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从地狱爬出来后》
1. 一则人间(一)
郁孤台下清江水,皇廷堂前神女悲。
众人参拜跪了一地,往日嘴脸再丑恶的人如今也是虔诚的信徒。
祝瞒抢过身旁之人弓箭,猛射向正在飞升的月章。
她眼神淡漠,不过轻飘飘一挥便挡住。
神女归位,天地福泽。
祝瞒满心绝望跌坐地上,却被一刀戳进心脏。
她仰头,是笑得一脸痞气的焚厄,“真没想到我家阿章竟是神,祝瞒,哦,不,景熙,景少城主,多谢你让我知道了阿章真身。”
景熙头歪歪扭扭仰视他,扯了扯溢出血的嘴角,疼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十年,明明都已经喝了毒药的,明明都已经收集好罪证的。
焚厄身后是跪拜的满朝文武,包括她一手扶持出的九五之尊。
焚厄见往日意气风发的权臣沦落为这番模样,眼中多了几分兴致,“本座不杀女人,只是你在本座这儿也算不得女人。”
说话间,他随手一扯,竟生生扯出一条缝隙,内里黑漆漆一片,却有什么魑魅魍魉冲撞,妄图冲出来。
焚厄说道:“无间地狱,入者成鬼,十八层地狱灭不了的鬼中恶鬼则关押在这其间。”
“你也该去享享福了。”
焚厄冷笑甩手,景熙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甩了出去。
缝隙逐渐关闭,她在漫无边际的黑雾中坠落,鬼怪瞬间疯般上来撕扯。
景熙疼到瞳孔涣散,满心绝望。
十载岁月飘零久,悲欢离合叹无情,本以为今日大仇得报,却不想自己这一生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青平城少城主景熙,少年英杰,文武双全。
十五岁时,莫须有罪名扣在景家头上,一道圣旨,满城风雨。
如此她女扮男装入京平反十载,终于翻案查明真相。
只是可惜,执棋人本是笼中鸟。
笑话。
待到景熙再睁眼时,她瞧着眼前场景不免有些怔愣。
她死了?
但是没死?
景熙飘在半空,成鬼了?
她瞧着自己发光的尸体,又环顾四周那些虎视眈眈的鬼怪,脑海里模糊有个印象,方才是一道光出现她才安稳落了地。
按焚厄所言,这地方全部都是恶鬼,她成鬼了却能留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那些恶鬼分明都涌上来撕扯她了,为何会放弃?
那道光……
景熙走近自己尸体一看,却发现发光的不是她的尸体,是她胸前的书——《月华落:霸道魔主七生七世狠狠爱》。
看到这炸裂的书名,景熙的神情罕见地滞了下。什么三流话本?
封面瞧起来光滑细腻,其上人物纤细精致,却不同于真实的人,画中仙般的白衣女子往湖中倒水,湖面泛起涟漪,水中月亦是荡起一圈圈悸动。
她试探地触碰话本,光陡然变得扭曲强力。
四周恶鬼开始躁动。
它们在仓皇逃窜。
巨大的吸力从话本传出,那群恶鬼不受控制被吸附进话本。鬼影掠过手指时,景熙甚至能触碰到它们。
景熙顿时只觉心惊肉跳,她用力想抽回手,却被话本牢牢禁锢。
一句句话浮现在眼前。
【唉,焚厄真的好深情呐,七生七世追随月章,奇幻文第一男主,没人反驳吧?】
【六百六十六——】
【我看这本书就是为了焚厄……可真的好虐啊……tm的作者,老子要给你寄刀片!】
【还有月章每一次都死得好惨,什么水淹、火烧、毒药、万箭穿心层出不穷……作者你真不是满清十大酷刑的创造者吗……】
【这个该死的祝瞒怎么戏份这么多,可恶的渣男,呸!渣女,报仇就报仇,为什么利用我们女主!】
【好在作者还算有良心,给我们月宝和焚宝提供了那么多资源,什么凤凰神兽、《掠夺》功法,最后一世直接成爽文!哈哈哈——】
【楼上的,这是最后一点糖了,下一卷虐嘎了。】
【呜呜呜……马上去看……】
【……】
景熙看着这一句句话,蹙眉,这是什么?
焚厄、月章,还有她?
来不及思考,一股如洪水般的巨大冲撞感袭来,冒着黑气的浓雾向景熙体内涌进。
“啪——”像是锁碎落地的声音,景熙忽地感觉浑身剧痛,皮肤开始渗血,眼前发黑猛倒在血泊中。
半晌,景熙睁眼,眸色漆黑。
她感受着体内的力量,神情有些恍惚。
昔日景熙初入皇都,国师忠告她体内力量凶狠,细查起来竟有封印,未曾想竟然如此强大的力量。
如今不过松动一星半点……景熙看着手上隐隐冒出的黑气,便足以吸收大半恶鬼。
景熙走向自己的尸体。
尸体依旧抱着那本书,一动没动。
四周恶鬼都消失,静悄悄的,景熙抽出话本,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书封面内页折进,有几句简短的话,“月章神女误落凡尘,阴差阳错与魔主焚厄产生七世孽缘……”
“他为她容貌倾倒,他为她花前月下,他为她冲锋陷阵,他为她屠城灭门。天下苍生皆为蝼蚁,抵不过她一根发丝。”
浮华的词藻,华丽的修饰,夸大的话语,肝肠寸断的虐恋爱情。
经过半月反复沉淀,景熙接受了事实。
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话本,男主是魔主焚厄,女主是神女月章。
整本书从前到后,只在重复一件事——月章被陷害,产生误会,陷入虐恋,月章跑出去,失踪,焚厄去救,屠个城、灭个门、杀个人,得到功法、传承、灵宠、人脉,二人重归于好。
看得景熙眉头直蹙,她的身份是第三世历劫里的反派兼男女主爱情的垫脚石。
她第一次出场是以男装的形式接近贵妃女主。当然她确实在接近,为了调查青平城被灭的真相。
书里开始并没有提及“祝瞒”是个女人,也没有提及祝瞒是景熙。只是说祝瞒接近女主是别有用心。
所以最开始读者将景熙评价为“玩弄女主感情的渣男”。
这话本有一个奇妙之处。
每段内容后面都有小叶子,点开便能够最上方“读者评论”四个大字。
下面是一条条的言论,像是异界人的看法。
月章飞升、景熙身份暴露,焚厄杀她时的情节。
读者评论:
【没想到渣男是个女人,真是渣女已死,大快人心——】
【魔主大大牛逼,永磕焚月cp——】
【死渣男去亖吧渣女也亖,我做梦都笑醒了——】
【伟大的爱情就是你笑我也笑你哭我也哭!】
【打脸啪啪啪,祝渣男,你没想到吧,我们月月是神女!】
只有零星几条为景熙说话的,可很快便淹没在浪潮中。
景熙沉默地将话本收起。
她学了一句新话,“不理解,也不尊重”。
话本详细记载了焚厄与月章的七生七世虐恋……
与功法、灵宠、传承这些得天独厚的资源。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二人再次下凡是月章发现焚厄魔主身份,为感化他消除一身魔气,陪他共同历劫。
这段剧情大概如下:
焚厄杀一个刚飞升的无辜路人仙,化成其样貌跟在月章身旁。月章对他很好。
焚厄一边吃醋,一边觉得月章对他好。
直到焚厄魔主真身暴露,月章看似毫不留情杀他,实则与众神立下赌约,要渡焚厄成仙。
看剧情发展,至少要在天上爱恨纠葛百年时间。
这百年,她要好生利用。
景熙环顾四周,此处为恶鬼界,联通地府与人间,专关厉鬼之地。
焚厄的手下有一头听话又好用五百年恶鬼,便是在此处收服。
《月华落》中有段回忆描写:
焚厄向来不喜绕道而行,若有挡路者,必除之而后快。
恶鬼界此处八百里,为寻月章,焚厄自入恶鬼界便向东直行五百里,其间恶鬼无数,皆被他处死。
五百里时,一面容白净的男鬼突然跳出,焚厄见他略有心智,于是收于麾下,寻到月章,并成一大助力。
景熙按照书中描写向东直行五百里,身姿轻盈,足足走了几天几夜也感受不到累与饿。
好像恶鬼界的时间是停滞的一样。
她一路走来,也没遇上几只鬼,景熙猜测大都被吸收了。
她估计着距离,果然隐约瞧见一面目白净的少年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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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狡黠,望着景熙。
景熙心中暗笑,果然有神智。
小男鬼跑过来,单薄的身形着一身柳叶青服,像个玉面郎君,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姐姐姐姐,你是新下来的鬼吗?”
景熙颔首,面带微笑。
小男鬼又道:“你是为什么下来的?”
景熙又笑:“杀了不少……你的同伴——”
话音未落,小男鬼只感觉心口处插入一只素白的手,愣了愣,随即咧嘴乖巧笑道:“姐姐,鬼没有心脏哦。”
“是吗?”景熙反问,小男鬼猛地颤抖起来,满身鬼气开始消散,不,确切来说是在向景熙汇聚。
景熙嘴角一勾,果然能吸收鬼。
“你做了什么!我的鬼气为什么会流失?!”
小男鬼看着自己鬼气不断向景熙涌入,她就像个无底洞一样,如何也撑不破。
“你个贱人!给我松手!”小男鬼面色狰狞,声嘶力竭呐喊。
景熙不理会他,持续加力。
“姐姐,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小男鬼挣脱不得当即求饶,景熙依旧不理会,恶鬼界能有什么好东西。
顷刻吸收完毕,焚厄这头听话的鬼也算消失在天地间了。
三年后,黄土垄中伸出了一只手,接着第二只,只听“轰”的一声,山头炸了。
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女人飞了出来。
也亏得现在是晚上,不然四周耕作的农人怕是会被吓得四处流窜。
景熙背着自己的尸体,回头看了眼山头,也不知炸了哪家大财主的山,当真是罪过。
不过属实没想到,恶鬼界的头顶居然是这样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
她转身想走,身后却陡然闪来一阵风声,“小友炸了旁人的山便一声不吭离去,岂非有些不道德了。”
“唰——”几片叶子如刀锋利向景熙袭来,景熙侧身闪过冷眼瞧他,“你偷袭便是君子行径了?”
月光撒在那人身上,一袭白衣,眉目深邃,他眉眼染笑,“君子不敢当,旁人都喊我活菩萨,如今路见不平遇事端定是要帮大山兄寻回公道的。”
景熙皱眉,“你识得这山主?”
白衣男微笑,“不认识。”
“谁是大山兄?”
“自然是大山,所谓万物皆有灵,你无缘无故炸了它,我自然是替它伤心的。”
“……”
景熙不再理他,转身便走,还以为这么不凑巧,刚好遇上山主的朋友,没想到是个神经病。
景熙在读者评论里学了不少新奇词汇。
白衣人也没追上来,只目光浅淡瞧着景熙离去的身影,笑了笑,“还真爬出来个萝卜头。”
景熙一路向北而去,这三年,除却最开始话本吞噬恶鬼界的恶鬼,后来便没有丝毫反应。
景熙为了找到出口,杀了不少恶鬼,感觉自己身上都有佛光了。
如今第一步,抢功法《掠夺》。
她只能吸收鬼,对人,她需要这个功法。
这个能强取他人修为和功法的大功法。
只是在这之前,她得先解决自己的尸体。
古语云富贵险中求,没钱全靠偷。
景熙去一个什么员外府银库随意摸了件衣服和点银钱,又去后厨借了点吃的和火折子。
就去野外火化自己的尸体。
恶鬼界里仿佛时间凝滞,三年没吃过东西也不觉饿,如今一爬上来,却是饿了。
漫天火光中,景熙吃着糕点,神色很淡。
她从来没料想到有一日她居然会烧了自己的尸体。
“啧啧啧。”白衣人突然从树上跳下啧啧称奇,景熙瞥他一眼,面上不显,可心里却一惊。
这三年景熙在恶鬼界捉恶鬼、杀恶鬼,连鬼都能察觉到的敏感度,却察觉不到这个白衣男。
景熙掩盖住自己的警惕,不明白此人是敌是友便不能露了怯。
“你烧这尸体怎么和你长得一样?”
景熙不觉得他会不知道这个尸体就是她。
毕竟气息相同,很容易判断。
这也是景熙必须烧掉尸体的原因。
她可以将尸体留在恶鬼界,只是一想到自己身体被啃食殆尽的场面,景熙就难受。
所以她扛出来了。
2. 一则人间(二)
白衣人见景熙不答话,好奇凑过去,“小鬼,你真奇怪。”
景熙往后一躲,当即离他三米开外。
白衣人笑笑,拿出瓜子蹲在路旁边磕边说,“你吃不?”
景熙不理他。
“你刚去李员外家偷了多少银钱?”
景熙瞥他一眼,跟踪狂。
他继续说:“我看你也并非凡夫俗子,你这么着,你给我钱,我卖给你消息,如何?”
“什么未来姻缘、命途,现在的消息,过去的一切,我都知道。”
景熙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心想应当是个高人。
不一定像他说的能知过去未来,但如何进凌剑宗这件事应当会有消息。
凌剑宗是修仙界五大宗门之一,她入凌剑宗目的有三。
一,仅凭一本《月华落》她并不能全面了解修真界,她需要进行系统认知。
二,她要在凌剑宗找人,一个名叫“阿若”的焚厄女知己。
得到她那双知过去未来的眼睛。
焚厄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助力。
单说青平城灭,就是因为她对焚厄说的一句话“青平城有人会害月章性命”。
三,得到九层灵塔内功法《掠夺》。
“我如何信你?”景熙看着白衣人。
白衣人一听来了劲,开始自我介绍:“旁人都称我修真界百晓生,最是钱货两讫从不骗人。”
“你不是活菩萨么?”
他话语一顿,“谁说活菩萨就不能是百晓生了,我如此心善又神通广大便是旁人为我盖庙供起来又有何妨。”
景熙没理会他为何能厚脸皮地扯到盖庙,直截了当问道:“如何进凌剑宗?”
“简单。”白衣人笑笑,伸出一只漂亮的手,“先给钱。”
景熙将自己兜里搜刮干净放进他手里。
他收起钱,笑得更真诚,“你去爬九层灵塔。”
“九层灵塔?”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要如何进?”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他比了个二,又不知从哪里掏了一把瓜子,“看你是新客,告诉你个消息。”
“想知道有关九层灵塔的具体情况,你去城南茶馆,那里有个说书人明日会讲九层灵塔之事,莫要错过了。”
景熙颔首,“多谢。”
书里没有描绘九层灵塔内部场景,看样子她还要麻烦一下李员外的银库了。
次日天蒙蒙亮,城南茶馆的伙计刚开门就迎来了一位贵宾。
她坐到离台子最近的地方,扔了一锭银子,“小二,说书先生何时来?”
“说书先生?”小二疑惑,“客官我们今日没有请说书先生啊?”
景熙蹙眉,那人骗她?
不应该,世上能人异士多如繁星,若此人机缘甚笃,知晓一二分未来也未可知。
不就是一日,景熙等得起。
“可有菜谱?”
“有,自然有。”小二招呼着拿来了菜谱。
景熙在茶馆坐了一个上午,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几桌人一坐就是半天,喝茶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
“女侠,您可真是神了。”小二端上一碟瓜子,凑过来和景熙说了这么一句。
“真有个说书的来呢。”
景熙颔首,那人果然是个世外高人。
“还要多久?”
小二估计,“也就半盏茶功夫,马上来。”
小二去其他桌忙活,景熙喝了口茶,如他所言,不过半晌,一摇着扇子穿着青衫的俊俏公子便走上台了。
“诸位看官等急了吧,如今便由我来为诸位讲一讲这凌剑宗九层灵塔的二三事。”
他说完还对景熙歪头wink一下。
时隔多年,景熙再次感受到被戏耍的滋味,着实有些陌生。
她看着台上人眼熟的俊脸,这哪里是什么“活菩萨”“百晓生”,分明是身兼数职又坑蒙拐骗的三教九流。
“九层灵塔乃是如今凌剑宗剑尊祁夜依在百年前建派之时,不知从何秘境搜罗来的。”
他绘声绘色地演说,周遭不时响起嗑瓜子的动静。
“传闻它上通天道、下通地府,内里可谓危险重重,二层往上有十进一出的凶塔之名。”
“塔在那里摆了百年,有些人不信其中厉害,偏生就要进去闯闯,最后出来的没几个死了的倒不少。”
他笑笑,手中折扇轻摇,端的是美人如画、君子如玉,“这些都是常识,接下来说的才是绝密。”
凌剑宗有门规,灵塔内容不能泄露,活着出来的也没几个,能够知道其间构造的人少之又少。
周遭人哄笑,“什么绝密,你莫不是能说出来灵塔里边是什么构造的吧。”
他轻笑,“鄙人不才,略知一二。”
“这灵塔一层嘛,是剑对你的测试,你需要拔出其中一柄剑。”他话说的语调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不羁,“纯测试哦。”
“诶,倘若什么剑都拔不出呢?”一人磕着瓜子问他。
“拔不出,”他摇摇头,“当然就去不了第二层了。”
“一层存活率,百分百。不管是不是凌剑宗弟子,只要拔不出剑就只能自请下山了。”
“至于二到六层嘛……”他故弄玄虚地顿了一顿,旁边人急得不行,赶忙问:“如何?如何?”
他轻笑:“分别由金木水火土五灵守护,会对进入者进行不同的测试。”
“什么测试?”见他不讲了,四周人催促。
“什么测试?我又没进去过,我怎么知道。”他走下台,突然露出抹笑意来,折扇一敞森然道:“不过,我听说啊。”
众人不由得放缓呼吸,仔细听着他的话。
“九层灵塔里关的根本不是什么五灵,而是……”他转头看向景熙,眼中笑意泛滥,“五只专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鬼!”
景熙猛地抬头与他对视,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眸,美得让人发昏。
“咦,真的假的!”四周人起哄,他抓了把景熙桌上的瓜子,道:“爱信不信,反正我也是听说。”
“你听说?你个说书先生听说?”有人不满意了。
“大哥喝茶,听个趣嘛。”小二给他倒了杯茶。
还有人好奇问:“先生,那七层往上呢?”
“七层往上?”他手里的扇子摇呀摇的,脸上更是笑颜如花,“鄙人是真不知道了。”
“毕竟千百年来唯有凌剑宗祁夜剑尊去过,他又未流传下什么手札一类的,我可不知道。”
众人也觉有理,偶有几声讨论凌剑宗祁夜老祖宗那多么多么传奇的故事。
景熙看着倚在桌上的男人,“你……”
男人回头,故作惊讶道:“哎呀,又见面了。”
景熙:“……”她想她应该是在无语。
她掏出一锭银子,“再买你个消息,九层灵塔要如何进?”
倚桌的人站直,笑眯眯收起银子,“这次倒是顺了不少。”
景熙看他,“公子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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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潇洒一笑,“干都干了,还怕这劳什子做什么?待本菩萨我捎你一程。”
只见他拿出一个阵盘,眨眼间,四周事物以极快速度变幻,待到停下来,他们正处在一间宽阔的类似洞府的地方。
最中间一颗巨大的柱子,下段插着密密麻麻发着金光的剑,四周墙壁也是剑,发着冰冷的银光。
景熙皱眉,剑冢?
身旁男人摇扇一笑,“一步到位,此处乃九层灵塔一层剑冢。”
“去找一把你的剑。”
他说完这话,不待景熙反应,便消失得彻彻底底。
这种地方来去自如,景熙现如今是真觉得他是个高人了。
凌剑宗长老会事堂,层层结界防护,内里几人好像在商量什么绝密大事。
“掌门,有人闯入九层灵塔?!”
黑胡子老者从门外闯进,几个仙风道骨的人正围坐在桌旁。
“嗯。”为首的黑袍男子负手而立,“剑尊带进去的。”
“什么?”几人面面相觑,面色古怪起来。
“剑尊要做什么?”一个青衣女子问道。
“我若知道便好了。”掌门赵无印冷哼一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就看看这个人能进第几层了。”
“七层以下还好,若是七层往上。”赵无印咬牙,“能抢就抢,抢不过找机会……”
他做了个砍脖子的手势,猛吐了一口黑血。
众长老围上来,七嘴八舌,“掌门没事吧。”
赵无印摆手,面色阴沉。
一个该死的祁夜依就够了,再来一个,绝对不行!
景熙围着柱子拔了一圈,也没拔出一把金剑来,叹了口气,开始拔墙上的银剑。
满墙密密麻麻的发着银色光芒的剑,景熙打眼一看就心累。
黑黝黝的崖壁估摸有十丈高,银剑成千上万,数都数不清。
也怪不得有人连剑都拔不出,若谁能坚持尝试去拔所有的剑,那此人一定是个坚韧不拔之辈。
景熙随手拔了眼皮底下的剑,果不其然没拔出。
她边拔边想那活菩萨说的话,“剑对你的测试”,她松开握剑的手,有没有可能她大喊一声会有剑冲过来。
景熙清了清嗓,“可有剑选我——”
半晌,没动静。
书里,焚厄根本没从第一层开始闯灵塔。
月章在第八层陷入幻境,身为凡人的焚厄突然爆发直接进入第八,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并带着昏迷的月章进入第九层,得到《掠夺》。
景熙如今的实力不足以支撑她硬闯。
她思索片刻,剑者有灵方能选主,没有回应便是不想选她。
求剑办事等同于求人办事,都要拿出态度。
于是景熙开始胡编乱造讲跟着自己的好处。
“可有风流倜傥、材质上乘的剑选我,跟着我好处有三,一则……”
好处还没开始说,只听“嗖”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剑。
景熙抬头,是一把色泽光滑、剑身漂亮的……桃木剑?
它立在景熙身前,剑柄上雕刻着游鱼纹路,剑身上端刻着三个小字“世间音”。
景熙口中的话吞了回去,早知道她就不费力气拔剑了,夸夸就成。
景熙看着眼前绽放盛大光芒的剑,抬手握住剑柄,顿时光芒消散,乖巧地在她手中。
一堆金剑、银剑中出了一把木剑,还刻着“世间音”。
景熙觉得这把世间音定然不是俗物。
3. 一则人间(三)
“轰隆轰隆——”
巨大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一面大门缓缓敞开,景熙抬眸望去,上万把剑受到召唤剑身震颤。
浩大气势铺天盖地袭来,万剑齐飞向大门冲去。
景熙手持桃木剑瞧着这声势浩大的一幕,抿了抿唇。
倘这万剑入她手,为她所用……
景熙目光坚韧,不再犹豫,随着剑流向门内冲进去。
在她迈入大门的那一刻,剑流停滞,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的眼前是金银财帛组成的山路,绵延不绝看不见尽头。
她沿着道路走上去,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过半百穿着朴素的老头,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
“小姑娘,这座金山给你如何?”
景熙瞥他一眼,觉得自己长得应该不像蠢货,这么明显的陷阱,傻子才陷进去。
“无功不受禄。”她继续往前走。
老头依旧在纠缠。
景熙脚步一顿,忽地伸手抓住了老头的肩膀,吸收不动,不是恶鬼。
景熙心下有些失望,继续向上走。
这一举动将老头搞蒙了。
不知哪里来的光炙烤着大地,景熙额头上冒出汗丝,路却依旧瞧不到尽头。
“金山都不要,傻子吧。”
这句话没再颤巍巍的,景熙转头看去却发现老头变成了一个身着华贵的小伙子。
“你不喜欢金子吗?”
他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子,递给景熙,“给你一块。”
景熙不敢贸然行动,她没接。
小伙子见她不接有点急了,“哎呀没事,你拿着,你拿着。”
景熙冷眼看他,抬脚绕过他继续往上走。
他没有再追上来,景熙松了口气,很快走到了二三层交界的大门处。
大门四敞大开,没有任何阻碍。
景熙心道,果然是钓鱼执法,方才他递过来一块金砖的情景,一般人都会下意识接住的。
幸亏没接,不然怕是会生出事端。
不过按这样说,这些恶鬼怕是要有什么契机才能攻击人。
如此小心应对便好办了。
景熙进入第三层,映入眼帘的是太阳炙烤的干裂大地,一个老妇正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
景熙身后大门消失,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根本看不到尽头。
她站在原地,暗暗观察着老妇。
谁知那老妇忽然看向景熙,叫唤道:“姑娘,好心的姑娘,快来帮帮我。”
景熙手里紧紧握着剑,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一片阴影投落在老妇身上,景熙走到她的身旁。
老妇:“姑娘,我今儿出来挖野菜,不小心摔断了腿回不去家。”她抬手指了个方向,“前面有个何家村,你背老妇人我回去就成。”
景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方才空无一物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何家村”的界碑。
其中没诈,景熙是不信的。
“阿婆,您看我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家的,着实背不动您。”
“您告诉我您家孩子可有名讳,我去你们村里寻他们一番,让他们找辆板车来拉您如何?”
老妇看着身高七尺的景熙,眼神微变道:“你们小孩子家家就是不尊老爱幼,一点善心都没有,既然这样……”
景熙察觉到不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老妇背在肩上。
“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老妇颠了一下,“……”
她在景熙背上发出诡异微笑,就和回头的景熙视线撞了个正着,笑僵在了脸上。
“阿婆,您坐稳了。”
景熙说完,以极快的速度向何家庄掠去,奇怪的是近在眼前的界碑却越来越远,身上的老妇愈发重。
好像她每迈一步,路途就遥远一分,身上的人就重一分。
她干脆停下了脚步,背上的老妇奇怪道:“咦,小女子怎么不走了?”
一只枯瘦的手捋了捋景熙的额前的碎发,“是不愿帮老人家了吗?”
景熙额上都是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可如今这个情况她也不敢贸然将老妇扔下去。
“阿婆,我背您回家,我是不是好孩子?”
老妇一怔,显然没料到景熙会问这种问题:“……是。”
“那您能不能下来让我喝口水?”
