。
游戏进行的很顺利。在最后的部分,赵安东就要胜利的时候,赵花气势汹汹而来,直接把游戏关掉。她拽着赵安东的胳膊把他拉出去,好几个人围上去告诉她赵安东打游戏,每次赢了对方都会给钱的。
“ 你骗谁呢?玩游戏给钱?不让人掏钱就不错了。” 现在的情景,大家都知道赵花肯定不会让他继续在网吧呆着。
当他被拉扯着回家,他已经想好了回到姑姑家又会被怎样打。路上跟平日一样很安静,只有几个人骑着摩托车会好奇的看看,发动机在弥漫着延误。他经过小卖铺又是熟悉的新闻,此刻是下午三点半的时候。
家里也很安静,赵安东是逃课去玩游戏。这会姑姑也比平时看起来安静,此刻阳光正在窗户外在树叶上跳舞。今天没有风,鸟叫声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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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赵安东被关在家里,他想到今天游戏不能继续打了,那说好的一千元也没办法赚到了。他的情绪就跟被扔在岸上的鱼一样,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了。
姑姑很快出门了,赵安东偷偷打开了家里的电脑,想要跟朋友讲一下发生了什么。对方很快原谅了他,只说再带赢两把才能给钱。赵安动很快登陆了游戏,他在游戏里来到一小河转弯处,繁忙的河流有着流水声充斥在耳朵里。赵安东赢了游戏,钱也直接转给他。玩到这里时,赵安东停下来仔细听起来。他听到了快速又大声的说话声。李恒开门冲了进来,坐在位子上的赵安东看着他冲过来。对方此刻正十分舒畅地靠在墙边,看着赵安东的表情非常不礼貌,嘴里还说着很多无意义的话。跟往常说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要赵安东把赢来的钱给他。
赵安东看着李恒嘴里自言自语。这些话他听了好久了,每天都是因为很简单的话就要担惊受怕。他认识朋友能打游戏就给他钱,有了钱他就不是姑姑嘴里没人要的小孩。他可以自己买车票回家,不会因为拿了冰箱里的一瓶奶被骂是垃圾货。他必须每天很开心,热爱生活,感恩收留。他要承受姑姑的谩骂,李恒的挑衅,姑父的侵害,还有他们一家人对他父母的诅咒。
赵安东坐的那地方正是他无数次被打的现场。赵东安看着李恒不禁假笑,他说:“你再骂一句我就杀了你。”
李恒的表情和姑姑一样,但转眼看着又跟姑父一样,对于赵安东的话就当作是玩笑。李恒没有答理,他甚至把脖子伸过去嘲笑起来,他说道:“这,往这来。量你也没有那个胆子。我爸妈说的没错,你跟你爸妈一样都是垃圾,垃圾应该呆在垃圾呆的地方。”
赵安东推开李恒,走去厨房的赵安东自言自语,依稀只听得清都欺负我几个字。然后他像是积攒的愤怒如火山爆发大叫大嚷起来。再走回厨房的赵安东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住,他举着刀对他说:“你给我道歉。”
没有道歉,反而是依旧重复的话语。赵安东看着窗外的树木,阳光看起来很美丽。当他再看过来,李恒已经停止了说话,躺在地上身上留着血。正朝赵安东留下最后一个惊恐地表情。赵安东便报以亲切一笑,然后把刀拔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赵安东在想,这会姑姑真的会把他打死了。不然他让姑姑去陪李恒?一想到杀害姑姑的场面,赵安东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热血沸腾。这个场面他想了很久了。
三
半年前,有生理卫生课程的那日。当时看到回家的表弟时,赵安东想象到了抓住眼前的一把刀杀人的场面, 但身体却动弹不得。李恒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赵安东,赵安东也看着李恒的脸。在不知不觉中避开视线的瞬间,李恒感觉到了可怕的事实,赵安东有些吓人。
姑姑再次殴打赵安东之前,赵安东一边向大门走去,一边向屋里看,可怕的人像怪物一样追着他咆哮。屋里的几只猫吓得在屋里跳了起来。回到家的姑父问在房间里骂赵安东的姑母有什么问题。姑父抱着逃跑的赵安东,好像抱着某种珍贵的碎片。
决定无视提问的姑姑听到姑父的话后脸色变了。赵安东逃跑了,来找他的几只猫吓得在草丛中跳了起来。那天这把刀又试在自己胳膊上,会流血的。谢正再见到赵安东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明了,可惜不管怎么听,赵安东语言已经乱七八糟。
但是当谢正跟赵安东说他姑姑家没有猫时。
赵安东看着他说: "猫就在你后面。"
谢正回过头来望着,墙那边什么都没有。
4. 第一章 记忆
“ 你能告诉我,你的作品里,到底谁才是主角?”
教授的提问让吴倩瑜感到空白,空白的意思就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真的思考起来脑海里很多五花八门的答案都有,比如赵安东是主角,但她又担心创作伦理道德问题,甚至担心自己语言不能很好的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她是想讨论这个话题,但一个十三岁的未成年杀人犯确实有够恶魔的。
但是,这是她小时候知道的事情,这个事情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是个躲不开的梦境,她怎么跑都跑不脱小男孩的刀,但实际上那个小男孩从来没伤害过她。
但吴倩瑜的脑海里已经给他做了一个特别明显的,但又非常无厘头的事情,她觉得恐惧,一是恐惧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梦,二是恐惧最近又有未成年人杀人犯的事情出现,让她对这群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感到恐惧。
即便她也曾经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
“我觉得警察是主角,他需要去探查所有的真相,但不一定真相就会被百分百放置在大众面前。”吴倩瑜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教授的提问。
一个课堂上的同学对她作品的讨论非常多,但是她只困在记忆里,困在梦里。从她知道儿时的事情开始,每天晚上睡觉,梦里都是在不停地逃跑。追捕她的偶尔是拿着刀的同学,她奔跑的路上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猫还有,猪。
黑暗里,没有声音的记忆,就只能跑。偶尔还会是巨大的怪人占据整个天空在抓捕人类,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只能躲在下水道的角落里,但主题总是不变的,就是逃难。
但这个逃难是为了什么?吴倩瑜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并没有欺负和赵安东类似的小孩,她偶尔还是跟他一样被欺负的小孩,那群班里的同学凑在一起问她还听不听话,知道听话了吗?还敢不敢顶嘴了?
“ 嗯,短篇小说最重要的是要明确主角是谁,同学们也很认真的给了你很多建议,你可以把这个作品认真修改推敲一番。”
教授的声音继续说,但吴倩瑜的记忆里总混杂着过去的事情。
“ 好,我知道的,这个作品会好好修改,感谢大家们的建议。”
……
“我小时候,真的不觉得同学们很好,准确的说是大部分同学都难得会很好。”
“高中的时候,有同学就会欺负人,连带着各种考试都希望能抄到学习好的同学,还会嘲笑别的努力但是没有成效的学生,当然老师也是一样,看着学生成绩没有提高就没有任何的关心,随其自生自灭的样子。”
“再小点的时候,同学们也有各种事情,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还少见吗?”
“你能想到零几年读小学的学生就会开老师黄谣吗?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乖小孩,只是一般会避免欺负人,都是自己去争取打破一切。”
“你说被打?被掐我脖子,拧我耳朵,关在厕所?那倒没有到那种程度,但是会有得红眼病的男同学挡着我不让走,非要盯着我的眼睛把红眼病传染给我,然后被我死死拧了他们的耳朵跑掉了。”
“所以,我不觉得小孩子是什么善良的人,但确实我也能看到很多善良的孩子,人,总是复杂的,这种复杂从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吴倩瑜在网络上发布了征集询问关于小时候校园暴力相关的信息,好几个ID都在持续的回复的信息,这些内容看起来是个平平无奇的回答,直到下面有人说。
“ 你是不是想要用前些时间的未成年杀人新闻当登上热门的手段,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这种讨论的事情越来越多,受害者家属看到了难道不会触景生情吗?”
吴倩瑜回复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这种校园暴力事件每分每秒在世界各个国家的学校里都会发生,这是无法逃避的事情,都已经到了人会死亡的地步了,还不正视这些事情吗?”
事情都这样,什么事情都有正反两方和看客,谁能决定什么呢?
事情到这里,也就是网上的讨论而已。
小说是吴倩瑜写的,她不觉得能在小说里去辩论谁对谁错,审判是法律的事情,不是小说创作的目的。
初稿到推稿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她没有找到能投稿的文学杂志,可能故事讲的太黑暗了,也不是适合去叙述的主题。
但吴倩瑜还是写完了这个作品,她在M国留学,创意写作就是需要写毫无限制思维的作品。
她最先取材而开设的【征集询问关于小时候校园暴力相关的信息】推文,但很快她删掉了这个推文。
只是,很快又有类似的推文出现。
其中有个“十六岁一枝笔”的ID留言说了一个十三岁少年因为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而构想的小说,和吴倩瑜没有发布的小说有很强的相似点。
新的提问下面,很快有人留言。
“ 我不喜欢你的故事,我觉得你在为杀人者辩护,但只这样天生坏种没必要长大的,而且你是在说前几年发生的案件吗?我好像觉得你小说里的故事有点熟悉,你这是为了流量故意的吗?”
十三岁杀人犯,因为不让玩电脑游戏而杀了一直说他的姑姑和表弟,这个故事太明显了。现实里是有相近的刑事案件。
很多人都走着结果推断开始的角度,总是觉得吴倩瑜要写这个小说是有问题的,甚至觉得“十七岁一枝花”的ID留言说了一个十三岁少年因为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的信息也是错的,尤其还设定一些和现实无关的东西,让人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分不清是虚构还是非虚构。
“我说了,这是虚构的小说,虚构的意思就是现实并不存在,现实世界有相似的事情,那是一个悲痛的存在,流量?你觉得现在我写这样的题材是为了流量?”
“虚构就是虚构,就不要写和现实有一点关联的东西,和现实有关了那就是非虚构,你在这种时候出来说这种话?你一个写小说的分不清虚构和非虚构吗?你谁啊就说自己是写纯文学的?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写严肃文学的呢?”
吴倩瑜的故事是源于她的梦,还有她的小时候。她并不知道现实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只是想用这样的故事去让大众明确各自都在这种暴力事件中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不需要借文学创作去搞什么流量或者猎奇。
只要有这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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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的创作者,是写不出来好东西的。
吴倩瑜的推文存在于呼叫APP,她有一个记录自己文学创作的专栏,经常分享一些想法和创作理论。
有人点开去看,吴倩瑜在几个月前,刚好写了一篇虚构小说和非虚构小说相关的东西,而且还有就是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梦。
吴倩瑜的梦,还挺多的。
但总结下来就是,她总是会梦到小时候自己遭受的事情,父亲总是在外打工,母亲总是跟着姥姥姥爷去处理老家的事情,但父母在忙什么她一概不知道。
只是在各路亲戚家借住,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去。
儿时的记忆就变成噩梦一直缠绕着她,所以吴倩瑜知道留守儿童在亲戚家借住的痛苦。即便现在的风气是不允许截止的孩子去说自己的“委屈。”
各执一词,分不清真假委屈了。
基本上就是钱的问题最大,吴倩瑜小时候家里就不怎么富裕,甚至是贫穷,所有的人都在她耳边说这句话,可她每次告诉别人的时候却又得不到什么信任。
那些亲戚在她面前骂她,骂她父母的话,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可她每次转述给父母的时候又想不起来那句话是什么。
只有情绪一直包裹着她,让她变得神神叨叨的,人很怪异,但又不像是故意如此。
这些故事变成梦,梦里她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追着别人杀,为什么?事情如何发生?从梦里来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本来这些也就是她一个人的回忆,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影响。
一贯以来的话是说过去的就过去了。
至于刀子在谁手里,谁是被留了伤口的人都不重要,反正只想着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本来确实是这样,再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直到吴倩瑜去M国留学,创意写作让她感受到了无穷的能量,她开始记录自己想要写的每一个故事。
“我梦到一个小男孩拿刀把欺负他的人都kan了,周围人很吵闹,不像是在哭,像是小男孩跑去其他地方,我看不清是哪里,但我觉得应该是网吧,我想看清电脑上的游戏,但我的视线一会是独立的,一会又是小男孩的视线,我分不清视角,反而什么也看不清。”
“梦醒来,反而是儿时的记忆又出来了,家里的亲戚总是当着我的面说我的父母不好,小气,不社交,内向,不说话,性格不好,没人搭理,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让我不要学他们。但说话的人没想过,我们只是不想跟他们说话而已。”
吴倩瑜的推文里,这部分被高光留言,倒是很多人理解这种内向的理由,比如内向的人并不是不会社交,而是不想跟对方社交,毕竟跟其聊天是消耗并不能带来平静。
说实话,吴倩瑜非常明确的知道,校园暴力一直存在,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许多人都在其中扮演着无法逃脱的角色,但是真的能用一个小说,一个电视剧,一个新闻就把这些话题辩论清楚吗?
没有答案。
她的心里没有答案。
甚至吴倩瑜把这个呼叫APP上的东西都删除了,她的小说也没有发布。
5. 第二章 这是谁的案件?
“你们有没有看过那种少年犯的案件?”
这条提问就是挂在呼叫APP问答社区的深夜推荐上,一开始并不起眼。标题普通,配图也只是几个模糊案件的截图,可慢慢地,它爬上了热榜。
底下的答案各式各样,有的耸人听闻,有的理性分析,有的只是猎奇谈资。
“我记得南余市有个案子,一个女孩跟同桌大打出手,失手把人推下楼梯,动机好像只是因为被嘲笑了成绩。”
“孩子怎么能杀人呢?那是因为有人早就在杀他们了。”
“看过一个,十岁男孩因为父母管得太严刀了亲妈,太吓人了。”
“有个案子,是小女孩长期揍弟弟,说弟弟得到了她没得到的爱。”
“以前我们县有一个初中生,拿砖头砸了老师,后来查出来他一直被老师羞辱。”
各种案子层出不穷,评论区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边说:“未成年人再怎么样也不能杀人。”
一边说:“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人,背后一定有大人该负的责任。”
当舆论还在交锋的时候,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新回答突然火了。它没有标点,没有截图,没有煽情的标题,一个新回答被顶到了首页:
“我写过一个小说,主角是个十二岁的男孩,他杀了姑姑和表弟。男孩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山沟沟里,从小父母离异,被扔给姑姑抚养。姑姑表面上说得好听,他因为学习好被寄养在姑姑家,姑姑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每天对他冷嘲热讽,还逼他背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英语单词,做错题就让他跪着,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
她会逼他吃剩菜剩饭,说‘省一点是一种美德’,会在他睡觉时把他叫起来检查作业,错一题就罚跪在厨房地砖上。
姑父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经常加班,但每次回家都要让他洗脚,有几次在他洗脚的时候会摸他的脸,说‘你长得像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一闭眼,就会梦见那双手。
在学校,他成绩很好,老师夸他‘懂事’,‘自律’,‘比很多城里的孩子还好’,结果那天下午放学,城里的男生就把他的作文本丢进了水池,还被一群城里的同学堵在小卖部后面扇巴掌。
爸爸把他送来姑姑家的时候,在他内裤里封了好几百,他把大部分都给了姑姑,只留下来几元,后来偷偷存了好久的零花钱在文具店买了台盗版游戏机。夜里他玩得太高兴,发出了声音,被姑姑听见。她把游戏机摔了,还说:“你以为你是我儿子啊?玩什么游戏?你就是个寄生虫。”他没有说话。他只是把地上的游戏机一块块捡起来,用袖子包好。第二天夜里,他在厨房拿了把菜刀。
他不记得自己砍了几刀。只记得弟弟哭了一声,说:“哥你疯啦?”
后来警察来的时候,他蹲在地上,抱着弟弟,跟他们说:‘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被尊重,我想赢一次。’”
这篇小说没有附原文,只是用这种大略形式讲了个完整故事。没有过多修辞,也没有为少年开脱。只是描述。
但就是这样一段文字,评论瞬间爆炸。
“这是你写的?还是你改编的案件?”
“你是不是有病,在替杀人犯说话?”
“这是你写的?你在洗白杀人犯吗?”
“看着太真实了,像是真的案子。”
“你这语气太冷静了,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不接受你这种美化暴力的写法,你知不知道被害人有多无辜?”
更多人点进了作者主页,发现她的名字叫“十六岁一枝笔”,除了这个小说,只有极少数回答,风格都偏沉重。
一条是:“你童年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写道:
“我小时候怕锁门的声音,咔哒一响,就知道要出事了。”
另一条是:“你怎么看校园暴力?”
她写道:
“它和家庭暴力一样无解,因为它们不被当成暴力,不不过校园暴力连一个‘家’的概念都不肯给你。”
也有人提出不同声音:“你们看清楚了吗?她写的是小说,她甚至没为那个孩子辩护,只是在还原。”
但舆论不是逻辑构成的,而是情绪的洪水。
最热评论变成了:“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想杀人,所以现在才替这种人说话?”
有人扒出她在三个月前,曾分享过一篇短文,描述一个小女孩因为拿了全年级第一名,被人往课桌里倒了牛奶。文末她写了一句:“她洗干净课桌,再也没考过第一。”
这些细节加起来,让网友们产生了不安。
“她是不是有病?”
“她不是真的在写小说,她是在用别人的故事洗自己的创伤。”
“你是不是也想过杀人?是不是你小时候也有这冲动,所以你写这个故事来安慰自己?”
很快,有人翻到了几年前的帖子截图,说这个ID曾发过一句话:
“有时候我觉得,只要我当时握着剪刀,我的人生可能就会变成另一个方向。”
这条评论被顶上了首页,许多留言涌了上来:
“所以你就是那个潜在的杀人犯咯?”
“你别写小说了,你去看病吧。”
“建议警方介入。”
当晚,关于“少年弑亲小说”的话题冲上热搜。不过有一条评论很快被顶了上来,获得大量点赞:
“大家有没有想过,她从头到尾也没为那个男孩开脱?她只是让你看到他为什么会那样。而你们,第一反应不是理解,而是批评她是不是‘共情错了人’。”
这条评论在热搜榜上停留不到十分钟,就被新的负面舆情压了下去。有人自称是她学校的学生,匿名留言:
“她是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有个女生以前就被霸凌过。她写小说那段时间有一次还被叫家长。”
“听说她爸妈离婚了,她小时候住亲戚家,被打得很严重。”
“她就是那个主角,她写自己呢。”
还有人开始人肉她,发了一张她的照片,说:“看看,这就是那个写‘少年杀人’小说的女生。”照片很模糊,女孩坐在学校花坛边,头发挡住了半张脸。评论里有人骂,也有人心疼。整件事到了这里,本来应该止步于一次争议性的创作,却在第二天清晨翻出了新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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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自称是某重点高中学生的人在贴子下留言:
“我们学校好像有个人和这个ID的说法一模一样,她写了个小说,还给老师看过稿子。”
“她初中时候被霸凌过一次,我同班的朋友记得,那时候她成绩特别好,有人嫉妒她,往她校服里塞垃圾。”
“还有人说她妈妈以前打她打得特别狠,拖把都砸断过,就是最近几年她成绩好了才没有打过。”
这段留言迅速被转发出圈,标题变成了:
“网友自述童年暴力经历写小说洗白少年杀人犯,真实身份或曝光!”
评论区分裂得更彻底了。
有人说:“她根本不是想引起反思,她是在代入。”
也有人说:“是不是有人不愿意看到社会问题被写出来,就非要污蔑作者?”
就在大家争相讨论她的真实身份时,原发帖者突然又出现了。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解释。
她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小时候也恨过人,你们担心的事情,我没有,我也不会。”
这一句话,像石子扔进夜色深潭,会被发现吗?其实并一定被看见,没有泼天煽情,没有剧烈反驳。
只是能触碰到谁的心,反而认为比任何一次辩解都更沉重。
评论又开始转向,有人写:“她不是在为男孩洗白,她在问我们为什么从来不追问那些加害者。”
也有人反问:“所以你没杀人,你就想告诉我们你比那个孩子强?”
不过这样的事情,吴倩瑜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为了写一个关于“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的小说开了一个话题去等待别人的留言,她没想到过自己删掉了话题,还有人会新建这个话题。甚至完全没想到青少年其实也在思考这个事情,甚至比她更为重视。
远在海外读书的吴倩瑜暂时把这本小说放下了,她明白自己找不到好的切入点去讲述这个故事,她也不想再把这个事情夸大成更为引起情绪的事情,那不是她的本意。
吴倩瑜同样明白,想用一篇小说去探讨这种悲剧事情里谁错了是很难有结果的。
理性来讲,她必然知道她小说里的赵安东一定是错误的,杀人的动作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结果,所以她让赵安东成为一个精神疾病患者永远在精神院里,她确实认为赵安东是错的。
但吴倩瑜也知道悲剧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比起想论调谁是错的,她希望能用一个小说让读者重视起来关于“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的事情。
她期待着:
欺负人的忍忍自己要欺负人的心。
被欺负的人忍忍自己想要过激行为的心。
但是这可能吗?
人本来就是在遭受危机时会用一切手段保护自己的生物。
比起吴倩瑜小说可能带来的舆论,这条‘十六岁一枝笔’的发言,明显带来的舆论更为强烈。
不过,‘十六岁一枝笔’没有再回。
只是消息总会传到了她的学校、她的母亲那里。
甚至传到了曾经那个她不愿回忆的房间。
可那些更难听的话,才刚刚开始。
6. 第三章 评论区外
永安市,永安一中。
陈瑶的手机一直是静音,她从不在上课玩手机,但下课一定会找个地方。
但是她没想到网络的喧嚣并没有结束,反而变本加厉。
起初只是有人在评论区里说她是在“虚构中夹带私货”,说她“共情杀人犯”,但很快,帖子下面多了更多离谱的分析:
“她肯定是小时候受过虐待,不然不会写这么细。”
“这不是小说,这是回忆录,说不定就是她的故事,谁知道这人是男是女?”
“她不敢说是谁,所以才编成小说。”
再后来,不知是谁先发起的,“扒原型”的行动开始了。
有人说她是南方某省某重点高中的高三生。
有人说她小学时就被亲戚收养,还说她姑姑是单亲,脾气很差。
还有人说她初中转过一次学,“因为霸凌同学被家长带走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层出不穷,陈瑶不知道网络的那头,大家都是怎么猜的,似乎都很有推理能力。
直到一张模糊不清的教室偷拍图也出现在热帖评论里,照片角落里,一个黑长发的女孩正低头写字。
“听说是她。这照片我知道,我们班的。这照片看着,那时候她妈妈还在我们学校门口卖早餐。”
“我记得她小时候特别沉默,做错题会一直跪着不起来,我们都吓坏了。”
“她是那种能记仇十年的女孩,千万别惹。”
在这群人眼中,陈瑶已经不再是一个写小说的作者,而变成了一个可能拥有“反社会人格”的“潜在加害者”。
更多人涌进了她的主页,翻她过去的回答,评论区全是:
“是不是你亲自体验过所以写得这么细?”
“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杀人?”
“你是不是嫉妒别人有正常的家庭?”
那些问题比刀子还钝,切得不流血,却钝钝地疼。
几天后,有人匿名发帖,说自己是那所学校的学生:
“她叫陈瑶,高三,走读生,成绩很好,脾气很怪。我初中和她一个班,她有一次趴在桌子上睡觉,结果被老师骂,说‘像你这种单亲孩子最容易出问题’,她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她交了一篇作文叫《我想说对不起》,后来那篇作文得了一等奖。”
那篇帖子的热评第一是:“她一直在喊救命,只不过你们没人听懂。”
但热度很快就被另一条评论盖下去了:“作文拿奖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这句话下,一群账号像是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表示:“对,不能双标。”
仿佛她真的杀了人。
而与此同时,她那篇以十三岁少年犯为主的小说也被人从问答社区搬到短视频平台,配合着各种割肥皂,抠耳朵的视频,有博主声情并茂地讲述了那篇故事,把“姑姑”“游戏机”“弟弟”这些关键词配上剪辑视频,一条三分钟的解说视频冲上热榜第三。
但没人标注这是一篇虚构小说。
弹幕里全是:
“变态。”
“这种孩子应该判死刑。”
“是不是精神病?”
还有人留言:“她不是已经被放出来了吗?现在在重点高中读书呢,准备考大学呢!”
“你确定她在读书?那我们孩子还怎么活啊?”
“能不能把她的名字公布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盯着那个故事的时候,另一个消息悄悄冒出来。
南余市,一个奶奶带大的男孩,在一次家庭纠纷中失踪了。孩子今年十三岁,照片上眉眼清秀,头发有些乱,眼神很淡。他的奶奶说,他最近老是一个人拿着纸笔写东西,写得密密麻麻,一直藏着不给看。
男孩失踪前一天,在网上搜索过的关键词有:
“怎样才能不上学”“杀人后会不会后悔”
有人挖出那孩子的社交号,关注列表中,赫然有“十六岁一枝笔”。是的,就是那个发小说的ID,评论瞬间崩了。
“她是不是在引导青少年杀人?”
“她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
“有没有人报警?”
即使没有证据,也没有联系,谁都认定了,是她那篇小说“教坏了”那个孩子。
那天夜里,陈瑶手机不停震动,她和吴倩瑜一样删了APP,却阻止不了截图在社交平台上流传。
她甚至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陈瑶知道自己被开盒了——
“你怎么还不出来解释?你以为你是作者,其实你才是原型吧?”