老妇听了这话,面容变得扭曲又诡异,她慈祥笑笑,没牙的嘴扯出弧度,“好呀好呀,你放我下来。”
景熙见她答应地这般快,感觉自己上当了。她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僵硬。
“你怎么不动弹?”老妇问她。
景熙咬牙,闭着眼卯足了劲儿往前跑。
身上越来越沉,“砰——”她被压在了巨石之下,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动静。
“没意思。”
大石头上,一个身着绿色裙子的女孩赤脚坐着,“经不住玩,好不容易来一个,第三层就死了。”
塔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弟子,九层灵塔不常开,有些人入宗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塔亮。
掌门和五大长老站在远处高台,看着熄灭的第三层光芒以及迟迟不亮的第四层光芒。
几人面面相觑,“她死了?”
赵无印摇头,“不可能,他是不会看走眼的。”
战天峰长老陈一战喝了口茶,“万一,他又是想玩?”
自在峰长老于徽晴看他一眼,“陈师兄,谨言慎行。”
几人正聊着,突然底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像峨眉山得猴子抢香蕉。
“呕吼,吼吼——”
“快看快看!第四层亮了,不,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第七层居然亮了!”
“我去,从第三层跳到第七层,什么神仙!”
“当年老祖也就只到了第七层,这又要出一个什么绝世人物,牛逼了吧!”
“肯定是塔坏了!这人是走了狗屎运!”
“你走一个我看看!”
“……”
赵无印一个激动,猛地站起,手中茶杯碎裂镶进手掌。
“掌门!掌门!”
他们的头顶,白衣人正倚在屋檐上喝酒,笑得惬意。
相比于外面的吵闹,塔里可谓是风平浪静。
方才,景熙被压在巨石之下,被剑的保护结界罩了起来才没有出事。
桃木剑躺在她的身侧,发出轰鸣震颤,似乎在召唤她。
景熙接受了这种召唤,她一剑将石头劈成了两半。
站在石头上的木灵懵了,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你干啥玩意!”
视线转到景熙手中剑时却变为了警惕与震惊,“世间音如何在你手中!你和昧什么关系?!”
“世间音……”景熙低头看向手中发光的剑,又盯着木灵语气疑惑地说:“你刚才没看到吗?”
木灵:“……”
她哪里注意,好不容易有个人能上第三层,她高兴还来不及,谁会注意她手里平平无奇的桃木剑是不是塔主的。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还玩个屁了,剑认主,塔跟着剑认主。”
“整座九层灵塔都是你的了,你还闯个屁。”
景熙看着七八岁的娃娃在这里一口一个屎尿屁的,抬手敲了她一下。
“你干什么!”她凶狠地瞪景熙。
景熙:“你说的认主是什么意思?”
木灵:“就是整个塔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你来去自如,想搬走就搬走,想揣兜里就揣兜里。”
“哦。”景熙若有所思点头,“你是……”
“木灵。”木灵说:“底下那傻子是金灵,上边水火土灵。”
景熙颔首,道:“《掠夺》功法在哪?”
木灵没好气:“我怎么知道。要看自己去。”
景熙瞧着她不好脾气的模样,突然拿剑对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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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灵一惊,“你做什么!”
景熙没说话,一双眸子沉静如死水,“你们服从于什么?为什么得到这把剑的人就是灵塔的主人?”
“还有,昧是谁?”
景熙隐约有猜测,但并不敢确定。
剑距离木灵算不得近,可她的态度好了不止一丁点:“我们服从于世间音剑主,是昧定下的规矩。昧就是你们人类神话中那个从圣山出来的。”
真的是那个昧?!
景熙听罢此言,心中不免惊讶。
东洲大陆的孩童从出生起便耳熟能详一个传说。
世间第一个修士昧便来自圣山。
昧是自愿背离天道,成为人的神。
祂教授人功法神术,带领人们脱离愚昧,并以身为梯,打通天地之间的通道。
在此之前,景熙一直只觉得这是传说,没想到昧真的存在。
“我如何去第九层?”
木灵:“你想想就成。”
景熙目光扫过她。
木灵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意念通达便能进入第九层。”
“好。”景熙闭眼,心随意动,她眼前变得汪洋一片,又变得火海一般,再是无数面土墙,接着便是一股寒冰气息传来,又是一股炎热气息传来,竟是冰火两重天。
景熙卡在了第七层。
她想继续往上,眼前却闪过一白衣人的身影。
缥缈之音传入耳畔,“比十年前来此的年轻人心性强些。”
“只是上面,你还去不得。”
景熙问道:“何时才能去得?”
那声音答:“随时。”
景熙:……随时你个大头鬼。
她试了试还真上不去,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第三层。
将第三层变得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的木灵:“……”怎么这么快下来了?
“我将灵塔停在此处,你们依照往常办事。”
撂下一句话,景熙就离开了,徒留木灵在此处发愣。
赶去投胎啊?嗖嗖嗖的。
九层灵塔第七层的大门已百年未开,这次出来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蓝衣女子。
看不出任何修为的女子。
赵无印和五大长老热切地望着景熙。
“这位小友可愿做老夫关门弟子,承凌剑宗掌门衣钵?”赵无印发话了。
“嘶——”四周响起倒吸气的声音,“掌门就这么将位子传人定好了,那大师姐怎么办?”
“对啊,对啊,这样有所不妥吧。”
几位长老也觉得赵无印此举太过冒进,劝道:“掌门师兄,这恐怕不妥,掌门继承人不但要能力强,还得有威望,就算和剑尊同等样的高手,也不能贸然定下啊。”
赵无印摆手,“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掌门师兄!”
“我觉得我们截剑锋缺一个关门弟子。”截剑锋长老荀玟突然开始抢人了。
“我们劈山峰也是,还不需要什么经验就能当小峰主。”
“……”
几人拉拉扯扯,全然忘记一旁一言不发的景熙。
她正看着对面看台上那个笑得很开心的男人。
他从天上飞下来,一袭白衣稳稳落在景熙面前。
在场众人方才还在吵嚷,如今已鸦雀无声,不受控制地俯身参拜了。
“恭迎老祖。”
他说:“做我修真界第一剑尊的徒弟,你可愿意?”
修真界第一剑尊祁夜依?
《月华落》里只提过两笔,一笔是他孤身入魔界宰了焚厄的一众下属,逼得他们不得不出山找魔主。
另一笔,是焚厄觊觎他的九州同剑,却被他打回,这是焚厄第一次吃瘪。
这么强大的人……
景熙盯着他的眼睛看,感觉自己真是要被整笑了,什么活菩萨,什么百晓生,什么说书先生,什么玩意。
4. 一则人间(四)
“傻徒弟,别愣着了,快拜师,你师父我搁这儿傻站着很尴尬啊。”
景熙盯着祁夜依看,脑海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声。
眼前的祁夜依仍旧笑得灿烂,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尴尬。
“我有这么多选择,为何偏要拜你为师?”景熙也不管祁夜依能否听到,在脑海中问。
“我能帮你改灵根。”祁夜依听到了。
改灵根?景熙直视祁夜依双眸,逆天而行的举动,为一个陌生人,真不知是个活菩萨,还是个疯子。
她可不愿同他扯上关系。
“景熙愿拜前辈为师。”
嗯?“不”字哪儿去了?
眼前的祁夜依笑得灿烂,景熙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冲祁夜依笑了下。
此人甚是厉害,宁为友不为敌。
“好!”景熙话落,祁夜依当即道,他看起来很高兴,手里的扇子不住摇晃。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众人,“诶?你说说这,忘了给你们解禁制了,让你们拜了这良久,真是罪过。”
祁夜依说着,低头的众人方才抬起头,“多谢老祖。”
景熙看着祁夜依这大排场,下的禁制?还是看见他就忍不住参拜的禁制?
祁夜依转头同她笑。
“剑尊!”赵无印突然大喊,众人齐齐望向他,“弟子觉得剑尊如此收徒有所不妥。”
“哦?”祁夜依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有何不妥?”
“此子来历不明,天赋品性亦未知,至少要测灵根,踏幻山!”
祁夜依闻言挑眉。
周围弟子不敢说话,但也在心里犯嘀咕。
测灵根和踏幻山是普通弟子进凌剑宗要走的两步,景熙都入灵塔七层了,根本就不需要再走这两步。掌门这么说怕是还不想放弃。
周遭一片寂静,都等着剑尊发话,谁知他歪头看了眼景熙,“这幻山就不必走了,能上灵塔七层者品性不必质疑,至于灵根……”
赵无印赶紧道:“剑尊,这个必须测!我们还要对师叔的灵根进行登记。”
师叔?景熙挑眉看他一眼,自己这辈分还挺高。
“哦,也是。”祁夜依摇摇扇子,“徒弟,去测测?”
景熙思索片刻,“可以一测。”
虽说祁夜依说帮她改灵根,可如今重生了一副身躯,若灵根本就改变,便无需祁夜依了。
“那便移步测灵台。”
祁夜依颔首,倒也没多说什么,当即催动了阵法。
“哇靠,剑尊大人不愧是符阵丹全能修士,居然凭空变了个万人阵法出来!”
“呜呜呜,坐了老祖亲手设的阵法,此生分明了。”
“好激动,好激动,我要是如此厉害就好了。好羡慕老祖徒弟!”
“……”
景熙听着这些话,太阳穴突突的跳,眼前祁夜依还和她贱嗖嗖笑。
也不知道焚厄和祁夜依谁更厉害些,若能拉拢祁夜依进入她的阵营……
落地,眼前薄薄的水雾中若隐若现一根石柱。
景熙跟着祁夜依走在前侧,后面是掌门和嘀嘀咕咕传音的长老们。
“掌门师兄,你为何要让她测灵根?”
“废话,总不能不知道对方底细吧。再出一个祁夜依,拼上老命也要……”
赵无印眯眼,该死的祁夜依!
嘴角溢出血迹,被他用黑袖子抹去,瞧不出丝毫痕迹。
祁夜依若有所感回头,“小赵,坏心思要藏着点,不能被人瞧见了。”
赵无印俯身,牙都要咬碎了,“弟子不敢。”
祁夜依笑着斜睨他一眼,转头风流倜傥地目送景熙走向测灵台。
景熙缓了口气,将手放在测灵台上,众人不由得放缓呼吸,低气压萦绕,全都紧紧盯着。
测灵台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什么!废灵根?!”四周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我就说是狗屎运吧,居然是废灵根!”
“天呐,怎么可能,爬上灵塔七层的人怎么可能是废灵根?!”
“一个废灵根百年修行抵不过单灵根一年修行,哪怕道运强,也必定是止步不前的。”
“老祖还收不收她为徒了?若真收了百年修为止步不前,我们要叫一个废物师叔祖?”
“……”
赵无印也没料想到这个结果,本以为是景熙天赋会极高,却不想居然这般废柴。
他看向祁夜依,祁夜依负手而立,因着修为太高以致于面容模糊,瞧不清神情,可他那姿态分明是早已知晓了。
“好了,既已测完,徒弟,同为师归山。”
景熙看向祁夜依,他眼睛亮亮的,笑着招呼她。
“什么?老祖居然还收她为徒!”
“我们入内门至少也是单系灵根,一个废柴当师叔祖也太没面子了。”
“怕不是九层灵塔年久失修了。”
“……”
弟子们的议论声再次响起,赵无印见有机可乘,赶紧“劝勉”道:“剑尊,我们宗门入宗,至少是三灵根。这位小友虽说爬了灵塔七层,可废灵根天赋着实是低,贸然与我等长老同辈难以服众,不若让她做个内门弟子……”
“干你屁事。”赵无印话还未说完,祁夜依悠悠一句话堵住了他。
“剑尊,您,您说什么……”他眼睛一亮,俯身做小,语气态度更是谨小慎微地令人心疼。
景熙皱眉,怎么有一种看月章宅斗的感觉。
“姓赵的,你耳朵没用就割了,我收徒弟就是收头猪,你也管不着。”
“还有你们,”他看向里里外外几层弟子,“我徒弟,百年时间当不成青云榜第一,到时候你们再叫她废物也无妨。”
撂下这句话,祁夜依一挥袖,他和景熙消失不见了,徒留一地人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老祖就算骂人也这么帅气。”
“可我觉得掌门好可怜啊,明明看起来比剑尊还老,却这么小心翼翼的……”
赵无印:“……”可怜就可怜,还拉踩上了。
他咳嗽一声,语气威严道:“行了,大家都散去吧。既然老祖说了师叔百年之内必取得青云榜第一,便要相信老祖的打算。”
凌剑宗身为修真界五大宗之一,门下剑修亦是纪律性强,听了掌门的话,即刻御剑飞走了。
零零散散,最后只余下为首几人。
“师兄。”黑胡子长老林冶开口道:“当真要放过那女子?”
赵无印昂首瞧着远处天空,“呵,嫉妒心会淹死她的。”
剑尊祁夜依百年不收徒,想拜他为师、得他提点者数不胜数,如今收了一个废物,让那些不能偿愿者如何想。
缥缈处无边涯。
景熙、祁夜依二人落地,祁夜依道:“你不好奇我让你得第一那个青云榜为何物吗?”
景熙瞥他一眼,她不但知道青云榜,还知道未来的青云榜第一是焚厄。
祁夜依:“就是百年举办一次的修真界一群门派的小鸡崽子打架,按这个排出名次。”
景熙:“……”她略微翻译一下,新一代青年才俊比试第一名是青云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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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要得第一?”景熙:“还有你说的帮我改灵根为何意?”
“为何要得第一?”祁夜依笑着看她,手中折扇一敞,“你想被叫做废物吗?”
景熙反问:“嘴长在旁人身上,于我何干?”
祁夜依轻笑:“属于你的东西一定会属于你,我的徒弟必须是第一。”
“为师帮你改灵根,你帮为师得个好徒弟,岂不是你我都获利。”
景熙半句话都没信,内心警惕起来,“做改灵根这种逆天而行之事,你有什么目的?”
祁夜依笑笑:“目的?身为我的徒弟,我都夸下海口你肯定能成第一了,我能不要面子的吗?”
“你定然还有其他目的。”景熙步步紧逼,她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祁夜依的接近必然是有所图谋。
“你为何收我为徒?又为何自山下起便引导我一步步进入凌剑宗的九层灵塔?”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知晓她的身份,是不是知晓她是从恶鬼界爬出来的。
若祁夜依与焚厄有什么交情,她如今便是笼中鸟、掌中物了。
祁夜依摇摇头,嘴角挂着纨绔的笑意,“小鬼警惕心还挺重。我收你为徒,是算出我们有一场师徒缘分,又见你着实可怜,活菩萨我难免就动了恻隐之心,一来二去不就收你为徒了。”
“至于在山下,那委实是想挣着钱,我们剑修太过贫苦,一个人干几份工都是常有的事。”
“再则我从今日起便要养徒弟了,更要努力加油挣钱!”
景熙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依旧一句话都没信,却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这人也不像会说实话的样子。
祁夜依见景熙不再追问,整个人笑逐颜开,开始自我介绍。
他折扇一敞,文绉绉开始念诗:“所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小徒弟,师父我姓祁夜,你猜猜我名什么呀?”
景熙真不理解他这不正经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当上剑尊的,花钱买的?她面无表情看祁夜依:“霏霏。”
祁夜霏霏呛了一下:“……咳”
“师父我单名一个依字。你日后便叫我师父吧。”
景熙想起焚厄恢复身为魔主的记忆后,面对月章语无伦次、胡说八道的地方,读者们评论的一个词——废话文学。
凌剑宗占据一片广袤的高山,而祁夜依居所“缥缈处无边涯”位于最高处,直入缥缈云端,又有垂直望去无边山崖,故以此命名。
景熙初来此处,被祁夜依安排到偏殿住。
此处的环境委实是好,便是景熙这个打小作为大家小姐,后来常入皇宫的人也要说一句好。
亭台楼阁、青瓦黛砖,远处青黛郁郁葱葱,近处云雾缥缈,溪水长流,恍若人间仙境。
景熙托脸坐在桌旁,看着祁夜依给她的《凌剑宗剑修入门基础》,心有思虑。
她要如何才能寻到阿若?祁夜依到底可不可信?她体内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还有九层灵塔,昧的存在……
景熙看着放在桌上的桃木剑,“世间音”为何会选她?这一切都是谜团。
窗棂处突然发出响声,景熙握剑猛站起身瞧过去,黑影映在窗户上,踹开了窗户。
“徒弟,赵无印有句话说得不错,你来历不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男的女的,多大了?”
景熙看着有门不走爬窗户的某人:“……”
且不论她提过的名字,就是这个性别,他是脸盲还是找事?
景熙挑眉回道:“师父您不是会预测未来吗?测测看。”
5. 一则人间(五)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在屋内对峙,桌上烛火摇曳,白衣男突然凑近蓝衣女。
“做徒弟的,要谨遵师父口谕。”
景熙未来得及躲闪,手中剑被祁夜依顺住,她下意识紧握未松手。
由此形成二人共持剑柄之势。
“世间音?”
祁夜依看着剑身上刻字笑道,一双勾人摄魄的眼眸略微上挑,漂亮的眼睫掩下奇异光芒。
景熙身体一僵,他莫不是知道这把剑有关于九层灵塔?
不,不对,既然百年前他将九层灵塔搬来却不是塔主,便说明他不会知晓。
景熙定了定心神,直迎着他的目光望了回去,“师父,弟子姓景,名熙……”
她话刚开了头,便被祁夜依亮堂的声音打断,“景熙,好名字!”
祁夜依松开手,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轻敲手心,徐徐踏步,“景,是谓日光也;熙,光也。景熙,景熙,又有春和景明之意,当真是……”他目光婉转停留在景熙面上,“你虽长得丑,可名字却起得好,当真是有渡青日之意。”
景熙瞥他一眼,自己名字的含义,她又岂是不知道。只是这么些年,祝瞒祝瞒,她做了十年的祝瞒,杀了太多人,做了太多事,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又岂能当得上一句渡青日。
不过,她?长得丑?她当年女扮男装中的探花,品貌才学皆为上等,真不知道怎么到他嘴中便是丑了。
景熙冷声蒙他道:“弟子今岁二九,是个男的。”
祁夜依噎了一下。
景熙唇角微挑,“师父眼力如此不好,男女都瞧不出,徒弟来日必定为师父寻访名医治治眼疾。”
“哦,是吗?”祁夜依故作惊讶,顺着她的话发表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你年岁二九岂不是要变成老太公了。”
景熙瞥他,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十八岁算老太公,那他一个百岁老人算什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吗?
“不成不成,”祁夜依自说自话,嫌弃地摇摇头,“我得助你快些结丹,不然你再同戒律堂那个林冶老头一样五十岁结丹,那我徒弟岂不就是老得不像话了。”
景熙:“……”
她真想问问祁夜依是怎么将这两个年纪联系起来的,不过景熙没问,害怕他又说些鬼话。
“敢问师父要如何帮徒弟改灵根?”
祁夜依思索片刻,“不急,待你学完三个月修真基础常识后再议。”
景熙颔首,三个月时间够她找出阿若跑路了。
改灵根虽说诱惑大,可她也不是个傻的。
至于《掠夺》功法,还急不得,塔都是她的了,功法也必定是她的囊中物。
“赶明个儿师父送你去学堂。”
“小景。”
说完,他低头咂摸两句这称呼,没忍住笑出了声。
景熙实在是不理解这位剑尊的脑袋里到底是有什么弯弯绕绕,整个人充斥着不符合他百岁老人年纪的幼稚鬼气息。
返璞归真返过头了。
次日清晨,景熙起了个大早,便坐在殿前石凳上等祁夜依。
直到日上竿头,祁夜依才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
瞧见景熙,他惊讶地“咦”一声,“你怎么还在这。”
景熙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弟子下不去。”
这座山四处都是悬崖峭壁,陡峭异常,没有一条人能走的路,她不会御剑,更不会飞,总不至于让她跳下去。
“你跳下去啊!”
景熙:“……”
“放心保你死不了。”祁夜依小扇子一摇,两缕青丝伴着微风徐徐吹起,“那悬崖,跳呗。”
景熙看他那副笑得贼开心的模样,转身向殿前悬崖处走去。
悬崖边上一棵歪歪扭扭的歪脖子粗树,树下又有一汪如镜无风波的清泉。
景熙径直走过去,闭眼猛一跳。
祁夜依嘴角微微上扬,仍旧云淡风轻摇着扇子,“还真是个胆大包天之徒。”
“景熙。”
且让我看看这台戏要如何唱,我加的这把火到底能烧得多旺。
在半空中极速下落的景熙已经做好打算,要是出意外,她就直接瞬移到九层灵塔死遁。
不过祁夜依那小老子还算有点人性,景熙被一阵风托举安稳落地了。
她随手理了理头发,往学堂走去。
凌剑宗弟子入门后都要在主峰万仞峰的学堂听学三个月,由诸峰长老轮流教授。
只不过一次只教三十人。
从亲传到内门再到外门,依次排序进行学习。
现在是内门弟子学习的第二个月,景熙空降插了进去。
“你就是景熙?”
万仞峰半山腰上,景熙路过一个草丛,外面一个模样娇俏的女修扯着一个另一个蓝衣女修的衣领问道。
“不,不是。”那女修显然是被吓到,外加有些社恐,怂包子似的红了脸。
“啊?”娇俏女修奇怪,给她理了理衣服,“我还以为你是呢。”
“不是的话快滚,别打扰我办事!”
蓝衣女修闻言,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闷头不语跑了。
景熙看着霸王样子的女修,面色平静地往上走去。
“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她提前知道我搁这儿蹲了一上午了?”女修嘟囔,景熙竖起耳朵听。
她真不记得自己同这位有什么关系,她蹲她做什么?
女修愤而跺脚,“能让叶哥哥如此心急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她到底什么模样!”
话音刚落,女修只觉耳畔一阵疾风闪过,一蓝衣女子闪在眼前,目光沉静如水,音调略带几分上扬,“你说谁?!”
女修怔了怔,没反应过来,景熙又问她,“你说谁?”
“叶,叶哥哥……”
景熙蹙眉,“名字。”
现下女修反应过来,知晓自己方才被唬住了,恼羞成怒用十分力推了景熙一把,却没有推动,更是恼怒,“要你管,你……”
景熙冷眼瞧她,她不自觉噤了声,复又逞能瞪回去,“你就是景熙吧,我告诉你我萧晴不是被吓大的,你瞅我也没用!”
“你是萧晴?”景熙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半头的女子。
她是月章在人间历劫时的妹妹,国公萧家二小姐。因着需要收集萧国公罪证,叶梓归去接近萧晴,从她嘴里套话。
只是她这幅表现,是喜欢叶梓归?
“叶梓归在哪?带我去找他。”
“凭什么你说见就见,我才不会让你见叶……”
话没说完,脖子上架了一柄剑,凌厉的剑气便是不触及皮肤也能感受到,让她无法说出“区区一把桃木剑”之言。
“去不去!”
萧晴看着眼前这个臭脸的女人,咽了咽口水,她不是害怕,她只是觉得适时认怂的好。
“不是我不带你去,是叶哥哥他在学堂执勤……”
正说着,萧晴突然红了眼眶,一副被欺负的模样,“呜呜呜,师叔祖,你不能仗着你是老祖徒弟就为所欲为……你也欺人太甚了……”
景熙皱眉的光景,身后突然传来凌冽的寒意,她侧身一躲,寒掌便向萧晴拍了过去。
不好!景熙猛踹萧晴一脚,她一脸扑在草丛里,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萧晴头发里插着几片叶子,从草丛里抬头,泫然欲泣道:“掌门师伯,您不要责怪师叔祖,她入门晚不明白派内规矩……”
赵无印眼神愤怒盯着景熙,“你欺我门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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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该给个缘由!”
景熙扫他一眼,目光很淡,瞧不出喜怒,“她说我欺负她我便欺负她了?你眼神再不好也能瞧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毫无灵力。”
“再则我是师叔祖,”景熙指指萧晴,“对她,只能叫指导,何来的欺负?”
赵无印一时语塞,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背后的手开始蓄力。
他绝不能让这个人发展下去,绝不能再因为懦弱养虎为患。
要是当年他能下定决心杀了祁夜依……
“掌门师兄。”
景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赵无印的动作,他眼中的恼意她瞧得一清二楚。
景熙本想在他出手的瞬间闪进九层灵塔,却不想黑胡子长老林冶突然出现压住了赵无印的手。
他冲着赵无印摇摇头,赵无印冷哼一声离去。
林冶冲景熙一拜。
“师叔,今日由我代课,掌门本因师叔未来上课心中思虑,故想去寻师叔,却不想与师叔发生冲突。”
“他心直口快,您莫要介意。”
景熙没有接话,萧晴眼眶都红了,“师父!”
“闭嘴!剑尊弟子岂是你能招惹的!”
被骂了的萧晴不甘心,跺跺脚道:“是她非逼着我带她去找叶哥哥的!”
林冶看她一眼,“梓归?”又看向景熙。
“对!”萧晴嘟着嘴,还代要说什么,却被景熙拦下,“只听萧师侄孙说他叶大哥如何如何好,既然如何好便想见一面。”
“林长老有意见?”
林冶赶紧摇头,“不敢。”
萧晴跺跺脚,还想说什么,被林冶一眼瞪了回去。
“师叔,今日课已完毕,请师叔明日再来。”
景熙点头,既然确定了叶梓归没事,来日方长,必有相见之时,她也不急于一时。
林冶盯着景熙背影,目送她离去,随即问萧晴道:“你说她和梓归认识?”
萧晴也不是个太傻的,方才林冶对景熙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不会说叶梓归听到景熙名字都要激动晕了的事情。牵扯上关系未必好。
于是她嘟嘟嘴摇头,“不认识,就是看她不顺眼。”
林冶瞪她,“回堂禁足一月,好好修养心性!”
萧晴不敢反驳,闷头接受了。
景熙没有回缥缈处无边涯,而是找了个就近无人的地方,形随意动,来到了九层灵塔。
正趴在不知名修士背上的邪恶老奶版木灵:“……”
“你走吧。”木灵跳下来。
满头大汗的修士一懵,“啊?”
“我说,你,去下一层,啊个屁!”
随后一巴掌将人扇走了。
她看向景熙,顿时笑颜如花地谄媚:“主人来啦!”
景熙面露疑惑,怎么这么热情?
木灵很快解释了原因,“因为您一个废w……”她咬了咬唇,止住发音,“废灵根爬上七层的缘故。这群弱鸡以为塔出了问题,蜂拥而进一堆,这不有的玩了。”
景熙点头,原来如此。
“你在此处多久了?”