短信下面,是那条评论截图:“她小时候就想杀人,只不过一直没动手,现在终于借了别人手。”
第二天早晨,她去学校,阳光透过教室窗户落在课桌上,粉笔尘漂浮在空气中,讲台上的老师说:“下周模拟考,希望大家状态保持住。”
她默默把数学卷子摊开,右手握笔,手心却出了汗。
她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沉默。
是小时候,在亲戚家吃饭时,所有人都不看她,却在她一离开就开始议论她。
是中学时,老师点名批评“单亲家庭的孩子最难教”,底下同学看她一眼,然后躲开。
是现在,全网在说她,却没有一个人来问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低下头,继续做题。
那张数学卷上,最后一道大题是:
设函数 f(x) = x^2 - 4x + k,若 f(x) \geq 0 恒成立,求 k 的取值范围。
她的笔尖悬在“k”的位置。
她忽然想:
这个世界,总是想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有些事,根本没有一个确定的“k”。
……
永安一中,每一个年级都有好几个班,高一最好的班级和高三在一起。考试结束陈瑶去往卫生间的路上,她看到一个高三的学姐坐在窗户边上,桌子上堆满了书,半人高,盖住了人存在的地方,在这个封闭式的学校里,高三的学生基本都是住校的,争分夺秒的学习是必然的。
陈瑶不知道自己到高三的时候,会不会这样努力,但毫不隐瞒地说,她感受到自己发的东西带来的影响了。
一中非常卷,大多数时间大家都沉浸在书本里,但她总觉得走路上的时候,有一些指指点点的声音或者视线,只是等她看过去,对方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猜测,猜测自己离开后这群人是不是在背着她讨论什么。
陈瑶的心摇摆不定,她有些恍惚。
“陈瑶,这个号真的是你发的吗?”发小拿着手机就把人堵在厕所,脸上的担忧不作假,说话的声音也小声的很,生怕被人听到。
“不知道。”
陈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站在那里,洗手池的水不停的根据着感应在她手上冲刷着。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耳边还是朋友喋喋不休的询问和担忧说:“不是你写的,他们这样乱发你的信息就肯定是不行的,你得去报警,让警察去抓他们。”
她默默把手收回来,手心全是水,没有纸。
原本校园卫生间挂着的纸巾都用完了,让这时候的她觉得空缺。
就像这些人顺着网线一定要评价她的行为,让她感受到一种失语困境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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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种熟悉的沉默。
但很快,这种熟悉的沉默又会席卷而来。
……
回到教室,陈瑶坐在座位上,窗外的风吹着草木,吹着树木,吹着她的头发。天气好,阳光亮透过百叶窗斜斜打进来,一束一束地落在书桌上,像裁切好的纸面剧本,一格格铺开。
有两三个女生偷偷靠在后排一部手机前,小心翼翼地缩着脖子。
“就是她吧?”
“你看这张图,侧脸、短发,还有手写的字,这跟陈瑶写黑板时一模一样。”
“我听说她在一个论坛发过东西,讨论校园暴力和家庭暴力,还写了个十三岁少年命案的小说大纲,不得了,年纪轻轻想当作家了。”
“那具体还说什么了?”
“说自己小时候被老师误解,还说……”
她们话没说完,一个男生小声插嘴:“真的假的?如果是她,那她写得也太猛了。你看这一段——”
他压低声音念:
“‘有些老师不是听不见学生的话,而是不屑听完。’”
几人倒吸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
“说不定是哪个班的事,她自己带情绪了。”
“可她写得这么像真的,她是不是想搞事?”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是一位语文老师,何昭真,年轻,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威严,她淡淡开口:“在讨论什么?”
几个学生明显一惊,手机一下藏进袖子。
“没……没什么,就是看点题海。”
“是啊老师,我们在背诵那个必修课文,啥来着……”
“《再别康桥》。”有女生随口道。
“再别‘说谎’吧。”老师不冷不热地说。
几个学生脸红了,慌张地溜开,老师站在原地,目光落向靠窗那排,陈瑶正低头在草稿纸上推函数式。
她安静得像一座风化雕像,线条清楚,神情平整,老师犹豫了一秒,走过去,轻声道:“陈瑶,有人欺负你吗?”
陈瑶抬起头,眼神干净,但带着一瞬间的“屏蔽感”。
“没有。”
“是不是有人在造谣?”
“不是。”
“如果有问题,可以跟我讲。”
“谢谢您。”她依旧很平静。
何老师顿了顿,没再追问,只是轻轻点头,准备转身离开,她走回办公室,刚坐下不久,隔壁政治老师走过来敲桌。
“喂,你看这个。”
对方手机屏幕亮着,一个论坛贴图,匿名用户发布了带着图的内容,讨论的就是那个小说的事情,但现在人说的多了,虚构小说也被当作真实了,话题讨论起来,底下评论数过万。
她看了一眼屏幕。图片模糊,但剪影熟悉。
“你觉得……是她吗?”
“你班那个陈瑶?”
“她安静得很,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孩子。”她下意识说道。
“可你别忘了,有时候最沉默的孩子,藏的话最多。”
何昭真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回教室,那节是数学课结束的课间,陈瑶刚合上练习本,仿佛没事人一样站起来。
何昭真走过去,半蹲下与她平视,放缓声音。
“陈瑶,你最近是不是……在网上写了什么?”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看着何昭真,眼神一如既往冷静,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我写了一个小说大纲,但我没有说是真的,可是没人听,都把虚假当作真的,我想让大家听见,但好像大家总是偏听偏信。”
何昭真一时说不出话,陈瑶低头,继续做题。
屋里沉默。
7. 第四章 妈妈看到的故事
陈瑶的妈妈,宋巧燕,今年四十岁,以前是在学校门口卖包子,后来不景气,现在做清洁工,凌晨四点半起床,做的是学校后街的保洁工作。
她早上在学校后街扫地,一边低头收拾塑料瓶,一边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风大,冷,眼睛涩。
她总是说自己不上网、不玩手机,就还是用着屏幕不怎么好使的手机,扔在口袋里,多没有时间拿出来。
可那天一早,她刚扫完一车落叶,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三次,她一开始没接,直到打第四通。
“喂?”
“宋女士,您好,请问您是陈瑶的母亲吗?”
对方语气很客气,说是派出所社区警务室的,有个网络事件牵涉到她女儿,需要了解一点情况,请她去学校教务室一趟。
宋巧燕一愣,刚想说自己女儿是个老实孩子,不会犯事,但那人继续说:
“我们不是调查她的错误,只是例行了解情况。您知道她最近写的那篇小说吗?”
宋巧燕当然知道。
前几天陈瑶晚饭没吃,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说是在想一个孩子的结局。
她说:“妈,你说一个十二岁或者十三岁的小孩如果真的杀了人,是不是说明他已经输到没办法了?是不是他有一些很难理解的困难?他找不到方法求助?或者是被长期吓到忘记了求助?”
宋巧燕没当回事,但想起女儿小时候的事情,当时回了一句:“你想这些干嘛?写作文写疯了?”
但其实她看得出,女儿真的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她走不出来,小时候的事情。
她或者是感同身受,但她不是坏孩子。
看到有人在街头卖艺会站很久,有一年冬天还偷偷把自己新棉鞋送给了流浪汉。
那时候,宋巧燕做了什么?
因为钱,打了陈瑶一顿,即便宋巧燕明明白白知道她不是个坏孩子,她只是太敏感,太会代入。
可能是希望她立刻到学校?
很快,学校的电话也打来了,电话那头,是政教主任的声音,平静得像空气,“宋女士,方便来学校一趟吗?关于你女儿陈瑶,我们需要沟通一些近期的网络舆情问题。”
她顿了一下。
“她在学校怎么了?”
“她本人没有违反校规,但……事情影响比较大,我们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宋巧燕挂了电话,心里已经有点发紧。
她知道陈瑶最近在网上发了个小说。
但她不知道引起了很多讨论,她也没想到学校会找她。
电话挂断后,宋巧燕刷了一下手机。
她连忙打开手机,进了那个热搜词条——
#十三岁男孩小江失踪前关注“弑亲小说”账号#
点进去,是剪辑视频、案件简述、网民挖掘、还有无数评论。
“疑似网络小说引发模仿杀人”“青少年是否该接触暴力内容?”
她点进去,几秒后看见了一张模糊不清的图。
是那篇小说的第一段,配图,是陈瑶的学校大门口。
评论里有人在刷:“那个作者就在这个学校。”
她一眼就看到,有人把陈瑶的学校门口照片放上去了,看见了一张模糊不清的图。还有一句话:
“那个作者就在这个学校,准备高考。”
宋巧燕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手开始抖了。
她连忙点开微信,给女儿发消息。
【你在哪?在教室吗?不要乱跑,妈等会来接你。】
过了十分钟,陈瑶才回了一句。
【我在学校,没事,别担心。】
她没有说自己中午没吃饭,也没说今天有个隔壁班的同学在她背后喊了一句“杀人犯”。
她只是盯着窗外的光,一句话都不想说。
宋巧燕赶到学校时,政教处的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坐着三个人:一位副校长,一个教务主任,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穿便装的年轻男人,说是属地派出所协助调查的辅警。
宋巧燕刚一进门,校方就开始了“安抚式沟通”:“我们理解陈瑶同学的创作自由,也尊重她作为学生的表达权,但这次事件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已经有媒体打电话过来问情况了。”
教务主任翻着文件:“她用的网络ID、写作内容、过往论坛问答记录都被截图广泛传播。虽然不能证明是她本人教唆他人犯罪,但已经有网友把她列入‘潜在引导对象’。”
年轻辅警补充说:“我们这边接到举报,虽然没有证据表明陈瑶违法,但按照流程,需要她配合提供一些基本情况。”
“配合的方式是?”宋巧燕皱起眉。
“做一个简单笔录,不留案底,只是例行了解。”对方说得温和。
校方忙接话:“如果家长配合得好,我们学校这边也能最大程度地‘内部处理’——毕竟高考临近了,我们也不想再给孩子压力。”
宋巧燕听着这番话,心里却不舒服。
配合?笔录?内部处理?像在说她女儿犯了什么错一样。
她忍不住问:“她写的那篇小说,是假的啊,又不是她让那个孩子失踪的。”
“理解、理解,”副校长赶紧说,“可现在外界不理解啊,宋女士,我们也有压力。”
宋巧燕捏着手机,屏幕闪闪烁烁。
能看到停在一堆评论,其中一条:“你帮我说话了,但我已经来不及了。”
宋巧燕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能护住的范围。
……
与此同时,陈瑶正在教室上自习。
窗外阳光透着微尘,语文老师何昭真在讲台上念作文点评。
陈瑶没有在听,只是低头画着草图。
那张草图,是她小说里男孩住的老房子:红砖墙、铁皮屋顶、半堵坍塌的后院围墙。
旁边,同桌小声问她:“你家长被叫来了?”
陈瑶点点头。
“政教处都炸了,好像派出所也来人了。昨天新闻里,那热搜里说的孩子的账号,真的是你粉丝?”
“我不知道。”她声音淡。
“你没想过删掉那个小说?”
“我为什么要删?”她抬起头,陈瑶这样回答着,但其实她早就删掉了那条话题。
“因为——大家都在怪你。”
陈瑶笑了笑:“我从小就知道,很多时候,就算不是你干的事,也会有人怪你。”
同桌低下头,不敢再说。
……
中午,宋巧燕去找女儿。
陈瑶看见母亲一身清洁制服,站在教学楼门口,拎着饭盒,神情疲惫。
“妈,你怎么来了?”
“送饭。”
“不是说过了吗?我不饿。”
“你吃一点。”她声音低,“我跟你班主任说了,他们……还没定性,但希望你这段时间低调一点。”
“定什么性?”
宋巧燕不敢看她:“他们说,你可能写得太像了,像是写了谁的影子。”
陈瑶沉默了半天,只说:“我写的是‘那种人’,不是‘那个人’。”
宋巧燕鼻子一酸:“瑶瑶,你是不是怪我小时候没保护好你?”
宋巧燕忘不了自己的孩子经历过什么,那些充斥在小说里的事情,很多人都对陈瑶说过。
宋巧燕那时候无心应对这些,她也要处理家庭里的很多事情,她只会教孩子忍着,接受,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她信奉挫折教育,让孩子在家庭里就能承受着一切的压力,不至于未来走向社会后看不清社会。
那时候,宋巧燕不知道,社会暴力,家庭暴力,校园暴力,都是暴力。
她只觉得忍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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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巧燕现在的哭,陈瑶只是听着,她没有特别多的感动的情绪,但还是稍微安心一些。就算这样,陈瑶还是没回答,只是接过饭盒,说:“我不怪你。”
她知道,学校和警方还没动手,但已经把她按在了放大镜底下。
她只是写了一个小说。
可现在,每一个人都像在等她出错,好让“小说成真”,好结束这个事情,有源头有结尾。
……
晚上回家时,宋巧燕正在厨房切菜,电视机开着,新闻频道正在报道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话题。
“——青少年如何正确看待文学作品与暴力描写?某地‘小说模仿案’引发热议。”
屏幕上,念出了她女儿那篇小说的名字。
她手里的刀顿了一下。
陈瑶坐在客厅,低头用筷子夹饭,装作没听见。
“瑶瑶,你最近在网上写的那个小说,是不是你自己经历的?”宋巧燕小心问,她还有想问的,但是宋巧燕连下一个问题都不敢完全去说出来。
“不是。”陈瑶回答很快,“那是一个新闻改编的。”
“你别骗我。”
“我没有。”她盯着碗里的饭,“我没杀人,我也不想杀人。”
“我不是说你杀人,我是怕……别人会说你。”
宋巧燕说到这,语气有些哽咽。
“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在网上说什么吗?说你影响了别人,说你是共犯,说你小时候被虐待所以‘心理扭曲’。”
陈瑶没说话。
她知道,那不是她第一次被这样说。
小时候寄宿在亲戚家时,她表姐就在后门跟别的孩子说:“我弟弟房间里的笔就是被她偷的。”
她当时七岁,从来没见过什么奇怪的笔。
但没人听她解释。
“你真的非要写这种故事吗?”宋巧燕擦了擦手,“你成绩这么好,现在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别管这些事了。”
“我不是管,我只是想……有人能认真看。”
“他们不会看。”
别说他们,宋巧燕自己都害怕去看。
她怕自己的女儿是疯了,也怕女儿说的是实话。
宋巧燕说完,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到陈瑶嘴角发白,像是咬了自己一口。
她不知道,陈瑶今晚也收到了新的私信。
陌生号码,头像是个孩子的剪影,消息只有一行:“你帮我说话了,但我已经来不及了。”
陈瑶点进去看那人主页,只看见三条动态,全是锁屏状态。
最后一条时间,是昨天深夜——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应该没人会找我。”
她突然想起小说里小男孩最后说的,想要尊重,只是想赢一次。
她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间教室,空荡荡,讲台上站着她小时候的班主任,正笑着点名。
“下一个——陈瑶。”
她站起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周围全是别人的眼睛,每一双都在说:“你是不是那个想杀人的小孩?”
很快,宋巧燕接到电话。
是那名失踪男孩的奶奶打来的。
对方声音颤抖:“我看到网上有人说,是你女儿写的小说,影响了我孙子。”
“我不是要怪你女儿……可你知道一个老人失去孙子,是什么感觉吗?”
“他没爸爸没妈妈,我就他一个亲人了。”
宋巧燕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喉咙发紧。
她想说“我们也很难过”,但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只是看着墙上陈瑶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她七岁,刚转学,穿着太大的校服,站在操场边,眼神警惕得像一只冻僵的小猫。
冻僵的小猫到处都有,只是猫长大了,可这个世界,好像不打算给予完全的温暖。
8.第五章 有火没灭
宋巧燕今天起得格外早。
早上六点半,宋巧燕起床,戴上袖套,出门倒垃圾。
楼道里还有些冷,空气混着消毒水味和清晨的潮湿。
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门口那盆枯了一半的吊兰,抬手把盆子转了个角度,让干叶子朝里藏一点。
从外面看,这家人还是正常的。
天还没亮,陈瑶在厨房里,热着昨天的米饭。
但是宋巧燕已经回来,她走过来已经在厨房里翻腾昨天剩下的饭菜。
热锅、下油、倒鸡蛋,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始终没说一句话。
陈瑶靠在门框,闻着油烟味,没胃口。
“妈,我自己解决吧。”
“都做了。”宋巧燕头也不抬,“你要不吃,凉了就没味道了。”
陈瑶没吭声,坐到桌边。
白瓷碗里是鸡蛋炒饭,有点糊,但咸香。
电视机开着,声音很低,像怕打扰谁的梦。
画面上滚动着昨天晚间新闻重播:
“十三岁少年失踪仍未找到,警方仍在排查其最近浏览内容,‘网络内容引导责任’话题引发广泛讨论。警方表示正排查其网络接触内容和周边关系。”
陈瑶夹起一口饭,没咀嚼,直接咽下去。母女两个谁都没说话。
字幕下面配着一张模糊的视频截图,男孩站在超市门口,背包、校服、低头站着。
像极了她写过的那个角色。
宋巧燕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说:“你别上网了,最近这几天——都停一停,好不好?”
陈瑶“嗯”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
下楼时,有邻居拦住她。
“哎,宋姐,你那孩子最近是不是——惹了点麻烦?”
“网上那事,我们小区群里也在转呢,我侄女说都上公众号了。你可得让她别乱说话,马上高考啦。”
宋巧燕勉强笑了一下,没接话。
她不是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从“你家孩子真优秀”到“别惹事”,只需要一个转发。
楼下早餐铺已经开张,张大姐照常招呼人:“豆浆一份!油条两个!要甜的咸的?”
宋巧燕今天没过去帮忙。原本她扫完地会来帮忙赚点钱,但从昨天起,她就不敢去。
不是怕别人说什么,是怕她听见别人没说出口的那句:“你家那个女儿啊,不是写了个什么杀人小说么?”
张大姐确实没提这茬,只是打趣:“你家陈瑶这两天怎么没来拿早饭?是不是准备考清华去了?”
“她最近忙。”宋巧燕笑得僵硬,“复习多。”
“也对,陈瑶一直是好孩子。”说完,她收回目光,语气一转:“不过现在这年头,孩子懂得多,写得也猛,听我侄女说,有人年纪轻轻就能写小黄文——”
宋巧燕没接话,只是低头擦桌子,一块、一块、一块。
……
学校这边也没安生,气氛安静得诡异。
陈瑶走进教室时,几个平常一起吃饭的女生正围在窗边笑着什么,一看到她,就慢慢散开了。
她走过去,看到他们手机里打开的是那个“弑亲小说”的视频解说版,声音开着字幕:
——有网友猜测,小说中的男孩可能原型就是最近失踪的小学弟。”
“你看小说里的小男孩是不是有点像她班主任的儿子?该不会是有气撒班主任孩子身上了吧。真有意思。”一个女生笑着说。
“说起来她好像真没爸爸,也没弟弟。”
“怪不得想象力那么丰富,以后要成大文豪了,咱们都得小心点,谁知道哪天被写进小说里呢?”
陈瑶把椅子拉开,坐下,没有吭声。
她知道她们笑,不是因为真的觉得有趣。
是因为恐惧。
因为她写出了她们一直不敢说、不愿看、不肯承认的东西。
……
中午饭点,政教主任单独找陈瑶谈话,语气比上次温和多了。
他说:“学校已经联系上了平台公关部,他们希望你能正式发布一条澄清——说那篇小说纯属虚构,不涉及现实人物。”
陈瑶问:“我从来没说过它是真的。”
主任咳了咳:“可你也没说它是假的。现在大家觉得你‘影射现实’,你说是不是有点偏颇?”
“他们觉得的,和事实,是一码事吗?”
主任顿住,皱眉:“陈瑶,我理解你很敏感,这件事对你也不公平。但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说话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我们学校有没有管好学生’。”
她沉默了一下,说:“我从没想代表学校。”
“可你不代表,也被代表了。”主任说。
这次谈话之后,原本在学校校报文学社的陈瑶被调出了文学社群聊,告诉她的理由是“暂停运营”。
她收到通知那一刻,屏幕跳出另一个私信:
【失踪男孩最后一次上线,是在你发那句‘我也想赢一次’后四分钟。】
……
下午放学,她没有回家。
她坐公交车转了一站,走到旧城区那家邮政储蓄门口——那里,是那个失踪男孩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她看到有人贴的寻人启事。纸已经被风吹得翘起边角。
男孩的照片贴在门边玻璃上,她盯着那个孩子的照片,看了很久。
照片是剪裁过的,背景处理得很干净,看不出原来是学校还是商场。
男孩站在树下,穿着白色校服,左肩背带有点破,眼睛直直看着镜头。
她突然意识到,他长得跟小说里的“弟弟”很像。
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照着谁写的。
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些影子会一直出现。
一位老奶奶站在附近,颤抖地举着纸,对每一个经过的人说:“你有没有见过他?他穿着白色校服,黑色运动鞋。”
没人停下,陈瑶停了。
老奶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发灰。
“你……认识他吗?”
陈瑶摇头,但她忽然想起了她小说里的“弟弟”——那种无声站立、始终在场却从未被倾听过的身影。
那不是刻意塑造的。
她真的见过。
在某个被遗忘的家属院楼下,在小学天台角落,在她旧房子厨房门边。
……
晚上,宋巧燕坐在阳台剥毛豆,陈瑶坐在客厅一边写题一边听她咳。
“你明天要不要请假一天?”
“为什么?”
“……你学校校报负责的老师今天找我了,说你写的东西被教育局关注了。”
陈瑶笔停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你要不先……别写了。”
宋巧燕声音有点哑:“你写得太好、太像,大家都怕你不是在写故事,而是在记账。”
“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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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瑶苦笑,“我记的是谁的账?他们谁承认有账?”
“他们不会承认,他们只会说你有问题。”
“你觉得我有问题吗?”
宋巧燕没有说话。
只是作为母亲,宋巧燕很快终于忍不住问她:“你那篇小说,是不是写过头了?”
陈瑶没抬头:“不是我,是别人做得过头的,”
所有一切的不公,委屈,痛苦在变成家庭暴力,校园暴力的时候,就被戳成泄了气的气球。
“可是那个孩子——”
“妈,你觉得他是因为我才失踪的吗?”
宋巧燕没说话。
“如果不是我写了这篇小说,他是不是就能被看到?”
“现在,是不是大家才开始去查他的社交平台,去翻他最后的留言?是不是为了找他,就会去看他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事情?”
“如果我闭嘴,这个失踪的孩子就能立刻会来吗?或者说其他那些孩子就能活下去了吗?”
陈瑶声音不大,但句句像石头一样砸下来。
宋巧燕低下头,不敢看她,她想起了过去。
饭菜已经凉了,没人再动筷子。
陈瑶也没追问。
她只是走进房间,把门关上。
**
夜里十一点,陈瑶打开点进那个失踪男孩的社交主页。
她发现,那名失踪男孩的账号,头像已经变成了黑白。
他之前发的最后一条状态被转发过七百多次:
“我试过了,乖乖听话,成绩第一,没人打扰,可我还是觉得……火还在烧。”
她盯着那句话。
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也热了起来。她打开窗户,风扑在脸上。可她却清楚地知道——
火没灭。
他们只是把它锁在了每个孩子的身体里。
平复了下心情,陈瑶再次打开手机,重新点进那个失踪男孩的社交主页。
有一条“仅限互关可见”的动态,刚刚被粉丝搬运出来,配了一段音频。
她点开。
那是个男孩的声音,很轻很小:
“我不会写小说,我也不擅长说话……但我一直在想,那个故事里的哥哥,如果早点有人发现他疼的话,会不会就不会杀人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但我真的很想赢一次,哪怕只是,不被讨厌。”
音频最后,是一声很小的吸鼻音。
像是哭。
陈瑶忽然想起,她曾经也在校门口贴过一张寻人启事。
那时她丢的是一只叫“焦糖”的猫。
猫没有找回来,邻居说可能是被车轧死了。
她记得她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在书包里发现一张纸条——
“你连只猫都护不住,还想写人?”
她看着手机屏幕,眼眶发烫。
外头窗户没关,风吹动了窗帘,月光打进来,影子在地板上摇动,她忽然听见楼下有人笑,不大,像是刚喝完酒的男人在楼口讲笑话。
那笑声很熟悉。
是她小时候寄宿亲戚家时,深夜里经常听见的那种笑——
门锁响、脚步近、客厅电视还亮着。
那时候她假装睡着,不敢睁眼。
现在,她不怕了,但也笑不出来了。
她拉上窗帘,坐回桌边。
耳机里,那个男孩的声音还在:
“你写了我。可惜我已经决定走了。”1
9.第六章 告诉我,谁在哭
陈瑶是在星期四下午接到那通电话的。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座机号码。
她本不想接,但它第二次响起时,宋巧燕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神情紧张,她似乎已经预料了电话那头会说什么,但她无法预料陈瑶会说什么。
“你接吧。”宋巧燕低声说,“我刚才也接到了。”
陈瑶按下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陈瑶同学吗?我是永安市南苑派出所社区警官,关于网络传播事件和未成年人失踪案,我们需要你协助做一份口头记录。”
网络传播事件应该是说她写的小说大纲以及引发的各种舆论。
未成年人失踪案?