“百年吧,自打祁夜依那家伙将我们搬过来便没有移动过。”
景熙继续问:“你可知道名字里带‘若’,且能预言未来的修士?”
木灵仔细想了想,“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弟子信息,直接去藏书阁五层呀。”
“你不是师叔祖吗?级别这么高,机密档案都是可以看的。”
“而且你描述她这么厉害,肯定是个有名的人,《凌剑宗宗史》一类的说不定有记载。”
木灵话音还没落下,面前的人“嗖”一下不见了影。
她耸耸鼻尖,“又赶着去投胎。”
6. 一则人间(六)
景熙直奔藏书阁而去,门外太阳底一个老头倚在躺椅上悠闲地看书。
“啪——”景熙捂着额头,被结界弹了出来。
“小孩子家毛毛躁躁的。”老头将视线从书上移下来,抬头纹一显,瞧向景熙。
景熙看着眼前一把年纪穿着破烂的老者,“您是?”
老头:“看门的。”
景熙语气尊敬:“请问要如何进入?”
《月华落》中有很多次,焚厄态度谦卑对待某一个不显眼的人,比如扫地老者、看门大爷,得到他的功法传承。
读者评论都在说什么“误入龙傲天爽文”。
虽不知龙傲天是谁,但这种看似平平无奇的人说不定就是非常厉害的人。
老头上下打量她几眼,“你内门外门的?”
景熙抱拳:“祁夜剑尊弟子景熙。”
老头顿了顿,“原来你长这么个模样,我还以为能被活祖宗瞧上的是个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的。”他边说边挪着起身,“走走,带你去登记。”
说着,他的手掌按在结界上,结界当即如同碎片般消散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庭堂,书架一排排镶嵌在墙壁上,不少弟子飞上飞下地拿书。
老头坐到门内侧木桌子处,拿出一个本本,介绍道:“藏书阁共五层,天地玄黄四级功法分别为四到一层,你要去哪一层?”
景熙:“第五层。”
老头眉头一皱,“剑尊让你来的?”
景熙没有急于回答,“不能去吗?”
老头撇嘴,抖抖胡须,“机密档案层,当然不能去,除却六大长老和剑尊,谁都不能去第五层。”
景熙点头:“师父让我来的。”
老头看她面不红心不跳一副模样,信了她三分,于是伸手。
景熙沉默了,修仙界也需要“打点”么……
可是她现在是个穷光蛋。
“可以赊着吗?”
老头两眼一瞪,气冲冲道:“信物还能赊,问你师父要了以后再过来!”说完他横冲直撞回到了他的躺椅上。
景熙侧身让开,明白自己会错了意,沉默片刻思考祁夜依给她信物的可能性大,还是她硬闯进去的可能性大。
正在这时,一声阴阳怪气的动静传来,“呦,这不是师叔祖吗?”
景熙回头,一华贵少年站在二层楼梯上,在众人簇拥下俯视景熙。
“你是?”
“少爷我是谁?”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中折扇一挥,随手指了个人,“你,告诉她,我是谁。”
被指到那人眼睛一亮,恨不得当场变牛变马,“是!”
他对着景熙一脸高傲道:“我们赵无量赵少爷,可是掌门的亲侄子!”
景熙面无表情,比关系谁不会。
“我是掌门的师叔。”
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赵无量脸黑沉下来,他从小到大走到哪里不是被供着的,她一个女人还是废灵根凭什么压他一头,还压掌门伯伯一头!
掌印带火夹杂怒气便向景熙攻去,景熙冷眼看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
赵无量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剑尊徒弟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废物!
他的火焰掌直向景熙面门拍去,却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刻被人硬生生侧身躲开了。
赵无量摔了个狗吃屎。
景熙面露遗憾,这个火焰掌看起来不错,如果能习得《掠夺》,不但可以夺了,连他的修为也可得夺走。
赵无量的小跟班们连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人扶起,“赵少爷,赵少爷没事吧!”
也不知谁趁乱踩两脚,疼得他哎呦哎呦叫唤。
赵无量摔得鼻青脸肿,将地板砸出个深坑,“该死的景熙,你个贱人,你知不知道伤了本少爷……”
景熙没工夫听他放狠话,径直向外走去,却被他那些小跟班拦住了去路。
“你不能走,摔了我们赵少爷,我们去戒律堂!”
“对对,去戒律堂!”几人大喊。
藏书阁内看书的弟子们大都不愿参与纷争,很多早早便离开第一层了,如今也就零星几个闲人。
“你们自己犯了错,又技不如人,真以为戒律堂会给你们主持公道?”
低沉又平缓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景熙身体一僵,转身看过去。
果然,青衫公子腰间挂剑,英俊面上端的是冷酷无情、生人勿近。
赵无量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怂叫道:“叶,叶师兄……”
叶梓归,戒律堂长老林冶亲传弟子,天赋卓绝,入门三年便被定下传戒律堂长老衣钵,为人刚正不阿,素有“铁面判官”之称。
赵无量之所以这么怕他,是因为他被叶梓归整治过。
叶梓归轻飘飘看他一眼,赵无量便吓得腿软了,“叶师兄,我,我错了,我们马上走……”
“说让你们走了?”
赵无量赶紧摇头。
“道歉。”
赵无量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说完便跑,好像身后有恶狼追击一样。
景熙待他走后,好笑看着叶梓归,“你怎么他了?”
叶梓归眼眶有些发红,薄薄的嘴唇抿得没有血色,轻声道:“我做了凌剑宗十大刑罚的幻境,将他扔进去三日。”
景熙弯了弯眉眼,一时有些恍惚,当年这个刚正不阿骗个人都心里愧疚到整夜整夜睡不着的人居然学会了用这种法子。
“经年不见,别来无恙,梓归。”
方才被赵无量砸的地方恢复了原样,二人走出阁去,老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景熙讲了自己三年在恶鬼界的经历,隐瞒了话本部分。
毕竟,知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本话本,道心易碎。
《月华落》后半部分里叶梓归多次与男女主擦肩而过,这样就很好,她不想叶梓归过多卷入仇恨。
“少主的封印解开了?”
“嗯,只是一部分,感觉不是全部。”
“那也一定很厉害。”
景熙看他一眼,如今瞧着成熟不少,怎么性子还是和原来一样。
“说说你这些年呢?怎么来凌剑宗的?”
提到此处,叶梓归神情忽然黯淡起来,道:“当年少主被焚厄杀害后,我带着萧晴逃出来,半路遇见师父,被他所救才得以活着。”
“只是入宗这么些年,一点焚厄的消息都没有,还有萧月章她居然是神仙,我……”
景熙明白他的无能为力,拍拍他的肩膀,“无事,这样也挺好。”
她自己去报仇就行,叶梓归就好好修他的仙,走他的道。
“不行。”叶梓归突然低声道:“我不能放弃,我……”
“叶哥哥!”娇喝声突然传来,“你们凑那么近做什么!”一道粉色的身影闪过,护犊子般将叶梓归扯到身后,奶凶盯着景熙。
“你干什么!”
景熙摊手,解释道:“萧师侄,方才叶师侄帮我赶走了闹事的赵无量,他太吓人了导致我受了惊吓,所以叶师侄送我回去。”
萧晴看她一眼,又看叶梓归一眼,“叶哥哥,真的?”
方才景熙叮嘱叶梓归不要暴露二人关系,于是他毫不犹豫点头,“赵无量又找事了。”
“胡说!”萧晴鼓起腮帮子,“你们肯定早就认识,不然你为什么听到她名字的时候红了眼!”
景熙闻言蹙眉,看向叶梓归,叶梓归倒是面不红心不跳的,沉声道:“风沙大,迷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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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晴瞪景熙一眼,扯着叶梓归离开。
还能听见二人的对话声。
“叶哥哥,你离她远点!”
“先不说这个,你不是被禁足了,为何偷跑出来?”
“……”
景熙也没有过多停留,向缥缈处无边涯走去。
只是,她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她要如何上去?若能御剑飞行……
景熙握住手中桃木剑柄,剑身若有感应,发出震颤,“你可以带我飞上去吗?”
木剑有灵,飞身而动拖着景熙飞速向上冲去,它还贴心打开结界,避免垂直飞行的景熙被狂风拍打到凌乱。
可她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能上去就成。
桃木剑突然停滞在半空,景熙暗道不好,下一秒,一人一剑疯狂坠落,直至平稳落地。
景熙抬头看着头顶的悬崖峭壁,估计是祁夜依设了什么不能用灵力的阵法。
她四处搜寻有没有机关类的东西,真希望祁夜依可以发现她上不去这个问题。
月上柳梢头,万仞峰掌门住处。
“师兄今日太冲动了,你若是杀了景熙,剑尊岂会饶过你啊!”
赵无印叹气拍了下桌子,“师弟,是我冲动了,只是那景熙欺人太甚,说什么她的身份高,对旁人只是指导。”
“那她对我,岂不是也是指导!”
“我赵无印堂堂凌剑宗掌门何曾受过这种欺辱!”
“只能说和他一般,臭味相投。”
林冶黑漆漆的瞳仁凝视着桌上烛火,“掌门师兄,你说过,嫉妒之心自会淹死她,我们没必要动手,只需要在身后推波助澜即可。”
“师弟的意思是?”赵无印眯眼看向林冶。
“这几日还是我来教授,我自有办法治她。”
景熙坐在石头上,肚子饿得咕咕叫,直至夜幕也没等到祁夜依。
她吹着微风,倒也没急,虽说不知祁夜依接近她的目的,也说不上正经,但实力强大,实在靠谱。
“呦,小鬼坐这儿吹晚风呢?”
想曹操曹操到。
道士装扮的祁夜依手持“算不准不要钱”的牌子,踱步前行,手中拿着一个食盒。
景熙站在原地没吭声。
祁夜依举举手中食盒,笑道:“今个儿为师下山给人算命,挣了五十四两二钱,顺路给你带了些吃食,咱回山上吃?”
景熙直视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你很缺钱吗?”
祁夜依点头,“为师记得有说过,我们剑修就是很缺钱的,宗门月俸不多,再加上要养你这个徒弟,我只能更努力赚钱了。”
景熙没理会他这不着调的话,对祁夜依这种地位的强者来说,有没有钱都无所谓,他这么说,无非是想告诉景熙什么。
“你想说什么?”她直截了当问。
祁夜依闻言阔步向前走去,“世间人不过贪财重欲尔,我又有什么想说的呢。”
“你呢,你也是如此吗?”景熙盯着祁夜依的眼睛。
“我?”祁夜依轻笑,“我又非圣人,你说我如此不如此?”
他站在皎洁的月光里,面庞朦胧模糊着视线。
景熙挑眉,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不是圣人,你是活菩萨。”
祁夜依一愣,随即笑道:“呵,对,我是活菩萨。”
景熙:“既如此,活菩萨,我给你钱,你用十成心做我师父。帮我改灵根,助我夺第一如何?”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便想与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合作了。
或许是她比较肤浅,喜欢看面相。
祁夜依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钱,你有多少钱?”
景熙嘴角微微上挑,“很多。”
7. 一则人间(七)
夜半三更丞相府,两道蓝色身影狗狗祟祟蹲在角落柴房的屋顶上。
景熙掀开一块砖瓦,又拿剑戳开厚厚一层干燥沙土。
祁夜依看着砖头大又半薄不厚一片的金子惊讶地瞪圆了眼,“你居然是个贪官!”
景熙转头瞪他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
她可不想“死后”,还被冠上个奸佞名号。
景熙将屋顶砖瓦掀了左侧半数,挖出的金子全数扔给祁夜依,木剑脏兮兮地拿在手光泽暗淡。
一旁“好一似风光霁月”的祁夜依满口“暴殄天物”地给它使了个清洁术,霎时便恢复了光泽。
二人跳下去,景熙抬头看着高低不平下陷很大一块的屋顶,沉默片刻,还是都拿走吧,估计瞒不住了。
景熙转头看向笑眯眯摇扇子的祁夜依,沉声道:“你把柴房掀飞,下面的地基是金子。”
祁夜依扇子一顿,僵着头歪了下,“你,到底有多贪?”
景熙扯了扯嘴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师父,你给徒儿算算。”
“不算,不算。”祁夜依摇摇头,“轰隆”一声掀飞了柴房,又“噼里啪啦”断木落得四周都是,金灿灿的一摞摞金条就这么露了出来。
府内霎时吵嚷了起来,灯火通亮,侍卫皆向柴房赶来。
景熙听着这大动静,深吸一口气,“你不能小点声?”
祁夜依气死人不偿命,莞尔一笑,“可以是可以,但你又没说。”
景熙:“……”
“师父,麻烦您挥一挥您神通广大的袖子收起金子,否则徒儿一世英名不保。”
真是操了蛋了,自己给钱还要求着他收。
“好。”这次祁夜依倒是没多事,大手一挥,施了个清洁术尽数挪进空间里。
景熙气还没松出来,就见一黑影大喊:“贼人莫逃!”
景、依二人对视,飞上屋顶,扬长而去。
很快,二人便离开长楚都城,落到一林子里。
祁夜依走在前面,景熙跟在后面,她突然开口道:
“说吧,你如何知道我以前是官的?又知道我多少的前尘过往?”
景熙今夜来此,看似拿钱,实为试探,试探祁夜依到底知不知道她曾为官做宰,也试探他到底能不能合作。
祁夜依脚步一顿,转身回望向景熙,她站在月下密林,面目森然,又冷酷无情。
祁夜依笑笑,“不是说了吗,活菩萨我会算呀。”
“不过没算出来你是个贪官。”
景熙神态严肃看他,“所以,你到底知道我多少前尘往事。”
祁夜依思考一番,“嗯……”脸上挂着标准又温润的微笑,“我都知道,你作为景熙,作为……祝瞒,你的仇,你的恨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景熙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能知过去未来,分毫不差,《月华落》里唯一的人便是拥有“预言之眼”的阿若。
只是阿若是女子,为人高冷、不喜言辞,与眼前这人对不上一丁点。
祁夜依继续道:“不过呢,我也就知道个大概,身为半仙的我虽说神通广大,可也不是神仙呢。”
景熙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人,以祁夜依的实力勘破天道未必没有可能。就像国师,亦是做出过预言。
“倒是你,我是真没算到,你是个贪官。”
景熙抱膀瞧他,“算不到就对了,我本就不是贪官。”
“哦?”祁夜依疑惑,“此言何解?”
“两袖清风未必是好官,收敛钱财也未必是贪官。”
“乱世之势将起,皇帝乱作为,朝政大权皆由将军把控,我若想报仇雪恨、扳倒权臣,需要的是同盟。”
景熙目光坚定,看着祁夜依,“我为官十年,一场水患,三年灾旱,一场瘟疫,朝廷拨款少之又少、层层吞并,我收官僚世家的金银财帛,又何尝不能救民于水火,又何尝不能让人认为我是可以勾结的,主投我的阵营。”
她口中话语掷地有声,祁夜依仿佛看见了她站在朝堂上,一身官袍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
只是可惜了,民不与官斗,人不与神斗。
祁夜依笑着“啪啪”鼓掌,捧场道:“不愧是祝丞,祝大人,太厉害了!”
他抱拳“恭维”道:“小人我就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为官第一日定然就被人扒皮抽筋喝了肉汤,连渣都不剩的。”
景熙不理会这位捧场王自谦的话语,道:“祁夜依,用这些钱财买你百年信任,够数吗?”
百年,对修仙者而言弹指一挥间。
不管他是否想利用她,百年后她都会成为一柄利器,会更好用。
百年信任,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祁夜依微怔,盯着景熙不知想了些什么,笑道:“好,够了。”
“从今日起,在景熙无心害我祁夜依的前提下,我祁夜依予景熙千万分信任,统一阵营,他日景熙夺得青云榜第一,誓言立刻解除。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道心尽碎。”
话音刚落,二人眉心发烫,标志着天道誓已成。
景熙神色复杂看着祁夜依,他的每一步都脱离了景熙的预判。
这可是天道誓。
稚子都知不可轻易立下的天道誓。
“你为何如此相信我会夺得青云榜第一的位子?”
祁夜依没有规定百年时间,便说明就算景熙用千年万年,只要一日她不夺得青云榜第一,祁夜依便一日不能利用她,不能与她脱开干系。
一场誓言,绑住了祁夜依,也绑住了景熙。
祁夜依耸肩,故作惊讶笑道:“哎呀呀,忘了加时间呢。”
景熙一副“你看我相不相信你”的神情,“你真能算到未来?”
祁夜依一顿,痞笑伸手道:“要算命吗?给钱。”
景熙:“……”她如今真是穷光蛋了,一厘钱都没有的那种。
不过祁夜依如今立誓,她也好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祁夜依,认下这个“黄金万两”师父。
只要百年,她改灵根,夺榜首。随后登仙界,杀魔弑神。很难,可景熙要去干,她要抓住一切机会,爬上去,不惜一切代价。
景熙回到房里,点上灯,看着桌上的热气腾腾的食盒,沉默地摸了摸肚子。
食盒打开,精致的饭菜冒着热气,不知祁夜依用了何种法子保温,几个时辰也依旧吃起来烫嘴。
她定要将祁夜依的全数身家学来!
次日清晨,景熙出院子便瞧见一身鎏金紫衣花孔雀开屏样子的祁夜依。
见景熙出来,变出几身五颜六色的衣服塞她怀里,高兴道:“财神爷来了!”
景熙:“……”
“昨儿晚上我清算了一下金子,足足有……”他比划比划,“那么多!”
“我激动地一宿没睡去添置了几身新衣服。”说着,祁夜依转了个圈,“看,为师这身衣服如何?”
景熙感觉自己见到了传说中品味天花乱坠的暴发户,她中肯评价。
“衣服丑,你穿好看。”
景熙看着自己怀里几身衣服,颜色不同但没有太重的花纹,素雅干净,瞧起来居然不错。
祁夜依嘿嘿一笑,“满意吧?我就猜你定然喜欢这种衣服,不至于太简陋,也不至于太花哨。”
景熙看他,“你还挺会猜。”
祁夜依好不谦虚地折扇一敞,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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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升级了,原本只用玉做的板,如今镶了金边,贵气了不少。
现下景熙才觉祁夜依那句“世间人不过贪财重欲尔”放在他身上也是符合。
她看着这个美滋滋的人,这样也好,人只要有欲,就是可控的。
“哦,对了。”祁夜依扔给景熙一个储物袋,“你先用着,改日你筑基了,我再带你去找个空间戒指类的。”
景熙颔首,将衣物都放进储物袋,果然方便。
“师父告辞,弟子去学堂了。”
说完,景熙向崖下走去,半路又折返回来了。
“师父,我要如何上来?”
说到这个问题,祁夜依目光微微一凝,拿扇子戳戳额头,“忘了给你了。”
他摘下腰间玉佩,递给景熙,“你拿着它站到山底下,自然会有灵力浮动将你拖上来。”
景熙接过玉佩,这玉佩通体莹白,泛着冷光,触手温润,一看便是上好的玉,世间罕见。
祁夜依继续道:“你可要好生保管,莫要丢了,见此玉如同见本老祖,当是专属信物。”
信物?景熙猛抬眸看祁夜依,有时候真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祁夜依见景熙盯着他看,笑道:“怎么被本老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迷了双眼,走不动道了?”
“这可不成,你上学要迟到了。”
“小景。”
瘆人。
景熙听着这语调十八弯的称呼,恨不得起一层鸡皮疙瘩,转头毫不犹豫向悬崖跳下去。
祁夜依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眼眸深邃无波。景熙,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亦是世间人尔,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他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不得不说,白银千两花的值,太好看了。
景熙以极快的速度向学堂奔去,昨天没去,今天可不能迟到了。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景熙很快到了万仞峰脚下,不少修士正在往学堂走。
其中就有赵无量。
他今个儿也穿了个紫衣,头上带个紫帽子簪朵粉花,加上白面皮,说不出的不好形容。
周身围了乌央乌央一群修士,他还一眼锁定了景熙,撸袖子指着她大喊:“给我捉住她,今个儿叶师兄不执勤,我看没人护着你,你能跑哪儿去!”
话音刚落,一堆跟班向景熙扑过来,景熙躲闪,向学堂狂奔过去。
她心里有些犯嘀咕,到底是蠢钝如猪、胆大包天,还是有人授意,追着师叔祖跑,就不害怕被责罚吗?
事实证明,不管赵无量有没有被人授意,他就是蠢钝如猪。
因为学堂门口,凌剑宗大师姐岳紫灵抱剑倚在门旁,听着赵无量大喊:“我可是掌门亲侄子,景熙,你给我滚过来!”
岳紫灵,掌门首徒,为人温和有礼,常年稳居青云榜前五的成绩。
只是结局不好,因为阻止彼时青玄剑派的弟子焚厄,被掠夺了功法与修为,死无全尸。
在宗门里,下任掌门一般是跟着掌门行动学习的,所以岳紫灵在此处,便说明赵无印也在。
以往无人“御前”告状,可一旦遇上侄子仗着自己的权力作威作福,赵无印不处罚他面子里子都过不去。
景熙没见过岳紫灵,不过路过人都向她喊大师姐,很轻易便能猜出她的身份。
于是减缓速度,故意被围堵进包围圈。
“哈哈,景熙,你逃不掉了吧!”赵无量仰天长笑。
随后脖子上一凉,紫色剑鞘抵在脖颈间,“赵无量,你这是在欺辱同门?”
“大师姐?!”有几个小跟班被撞翻在地惊呼。
景熙吓得一哆嗦,藏到岳紫灵身后,“是的,大师姐,他们欺负人。”
8. 一则人间(八)
“胡说!”赵无量指着景熙鼻子骂道:“谁欺负你了!”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是因为没来得及欺负。
“就是,就是,谁欺负你了!”
小跟班们缩到赵无量身后跟着附和。
“你们,”岳紫灵叹了口气,眉眼上挑,带着几分梅雪傲然,“真当我是瞎的?”
临近上课点,弟子们大都到齐,如今出了这事,看热闹的人不少。
“师父在此处,赵师弟可自行请罪。”
赵无量面色一沉,瞪着岳紫灵,“你不过是……”
“何事喧哗!”赵无量话还未说出口,威严的声音便打断了他,众人行礼,“掌门。”
赵无印目光先是落在景熙身上,又看一眼众星拱月的赵无量,随后问岳紫灵道:“紫灵,此处何事?”
岳紫灵:“赵师弟带人聚众闹事,围堵这位……”她顿了顿。
掌门道:“此为剑尊首徒景熙。”
岳紫灵一怔,行礼道:“师叔祖。”
景熙点头,有些奇怪看向赵无印,剑尊首徒?他们不是祁夜依徒弟的徒弟吗?
景熙暂时没有时间顾念这些,道:“我初来乍到被赵师侄孙围堵两次,这般情况属实罕见,赵师侄定要秉公处理。”
赵无印脸色黑如锅底盯着赵无量,咬牙道:“师叔所言极是。”
他虽不了解景熙,可他了解赵无量,往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居然谁都敢招惹。
“送去戒律堂,听候发落!”
话音一落,那赵无量满脑子都是在十大酷刑幻境里的三天三夜,竟是吓晕过去。
赵无印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被甩脸子的景熙也不恼,毕竟人家昨天才想杀她,今日对她谄媚相向,她才会觉得有问题。
岳紫灵冲景熙抱拳,跟在掌门身后离去。
景熙看着她的身影思索,岳紫灵看着性格也颇为高冷,不知与那阿若有没有关系。
今日上课一日无事,只是对旁人而言这是第三个月的课程,对景熙而言有些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这几日事情太多,那本《凌剑宗剑修入门基础》她也没有好生看过。
景熙将书收好,正起身打算走,却被林冶叫住。
他摸着胡子,道:“师叔今日学得如何?”
景熙:“不错。”
林冶:“既然不错,师叔在月末与弟子们一起参加考核,如何?”
用一个月时间学完三个月内容,景熙扫了眼林冶。
林冶笑着解释道:“主要是不好安排考核,师叔不会让人为难的吧?”
弟子们还没走,大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还有几个大胆的瞧了过来。
景熙:“只是笔试?”
林冶:“自然。”
景熙:“好。”她要看看,这老头要搞什么事。
离开万仞峰,景熙便向藏书阁而去。
老头依旧在躺椅上仰着,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看书,而是在睡觉。
话本大喇喇盖在脸上,看着那标题,景熙没忍住皱了皱眉头。
《邪魅剑尊与清纯桃妖无边涯二三事》——这老头一天天在看些什么?
吕莫仲正睡着,忽然感觉怀里多了个什么,猛地惊醒,就瞧见景熙那张冷酷的死人脸。
“有事?”
景熙道:“信物给你了。”
“什么信物?”他显然没清醒,愣了半晌,“哦,对了,剑尊信物。”
他随意瞥了眼,将玉佩扔回去,“进去吧,进去,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又蒙着书呼呼大睡起来。
景熙皱眉,她算是知道这个结界的用处了。敢情一个吉祥物,一个真看守。
这次的结界没有将景熙反弹回去,她径直向楼梯走去,一口气爬了四层,脸不红心不跳呼吸平稳上了第五层。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旷的房间,木制书架陈列,最中间是块不知作用的木头柱子。
景熙抬手,一层肉眼可见的薄屏障阻隔挡着她的进入。
景熙疑惑正要如何进去,手中玉佩突然发出亮光,一股气从身后推着景熙前进,景熙猛扑了进去。
这就进来了?
景熙看着手中变暗的玉佩,挂在腰上先翻找木灵所说的《凌剑宗宗史》一类的书。
木制书架古朴自然,没有丝毫灰尘,像是常被打扫。
景熙拿书的手却被弹了回来。
她奇怪看着书架,莫不是和那木头有关?
她走到木头旁,果然见上面写着“搜寻”二字,她试探地输入“凌剑宗宗史”几个字,随后一本书从左侧一书架飞来。
景熙接住书,惊叹修真界的厉害之处。
只是这样的话……景熙输入“阿若”字,零条。
输入“若”,一千七百四十三条。
凌剑宗建派不过百年,如今传承为四代,祁夜依为一代开宗祖师,景熙为二代,掌门长老等人为三代,众弟子为四代。
百年时间,四代修士,如今成了五大修仙门派之一,祁夜依这个打遍修仙界无敌手第一剑尊当属首功。
这整部宗史如同祁夜依个人夸夸传,生动形象写了他百年时间如何建派,如何单挑谁谁谁。单他的历史占三分之二,其余人为三分之一。
景熙合上《凌剑宗宗史》,怪不得她是剑尊首徒,祁夜依的徒孙孙们根本不是他教的,而是他收了当时的无处可去想悔改的亡命徒,立下天道誓要为民造福才让他们入的宗。
机密文档,被人知道便是妥妥的魔教出身。
景熙没工夫关心《祁夜依传奇》,它的历史是很短的,可这么多条“若”,也够景熙寻找一番时间了。
日头逐渐下沉,景熙从藏书阁出来往缥缈处无边涯赶去。
排除不是名字的“若”,整个凌剑宗有二百零十三个人名字里带“若”,再排除男的、外门弟子、年纪不相符的——《月华落》中提及阿若为内门弟子,年纪大概将近百岁,便只剩下三十七人。
景熙抄录了一份名单,她要去一个个找。
景熙到达山脚下,腰间玉佩果然发亮,将景熙浮了上去。
她刚落地,便听见祁夜依敞亮的声音传来,“小徒弟,回来了?”
景熙抬头看他,祁夜依倚躺树上,手持一精致酒壶,粉衣姑娘踮脚递酒,一轮圆月挂于身后,衬得他二人如诗若画。
景熙挑眉,脑海里闪过吕莫仲那本话本,“师父,这是?”
祁夜依从树上跳下来,“后山桃花妖,桃桃。”
哦,景熙颔首,向她打招呼。
那小妖面色一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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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景熙,又偷摸看眼祁夜依。
景熙心中了然,这桃花妖迫于祁夜依淫威都不敢看他。
“师父,我要提前考试,和这批弟子一起。”
祁夜依眨眨眼,“提前俩月?”
景熙点头。
祁夜依:“也成,提早结束提早出去玩。”
出去玩?景熙挑眉。
“你……要走?”桃桃瞥一眼景熙,又拽着祁夜依袖子面色紧张地望着他。
祁夜依点头,“放心,又不是不回来了。”
桃桃摇摇头,“可以带上我吗?”
祁夜依语气坚定拒绝:“不成。”
桃花妖一听,都快哭出来了,拽着他的袖子更不松手。
祁夜依使劲抽出袖子,拂袖离去。
桃桃跌坐在地上,望着他的背影,目光痴痴的。
景熙:……什么草台班子?
她看桃花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惹人心疼的模样,伸手想拉她起来。
桃桃没有拉住景熙的手,自己爬起来后,欲言又止盯着景熙。
呆了半天,她问:“剑尊让你住在此处的吗?”
景熙指指自己,“不然呢。”他俩师徒,应该要住在一座山上的哈。
“十年前,”桃桃眼神黯淡,“我也住在此处。”
嗯?景熙今天看书看到加载过量,脑子短路了一瞬,“你以前也是他徒弟?”
赵无印他们师父?
不对,她好像是首徒来着?
桃桃懵了,瘪了瘪嘴,化为桃花飘走,徒留一地清香。
景熙饶有兴趣接住她飘落下的粉花。
桃桃。
次日,景熙刚在学堂坐下,便看见一张纸条“下午东后山见”。
约战的?
景熙放回原处,装没看见。
第二日,景熙桌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刻字——“后门狗”“废物弱鸡”“贱人”“狗屎”……
直面明晃晃的恶意,的确是能撼动人心。
景熙眼中闪出兴奋光芒。
余光观察四周人的反应,几乎都在看她。应该是都看到她桌面上的字,都想看看她反应,看不出是谁所为。
景熙继续装没看到,还帮他们遮挡。
第三日,赵无量的审判结果出来了,被关进思过崖面壁一月。
这个惩罚,说严重不严重,说轻也不轻,没有丝毫皮肉之苦,却完美错过内门弟子考核,相当于不及格,从思过崖出来后便不再是内门弟子,而是外门弟子。
比景熙又低了一头。
那些乌合之众见景熙从不反抗,也从不理会,终于忍不住了。
“师叔祖,您这么宝贝这块玉啊?”
“嗯。”景熙目光温和瞧着玉,“这是师父给我的,是唯一的。”
第四日下课,景熙的玉佩不见了。
她焦急地四处寻找,却找不到,直到一个修士送过来一封信。
一封约战信。
景熙嘴角微微上扬,去往东后山。
东后山满是青山绿水,薄雾朦胧,层层叠叠的藤蔓,潮湿感扑面而来。
她跟着那弟子走过去。
忽然,脚下一抽,麻绳吊着景熙的腿将她倒吊了起来。
同时,一股凉麻感直击天灵盖,树上有一条红色的蛇!
9. 一则人间(九)
那蛇外形同普通蛇没有区别,只是速度极快,直往景熙裤腿钻去。
景熙岂能被它得逞,拔出腰间木剑将它挑开。
它又如同雷电般飞速袭来。
木剑一挑,麻绳断裂,景熙操纵着木剑稳稳落地。
这几日下学后,景熙除却找“阿若”,多数时间去寻祁夜依练剑。用一个月学三个月的功课,需要融会贯通,而非死记硬背。
所以景熙和这把桃木剑有了初步的默契。
她耳朵微动,草丛里有树枝压断的声音。有人在那里,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器,毫无气息。
树上红蛇猛从树上跳下,居然变成了四米高的模样,瞳仁竖起,阴冷地吐着蛇信子向景熙冲过去。
景熙冷眼看它,将木剑一扔,竟是赤手空拳生生迎了上去。
木剑插入树身,发出冷冽的清光。
“砰——”景熙将蛇踹飞数米远。
蛇翻着雪白的肚皮扑腾想翻起来,却感觉七寸一疼,被撕裂了。
它瞪着眼毫无还手之力地入了冥界。
百年妖丹落入景熙手中,景熙皱眉,百年的,是真想让她死啊。
蛇血流了满地,景熙往后退了一步。嫌弃地瞥了眼手上的血。还是撕鬼好,没有这么脏。
“魔物!魔——”
景熙猛瞧向草丛,那道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此时,林子寂静到可怕,枝叶繁茂的大树只能透下零星点光,景熙一身黑红衣物染血,顺着手滴答滴答流淌在泥土中,延展一路。
她走到草丛旁边,“几位,是自己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无人应答。
景熙:“既然如此……”她抬手猛捏碎了一层保护结界。
三个瑟瑟发抖的人抱团聚在一起,其中就有一个给她带路的弟子。
见他们被发现,一个站起来逞强道:“我们只是……只是路过。”
景熙甩甩手上的妖血,拿出约战书,“是吗?那你们帮我烧了它。”
凌剑宗某则先礼后兵门规,弟子可约战,只要接了约战书,便是生死无论。
若没有约战书,那便是私下斗殴,惩罚严重。景熙辈分高,除却祁夜依谁都管不到她。
这几个小辈可就不一定了。
会给她递约战书,想来他们是知道这一点的。
那人愣了愣没说话,倒是另一个接话茬了,“景熙你个后门狗,要杀要剐随你便!”
景熙看他,倒是好骨气。
只是,“你为什么叫我后门狗?”
修士:“哼!你走后门不是后门狗是什么!我们剑尊大人收你为徒你不珍惜,居然还和林长老攀关系,三个月的磨炼缩短为一月,凭什么你最后考试只有笔试!”
景熙眨眨眼,原来如此,这就是那老头的目的,挑算事。
他还在说什么走狗,配不上剑尊青睐之类的。
景熙挑眉看他,不知道这么好的骨气,骨头有那么硬吗?
她笑笑,“既然你不想当内门弟子,我帮你啊。”
那修士一愣,“怎么帮?”
下一秒肚子一热,一双艳红的手已经捅进去了,“帮你变废物。”
热血难凉,溅到脸上还有温度,景熙恍若那地狱爬上来的罗刹,满身浑然天成的杀意。
其余两人一个爬都爬不起来,一个撒腿就跑,却又怎么快得过景熙。
“你!”景熙追上贼眉鼠眼的修士,他威胁道:“你要是废了我,你这辈子别想找到玉佩!”
“那是剑尊给你的吧,你找不到一定会被责罚的吧……”
“你放过我,我把玉佩给你,你不相信也可以让我练魔功,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
景熙歪头看他,想什么好事。
“你真以为你们偷走的是真玉佩?”
修士一愣,面色如猪肝色紧张起来,“我求求你,师叔祖,我不能,不能变成废物啊!”
景熙毫不理会将三人废了,话语从求饶到咒骂。
她冷声道:“今日留你们一命,他日再惹我,小心自己的小命。”
对这些天赋卓绝的人而言,死不是最可怕的,半死不活才是。
明明已经翻越了一座大山,却在片刻被打入无间地狱。焦虑与后悔,只要活着,就会存在,像潮水一般无时无刻将他们淹没。
景熙离开后,一粉衣人落下,有骨气的修士眼睛一亮,霎时便瞳孔涣散,不明不白地身死道消。
景熙找了个溪水洗手,又换了件干净外套,才从东后山出去前往藏书阁。
门外老者吕莫仲不单是藏书阁看门的,更是凌剑宗六大长老之一。原本是占据一座山头,至于为何不再收徒,还来藏书阁当看门的,原因未知。
他有一个女徒弟,名字带“若”,如今在担任藏书阁指引。
年纪对得上号,身份符合,更重要的是这是最后一个。
门外的吕莫仲今日依旧将话本搭在脸上睡觉,《邪魅剑尊与清纯桃妖无边涯二三事(三卷)》。
还有好几卷?
景熙瞥了眼后拿起来,吕莫仲起床气犯了,猛跳起来,“哪个混小子!”
景熙:“你师叔我。”
吕莫仲吹胡子瞪眼的,“还师叔,师叔,你个小屁孩找老头我什么事!”
景熙:“我要见陈若。”
“陈若?”吕莫仲疑惑,“你见她做什么?她也欠你钱了?”
也?景熙看向吕莫仲,“她经常欠别人钱吗?”
吕莫仲撇嘴,“她就是个酒鬼,整日下山喝酒,你若想找她,”他抬头瞧了瞧日头,“这个点估计在酒馆。”
景熙若有所思,“在哪个酒馆?”
吕莫仲瞥她一眼:“我怎么晓得,不过她真欠你钱啊?”
景熙闻言挑眉,看着这好玩的老头,又看了眼他躺椅侧的两卷话本,顺手牵羊提溜起来。
“对,徒债师偿,吕长老,我就不客气了。”
景熙说完转身便走,徒留吕莫仲一人在原地跳脚。
“和你那师父一样讨人嫌!”
景熙将三卷话本扔进储物袋,总觉得祁夜依和桃花妖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
说不定她会是个很好的把柄。
景熙径直向山下走去,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但她有事要处理。
叶梓归约她酉时在山下见面。
刚下山,景熙就察觉到有人跟着她,直到进入闹市,叶梓归才现身。
“少主方才发现我没?”叶梓归充满期待问。
景熙颔首,“发现了。”
叶梓归失落了,“没想到还是会被少主发觉。”
景熙拍拍他的肩膀,她待在恶鬼界三年,这些动静再听不清怕是早死了。
“梓归,修仙之人耳目敏锐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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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何况你不需要再行跟踪之事……”
叶梓归打断景熙的话,“不成!”
景熙看向他,“我还要助少主复仇、重建青平,这是我必须做的。”
景熙目光闪烁,转移了话题,“你今日约我何事?”
叶梓归抿唇:“少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半晌,景熙看着“我怎么晓得”酒馆颇为无语,谁家好酒馆叫这名字。
叶梓归瞧见景熙皱眉,赶紧解释道:“少主,不是来喝酒的,这地方结界防护很好,可以商量事。”
景熙:“嗯。你为人,我清楚。”
叶梓归顿了顿,居然一溜烟跑向掌柜说事去了。
景熙观察这地方,大堂里坐着吵吵嚷嚷几桌人,鱼龙混杂,无不把酒言欢。
人太多了,想找到陈若有些麻烦,二楼还有包厢,也不容易进去。
景熙想,还是明日再去趟藏书阁。
叶梓归定好了包厢和景熙进去,刚一关门,叶梓归便抱拳跪下了。
“求少主责罚!”
景熙皱眉将他扶起,“你做什么!”
叶梓归不起,“万小姐她……”
景熙眼神微颤,“她怎么了?!”
“她被焚厄捉去后,不知所踪……”
“当年属下、萧晴和万小姐三人一同逃命,万小姐她身负重伤引开焚厄,后来属下如何寻都寻不到……”
景熙站在那里,听着叶梓归的陈述,有些恍惚。
老师的遗愿,她终究没能完成。
她本以为以她的能力护一个女子一生平安是很稳妥的,只是,凭什么!凭什么会这样!
景熙紧紧攥拳,焚厄,你最好是如你所言的不杀女人,你最好好好活着等我去弄死你。
“你起来!”景熙一把将叶梓归薅起来,盯着他的眼道:“叶梓归,我告诉你,你别再掺和这件事了,你给我好好活着。”
“少主!”叶梓归大喊。
“我已经不打算复城了,人都不在了,如今复城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你的仇人有多强大吗?九重天的神女,幽……”
景熙顿了顿,差点将焚厄身份说出去了。
叶梓归也愣住了,他试探问:“少主,您知道焚厄是幽冥魔主了?”
景熙抬眼看他,敢情她瞒了个鬼。
“反正复仇的事你别再插手,好好修你的仙,当你的道。”
叶梓归还想反驳,被景熙堵了回去,“你青云榜第几?”
叶梓归:“二十一。”
景熙颔首,果然好天赋,与大哥一样。
“很好,百年内我要看你进前十,我会成为第一。”
叶梓归成功被扯远了话题,“是,我必会努力修炼不给少主丢人!”
景熙看着他斗志昂扬的模样叹了口气,真是……
“砰——”身后传来异响,景熙转身,一具尸体凭空出现在桌上。
景、叶二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瞧出疑惑与谨慎。
景熙上前,叶梓归先她一步,“少主,我来。”
他测了测脉搏,神色凝重,“死了。”
随后门外传来动静,“梅花包间死人啦!死人啦!”
“救命啊——”
景熙皱眉,根本无人进这间屋子,却突兀响起了叫喊声,有人陷害!
是她还是叶梓归?
10. 一则人间(十)
景熙环顾四周,如同叶梓归所言,酒馆保密性很好,窗户上都有结界。
只是现在……景熙轻易撕开结界大喊:“跳下去!”
一转头,叶梓归正满脸崇拜望着她。这结界便是金丹也轻易撕不破,少主居然就这么撕破了?!
景熙催促:“快跳!”
叶梓归:“你呢?”
“你跳了我再跳!”
叶梓归猛跳下去。
能在凌剑宗脚下开酒馆的,必定不是平常人,护院都是修士,如今出了死人的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梅花包间。
“砰——”大门被踹开,景熙默默收回伸出去的腿。
“抓起来!”
景熙本想瞬移进九层灵塔,却忽然瞥见那死人腰间一块木制玉佩,上面刻着“若”字。
若不是故意为之,便是想引她上钩。景熙更愿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巧合,有的只是精心的设计。
很快,女子身份被酒友认出,凌剑宗陈若。
至此,名字里带“若”的三十七人,一个不剩。
为什么会这样?
景熙紧锁眉头,脑海中灵光乍现,莫不是“阿若”根本不是那人的真实身份,而是他人伪装的!
【恭喜书中人景熙得到关键信息“伪装者阿若”,为帮助书中人完成救世任务,《月华落:霸道魔主七生七世狠狠爱》第二卷已随即掉落,请书中人寻找。】
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景熙愣了愣,第二卷?救世?
是谁在说话?
来不及细想,戒律堂派人来捉拿景熙。
此次死的是凌剑宗亲传弟子,“杀人”的凌剑宗剑尊弟子,兹事体大,酒馆老板亲自出面将二人交付给林冶。
“景熙,你残害同门该当何罪!”
景熙站在堂下,看着这肃然如公堂一幕心道招笑,“是不是我杀的,你心里清楚。”
“你——”林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景熙,你不要以为你是剑尊首徒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景熙盯着他的眼睛,满是愤恨,他这态度不对劲,难不成不是他干的?
“掌门!”
赵无印一身黑衣走进来,“景熙,你为何要残害同门!”气冲冲冲景熙问道。
景熙:“这么快便下论断,掌门亲眼瞧见了。”
“哼,暂且不论陈若的死,后山这两人的死你又当如何?”
赵无印话落,几个弟子抬着两具尸首,一个重伤的弟子走进来。
景熙皱眉看着他们,不该死了的,她只是废了灵根没有杀他们。
“陆誊,我问你是不是景熙将他们杀死的?”
陆誊捂着肚子点头,“是,是她,是她杀了二位师兄!”
此时门外聚集了一堆弟子,多得是义愤填膺之辈。
“剑尊徒弟怎么了,辈分高就能为所欲为吗?!”
“剑尊大人真是被蒙蔽了双眼才收这个恶毒的女人为徒的!”
“她在宗门都随随便便杀人,万一哪天不高兴将我们杀了怎么办!”
“一定要严惩不贷!”
“对,一定要严惩!”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将她绑上剑骨台,削骨剔肉!”
“……”
剑骨台,九九八十一剑,削骨剔肉,虐杀致死,毫无生还可能。
一个弟子突然跑进来,小声在掌门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面色微变,“景熙,你还有同伙?!”
景熙没被他那句“同伙”绕进去,语气坚定道:“人,不是我杀的。”
“胡说!”半躺在地上的陆誊情绪激动大喊:“师兄他们都是你虐杀的,你废了我们的灵根还不算完,又杀了他们!”
“你个恶毒的女人!你就应该遭天谴!”
景熙一双眼眸深邃无波,她拿出约战书,“今日我的确是被约到东后山,只是他们寻了一条百年蛇妖偷袭于我。”
“他们品性不好,作为师叔祖,废了他们当不为过。”
“胡说,要真是百年的,你又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我看她是修炼了什么魔功,有辱剑尊门楣!”
“就算约战也不能真杀人啊!”
陆誊大喊道:“那约战书是我递的,师兄他们没签!我原本只想与景熙私下切磋,可她取了二位师兄性命,她属于私下斗殴残害同门!”
景熙捕捉到陆誊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光芒,心里一咯噔,翻开折叠的约战书,原本三个人的名字居然只剩下“陆誊”二字。
很好,她被摆了一道。
赵无印冷酷道:“景熙,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陈若,那酒馆人说你和一个男人去的,到底是谁!”
景熙:“后山人为何而死,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我杀的。去酒馆的只有我一人,陈若也不是我杀的!”
“那你为何会问老夫陈若的位置!”人群外侧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声音。
是吕莫仲。
他面色蜡黄,像是悲伤过度冒茬的胡子都在颤抖。
“吕师弟。”掌门眼睛一亮,迎了上去,吕莫仲一把推开他,走向景熙,“你告诉我为什么陈若会死在你在的房间里!”
陈若是他的初代弟子,二人感情甚笃,像是父女。
景熙实话实说,“她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那时便已经死了。”
吕莫仲点头,“好,好。”他缓了口气,“据我所知,陈若从未与你有过交集,也并没有欠你钱,你找她到底何事?”
景熙沉默一瞬,她这几日找名字里带“若”的人的行为不算太扎眼,但一关注她便会知晓她找的是什么。
“我在找一个人,名字里带‘若’,我想找到她。”
“好,好。”吕莫仲眼中含泪,看着景熙那张毫无感情的脸,“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吕莫仲猛地跪下,“请掌门将景熙送上剑骨台,为吾徒寻一个公道!”
赵无印赶紧要扶他起来。
景熙看他们草台班子样的果断,冷笑道:“吕莫仲,你就为虎作伥逼我上断头台,任由你那真正的杀徒仇人逍遥法外?”
叶梓归在缥缈峰无边涯下,他御剑飞行刚飞一半便被施展不出灵力落了下去。
尝试多次无果,他急得直冒冷汗。
怎么办?
如今除了祁夜依无人能救少主。
叶梓归再次尝试,他下定决心飞到即将失去灵力的地方,攀岩而爬。
一步一步,爬上万里高峰,留下一条细细长长的血痕。
“我死了,这三个人真就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胡说!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掌门怒吼,“你今日便是再如何舌灿莲花,哪怕剑尊来了,这剑骨台你也必须上!”
“一日内害三个同门,景熙,你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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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惜!给我拿下!”
戒律堂几个弟子向景熙围过来,景熙攥着拳头,心里在考量。
她若是杀穿此处,祁夜依会不会冒着道心破碎的危险斩杀她。
浓重的杀意扑面而来,靠近景熙的弟子皆是怔住,不敢向前。
如果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让她杀穿这群人,背上修真界魔头骂名呢?到底是谁?
景熙与他们对峙,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打破了严肃氛围,“让让,让让,围着我徒弟干什么呢这是?”
众人再次不受控制地参拜,“拜见老祖。”
祁夜依冲景熙笑,眼中满是天真的明亮,“都起来吧。”
他对景熙道:“小景,同师父说说发生了何事?”
景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已经在准备挪进灵塔遁走了。
“有人杀人嫁祸于我。”
祁夜依,你会相信我吗?
祁夜依挑眉,“哦,好吧,既然事情都明确了。”他用扇子指指赵无印和林冶,“你俩去查吧。”
“剑尊!”林冶出声,“不能仅凭景熙一面之词便枉下定论!”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她不能抵赖,必须上剑骨台!”
“对,必须上剑骨台!”四周弟子大喊。
祁夜依抬抬手,四周顿时静了下来,他手中扇子摇啊摇,嘴角微微上扬,“请问诸位是耳朵聋了吗?我徒弟说她没杀人,她是被陷害的!”
声音中满含灵力,一些弱的弟子都跌坐在了地上。
赵无印瞪眼,“剑尊是要袒护这魔头到底了?!”
林冶:“剑尊是要与我们凌剑宗为敌吗?!”
一句话将祁夜依放在凌剑宗的对立面上。
“是又如何!我徒弟,我护着。”
“咯嘣——”景熙耳边什么东西碎了,估计是偶像滤镜。
景熙看向祁夜依,这人依旧在笑,那微微上挑的嘴角带着几分邪魅,活脱脱像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世魔头。
只是火烧到自己身上,还是自己引上的。
景熙琢磨不透祁夜依到底要做什么。
“剑尊若执意如此,又如何当得上我们凌剑宗名门正派之首!”一旁沉默的吕莫仲突然大喊,“你徒弟的命是命,我徒弟的命就不是命了?!”
祁夜依瞥他一眼,“吕莫仲,你何时变得这般愚蠢了?”
吕莫仲咬牙恨极:“祁夜依!”急火攻心加上祁夜依下的禁制,他猛吐一口黑血,竟晕了过去。
赵无印接住吕莫仲,语气激动冲祁夜依道:“剑尊,您不能如此啊!”
他眼里掩盖不住的兴奋光芒,景熙瞧得眉头直蹙。
祁夜依到底与这群亡命徒又发生了何种事情?
祁夜依轻笑,“哦?是吗?”
他看向景熙,“徒弟,从今日起你师父我可就不是凌剑宗老祖了,你还认为师吗?”
景熙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说不是名门正派才能当好师父,为师我也就只能不当名门正派了。”
他折扇一场,轻笑道:“所以,徒弟,跟为师走么。”
景熙不相信祁夜依会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所以她对他而言价值必定大于凌剑宗,他到底需要她做什么?
“百年之内,青云大比见。”
景熙跟在祁夜依身后,此去路远,行人无数,无一人敢阻。
11. 雪何方(一)
月上枝头,大街上也不算空旷,还有零零散散几个商户。
景熙跟着祁夜依身后,良久也没能开口问出一句他到底是为什么。
迎来客栈门前,祁夜依停下脚步,叹道:“迎来送往,此名甚好。”
“徒弟,我们今夜在此稍作休息,明日师父带你去个好地方。”
景熙没说话,祁夜依回头,只见她面色严肃,想来思绪颇深。
他笑了笑,“景熙,为师已为你叛出师门,你可要争口气,百年之内登上青云榜第一的位子。”
“好。”景熙罕见地答应如此之快,祁夜依倒愣了愣。
景熙向客栈走去,“祁夜依,不论你到底是何目的,青云榜第一,我要夺,你这个人,我认下了。”
她话说得轻,像是怕吵到夜寐的生灵,又稳,像是在说她的心很坚定。
祁夜依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笑容愈发肆无忌惮。
祁夜依付过钱,景熙进到房内熄灯假寐。
那道古怪的声音说的救世是什么意思?还有随机掉落第二卷?
如果第二卷被别人拿到,会发生什么?
这巨大的不确定性让景熙难以入睡,她决定先去报个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紫衣人陡然出现在九层灵塔内,又陡然消失,将木灵惊了一跳。
不是,她每天嗖来嗖去的做什么?
景熙移到灵塔外,向自在峰飞奔而去。
陆誊三人皆是自在峰内门弟子,三四个人住在一间弟子院落,可如今他那两个师兄已死,他便是一个人住在院落。
景熙很有礼貌地敲敲门,“咚咚”声在夜里显得沉闷。
内里人睡得死猪一样,景熙挑挑嘴角,今日被抬上去那要死的样子竟恢复得这般好。
那两人便不是她出手太重弄死的。
景熙推门走了进去,夏夜暖风吹进,伴着床上人均匀的打呼声。
陆誊只感觉脖子一紧,眼神便光明一片了。
啊?天亮了?
他揉揉惺忪地睡眼,看着眼前抱胳膊俯视他的女人,半晌,才猛反应过来,“你,你!景熙?!”
景熙轻笑,“告诉我,是谁要陷害我?”她顿了顿,“或者说,根本目的是祁夜依。”
陆誊面露恐惧,“你,你为什么会回来!宗门的护山大阵你怎么闯进来的!”
他结结巴巴道:“对,对了,一定是剑尊!”
“都是你这个妖女,剑尊才变成那样的,我们剑尊如此风光霁月的人,你到底给他使了什么妖术!”
景熙冷眼看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陆誊:“我怎么知道!”
景熙:“九层灵塔。”
陆誊闻言满眼震惊,怒斥道:“你果然是个妖女,作死还要拉上我!”