陈瑶想想到今天已经是小男孩失踪三天了,但其实她也记不清了。
握着电话的手用力,她顿了两秒。
“我没有违法。”
“我们知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那篇小说里提到的细节,有没有参考真实案例,或者你是否认识那位失踪男孩。”
对方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
“你可以不来。但如果你拒绝,我们将联系学校和教育局,按流程继续处理。”
陈瑶没有再说话。
陈瑶是在下午四点被带到派出所的。
没有手铐,没有通报,只是一个“配合了解”的邀请。
她母亲宋巧燕想陪同,被警官礼貌劝退:“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不是审讯。”
但她能感觉到——空气里没有一句是轻的。
陈瑶坐在审讯室对面的椅子上,一张桌子隔开她和另一个男警,还有一个穿便装的男生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她。
“我是赵骏。”那男生终于开口,“我弟弟小江失踪五天了,我奶奶无法处理这个事情,所以我来。”
陈瑶点头,她记得这个名字。
“你写的那个故事,我读过。”男警周正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要问,就问。”陈瑶声音平淡。
“你真的不认识小说里的那孩子?”
“不认识。”
“你是怎么知道我表弟有糖尿病?”
陈瑶怔了一下,她确实更新过新的人设,她写孩子喜欢吃甜点。
她只是想,如果生活太苦了,吃点甜的会不会比较好。
就像是多嚼嚼馒头,淀粉也能品味出不多的甜味。
她说:“我小说里写的是‘弟弟爱吃甜的’,那不是……”
“你写他不爱吃饭,只吃馒头,写他总挠手腕,还写他考试会突然头晕。”周正语速不快,但咄咄逼人,“这些,都和真实资料吻合。”
陈瑶脸色白了一下,但咬牙说:“那是我见过的另一个小孩。”
“哪个?”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说出口:“我小时候寄宿在姑姑家。有个邻居家的小孩也这样。他家大人不肯带他看病。”
“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搬走之后,就没再见过。”
周正没有再追问,只是把从赵骏那里拿到的一张照片慢慢放在桌上。
照片是黑白的,像是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
一个男孩蹲在车站后门,低头拿着本子在写字,脚边放着一个袋子装的馒头。
周正没有说话,这会是赵骏补充说:“这是我弟弟失踪前一天晚上拍的。照片上传时间,和你发那句‘我也想赢一次’的评论,差四分钟。”
陈瑶盯着那张照片,良久,才开口: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在写什么。”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写过一样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赵骏:
“他不是在模仿我的小说。他在借用我的小说,去做他不能说的事。”
“我们查了你发布小说的时间,也查了他账号给你发私信的记录。”
男警周正插话:“我们知道你没有煽动、没有唆使。可你要不要看看,这些,是不是你写的东西产生了某种‘影响’?”
他按下平板。
屏幕上弹出一段监控视频——
灰蒙的傍晚,一个男孩背着书包,从文具店门口走过。他停下,在橱窗前盯着摆着的盗版游戏机看了好久,然后走进了巷子。
“这是最后一次监控拍到他。”周正说着,赵骏点头确认。
视频定格。画面里的男孩穿着白色校服,左肩的背包带断了一角,正是陈瑶小说中写过的细节。
“你怎么知道他背带断了?”赵骏声音发硬。
陈瑶怔了怔:“我……我小时候也有过。”
没人接话。
这个问题不重要。
就跟小孩根本没有糖尿病。
警官放下第二份资料,是一张扫描过的作文。
标题叫《我也想赢一次》。
“这是我弟弟两个月前写的期中作文。内容跟你的小说几乎一样。他写了寄宿、控制、一个碎掉的游戏机,还有……一个梦,梦里他也杀了弟弟。”
“老师没给他打分,只写了一句话:‘过于阴暗,请慎重表达’。”
陈瑶的手在抖,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开口。
赵骏掏出一个U盘:“这是他留下的录音。”
陈瑶下意识摆手:“我不听。”
“可他录给的是你。”
赵骏点播放。
“姐姐,我看了你写的故事。我没有你勇敢,但我也试过说真话……
他们都笑,说我敏感、太戏剧化,还说我是在骗同情。
后来我不说了,真的不说了。可我还是想赢一次。
如果你看见我了,就当你写的是真的吧。
就当……你真的听见我了。”
录音停下时,房间里很安静,陈瑶捂着脸,像是怕被人看到表情。她没哭,却连呼吸都在颤。
……
她离开派出所时,天已全黑。陈瑶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街灯模糊成一片片流动的黄光。
她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班级作文题叫《你最想说的话》,她写的是“如果我能消失三天,我想看看谁会找我”。
老师在讲评时读了这句,全班哄笑。
老师笑着说:“我们班陈瑶同学,还挺会写悬疑小说啊。”
直到她写了一篇《我想说对不起》才拿到了比赛的名次。
老师笑着说:“我们班陈瑶同学是很不错,作文主题自我探索,这种自我内省的思维是非常不错的。”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老城区的那条巷子。
文具店还亮着灯,橱窗里摆着几台便宜的学习机和玩具游戏机。
她站在那盯了十分钟,老板走出来问:“小姑娘,你找人?还是买东西?”
陈瑶摇头。
“不找人也不买东西,就别在这儿站着,前几天有小孩丢了,警察都来过。”老板说完进了屋。
她低头,看见橱窗玻璃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
那个男孩的照片模糊,脸瘦,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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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个人信息和服装信息介绍后,下面留着一行字:
“他很安静,不爱说话。请您多看一眼。”
陈瑶摸了摸照片边缘,有点发凉。
她忽然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写的东西会被“照见”,甚至说,这样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竟然也有人有所感受。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记录,是旁观者。
可现在她知道了:
她写下的,不是虚构的镜子,而是真实者的喊叫。
……
晚上回家,宋巧燕在餐桌上放了一封信。
“今天有人送到家的。”
陈瑶打开,是教育局转来的“情况沟通函”,措辞礼貌而冷静:
“考虑到近期涉及本地学生的公共事件及网络传播影响,请家长与学生共同关注其言行引发的社会反馈,确保心理健康,避免错误引导。”
她把纸搁在桌上,一字未回。
其实回家时,宋巧燕正在翻陈瑶小时候的作文本。
“你记得这篇吗?”她把一张发黄的稿纸递给女儿。
标题叫:《如果我消失了三天》。
宋巧燕的声音带着颤:“你那时候才九岁,就写这些话。老师来找我,说你‘可能有心理问题’。”
“我没有。”陈瑶说。
“我知道你没有。”宋巧燕眼眶红了,“可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保护你。我只想着忍一忍,再过几年你就大了。”
“可我忘不了。你有一年冬天在阳台冻了三个小时,不敢进来。你说你没做错什么,可亲戚说你撒谎。我也没帮你说话。”
“我也以为你会忘。”
陈瑶声音很轻:“妈,我没忘。但我也没恨你。”
“我只是恨——我也说过那些话,也被笑过,也被贴过标签。”
“可现在,轮到我听见别人说出来,我怎么能装作没听见?”
我怎么能不写呢?
我怎么能不直面这些痛苦呢?
……
深夜,她打开电脑。
在她的账号评论区,她收到了一条新留言。
那是失踪男孩的账号,五天前发的,只有一句话:
“你写了我的困境。可没人信。”
那一刻,她明白了。
这世界不是不需要真话,是没人想承认真话写在了他们身上。
夜深,房间里只剩下写字灯的光。
她打开电脑,点开之前保存的草稿箱,这篇小说她依旧在写,她在那篇小说的结尾处,新增了一句话:
“我不想洗白谁,我只是想让你们看见谁是白的,谁是血的。”
鼠标停在“保存”按钮上。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点下。
然后,她打开那个失踪男孩的账号,翻到了他去年十二月的一条留言。
那是他写给“十六岁一枝笔”的私信:
“姐姐,我看了你写的那个故事。我没有你写得那么勇敢,但我想试试。”
上一个写的故事,是三个恶魔把同学逼到跳楼。
她给了一个温和的结局,她让跳楼的孩子只是受了还好恢复的皮外伤。
可是如果真的有孩子受到这样的危机,恶魔的行为真的会如她安排一样吗?
陈瑶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眼圈慢慢泛红。
那一刻,她忽然确定了一件事。
她写的,不是小说,她写的,是有人不敢听的现实。
是难以面对的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
10.第七章 U盘里的备份
敲门声是早上五点响起的。
天还黑着,楼道灯闪着黄光,像人的呼吸卡在嗓子眼里,忽亮忽灭,起伏不定。
陈瑶披着睡衣下床,心跳在未醒的身体里撞来撞去。门口没人,只有一个塑料快递袋。
她弯下腰捡起来的时候,闻到一丝淡淡的汽油味。
信封里装着一个蓝色U盘、一份旧作文纸和一张叠得很整齐的便利贴。便利贴上是铅笔字,写得工工整整:“我没有喊救命,但我一直在写。你能不能帮我保管一下?”
纸下面署着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某个过期的□□号。
作文纸上泛着黄,红笔批注已经褪成了粉橙色,最后一行句子被圈出来:“他每次来时,我就用耳朵听门缝风声,听他拖鞋有没有停在门口。风大,就安全一点。风小,就要咬住被角。”
陈瑶没动,只是坐在门口地板上看那张纸,双手冰凉,背脊发紧。她想自己比起用脑子去理解这些文字,不如用皮肤去接收文字。
这些文字不是她写的。但她明白那种风声,那种“安静到能听见门外有人不呼吸”的瞬间。
她小时候有一次被关进过学校器材室。那天下雨,老师忘了她在里面。黑暗、湿气、木头味,还有死老鼠,她没哭,只是听着门缝外雨点打在铁皮屋顶的声音,一遍一遍数着节奏。
她知道那声音不是救命的铃声,但只要有声音,就还活着。
那天她没喊,怕喊了没人听见,自己的嗓子还要哑。
所以她回家后就写了一篇作文,叫《雨打铁门》。老师在讲台上念完说:“这孩子怪有意思,描写倒是细。”
全班笑了,只有她不笑。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会把害怕写下来。没想到——不是只有她。
她低头看那张便利贴,重新贴回U盘上,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封口。那封口上残留一条破损的胶带,边缘沾了一点细小的灰白色碎屑——像是墙皮剥落后留下的。
她忽然觉得,这个包裹,不是“寄”给她的,而是从哪个地方“奔跑”过来的。
从某个还没人知道的空间里,从某个还没人听见的孩子手里。
门外风小了,像是楼道终于在屏息,陈瑶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灯没开,母亲还在睡。她转身,走进屋里,把U盘放进抽屉,她没有打开电脑,陈瑶坐在床上,低头看那张纸。
宋巧燕是被“咔哒”一声响惊醒的。
那是女儿房门半关半掩时门轴转动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陈瑶从小走路轻,关门重,从来不让门彻底关死。她说她怕关得太紧,会有人从里面打不开。
她睁眼望着天花板,躺着没动。
其实她已经很多天没睡好,翻来覆去想的不是网暴,不是派出所那天的警告,也不是学校主任打来电话说“我们会从引导、理解、降温三个层面处理”。
她想的是——
她到底忘了什么?她到底应该思考什么?
阳台那口储藏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下意识以为陈瑶在里面翻什么,赶紧套上拖鞋走出去。
屋里黑着,走廊只有她脚步声。
她拉开储藏室门,一股老木头和潮霉味涌出来,味道跟旧衣柜里放了十年的毛衣一模一样。
储藏室不大,是她搬来后改造的。原先是邻居家阳台延伸出的“共用储物屋”,后被封起来,她便用了隔板,放行李箱、破雨伞,还有一些陈瑶小时候的玩具。
灯泡是那种晃一晃才亮的老灯,光一亮,她就看见了,门后那堵墙上,有五道细痕。斜着,从门把手下方到地面,不深,但看得清。
那不是最近划的,是很久以前的。
她愣了两秒,眼前画面轰然回落——
那是陈瑶六岁那年,邻居家男孩闯进来,跟她抢猫粮,说她“村子里来小孩养猫是装”,她不让,他把猫踹了出去。
她当时吓得跑进这间小屋,宋巧燕气急,把门一关,说:“你在这反省一下,等我收完衣服再出来。”
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外头下起了雨,她就把这事忘了。
两个小时后她才想起,打开门时,陈瑶抱着自己蹲在角落,手上拿着一根雨伞铁骨,把门外墙画得乱七八糟。
她在写什么?宋巧燕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当时抱住她,陈瑶没有哭,只说了一句:
“我刚才喊你没听见,是不是因为雨太大了?”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不是责怪,是探究,就像她在找一个科学解释:为什么我喊了你没听见?
为什么门缝那么窄,风也没吹进来,为什么世界没有回应她。
宋巧燕慢慢蹲下身,看着那五道旧痕,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升到后脖颈。
她忽然意识到,这孩子从六岁起就学会了:如果没人听她喊,那她就写下来,不为发声,不为表达,只为——证明自己曾经存在。
……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今天没什么人。
陈瑶坐在最里面一排,把U盘插入公共电脑前,手腕还带着起床时留下的红痕。电脑亮起时,她犹豫了两秒,才双击打开那个命名为“1111”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有三样东西:一份PDF扫描件、一段音频、一个名为“Key”的Word文档。
她先打开PDF。
扫描件是竖排手写,纸张泛黄,边角有茶渍,像是从某个旧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她能看出写字的人曾用力过度,有些笔画重得压穿了纸面,似乎字里字外都藏着无法发出的声音。
第一页左上角写着:“非正式证词,不作维权用途,仅供分享记录。”
下面则是一段话:
“我今年十四岁,这不是第一次写这些,我试过发到贴吧,被删。试过写进作文,老师说‘太敏感’。我后来想,是不是因为我没写得够好,可我真没办法像小说里那样描写气味、光线,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爸的手好重,房间那么小,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往后退,所以我把那天的时钟时间写下来,写在课本封面背后。
13:46——钟表碎了,玻璃扎到我掌心。
14:20——他说‘不许哭’,我就开始写。
写了两页纸,他才让我走。
后来我一直留着那两页,可是上面有血,我不敢再看。”
陈瑶的手指轻轻点着那一行字,像在摸一块伤疤。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张纸最初在写下时,有没有沾到指纹;那支笔握在手里,是不是因为汗水发滑;那两个小时里,那个孩子是哭着写,还是咬着牙写。
她没有答案,但她知道,有些人不是不喊救命——是他们在写,而别人只想看热闹,或者觉得孩子们是无病呻吟。
她关掉PDF,打开音频,耳机里响起的是女孩的声音,轻得像风从塑料帘缝里钻进来的时候,带着些微哑。
“我一直想写一篇‘好’的故事,能让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发现我写不出剧情,不会对话,也不懂结构。我只能一遍一遍写‘那时候我好怕’。但老师说,‘你这样写,别人不会懂你在说什么。’ 可是,我也不想别人‘懂’。我只想有人说,‘我看见了。’如果你看见了,就别删吧。就让我留在这里。”
录音结束时,电脑屏幕的亮光从她眼睛上映了出来。她看到自己脸色很平静,仿佛没有波动。但她知道,她整个人正在从里面,被一句句字往外翻着。
她合上笔记本,坐了很久,然后开始在纸上写字,没有开头,也没有结构。她只写了很多句子,像对某个谁说话,也像是对她小时候蹲在角落写作文的自己说:“你不用写好。你只要写在上面。有人看见就好。”
她写着写着,忽然想起那个六岁那年“雨天没开门”的晚上,那天她被关在器材间,站了很久。等门终于打开,老师进来,她没哭,只是问了一句:“您是不是听不到我在里面说话?”
老师说:“你说了?怎么我一点都没听见?”
她当时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今天才明白——那不是她不够大声,而是这世界从来就没打算听一个孩子的声音。
……
晚上七点,宋巧燕做了一桌菜。
她切了冬瓜,炒了虾仁,还煎了陈瑶最爱吃的蛋饼。她试图用“热菜的声音”掩盖两人间那段未讲完的沉默。
陈瑶回家时,桌上已经摆好两双筷子。电视没开,灯也只亮了客厅一盏。
宋巧燕坐在桌边等她,也没有多问,只说了句:“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瑶没有动。
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仿佛那不是菜,而是她小时候写的每一页作文——被人端上桌,要她吃下去,又不能说太咸、太苦。
“今天是不是又有人给你寄东西?”
宋巧燕终于开口,语气里藏着惯常的温柔,但后半句却没收住:“你不能把自己变成他们的情绪垃圾桶。”
陈瑶抬头:“他们不是在发垃圾。他们是在写自己。”
“可你不是律师,也不是志愿者!”
“我也不是他们的母亲,”陈瑶说,“但你知道吗,有时候他们听得说得比你多。”
空气顿时沉了下来,宋巧燕嘴唇抖了一下,像是想反驳,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小写的那些作文,你看过吗?”
“我当然看过!”
“你看的是红笔分数和评语,不是内容。”陈瑶语速不快,却像一记记轻飘飘的耳光,“我还写过那篇《楼道尽头有光》,我写的是邻居家小女孩,但你知道我写她干嘛吗?”
宋巧燕摇头,脸色有些发白。
“我写她,是因为她消失了。我以为你会问我,她去哪了,你从没问过。你只说我作文写得真好,拿奖了。”
“我……”宋巧燕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词,她忽然有些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真正读过那些文字。她只把它们当成孩子的写作成果,而不是求救信号。
陈瑶站起身,走进房间,从抽屉里取出U盘。
“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插入笔记本,打开文件夹,把那段音频放出来,耳机没戴上,录音在空气中响起。
那女孩轻声说:“我想过去报警,可我妈说,报警了大家都会知道我‘有问题’。她说我可以忍一忍,快上高中就好了。可是我忍的时候,没人教我怎么收起来那些疼。所以我写了下来,不为谁,只为我自己能还记得自己疼过。如果你删了也没关系,那证明你也觉得我们不值得留。”
录音完的那一刻,宋巧燕像是忽然丢了筷子,叮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想捡,却怎么都握不稳。
陈瑶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妈,我不是想当谁的英雄。”
“我只是想帮他们……留下他们的声音。”
“因为我们小时候也说过一句话,可到现在,都没人记得。”
“我想记得。”
宋巧燕没说话,她只是低头抱住了自己,背在颤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个孩子不是突然叛逆,也不是刻意挑衅。她只是——从没停止过听门缝外的风声。
陈瑶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微弱的蓝光打在她脸上,像月亮透过窗帘落下的影子,不明亮,却足够照见纸上的字,她点开新建文件夹,键入名字时停顿了很久。
她不想写“受害者资料”“证词归档”“现实改编”,这些听上去都太冷,太法制了。
最终,她打下七个字:“未曾喊出的话。”
她把U盘里的文件挪进这个文件夹里,一份一份整理,给每个故事取代号,不用名字、不加分类,只按时间顺序排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得更好”,她只是想让这些东西不那么容易消失。
然后,她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准备写下这个档案的开头,可她手停在键盘上,几秒都没打出字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为这件事写过一段“自我声明”——不是以作者、不是以被质疑者、也不是以共情者的身份。
只是以“她”,一个也曾试图说话的“她”。
于是她开始打字,一行一行,字迹很慢,也很轻:“如果你看到这个文件夹,说明你点开了我留下的声音。这些不是新闻,不是文学,也不是材料。它们只是一些人,在还没被打断之前,写下的那句话。如果你愿意,就替他们留一份。不需要转发,不需要解释,不需要感动。留着,就够了。”
她写完,按下保存键,文档命名为:“001-门没关好.txt”。
她关了电脑,把U盘拔下,装进一个信封里,贴了标签:
“备份一:钥匙在门缝里。”
她把信封藏进自己抽屉最底层,那下面是日记、奖状、还要她写的那些作文。她想,也许有一天,她会把这些全部扫描出来,装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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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寄给某个她不认识的人。
不为改变世界,也不为提醒谁有罪,只是想告诉那个曾经在楼道里等门开的小女孩——
你不是没说话,你只是说的时候,没有人听,但这次,有人听了。
她听了。
她真诚的听着。
窗外的风又响了起来,她忽然觉得,那不是冷风,是纸张翻动时的声音。
……
赵骏对陈瑶的印象是:她是个会说话的姑娘,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懂事”,而是自然而然让人愿意交出信任的那种人。她能看懂很多,虽然像个火山,但是她输出的东西都还算平和,应该还算好沟通的孩子了,但是办案也不是只做一个案子,为了找那个失踪的小孩,最近局里派了个女警跟她一起,她叫李音,性格跟陈瑶相似。
前天他们一起出去找监控,他自己一个人去问人,别人随便两句就把他打发了,“没看见”“人来人往谁记得住”。但李音去问,别人就还愿意听着,末了热情又愧疚:“我再回去问问,一有消息肯定告诉你。”
挺好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可今天,赵骏有点纳闷。李音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只手支着脑袋,没说话,她今天有些不一样,她正在沉思,赵骏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资料,忍不住发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江。”她没抬头,“你看到了吗?他失踪前看的内容除了小说,还有很多留言评论,我在想这些应该都有关系,说不定是哪句话让他做这个决定,也不一定是小说。”
李音拿出手机,展示给赵骏看,手机里有一张模糊照片,是一个椅子背后的留言条:“如果没人信我,那我就不出现了。”
赵骏咽了口口水。
李音没说话,她只是把手机收回,重新低下头,盯着本子上的一页。
那页上写着很多行字,密密麻麻的,是从那些评论里抄下来的。
“沉默不是因为害怕,是还没找到说话的地方。”
她把笔轻轻划过那句话,像是在勾一条还没来得及讲完的线。
赵骏把手机还给她,又看了一眼那行“如果没人信我,我就不出现了”的字,神情难得地有些沉重。
“他真的是因为那个小说吗?”李音问。
“这就需要咱们根据他平时的情况去判断了。”赵骏手机扣放在桌面。
她没回答,只是低头将笔插回封套,沉默像一层无法对外解释的薄膜,把她和这个世界隔开了,李音很理解这些孩子,她接过很多家庭暴力的调节案记录,因此她很了解现在形形色色的案子。
“我们先去市场那边看看吧。”李音起身,“有人说最后看见小孩,是在老社区那边跟着一群人身后。”
还被人笑,小孩子还来买菜,总到菜市场逛什么呢?
赵骏点头,跟着她走出图书馆的自习间,背影都被午后的光线拉得细长。
市场附近的一家理发店,老板娘正在扫地。
“那个小孩啊?我记得,下课总从我店外面走。”她边扫边说,“那天穿的衣服……这我可记不得了,但那孩子也就天天穿校服,家里家境不好,老太太一个月就那点低保,社区是有帮扶,但是……hai……不知道了。”
“他说什么了吗?或者平时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吗?”李音追问。
“没说话,就笑笑,可能心里有事。”
“她下课往哪儿走了?”
“我没注意,她看起来不是回家方向,倒像往老城区那边去了。”
他们谢过老板娘,又顺着人行道往老城区走,老城区建筑低矮,电线交错,楼下晾衣杆垂着潮湿气息。李音停在一栋五层老楼前,盯着斑驳的墙面出神。
“小孩可能不是失踪。”她忽然说。
“嗯?”
“可能只是躲起来了。”李音说。
那天下午他们没找到新线索,但赵骏却感觉,李音有些情绪不对,她不像是在追查什么人,倒像是在去听孩子想要说什么,要不说那些评论她都截图做成文件还摘抄下来了。
他们坐在路边小卖部门口休息,李音刷着手机,刷到一条评论截图:“这年头谁还敢给孩子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说?结果不就是离家出走?”
另一条更直接:“失踪的小孩听说模仿小说不是第一次了,别让文艺青年的神经病毁了正常孩子。”
她手指停在屏幕上,忽然觉得胃里发冷。
……
从图书馆出来,晚上回家,宋巧燕正坐在沙发上翻陈瑶的书包。
见她回来,皱眉把一叠稿纸举起来。
“你写的?”
“嗯。”
“你写这种东西干什么?我算是知道你写的小说,也早劝你不要写这么黑暗的了,全是死人孩子,杀人案,家庭暴力,你这是要上社会新闻吗?”陈瑶没说话。
“陈瑶,你别以为你能写几个句子就是作家了!”宋巧燕声音压低却尖锐,总是跟几天前不一样了,“你以为别人看了这些会觉得你有才?不会的!只会说你有毛病!”
陈瑶轻轻把稿纸拿回来,“你别想阻止我。”
她眼神冷静得出奇,“我会把这些写完的。”
虽然陈瑶决定并不会在发布全文了。
“你疯了。”宋巧燕喃喃,“我当年不也是被打着长大?我当年在学校没有被老师打吗?同学之间也是这样啊。怎么我没写?我怎么活到现在的?”