景熙听罢此话,颇感无语,“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有资格为我殉葬?”
一旁木灵蹦跶过来,用一张稚嫩的脸说着残忍的话,“主人,你去给我们捕猎啦。”
主人?!陆誊瞳孔一缩,满脸不可置信看着景熙,“你,你怎么可能!”
九层灵塔啊,这可是九层灵塔,它怎么会认主,还是个废物!
这个问题,陆誊到死也想不明白了。
“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陆誊恶狠狠瞪着景熙,“没有!”
“呵。”景熙冷笑,“木灵,严刑逼供。”
“好嘞”木灵眼睛亮晶晶的。
“你……你们!”什么意思!陆誊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现在知道怕,已经晚了。在场的两人没有一个对他有同情心。
景熙抬头看向上方,她有预感,第八、九层,她可以上了。
鬓边碎发无风自动,再睁眼的瞬间,眼前火光滔天、断壁残垣——青平城覆灭之景。
景熙微微闭眼,还真是直戳人心窝子的幻境。
“对于主子,就不要用这些幼稚幻境了。”
世间音发出轻微光芒,景熙成功来到第九层。
这是一片广袤苍白的空间,只有一颗水蓝色的树,树下坐着一个衣衫大敞的白发美男。
一双眸子带着水波盈盈望向景熙,“主人?”
景熙脸不红心不跳,“嗯。”说实在的,她这些年见美人无数,前有祁夜依,现有白发男,两个人都是拔尖的存在。
同样,二人都极有可能是变数。
焚厄在第九层时,只得到一本《掠夺》,根本没有见到这个白发男子。
“你叫什么?”
白发男眼睫毛都是白色的,“白染。”
的确挺白的。
景熙走近白染,发现他下身是光滑的蓝色鱼尾,居然是条鲛人。
“主人,好看吗?”
景熙:“嗯。”抬手抚上白染肩膀,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也不能吸收。
白染笑笑,好似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
景熙:“你这有什么好东西吗?”
“好东西?”白染眨巴眨巴天真的眼眸,“嗯……我算吗?主人。”
嗯……景熙:算。
但她不是这个意思,“有什么极品功法吗?”
白染继续眨巴眼,“主人要《掠夺》吗?”
景熙毫无羞愧之意颔首,“给我。”
话落,功法落入手中,景熙刚一翻开,便如同《月华落》中所说的全数灌入脑海中。
这功法实施有一个前提,对方修为最多只能高实施者一个大境界。
比如景熙如今是练气初期,对方最高只能是筑基初期。
目的达到,景熙同白染道:“回见。”
白染笑笑,“主人,回见。”
三层,陆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木灵在给他科普自家主人有多凶。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身上那股煞气。”
“唰唰唰的——”
“一看身上就背着不少人命,你居然敢惹她吖。”
“你真是死定了。”
陆誊被她越说越绝望,越说越绝望,心里慌张感觉自己只有等死的份了。
“你在做什么,木灵?”白光一闪,景熙下来了。
“嘿嘿。”木灵甜甜地笑,“说您威武霸气呢。”
她对着景熙左瞧瞧右看看,“你这是去第九层了?”
景熙颔首。
“见到那个老妖怪了?”
老妖怪?景熙敲敲木灵的头,“小孩子家的,人长得那么好看你管人叫老妖怪?”
木灵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变成了老奶奶。
景熙:“……”
她转头,瞧见了鬼鬼祟祟在林子里猫着的男人,运运手腕,一下掐着对方的脖子托了出来。
“别杀我,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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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我——”
景熙挑眉瞥他一眼,“木灵,人交给你,能问出事来最好,问不出直接杀了。”
“是!”老奶奶版木灵大喊。
景熙:“……”没眼看。
迎来客栈,夜风吹过,祁夜依一双瞳仁映着烛火,他转了转手中茶杯,“做什么去了呢。”
次日清晨,祁夜依罕见地起了个大早,两人坐在桌旁吃早点。
旁边一桌绘声绘色地演说。
“就昨个儿发生的,剑尊冲冠一怒为红颜!”
“什么冲冠一怒,我看那二人分明是奸夫□□,师徒相恋非正道所为!”
“那分明是伟大的爱情!”
“不,奸夫□□!”
二人争执不休,差点打起来。
景熙手中茶杯顿了顿,看向对面的祁夜依。
他嘴角上扬,也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见景熙看他,折扇一敞遮脸小声道:“小景,为师如今是做了多大的牺牲呐。”
“为你,我都沦为奸夫了,你可一定要夺得青云榜第一,为师争气呐。”
景熙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也学着他那样,俯身一凑,“为你,我沦为□□了,师父,你可一定要争气为我改个天灵根。”
祁夜依轻笑,“好。小景快些吃,吃完我们去见个人。”
“谁?”
“故人。”
祁夜依眉目含笑,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瞧着景熙,任谁被这双眼睛这般深情望着,怕是都会忍不住心动。
可景熙不会,因为她能从祁夜依那张漂亮面皮里瞧着恶劣的魂。
和这种合作是个很冒险的举动,可他太强大了,风险越大,收益越高,景熙愿意赌。
东洲修真界有五大门派顶峰而立,分别是青玄剑派、凌剑宗、君子庭六城、无疆谷与菩提台。
祁夜依和景熙此次来的地方是君子庭六城。
君子庭六城,顾名思义,专养君子,品行为上,无分男女。六城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数,都要学,但各人专精一项。
二人赶路赶了三日,祁夜依非说什么大好河山应细细品读,十头牛都拽不动他用术法瞬移到君子庭。
景熙只得叹气跟着走。
君子庭,虽说是庭却是六座巨大的城池依山傍水,连片而建,内里不仅有修士,多的是凡人。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真是处桃花源。
《月华落》中焚厄和月章入门派的一世,是在青玄剑派,月章与君子庭少庭主齐筠鹤对上,输于她的剑下。
书里说她是个有贵重君子骨的人,只是不知结局。景熙摩挲着手腕,说不定第二卷中会有答案。
祁夜依漂亮的手在景熙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景熙看他,“没想什么。”
祁夜依拿着两只布兔子,一只灰的,一只白的,“小景,你说哪个好看?”
景熙看着这丑得独特的两只布兔子,实在挑不出。
再说,他们是来玩的?
“师父再不去找您那个故人,我可就不奉陪了。”
景熙说罢,故意加快脚步向人多的地方走去。
祁夜依果断扔下兔子,快步追了过去,“我说小景,你脾气这么急可不成,我们修仙之人修的是身,养的是性,你这般毛毛躁躁的,岂会有所进益啊?”
景熙无语,越发怀疑他的剑尊位子是买来的。
12. 雪何方(二)
君子庭礼城内载歌载舞,一场流觞曲水的宴会正在举办。
今日是君子庭一旬一办的君子宴。
祁夜依一身华丽的红袍,面目含笑摇着扇子。
景熙跟在他身后,心中猜测,此处是齐家主家处,他说的故人莫不是齐家人?
祁夜依的话很快印证了景熙的猜测,人来人往中,二人被守门弟子拦下。
“二位可有请帖?”
祁夜依轻笑,“告诉你家家主,活菩萨来寻他要东西了。”
那弟子皱眉,从未在修真界听过这等名号,想来是什么明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滚滚,我管你是活菩萨还是泥菩萨,无请帖者不可进。”他冷声道。
“哦,是吗?”祁夜依弯弯眉眼,看向景熙,“小景,他不让进呢。”
随后秀气的手微抬,不过转了几点弧度,那守门弟子便察觉到脸上一股气,想躲开却只能怔在原地,眨眼功夫便被掀飞出去。
不,不但是他,这股气将尽数人掀翻在地,没有裹挟丝毫灵气,只单纯是气便是这般厉害!
“告诉齐知许,他爷爷我来找他要回千秋图。”
“最好让他双手奉上,他若不给,别怪本尊剁了他的手!”
一地横七竖八的人本不确定祁夜依身份,可那声“本尊”一出,众人当即知道明白了。
修仙界敢自称“本尊”者,也就只有一个剑尊了。
那被掀翻的弟子连滚带爬进去通报,地上人也连滚带爬地远离祁夜依。
方才还门庭若市的地方,如今空荡荡只余下依、熙二人了。
景熙略微挑眉,看祁夜依这强盗行径,名门正派名头挂久了,一朝解放,打算回归天性了?
“正道之光,剑道魁首,你一早便想叛出师门了?”
祁夜依挑眉,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突兀地染上笑意,“还要谢谢小景给师父这个机会。”
“我俩如今可是一条绳上的奸夫□□,小景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景熙轻笑,“师父也不会嫌弃徒儿废物吧,毕竟狗不嫌家贫。”
祁夜依也笑,“小景所言在理。”
“剑尊大人来我寒舍,也不提前说声,老朽好早早出来迎接啊!”
一道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景熙看过去,一众呼呼啦啦来人最前方是个长相儒雅随和的美髯公。
几乎是一眼便确定了他的身份。
齐知许,《月华落》中此人以君子之名,坏事做尽,最后被月章和焚厄反杀。
这是二人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
祁夜依笑道:“齐兄这声音愈发好听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百灵鸟飞来了呢。”
气氛瞬间寂静了。
景熙看着狗嘴里不吐象牙的祁夜依,真是个骂人的一把好手。
好在齐知许会说话,“剑尊大人谬赞,今日乃我君子庭君子宴,快快请大人上座一同入宴。”
祁夜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齐知许,我非君子,自然没那般高贵品行入你这君子宴。”
“只是本尊的千秋图在你手中已多年,是否也该还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四周人议论纷纷。
“千秋图居然是剑尊的?还在庭主手中?”
“为什么齐庭主从未提起过千秋图?”
“千秋图通联四洲,是个宝贝,齐庭主莫不是有私心?”
联通四洲?
景熙蹙眉,四洲分别为东洲人界、西洲雪国、南洲鲛海、北洲魔域。
七世历劫中,天界一世,三世在东洲凡界,第五世在西洲雪国,第六世在南洲鲛海,第七世在东洲修真界,且篇幅最长。
只是书中并未提及四洲还需要千秋图联通,焚厄与月章向来是来去自如的。
是因为一个真神,一个魔主吗?
齐知许面色微变,他着实没想到祁夜依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与他叫嚣。
他目光落在景熙身上,这么看,祁夜依“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不假。
没有凌剑宗立于身后,祁夜依孤家寡人拿什么跟他斗!
齐知许当即变了态度,“剑尊真是睁眼说瞎话,且不说千秋图本就不是你的,只你私德有亏一事,千秋图便不能给你!倘你为了一己私利用千秋图做出为害众生之事又待如何!”
三日时间,足够景熙和祁夜依师徒恋的谣言满天飞,大半个东洲修真界都传遍了,众人自然知道。
睁眼说瞎话?祁夜依冷笑看着齐知许,还真是屁话一大堆。
“对啊,若是剑尊为他那徒弟做出什么事来,四洲皆承担不起。”
“听庭主的意思也是说千秋图本就不是祁夜依的,他这般不就属于胡说了?”
“我还是更愿意相信齐庭主的君子人品。”
“对,我也是!”
祁夜依听他们议论纷纷的,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本尊管你们相信谁,齐知许,今日你是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
“景熙,上!”
景熙:“……?”你在说什么屁话?
齐知许也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摸摸胡子道:“剑尊不会以为仅凭你二人能从我这君子庭杀进去吧。”
祁夜依轻笑,“你都唤我剑尊了,我什么实力,你不清楚吗?”
剑尊祁夜依百年前出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用一把九州同,在北洲魔域杀个七进七出,从此留下赫赫威名。
齐知许忌惮地望他一眼。
祁夜依百年未与人有过争执,如今实力增益如何尚不明确。
齐知许看他这般气定云闲的模样,心中不免怵了几分。
只是自己身后站了这么多修士,他不相信祁夜依敢明抢。
齐知许:“剑尊要千秋图有何目的?”
祁夜依:“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有目的?”
齐知许:“剑尊真是说笑,千秋图本属天地,能者得之,岂是剑尊嘴一张一合便成你的了?”
“哎——”祁夜依叹了口气,“动手喽。”
话落,几道剑气凝结唰地直向齐知许面门飞去。
齐知许只感觉巨大压力扑面而来,竟是动也动不得。
“铮——”长剑与剑气相撞,修长明亮的剑身被豁出口子,一个身姿挺拔扎着高马尾的少年人立在了齐知许身前。
她抱拳,“父亲。”
“少庭主来了!”
她的身旁,跟着一个景熙打死也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雪白,清冷恍若冰雪,只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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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便是扑面而来的寒意。
月章?!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景熙心中恨意涌现,紧握世间音,神的剑可弑神吗?
祁夜依与齐家父女一干人等对峙,无人分神顾及这二人。
景熙猛向月章砍去,巨大的阻力涌现,天生异象,雷云聚集。
“快!看天上,是谁要遭天谴了!”
“一定是有人违背天道誓了!”
气氛由方才的紧张到如今掺杂一些八卦的气息。
月章察觉到危险面色一变,抬手阻碍,冰冷的气息缠绕在景熙身上,可这一世的她灵力低微,没有任何意义。
这边的动静引起众人注意。
祁夜依望过去,神色晦暗不明。
齐筠鹤忽地向二人奔去,还未来得及挑开景熙手中剑,那剑便径直砍了下去。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世间音阻力消散猛压了下去。
“住手——”
“轰隆——”巨大的雷响传出,景熙只觉筋脉寸断,再睁眼冷汗淋漓地喘着粗气。
面前祁夜依拿着丑不拉几两只布兔子,一脸疑惑看着景熙:“你怎么了?不舒服?”
景熙定了定心神,没有说话,径直向人群中走去。
祁夜依如同上次一般将兔子撇下,快步追上景熙,“徒弟,等等为师我呀!”
景熙停下脚步:“你要找的人是齐知许?”
祁夜依奇怪,“诶?你怎么知道?”
景熙看他一眼没说话,不是幻觉。
她紧握着自己腰上光滑的桃木剑,这把剑真的可以弑神。
她再杀一次试试,看这个时间还会不会回溯。
景熙径直向齐家走去,摸不着头脑的祁夜依挠挠头发,大喊:“小景,走慢点!”
方才的场景再次上演,守门弟子问:“二位可有请帖?”
祁夜依轻笑,“告诉你家家主,活菩萨来寻他要东西了。”
“滚滚,我管你是活菩萨还是泥菩萨,无请帖者不可进。”
祁夜依再次将人扇飞,弟子又唯唯诺诺去通报了。
做完这一切的祁夜依回头看了眼景熙,“小景,你这么严肃作甚?为师能打过他们的!”
景熙面无表情颔首:“信你。”
祁夜依听着她这敷衍的语气,笑着摇了摇扇子。
很快,齐知许过来,祁夜依以剑气劈向齐知许,齐筠鹤挡住。
月章出现了。
景熙持剑猛向她劈过去——
刹那间乌云聚集,电闪雷鸣——
“轰隆轰隆——”
“小景,你说哪个好看?”
眼前的祁夜依拿着两只布兔子,一只灰的,一只白的,笑得很甜。
景熙如今算是确定了,这把剑的确能杀了月章,只是不知为何时间会回溯。
因为是天道偏心的气运之子吗?
可本该在天上与焚厄纠缠百年的月章却突然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焚厄呢?他也在人间吗?她要去杀一下他试试能不能成功。
“小景?”祁夜依见景熙分神再次出声问她。
景熙抬眸,“两个都丑。”
祁夜依:“啊?”
13. 雪何方(三)
半晌后,祁夜依抱着两个丑兔子娃娃在君子庭礼城齐家门前叫嚣。
前来询问的守门弟子视线在布兔子上停留一瞬,转头看向景熙,“二位可有请帖?”
祁夜依凑到他眼前,“我这么大一个人,你没看到吗!”
他看一眼祁夜依,又看向景熙,“可有请帖?”
景熙冷酷:“没有。”
紧接着那一幕再次上演,齐知许来了。
“剑尊大人来我寒舍,也不提前说声,老朽好早早出来迎接啊!”
齐知许目光落在祁夜依怀中,神情僵了僵,腆着老脸夸了句,“剑尊大人当真是返璞归真、天人合一的境界啊。”
景熙心里发笑,说他智障还能夸出花来。
祁夜依瞥齐知许,“你个老头说什么屁话,交出千秋图!”
接下来就是打嘴炮,齐筠鹤登场挡剑。
景熙看着站在一旁的月章,杀了她两次,景熙心静了不少。
现在杀不死,改日便不一定了。
月章感受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过去,恰好同景熙对上了视线。
那人一身青色裙衫,眉目淡雅,远看如雾中山黛淡泊,眼中含一丝笑,微微向她颔首。
不知自己被杀了两次的月章看景熙瞧起来甚是和善,也向她点头打招呼。
“剑尊大人为何无故袭击我父亲?”齐筠鹤冷声质问。
她是齐知许的老来子,而今不过十七八岁,面上甚至有些婴儿肥,可这个年纪能接下祁夜依的一招,天资必然千万中无一。
《月华落》中,她与男女主夺青云榜时,不到百岁,最后落败于焚厄剑下。
青云榜规定百岁内皆可参加。
这么一看,真就是天道不公,一百岁的人比不过二十岁的人,天资机缘总有更笃者,后来者居上比比皆是,天骄更是不乏其人。
眼前这个少年人一身鲜衣怒马感扑面而来,祁夜依笑着夸赞道:“齐知许,你这孩子教得不错。”
齐知许闻言,眯眼笑道:“鹤儿的确很好。”想炫耀自己孩子的老父亲,似乎忘记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祁夜依笑笑:“那请问,很好的齐少庭主,能否让你这父亲将我的千秋图还来?”
“千秋图?”齐筠鹤眉头微蹙,看向齐知许,“父亲,千秋图可在您手中?”
齐知许表情变得有些犹豫,“在是在,只不过鹤儿,这又不是他的,我们凭什么给他。”
齐筠鹤:“父亲,剑尊大人为人修真界人人传颂,要千秋图必定是有用处,请您将千秋图交于剑尊大人。”
“少庭主所言在理,剑尊大人庇佑修真界多年,不可能做危害修真界的事。”
“我同意将千秋图给剑尊大人!”
“我也是!”
“我也是!”
景熙瞧着他们一边倒的现象,心道这齐筠鹤的号召力看着好像比齐知许强。
齐知许依旧是一副笑颜的模样,抱拳道:“诸位豪杰所言在理,我倒也不能以剑尊的一件事就抹杀了他百年的付出,这千秋图自然是要给剑尊大人的。”
“庭主英明!”众人齐齐呐喊。
君子宴客人皆回座,齐知许去取千秋图,祁夜依和景熙就在门外等着。
齐筠鹤陪在他们身边,月章站在齐筠鹤身后。
“剑尊大人,方才多有得罪。”
祁夜依笑笑,“无事,你今岁几何?”
齐筠鹤:“十五。”
景熙看她,竟比料想中还小。
祁夜依挑眉思索,“十五便能接下本尊剑气,如此天赋,齐少庭主可要提防身旁人嫉妒之心呐。”
齐筠鹤抱拳,“多谢剑尊大人教诲。”
“只是嫉妒之心人皆有之,我君子庭多的是鸿儒之辈,赤诚有能者多之,想来也不必嫉妒小子。”
祁夜依低眸捋了捋扇页,道:“倘我说千秋图本就是我的呢?”
齐筠鹤怔了片刻,似乎在考量剑尊和父亲到底谁在撒谎。
景熙看着二人,祁夜依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祁夜依依旧淡笑,突然开始调侃景熙,“小景,你看看人家,天之骄子,如今不过十五便如此厉害,再看看你……”
祁夜依叹着气摇头,“为师真是命苦啊……命苦。”
景熙:“……”随地大小演。
齐筠鹤是个实心眼的,不知联想到什么,突然问到:“剑尊大人要千秋图可是为了您的徒弟?”
祁夜依点头,“哎,实不相瞒,我这徒弟天资愚钝,我便想着去雪国那长生不老的地儿瞧瞧,能有什么好方子提升一番她的资质。”
雪国?
“雪国?”
景熙皱眉,看向一旁发出声音的月章。
祁夜依疑惑道:“这位是?”
月章当即行了一种复杂的礼,景熙看不明白,却也猜出了几分,祁夜依倒是惊讶道:“雪国礼!姑娘是雪国人?”
月章颔首,“二位若去雪国可否带上小女?”
祁夜依摸着兔子头,看向景熙,“徒弟,带不带?”
景熙眉眼一弯,“带。”必须带,月章在身边,不怕焚厄不上门。
此时,齐知许的弟子取了千秋图来,“剑尊大人,我家师父还需招待君子宴各位来客,让我将东西交给大人。”
说罢,他拿出一张包裹的羊皮卷,双手呈上。
祁夜依一挥袖便消失不见,“既然如此,鄙人便告退了。”
“恭送剑尊。”齐筠鹤和那弟子行礼,三人上路。
祁夜依道:“倒是挺有礼数的。”转头又调侃景熙,“应该让你来听学一番,省得整日里目无尊长。”
景熙敷衍,“师父所言在理。”一门心思全在月章身上。
“你今岁几何?为何会从雪国来此处?”
问她年纪,因为上一世历劫结束不过三年,就算马不停蹄投胎也总不至于长成这番模样。
月章那双浅淡眸子中带着天然的清冷,“今岁二八,父亲为长楚人,而今受雪国神谕召唤前往,是要参加圣殿测试。”
不对,景熙盯着月章看,三年怎么可能十六,到底怎么回事?
她还没死就投胎了,还是这人根本不是月章?
“圣殿?”祁夜依瞧着十分感兴趣,“让你们长生不老的那尊神?”
月章颔首,瞧祁夜依的目光烫到一般躲闪。
祁夜依看向景熙,笑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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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痞样,“等我俩也去拜拜,说不定也能长生不老。”
景熙没工夫理会他这张胡说八道的嘴,面色严肃。
祁夜依见景熙不理会他,兀自笑笑,对月章道:“话说你们雪族还能同外族通婚的?”
月章摇头,“不是,我母亲当年是被剔除族格后才与父亲离开的。”
她又道:“我家三个姊妹,只有我受到了召唤回去参加测试。”轻快的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这个月章瞧着心思单纯,问她什么答什么,丝毫没感觉自己被套话了。
景熙听她说完,这身世与《月华落》完全对上,分毫不差,只有这时间不对。
头疼。
“哦?”祁夜依摸摸怀里的兔头,“头次听说雪族还能剔除族格的。”
月章视线与祁夜依那双泛着光的眸子对上,耳朵尖都泛红,“嗯,只是不能长生不老罢了。母亲说离开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与相爱之人在春暖花开之地相守百年才是最大的幸福。”
祁夜依:“是吗?”他看向景熙,“小景,你怎么看?”
景熙皮笑肉不笑道:“师父若是再不赶路,太阳都要下山了。”
祁夜依挑眉,“急什么。”他将兔子塞进景熙手里,景熙攥着兔子看他。
只见祁夜依敞开千秋图,它悬浮在空中微微发光,其上画着四洲全貌图景。
三人看着发光的千秋图,祁夜依却抬头,忽然道:“看,那是什么!”
景熙和月章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月章只感觉衣领一紧,猛跌了下去。
随后传来祁夜依的大呼声,“月章姑娘先去着,便不一路了。”
景熙看月章跌到千秋图中,还没来得及跟跳下去,祁夜依便将千秋图收好,笑得云淡风轻地看景熙。
“你做什么?”
她什么都没弄清楚,怎么能和月章分开。
祁夜依抓过兔子,“我说小景,我们去雪国总要伪装一番吧。”
“雪族毕竟是个隐世大族,以外族人身份过去,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进去?”
景熙皱眉,觉得他所言有理,“要如何伪装?”
祁夜依手一翻,两根细长的发丝展现出来,“雪族人的头发。”
景熙看他,还真是心机深重的家伙。
祁夜依好似看透了景熙的内心,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道:“小景,你不要觉得为师心机深重,为师这都是为了你啊。”
“幽蓝真火只有进神殿的圣子圣女可以接触,圣子圣女又只能雪族人才能参选,若不伪装成他们,我们又如何偷火啊——”
幽蓝真火?景熙看着祁夜依,还没到人家大门口就想着偷人家圣物了,这玩意怎么比她还缺德。
景熙嘴角上扬,“好。”她本想去取女主第七世的独属神器雪月镖的,既然这样,就一起取了。
祁夜依在月章的头发施法,随后向景熙腰间玉佩输入,又向自己的扇子输入。
对景熙嘱托道:“我模拟了雪族气息,只要玉佩不丢,保你没问题。”
随即两人用千秋图传送至西洲雪国。
景熙落地,冰冷刺骨感传来,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愣了半晌。
早知买件棉服了。
14. 雪何方(四)
“哎呀,这天有点冷啊。”
祁夜依变出两身大氅,一件鹅黄,一件墨绿,笑着问景熙,“你是要这件黄的,还是这件绿的?”
景熙:“随便。”
祁夜依将黄大氅递给景熙,自己套上了那件绿大氅。
大红配大绿,喜庆得很。
景熙深一口气,感觉没眼看,再看一眼又觉得穿在这人宽肩窄腰的身上倒还颇为有型。
两人向雪国境内前行,抬眼望去是一大片湛蓝的冰山反射日光,地上满是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像是永远都望不到头。
终于,看到了一座不大的城镇。
《月华落》中雪族介绍:
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雪族一脉生于冰天,长于雪地,受神庇佑,得长生不老之命,却也难以延续子嗣。
月章这一世的母亲因为失去族格,放弃长生机会,才能生下三个孩子。
她的血脉浓度高,纯粹属于返祖。
只是书中剧情并没有提及“神谕”以及月章会参选圣女之事,景熙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
二人衣着鲜艳,在这雪白一片冰天雪地中很是扎眼,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景熙轻声道:“师父,我们这番是否有些太过惹眼?”
四周人皆是雪白、水蓝衣着,穿着如同隐士高人,她浅色鹅黄还好,就是祁夜依大红大绿的,太扎眼。
祁夜依又变出他那把扇子摇晃,一脸的不赞同,“小景,此言差矣,人长了脸,不就是给人瞧的,再则活菩萨我惯常喜欢普度众生。如此俊美的面孔藏着掖着岂非不好。”
景熙无语凝噎,她为官做宰这些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祁夜依踱步而行,姿态悠闲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景熙拽住他的袖子,祁夜依回头,“怎么了?”