陈瑶望着她,忽然想笑。
“你活下来了,不代表我们都一样。”她说,“你不说,不代表我们说错了。” 陈瑶回自己房间,锁上门,打开台灯。
桌上那本笔记本还摊着,她翻开最后一页,写了一行字:“我不是写给别人看的,我是写下来证明我说过。”
天台的风很冷,陈瑶裹着外套坐在边缘,楼下亮着点点灯光,仿佛所有人都被困在某个模糊却重复的轨道里,她把那张写着句子的纸贴在笔记本背后,然后站起来,像做了一个简单却重要的决定。
“我明天要贴出去。”她轻声说。
“我的小说可以不发布,但是大家真实的话,要贴出去。”
“不是因为我希望大家听,是因为我不想让这句话死在我手里。”
她不知道是谁会看见,她只知道——
“如果有一个人讲过,另一个人就不能假装没人讲过。”
她做那个正视的人。
11.第八章 讲故事谁来听
李音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她昨晚没睡好,梦里反复是在公交站玻璃门前的失踪男孩小江,脸上沾着一块反光标签,像橱窗里贴着待售的旧玩具,敲门声沉闷又持续还是把梦境打碎了。
她披着外套走到门口,打开时,是自己点的外卖。
但是打开外卖后,里面扔着一张卡片,打印的纸条贴在外层,是一段自白,总结支持新闻里的被模仿的那篇小说的女孩,并呼吁大家注意找人是找人,小女孩创作的只是虚构小说而已,如果真的害怕,反而是应该好好对自己的孩子。
李音愣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也喜欢看一些小说,总是用象征主义去讽刺一些事情,就像卡夫卡的变形记,变成虫子的主人公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要上班迟到了。
所以她倒是觉得陈瑶写的内容只是不适合现在的年纪,可能未来她真的读过很多小说,会有不一样的创作模式也不一定。
……
警局,最近好多人给陈瑶家附近邮递快件,要不然就是偷偷放在人家门口,除了一开始的内容,后来的都被警局收走了。
但其实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物——只是一本作文本,一个布封的老日记本,还有一个U盘。
周正打开日记本,日记本第一页写着一行铅笔字:
“如果我没有喊救命,那是因为我知道没人听。”
他感觉喉咙发紧,忍不住皱眉,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握紧那本本子。他继续翻看着。
“我爸说,所有能自己回家的孩子,才配拥有钥匙。所以我在外面站了四十分钟,直到妈妈偷偷把钥匙从厨房扔下来。我没告诉别人,因为他们会笑我没用。但我记下来了,每一次。”
看得出来,不是失踪男孩小江的物品,应该是另一个陌生女孩的自述:日记页一页一页,字迹越来越乱,后来干脆变成了画,一幅又一幅,全是封闭的房间,窗帘拉紧,角落有眼睛。
周正没有翻完,李音倒是看完了。
李音把东西收好,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小说到底讲的是什么不重要了,反而是小说里包含的各种家庭,学校里发生的的矛盾和事情在逐渐让每个人去想讲述自己的事情。
这似乎不太好,但李音在想,或者未成年孩子们的想法和其经历的事情,是需要慎重去处理的。
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陈瑶似乎被当成了“某些人能依附的声音”,而这,不会让她轻松。
……
吃早餐时,宋巧燕盯着她手边的快递盒。
“又有人寄东西?”
“可能是喜欢我的读者。”
“他们给你寄书?还寄日记本?”宋巧燕语气发紧,“你最好告诉我清楚,那些是不是网上那件事的人。”
陈瑶夹了口蛋饼:“你不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
“可你听了也不会信。”她没抬头。
“你觉得我写的只是小说,你也希望我永远只写小说,不去管那些‘脏的、烫手的、难听的’东西。”
宋巧燕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我女儿,我当然希望你平平安安。”
“可是妈,那些孩子不是我女儿,他们就不用平安吗?”
宋巧燕抬起头,第一次有些颤:“陈瑶,你真的觉得你能帮他们?你只会让自己变成下一个。”
“那就算我下一个。”她轻声说。“起码我留下了他们想说的。”
“你就那么想当英雄?你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习,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的事情?咱们家没有人是作家,没人能帮你在这个年纪就一飞冲天,你以为现在的年纪写出来这样的小说是什么好事情吗?”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想当个录音机。” 陈瑶顿了顿,说话,只是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
那天中午,她没有去教室,而是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最靠里的自习区有台公共电脑,她插上了新收到的U盘。
屏幕亮起,里面是一个命名为“报告”的文件夹。
里面有六个子文件夹,分别是:
“2008-武言市-表哥”
“2011-南余市-厕所门”
“2015-百乐县-老师的手”
“2016-沈春市-宠物医生”
“证词原文”
陈瑶点开“证词原文”,里面是六份手写扫描的文字档,还有一份音频,她犹豫了片刻,戴上耳机,音频开始播放。
“那年我七岁,我妈带我去外婆家住了半年。我表哥住那里,他会在大人都睡了之后来我房间。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妈说,‘他是家里人,你要懂事。’后来我用日记写下每次的时间,他说我疯了,说我写这些是为了诬陷他。他说如果我再写,就撕烂我的嘴。”
录音结束那一刻,陈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靠在椅子上,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她没有哭。
她只是——在那一刻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她想写的小说,不是她的小说,那是数不清的“她”想说的话,用了她的嘴巴说出来了。
……
晚上回家时,宋巧燕坐在沙发上,翻看她小时候的奖状,还是那个作文。
“你小时候作文比赛不是总得奖吗?”
“有次拿了全市一等奖,你写的是那个叫《楼道尽头有光》的故事。”
“你知道评委怎么夸的吗?说你成熟、冷静、有社会关怀意识。”
“可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陈瑶停下动作。
宋巧燕愣住了。
“我写那个故事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只是……那天放学路过楼道,看到邻居把门关上了门缝里有个小女孩冲我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瘦。我只是回家后,越想越害怕。怕那个笑不是笑,是求救。所以我就写了。那天之后,我每天都在等她再冲我笑一次。可她再也没出现过。”
宋巧燕眼眶湿了:“你早就……开始写这些了吗?”
李音点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但我知道——她当时如果喊了一声救命,我也听不见。可如果她写了点什么……可能我能读到。”
……
凌晨三点,李音打开电脑,建了一个新文件夹,她起了个名字:“未能发表的稿件。”
然后,她把日记本一页页扫描进去,把录音复制了一份,另起一段空白文档:“如果你也有话没说出口,就寄给我。邮箱地址在后面,不需要署名,不需要标题。我不会替你解释,我只负责保存,保存你没有喊出来的那一声,保存你没有人听见的那一次。”
她打下句号,关了灯,这天夜里,她终于睡着了。
梦里,她出现在一个公交站,陈瑶看到了那个失踪的小男孩。
他站在那,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没喊,因为没人听见。可我写了,所以你来了。”
……
陈瑶想去看自己的老师,但是老师似乎并不是期待她的到来,不给她时间,也不给她地址。
她是在第三封邮件之后才收到回复的,前两封石沉大海,第三封她改了写法,不再署名、不再解释、不再祈求,只附上一张截图:她小时候写的那篇《楼道尽头有光》的节选,底下红笔写了一句话—— “建议删除最后一句,影响风格与调性。”
那句被划掉的,是陈瑶写下的唯一一个真实念头:“我其实不想出去,我想看看谁会来找我。”
两天后,她收到了回信。
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我记得那句话。我删了它。”
邮件下附了一个地址,是一所已经停办的老校区门牌,地图上标注为“教师培训后勤管理办公室”。
陈瑶没有犹豫,她决定去。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晨,校区荒废多年,红砖墙上爬满藤蔓,教学楼的大门锈得半掩。门口保安看了她一眼,说:“找老冯啊?在东侧平房,自个去。”
她沿着石子小路走,脚下细碎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反复咀嚼着某个词——“删掉”、“删掉”、“删掉”。
她敲门。
门开了,一位穿着灰毛衣的老太太站在门后。头发剪得极短,脸上有种常年压着话语的人才会有的微笑——不是礼貌,而是“我知道你不会停太久”。
她看着陈瑶,轻声说:“你长大了。”
陈瑶没有笑,只说:“我不是来找回那句话的。”
“我知道。”
“我是来问——你为什么删掉那句话。”
老太太看了她几秒,没回答,转身进屋,屋子不大,书架上摆着几十本教辅和剪贴簿,墙上贴着“优秀教师”合影照。陈瑶看见自己小时候照片就夹在一堆小孩中间,正笑着举着作文奖状。
照片下面,贴着一张报纸剪影——《青少年写作风格“提前成人化”引争议》。
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屋子,不属于任何具体年代。像是一间时间封闭的储物柜,把一代又一代孩子的声音剪辑成标准格式,再收起来、归档、归零。老太太递来一杯水,坐下,终于说:“你那句话,写得太真实了。”
“可它是作文。”
“是,所以我才删。”
陈瑶盯着她,没说话。
“我那时候是语文组组长。那篇作文要评市级一等奖。”老太太的声音平静得像水,“你那句话会让领导觉得你家里出了问题。”
“可是我家里确实有问题。”
“所以我才删掉。”
这句逻辑本身没有问题,却像一个讽刺圈,绕了陈瑶一圈——她必须不说,才能继续被听。
她终于开口:“你觉得我那句话会‘吓到人’?”
“我觉得你那时候不懂怎么‘讲故事’。”
陈瑶靠在椅背上,声音冷了:“那你现在觉得呢?我现在会讲故事了吗?”
老太太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低头,轻声说了一句:“不该是你现在年纪应该讲的故事,那是作文,不是小说。”
屋里静了一会儿,只剩下老式墙钟滴答滴答地响,像一个从不说话却永远在计时的证人。
冯老师低头搅着水杯,指节轻轻敲击杯沿,那节奏让人想起评讲作文时她在讲台上敲黑板的动作,一下、一下,不响亮,却固执。
“你那时候太小了。”她说,“太小,写得太像一个大人。”
“所以你怕别人问我为什么写得像大人。”
“不是怕别人问,是怕你没法回答。”
“你可以教我。”
“我教不了你。”她的声音忽然带出一点疲惫,“因为我自己也没学会怎么回答。”
陈瑶抬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让她“差一点被选进作文省队”的老太太。她突然意识到,她从没想过这个人可能不是冷酷、不是坏,而是——她也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记得那篇作文吗?”冯老师忽然笑了笑,那笑并不好看,“因为那年不止你一个人写了让人不舒服的话。”
“有个男孩,写他晚上不敢上床,因为床垫下面会动。还有一个女孩,写自己最害怕的是爸爸叫她的声音。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她看着陈瑶,像是在等待审判,“我把他们的作文撕了。然后对他们说:‘再写一篇,写你最喜欢的节日。’”
陈瑶没有说话。冯老师顿了顿,声音有些哑:“我不是怕学校,我是怕我看懂了。”
“你懂吗?如果他们只是瞎写,我可以训他们。但如果我知道他们写的是真的——那我就必须做点什么。”
“可我那时候没法做。我已经教了三十年书,我知道很行为是不会立刻有效的。所以我只能说服自己——他们是乱写的。他们是想吓唬我。”
陈瑶忽然觉得屋里温度低得过分,明明是阳光正盛的早上。
她听懂了。
这个曾经删掉她句子的女人,并不是冷漠,也不是不相信她,她只是怕那是真的。
一旦她相信了,她就要对那个真负责。可她没办法负责,所以,她选择——假装没看到。
这才是“删掉”的本质。
不是因为文字不够好,而是因为它太真了。
“我记得那句话。”陈瑶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冯老师没有接话。
“那句话我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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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遍,”她说,“第一次写在纸上,第二次写在日记本,第三次是刻在抽屉底下。”
她低头笑了一下,笑容却像风吹干了眼泪的痕迹,“那时候我以为写了就能保留下来。后来才知道,写得太真,不是被读见,而是被删掉。”
她顿了顿,盯着水杯里的波纹,一字一句地说:“我记得那个晚上。我爸妈吵架,我被赶出房间,躲在楼道尽头的窗户边。风很大,我坐着,一直等谁来叫我回去。结果没有人。”
“我看到那个小姑娘,我跟她有短暂的交流,但是她最终不见了。”
“第二天语文课要写‘我最喜欢的地方’,我就写了那里。最后一段写——‘其实我不喜欢那地方,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人会来找我’。”
冯老师闭上了眼。
陈瑶没哭,连声音都没有颤,但屋里安静得像没有空气,只有一把椅子在微微摇动的声音。
“你现在还觉得——讲故事是为了吓人吗?”
冯老师轻轻地,把桌上的报纸剪影压在一页发黄的教案上。她没有再看陈瑶。
“我不怕你讲故事,”她低声说,“我只是怕,你讲的是真的。因为如果是真的,那我、你、他们、所有人——我们就都得承认,我们没有负责。”
陈瑶没有回答,她只是低头,把书包拉开,取出一个文件夹,那是她新建的“未曾喊出的话”档案,她从里面抽出一张匿名作文打印件,递给冯老师:“你说你怕看懂。那我希望你能再试一次。哪怕这次你还是不说话,也请你——别再撕掉它。”
她说完,转身离开。冯老师坐在原地,看着那张纸,半晌没动,纸张在阳光下轻轻翘起边角,上面最后一句话写着:“我不知道长大后我会不会打小孩,但我知道我不会说那句‘你小题大做’。”
冯老师慢慢把那张纸折成三折,塞进了那本旧教案夹的封底,离开老校区的时候,阳光正好,风也不重。
陈瑶走过空旷的操场,脚踩在沙砾间,发出细微的碾压声,像刚刚那个屋子里没人说出口的词语。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学校旁边有家小卖部,卖的最便宜的零食是五毛钱一根的跳跳糖。那时候,有个男生跟她抢最后一根,后来老师说:“你应该让着他。”
她当时没讲,只是低头写进了作文,写的是:“有些东西不是因为喜欢才想要,而是因为总是被人抢走。”
她还记得老师在边上写:“过于敏感,建议正面表达。”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有些情绪不被允许写出来,她走到车站,等公交的时候,听见旁边两个中学生在聊天。
一个女孩小声说:“我真的不想跟我爸回家,他最近喝多了,人就变得很凶。”
另一个立刻说:“别说这些,小心老师看到发到群里。”
女孩点头,声音更小了:“对,我妈也说,不要在外人面前讲家里的事。”
陈瑶没有回头,但她手里抓着的包带绷得紧紧的。
“别讲了。”
“别写了。”
“别闹了。”
她忽然觉得——从老师、家长,到媒体、平台、群体,这个世界其实一直在说同一句话:
“我们不想知道。”
不是不知道真相,而是“知道之后要做什么”这件事太沉重,太不划算,太不体面。所以,他们把所有的“讲述者”都送上了十字架,让他们在光亮下裸露、在耻辱中撕裂,然后说:
“看吧,她太极端了,不像正常人。”
她走进车厢,站在最后一排,拉环冰凉,身旁一个男孩低头在看手机,屏幕上是某条短视频,标题是:【某校女生发表奇葩言论:作文不是给分用,是给自己留命用?】
视频里,是街头采访询问的其他学校的学生,视频里在说:“如果一个孩子在作文里写‘我不想回家’,老师是不是该问一句‘为什么’?”
陈瑶看着,她认为这个问题不会引发争议,但评论区的热度翻倍了,弹幕满是:
“文学不是心理治疗室”、“她一定精神不稳定”、“小题大做,一看就是家里人太惯了”
男孩滑动屏幕,笑了笑,点了好几个举报弹幕,陈瑶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最后一排,车窗映出她的脸,静得像一张没被批改过的草稿纸。
……
那天晚上,陈瑶回到家时,屋里没人。
周末,学校后街的清扫工作很繁琐,因此宋巧燕加班未归,厨房还有些没吃完的炒饭,保温盒底下贴着一张便利贴:“别太累,睡前热一下。——妈。”
她没有立刻吃饭,而是打开电脑,点进自己早前创建的匿名邮箱,她决定开放一个邮箱来听这些人的事情。
新邮件有十七封。
有的只有一句话:“我还没准备好。”
有的写:“他没再打我,但我不敢保证是因为我乖了,还是因为他老了。”
还有一封,附了几张被撕毁的作业本照片,标题是:“我写的,但老师说太丧。”
她看完后,没有回复任何一封,她只是点开“草稿箱”,写了一段新的内容。
标题是:【不是为了让你信】
“你们问我为什么还写。
是不是想红,
是不是想博关注,
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不是。
我写,不是为了让你们信。
我写,是为了让那些和我一样的人知道,
当他们的作文被撕掉、话语被删改、声音被污名的时候
有人经历过,活下来了。
有人,留下了证据。
不是文学。
不是情绪输出。
是备份。
是记录。
是一张张小声喊过的‘救命’。
我写下来,不是为了赢谁。
是为了让下一个人,不再一个人。”
她点下保存,没有发送。
不算是诗歌,这段话只是存在于“草稿箱”,像一个等待被看见的回声,藏在网络的角落。
但她知道,它会留在那里,像深夜楼道尽头那盏没被拧灭的灯。
不照亮什么,也不温暖谁,它只是存在——不被删掉。
12.第九章 删掉的一句话
陈瑶去找冯老师是周末,但她是在次日凌晨三点刷到那条帖子的。
她并没有刻意搜自己名字,甚至也没有点开任何通知。她只是失眠,从“正在热议”那一栏随手滑了一下。
那条帖子标题是:【我也想赢一次,但我没赢】
发帖账号是个很普通的名字,没有头像,签名栏写着“垃圾回收站”,她点进去,看到了帖子的正文。
“我十四岁那年,被我叔叔说我穿吊带是勾引人。我妈说,那你以后别穿了。后来我穿长袖,她说我不阳光。所以我不穿了,也不说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从家里阳台跳下去,会不会有人说:她怎么从来没说过?”
那一刻,陈瑶的手顿住了,她仔细确认了一番,尤其在保留了留言和ID的文档里,怎么搜索也找不到这个人,陈瑶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不是现实中的谁,也不是之前留言给她的人。
但她认识这段话的语气,那不是她自己写的,却和她曾在凌晨写给自己的小纸条几乎一样。
她继续往下看:“我没想过写这些是为了博同情,我只是——看见她写了,我忽然也想试一次。写完以后,我不知道要不要发出来。可我想到一句话:‘你写下的,不是你赢了,而是你活着。’所以我发了。哪怕没人信。”
陈瑶点开评论区。
两百多条留言,半数以上都是匿名账号。
“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样的事,但我一直以为是我做错了”
“我没她勇敢,我只能在这里说”
“她不是我,但我知道她活过”
那句“她不是我,但我知道她活过”,被反复顶上去,像某种没有主人的旗帜,在凌晨三点的页面顶端慢慢升起,陈瑶盯着那行字,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她感到有些晕,她感觉自己不是在看屏幕,而是在照镜子。
可镜子里不是她,是那些她从未见过,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她们没有名字,没有标签,没有人给她们打分数,也没有老师告诉她们作文太过情绪化,她们只是写下来了,就像她曾经写下一句“我想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找我”一样。
而现在,她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在等待回应的人。只是——这回应来得太迟,太轻,太晚。但它来了。
……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陈瑶的邮箱爆了,她用了一个匿名地址接收证词和留言,原本一天也就两三封,多的时候十几封,但这天早上,短短一夜之间,她收到了137封邮件,她盯着那个红色的未读数字,像盯着一个正逐渐发热的警告灯。
邮件标题千奇百怪,有的写“他不是第一次打我”,有的写“请你替我记下”,也有的干脆是“垃圾邮件(但我真的没地方写了)”。
她点开第一封。
“我不记得哪一年开始不说话的。可能是小学二年级。那时候有人把我的笔盒扔进厕所,老师看到了,说我‘太敏感’,‘不要老是觉得别人针对你’。后来我就没再讲过话。昨天看到有人写的那句‘写下来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活下去’,我想——是不是我也能写一点?我现在说不出什么故事,但我会慢慢补上。大家把故事给你,但我的会慢一些,不过还是谢谢你给我们这地方。”
陈瑶没有回复。
她打开第二封,接着是第三封。
文字没有排版,没有比喻,没有结构。大多数只是断裂的句子,掐断的叙述,像有人用尽全身力气憋出一句话,却又在最后关头收了回去,但她一眼就能分辨——这些不是文学。
这些是现场录音,是情绪骨灰,是每一个在深夜里咬着牙写下“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受害”的人,留下的自我佐证。
她读着读着,开始觉得呼吸变重,不是哭,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溺水感”,她好像不是在“读别人写的”,而是在听到一万种她没有来得及写下的句子:
“我也被关过”
“我也被摸过”
“我也被老师说过‘你活该’”
“我也写过,只是没人看过”
她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也写过这些话,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正在被“代表”—— 但她不是“代表别人”的人,而是别人借她的方式说出了自己,就像那封邮件最后写的:“我知道你也累,但你说了第一句,我们才敢接着说。”
陈瑶盯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写的不是句子,她写的,是一个句子的开头,陈瑶把邮件全部存进了一个新文件夹,她没有用“受害者”“匿名证词”这样的名字,那些词听起来就像办案档案,太冷了,也太官样。
她命名为:她们说的话。
用的是“她们”,而不是“他们”。
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这些声音里有一种她非常熟悉的沉默感。
一种只有在说出口之前反复吞咽过无数次才会生成的口吻,她买了新的墨盒和A4打印纸,把部分留言打印出来,打了孔,用文件夹装订,有些内容她不明白,有些句子逻辑混乱,有的语法错误密布。但她全都打了出来。
她甚至把每一页的页脚编号:001、002、003……
每一份都像是某种遗嘱,她一边打印,一边听着耳机里播放的录音。
那是某个女孩附在邮件里的mp3文件,声音模糊,像是在被子里录的。
“我没有故事,我只有一句话。
那时候我喊了,可是没人听见。
现在我不喊了。
但我写了。
所以请你留着,哪怕只有你一个人看到。
就让我留在这个世界一点点。”
打印机“哒哒哒”地响着,像是那句话在用另一种方式反复重播,她忽然意识到:她现在不仅仅是写的人。她变成了读者、记录员、档案员、证人。每一张纸都像是一块砖,压在她的背上。
但她又舍不得停下。她开始不睡觉地翻看邮件,每一个标记为“紧急”的标题都让她心跳加快,她怕错过什么,也怕回复晚了就再也来不及。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没成本式的情感债务:
你看过了她的声音,你就没法假装没看过。你保存了一份证词,你就得保存下一份。
她甚至开始在日历上做标记,每收到一百封邮件,她就在日历上一笔—— 不是为了数人多,而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些都是真的。
她走进打印店,买了第二个文件夹,老板看了看她手里的纸,说:“你打印这些,是写小说?”
她说:“不是。”
老板笑了笑:“那你这是写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说:“是别人没说完的话。”
她是在第137封邮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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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的那天晚上,第一次发现“加载失败”的,她本来想把某条留言转发到匿名平台账号上,附一段说明:“她说完了,你们可以听了。”
点下转发键的那一刻,界面卡顿了一秒,跳出一行提示:由于内容异常,该条目无法被公开展示。
她愣了一下,以为是网络问题,又试了一次,结果一样,她换了一封,改了几个关键词,再发——终于成功了,但评论区被关了。
她收到一个系统通知:“您近期发布内容可能引发负面情绪,建议关注平台社区规范,营造良好互动氛围。”
她点开社区规范,看了一眼。上面列着几个“敏感表达”关键词:死亡意向,家庭暴力,身体伤害,敏感心理暗示。
她抬头看着屏幕,仿佛看到一双手,不是掐住她的脖子,而是轻轻合上了她嘴巴,不是粗暴的删除,而是优雅的消音,她点进自己的一条旧帖,发现评论数变成了“0”,那条帖子明明被几万人看过,评论上百,现在却一条都没有,甚至变成了404。或者——是他们都说了,但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她打开搜索框,输入“她不是我,但我知道她活过”。
结果提示:“暂无结果,试试其他关键词?”
她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从背后慢慢升上来的寒意,不是冷,是被封闭的感觉。
她想起小时候一个老师说过:“有些作文不要写得太灰,那是污染。”
那时候她还不懂“污染”的意思。
现在她懂了——他们认为,有些话说出来,不是清洁,是肮脏,不是说你撒谎,而是不该打破平静,而他们,不想醒。
她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倒数,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是因为她想当什么英雄,是因为她听见了,她听见太多了,来不及忘记。
那天夜里,陈瑶没再刷邮箱,她只是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她没有用Word,而是打开一个老旧的写作软件,页面是灰底黑字,看起来像老报纸编辑用的终端系统。
她打上标题:《她们说的话》
陈瑶盯着那行字,像盯着一道未解开的题,这不是一篇小说,也不是一封信,这是一个前言,不是写给谁的,而是写给时间的,她慢慢打字,没有修辞,没有比喻,只是一行一行:“她们的故事很多,句子却很短。她们不熟悉结构,不懂语法,也不记得叙事节奏。她们写这些,不是为了让人感动,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更不是为了争论输赢。她们只是想让这些句子留下来。不是为了写书,是为了避免被删。这是一次备份。一次,把不该被留存的语言,偷偷塞进档案袋的备份。”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思绪的卡顿,手指悬在键盘上,最后轻轻落下最后一行:“如果她写过,那她就活过。” 陈瑶保存文档,退出界面,把文件同步到了三台不同设备,还发了一份给她自己没公开的云备份账号。这一整晚,她没有看任何一条新邮件,也没有回复任何一条私信,她只是在写下来的那一刻,感到有一种安静的力量从键盘里往外涌。
不是火焰,也不是海啸,只是像某个很久以前,被封住的声音,终于被安放在一张纸上,不再流离失所,灯灭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打印纸堆,文件夹封面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是她今晚唯一一笔手写:“她不是我。但我知道她活过。”
13.第十章 故事的光
陈瑶是早上醒来时发现呼叫APP的账号被封的,没有任何预警,也没有违规提示,陈瑶只是照例打开平台主页,准备更新那天凌晨收到的一份证词。结果却看到一行干净利落的红字:“该账号已被系统限制使用,原因:传播不实信息,扰乱社会秩序。”
她的页面变成空白,头像变灰,关注、收藏、转发全部归零,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像她写的那些句子、那些证词、那些熬夜打印的纸页,从未被放进任何人的记忆里。
陈瑶的邮箱瞬间涌入几十封自动通知——关注账号消失、内容加载失败、评论无法查看。甚至有好几封是她曾私信联系过的“讲述者”发来的:“你还好吗?为什么看不到你了?是不是他们删了你?” 她没有回,她只是坐在椅子上,反复刷新自己的主页,一遍一遍看着那个账号名—— 它还是那个名字,可是现在它什么也不是了。
连自己都被清除出去了,被当作是某种噪音源头,被悄悄切断。不是拉黑,不是封禁,而是彻底格式化,意识到这个,陈瑶感到胃里翻滚,像刚吞下未咀嚼完的字句,然后她点开热搜。
【#陈瑶被禁言#】【#未成年叙述与舆情边界#】【#写作文可以毁掉一个人吗#】
陈瑶一眼扫过去,看到的不是声音,是标签,她变成了一个事件,一段争议,一具被拖出讲台的案例尸体。然后,她成为了很多博主的讨论素材。
下面有个“情感博主”发了短评:“以文学之名,引导未成年人集体受害化,是这个时代最危险的精神诱导。”
还有教育评论员留言:“陈瑶不是拯救者,她是一个正在构建受害话语市场的内容操盘者。”“写字”的人,现在变成了“操盘”的人。
她看到一条评论的转发量最高:“她的故事听起来很悲伤,但你不觉得她太想赢了吗?”
陈瑶手指微微发抖,她忽然想起那个她小时候被老师批评“作文太敏感”后,她自己偷偷改了一段话,把“我怕回家”改成“我不习惯热闹”。
那时候陈瑶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现在她才明白,不是太敏感,是这个世界太怕听真话。
而那些删掉她话的人,并不是不理解她说了什么,而是太理解了,才怕。
陈瑶接到学校电话是在当天中午,班主任语气一如既往平稳而委婉:“陈瑶,教导处这边想和你沟通一下,没事,就是谈谈最近网上的一些事情。”
她没有拒绝,甚至连“好”字都说得很清楚,她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她推开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时,阳光正好,落在玻璃窗上折出一层层细密光线,坐在桌子对面的是教导主任,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女老师,戴眼镜,表情平静。
她们看上去不像要处罚她,更像是准备开一场“心理疏导”。
主任先开口:“陈瑶,我们一直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有思想、有才华的学生。老师们都很喜欢你写的作文。但你知道,我们作为学校,有时候也要考虑整体的环境和舆论。你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普通学生的范畴。你写的东西,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但也引来了很多误解和攻击。我们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那位眼镜老师接过话:“我们建议你,先暂时停止网络上的一切更新和互动。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先申请一段时间的‘情绪观察假’,我们不会在档案里记任何东西,只是让你休息一下。等风波过去,我们再慢慢复课。”
陈瑶点头,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记下这些话。
情绪观察假、暂时停止更新、不会记入档案、不是处罚,是保护。
这每一句话听起来都体贴温和,可拼在一起就是一句:你太吵了。我们想让你安静一点。
陈瑶没有争辩,只是轻声问:“是谁让你们做的吗?”
主任脸色一变:“我们只是觉得,这对你更好。”
“你们删掉我,是为了保护我?”
“不是删,是……规避。”
“规避我?”
“不,不是你,是你说的那些话。”
“可我说的,只是别人的话。”
“那你就更应该规避。”
陈瑶忽然笑了一下,那笑一点都不像十六岁的女孩,像一个审讯过头的证人。她站起身,看着两人,语气平淡得像陈述天气:“你们删掉的,不是‘我’,是我活过的痕迹。”
陈瑶没有等他们再开口,转身离开,走廊上有窗,她看到外面天晴,教学楼对面挂着横幅—— “共建和谐校园环境,让青春在阳光中发声。”
她站在那里,风吹起横幅的一角,像某种反讽式的掌声,在安静中慢慢落下,陈瑶一推开家门,就闻到晚饭的味道,酱油、葱花、煎蛋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有点咸,有点熟悉,也有点令人窒息。
宋巧燕正站在厨房门口,手上还握着锅铲,一见她进门,立刻放下,语速压低但急促地说:“你到底想怎样?”
陈瑶没有回答。
“你账号被封了,学校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不适合继续正常上课。你是想被退学吗?”
陈瑶脱鞋的动作停顿了一秒:“我只是讲了真话。”
“你是讲了真话,”宋巧燕声音拔高了一点,“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真话’,会让多少人难堪?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有记者来敲门?我在单位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了,亲戚都开始问我是不是你疯了!”
陈瑶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件不合时宜的家具。
“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全家陪你一起沉下去?你说你讲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想让你说吗?”
陈瑶顿了顿,像压抑许久的怒意终于找到突破口:“你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是谁的发声器,你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陈瑶一直没有回嘴,她只是看着母亲,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练习作文,写到“如果我消失了,世界会不会不一样”。
她记得宋巧燕当时一把把那张稿纸抽走,说:“你写点正常的内容不行吗?你要是写这种话,我会被别人以为我虐待你。”
现在她又说了类似的话:“你写这些,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陈瑶终于轻声说:“可我没有推。“
陈瑶是在午休时间再次打开呼叫APP,她发现界面已经一片空白。像一座人来人往的图书馆,在一夜之间被封上封条,只留下门框,还亮着灯,她刷新页面,切换网络,换浏览器,一遍又一遍,就像反复确认某件已经发生的事是否真的是“事实”。
可事实一点都不惊天动地。它甚至没有响一声,陈瑶就这样,只是“突然”被世界归零,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悄悄按了“撤回键”。
她登陆自己的小号,尝试搜自己的账号ID,结果是:“暂无此用户。”
像陈瑶从来没存在过,不是抗议、不是惩罚、不是争论,是格式化,是干净利落地,把她写过、讲过、转发过的所有文字——从界面意义上移除。
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阳光从窗帘缝里落下来,照在她的手上,桌上的本子开着,上面是前一节课的练习题:“请从下列词语中任选两个,写一段表达情感的文字:‘温柔’ ‘沟通’ ‘尊重’ ‘边界’。”
陈瑶忽然有点想笑,她用钢笔点了一下“尊重”两个字,然后很轻地写在空白行里:“我写下的那句话,如果你删了它,你是怕什么?”
没有人能听到这句问话,她也不是写给谁的,她只是想知道,删掉她那句话的时候,他们在想什么?
她合上本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第一个被删掉的人,她只是第一个,被那么多人看见后,又亲眼看见自己被删除的人,这比辱骂还安静,比封号更有效,这不是打断她。
这是告诉陈瑶:“你从没说过。”
热搜不是忽然来的,是悄悄窜上榜的。
一开始是某个知名账号在视频平台发了一条评论视频,标题是:“未成年作家陈某,正在制造一种危险的舆论幻觉?” 陈瑶已经有了作家陈某的头衔,尽管她的小说只是在网络上自娱自乐,视频背景是陈瑶某次匿名发言的视频截屏,画质模糊,语气温和。视频制作者却在字幕上写下:“受害叙述不是赎罪券,情绪操控不是正义。”
短短十分钟的剪辑,将陈瑶从“保存者”剪成了“情绪操盘者”,弹幕滚动得飞快,评论区一边倒:“她不就是想红?我从她的语气里只听到控制欲。写几个故事就想代表所有受害者?精神病毒,披着文学外壳。”
她打开另一个平台,在首页看到有人发起了话题:【#作文不是武器#】
配图是陈瑶当初写的那封草稿截图,被人标红、加框,一句句剖开讲:“这是典型的煽动型语言构建”、“这里有意识引导读者情绪陷入对抗”。
尤其陈瑶那句“你写下的,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活着”,被摘出来当成标题,配的评论是:“她赢了,可我们输了常识。”
陈瑶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她忽然觉得,这不是“反对她”的声音,这更像是——他们想收回“共鸣”的权力,她讲的那些故事,曾经让人哭、让人愤怒、让人开始回忆,但现在,他们忽然集体改口了:“其实没那么严重。她太夸张了。她写这些,是想让人觉得全世界都像她。”
不是因为陈瑶变了,而是他们后悔曾经相信了她,社会不会承认自己信过一个后来被否定的人,所以他们干脆让她变成一个“从一开始就不值得相信”的人,她刷到一条匿名用户的评论:“你有没有想过,你是那个在火灾现场喊‘失火了’的人。可你喊得太久,喊得太多,大家开始烦你了。他们不在乎你有没有烧伤,只在乎你是不是在抢话筒。”
陈瑶合上手机,眼睛有些涩,她终于明白:你讲的不是故事。你讲的是缝隙,是他们最怕被看见的裂缝。
所以他们要贴上标签。“情绪操控”、“网络煽动”、“道德勒索”、“共情暴力”。
这些词不是用来骂你。是用来让自己安心——“她不是我,所以我不用怕。”
……
周五下午第三节课,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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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叫出了教室,“去教导处一下,主任还是想再和你聊聊。”语气温和,像提醒学生补交作业那样自然,陈瑶走过走廊,阳光落在脚尖,地砖反着光。她感觉像要走进一间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审讯室,哪怕门口贴着“心理支持室”四个字。
进门后,教导主任已经在等她,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女老师,穿着淡蓝色针织衫,带着一副刚刚学会“如何安慰人”的笑容。
主任注意到陈瑶进来,站起来邀请她坐下,而后先开口:“陈瑶,你最近的情况我们学校也关注到了……我们理解,你是一个有表达能力、有情绪深度的孩子。之前就跟你提过假期,现在情况你也看见了,有些事情说出去后,在复杂的传播环境下就不是个人能控制的了,网络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判断力。你说的,也许是真实的,但一旦被放大,就会造成误导和社会恐慌。”
女老师接过话,声音更轻:“我们不是不认可你写的东西。只是希望你在这样特殊的阶段,能够选择一个对自己更安全的方式。” 她顿了顿,用一种像在谈心理病理的语气说:“所以,学校还是想再次建议你,我们准备为你申请一个‘情绪恢复观察假’,你可以暂停课程,专注调适状态。当然,请不要担心,这不是处分,不会记入档案。只是一个善意的暂停。”
陈瑶没有说话,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听过这些,是什么时候呢?
但又不记得了,最后她在一张光滑的、印着校徽的桌子前坐着,听这两位大人一边微笑一边将她从“学生”的位置上推走。
陈瑶忽然想到,有一次,她作文里写过一句话:“被温柔赶走,最像一场梦醒。” 她终于开口:“你们不让我说话,是因为怕别的学生效仿吗?”
主任一怔,旋即摆出惯常姿态:“我们当然不是不让你说话。只是希望你明白——不是所有的真话都适合在课堂里讲。”
女老师点头:“我们希望你把自己的体验处理好,再去写,这样才是负责的表达。”
陈瑶笑了,很轻,像笑一个难解的题目终于确认无解:“你们只是怕,别的学生开始意识到他们也有‘体验’。”
她站起来,拉了拉书包带:“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事。” 陈瑶走出教导处,经过宣传栏,上面贴着红色标语:“用热爱和理智书写青春,用沉静和规范表达情绪。”
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几秒,然后掏出手机,把它拍了下来。
存在手机里的最后一句标题是:“我被教会了表达,但你们怕我真的开始说话。”
陈瑶一进家门,客厅灯就亮着。
电视没开,桌上饭菜整齐,手机翻着屏,亮着母亲还没按下的短信草稿:“早点回来吃饭。我们可以谈一谈。”
她脱下外套,把书包搁在沙发一侧,宋巧燕从厨房走出来,脸上的平静只维持了一秒。
“你还想继续这样下去?”
声音低,却像藏了很久。
“账号被封了,学校也找你谈了好几次。我今天接到单位的电话——问我是不是你在网上发了不当内容。陈瑶,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没有抬头,只回了句:“我在讲别人讲不出来的事。”
“别人讲不出来,是有理由的。”宋巧燕压着声音,“你以为你能替谁说话?你是社会记者吗?你是心理医生吗?你只是个孩子!”
“可是我听见了。”
“你听见就要让全世界跟你一起承担?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这么想说?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不听?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讲的话,会被别人听吗?”
宋巧燕的声音开始抖,眼眶泛红:“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全家陪你一起沉下去?别人都在看我们。”
陈瑶一瞬间沉默了。
“你想过没有,舆论会怎么写你,会怎么写我?你想别人说你妈纵容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怕你再写那些——写自己、写别人、写你小时候那个破楼道!”
“我怕你不是写作文,我怕你是在掘墓。”
“你知道什么是后果吗?”
陈瑶抬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这样一场家中“劝解”中反问:“你怕我写的,还是怕我只写真的?”
那一刻,宋巧燕愣住了,空气像被掐断,她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陈瑶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老了,不是脸上的皱纹,是她从来不敢说“那时候我也怕”这句话。
她只是用一层一层的“保护”“为你好”“别让别人看笑话”裹住自己,那不是防火服,那是沉默的棉被,盖在灵魂上几十年,只剩余温。
“你总说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陈瑶轻声说,“可我从来没说过是你害我不敢说话。”
“我只是想说出来。哪怕不是我自己的事。妈妈,你知道吗,有些人一辈子都在等一句‘我相信你’。你做不到没关系,我可以说。但你别拦我。”
宋巧燕泪流满面,抱着胳膊,像是想要保护自己不被这些话冻伤,又或者她没有人相信就这样抱着自己,给自己力量。
但陈瑶已经不哭了,她只是静静站在客厅中央。
14.第十一章 她们说的话
陈瑶知道,自己解决不了这些事情,但有人可以。因此她注册了新的邮件和账户,她把自己有的东西都打包发给了李音,她是女警察,陈瑶决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这是一个未成年人孩子能想到的,最后拯救那些被她知道故事的人的办法。
邮件标题只有五个字:“她们说的话。”
内容就是目前她保存下来的所有的东西,正文没有多余叙述,只有一行字:“李音警官,如果你愿意,请替我们留着。”
附件是一个压缩包,127MB,命名为:“备份_她们说的话.zip”
她犹豫了几秒钟,没有立刻发送。
陈瑶相信李音,其实能感受到李音愿意听她说这些事情,同样陈瑶明白,或许和李音说这些是正确的,但她的手指停在鼠标上,像面对某种无法估量内容密度的胶卷盒。不是怕病毒,也不是怕陷阱,而是认为——这个压缩包里,有比图片或文字更沉重的东西。
那种重量,是人一旦看见,就再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她最终还是点了发送。
……
李音正在警察局内沟通小江失踪案的事情,似乎是说有了消息,但是还需要等确定的信息才能公布,就这样的时间里,她收到了陈瑶发来的邮件,虽然是新的账户,但想也知道大概率是陈瑶发的。
陈瑶只是从小敏感,这不是坏事。但陈瑶目前又只看自己能看到的,为了帮她更好的理解现状。
警官们找到了最初为了写小说发布这些信息的吴倩瑜,想要邀请她跟陈瑶分享一下写小说的人一定要知道的创作伦理。
先帮陈瑶从这事情中走出来,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涯,现在的事情等到未来在回顾也不迟。
只是吴倩瑜的学业很忙,而且人在海外,最后约定了线上语音沟通。
但现在,李音回复完吴倩瑜的信息后,打开了邮件,有个压缩包,李音点击了打开。十秒钟后,压缩包解开,一排排文件跳进她的电脑里。
桌面像忽然被点燃,亮出一组组沉默的光标——
001_匿名_父亲是“正确的”人.docx
032_她说她其实没有想过原谅.docx
078_我的作文里写了梦,但老师说要写现实.docx
101_没人听我说过的版本.docx
137_最后一封,她没来得及看.docx
最上方,是一份命名为“引言_她写的.txt”的文本文档。
还有更多的,她还没来得及看。
李音点开“引言_她写的.txt”,只有几句话:“这些不是我的故事,但我看得懂她们写的。因为我也曾经试过说,说到最后,我成了一个让人不舒服的人。所以,我留下她们说的话,留给不怕看的人。”
电脑屏幕发出微光,照在李音脸上,她笑起来,一是感到陈瑶的信任,二是看得出来陈瑶没有再继续执着其中。
但这些信息看起来,也让她皱眉,连忙认真阅读起来。她先打开的是标题为137号的文档。
“最后一封,她没来得及看。”
文档里没有段落,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只有一串零碎的句子,像被打碎又拼回的语言碎片:“老师说你不能把所有事都写在作文里。我试过在纸上画出那个窗户,可我妈说我神经兮兮的。后来我学会不说了。再后来,我写成了诗。我不想吓人,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写下来,我可能真的会忘掉我经历过什么。谢谢你写下那句话。哪怕你也不确定它会不会被删掉。”
李音盯着文档的最后一句,手微微握紧了鼠标,她回到文件夹,开始逐份打开,每一封,都像是一种极度私密的公共日记,有人写自己在公共厕所隔间里写下的第一句“我不想回家”;有人写第一次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长大”是从小学老师那句“别瞎编”开始,有人甚至只写了一行:“我到现在还会梦见我九岁时坐在教室里,想开口但没敢说。”
这些文字没有技巧,没有结构,没有任何装饰语言,但李音却感觉,自己被一只只冰凉的手牵着,一路走过无数楼道、教室、餐桌、走廊、考试卷纸、门缝和冬天的衣柜。
那里都藏着一句话,“我说过,但没人听。”
李音的眼眶开始发酸,她小时候也有这样的时候,那时候这样的时期被称为中二,同学们把心思放在不同的漫画,杂志,小说,动漫里面,从很多的文艺作品里早就懵懂的看完了很多的作品,没有手机,没有短视频,大家反而能自我思考和自我消化,就算知道很多的事情,但也不会被完全困在其中。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理解这些孩子们的情况,这些故事总是存在的,本来就是人类这个生物会有的困扰,但孩子们是旭日朝阳,就算这些故事残酷,写了这些句子,李音还是相信这些事情的存在,并不会忽略这些小的声音。
李音忽然想到自己也曾有过一个文档,存放着从高中到大学没发出去的日记,她回顾起来,自己还有朋友,小时候也有陈瑶这个时期,只是时间越来越长,她就知道的越来越多。
其实孩子们,她们留下的,不是故事,是活过的证明,李音看完第七十五封的时候,手已经有些发麻,她不是没看过残酷的故事,也不是第一次处理真实素材。
可这批文档不同,不是因为它们更惨,是因为这些内容不求被相信,李音意识到——这些人写下这些文字,不是为了得到“你很勇敢”这种评价,她们只是想有人留着,不加判断,不做引导,不配背景音乐,也不提炼金句,就只是留着。
她们不是没想寄出去这样没贴邮票的信,但也害怕太清楚这个世界不收这种信,她看着那一页页文档,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自己从没敢回忆的场景—— 那年她十二岁,作文也写了一句“我怕晚上有人进我房间”。
老师在作文纸上批了四个字:“现实不是恐怖故事,想象太多”。
她当时以为自己写错了,现在李音忽然明白,她不是写错了,她只是说得太早,说得太真。李音合上眼,手指落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就像小时候她在抽屉里刻下“我不想睡”那天的节奏,那不是抗议,那是试图证明——我当时真的在那里。
李音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些信息整理出来,提交给未成年人检察科的检察官纪霖,她是云海市林之桃检察长升职离开未成年人检察科后接手未成年人相关事情的检察官,她很有沟通处理相关事情的经验。(1
这些事情需要被提前了解,形成解决方案,绝对不能让悲剧再出现。
李音打开电脑开始写起报告,她开始准备帮助这些孩子们。
……
没有邮件,没有回复。
陈瑶不知道能开邮件追踪和附件下载提示,那晚,她没有关电脑,一直在等回信。
她感觉有些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她也不知道是否被注意。陈瑶新建了一个文档夹,命名为:“她们还在说。”
然后又打开一个播客编辑器,取名叫:“听见她们”
她不是擅长播音的人,也没有特别的资源,但她知道,这不是节目,在一个又一个人的夜里,当她们刷着手机,刷到一个声音说出:“我那天真的在那个楼道角落待了两个小时”时,她们会突然明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经历过那种事。
更重要的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过,却被删掉了。陈瑶开始录下的第一段音频只有三分钟。
没有开场白,没有背景音乐,没有自我介绍,只是她的声音,平平静静,像在读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手稿:“编号043,来自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她说她每天晚上都梦见那盏她没敢开口时亮着的走廊灯。”
她读得不快,甚至有点生涩,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这些句子太不适合被“表演”,它们是生的、粗粝的、未经润色的痛感,她读完后,把这段音频上传到了一个新建的匿名平台账号上。标题是:“听见她们·第1期:未完成的句子”
她没有做宣传,也没有转发,只是设定了自动更新:每天读一份,每天更新一集,她也没打开评论区,她不想知道别人说什么,她只是想让这些话存在在某个地方,存在就够了。
但她没想到——第一期发布后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一条陌生账号的私信:“我是057号文档的那个人。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念出来。我以前以为,那种事讲出来就变成了废话。现在我觉得,它可能是种种子。”
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也来了。
有的人只是说“谢谢”,有的人说“我听到自己了”,还有人直接附上一个文档:“如果你愿意,我也想加一句。”
陈瑶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读完别人留下的东西”。陈瑶是在帮大家开启一个还没讲完的故事接力。
那天晚上,她回看文件夹,重新打开那个最早的引言:“如果你愿意,请替我们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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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她对着屏幕点头,轻声说:“我愿意。”
……
清晨五点,她醒得很早,窗帘没拉,天刚泛白,她坐在电脑前,翻开了一份新建文档。
标题是:“写给自己的回信。”
她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里剥出来的——不是疼,而是小心。
“陈瑶: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但我想告诉你,你留下的,不是争议,不是标签,也不是失败,是一份地图,是一盏很小的灯,是一个人在最想闭嘴的时候,也会突然想说一句话的理由,我不能代表她们,更不能代表你,但我会接下你没讲完的句子,每天念一点,再念一点,有些人会听见,有些人不会,可这没关系。因为你已经证明了一件事——不是所有故事都会被删光,有些,会留下来。有些,会发光。”
她打下最后一个句点,手停在键盘上许久,外面天已经全亮,她将这封信保存,发到“听见她们”的第十集预告里。不是为了纪念,是为了让未来的自己,在刷到这个页面的时候,能看到这一段:“她不见了,但我们看见了她留下的光。她没赢,但她让我们知道,可以不闭嘴。”
陈瑶没想到那句话会这样被人放大。
“如果没人信我,我就不出现了。”
……
陈瑶每天会抽时间做这些,但她也很清醒的还记着自己是个学生,每天的作业还是在不停的写着。但是她会在自习课上无意识地刷手机,又翻到那条旧推送,屏幕上的文字赫然醒目:【南余市初中生小江失踪,疑似模仿小说角色行为,警方已介入调查】
“据知情者透露,该男生近期多次转发某匿名账号发布的‘家庭暴力+校园压迫叙事类’短文,其留言内容语气与其高度相似,事件尚在调查中。”
她的小说已经不写了,她不想“放假”。
或者说她最初没想到自己的小说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记录她们说的话,也会被安排放假。
现在反而想留在学校里听着同学们的话,陈瑶知道自己家的家境,不支持她慢悠悠的寻找自己而放假,只能自己扛着按着人生的时间去完成现在该有的学业。
偶尔周正还是会来找他询问一些事情,班主任下午将她叫去办公室:“陈瑶,我问你件事。”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他好像不知道前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多是这里听到一些,那里听到一些,警察和陈瑶询问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因此这会才问:“你之前是不是匿名写了个和‘离家出走’相关的小说?”
陈瑶沉默,她不回答,是不理解为什么要重复问她。
“陈瑶,我知道你写得好,也知道你聪明。”他顿了顿,“但你要知道,写什么,是有社会责任的。”
陈瑶没有反驳,她只是低头,这些话,陈瑶觉得自己听的太多了。
但,真的只是她没有完成自己的社会责任吗?
……
这晚学校某个走廊墙面出现了新的一张传单。没有作者,没有标题,只有一句话:“不是他错了,是他走了。”
南余市公安内部会议当夜召开,会议中李音提交了一份特殊的简报 ——
“心理语言风格侧写分析”简报,送到了一名检察官手中,那人名叫纪霖。
她没有多言,只留下一句话:“孩子模仿故事情节不该被指责,孩子写一些实际发生的事情也不该被指责,我们要搞清楚——是什么让一个孩子更相信小说里的角色,而不是现实里的人。”
……
这些事情,陈瑶全都不知道这些,大家都忙不会有人想着通知她。或者李音想着周正经常去询问陈瑶,应该是有告诉过她的,反正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陈瑶并不知道这些变化。
她只是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很久,直到风吹过来,她还在想那个孩子。
小江的奶奶和哥哥没有再来找陈瑶,她们知道没必要为难一个孩子,看到陈瑶写小说的人多得很。但她们作为小江的家长,更需要配合警察尽快找到孩子,或者还应该思考一下,为什么孩子会想要模仿小说。
社会责任这样宏大的命题,本来就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思考的事情。
只是,陈瑶过早的思考起来这个问题,而且选择了一个并不温和的方式。
但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发生,但可能,现在的陈瑶也不知道。
15.第十二章 听见她们爆火
陈瑶在播客上更新的内容叫做:“听见她们”,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对内容进行录制和发布,
宋巧燕不是不知道,但似乎也默认了她的行为,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可能也是好的疏解情绪方式。
但事情都会如人想得一般发展吗?