景熙面色严肃悄声道:“你确定不会被分辨出?”问的是气息。
祁夜依俯身,扇子遮住面颊,“我办事,你放心。”
景熙松开手,走至一个卖果蔬的摊子前,目露新奇道:“大哥,为何雪国冰天雪地之处却能长出如此新鲜的果蔬啊?”
那卖菜大哥面相和善,瞧她一眼,有些疑惑,“你们也是从外族刚过来的?”
景熙颔首,一本正经道:“嗯,我们受神谕召唤,前来参加圣殿选拔的。”
大哥挠挠头,笑得有些腼腆,“方才也有个从外族来的姑娘说神谕召唤,向我问路圣殿要如何去。”
祁夜依凑过来道:“敢问仁兄,这圣殿要如何去?”
他指着远处的一座冰雕建筑,“瞧见神殿没?它在圣殿里面。”
一眼望去,最高处的便是神殿。
景熙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神殿像冰块堆砌的,晶莹剔透到似乎能看清内部结构。
两人又随意聊了两句,景熙道谢便和祁夜依向神殿方向走去。
圣殿是一座巨大宽和的宫殿,纯白大理石结构,倚靠在冰山之下。
景熙抬首望去,高大的神殿压得人喘不动气,她心中莫名咯噔一下,对祁夜依道:“你有没有感觉这地方不对劲?”
祁夜依闻言挑眉,摸着下巴仔细观赏一番圣殿,“确实不对劲,这么白的建筑,我从未见过。”
景熙:“……”她说的能是外形吗?
“你们是做什么的?”
二人循声望去,圣殿里忽然走出三五成群的少年人,皆是一身纯白。
只不过他们的服饰和外面人不同,统一着装,墨发垂腰,头上挂着水晶珠链头饰。
其中一个女孩走上前问道。
景熙:“得神谕召唤,前来参加圣殿选拔。”
“你们也是?”一个男孩歪头看着两人,“今年真是奇怪,怎么这么多流落在外的族人收到了神谕。”
景熙疑惑,“除却我们还有很多人吗?”
女孩答道:“有一个,其实也算不得多啦,就是往年从未有人来此,一下三个受到神谕召唤,就突然显得多起来啦。”
景熙颔首,“原是如此。”
男孩凑过来:“我们都是受到神谕召唤的,你们进去后找祭祀大人就成,他会给你们安排房间。”
另一个女孩挽着一旁女孩的胳膊好心道:“圣殿培训要三日后才开始,就这三日可以自由活动了,你们一会儿可要多屯些好吃的,不然一个月吃不到好东西啦。”
几个人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透漏了不少消息。
祁夜依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感慨一句,“不愧是雪族,果真是心思冰晶若雪,与我们这般俗人大不相同。”
景熙挑眉,“师父您自个儿当俗人去,徒弟先行进去。”
祁夜依笑笑,跟在景熙身后进入圣殿。
这圣殿不愧为圣殿,内里也是空白一片,整得和雪洞似的。
只是内里不知为何温度高,不像外面那般冷。
祁夜依发表了句看法,“不像人住的,倒像鬼住的。”
景熙心里再次咯噔一下,手忽然凉到发麻,这种感觉怎么回事?
“二位也是收到神谕的族人?”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景熙抬头看过去,是个清俊的男人。
男人身着纯白衣袍,头戴水晶珠链,手持木头杖,面目清冷到似乎要结霜。
祁夜依盯着男人的脸看。
景熙:“是。您可是祭祀大人?”
那人颔首,“我名雪无,雪族大祭司,二位随我前来,我为二位安排房间。”
景熙和祁夜依对视一眼,这么简单就混进去了?
祁夜依向她眨眨眼,虽然不明白景熙看他做什么,但他表示,放心有他在。
雪无边走边道:“三日后开始为期一月的培训,男女同堂。及格者成为选侍,由雪神选出唯一的圣子圣女,可与族长共同参加祭祀,接受神的洗礼并得到圣火。”
“其余及格者侍奉圣子圣女。”
“二位只有三日时间自行活动,可选择住在圣殿中,也可选择回家。”
他又补充一句,“虽说二位瞧起来并不像土生土长的雪族人,估计在此处没有家,但例行公事,我还是需要说一声。”
景熙听他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联想到一个词——人机感。还颇为浓重。
雪无带两人走出一道门,霎时间天光大亮,一排排古色古香的建筑错落在眼前。
他指左边,:“此处为圣女候选人住处。”又指右边,“此处为圣子候选人住处。”
他分别递给二人一块小木牌,“可此指引前去住处。”
景熙接过,雪无眼神扫过她,优雅行礼道:“我先行离去,二位自便。”
祁夜依盯着雪无的脸,等人走了还盯着人看。
景熙将木牌扔给他,祁夜依扇子一敞,潇洒地接住木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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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
祁夜依笑道:“只是未想到世间竟有人能同我这张俊逸非凡的面孔一较高下的。”
景熙:“……”她看他盯人半天,还以为他有什么发现,敢情是又在臭屁。
景熙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挥手,“走了。”
她总觉得这地方不太对,可到底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总不至于是水土不服。
祁夜依眼中讶异:“小景,你是不是翻为师白眼了?”
景熙边走边道:“没有。”
祁夜依摇扇子轻笑,“一会儿出去逛逛吗?”
景熙脚步一顿,“不了。”说完抬脚便走,只留给祁夜依一个无情的背影。
她按照木牌指引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一间类似于吊脚楼形式的屋子。
景熙推门进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内里的女子见来人颇有些慌张地掩藏着身后受重伤的男人,却没起到丝毫作用,被景熙看了个十成十。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景熙握住腰间剑缓缓靠近,月章看到景熙那张熟悉的脸,虽疑惑她为何在此处,却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景姑娘,你……”
话卡在嗓子眼,只见景熙猛用剑击向虚弱异常的男人。
又是一阵巨大的压迫感,门外雷云聚集,闷声响彻天地。
雪族众人看天生异常,议论纷纷。
就连圣殿最中心住的族长也面色剧变。
只是他们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便白光一闪,将他们全然覆盖了,周遭一切恍若都消失殆尽。
静,天地间巨大的寂静。
景熙猛然睁眼,祁夜依站在她的身后,“一会儿出去逛逛吗?”
景熙心情颇为愉悦,语调上扬,“不了。”
她快步向吊脚楼走去,赶着去捉奸,不,也不能这么说,赶着去捉月章把柄。
“吱呀”推开门,焚厄正衣衫半敞,月章手忙脚乱地给他绑绷带。
等到门响,月章猛站起来挡住焚厄,见来人是景熙,下意识松了口气,“景姑娘,你为何在此处?”
景熙走过去俯视焚厄,还是那张招人恨的脸,只不过如今惨白虚弱,看得人心情愉悦。
“我来参加圣女选拔。”
“啊?”月章惊讶,“景姑娘也是雪族人吗?”
景熙但笑不语,转移话题道:“你怎的还在此处藏男人?”
月章听了此话,脸一红,羞恼道:“景姑娘怎么信口胡说,我来此处不过小半个时辰,只是见这位大哥倒地不起好心上药罢了,怎么能就此扯上关系。”
景熙拿过她手中小药罐,闻了闻,“哦,原是如此。”
“只是你为何不向祭祀大人禀报,让祭祀大人派人救治他。”
景熙将药罐还给月章,“你这药零星半点,自己都不够用。”她踹焚厄一脚,“他伤得如此之重,止不住血死了怎么办?”
月章拿着药恍然大悟般,赶紧向外跑去,“景姑娘你且帮我照看他一番,我去寻祭祀大人!”
景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严肃,这个月章与萧月章竟连脾性都不相同。
萧月章那人,长日里端着个架子,无时无刻不是副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气度,这个太单纯了。
正想着,脚底的焚厄突然抽搐一下,似乎是疼极了。
15. 雪何方(五)
景熙蹲下,瞧着这昔日死敌虚弱到冒汗的面孔,手掌微蜷,五指按住他那松松垮垮的绷带。
“呃——”焚厄痛呼出声,景熙好整以暇瞧他,手上又用了几分力。
血溢出,沾染了绷带。
焚厄挣扎地抬起眼皮,只模糊瞧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咬牙切齿道:“你……你给我等着……呃——”
景熙继续用力,看样子是不疼,居然还能放狠话。
月章脚步很快,不过一会儿便带着雪无来了。
她匆忙跑过来,看见焚厄身上的绷带都被浸染了,焦急道:“祭祀大人,您快看这太严重!”
雪无走过来,皱眉道:“焚厄?”
景熙:“祭祀大人识得他?”
雪无:“嗯,此人是我族人,不知为何会在此处。”
一旁月章语气焦急道:“祭祀大人那您快救救他,不然他马上就死了!”
雪无颔首,向二人行礼一挥袖焚厄消失,二人离开了。
景熙看着一身鹅黄没来得及换白色“校服”的月章,同她道:“无事了,月章。”
月章后怕地拍拍心口,“景姑娘,多亏有你提醒,不然他要是真死在此处便太可怕了。”
景熙笑笑,“你也吓坏了,早些休息。”
这吊脚楼有二层,一层吃喝拉撒,二层是住宿的地方,一左一右两间屋子。
月章依言走到二楼左侧屋子,“景姑娘也快些去休息。”
景熙颔首进屋,屋里除了一张大床,只有几件藤制家具。
她走到床边,一件雪白的服饰整齐地叠在床上,上面是华美的水晶珠链。
景熙将大氅收起,《月华落》出现在手中。
景熙翻开,它的内容变了。
三世历劫后的天界一世消失,直接开启第四世历劫。
不少读者对此很疑惑。
【怎么回事?作者改文了?】
【这么关键的仙界情节居然删了!焚厄可是误会月章不要他了,回归后才开启的仙魔大战,这咋开,凭空啊?】
【没了这个误会会不会就不是虐恋了?心疼我月章宝宝】
【那他俩怎么投胎的,根本没回仙界?】
【焚厄之前不是觉醒魔主记忆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失忆了,全文逻辑都对不上,狗头出来挨打!】
景熙看着一条条评论,若有所思,仙魔大战……那道声音说的“救世”就是这个?
她继续往下看,发现自己居然“出镜”了。
由最开始她和祁夜依与月章见面,到刚才她扯焚厄伤口,无一例外都在书中。
【不是,这是祝渣男吧?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有她的戏份?!】
【她居然也来修仙了?!】
【啊啊啊——我的焚厄宝宝,我心疼你——】
【ber她怎么又来了,她为什么踹焚厄,她肯定又要搞事情了!】
【这个作者花了八百字描写的俊美剑尊祁夜依居然对我们月月这么粗暴,快让他爱上我月月,把景熙踩在脚底下,给我追妻火葬场!】
景熙匆匆扫过这些内容,继续往后翻。
看到了现在发生的“焚厄视角”。
焚厄意识逐渐回笼,隐约间看到一雪白的身影。
他定了定神,看清眼前人正是一身白衣的雪无。
他见焚厄醒来,走近问道:“焚厄,你为何会出现在圣女候选者的住所?”
圣女候选者?
焚厄心道,那个恶毒的女人竟是圣女候选者!
鹅黄色身影,他记下了!
焚厄扶着冰床起身,看向师父雪无,将自己偷看到一幕告知。
“师父,我原本是去圣子候选者住处的。可我半路遇见了族长,她居然去了禁地。”
雪无目光轻飘飘扫他一眼,焚厄知晓自己不该闯入禁地,解释道:“我一时没忍住就跟着去了。”
“师父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禁地里有一个冰棺,里面冰封着一个同族长一模一样的女人!”
焚厄语气激动,一不小心撕扯到伤口。
“嘶——”
雪无依旧眉目冷淡站在那里,对他所说的事没有任何反应。
焚厄以为雪无不相信他,大喊:“师父,你一定要相信我!”
雪无:“我自是信你。”
焚厄依言松了口气,“有师父在便好,我们绝对要调查清楚真相,到底哪个才是真族长。”
话音刚落,焚厄便感觉肩头一沉,雪无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焚厄,日后莫要去禁地了。”
摄魂术……师父要清楚他的记忆?
铺天盖地的寒意袭来,焚厄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知道太多没有好处”。
雪无冷眼看着焚厄昏倒在冰床上,拂袖离去。
之后的内容没再改变。
【突然冒出来个大祭司也就算了,怎么成了我们魔主的师父,还害他?!】
【不是,雪无是好的坏的?他这么说感觉在保护焚厄,可是又感觉在害他!】
【这个该死的祝渣男!就知道她没安好心,烦死了,又要误会了!】
【祝渣男给我下线!不对啊,是不是该叫她渣女,总感觉不对劲?】
【呜呜呜——祝瞒这个坏人!我命苦的月章宝宝啊!】
读者评论大概分两拨,一拨在猜测雪无剧情,一拨在骂景熙挑拨离间。
不过这属实是冤枉景熙了,她没想挑拨离间的。
只是纯粹想践踏焚厄。
毕竟身为反派总要担负起反派的使命。
这么一想,她好像还真是很坏。
景熙耸肩,将《月华落》扔进储物袋,拿出了《邪魅剑尊与清纯桃妖无边涯二三事》。
脑海中浮现桃桃那张脸,景熙翻开书页,这个桃妖会不会是祁夜依的软肋?
《邪魅剑尊与清纯桃妖无边涯二三事》目前为止,景熙手中一共有三卷。
她耗费一下午看完这三卷话本,得出一个结论:胡编乱造、没头没尾、一通屁话、毫无头绪。
祁夜依除了套了个剑尊的皮,整个人被塑造成癫狂的神经病,每天就知道一句话“桃桃要是出事,我要让你们×××陪葬”。
桃桃整日就是勤勤恳恳给祁夜依打扫无边涯,给祁夜依捏腿捏背,给祁夜依酿酒……
真不知道是女主还是奴隶。
景熙揉了揉太阳穴,将话本扔进储物袋。
桃桃是不是祁夜依的软肋不知道,她看这种辣眼睛的书倒是成了她的软肋。
景熙推开窗子,外面的天布满晚霞,将四处冰山染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像泛黄的纸张,带着些古朴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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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坐片刻,细细研读脑海内《掠夺》功法。
“咚咚——”楼下敲门声传来,景熙猛然睁眼。
月章似乎是本就在楼下,以极快的速度开了门。
“是你啊?月章姑娘。”祁夜依含笑温和的声音传来,“我家徒弟哪儿去了?”
月章温柔的声音有些低,听不清楚,只断断续续听到“楼上、方才……”几个词。
景熙推门出去,祁夜依正斜依门框,唇角微翘同月章讲话。
“师父有事?”
景熙站在二楼上扶栏向下望去,一身制式繁杂的白裙,墨发垂腰,头戴珠链,加上远黛般的眉眼,祁夜依居然从她身上瞧出了神性。
他笑着点评道:“徒弟,为师觉得你穿白色好看啊,和个小菩萨似的。”
祁夜依依旧一身红衣配绿袄,手里的标配着扇子。
景熙从楼梯走下来,“小菩萨不敢当,您活菩萨在此处,我岂敢班门弄斧。”
祁夜依忽然大笑,“走,小景,我活菩萨带你买点吃的。”
原来是这事。
祁夜依又道:“方才我碰到雪无,他道这三日的饭菜都需我们自行解决。”
祁夜依无奈耸肩,“他们不管饭。”
景熙颔首,“好。”
只是他碰到雪无,景熙审视一脸微笑的祁夜依,他是在什么时间遇到的雪无,他知不知道雪族禁地有问题。
心中万千疑问无头绪,景熙看向月章,带上女主说不定会有什么事找上门。
景熙道:“你去吗?”
月章浅淡的眸子亮晶晶的,丝毫瞧不出初见时那股清冷感,咬唇思索片刻摇头。
“不了,景姑娘和剑尊大人去吧。”
她也跟着齐筠鹤喊“剑尊大人”。
景熙颔首,既然不去便算了。
祁夜依纠正月章叫法,“如今我们身为同族之人,你当喊我祁夜公子。”
景熙看他,虽说知道他是不能暴露身份,可这个起夜公子……未免也太……
月章面颊又是一红,“好,祁夜公子。”
祁夜依摇摇折扇,脸上的笑更是灿烂,憋不住一样,“这就对了嘛。”
景、依二人走出圣殿,祁夜依笑得放肆,“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么些年头一次听人喊我‘起夜’公子……”
景熙听着他这笑声颇感无语,“祁夜公子,依您这笑法,在没成为剑尊之前,您是不是每天只要同人说话便笑得满地打滚?”
祁夜依笑着摇头,“百年时日,我又如何能再忆起当时感受。”
他拿着扇子敲了下景熙肩膀,景熙瞪他一眼,祁夜依赶紧收回扇子,教育道:“不是我说你,乖徒,你真是不敬师长。”
“谁家徒弟会如此瞪师父,还这么凶!”他做了个凶脸。
景熙懒得理他。
将身上鹅黄大氅脱下,“这个你穿,我穿绿的。”
祁夜依疑惑:“为何?”
景熙挑眉,“秘密。”
两件大氅差不多大,只是景熙穿着到脚底,祁夜依穿着到小腿的差别。
祁夜依也没多问,十分信任地将红色大氅换给景熙。
如此一套上,祁夜依觉得景熙和他一样什么颜色都适合。
两人往前走去,圣殿离集市并不远,很快便来到一摊子前。
16. 雪何方(六)
这摊子卖的是热气腾腾的“冰糕”。
老板瞧着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隐隐有皱纹,若在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问题,可这里是雪国。
长生不老的雪国。
景熙几乎本能地在心中升起了一股违和感。
“老板,这怎么卖的?”祁夜依招呼道。
老板正发挥着甩糕技术,乳白的面混着雪碴在空中飞舞,听到祁夜依的话,偷闲般抬眸,“一雪晶一包。”
雪晶是雪国独有货币,祁夜依拿出两块,“来两包。”
景熙看他,“你哪儿来的雪晶?”
祁夜依炫耀道:“祭司大人给的呗。你没有吧。”
景熙:“……没有。”幼稚。
那伸手接雪晶的商贩听到“祭司大人”,又瞧见景熙头饰,忽地一顿,“你们是今年的圣子圣女候选者?”
景熙颔首,那商贩当即推拒道:“这钱我不要了,买命钱还是留着自己花的吧。”
买命钱?景熙疑惑不解,“老伯,买命钱为何意?”
“你们不知道?”他奇怪地看景熙两眼,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你们二人就是今年从外族来的人吧。”
“怪不得你们不知道。”
他装好一包热腾腾的冰糕递给景熙,祁夜依顺手牵羊,“老伯,您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到底是何意?”
商贩摇摇头道:“真不该回来的,纯粹就是买你们的命啊。”
景熙和祁夜依对视,她的眼中有些凝重,祁夜依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我们雪族人长生不老,灵气都是生下来便带着的。”
“灵气最浓郁者方能当选圣子圣女,担任守护雪国的重任。”
老板叹了口气,“我年岁已经有七百多了,开始的时候圣子圣女选拔只在战争时期,他们受万人敬仰,打退了不知多少洪水猛兽。”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变了味。”
他压低声音道:“圣子圣女的选拔不再是为了战争来临时守护一方,而是每三年一次,只为了在圣殿侍奉神灵。”
“倒也不是说侍奉雪神不好,可那些选出来的圣子圣女我从未再见过。”
景熙想到方才那成群结队的少年人脸上洋溢的笑,又问,“明知会出事,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去参加选拔?”
神情亦是瞧不出一丁点愁容。
老板摆摆手,像是想说什么却忽地绷直身子,转了话风,“雪国十二城,人数众多,我也不能都去过,也有可能是错觉。”
景熙皱眉看他,还想问些什么,却被祁夜依挡住,又顺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包冰糕。
祁夜依嘴里塞着一块冰糕,洋洋得意地挑眉看着景熙,好像抢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二人转身想离开,却被身后老板叫住,“怎么走了,还没给钱啊!”
景熙脚步一顿,猛回头看向那老板,只见他原本黝黑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不消片刻,头发雪白,脸上的皱纹如同枯树皮般沧桑,沟沟壑壑、干裂粗糙。
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生机,猛地跌坐在地上。
四周人如潮水涌了上去,闹哄哄说着什么“快请祭祀大人”……不像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景熙站在外围,一时竟感觉天旋地转,说不出话来,她捂着头,伴随一阵耳鸣声,四周的一切又像在耳边,又像在天边。
胳膊猛地被抓住,景熙抬头,是祁夜依那张放大的俊脸。
“你怎么了?”
景熙摇摇头,将手放下,“不知道,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
祁夜依心思一动,往景熙嘴里塞了块冰糕,“你是要饿晕了吧?”
景熙:“……”真不知是装疯卖傻,还是真傻。
她嚼着冰糕,禁地里和族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买命钱,这种诡异的失去生机的事情……
景熙只有一句话——干我屁事。
她的目的只有两个,得到雪月镖和幽蓝真火。
很快,雪无便拿着他那木头拐杖走来了,身后跟着焚厄。
雪无道:“焚厄,将他扶起。”
焚厄颔首,将人扶起。
紧接着,雪无手中拐杖发出纯白光芒,直向如今俨然如同干尸的男人冲去。
祁夜依在一旁小声同人问话,“大哥,他是怎么了?”
被问话那人满脸害怕摇头:“不知道,这几年发生好几起这类事——”他表演一个手脚抽搐,“也不知怎的,突然间浑身灵气就不见了,生机也流失了。”
另一个人神神叨叨道:“恐怕是神谴呐——”
又一个反驳他,“不可能是神谴,神谴都有预言的,上次神谴不还是只死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在忌讳什么般捂住了嘴。
身旁众人也对此事闭口不提,全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祁夜依并没有过多追问,毕竟,探索一个族群都不愿提及的惊天大秘密,肯定会很有意思。
在雪无的救治下,原本干尸般的男人缓缓恢复了生机,那张脸由老到少,定格在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
“咳咳——”雪无猛蹲下摁住心口,咳出一口血来。
“祭司大人!”
“师父!”
焚厄面色一变就去扶他,他却抬手阻止了众人的靠近,面色苍白若纸,只扶着拐杖堪堪站起,“无事。”
景熙盯着那拐杖,却忽然见它发出猩红血色,像黑夜里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露出的獠牙,上面沾着人的血肉。
可再看过去时,哪里有什么红色,整根拐杖古朴地像刚从柴房里拿出的烧火棍。
唯一的不同,就是材质没有那么粗糙。
祁夜依扇子在景熙眼前一晃,“想什么呢,人都走了还发呆。”
景熙坦然道:“他的拐杖有问题。”
祁夜依瞧着景熙这般严肃的神情,只觉得煞是好玩,“你莫不是怕了?”
景熙瞧他一眼,抬手要夺过他手中一包冰糕,却被轻易挡开,“小景,还没回答师父问题呢。”
景熙同他较劲,侧身一转将冰糕掐到手中,论仙术她比不上祁夜依,可论武功技巧,她多的是经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师父不给我,我又如何告知师父。”
祁夜依笑笑,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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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景熙拿出一块冰糕,塞进嘴中,边走边道:“说说,你对月章和焚厄做何感想?”
祁夜依亦是往口中塞冰糕,听景熙这话,顿了一顿,满脸疑惑道:“你说什么呢?为师怎的听不懂。”
景熙没再同他打哑谜:“‘你的仇,你的恨,我都知道’——师父可忘记这句话了?”
“自是没忘。”祁夜依看着景熙的背影,嘴角露出抹玩味的笑,“活菩萨我慈悲为怀,一心一意只想普度众生,小景,你觉得为师该怎么看呢?”
天空阴沉沉的,不知何时聚拢了乌云,几点雪花飘下,落在厚厚的雪中,融为一体。
景熙抬手,一片雪花落入手中,顷刻便融化,只余下一点冷意,“你不要插手。”
不论是她这一方,还是焚厄一方。
这次祁夜依倒是没答应,他走到景熙身边轻轻地说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你是我徒弟,倘你有朝一日被仇人追杀,我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做那无情无义之徒。同样的,”祁夜依看向景熙,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弯,“你若因仇恨失去理智,做了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说不定我会亲手杀了你。小景。”
景熙听罢祁夜依之言,眉眼一挑,“你有这么正义吗,师父?”
祁夜依:“要不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景熙嘴角微弯,俨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瘆人样。
祁夜依本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不成想她只轻飘飘道:“烦劳正义的活菩萨给我送两日饭,懒得出门。”
“啊?”祁夜依讶异,跟上景熙脚步,“就这?”
景熙点头,“就这。”
后两日的景熙果真没再出门,而是加紧修炼自己微薄的灵气。
祁夜依每到饭点便来送饭,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期间景熙翻了几次《月华落》,内容又有了更新。
雪无救人时,焚厄注意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只是穿在一个男人身上,他当即便打消了念头。
之后便和一身鹅黄色衣着的月章偶遇了。
月章那日救焚厄,自然是记得他的面容,便主动上前关心他。
焚厄不信月章救他没有目的,心里猜测月章目的,想报仇又因着她圣女候选者的身份不能杀她。
月章却少女怀春,想到焚厄便脸红。
评论区都在哀嚎:
【这一世是纯爱的一世,怎么变纯恨了?!】
【不要啊,不要啊!纯爱战神巨大声地碎了!!】
【我怎么又嗅到了be的气息,不会是月月爱焚厄爱的要死,结果焚厄把她杀了,然后恢复记忆后疯狂了!不要啊——】
【楼上言之有理,太惨了姐妹——抱头痛哭——】
【祝渣渣,祝渣渣!都怪祝渣渣,我要把祝瞒用炮轰成渣渣!】
景熙:“……”
她这两日修炼,自己的身体像个无底洞,灵气引进去半点动静都没有。
景熙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硕大的月亮,手指轻敲窗柩。
禁地还是要去的,雪月镖,她务必要弄到手。
17. 雪何方(七)
“此处为神殿,每日晨时需来此祈神、上早课。”
雪无冷淡的嗓音飘到众人耳中,今日是培训第一日,大祭司带领众人参观圣殿并说明要求。
神殿独立于圣殿中心,洁白的庙宇仿佛冰做的,最顶上铺了厚厚一层雪,反射着太阳金黄的光芒。
雪无对神殿行礼,蜂腰微弯,颔首低眉,雪族礼做的标准又漂亮。
族人纷纷跟着行礼,唯有藏在后面的祁夜依与景熙抱着胳膊瞧这一幕。
“你说这尊神有我厉害吗?”祁夜依给景熙传音。
景熙看祁夜依一身雪白族中服饰,面冠如玉,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模样,罕见地没有起无语的心思,“你有没有它厉害我不知道,你大抵是比它俊俏。”
“哦?”祁夜依惊奇歪头,“小景,你这是夸我?”