……
在第23期发布那天,播放量破了三十万。
平台推荐位、短视频搬运、公众号图文复刻,各种版本像水草一样铺满网络。
音频里那句:“我不敢举手,因为我怕老师会问‘你怎么又有事’。”
被剪进了某个校园vlog,用作“共情金句”,背景音乐温柔,字幕用卡通字体配色,底下评论一片“真的好戳”、“小作文女孩太懂我了”、“每一句都像我上学时的日记”。
点赞很多,保存也很多,没人提起这些内容是谁写的,也没人提起,那些文字原本出现在什么样的文档里,带着什么样的重量,它们现在是素材了 ——能被剪辑、能被传播、能被洗成情绪流量、放进语录合集、用在品牌联合文案上的“素材”。
陈瑶是谁?没人记着了。
还有一个化妆博主,把其中一段证词念了一半,然后转场介绍自己的新品眼影盘:“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事,但今天我想教你们怎么用颜色来表达安静的愤怒。” 转场自然,文案顺滑。那条视频下方最高赞的评论写着:“她们太会了,简直是悲伤文学的宇宙中心。”
而那段证词的原文,陈瑶记得很清楚:“我不敢讲,不是因为我软弱。是因为我讲过一次,他们说我矫情。”
现在那句话成了语录图,被配上了奶白色背景和一句轻飘飘的结尾:“所以我们要学会温柔待自己,XX品牌的眼影盘帮你表达安静的愤怒。”
陈瑶盯着那张图,忽然冷得打了个寒颤,她不明白,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句子不再是挣扎的证据,而是可供他人剪裁的装饰品,而她曾经保存下来的“她们说的话”——现在看上去,好像全世界都在听。
可她知道,那不是听,那是消费,陈瑶本来只是想查一下“她们说的话”的更新频率,在平台上搜了一下关键词,搜索栏刚打出前三个字,联想词就跳出来:
“她们说的话 表情包”
“她们说的话 笑死我了”
“她们说的话 语录图(幽默版)”
陈瑶手指一顿,点进去,第一个视频点播量过百万,标题是:“那些把自己当小作文女主的人,真的太会编了哈哈哈!”
画面是一个男生配音,装作小女孩声音念词:“我说了,可是老师没听,我不说了,老师说我太安静。”
接着他自己接了一句:“你老师到底是个猫还是个AI?”
评论区满是“哈哈哈哈”、“小作文文学真的疯了”、“这不是讲述,这叫剧本杀”。
另一个账号更直接,把那句“我害怕爸爸回家,因为他一进门就会看我穿什么”剪下来,配上弹幕写:“她爸是时尚评论员?”
视频下面是几千条点赞,“文学感爆棚”“我也来试试编段子”,陈瑶手指一点点滑着,屏幕亮度在夜里刺得眼睛发疼,她从来没想过,原来真正的“删帖”不是删除页面。
是删掉那段话曾经被人相信的时刻,是把一行文字从求救变成句柄,从信号变成段子,她忽然有点恶心,她想退出那个页面,却又像被某种沉默的残忍按住手,她必须看下去。她得知道,这些话最后变成了什么。
陈瑶越往下翻,就越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冰冷的现实——不是没人听见她们说的话,是听见了的人,把那话当成了可以玩一会的东西,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开那封信的信口,不是要毁灭你,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流血。这就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发展趋向,也是没有社会责任的一种明显的反馈。
那天深夜,陈瑶点进了一个语音聊天室,标签写着:“写作边界与叙述正义”。陈瑶没用真名,也没发言,只是戴着耳机静静听,聊天室里有四十几个人,麦克风开放,轮流说话。
主持人声音温柔,开场引导道:“我们今天不是批评谁,而是想探讨一下:当个人创伤变成公共文本,它是不是也要接受公共审视?”
第一个发言人说:“我看了那个叫‘听见她们’的项目,其实挺感动的。但也觉得……现在这些匿名讲述越来越像某种道德展览。谁说得苦,谁的情绪抓人,谁就能被当成代表。可那到底还是不是‘真话’?”
第二个人接过话头:“我有点怕。感觉现在你但凡说一句质疑,就会被贴上冷漠的标签。可是,这些‘她们说的话’真的都是真的吗?”
第三个人开始笑着补充:“前几天我看见一条写‘我爸掀开被子骂我穿校服不端庄’,我就想笑。这不是文学了,这都成段子了。”
他们不是愤怒。不是否定,也不是咒骂。他们在用一种“理解而不认同”的姿态,将这些声音温柔而礼貌地剖开。每一句分析都语气克制,每一个疑问都用“我不是说她们撒谎,但……”开头。
陈瑶坐在窗边,听着这些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突然发现比起被指责“你撒谎”。
“你说得不够真,不够完整,不够可验证。”似乎更可怕。
这不是批评,这是一种高明的冷漠,比删除还残忍的,是保留你每一个字,却把你的伤口当成材料评估它的“有效性”。
“你不是骗人,但你不是有用的。”
他们这样说,陈瑶听完最后一段话,摘下耳机,关掉手机,屋子里一下变得很安静。
就像当年那个空空的教室里,她站起来回答问题,老师没听清,却说了句:“你坐下吧,我们先听听别人的。”
陈瑶坐下了,现在她又一次坐下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没人听她,而是因为太多人听到了,却没人想相信,她坐在小屋的书桌前,窗帘没拉,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键盘上。
屋子里很安静,电脑没开,桌上只摆着一本本子,一支蓝色中性笔,那是陈瑶还没写完的草稿本。
里面有些句子,是她看到那些证词后整理的注解;有一些,是她自己的梦境和回忆;还有几页,是她想写给别人的信,开头写着“你说那天的灯光像水,我一直记得”。
陈瑶曾经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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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文字有一天会被用上,在法庭上、在讲座中、在一场媒体访谈里,或者在一个哪怕只有五个人听的深夜电台里,她想象过它们出现在纸张上,有人低声念,或小心保存,可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写了,不是因为她不痛了,而是因为她不知道——她再说下去,会不会只是在为别人提供更多好剪的段子、可分析的句子、能消遣的文学片段。
她想起那个语音空间里的人说:“这些声音当然重要,但它们不能绑架我们所有人的情绪吧?”
情绪,绑架?
什么时候,说实话也能成为一种“勒索”?
陈瑶低头翻开笔记本,手指滑过一行行笔迹,忽然停在一页。
那一页上写着:
“我不是想要你哭。
我只是想知道,当我写下那句话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你也许也说不出来。”
陈瑶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脑子里没有句式,也没有语言组织,陈瑶想要知道:她真的讲过的话,最后留下了什么?是风,是背景音,是播客片段,是表情包里的模糊剪影?还是哪怕有一个人,会把那句话读完,然后沉默一会,不点赞,不评论,只是——记住了?她把笔记本合上,没写,也没撕掉。她只是坐在那里,仿佛重新站在讲台前的那个女孩,手里拿着答题卡,不知道要不要举手回答问题。陈瑶不想再成为故事。但她也不想看着故事被写成别的样子。
夜深了,陈瑶终于还是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的一刻,光落在她脸上,像一个冷静的询问。
她没有点开任何社交软件,没有查平台流量,也没有回邮箱。
她只是打开了一个文档——那个被命名为“未公开/不确定”的草稿夹。
文档名叫:《她们会被相信吗_final未定稿》。
上次修改时间是三个星期前,正好是她“被消失”的那一天,她翻到最后一页,停在一行半写完的句子前:“我一直想问——如果我不再写了,”
光标在那一行后头闪烁,一下,一下,她盯着它看了很久,才慢慢把后半句敲了出来:
“他们就真的安心了吗?”她按下回车键,换行,又敲下下一句:“我不是想扰乱什么。我只是觉得,太多时候,是你们把‘不舒服’当成‘不应该出现’。但是似乎我的痛苦,别人的痛苦也会被别人当作负担,可是这样对吗?“
她没有发布,没有备份,她只是关掉了Wi-Fi,让文档只存在她的本地桌面。
一份没有转发按钮、没有链接、没有打开记录的文档,像一块她自己埋下的小石头,不是碑,也不是警告。
只是让她记住,她曾经真的写过这些,她把笔记本合上,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有风,带着城市未眠的声音,有路灯,有亮着电视的窗口,有猫跳过屋檐的身影,世界没有因为她写下这句话而改变分毫,可她知道,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份话,是没被删的。
是她说的,是她自己留着的,她轻声念了一句,不是对谁说的:“如果讲出来不能改变一切,那我至少不能装作从没讲过。”
16.第十三章 所以是谁在听
李音和纪霖已经注意到陈瑶的行为,但是她们并没有贸然出手阻止她,一句话说出来,在社会上被人听见,被各种媒介,平台,算法去梳理之后,都会变样子。但实际上纪霖和未检的团队,包括公安的李音都一直在关注这个事情,避免走向更为复杂的情况。
另外一边,周正警官经手的案子也有很大的进展,原来模仿小说的小江只是躲起来了,没有去做任何过激的事情,但是一个人跑去另外一个城市也是挺有勇气的。
好在有个战场上回来的抗日老军碰到了饿得惨兮兮的孩子,小江这几天都在听老军人跟他讲过去打仗的事情,一个在新时代出生的孩子在逐渐触碰到历史,他似乎短暂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苦恼比较起来,并不是什么特别痛苦的事情,他抽抽嗒嗒地跟老军人将的时候,老军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给家人带来巨大的困扰,但他依旧认为希望被听见和理解的动机是没错的。老军人也并不评价,只是听着孩子讲的事情,哭了就递给他纸,饿了就做饭给他吃。老军人最初看到在街上可怜兮兮的小江的时候就报警了。虽然报警,警察也来询问了一些事情,但小江又不想回去,问什么也不说,要不然就在这个时间里一直所以给着错误的信息,如此前期信息反而耽误了时间。
……
陈瑶的播客运营的还可以,很多人一直在听,但是看着留言和各种评论,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已经把她的很多想法都给改变了,虽然她心里有了些答案,也做出了一些行为,沉默不做回复,陈瑶认为沉默一段时间之后,风会过去。
早前呼叫APP的账号也已经她删号、停更、断联,不是出于放弃,而是她曾真的想过——“也许我退一步,他们会真正去听。”
听她讲的那个十二岁男孩的故事,听那些匿名女孩说起走廊尽头的老师,听那个梦里反复打开同一扇门的她自己。
可她错了,陈瑶一直没有收到李音的回复,她认为给李音发的东西也没有被看见,没有回复,她就在想或者自己应该知道,她错在太高估了“听见”的难度,也错误的判断了“听见”的可能,这个世界,不是听不见,是他们听见之后,会挑着听,选着信,掐着用。
男人说男人的话,女人说女人的话,年轻人说年轻人的话,中年人也说中年人的话,大家各说各话,在一个人“退”了之后,“她们说的话”成了网络名词,而不是原本存在的,令人痛苦的存在。
各种社交账号打着“她们”标签发布内容:有的发“她们说的话×穿搭”、“她们受够了塑身裤,但我们可以换成高腰裙!” ;有的发“她们说的话×节气日历”:“她们也怕冷,立冬要好好穿衣服。”
甚至有AI生成语录网站,输入“冷。暴。力”“作文”“走廊灯”几个关键词,就能随机生成一段“受害式文学文本”。
陈瑶看着这些页面,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层的羞耻感——不是为自己写的句子羞耻,是为那些被相信的片刻羞耻。
我们不是想赢,我们只是想活着,陈瑶在大家发给她的内容里看到过。
现在她突然明白:不是他们不让你活着,是他们要你“活得不打扰”。
她轻轻地把手覆在桌面,闭着眼,像在问一个无处安放的问题:“如果我不该相信他们会听,那我写下那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楼下不远处便利店冰柜的机器声。城市还是那个城市,亮着光的窗口,重复的广告,和她小时候一样。
但她再也不是那个会相信“只要讲出来就会好一点”的人了。
她开始意识到一个真相:这世上最锋利的沉默,不是不回应。是回应你,然后慢慢把你拆了。
她是在一个深夜三点,发出那封自白书的,语气克制,甚至可以说温柔:“大家好,我是那个最初收集这些证词的人。最近看到一些平台在二次传播这些内容时,出现了失真、调侃甚至恶搞。我不是指责大家,但我想知道,这样下去……是不是背离了最初我们留这些话的意义?”
她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质问,只是一个曾经写下那句话的人的提醒,想知道那座被继承的“档案馆”,是不是还记得它曾经的沉重,她以为大家看到这样的信息会理解她的意思,陈瑶依然期待世界为她点燃一束光,但对方的回复比她想象的更快,也更凉。
-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觉得你有点过于执着于控制讲述的方式了。
- 表达不是你一个人的权利。你开启了这场讲述,但它不属于你了。
-我们是在延续声音,而不是守护遗迹。
陈瑶盯着那几行字,指尖发凉。
延续的声音,其实已经不属于她了。
她忽然明白,这不是敌意。
这是重构。
她写下的句子,被搬运、注释、剪辑、编排,被打上 “她们文学” 的标签、被归类、被算法推荐,然后归入大众——不再是她的了。
而她想保留那份初始重量的试图,现在被称为“控制”“干涉”“无病呻吟。”
她合上手机,脑子里回荡着那句话:“它不属于你了。”
但陈瑶也意识到——哪怕她不再写,哪怕她已经交出笔和话筒,她也无法从这场讲述中真正退出。
她曾经写下“我说了”;别人接过来改成“她说了”;现在,他们告诉她:“我们说了”。
陈瑶以为自己写下的是见证;他们剪出来的是语录;平台定义它是IP;大众用它当谈资。
而她自己,只剩一个身份:过时的发起人,她重启了电脑,点开那个名叫“她们说的话”的本地文件夹。
里面是最早保存的137封证词。
还有她为其中几十份写下的注解,边角还贴着当时打算做播客时列的提纲,她一个一个选中,右键,指针悬停在“删除”上,但是真的删除吗?她其实犹豫了。
不是舍不得,是一种极度羞耻的疲惫。
她感觉这些话不再属于她,她也不再配保管它们,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曾经写下这些东西的举动,像某种情绪胁迫,仿佛在拿自己无法愈合的伤口,绑架所有不愿面对黑暗的人。
她猛地关闭窗口,拉开抽屉,翻出那本写了快两年的日记本。
没有日期,没有亲爱的日记。
第一页就是一行字:“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说不出口了,请你提醒我,我不是疯了,是这个世界太会装聋。”
她盯着那一页,手一页页翻过去,每一页都是“她曾讲过的她们”的缩影,每一页都像一块不太稳的砖,把她垒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还处在青年时期的孩子总是一腔热血的,但似乎现在看来,这样也并不是这个时代需要的。陈瑶把那本日记丢进垃圾桶,又拿出来,又丢进去,手颤着,又捡了回来,最后她坐在椅子上,眼睛发红,那种情绪,不是哭,也不是崩溃,而是一种说了太久没人真的听,却还不敢完全闭嘴的本能抗拒,最后还带了点未知的委屈。
她又重新打开电脑,点进一个空白文档,标题栏她没写,正文她敲下这样一句话:“你说我不属于这里,那我到底属于哪里?”
陈瑶盯着那句话,想删掉,却舍不得删。因为她知道,那不是她在问别人。那是她在问自己。
那天下午,天很冷,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导航。
只是想走一会,让脚下的实感盖过脑子里翻涌的句子。
她进了一家街角书店。
暖气不太足,书架上灰尘清晰可见,靠窗的桌子上堆着些过季促销的教辅书和作文选,她随手翻起一本《中学生作文精选》。
第一页印着教育局推荐徽标,目录旁是一段熟悉的主编寄语:“写作文是培养思辨和表达的最好方式。”
她翻得很快,像寻找也像逃避。
直到翻到第67页——一篇标题为《灯下的我》的学生作文,文笔整洁,立意正气,情绪被剪裁得刚刚好。
中间有一句话格外醒目:“那天我害怕走进那间办公室,因为我不知道老师会不会再问‘你怎么又来了?’ ”
她愣住了,这句话太熟了。
陈瑶记得,是她证词里的原句,那个女生写道:“我不是怕老师,是怕他问‘你怎么又来了’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继续往下翻,什么也没写。版面干净如常,没署名,也没有参考出处,她小心把那一页合上,书页间却飘出一张小纸条,她下意识接住,摊开,是一张用中性笔手写的便签,纸张微皱,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把我说过的,藏在你还没说的地方。”
她愣了几秒,喉咙里像卡着一颗鹅卵石,那是煽情吗?那是实感,是她熟悉的那种语调—— 不是请人相信,不是喊人声援,只是一个“我也在”的低语。
她小心地将纸条叠好,夹回书页,放回原位,走出书店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书架。那里堆着一整排印刷体作文集。它们在等着被翻开,也在等着被人悄悄夹进去一句话——那种老师不允许出现在正文里的句子。那晚,她没打开电脑,她只是重新翻出那本日记本,把被揉皱又摊平的扉页压好,没有新标题,也没有章节编号,她只在空白页上,用钢笔写下一行字:“也许我不该相信,他们会真的听。”
她写完这句,停顿了很久,不是没话说,而是她终于明白:这句话本身,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听见。
陈瑶知道,自己写下它,不是为了劝服、控诉、或者博得什么理解,她只是想写出来,把这句心里的话安顿在她能掌握的纸上,就像她小时候生病时,会偷偷把吃不下的药藏在抽屉角落,她知道这样没用,但她也知道——说不出来的东西,藏着比吞下去更好。
她低头继续写:“可那天我在书店翻到那句话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要听。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听,只要有一个人,哪怕只是偷偷听过,就够了。”
她把笔收好,手指轻轻拂过那一页纸,窗外风还在吹,楼道的灯一闪一闪,像个犹豫的路标,她没有再开口念出来,她只是把日记本合上,放在枕边。睡前,她关掉房间的灯,黑暗里没有声音,但她知道—— 那本日记的纸页下面,有一些字,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它们没被看见,也没人鼓掌,但它们确实被写下了,就像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听过她说的那句话。
……
陈瑶的情绪,李音明白,所以她和纪霖邀请了许多人来参加一场讨论会,会议室不大,气压却意外低。
窗帘拉着,只开了一盏黄光老式吊灯,像是点在众人之间的一根警示蜡烛,闪着不甚稳定的光。
一张会议桌围坐着几个人,分别来自未成年人检察部门、辖区派出所、校方,以及教育局派驻的对此次事件的观察员。
空气沉着,只有偶尔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响。
“我先说。”公安的李音开了口,语气温和却不失坚定,“我关注陈瑶不止一天了。从网络行为判断,她不是在煽动,也不是在组织,只是在表达。”她顿了顿,看向坐在对面身着正装的未成年人检察部门的纪霖,“纪主任和我认为,我们真的需要先弄清楚:‘表达’是不是一定要被纠正。”
“可她说的那些话已经影响到别的学生。”校方副主任推了推眼镜,态度并不敌对,却显得焦灼,“我们接到很多老师的反映,课堂秩序被打乱,一些学生出现了‘对抗性发言’,还有人模仿她的句式写作文,递给老师,还特地标注‘她们说的话’。请问这不算是一种‘效仿性激进行为’吗?”
“但效仿的,是句子。”纪霖声音放缓,“是一些孩子说出来的、以前说不出口的话。”
“我们不是在否定她的动机。”教育局观察员许科长终于开口,他五十多岁,穿着中规中矩,语气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判断,“但一个未成年人的表达,一旦被媒体、平台、网友放大,它就不再是她自己的语言了。我们必须防止她成为某种无意的‘放大器’。这已经超出了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责任。”
“她没想成为什么。”李音看着许科长的眼睛,“我看过她最早发的那封自白,语言克制,甚至温柔得让我觉得心疼。她只是希望那些说话的人被听到。”
“可我们不能让孩子误以为,只要‘被听见’,一切问题就能解决。”许科长缓缓说道,“现实不是平台,不是每一句都能被高亮收藏。教育不能变成舆论实验。”
“教育也不能变成删帖行为。”李音语速微微加快,“我们有没有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她们说的话,到底冒犯了谁?”
屋子安静了一瞬。
对话像两根线,紧绷又纠缠。
“如果每个学生都带着这些‘话语姿态’走进课堂,会发生什么?”教导主任坐不住了,语气有点激动,“老师该怎么教?学生又该怎么听?我们培养的是合格的社会人,而不是文学评论家!”
“她们写的不是文学评论。”李音冷静回应,“是求助。”
“但你承认吧,”教导主任语气微冷,“这些东西——太情绪化、太容易被误读。她写‘怕老师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就要怀疑所有老师是不是都在伤害学生?她说‘她们怕穿塑身裤’,我们学校连塑身裤都没要求过,天天穿的校服,凭什么被骂?”
“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们写的根本不是你。”李音站起身,语气第一次微微拔高,“她们写的,是那些她们见过的、经历过的、想说却说不出来的场景,是我们长久以来没听到的另一种声音。”
空气又沉下去,桌上的泡茶水已经冷了,绿色茶叶沉在杯底,像是一场辩论的结尾。
“对不起,我必须打断。”说话是未成年人检察部门纪霖的领导,林之桃,林检察长非常重视未成年人相关案件,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深蓝色套装,带着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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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这时终于开口,“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站哪一边,而是带一个提醒。” (1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资料,轻轻摊在桌上。
“这是我们刚收集到的网络内容,标题叫《她们说的话》,是各大平台过去一周的高热关键词之一,内容已经脱离原始作者之手,被剪辑成短视频、图片、表情包,甚至被AI学习用于生成语录。”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不是说这些孩子不该表达,而是想提醒大家:这已经不是学校能‘自行教育’的范围了。”
“我同意。”许科长点头,“所以我才主张,必须介入。不是为了处罚,而是为了保护。”
“保护?”李音的嗓音带上了锋刃,“是让他们沉默,叫‘保护’?”
“是让他们明白,”许科长并不退让,“不是所有表达都该放到公共空间里。不是所有情绪都适合被传播。”
“那他们该去哪说?”李音的语气里隐隐有火,“心理咨询室?可你们批得下来那笔钱吗?匿名邮箱?你们肯定不会留;自习课?老师又会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
她转向校方,“你们告诉我,学校里,有哪儿能让一个孩子说说自己怎么想?”
“李警官。”一直沉默的观察员打断她,“你不必激动,我明白你心疼这些孩子。可你必须承认,社会有承载的极限。”
“可他们是孩子。”李音说得很慢,“新的时代了,孩子就应该被倾听,而不是定义。”
“我还是不同意。”许科长也终于收起手边的文件,“我认为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鼓励表达,而是教会他们‘如何表达’。我们不是反对他们说——我们反对他们用毁灭性的方式说。”
“你觉得他们是毁灭的?”李音反问,“我看他们是自救。”
空气又静了。
外头传来教职工在楼道里走动的脚步声,灰尘在灯光下起伏,时间仿佛卡住了一瞬。
“也许我们都错了。”一直沉默的校心理老师这时发了声,是个年轻女性,看起来刚入职没多久,声音不大却极清晰,“我们总在讨论‘对’的表达,可这些孩子不是在寻找‘对’,而是在寻找‘回应’。”
“我见过陈瑶。”她看着众人,“她来过我们咨询室,说了很少,但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试过温柔、合理、有逻辑地说过很多话。可她等不到回应。她不是在叛逆,是在试最后一次。”
她转过头,声音平静却坚定,“如果你走在沙漠里很久,叫了很多声都没人答应你,最后你开始用脚踢石头、扔瓶子、写字、唱歌……我们会责怪你为什么不乖乖走路吗?”
没有人回答。
窗帘缝隙透进一束微光,落在那本摊开的资料页上,上面印着一行大字:“她们说过的话,不是火种,是信号。”
屋里很静,像一场讨论终于抵达了真正的起点。
“我想补一句。”
说话的是公安系统那位最年轻的随行警员,名叫周正。他从会议开始就坐在角落,像个记录员一样翻着笔记本,此刻抬起头。
“我前段时间处理过一个未成年失联案。”他轻声道,“小江,一个初三的男孩,模仿陈瑶小说中的角色,一个人跑去了另一个城市。他没有犯罪,也没有攻击别人,他只是……消失了。”
众人侧目。
“我们本来以为他是‘离家出走’。”周正顿了顿,“后来才发现,他其实是想证明‘如果他不说话,不留下任何声音,是不是就没人会来找他’。”
他将笔放下,叠起那本已经写了多页的记录簿。
“他饿得脸发青,是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老军人在路边捡到他的。我们去接他的时候,他正听过去的故事。他说,那些战争的故事里,有人喊‘我不怕死’,也有人只在心里说了一句‘我怕疼’,但都被人听到了。” 周正抬起眼,声音仍然不大,却像落针一样让空气一时间凝住:“小江说,他不怕走,也不怕饿。他怕的是——他说出来的话,被人拿去做别的事,却没人真的关心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湿的。”
这句话,砸在桌面。
无人回应,连水杯间隙的碰撞声都显得太响。
林检察长微微闭了闭眼,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过了半分钟,她才低声道:“他现在怎么样?”
“回家了。”周正点点头,“但不愿回学校。他说学校里大家都在说‘该怎么讲’,却没人问‘你还想讲吗’。”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许科长终于抬手,扶了扶眼镜,声音不再如前般强势,“所有人都在讲,讲教育、讲规矩、讲情绪管理,但谁来定义表达的边界?谁来负责表达之后的后果?”