景熙颔首:“嗯。”
古人云,想要俏一身孝。衣服上没了那些复杂繁琐的花纹,祁夜依诠释地很到位。
众人继续往前走。
身为徒弟之一的焚厄跟在雪无身后,月章时不时瞥他。
时而嘴角上扬,时而眼中傻乐,时而面颊微红,总之如同《月华落》中描写,她春心萌动了。
景熙在暗处观察两人。
又来到一处冰雕建筑旁,像是用软绵绵的雪砌起来,如同漩涡转着直向天空冲去。
“此处为族长住处,族长日常事务繁忙,无事不要来此。”雪无只说了三句话,脚步不停便带众人走了。
景熙猜测他同族长之间应有什么秘密,不然也不可能费尽心思替她遮掩。
“你说他会不会知道雪族人生机消失的真相?”
祁夜依又传音过来,景熙瞥他一眼却没理他。
祁夜依得不到理会,整个人便如同嘴里长虱子样必定要一个劲儿地说些什么,不然便会奇痒难耐似的。
“我觉得他知道,那日他如此快速便救了那人,将干尸变为活人,还能恢复青春,便是无疆谷那群自称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家伙也必定是做不成的。”
“这般违逆天道之事,损人不利己,说不定要以命换命,倘若不是心怀愧疚,谁会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人。”
景熙听他用毫无凭据的缘由,分析地头头是道,浑不在意说了句:“活菩萨您算一卦。”
谁知祁夜依忽地惊奇道:“你怎知我算过?”
景熙看他,只见他那张俊脸上硕大的笑容晃眼,她无奈一笑撇过头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算出什么了?”
祁夜依道:“大凶。”
原来测的凶吉。景熙正了正头上珠链,踢里哐啷的拽头发。
队伍继续往前走,又逛了一些地方,不多时来到一木牌处,前方隔挡着透明结界,迈不过去。
木牌上明晃晃写着“禁地止步”。
只不过景熙不认识,他们用雪族字写的。
雪无道:“此处禁地,所有擅闯者,死生不负责。”
冷冰冰的语气像此处雪地数九寒月的天,冷地吓人。
祁夜依搓搓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半天,问出一句:“进去玩玩?”
景熙:“……”玩去吧,玩去吧。
她毫不怀疑,祁夜依真的会不做任何遮掩,冒冒失失地闯进去。
他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可此处是他们不熟悉的雪族。
一个人人都长生不老的隐世族群。
景熙活了这么些年,从未有过心慌意乱的情况,全都贡献在此处了。
在改好灵根之前,她不希望祁夜依出事。
“师父,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多余的事不要做。”
雪月镖也是我的,谁都不能抢。
祁夜依无奈耸肩,颇为遗憾道:“真是遗憾呢。”
逛完一圈,刚好走至神殿。
雪无推开门,在没有进来前,景熙以为它内里会是好几层,可如今抬头望去,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尖塔。
满地如湖水清澈透明的冰,景熙走在地上都害怕打滑摔倒。
最引人注目的是宫殿中心那结冰的喷泉,喷出的冰柱直冲天际又弯曲落下,上面斑驳痕迹,走近看去是栩栩如生的雕刻画。
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艺术的祁夜依默默同景熙吐槽道:“这不是闲到没事干了吗?水一化全没了。”
景熙轻笑,并不想说话。
几人向里走去,一座巨大的冰台前有十几个软垫。
众人站立,祈神开始。
景熙看他们闭眼低头,嘴里念念有词,也学着闭眼低头假装嘴里念念有词。
“小景,你念什么呢?”祁夜依疑惑的声音传进耳里。
景熙瞥他,他歪头瞧景熙。
景熙:“一二三四五……”
祁夜依眉眼一弯,“上山打老虎。”
景熙:“……”抽象。
她收回神思,“专心”祈神,一股冷意却忽地从头到脚传上,不适感再次出现,耳鸣声响起。
景熙猛睁开眼,不适感消失,身旁是四处张望的祁夜依,见她睁眼,冲她一笑。
祈神结束,雪无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上早课,他于台上站立,眼中毫无情感,淡漠到像是一尊神。
讲了些雪族历史,还未触及到深处便到时间了。
候选者们分散向回走去,景熙同祁夜依站在一处。
祁夜依语气颇为戏谑道:“神殿内无神,圣殿里无圣。当真有意思。”
景熙:“何意?”
祁夜依:“字面意思。”
景熙皱眉,看向那高耸入云的尖塔,里面的到底是什么?
就这么过了十日左右,景熙再没有过不适感,她将《月华落》中“月章”误入禁地后遇到的危机熟悉了七七八八。
列了一张表,写着应对策略。
将什么解毒剂、虚影草准备妥当,为此她还常去请教雪无,连带着焚厄都见了她好些面。
雪无如今已将她当做“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她的准备还没完成,突发事件出现了。
曲倦灯残,修炼到体内灵气凝滞的景熙站在窗前吹冷风,外面冰天雪地一片清明,偏生她脑中却混沌不堪。
这就是废灵根,几百年比不过天灵根一年半载的修行。
努力又如何比得过天赋。
如果大哥还活着,以他的天赋百年内必会登峰造极。
景熙摩挲着《月华章》封面,沉默半晌,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轻叹随风逝入故人耳中。
她推门走向一楼,这几日的饭是圣殿安排专人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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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个月都是。
一楼没有点蜡,若不是外头白雪映衬着月光照进屋内,便是漆黑一片的。桌上两个食盒,内里每日都装着四菜一汤,十分丰盛。
若是以往,月章必然早早拿去吃了,可今日都这个时辰了,未点灯,也未拿走食盒。
景熙几乎是下意识翻出《月华落》,内容果然更新了。
月章和焚厄在禁地!
看完前因后果的景熙眉头紧蹙——焚厄对月章起了杀心,故意引诱她进入禁地,要将她的死归咎于自找的。
这种人当什么男主?
评论区一片哀嚎:
【焚厄,你要做什么——你不会真要杀了你老婆吧!】
【焚厄,你别忘了,这是你追了七生七世的人,为了她你什么都不要的人啊!】
【我深情种男主怎么成这样了!只是失个忆,怎么变得这么恶劣了!】
【楼上的,他一直很恶劣的,我一个资深读者之前不敢说,他前三世没有记忆时都是在利用月章,后来这几世有记忆又爱上了才会为了月章怎么怎么样,但本质上还是在利用月章。】
【对,套了身甜宠的皮而已。】
【弱弱说一句,没有甜,玻璃渣子里捡糖吃……】
还是有明白人的。
景熙最初看到焚厄为月章上天入地,干这干那时也不相信,毕竟她与焚厄交手多年,总归也算了解他。
萧月章本质上是他要“冲冠一怒”所为的“红颜祸水”罢了。
就像这条评论说的,如果不是恢复魔主记忆,不在意“区区一个人间帝王之位”,以焚厄鼎盛时期的兵权,谋权篡位是迟早之事。
绝对等不到景熙推小皇帝上位。
入禁地的东西还未准备完,只是如今遇到这种状况,景熙抄起剑便向禁地走去。
倒不是忧心月章安慰,她总该是必死无疑的,或早或晚罢了。可雪月镖认主就不好了。
景熙一身黑衣短打,脚程极快,眨眼间便到了“禁地止步”木牌前。
结界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她手中运气,一股阴森鬼气冒出,径直穿过结界。
碰不到摸不着。景熙顿了顿,这结界竟是个唬人的摆设。
既然如此,为何会那般强调,是故意的?
景熙本想破坏结界引人前来的,既如此只能进去了。
同一孤月下,族长殿内,一面巨大的镜子正分别呈现着景熙与月章、焚厄场景。
“雪无啊,你这徒弟不可留了。”
身着玲珑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冰椅上,半撑着脸同雪无说话。
雪无神色淡漠,“嗯。”
女人举起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手,细细瞧着:“这批年轻人不听话的还真多。”
“你说他们能活多久?”
雪无依旧神情淡漠,冷声答道:“三日。”
“嗯?”她看向雪无,面色颇为疑惑,“何人引得祭司大人如此夸赞?”
雪无抬眼看向景熙,“她知道些什么。”
女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景熙一路上遇见各种陷阱都被她以巧妙的方式躲过,熟悉地像是提前知道一样。
只是不知为何,抬头望去空无一物的天空总感觉有东西在盯着她。
18. 雪何方(八)
禁地同外面不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引诱着雪族人探索的好奇心,像张等待吞噬的深渊巨口。
月下密林中,景熙手起刀落,一团粘腻的肉球在眼前炸开,她猛一侧身,却仍旧措不及防染上了几滴碎肉。
黑衣灼烧,顿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景熙皱眉拿出解毒剂,冰凉的液体覆盖在胳膊,适才阻止了灼烧,头顶树上又倒挂出一团肉球。
景熙眼神冷冽,禁地肉妖以血肉为食。不杀则死;杀之,喷涌的血肉甩在身上,躲不过也是一个死。
她本不愿同这些东西对上,早早便给衣服熏雪香,减少血肉气息。
只是眼前不断涌出的肉妖,一两只也就罢了,为何会这么多?
她脑海中陡然闪过雪无那张脸,景熙转头向外跑去,雪香的调制有问题。
密密麻麻的肉妖如潮水般向景熙涌来,她边跑边将外衣脱下,看准时机,抓住藤蔓猛地荡起,脚踢树干借力蹲到树枝上。
黑衣被她甩到另一颗树上,果然,那些肉球被黑衣吸引过去,一股脑涌上去,树干布满粉色肉球,凄惨的月光下说不出的瘆人。
景熙悄声无息避开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向冰山掠去。
雪月镖生于极寒,炼于极寒,存于极寒,所处冰山寒地。
风夹杂着血腥气在鼻尖掠过,景熙下意识一瞥,恰好与月章那双破碎的眼眸对上。
月夜下,白衣女子一手撑地被逼入绝路,像是抓住溺水前的救命稻草一眼,目中陡然爆发出希冀。
焚厄冷笑看向景熙:“你要……”救她?
话没说完,景熙“嗖——”一下奔走了。
焚厄面色一沉,居然敢无视他!抬脚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向冰山方向而去。
景熙察觉到跟在身后的焚厄,心道她又没阻止他杀月章,追她作甚?
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焚厄也随着景熙的脚步停下,她一身里衣,抱着胳膊满脸不耐烦瞧他。
焚厄咬牙,“很好,女人,你很有意思。”
景熙无语得很,“你有病?”看他对雪无的态度,还以为他也同月章一样,转世性格不同,没想到还是副狂傲自大的德行。
“你……”焚厄眯眯眼,突然笑出了声,“想救月章?”
景熙:“不想。”
焚厄:“想救她,以你的命来换。”
说着抬手向景熙攻过去。
景熙心道真是听不懂人话,接上那拳时才能察觉到不对劲。
魔气与鬼气相撞的瞬间,空气开始凝滞。
景熙表情霎时变得严肃,焚厄如今的魔气虽算不上浓郁,可他如今是长于冰雪之中的雪族,灵气应当纯净无垢,怎么会有魔气?
焚厄洋洋得意的表情在看到景熙手掌冒出的那股森森鬼气时僵在脸上,转而被不可置信所取代。
“你,你怎么会……”
还不等他说完,扫堂腿扫过,焚厄下盘不稳猛跌坐地上。
“景熙,你为何要修炼魔功!就不怕我同大祭司禀报吗?!”
焚厄硬声威胁。
景熙像听到了什么冷笑话,扯了扯嘴角,阴影落在脸上,那双眼像把锋利出鞘的匕首,闪着寒光。
“焚厄,你身上的魔气是如何来的?”
《月华落》中并无记载,景熙看着双腿一蹬站起的焚厄,也无怪乎他敢肆意妄为地入禁地杀月章了。
焚厄与景熙对峙,“哼,关你何事。”
景熙抬眼,鬼气森森的模样惹得焚厄头皮发麻。
“景姐姐,你没事吧!”月章的声音突然传来,她见焚厄追景熙放心不下,抓紧脚步也跟着来了。
景熙瞥焚厄一眼,收起了满身鬼气,“没事。”
月章缩在景熙身旁,小声道:“景姐姐,你和焚厄谁更胜一筹啊?”
景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目光扫过焚厄道:“应当是……我。”
“那太好了!”月章很高兴,叉腰指着焚厄,“焚厄,枉我这么喜欢你,你真配不上本姑娘的喜欢。”
“我听到你说这里有小猫受伤,你说你不会救治,我马不停蹄跟你来了,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利用我的好心,将我引到此处要杀我!”
她说着说着有些难受地哽咽两声,“你太坏了……太欺负人了!等我出去我要禀报祭祀大人,让他惩罚你!”
焚厄凶狠地瞪她一眼,吓得月章往景熙身后一缩,头都不敢冒。
景熙看她狐假虎威的样子,眼眸愈发漆黑,像是个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一点都不像萧月章。
“哼!”焚厄冷哼一声,“景熙要杀要剐随你便,还有你,月章!”
月章被点名,伸头看向焚厄,“做什么!”
焚厄:“你装什么!你说那日是你救的我,可分明是……”
男女主的误会即将解除,反派怎么可能让他成功。
景熙呵斥打断:“焚厄,你真是个恶毒的人!你不承认月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骂她!”
月章本来还在伤心又生气又窝囊,听景熙这么为她说话,头点得和拨浪鼓似的,一脸崇拜看向景熙。
“就是就是。”
“你!”焚厄看着月章神情心中愤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月章的反应,明明今夜是准备要杀她的,却迟迟下不了手,才到了这一步。
挑拨离间成功的景熙深藏身与名。
月章怼焚厄:“你什么你!景姐姐,我们走!我们去禀报祭祀大人!”
景熙看她一眼,“出不去的。”
“啊?”月章疑惑,“什么意思?”
景熙颇有耐心解释道:“方才我试了试,此结界是只进不出的。”她看向焚厄,“你知道吗?”
焚厄闻言面色微变,他不知道。从未有人同他说过。
上次进出结界,他一直跟着族长……等会,上次进出结界?
焚厄微眯双眼,头疼极了,思来想去也记不起到底是为何会进出结界。
景熙看焚厄反应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结界只进不出之事,“看样子你也不是很重要么,焚厄。”
焚厄最受不了这种被人觉得不重要的感觉,抬眼咬牙盯着景熙,“你骗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向结界冲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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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是要验证景熙所言真假。
“他发疯做什么去?”
景熙没有说话,待焚厄离远,她对月章道:“你也出去。”
月章又疑惑了,“不是出不去吗?”
景熙淡淡道:“骗他的。”
月章继续疑惑:“骗他作甚?”
景熙:“……”她看月章一眼,“你真是勤奋好学。”
月章腼腆笑笑,“没有,没有。”
风夹杂着冷冽的雪气钻去鼻尖,闻起来很像雪香的气味,却又不太相似。
想来应当是真正配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草丛后有人,一个看了很长时间戏的人。
她回首望去,灯火阑珊处,一身红衣的祁夜依手持八角宫盏,暖黄色的烛光映在那样笑面上,精致不似活人,生生多出几分阴恻之感,像个假笑的佛陀。
景熙皱眉,他怎么在这儿?
祁夜依先发制人:“小景,大半夜的不在屋里休息,倒真让师父我好找。”
“你找我作甚?”
祁夜依拿出一壶酒,折扇轻敲酒壶,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小景,师父孤家寡人的,也就只识得个你,饮酒做乐不寻你寻谁啊。”
景熙懒得探究他的真实目的,直接对他道:“你带月章出去,我有事要做。”
月章一怔,连连摇头,身为“三好学生”的她自然节节课都听,对禁地的危险可以说深怀敬畏。
“景姐姐,你不能待在此处,这里很危险,要出去我们一起出去!”
“差生”祁夜依惊讶,“危险?不成不成,小景,如此危险之地,为师要护你周全,常伴你左右才是。”
“再则月章姑娘又不是没腿,大可以自己出去的。”
月章也点头,随即摇头,“不成,景姐姐我也要和你一起!”
景熙听二人一唱一和,摆明了便是不想走,景熙手起手刀落,一下将月章劈晕过去,看向祁夜依:“你不送?”
祁夜依摆摆手,笑着摇头。
景熙将她扛起向冰山走去,雪月镖不一定会出来,有月章做诱饵更有保障。
她抬头看向天空某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祁夜依摇着扇子,始终和景熙保持相对静止状态,闲聊道:“我这半月的分身做的好吗?你可能瞧出来?”
景熙心中不免惊讶,“你这几日用的分身?”
那么栩栩如生又充满生机。
祁夜依眨眼,“自然。为师好歹是个老祖宗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真去听他们说些奇形怪状的诨话。”
景熙没了解过分身这类东西,本以为分身总会有瑕疵,可祁夜依的分身不论是外形还是德性,都与他如出一辙。
“师父可否传授与我?”
祁夜依挑眉轻笑,“好啊,为师自然是什么都可以传授给你的,好徒弟。”
“不过你要先告诉为师,你这是做什么去?”
景熙:“拿东西。”
祁夜依:“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大费周折来拿?”
景熙:“好东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踢皮球般抛问题。
20. 雪何方(十)
甬道虽说狭窄,可不算长。
几人估摸着走了一刻钟功夫便出来了。
眼前场景如同《月华落》中描述“霎时间只觉天光乍亮,无数月辉倾洒而下,冰山之中狭隘关口多的是冰晶玉洁的灵物,受天地滋养长于此处”。
月章看着这一幕还未反应过来,呆呆问道:“这是……出来了吗?”
景熙已经开挖了。
祁夜依回了一句,“小月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哈哈,开挖喽。”边说边走向景熙。
阴影洒落身上,景熙看向身边站得稳当的人,挑眉道:“坐收渔翁之利?”
祁夜依笑笑,“我看这仙草放在储物袋中不太好,不若你挖了给我,我放在空间中?”
景熙歪头看他,月光皎洁映在那双眼眸,在阴影中发出熠熠光芒,祁夜依眨眨眼,心道她又想什么坏主意。
只听景熙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了句:“滚远点。”
“得,小人这就滚。”祁夜依应声接道。
月章在一旁捧哏,“景姐姐和祁夜公子感情真好。”
祁夜依笑眯眯的,“这是自然,我与你景姐姐可是要命的交情。”
景熙哼哧哼哧挖仙草,主打一个雁过拔毛,致力于薅秃。
祁夜依嫌弃地转圈,盯了半天乌漆嘛黑的地,还是没能蹲下薅一棵,于是飞檐走壁跳到冰山上取些灵物。
“小景!你看这儿有个洞!”祁夜依突然大喊,景熙看过去,却没看到有什么洞。
“你上来看!”他招手。
景熙踩着崖壁飞了上去,视角转换,果然见祁夜依身旁一个洞口。
他倚在陡峭的冰面,目测三米处一个洞口,折射着月光,不仔细看的确是瞧不出来。
景熙心道奇怪,《月华落》里并没有这个洞。她看了眼仍旧在挖仙草的月章。
此处甚高,莫说当时气息奄奄的月章,便是现如今的都不一定爬上来,没看到这个洞也是理所当然。
景熙道:“我进去看看。”
祁夜依:“好,我在此处等你,绝不乱跑!”
景熙看他,我管你乱不乱跑。
她向里走去,这洞外面瞧着潜,内里却愈来愈宽,愈是往里走愈是热,景熙扇扇衣服,没由来地再次感到了一阵心悸。
她捂着心口,怎么回事?内里的冰泛着红光,似乎是包裹着一簇簇火焰,透出狰狞红光,景熙思索片刻,果断转身向回退去。这条小命,她赌不起。
谁知没走两步,腰上木剑突然发难,猛抽离向里飞去,景熙顾不住,只得赶紧追去。
她边追边想,都说好剑有灵,这般反应,莫不是内里的东西与“昧”有关?
正追着,突然脚下一塌,景熙滚入一个黑漆漆的洞中,世间音见状竟也不再往里去,倒转头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景熙。
滚动停止,景熙爬起来拿出夜明珠,看着浮在自己面前这剑,笑道:“你还知道来寻我?”
世间音好似委屈地歪歪头,景熙握住剑柄,“你想带我去寻些什么?”
手中剑发烫,猛拽着景熙向里飞去,一路火花带闪电,景熙险些跟不上它。
终于,停在了一间黑漆漆的屋里,夜明珠亮度不够,只能照见五米以内的地方。世间音不知跑哪儿去了,景熙凑近墙面看,居然是藤蔓。
突然,眼前大亮,如同天明一般,又更甚之,景熙下意识抬手挡住双眼,等适应了光才看清这间巨大的石屋。
石屋里五面墙,布满着青绿色藤蔓,四处延展甚至撑裂了石头,中间一座巨大的温泉,冒着氤氲热气。
此地的破败模样不像是有人住,可这温泉必定是有人搬来的。
石屋最里面有一张石床,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藤蔓。
世间音飘在上面,看样子是在等景熙过去,景熙走过去一看,倒也不是干干净净——
床上画着一个景熙看不懂的阵法,不知过了多少年,早已经干涸落灰,带着古朴的气息。
“这里同你前主人昧有关系?”景熙问世间音。
世间音歪歪身子,挑起一个深灰色木簪,这簪子簪头形同枯枝,色深不引人注意,若不是木剑挑起,景熙便将它略过去了。
景熙拿过簪子,也没弄清楚此处到底与昧有无干系,就见世间音跳下温泉。
头一次看剑泡温泉的景熙挑挑眉,颇有意思地蹲过去瞧,只见泉水以木剑为中心形成漩涡,一圈一圈,荡起浅浅的波纹。
随着旋转的圈数愈来愈多,景熙发现水位下降了,她起身看着欢快气息掩盖不住的世间音,无奈摇头,怪不得这么急,原是自己想升级了。
她将无聊地研究手中木簪,放入温泉里清洗一番,再拿起细看,色泽光滑,制式也很大气。
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昧”字。
景熙眼睛一亮,看来真的是昧的东西。
只是这木簪有什么用处?
要如何用?难不成要滴血认主?
一想想自己的血滴在这种玩意上,景熙就有种行巫蛊之术的既视感。
她想了想,世间音是她喊来的,这个簪子能不能成?
于是景熙试探性问了一句:“结契吗?”
木簪没反应,景熙无奈,要被自己蠢笑了。
一个昧的世间音被喊来就够惊骇世俗了,再一个昧的木簪被她喊结契,也太奇怪了。
正想着,识海里突然冲进一道印记,景熙瞳孔涣散,神识正紧紧追着那道印记。
印记里出现一道虚影,柔柔的白衣身影,颇为眼熟。
她心里一紧,难不成这白衣人便是昧?
再转眼,景熙神识归位,手中紧紧握着木簪,俨然结契成功了。
这种事情若被旁人听去,定被认为是胡编乱造吹牛,两次只靠说话便成功与世间第一个修士昧的东西结契成功。
做梦都不能这么做的,一次便是可遇不可求,两次都这么随意……
景熙笑笑,说不定她同昧有什么血缘关系,他的东西才如此同自己亲近。
景熙心念一动,来到了木簪中,这木簪是个空间,内里灵气充裕,竟比外面多出了几倍。
甚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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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大小小的农田,种的都是些景熙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
一间木屋矗立此处,旁边是一汪灵气充裕的清泉。
这地方倒是适合田园隐居生活。
只是木屋只能看,走不过去,景熙心道大概是她太弱,实力提升后才能过去。
世间音将泉水全部吸收完,围着景熙转圈,景熙看它并无明显变化,只隐隐中间多了条蓝色细线,不仔细瞧也瞧不出来。
于是将它别在腰间,木簪扔进储物袋向外走去。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祁夜依将大半个山头的灵物薅了个干净。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个躺椅摆在洞口,自己摇晃摇晃地扇着扇子。
景熙甫一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祁夜依感受到景熙出来,头往后一仰,笑道:“哎呀,小景出来了。”
景熙颔首,“老爷搁这儿舒坦着呢。”
祁夜依:“舒坦,舒坦,很是舒坦。”说着将躺椅收起来,变出一堆灵物,什么花草的,有几个还长了腿跑。
景熙将这几个逮回来,学着祁夜依的模样笑眯眯道:“师父劳动成果颇丰,徒儿就不多要了,只要这几个便好。”
“小景真有眼光,不愧是我徒弟。”祁夜依笑着夸赞,眼睛亮亮的嘴角荡起酒窝。
景熙跳下去,月章在地面泥巴处找了块石头坐着,头一荡一荡看起来困得不成样子,白色的腿脚都是泥,身旁摆着几株仙草。
景熙叫醒她,雪月镖没拿到,还不能睡。
月章揉揉眼,看向景熙:“景姐姐……我们能不能不要把这个花花草草都拔了,它们长这么大不容易,万物有灵,好不好?”
景熙还没说话,祁夜依就一副得遇知己的神情,“月姑娘当真是知晓我活菩萨的心思,我亦是觉得小景这般做太不符合我的菩萨品格。”
“可为了小景……”祁夜依痛心疾首,“我只能……哎……”
景熙听他一通废话,面无表情地继续往深处走。
冰山狭隘处直通一个黑漆漆的甬道,他们又走进一座冰山之中。
景熙手持夜明珠,祁夜依在中间,月章断后。
“景姐姐……”后面的月章弱弱出声,“我有点怕。”
景熙:“不用怕。”在没有男主的情况下,她和祁夜依都死了,月章都不会出事。
突然,头上有什么东西飞过,吓得月章抱头蹲下,“景姐姐——”
“怎么回事?”景熙问道,她怎么什么都没感受到。
月章:“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头顶凉嗖嗖的什么东西冲过去了!”