“孩子本来就不该负责所有后果。”李音说。
“但我们总不能把所有代价都扔给社会。”校方副主任插话,语调突然激烈,“如果一个学生在作文里写‘我不想再进办公室’,难道我们就该撤掉全校的班主任制度?如果一个孩子说‘我妈老打我’,我们是不是要让每位家长签字声明?我们能承担这种连锁反应吗?”
“我能理解你的恐惧。”心理老师轻声说,“但你说的是校园制度崩塌的恐惧,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心碎的声音。”
这句话让会议陷入久违的静默。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茶水已经凉透。
“我最近在看一份学生提交的‘人生叙述’作业。”心理老师忽然说,“那个孩子写:‘我觉得这个社会是有耳朵的,但它戴着耳机在听自己喜欢的音乐。’”
她轻笑了一声,却带着点疲惫,“我们是不是也成了那个戴耳机的大人?”
许久,林检察长终于开口:“我们不能答应孩子的所有诉求,但也不能不正视他们的基本焦虑。表达不等于反抗,但压制一定会引发对抗。”她环视全场,做出了一个决断:“我建议启动‘对话式引导试点’,选定几个学校开展以‘学生主讲、成人聆听’为核心的表达小组,范围受控、记录完整,但让他们先把话讲完。”
“这能解决问题吗?”教导主任显然不服,“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你可以这么看,”林检察长说,“也可以换个角度:他们也许只是想听到我们回答‘在听’”
没人再吭声。
空气突然松弛下来,但也并没有真正轻松——只是从绷紧,进入了等待。
“那陈瑶这边呢?”许科长开口。
“我会找她谈。”李音答得简短而明确,“不是调查,是交谈。”
“我们会配合。”教导主任沉声说。
观察员点头,“别给她贴标签,也别动不动‘请家长’,我们得让她知道,不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噪音。”
会议至此结束,像一场在泥泞里蹒跚走了很远的争执,终于找到一块暂时可以站稳的石头。
外面天色渐暗,有晚自习的铃声从教学楼另一侧传来,像遥远的应答。
17.第十四章 “我还在说。”
有一天,陈瑶原本只是下楼买瓶水,便利店里空调冷得过头,货架贴着墙,远远的她看到马路对面有展览,路边都是书架,一排排书刊被堆在书架上,但路上没几个人留心这个展览。
陈瑶把饮料塞进书包,往对面走去,极步走去最近的书架,她随手拿起一本封面印着“女性共鸣书写”几个大字的文集,标题柔软得像棉絮:《她们说完之后》
副标题印着一行小字:“从沉默到表达,来自声音匿名者的真实自述改编。”
她起初只是出于习惯翻了一页。
第一页,没感觉。
第二页,开始发紧。
她看见一句话:“我小时候睡觉要关两层门,不是为了安全,是因为我爸喝完酒会推门进来,他会打妈妈。”
那是她收到过的匿名信里的原句。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她在信尾写了注:“她说,她不怕那扇门开了,只怕她没听到门响。” 她继续往下翻,第六页、第十页、第十三页…… 她的标注、她的语气、她剪过尾句加过副词的处理方式,全都在,但没有她的名字。
陈瑶发现,她记录下来的东西,似乎也被其他人听见或者使用,比起网络上过于怪异的改动让她无法接受,这本书似乎看起来算是平和,但也只是看起来。
因为这本书上,没有原始文档标注,没有出处,没有哪怕一句:“本文基于整理”,原本这些话是每一个人的话,但这些句子现在属于这本书,属于封面那两个不知名编辑的署名。
一般出书都需要一系列的审核时间,但陈瑶并不知道,也没有意识到这本书的上市时间有点快,像是最近的事情出来,书就立刻闪现了。
陈瑶翻开书,除了那些句子属于了别人,还多了些文艺腔的润色:“她说她曾经怕黑,后来才知道,怕的不是黑,是黑里没有人回答。”
陈瑶只是看着那句话,只觉得陌生,不是因为句子不动人,而是她知道——这句话,她根本没写过,原文是:“我怕黑,是因为小时候黑里只能听到自己哭。”
现在,它变成了一句“适合印在地铁广告上”的心灵鸡汤,她手指微微发抖,书架上还有一本“特别推荐”的姐妹篇,写着“配套朗读音频上线,扫码即可收听”。
她忽然明白过来:那些朗读,可能也不是她的声音了,她连话还没讲完,就已经被谁剪成了“合适的版本”。
她拍下书的封面、版权页和几段内容,找到出版社在官网公布的邮箱,她没有发怒,只是写了很平静的一封邮件:“您好,我注意到贵社新出版的《她们说完之后》一书中,多处内容疑似直接改写自我此前整理的匿名证词与评论。请问贵社是否知情?是否取得原内容授权?是否愿意进行署名或内容修订?”
她等了两天,收到的回复干净而礼貌。
“您好,感谢您的关注与提醒。《她们说完之后》所使用内容均为在‘公共域可检索平台’与‘自愿分享语料平台’获取,并经过二次演绎与语言重构。本书所有内容均为编者集合性改编创作,属于‘非署名文本的再创作’,暂不涉及侵权或署名争议。若您对其中某一具体片段持有异议,欢迎在三十日内提交材料说明并通过正规流程申诉。感谢您对女性声音项目的支持。”
陈瑶读完,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不是那种好笑的笑,是冷笑。
因为二维码扫出来的声音,就是她播客内容的转录音,只是用AI修改了音色,而内容基本没有什么不同。
这不是陈瑶需要的听见和关注,
这种粗暴地否认,就跟温柔地感谢她贡献了“文本土壤”一样令人郁闷。
甚至话里话外都在感谢她当初没有注册著作权,感谢她讲得那么真、那么具体,以至于任何人都可以摘一段出来用,他们把陈瑶从讲述者变成了一堆材料,然后把那堆材料堆进了某本市场计划书的“共鸣板块”里。
陈瑶重新翻看那封邮件,看见那句——“集合性改编创作,非署名文本的再创作。”
她在纸上默写了一遍,笔一划一划写得极慢,写完后,她在句子下面标了一个箭头,写:“所以我讲过的,不是‘讲过’,是‘可以剪成别的讲法’。”
她忽然意识到:她的沉默不是保护了作品,而是给了他们“合法改写”的时间。陈瑶没有发布声明,只是匿名在一个小众平台发了段话:“我讲过一些话,现在看到它们出现在一本书里,变了句子、改了语气,也没有署名。不是要维权,也不是在抢话语权。我只是想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人讲了真话,还能不能保住那句话的样子?”
帖子发出去后,原本只有几十个浏览量,可不知为什么,一个流量博主截图转发,配了一句:“现在连匿名说话也要争署名权了?‘她们文学’不够你表演的?”
评论区像是突然被点燃了:
“说到底就是觉得红利不是她的,急了。”
“本来就没署名,你怎么能说人家用的是你?”
“谁的故事不是苦出来的?你爸妈打你就成专利了?”
“情绪不是你的专属权利,别把疼痛当人设。”
还有人翻出她之前的帖子截图,说她早就“有预谋地打情绪牌”。
“你看看这语气,典型文学系女权感伤流。”
“她是想要署名,还是想红?”
她看着这些评论,一开始想笑,后来笑不出来了。
她想起有人曾告诉她:“只要你讲的是真话,就不怕他们怎么说。”
现在她才知道,那句话不完整,完整的版本应该是:“只要你讲的是真话,他们会让你怕得不敢再说。”
她关闭评论,却忍不住打开一个搜索栏,输入关键词:“她们说的话 创始人”
结果页显示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那个编辑、那个朗读主播、那个某平台标签账号的主理人,一个男人。
而陈瑶的声音已经被拆解,她的身份已经被置换,就像她讲过的句子,被换上了别人的嗓音——她不在场,但她的语言还在被利用,可现在没人再承认,那些话是她说的。
那天晚上,她收到了那条私信,发件人自称是一家文艺出版机构的项目编辑,语气专业、克制,甚至可以说“善意”:“你好,我关注你的写作很久了。我们正在筹备一个新女性写作项目,特别希望收录像你这样的声音。当然,我们理解你不希望曝光身份,所以我们提出的建议是:你作为【幕后资料提供者】,我们会对你的文字进行编辑性再创作,由作者团队进行叙述重构,你可以不署名,我们也不标注来源,只确保你被‘温柔留住’在书中。”
那几个词,“幕后资料提供者”、“编辑性再创作”、“温柔留住”。像三根透明的细线,一点点把她拉进他们设计好的框架里。她不被否定,也不被驱逐,她被邀请,合作,合理利用,只是前提是——她不能是“她自己”。不能留名字,不能保留原文句式,不能要求文字不被调性化、格式化、符号化。
她被“欢迎”,但前提是,她成为他们版本里的她,陈瑶盯着那条私信,没立刻回复,只是坐在电脑前,翻出她最初写下的那一行:“我写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活着。” 但陈瑶只是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在桌上写了一句:“如果保护的前提是剪掉我讲过的话,那这保护不是留住,是抹去。”
她没有回那条私信,也没有在社交平台上再发一句话,那天深夜,她打开邮箱,草拟了一封从未发出的“公开信”。
不是为了发布,而是为了让她自己看清楚,她要保住的,不是署名,不是点赞,不是光环。是那一行字,完整的样子,她敲下每一个字时都很慢,就像重新把自己拾回来:“我写下那句话的时候,不是为了被分析、被改写、被拆开供人使用,我写,是因为那时候我必须写,我不想忘记我真的那样想过,所以你可以不署我的名字,你可以删掉我的主页、我的账号、我说过的背景、故事、注释、时间点、逻辑线……但你不能改我讲过的那个版本,不能换掉那句里真正的我,你不能——把我说过的句子,剪成你要的样子。”
陈瑶打完最后一行,把信保存在本地文件夹里,命名为:“为未署名的我,备份一份。”她没有关电脑,只是放下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窗外有风,远处有人在放烟花,隔着玻璃传来轻轻的噼啪声,她没睁眼,但陈瑶想起了那句刚写完的话:“你可以不署我的名,但你不能改我讲过的版本。”
她默念了一遍,像在确认,她不再怕被看见,也不再求被理解,所以,陈瑶似乎把这个事情放下了一样,她想默默的安静一段时间。
因此李音的电话,陈瑶没接。
但其实她最近几乎不接任何电话。不是逃避,而是一种本能的迟疑——她已经无法判断来电者的身份:是平台负责人,是校方代表,是自媒体编辑,还是某个一时被感动后又很快转身离场的“支持者”,但最后也在试图抹去她的存在。
反正一个高中生而已,青春疼痛的女孩,总会被生活,学习打磨掉棱角。
同样,陈瑶疲惫于反复说同一套话,然后看着它们变味、漂白、转码。
但那天下午,她接到了李音的消息,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 “我在你楼下。不是来问,也不是来劝。如果你不想说话,我们可以安静地喝杯水。”
她愣了几秒。
十分钟后,她下楼,穿了件旧外套,扣子已经绷得有些紧。头发散着,没有特别准备——她知道,来的人不在意这些。
楼下是条安静的街道,便利店的招牌正在更换灯管,发出不稳定的电流声。李音站在店门边,没穿警服,一身便装,背着个旧背包,像是个来串门的朋友。
“你好。”李音笑了一下,眼神平和。
陈瑶点头,没有说话。
“附近有咖啡馆吗?”李音问。
陈瑶还是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抬脚向前走,李音就默默跟上。
两人走进街角那家熟悉的小店。老板认得陈瑶,没多问,似乎并不知道这几个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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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只冲她笑了笑,递上菜单。
“老位置?”老板问。
陈瑶点头。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背对街道,不会被路人的视线打扰。
李音坐在她对面,只点了杯热柠檬水。
气氛一开始是尴尬的,但也不是敌对的。像两个人坐进一间屋子,却还没决定要不要说话。
“我看过你发的邮件。”李音轻声开口,“我没在第一时间回,是我不对。”
陈瑶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手指搅动着纸杯边缘。
“我想说的其实也不多。”李音继续,“也不打算追问你现在的打算。你说过你退一步,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真正听——我想告诉你,我听见了。”
这句话不重,却像一块石子落入水中,泛起很轻很浅的涟漪。
陈瑶眼神动了一下。
“我们开了个会。”李音语速缓慢,“关于你,也关于其他人。有人说你们不该说太多,有人说你们的表达扰乱了秩序,也有人……试着理解‘你们为什么说’。”
“可你们总是在讲‘我们说什么’,从来没人问过‘我们为什么开始说’。”陈瑶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像从很久没开过的喉咙里挤出来,还带着些许哭腔。
“我知道。”李音点头,语气坦诚,“但也许我们今天开始,有人愿意听‘为什么’了。”
陈瑶低头,没有回应。
“当下这次见面,我不是来代表任何机构的。”李音顿了一下,“我是来代表‘曾经也说不出口的人’的。”
她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过去,那是一张很旧的纸条,拍得有些模糊,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一句:“如果我今天不回家,是不是就没有人发现?”
“这是我十五岁时,塞在课桌抽屉里的纸。”李音说,“第二天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交给了老师,老师没有报警,只是把我叫去谈了一次话,说‘你写这种话会被学校记处分’。” 听到这,陈瑶笑了一下,苦中带讽。
“那之后我再也没写过什么。直到我开始做现在这份工作,才知道,当年要是有人坐下来,只听我讲十分钟,我可能会更早明白,‘被理解’不是奢望。”
陈瑶望着那张模糊的纸条,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哽。
她不确定李音是不是故意带来的这张照片,也许是巧合,但她知道,这不重要。
“你还会觉得值吗?”她问。
“什么值?”
“说出来,或者……帮别人说出来。”
李音想了想,回答:“值不值这件事,得等很久以后才知道。但我知道,不说,一定会后悔。”
陈瑶沉默了一会儿,“我最近删了很多东西,是真的想删,最近的变化,让我觉得我不配保管那些声音。”
“可你保管的,不是声音,是那个当下。”李音温柔地说,“她们在讲的时候,是相信你能听见的。她们也许不在乎那句话后来去了哪里,但她们在讲的时候,是冲着你在讲。”
陈瑶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桌面,指尖在纸杯上轻轻敲着什么节奏。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你会怎么处理我那些话?”
“不会处理。”李音回答,“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来决定它们该去哪。”
“可是已经不是我的了。”她喃喃道。
“那也不属于别人。”李音看着她,“它们现在,属于你和你选择的每一个‘听者’。”
两人沉默下来,窗外的风吹过街口,便利店的灯管已经换好,亮起时晃了一下,照出一段斜长的人影。
店里放着一首慢歌,不知名的民谣,歌词很轻:“你说了,就算没有人听见,风也会记得。”
李音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张信纸,放在桌上。
“如果你有想说的话,想寄出去的话,写在这上面吧。不一定要寄给谁,也许只是给你自己。”
她起身,穿上外套,点了点头,“我不会催你,不管你写不写,我都会等。”
陈瑶没有应声,她只是望着那张纸,像在看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场关于“说”与“不说”的拉锯,关于曾经相信,后来退让,现在又被悄悄照亮的,微弱光亮。
李音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风还是冷,但她觉得肩上的重量轻了一些。
那不是任务完成的轻,而是“有人接住了一个声音”的轻。
她走得很慢,像刻意给谁留时间,而窗内的陈瑶,还坐在原位,左手缓缓拿起了那支信纸上的钢笔。
笔尖悬停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写下“她们说的话”时的情景。
那天窗外有风,她手很冷,但那句“我说了”写得格外稳。
她犹豫了一下,在信纸的第一行写下:“我还在说。”
她不知道这封信最终会不会寄出去,也许只会折好,藏进某本不再打开的书里。
不为结果,只为自己。
18.第十五章 好看的作文
五月初,春风未歇,校园开始热得不讲理。
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学生作品选,《我们这一代的模样》《青春的风是热烈的》《致未来的你》,陈瑶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额前一缕碎发被风轻轻吹起。
她早前的小说引起的风波在小江回家后就告一段落了,原本是她的小说引起少年的模仿离家出走,到后面变成离家出走的少年遇见从战场回来的老军人听了一肚子的先烈的故事,一样的最后还是有自媒体宣传这个事情,但陈瑶庆幸小江遇到了带领国家独立强大的路程里,最伟大的人。
早前因陈瑶小说引发的舆论风波,随着少年小江平安归家逐渐平息。
事件起初源于小江模仿小说情节离家出走,到后面变成离家出走的少年遇见退役老军人,听到大量关于革命先烈的亲历回忆,使事件舆论重心逐步由“青少年模仿风险”转向“代际之间的历史对话”。
不过陈瑶也没有再关注这个事情,她逐渐恢复校园的生活,连跟妈妈之间似乎都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晚饭桌上,摆着两碟菜,一盘蒸鸡蛋,还有一碗绿豆汤,汤面上浮着些皱缩的莲子。
陈瑶坐在餐桌一端,宋巧燕坐在另一端。电视开着,没有人看,新闻女主播在播报交通事故数据,声音被压得很小。
“鸡蛋羹有点老,下次我少放点水。”宋巧燕说。
“嗯。”陈瑶舀了一口,没说话。
厨房里刚炒完菜的油烟味还没散干净,窗台上的塑料帘子晃了几下,灯光映出一圈浅黄的阴影。
“你这几天……休息得还好吗?”宋巧燕试探着问。
“可以。”陈瑶没抬头,汤匙搅着碗底,勺子在瓷器里发出轻响。
宋巧燕又停顿了几秒,把筷子搁下,双手交叠在桌面,“那篇你写的东西,我也看了。”
陈瑶这次抬起了头,眉眼没有起伏,只是眼神稍稍定住。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宋巧燕声音放轻,“开始会生气你写的这些,别人家的事情总归没必要去管。” 注意到女儿的表情,她的语速加快,“但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想说这些。”
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老写这些讽刺的,写实的内容了,但后面这些,为了今天的饭吃的舒坦些,宋巧燕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
空气像忽然被放慢了速度,电视里切换成了天气预报,地图上飘着小雨图标,主播还在说“局部地区有小幅降温”。
“你还生我气吗?”宋巧燕问。
陈瑶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你小时候作文里也老写这些。”宋巧燕笑了笑,“什么‘我和妈妈的战斗日常’‘阳台的监狱’‘我家是哑剧’……老师还打电话来,说你是不是在家受委屈。”
那些更讽刺的话题,宋巧燕没有再提。
“你那时候说得很好听,”陈瑶开口,语气平静,“‘那是她想象力太丰富了’。”
宋巧燕怔了下。
“我后来也信了。”陈瑶补了一句,像是一种比责怪更安静的陈述。
“我那时候不是……”宋巧燕想解释,却忽然发现没有一个准确的词能概括她那个时期的状态。是焦虑,是疲惫,是单亲家庭里父母角色混在一起的混乱,还有一些“就这么过下去”的麻木。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坏。”陈瑶轻声说,“可你也没听。”
“我听了……”宋巧燕下意识反驳,但话一出口,就泄了气,“可能……听了,但没全听懂。”
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胡话里老说什么‘我没说错’‘是他先的’。”宋巧燕低头盯着碗里的汤,“那天我陪着你坐在医院走廊里一晚上,就那么看着你出汗、醒来、又烧糊了。我想说点什么,可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你没说。”陈瑶淡淡道,“你只说‘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买画笔了’。”
“我不是……”宋巧燕咬了咬牙,压低声音,“我那时候太怕你出事。怕你出事比怕你怨我还怕。”
这句话让陈瑶眼神动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宋巧燕也并不是她原先以为的那种“沉默合谋者”。她其实只是一个应激过度的成年人,面对孩子的痛苦时措手不及,索性用管教来压住所有复杂情绪。
“你现在……不写了?”宋巧燕试探着问。
“可能还会写。”陈瑶说。
“还会写那些?”
“不是那些。”她语气平和,“是别的。”
“别的?”宋巧燕没反应过来。
“不是为了对抗谁。”陈瑶勺着汤,“只是因为我还在想。”
宋巧燕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点陌生的敬意,也有一点仍未消化完的迟疑。
饭后,陈瑶站起来收碗,宋巧燕起身拦了她,“我来吧,你累了。”
“我不累。”
两人像在重复某种早年的分工协议,默契又别扭。
洗碗时,厨房有点闷。陈瑶洗完手走出来,看见宋巧燕还站在客厅门口,像是想说什么。
“你以后写什么……可以给我看吗?”她小声问。
陈瑶愣了一下。
不是质问,不是审查。那声音里有一点,她说不上来的东西,像是一种重新敲门的姿态。
“可以。”她回答,声音也低,“但不一定每一篇都让你舒服。”
“我知道。”宋巧燕点点头,“可你说的时候……让我知道你还在说话就好。”
窗外下起了小雨,楼道的灯一闪一闪,像一只踌躇的眼睛。
她们谁都没有拥抱,但那晚,屋子里有一层不太明显的、终于不再需要防守的安静。
……
陈瑶继续写作文,是作文,她可能是接受了这个年纪只写作文。
她的作文本被老师钉在黑板旁的通知栏里,一张红色A4纸上,标着“重点推荐人选”五个字。原因不是她语文成绩特别好,而是她“经历多、文笔真、有情绪张力”——这是备选指导老师给她下的定语。
本周作文比赛题目是《新时代女性形象》,要求结合“生活经历”与“青春榜样”,用“积极语言”表达“女性之美”。
指导老师说:“你可以写你妈妈,单亲妈妈养大女儿不容易;也可以写你自己,最近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你从情绪波动到自我克服进行叙述,也是很感人的成长。但是你写的不要太沉重啊,字里行间要有希望感。记得,别太自我。” 老师还是没忍住叮嘱她。
陈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句话:“你可以讲苦,但最好讲得甜一点。苦味太重,不好卖。”
她把作文本翻回自己面前,一页白纸落在她眼前,她拿起笔,写下第一句话:“我妈起得很早,一开始卖包子养我上学,现在是清洁城市换取报酬养活我。她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榜样。”
写完这句话,陈瑶愣了一下,其实那不是她想说的话,她想在作文里看清妈妈的辛苦,摩擦,痛苦,但写“他们想看的话”,才是需要的作文。
陈瑶盯着这一行字,忽然觉得自己像某种被剪好的模板,她懂得怎么写得漂亮,怎么打动评委,怎么写出“苦尽甘来”的质感,但她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写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句子。
……
最近学校里积极开展“情绪引导”主题班会,年级组也发下一张纸,上面写着“校园心理危机事件应对手册”。其中第三条标红:“若学生因生病原因暂时离校,请同学们保持理性,配合学校统一安排,不得擅自议论传播。”陈瑶看着那张纸,像看着一份某种悄悄启动的脚本。
最近校园里依旧有学生情绪崩溃的事情,那是隔壁班的学生,总是会帮助其他人值日,就算是做值日干部也不会乱记名字,完全承担其自己事情里带有的责任,而不是只单纯的监督。
但是似乎其他同学并不知道,有人带领校外的同学把学生打了一顿,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但结果是被害人跳楼了,而现在,连他的名字都成了“不要提”的代称。
所有人都在配合,甚至连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同学,这几天都意外地沉默。
事情不能讨论,是怕表达关心本身也变成“异动”。
陈瑶站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上,看着下方操场上的升旗仪式。校长讲话:“我们的校园是健康、阳光、向上的阵地,任何负面情绪、非理性叙述、未经确认的流言,都不是正当表达。”
这句话引起一阵掌声,整齐有力,像每一次试卷讲评时班主任说“你们要赢过你们自己”一样熟练。
陈瑶忽然明白,“健康”只是他们统一口径下的一块遮羞布,或者这样的东西在未来她会一直需要直视,而她们这些人——写过、讲过、听过“别的话”的人,也许很快会轮到“被健康”了,但现在陈瑶也失去了争辩的心思。
她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座位,她写在草稿纸上的那个句子还在:“我妈是我人生的榜样。” 陈瑶想撕掉,却发现自己不敢,不是怕老师生气,而是怕撕掉这句话,她就真的没什么能交上去了。
……
晚上六点,陈瑶回到家,饭桌上摆着两个菜,一份豆腐煲,一份炒青椒。
宋巧燕正好拿着湿布擦灶台,见她进门,头也没抬地说:“回来啦,作业多不多?”
陈瑶“嗯”了一声,把书包放在椅子上。
吃饭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吃到一半,宋巧燕忽然问:“学校那边的作文比赛你参加了吗?”
陈瑶没有回答,宋巧燕放下筷子,口气变得柔和:“你以前不是最爱写这些了吗?我是说作文还是得写的,对吧?我看你这题目就很好啊,写你小时候咱俩怎么过的日子,你只要写实一点,别太偏,就肯定能选上。”
她停顿一下,又补了一句:“别再写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了。人家评委也不喜欢。写得太沉重,像日记,不像作文。”
陈瑶抬头,第一次认真看着她妈的眼睛,她妈眼里没有恶意,也没有轻蔑,只有一份殷切的期待,那种期待,像是在说:“你乖一点,听话一点,配合一点,就能被世界接纳。”
“就能省点事。”
陈瑶放下筷子,声音不高:“你是不是觉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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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那些事,是为了给人添乱?”
宋巧燕愣了一下,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怕你……”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下去:“说到底,你还小,社会这东西……你说不过他们的。”
陈瑶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笑了一下,那不是愉快的笑,是一种——终于想明白的笑。她看着眼前的菜,说:“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小时候我哭,你说别哭。我难受,你说别表现出来。我不想去补课,你说别顶嘴。你总是说,是为了我好看一点。我就能被选上,被喜欢,被接纳。”
“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不想演了。”
宋巧燕怔住,手还停在饭碗上。
陈瑶继续说,声音依旧不大:“你说我说的太难听了,你说别人不会理解,你说说出来没用。可你没问过我,那些事我不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厨房的灯很亮,照得她们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清清楚楚,陈瑶站起身,把碗筷收进水槽,背对着宋巧燕时,她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是你要的好看。但我现在,还活着。”
宋巧燕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缓缓把桌上的豆腐往回拨了拨,仿佛还在维持饭桌的整洁,仿佛只要她不松口,这个世界就不会崩坏。
……
第二天早上,校园广播临时插播了一条“校风整治通知”:“近期部分班级出现‘自制文学小报’、‘非官方言论转载’、‘私自张贴手写句子’等行为,已构成对正常教学秩序的干扰,敬请全体师生提高警觉,共建文明、正能量的校园氛围。”
通知念完,全校安静了三秒,然后铃声响起。陈瑶的心一沉。
她知道,那张贴在教学楼女厕所隔板上的那几句纸条,即便她后来后悔了想要去撕掉,也许已经被“备案”,毕竟她回去的时候那些纸已经不见了。
或者说,陈瑶不知道的时候,有谁看到了她的贴纸,也要学她吗?
那些纸,几个低年级的女生用匿名方式留下的:“我不是怕老师,是怕我表现出我怕。”、“我试过举手,但我怕他们说我太情绪化。”、“我没生病,我只是话堵在嗓子里。”
陈瑶没有再怎么说,但是校园里有了新的想说的人,但现在陈瑶明白,这些话成了“扰乱秩序”的证据。
第一节课下课时,学生会两名干事来班里找人。
“谁是陈瑶?校办找你。”
陈瑶站起来,身后有些低声窃语,像是在说她怎么又惹出来这么多事情。
陈瑶走进教务处,一名女老师指着一张A4打印页:“这是你写的?还是其他学生写的?厕所、墙角、书页里,我们已经搜集了十几条。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被人截图上传怎么办?舆论发酵了怎么办?你让学校怎么解释?”
陈瑶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那张纸,那纸上的句子都不是她写的,但因为她最先做的,所以现在它们现在属于她了,但它们同样属于“违规文本样本”。
老师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你写得真的挺好的,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应该把这种能力用在‘正向引导’上。老师不是想批评你,确实老师也是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理解你们有想要说的话,只是你明明可以写出得奖的作文,干嘛非要去搞这些?”
陈瑶忽然想起那句熟得不能再熟的话:“你为什么非得往让人不舒服的方向说呢?”
或许老师的意思也是这个。她这次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老师,这不是我写的。” 陈瑶已经不想在处理这些事情,她知道自己的本心总是会变的。
听着这样的答案,老师表情变了变,没再说话。
陈瑶没等她再说,起身离开,她回到教室,桌面上放着她前天写的那句作文开头:“我妈起得很早,卖包子养我上学,她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榜样。”
她拿起笔,划掉那一行。
重新写:“我人生的第一个榜样,是那个在厕所贴了一句话又被罚站的女生。”
她没写名字,她或许以后也不会写名字。
……
周五放学前,语文办公室来发作文比赛的统一稿纸,标题上印着金色边框:“新时代女性形象征文大赛(学生组)”。
陈瑶把纸拿在手里,轻得像张薄冰,老师说:“尽量写得积极一点,别太沉重,初审是市里的平台,要注意调性。”
她没回应,只点了点头,放学铃响起时,校园广播放了一段轻音乐——那是配合“心理月”的舒压环节。
她却只觉得那旋律里藏着一句未说完的话:“你别太有感觉,感觉太多会出错。”
她回家,坐在书桌前,翻出那张稿纸,她没写“我妈妈”开头,也没写“榜样”两个字,她只写了一句话,像把所有失声与喧哗,凝缩成一块未上锁的碑文。
她写道:“我不是要好看,我只是活着而已。”
她写完,把笔一放,签名栏空着,她没有写“陈瑶”。
三天后,征文收稿截止,她把稿纸放进信封,只是自己保存着。
她知道,反正这个句子也许不会被读完、不会进复赛、不会出现在校园宣传栏。
19.第十六章 不是突然的变化
事情不是从某一刻爆发的,而是从四散的裂缝里,一点点漏出来的。
从有人模仿在校园各种地方贴写了“想说的话”便利贴开始,校园的舆论就被关注着,有些想说的不能写是必然的,压力也是必然的。
第一个被发现的,是高二一班的女生林栀,她在晨读时忽然合上书本,站起身,走到教室后门,在所有人注视下,对着教室外的走廊喊了一句:“我已经很努力地在不出声了了了了了——”
“了”字重复了六遍,声音嘶哑,像是被卡在喉咙里的词猛地翻出来。
全班鸦雀无声。
老师起身去按她肩,她一把推开,然后蹲下,抱着头开始低声念一段没人听懂的句子。
她后来被送到医务室,校内统一通报是“生理期情绪失控”。
第二天,厕所镜子上被发现一句用粉笔写的字:“我不是疯了,我只是不能继续安静。”
又一天,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书桌抽屉里,藏着一张折好的便利贴:“谁再叫我们多读点正能量的东西我就真的要炸了,谢谢。”
之后,是更多的小动作,有女生在早自习站着不肯坐下,拒绝填写心理评估表,有人在练习册背面写“我要走了”,被老师发现后罚写三千字“我会调整情绪”,有人在楼梯扶手底下刻了一排字:“你以为我们不正常,是因为你从不想看见我们真实的样子。”
每一件事都被“低调处理”。
就像是一个陈瑶安静了,千千万万个陈瑶喊起来了。
但老师们也怪不了陈瑶,她现在每天都跟学习机器一样,除了试卷外的作文,她什么也不写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老师们只能走得更快了,巡视得更勤了,教务处出了一份《情绪状态异常学生观察登记表》,开始给每个年级分发。
那些曾经写下匿名纸条、藏在书里说话的女生,现在都被暗暗标注上了“高风险”,而她们,只是——终于开始说了而已。
不是突然的,是太久没人听,所以才爆出来的。
校方的反应迅速而“得体”,第三天早上,广播通知:“为配合心理健康月活动,本周将开展学生代表座谈会与‘正向表达工作坊’,帮助大家掌握情绪管理与沟通技巧。”
通知一出,各班纷纷选派代表,不是成绩最好的,也不是班委,而是那些最近“有点不稳定迹象”的学生——她们不是被关起来,而是被邀请入场,被“鼓励说话”,被“代表倾听”。
陈瑶也在名单上:“我们知道你有表达能力,也知道你关心这个群体。”
年级组长对她说,语气温和,“我们希望你能协助我们做一个桥梁。”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座谈会在阶梯教室召开,主席台上坐着心理老师、年级主任和一位从外校请来的“青少年沟通专家”,陈瑶看过去,没有李音。
专家开场就说:“我们不是要阻止你们说话,恰恰相反,我们要帮你们找对说话的方式。正确表达情绪,本身就是一种能力。负面体验并不可怕,只要你学会用阳光的话语去重构。”
陈瑶坐在第二排,听着这段话,手指悄悄握紧了书包带。
台上另一位老师说:“我们非常理解大家最近面对学习压力可能有很多感受。你们可以写日记、画画、做手账,我们甚至可以帮你开设‘情绪表达墙’——当然,要有审阅机制,确保内容健康、积极、不误导。全场安静得像在听演讲比赛。
那一刻,陈瑶终于明白:话得说的漂亮,可以哭,但别哭太久;可以写痛苦,但要写出“战胜它”的结尾;可以讲自己黑暗的小时候,但记得加一句:“我现在已经阳光很多了。”
会后,陈瑶被老师单独留住:“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写作文的吗?”
老师笑着说,“这次可以考虑写一篇‘我与情绪的和解之路’,以你的笔力,一定能打动很多人。而且还能投稿呢,对不对?”
陈瑶点头,微笑,答:“我考虑看看。”
但她心里知道:她不会写。
……
会议在上面进行,林栀在下面打开语文书,书里面压着一张折得很整齐的便利贴,浅绿色,有点旧,像从去年某本练习册里抽出来的。
林栀展开纸条,只有一句话:“你不是疯了。我们也都在试图说。”
这是她喊完之后,收到的纸条。纸条右下角,用极淡的铅笔写着一串代号: “C3、B1、D2、A7、B3” 她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班级+座位编号的缩写方式。
现在大家都在说,陈瑶却沉默了,林栀感到不理解,但是看到这些纸条,林栀又觉得这些人,都藏在她日常走过、擦肩、无视的教室里。
厕所镜子上那句“我不能继续安静”的字是林栀写的,她不觉得自己要在继续安静下去。
但是看到陈瑶的安静,她打算找她聊聊。
……
那天是周五,天格外灰,像一块潮湿的毛毯压在天花板上,光线发白,风却还热着。
林栀在第七节课下课后,找到了陈瑶。
她没有绕弯子,也没有先打招呼,只是直接站在她课桌前,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直直地看着她。
“你能聊聊吗?”
陈瑶正在收书包,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到楼梯后面的空位,那是一处学生间默认的“临时谈话区”,不监控,不巡逻,但也不隐蔽。
林栀靠着墙,双手环胸,看着陈瑶:“你以前不是说,‘不能再安静下去’吗?”
陈瑶点点头,没有回避。
“那你现在呢?”林栀问,“为什么你现在安静了?你在会议上一句话都不说。你甚至没反驳‘要用阳光的语言重构痛苦’。”
陈瑶沉默了。
她知道这场对话迟早会来。林栀像她过去的影子,一步步逼近自己从前的姿态。
“你知道吗,”林栀声音压低了,“你安静了之后,他们就开始说‘她们那阵风过去了’。”
陈瑶轻声说:“我知道。”
“那你还不说话?”
“我在说,可是谁要决定我说什么吗?”
林栀笑了一声,像是气急败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你写那篇最早的文章的时候,句句都像是要把地面挖出一条缝。”
“我还要挖地干什么?种菜吗?”陈瑶平静地说。
“你怎么变成这样?”林栀问,“你是第一个让我们觉得可以说的人,现在你不说了,我们是不是也得闭嘴?”
“不。”陈瑶摇头,“你们不用跟我一样。我只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声音被人剪成标签。”
林栀盯着她:“可你最早也知道会这样,对吧?你不是真的天真。”
“我不是。”陈瑶低头,声音很轻,“但我没想到,有些话一旦离开自己,就真的不是自己的了。”
风吹进来,卷起楼道里的灰尘,有一瞬间,两人都像被困在一个既旧又熟悉的角落里。
“我不是怪你。”林栀语气软下来一点,“但我真的很难受。我每天早上进校门,看到镜子上被擦掉的那句话,看到同学们递给彼此便利贴,看到有人偷偷在草稿纸上写‘我也不想再去那个办公室了’,我觉得我们快说出来了,可你……你像是在往回走。”
陈瑶沉默着,没有回应。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人在群里说你‘已经转向官方了’?”林栀低声道,“还有人说你‘不过是个情绪主导的作文高手’,‘自己炒红后就收场’,说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吧。”陈瑶说,“反正他们也不是我。”
“那我呢?”林栀的声音忽然高了半度,“我是在跟你一起走的人,我也贴过便利贴,我也在厕所喊过,我也被老师盯上,现在你不说了,我要怎么坚持下去?”
陈瑶抬起头,看着她。
“你不用靠我坚持。”她说,“我不是一个标准,也不是一面旗帜。我是我自己。”
林栀怔住了,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两人对视着,空气里像卡着什么,一句不肯说出口的第二句话。
楼道里传来下课铃声,像远处一声轻微的撞击。
这时广播响了:“请各班选派代表学生前往阶梯教室参加‘未成年人表达与倾听机制建设座谈会’,会议将在十分钟后开始。请相关学生代表准备发言材料。”
林栀听完这句话,望着陈瑶:“你也去吗?”
“我在名单上。”
“你准备说什么?”
“我可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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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栀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没有再问什么。
两人各自回到教室。阶梯教室很快就满了,台上依旧是三位熟悉的面孔:心理老师、年级主任,以及那位“青少年表达机制建设专家”。但这一次,主席台上还多了一个人——一位穿便装的女性,坐姿端正,脸上没有表情,却有一种近距离观察的专注感。
是未成年人检察组的来访代表,纪霖。
开场不再像上次那样轻飘,而是直接抛出议题:“我们希望听见你们的真实声音。不是‘被引导后的声音’,也不是‘假设你是一个阳光少年的声音’。”
全场一静。
林栀看向陈瑶,眼神像是在问:你听到了吗?
陈瑶却低头看着自己写满边角的草稿纸,上面没有一段完整的稿子,她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
主持人点到她的名字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走向麦克风。
教室里的光线不算亮,座位却排得满满当当。有人抱着胳膊,有人托着腮,有人低头玩着手机,还有人笔记本翻着早就写好的“表达准备材料”。
她站定,抬头,开口:“我没有准备演讲稿。”
有老师皱了眉,未成年人检察保护组的人却神情平静。
“我曾试图把很多人的话说出来。后来我发现,我说出来的,都会被改写,被剪辑,被包装成‘可以听的’内容。”
她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
她看着台下缓缓开口:“我没有准备演讲稿,我只是想把一些事说清楚。很多人以为,我沉默是因为后悔。但不是。我只是开始怕了。”
她顿了顿,眼神没有飘移:“不是怕被老师批评,不是怕被同学嘲讽,是怕我们以为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却把别人推进了错误的地方。”
教室一瞬安静。
“前几天你们也听说了——有个学生,从五楼跳了下去。”
她声音不大,但句句清晰:“不是因为‘她们说的话’,不是因为网络暴力。只是因为——他是纪律委员,被怀疑‘把名字报给了老师’,他的同桌找来外校的人恐吓他,让他‘别多管闲事’。”
“可他从窗台跳下去前,身边很多人都在讨论‘表达自由’、‘说出来才有希望’、‘我们不能再安静下去’。”
“我们在表达这些话,但我们却没有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前的征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
“他没有喊口号,也没有贴纸条,没有发帖。他只是被认为记了几个违反纪律的名字。”
“可这件事在我们周围传播的方式,不是‘有人被欺负’,而是‘又一个被压迫的声音被压制’。”
“这不是事实。”
她抬起头:“我们不是他身边的人,却轻易用自己的逻辑、自己的语言,把他的死亡变成了一种‘象征’。但他不是象征,他是人,是一个只想把活过这一天当成成绩的普通人。”
有同学低头,有人轻轻吸气。
“我曾经以为,说话就是一件勇敢的事。”
“我现在知道,它更是一种权力。”
“你说话,会让谁被指成敌人?你表达,会不会让另一个根本没说过话的人,被误认为是你阵营的一部分?”
她看向主席台上的“青少年表达专家”,平静道:“你们要我们学会表达,我明白。我只是想提醒一句——说出一个词之前,请想清楚它是不是要砸在谁的头上。我不会不说。但我也不会再轻易说。”
她收了收嗓音:“因为我还没学会,怎么为每一句可能被引用、误解、剪辑、拿去做立场的句子负责。”
她顿了一下:“我愿意对‘说’负责,也愿意保护那个不想说的他。我们不应该制造英雄,也不该制造牺牲品。尤其是在我们连界限都还没看清的时候。” 陈瑶微微鞠了一躬,低声道: “谢谢。”
然后回到座位,一句话也没多说。
林栀没有鼓掌,只是低声道:“我听懂了。”
在后排,未成年检查组的代表合上了笔记本。
她没立即记录什么,只是停了一会儿,那一刻很静,没有掌声,也没有反对的咳嗽声,只有不远处楼道的风声和投影仪轻微的运转声。
像是远去的呼吸声。
20.第十七章 情绪安全与表达边界
会议结束那天下午,雨下得很细,像是不愿太明显的倾斜。
纪霖没立即离开学校。她等着李音过来继续探讨这个事情,因此在教务处借了一间空的辅导办公室。推开门,桌上是残留的心理评估表、茶杯和没盖紧的水笔。
纪霖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没坐,只是站着看窗外。
“你怎么看?”纪霖问。
李音轻声答:“她已经不再是‘表达者’了。”
“那她是什么?”
“是承受了表达后果的未成年人。”
纪霖点点头,“我们总以为,孩子喊出来就好了。”
“可我们没有教他们喊完之后要做什么。”
屋里安静一瞬。
“我刚开始是带着问题来的。”纪霖终于转身,声音克制,“我们从数据里看出这个学校去年匿名心理咨询量激增,还伴随了几个极端行为。你知道的,系统会把这类学校标为‘重点关注区域’。”
“所以你来‘处理风险’?”李音轻笑。
“来试着问一句:是谁在说话,谁在听,谁在害怕。”
李音沉默片刻,说:“我曾以为我在听。”
“现在你觉得不够?”
“我觉得听是最容易的事。最难的,是在别人说错、说偏、说痛苦的时候,你还愿意留在那里听。”
纪霖点头,没有驳斥。
李音又说:“我怕有一天,所有表达都被引导成‘可以发言的范式’,每个‘她们’都要学会在‘正能量结构’里挣扎出一个句点。”
“那你认为学校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果你问我一个公安的建议——我说,‘建立反馈机制,合理引导,规避网络聚合风险’。”
“但如果你问我一个也曾写过纸条的人的建议——我希望他们别再怕写纸条。”
纪霖笑了一声:“咱们可能都已经不配写纸条了。”
“所以我们得教会他们在还配写的时候怎么用。”
两人对视一会儿。
纪霖最后开口:“我们计划让这个学校成为‘未成年人表达环境改进试点’。”
“形式是什么?”
“让学生自己提出他们要的表达结构。”
“你觉得他们提得出来?”
“他们已经提了。”纪霖从包里拿出几张扫描件,是座谈会后匿名投进“反馈箱”的建议:设立可以匿名贴字的墙,老师不看,学生自己管。设置每月一次学生主持的表达时间,由学生自己组织主题。允许在练习册上写废话,不强迫擦掉。希望我们说‘我不想说’的时候,也有人听见。
李音翻着那几张纸,忽然觉得那些笔迹不是软弱,也不是情绪不稳——它们只是太久没被允许存在。
“纪霖。”她忽然问,“你知道吗?我十七岁的时候也写过类似的话,在课本边上。我当时以为那是一种犯罪。”
纪霖看着她,轻声说:“那你现在知道了——不是犯罪,只是未被定义的语言。”
“所以我们来,是为了让它们可以留下。”
李音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匿名墙,能贴几天?
匿名墙的设立速度比任何人想得都快。
一周后,教学楼三楼走廊尽头,一整面被粉刷干净的灰白墙被设为“学生心声自留地”。
没有摄像头,没有老师值班,只有一个贴在角落的小提示牌:“你可以贴上你想说的话。我们不删,不评判。但请不要伤害他人。请为你的句子负责,就像它是你的一部分。”
一开始没人贴。
第二天,有人贴了:“我不理解,但我想努力理解你。”
第三天是:“我好像快不认识现在的我了。”
第四天是——“对不起,那天我也在现场,我没有说话。”
第五天起,墙开始密密麻麻起来。
便利贴颜色混杂,字迹或乱或整,有的几乎看不清,但那密度本身就像一种生长。
——“我好像不是在学习,是在被要求维持一个合格的样子。”
——“我希望我发呆时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在储存自己。”
——“我不是不努力,我只是太累了。”
——“我知道你在看,谢谢你还没走。”
墙下的留言盒里,也开始有人投匿名信。
其中一封只有一句话:“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要说点真的东西,都有人比我更快地说出‘这不重要’。”
另一封更长:“那天跳楼的男生是我们班的,他不说话的时候坐在最角落,吃饭很快,写字很整齐。他的同桌说他‘密告’的时候,他没有争辩。我想替他说一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怕麻烦,也怕说出来没用。结果他没说,就走了。”
校方起初想过清理,但被未检组制止了。
纪霖说:“哪怕只有一周的寿命,它也是一次集体性练习。”
…………
很快,年级组推行第二项机制:“学生表达协商小组”。
不是学生会,也不是心理社团,而是各班自选一名代表——不代表全班情绪。
林栀被推了出来。
她一开始不想接,后来是陈瑶在楼道里跟她说了一句话:“你不必代表谁,只要你自己愿意说的时候,说清楚你不是来代表谁的。”
第一场协商会开在图书馆一楼的多功能厅,没有老师发言,只有两个纪检观察员旁听,学生围坐成一圈。
他们在白板上写下:
“我们不是表达队形,我们只是太久没有安全的叙述空间。”
“我们希望允许有不愿表达的人存在。”
“我们不要鸡汤,也不要发言模板。”
“我们请求保留匿名,但希望匿名不被怀疑。”
他们还提出一个新建议——设立“沉默名单”机制。
即:每周允许学生自愿登记“暂不参与公开表达”,不做原因追问,不纳入“异常关注”。
这项提议让校方犹豫很久,最终通过。
因为他们发现,比表达更需要被保护的,是“选择不表达的自由”。
…………
李音被要求为这所学校撰写一份观察报告,供市级未保机制改革研讨使用。
她写了三天三夜。
标题是:《表达之后:青少年语言失衡的再建与□□建议》
其中一段写道:“我们过去认为,青少年的表达是为了让他们被理解。但我们忽略了——他们更想要的是不被误解。表达是暴露,是风险,是一个未成年人将自己交出的一瞬间。而我们给予他们的保护,总是滞后。”
报告末尾,她贴上了一张纸条影印件,那是她在匿名墙下悄悄拾起的:“如果有一天你说的话不再被剪辑、不再被引导、不再被当成象征去消费,那就请你记得回来看一眼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讲一遍‘你原本的意思’。”
落款写着:“C组 / 未能成为表达者的我”
李音看着那行字,很久没动。
那天,她在打印报告封面前,拿出一张空白纸,写了一句话:
“表达不是立场,是一种来得及回头的存在方式。”
她没贴出去,只放进抽屉最底层。
…………
“未检机制进校园,放任匿名墙引导学生集体宣泄情绪,是否在鼓励‘病态化表达’?”
“表达协商小组成员无资格限制,部分学生曾参与争议言论,是否暗中‘扶持校园舆论代表’?”
“这一切,究竟是心理援助,还是情绪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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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三天内,有关“未成年人表达机制试点学校”的讨论在网络与地方教育系统内迅速扩散。
起初是本地论坛上的一篇评论文章《孩子们不是社会实验对象》,引用了匿名墙上一些“具有负面情绪导向”的留言,如“我不是想战胜痛苦,我只是想不被迫看见它”,并质疑:“这种表达方式是否在将痛苦常态化、诗意化?”
随后,自媒体账号转发该文并添加了更激烈的标题:
“当青少年开始用‘伤口美学’要求社会理解,是谁把刀递给了他们?”
评论迅速炸锅。
“别把所有青春期的情绪都艺术化。”
“未检介入学校是为了□□,不是放任他们说疯话。”
“写字条就能解决问题?这不是鼓励逃避现实吗?”
更极端的观点写道:
“这些表达,是不是下一个极端事件的预告?”
纪霖在未检组内部会议上接到了问责信号。
会议桌上的文件写着:“建议适时暂停公开表达机制试点,重新评估其社会效应及风险。”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转头看向李音:“他们不是真的担心孩子说了什么。他们是怕这些话被听得太真。”
李音答:“怕的是如果我们承认他们说得对,那就意味着我们一直做错了。”
……
这天晚上,陈瑶和宋巧燕一起坐在客厅。
电视开着,本地教育新闻正在播座谈会相关的剪辑:镜头一晃而过,定格在某段匿名墙上贴着的字条。
“不是我脆弱,是你们怕我痛。”
随后,主持人语气略带批评地播报:“这一系列话语引发了社会部分家长和教育专家的担忧,担心青少年在‘非理性自由表达’中形成对抗心理,甚至被某些情绪主导的意见领袖误导。”
宋巧燕拿着遥控器顿了顿,看了陈瑶一眼,欲言又止。
“他们是说你吗?”她轻声问。
“说所有‘说过话的人’。”陈瑶答。
宋巧燕没说话,只是把音量调小了些。
“那句字条是你写的吗?”她又问。
“不是。但我懂那意思。”
“可你现在明白了吧……他们不是真的要听你说,他们是要你说得对。”宋巧燕慢慢说,“要你说得好听,说得安抚人心,说得看起来像个懂事的孩子。”
“我知道。”陈瑶语气平静,“可问题是——有时候,我们真的不是在表达情绪,我们是在陈述事实。”
她顿了一下,看向电视屏幕上那条“情绪安全与表达边界”的字幕条:“你知道他跳楼的前一晚写了什么吗?”
宋巧燕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只写了五个字:‘我不是那样。’”
“就因为他被说成是‘举报人’。可他不是。”
宋巧燕手握着遥控器的力道重了些,声音带点控制不住的沙哑:“你写了这么多,发了那么多,他们还是这样说你,你不觉得难过吗?”
“难过。”陈瑶坦率地说,“但我也在想,如果我们不写、不说,那他们是不是就会更顺理成章地,继续定义我们?”
“可你这样,也许会出事。”
“我知道。”
“那你还继续吗?”
陈瑶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着窗外夜色,楼下便利店的招牌灯闪了两下,像是某种迟疑的回应。
“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继续写那些字。”她慢慢地说,“但我会试着让自己明白怎么写不会被误解。”
宋巧燕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你至少记住,不是你每说一句话,都有人能帮你收尾。”
“我不指望有人帮我收。”陈瑶语气坚定,“我只是希望,他们别再随便替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