景熙皱眉,怎么同《月华落》里描述的雪月镖择主的场景如此相像。
要是误打误撞又让月章得了雪月镖,岂非得不偿失。
景熙靠近月章思考,要不将她扔出去?万一雪月镖跑出去认主……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安心。
景熙伸手扶起她,“不用怕,有我在。”
黑夜中,祁夜依摇着扇子,面目带笑,乍看起来像是寺庙里笑眯眯的泥塑佛陀。
21. 雪何方(十一)
景熙在前方开路,祁夜依断后,月章怂抓着景熙的袖子。
这条道越走越深,愈发往下就愈发黑暗,月章忍不住打退堂鼓,“景姐姐,要不咱……咱出去吧?”
景熙还没说话,她又给自己加油打气道:“没事,没事,我相信景姐姐会保护好我的!”
“滴答……”
“滴答……”
月章身体一僵,抬手摸了摸脸,粘腻的触感直冲脑门,她尖叫一声,“啊——”
头上忽地响起什么动静,景熙赶紧捂住她的嘴,“憋回去。”
夜明珠凄惨的光衬得景熙面色惨白,带着瘆人的凄厉。月章猛咽口水,使劲点头不再发声。
景熙松手,手上沾上了稠黏的绿色粘液,月章的脸上也有几滴。
她放缓呼吸,轻轻抬起夜明珠,头顶一片倒挂的蝙蝠,涎着绿色的口水,正滴答滴答往下掉。
它们的牙混杂着红色的血肉,断手残腿粘连在猩红的石壁上,甚至有未啃食干净的头颅。
月章一见这阴森恐怖的场景,脑子发懵下意识想尖叫,只是“啊”字还未拖出几个音,便被祁夜依施了禁言术。
他道:“月章姑娘,失礼了。”
月章眼中惊恐未褪去,也知晓自己控制不住喊叫,当即点点头,缩在了景熙身旁。
祁夜依领头“趁它们没醒,快走。”
景熙颔首,毫不犹豫跟上。
又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前方亮堂起来,头顶蝙蝠逐渐变少,景熙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喘出,刚走出洞穴的景熙低头看着崖下的森森白骨不免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满地的散落白骨,拼不成一个完整人形,空中只有骨头架子的鸟在飞舞盘旋。
祁夜依摇着扇子,眼中兴味甚浓:“雪骨蝙蝠,源于幽渺,生于极寒,是唯一能杀死长生不死的雪族人的妖物。”
“这么些年,我也没见过几只。”
他俯瞰脚下尸骨,“这地方倒像是专门有人豢养。”
景熙皱眉:“有人豢养?”在雪族的地盘豢养这种东西,除却养蛊为祸还能是什么?
祁夜依跳下去,景熙刚想阻止,想了想这人的安慰压根不需要她担忧,于是站在原地没动。
跳下去的祁夜依踩在骨头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动,他拿出块绢布对着白骨上手观察了一番,嘴角上扬,感慨道:“真有意思。”
他飞身上去,同一脸严肃的景熙道:“你猜为师发现了什么?”
景熙:“什么?”
祁夜依:“你猜猜。”
景熙:“……猜不到。”
祁夜依折扇一合,一副说书人的姿态,“下面的骸骨都是雪族人的。”
月章瞪大了眼,什么?!
景熙皱眉看他,突然想起那天卖“冰糕”的人说的话。
买命钱,失踪的圣子圣女……
祁夜依继续道:“你们再猜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景熙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祁夜依耸耸鼻尖,“不猜就不猜。”
“这些骸骨大都是十几岁的人,与圣子圣女的候选者们年纪相仿。”
看样子祁夜依也联想到那日的事了。
景熙不想管这些事,只是这些东西《月华落》中根本没有描写,她如今更不知道去何处寻找雪月镖。
若方才月章感受到的那股气真的是雪月镖……景熙皱眉思索。
祁夜依看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宽慰道:“小景景,不要紧了,有为师在,你就将心放回肚子里。”
他指了指天上飞的“骨鸟”,道:“反正有这种玩意,这地方一看就是抛尸地。”
景熙忽略他的称呼,“为何?”
“行走的修真界百科全书”祁夜依:“这种骨鸟不认主,只要喂它吃骨头,它就会载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估计来此抛尸的人也不想再走一次这鬼气森森的山洞,所以养了只骨鸟方便离去。”
他摩挲下巴,思索道:“说不定不只一个人,不认主的东西,有意思……”
景熙沉默半晌,人与人的机缘还真是不同,月章自己来便是雪月镖主动认主,她来就是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得了木簪空间也不错了。
默默叹了口气,她对祁夜依道:“你可有法子让骨鸟过来?”
祁夜依笑道:“自然。”
只见他腾空而起,衣袂飘飘,“啪”地一声,宽大的袖子掠过景熙的脸。
景熙:“……”
身后的月章咧嘴一笑,说不出话。
下一秒,祁夜依飞到骨鸟身旁,掰着它的鸟头硬生生薅了下来。
“咦惹,脏死了。”祁夜依跳到两人面前,一手抓着,一手拿出绢布擦了擦骨鸟的长脖子。
骨鸟本来飞得好好的,突然被拽下来,气打不一出来,高声嘶鸣示威,被祁夜敲了一下头。
“叫什么叫,这就给你找骨头吃。”
祁夜依扔了绢布又变出一块递给景熙,“小景,你去找拿块骨头喂给它。”
景熙颔首,跳了下去,甫一下去,鼻尖便缠绕了一股臭味,淡淡的,像站在满树石楠花下。
她没忍住掩下口鼻,随手拾了块骨头,便想往上去,不成想眼前白光闪过,一股凌厉感沿着脸颊呼啸而过,直向月底章站定的崖上飞去。
景熙几乎是下意识便明白,这东西是雪月镖!
她顾不得手中骨头,猛向上飞去,她拿不到,也绝对不能让月章在她眼皮子底下拿到。
景熙猛冲上来,只见祁夜依一手薅着骨鸟脖子,一手掐着挣扎的雪月镖。
祁夜依破铜烂铁般将雪月镖扔在地上,景熙看向祁夜依没说话。
祁夜依倒是奇怪道:“小景,你这么急做什么?有我在,你还害怕你这好姐妹伤到?”
月章闻言,心下大受感动,哒哒哒跑过来,“景姐姐,我没事……”很明显,祁夜依给她解了禁言。
“嗖——”雪月镖不舍弃,再次向月章冲过来,这次景熙看准了时机,抬手一拂袖,将它关进了木簪空间。
不论这东西再如何厉害,也是人造的,而身为修士老祖的昧的东西,它必定是挣脱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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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月章还没反应过来,这场战争便结束了,祁夜依凑过来道:“你看看你景姐姐,担心你都急得忘拿骨头了。”
提起这,景熙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想起了骨头,又下去拿了块递给祁夜依。
祁夜依喂骨鸟吃骨,它的挣扎幅度渐小,平稳下来。
月章瞧起来有些忧伤,蹲在地上看着崖下骨山,“我可以为他们渡化吗?”
雪族的灵力,是为和平而生的。他们大多数不具备战斗的灵力,所具备的是祈愿之力。
祁夜依接道:“真要是将这满山尸骨渡化,你怕是根骨受损,灵力消耗殆尽了。”
月章摇摇头,眼神充满希冀看向二人,“可以等等我吗?”
景熙没说话,手紧紧攥着剑柄,祁夜依看她一眼,又看向月章:“也成,反正还要多喂点骨头。”
月章闻言,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好。”随后果断跳了下去。
景熙站在崖上看她,她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一袭白裙,仿佛将自己全心全意交给这个世界,淡蓝色轻柔的光芒缓缓升起,一点又一点,温柔的缠绕在每一处。
景熙看着这个散发光芒的姑娘,这就是神女么……
多么慈悲啊。
她扯了扯嘴角,当真可笑。
微风拂过脸庞,耳边拢不起的碎发不听话地扫在脸上,祁夜依抬扇子给她逆风冲了冲。
景熙转头看他,“你做什么?”
祁夜依莞尔一笑:“看你头发挡脸了,帮你理一理,省得某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呐。”
“祁夜依,你什么意思?”
祁夜依:“没什么意思,只是你也该知道以你如今的实力,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斩不掉,又如何与天斗。”
他眯眯眼,“难道不是吗?景熙。”
“轰隆——”天上响起一声闷雷。
景熙不再看祁夜依,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景熙能借着昧的东西斩杀月章和焚厄,却无法违背时空的逆转。
要杀二人,杀的不可能只是二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若天地偏心,她又待如何?
“愚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景熙警惕转身,是雪无。
他径直路过景熙,看向正在渡化的月章。
“死灵又如何渡化。”
正在渡化中的月章是听不到这些话的,可景熙和祁夜依听得一清二楚。
景熙这两日也听了不少课,死灵是人死后三魂七魄消散于天地间,只余下的零星残影。
简单来说就是死的不能再死,入不了轮回的。
“雪无,你同他们废什么话,直接绑了便是。”
又有一蓝衣女子踏空而来,面目冰冷,带着几分傲气。
景熙盯着她的脸,她与那冰棺之中的人长相一模一样,不难猜出,她便是雪族族长。
祁夜依在一旁惊奇道:“这冰棺里的人怎的活了?我还以为那冰棺是束缚魂魄的,未成想还真能活。”
雪无闻言,转头盯着祁夜依,用万年不变的冰山嗓音道:“你知道些什么?”
祁夜依耸肩,犯贱道:“你猜啊。”
22. 雪何方(十二)
“哼!”雪无冷哼一声,竟执杖打了上去,祁夜依侧身躲闪。
二人一来一回,谁都碰不到谁分毫,越到后来,雪无气息不稳,祁夜依倒是依旧面带笑意。
景熙瞧着这场面,倒像是祁夜依在遛着雪无玩。
族长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冷笑一声,“雪无,过来。”
雪无领命,退到她身后。
“你们说说吧,伪装成我雪族人混进来有什么目的?”她语调清丽,音尾上扬,带着几分随意,却又让人忽视不得。
“你知道?”景熙看向族长。
“呵。”她冷笑一声,“莫不是真以为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两个外族人能随意在我族地盘撒野?”
景熙神情严肃,居然在一开始便处在对方的掌控下。
族长又看向祁夜依,双眼微眯,仔细打量他道:“能在雪无手底下过招,你很厉害。”
祁夜依谦虚,“不敢当,不敢当。他太废物了而已。”
雪无紧紧盯着他,眼神要是能杀人,祁夜依便被凌迟了。
族长挑眉轻笑,向祁夜依抛出橄榄枝,“年轻人,你倒是谦卑。我给你个机会,你看如何?”
这场面怎么瞧怎么奇怪,一个瞧着十几岁姑娘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说着“前辈”的话。
景熙看祁夜依,他道:“什么机会?”
“修仙一生,所求不过长生大道。”族长指着景熙,面带笑意,“杀了这个女人,作为你的投名状,我赋予你长生不老的机会,如何?”
她脸上挂着一副自信的模样,似乎是认定了没人能抵抗长生的诱惑。
景熙听罢这话,挑眉站在一旁看戏。
祁夜依摇摇扇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捂着嘴同景熙道:“哎呀,小景,她说她看上我了。为师就说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你若不护着就会被人抢走了吧!”
祁夜依是个邪门的玩意,发言也邪门。
景熙闻言,很想问他一句“你怎么做到脸皮厚如城墙的”。
“公子这是不愿意了?”族长抱膀看二人。
祁夜依笑眯眯道:“你莫急嘛……”他语气一顿,似乎有什么反转,几人下意识屏息凝神听他说话。
“我就是不愿意啊。”
“该死的!敢耍我。”族长面色一沉,语气冷硬起来,手中突然出现一簇火。
那火不是平常的火焰色,而是幽蓝色,如同坟头鬼火,幽幽索命。
只见它猛地覆盖了祁夜依和景熙,世间音结界张开护住景熙,除却一股剧烈的束缚感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族长在外冷笑道:“还有二十日,你们二人便等着献祭给神灵。”
景熙听她这么说,反抗之心渐熄,与祁夜依对视一眼,二人达成一致。景熙装模作样地撞击,祁夜依则是一个劲儿咧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谁要献祭给你们那破神明,老子还没活够呢!”
族长听得耳朵难受,“幽冥真火,你们若能挣脱,倒真是你们的本事了。”
随后一挥袖子,“挣扎”的二人消失不见。
雪无看着依旧在耗费自身灵气渡化的月章,问道:“族长,要如何处置她?”
女人语气淡淡的,“她的灵气很纯净,适合做圣女。”
“那两个外族身份公开便是,这女孩掀不起什么水花的。”
景熙和祁夜依被传送到一个雪白空间中,一眼望去是满天冰雪,景熙微眯眼睛,差点得雪盲症了。
祁夜依折扇一敞,遮住眼睛,“此地甚亮。”
束缚二人的幽蓝真火已经消失,景熙向前探查,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有结界,二人根本走不出去。
“这地方是封闭的。”
空气不流通,倒是暖和。
祁夜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早知说自己是外族人便能直接接近真火,我们就不装了。”
景熙:“……”
他仿佛看不到景熙的无语,又道:“不过在此地待二十日,我们玩些什么好呢?”
景熙不语,变出大氅铺在地上,盘腿而坐道:“修炼。”
祁夜依变出一软垫坐下,“真不愧是我徒弟,心性坚韧,纵使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下亦是不忘努力,真可谓是‘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祁夜依又整了句文绉绉的话,景熙如今听了头是一个顶两个大,瞥他一眼,想说句反话阴阳怪气他,又怕他蹬鼻子上脸。
最后倒也是一句都没说,只瞧着他那张分不清到底是雪更苍白,还是颜更稠浓的面容半晌,幽幽叹了口气,入定去了。
这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嘴太碎又没半句实话,景熙信他,又不完全信他。
景熙倒也不是真入定去了,她的神识进了木簪空间,在此处修炼事半功倍。
不过,更重要的是……
“嗖——”景熙方才站稳,一把泛着寒光的镖陡然冲向了她。
景熙略微一侧身,几根头发削断,落于地下,她勾了勾唇角,不愧是千挑万选给女主的武器雪月镖。
雪月镖再次袭来,景熙撑剑翻身,直瞒过镖,雪月镖调转反向,冲向景熙。
这次,景熙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猛一躲闪,被划破了裤腿。这哪里是什么择主测试,分明是想要景熙的命。
一把死物,生了煞气。
景熙看着这把泛着凛凛寒光的东西,是因为在尸山中待久了所沾染的?
来不及多思考,雪月镖再次袭来,它似乎也是恼了,那漂亮的湛蓝的表皮发出黑雾般的气息。
景熙轻笑,浑身上下冒出森森鬼气,这大概就是那些外界人所说的“专业对口”。
手中鬼气更是浓郁,在雪月镖袭来的瞬间,景熙虚晃一枪,侧身躲闪后瞬间回首抓住雪月镖。
两团鬼气相撞时,一方直直地被另一方吸取。
骤然,雪月镖没有了鬼气,如同破铜烂铁般死气沉沉。
半晌,景熙将它扔在地下,没了鬼气,它恢复了光泽,只是不愿认主。
景熙也懒得逼它认主,盘腿而坐,翻出《月华落》,看话本子已经成为景熙的日常。
经历了这么多事,里面情节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这本书是围绕女主月章讲述的,所以景熙出场救月章,以及月章对着她“哭唧唧”的情节都有。
评论区里清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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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啥”“你在干啥”!
【这文改成什么了?!她是祝瞒啊!她利用我们月章宝宝利用了多少!我们女主吃了多少她的苦头!改个名字就成我们女主救命恩人了?!】
【她肯定没憋好屁,等着看吧!她要是能变好,我倒立吃翔!】
话本没提雪月镖,不过还有读者提出来了。
【这个地方不是有雪月镖的吗?怎么没拿来吗?】
【楼上说的有理,不过时间线都变了,估计作者另有安排吧。】
【祁夜依怎么还不爱上月章宝宝,想看这群男的追妻火葬场!】
【火葬场+1】
【弱弱说一句,怎么感觉祁夜依和景熙还挺好磕的,三个人站一起和一家三口似的……】
【楼上的,我也这个感觉,师徒恋,高高在上剑尊大人为了误入歧途的她自愿落下神坛,与世间为敌……】
【对,好深情的感觉!既然都改文了,我强烈要求换男主,焚厄吃屎去吧,自私自利的什么玩意啊!】
【你几个意思,我们焚厄那么深情凭什么换男主!你了解我们焚厄了吗?!】
【歪楼了,歪楼了!】
【……】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景熙看得津津有味,原来还能换男主的。
也不知道读者的信仰对焚厄有没有什么影响。
景熙看到最后,知道月章的渡化行为被强行打断,她晕倒被带了回去。
收起《月华落》,服了颗辟谷丹便开始了修炼,这一打坐便是十五天。
再睁眼的时候景熙依旧是练气初期,叹了口气,凡事急不得。
从木簪空间出去,眼前的一幕让景熙十分的不知该怎么说。
祁夜依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鱼,正架着锅煮,他那镶金边的秀气扇子一扇一扇地“扇风点火”。
丁点没有“坐牢”的自觉,倒像是来踏春的。
景熙活动活动手脚,颇有些僵硬,好在逐渐回暖,她起身向祁夜依走去。
祁夜依见景熙醒了,招呼道:“小景这是闻到师父煮鱼汤的味道嘴馋了,便起了?”
景熙道:“对,给我盛一碗,我吃鱼肚子。”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不要辣。”
祁夜依发觉景熙这脸皮竟如同他的一般厚,笑着道:“这冰天雪地的,你还点上菜了。就算你要吃辣,为师去哪儿给你找辣去?”
景熙捋捋盘顺漂亮的发梢,不愧是修仙者,体内杂质少,十五日不洗漱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若是凡人这头发早就油了。
“徒儿相信师父能找到,我不吃就是了。”
她说完便坐下了。
祁夜依无奈,“好好好,景姑奶奶所言极是,待小子为你盛上一碗肥美多汁的鲜鱼汤。”
祁夜依的手艺确实不错,鱼汤炖的很有味道,肉也很香。
祁夜依问景熙,“小景,你如何看待那一片骨山的问题?”
景熙:“很明显,是族长和祭祀两人联手搞的。”
祁夜依更疑惑了,“他们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
景熙想了想,也没太有什么确切思路,只是大概率和那冰棺之人有关。
23. 雪何方(十三)
祁夜依一本正经的模样显得有些严肃,景熙想听他一番高见,却听他自顾自说道:“莫不是他们的奸情被发现,犯了众怒?”
景熙面无表情转过头去:“师父真不愧是前辈高人,看问题的角度总与我等俗人不同。”
“徒儿此言便是折煞我了。”他折扇一敞,风流倜傥,“虽则我活菩萨品性本就如此的光明伟岸。”
景熙挑眉,继续吃鱼。
正吃着,腹痛忽地一阵绞痛,景熙额上冒汗,本能地怀疑祁夜依下毒,却见他拿着精致的玉碗一连喝了好几口,她咬牙问祁夜依:“你从哪儿抓的鱼?”
祁夜依:“从那边啊。”他指了个方向,“我还特地走远些‘卧冰求鲤’的。”
景熙眉头紧皱,“结界之外?”
祁夜依颔首,“你怎么了?”
“自然是吃了我雪族冰草,性凉至寒之物,够你们喝一壶了。”
祁夜依话音刚落,风雪之中隐出一道身影。
景熙眯起眸子看他,腹中作痛,“草是你放的?”
雪无没有反驳,便说明是他的手笔。
他冷声质问:“你们二人分明能破开结界却不逃出,到底有何目的?”
祁夜依慢悠悠起身,搀扶起景熙,“祭祀大人,我们的目的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万年前的雪族并非位于西洲,像如今这般与外族隔绝,而是待人友好,与人和善的“长生”一族。是比无疆谷更早的“神医”之处。
只是一场人为祸事几近使他们灭族。
昧入人间传授仙术以来,天赋卓绝者入修炼一脉,寿元长者与天地并存。生无仙缘若无权无势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可那些位高权重者,怎么会只安心活百年,便将主意打到了长生族人身上。
一场围绕长生族的围剿持续了百年,男人生吃血肉、炼丹制器,女人强行用术法孕育长生不老的后代,可“杂种”血脉不相融无法长生亦或者生下便弄死。
长生族凄惨百年,直到第一任圣子圣女的出现,他们感应天道,带领长生族仅余血脉入西洲冰天雪地之处,并更名为雪族,长生神更名为雪神。
参与围剿的,不但有凡人,更有修真者,这是东洲人界不愿记载的一段丑事。
雪无道:“来雪族者,无非是为了寿元与神力。你二人……”他目光幽幽扫过,面无表情地瞧着瘆人,“呵。”
呵是什么意思?景熙蜷着肚子,强忍痛意看他,雪无扔出两粒红色丹药,“缓缓吧,明日后死了就不痛了。”
“净说些屁话。”祁夜依接住丹药,没好气道:“喂,我怎么相信你这丹药有没有毒,我徒弟被你毒死了怎么办!”
雪无瞥他一眼,“随便你。我只是来通知一声,祭祀时间提前,明日后就是你们的死期。”
祁夜依对此置若罔闻,翻了个白眼,将丹药递给景熙,“小景,你快吃了它。”
景熙此时已疼得天昏地暗,站着都费力气,莫说分出心神听他说话了,无非左耳朵进嗡嗡声,右耳朵出。
祁夜依见她迟迟不接,眼神微变,直接将丹药化作真气向景熙腹内输去。
一旁雪无懒得看他们师徒情深,袖袍一挥,铁笼从天而降,将二人关住。
祁夜依看着笼子上那噼里啪啦泛着的寒光冷笑一声,“千年玄冰笼,有必要吗?”
雪无声调依旧冷淡:“若是旁人,自是没必要,可对付剑尊大人,自然就有必要了。”
“真是有够荣幸的。”祁夜依没好气道。
景熙吃了药缓过劲,听到二人对话,眉头一跳,强撑开眼皮时,雪无已经离开。
景熙看向身旁坐下的祁夜依:“千年玄冰笼,很厉害?”
祁夜依颔首,俨然换了副面孔,装模作样嘴角挂着笑,“害怕吗?为师保护你。”
景熙:“……”
“你肚子还疼吗?”祁夜依关心道。
景熙摇头,心上不免泛起好奇,“师父的修为到底是达到何种境界?”
祁夜依笑笑,凑近景熙,“我乃半仙活菩萨。”
景熙盯着他那双眸子,像小石潭,清澈,干净,这般漂亮的眼睛非心思明净之人不可得。
她挑眉道:“明日祭祀大典,师父有几分把握?”
祁夜依当即答道:“徒儿,这倒要看你了。”他的尾音勾着笑意,略微上挑,干净又温和。
看我?
“命里有时终须有。小景,这是你的东西,又与我何干。”
我的东西?
景熙望着眼前的祁夜依,一时有些恍惚,他似是在眼前,又似是在远方,只是话语一直在耳边回荡。
命里有时终须有,下一句是“命里无时莫强求”。
景熙看着眼前前来“劫狱”的圣女月章,一身淡雅服饰,语气温和中带着强大的力量,如玉珠落盘,清脆果断。
“他们是外族人又如何!他们什么都没做错,祁夜公子只是想见到神灵为景姑娘寻求可以改变资质的法子!”
神殿里,景熙和祁夜依被关押在笼子中,月章护在二人身前,与雪无、圣子焚厄、族长对峙。
《月华落》男女主的故事还在进一步发展,十五日的时间,月章为探听景熙师徒二人下落,假意与焚厄重归于好,焚厄成功对月章爱得要死要活。
同时,焚厄受到神谕召唤,与月章一起成功当选圣子圣女。
月章继续道:“殚竭心力终为徒,深远计之。你们居然还要拿他们献祭,太不是人了!”
族长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与我们雪族为敌了?”
月章面带怒意,刚要答应便听焚厄焦急解释道:“族长大人您莫听她乱说,她才刚回来,不懂我们同外族的恩怨。”
焚厄此时正是爱得浓烈之时,他知晓族长威严,更不舍得月章出事。
谁知月章冷哼一声,道:“我月章誓不与你们为伍!”
“既如此,黄泉路上你们三人作伴,也省得孤苦。”
雪无手中法杖猛地拍地,一股猩红热夹杂着火焰将三人包裹,被灼烧的鬼魂狰狞叫喊在耳边回荡。
木簪空间中的雪月镖横冲直撞,似乎想要冲出来,景熙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吓得腿都在打哆嗦的月章。
萧月章啊,萧月章,你的转世竟是个小傻子。
千年玄冰笼依旧困着两人,景熙取出雪月镖,“嗖”地一声,它直向月章而去。
月章只觉指尖一疼,手指便被戳破,几滴血滴落在雪月镖上,“嘶——”
她疼得抽气,却猛地身体一僵,一股子寒冰气息用内而外激发出来,她与雪月镖心意相通了……
抬手一挥,雪月镖应声而动,凭空划破了火焰。
那断裂的火焰当即便聚集在一处,如鬼火般发出幽幽蓝光。
祁夜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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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景熙身影微微眯眼,多了几分戏谑,却在景熙转身的瞬间恢复了平静。
她抱胳膊倚在笼子上,一腿支起,浓密的高马尾甩起一个弧度,“多谢,师父指教。”
焚厄正向雪无求情,却见月章划破了火焰,浴火重生般走了出来,她身后能窜出一把镖向三人袭来。
那镖裹挟着强制的压力,仿佛暴风雪般强悍,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镖便到了眼前。
一镖三人缠斗在了一起。
景熙看着这一幕,心道真不愧是女主的专属武器。
“月章,你何处寻来的此镖!”族长雪晴的声音有些颤抖,边抵挡着镖边质问。
月章不理会她,只暗暗操纵着雪月镖。
焚厄不愿看自己的师父同爱人这般,大喊道:“月章,你快住手,不能再打了!”
月章也不理会他,只是眼眶微微泛红,她喜欢焚厄,真的很喜欢,只是他要杀她,还要杀她的朋友,她不能允许。
“月章!”雪晴生气了,面色沉了下来,侧手翻转,一把冰蓝色权杖被她召了出来。
雪无面色一怔,口中呢喃道:“阿晴……”
雪晴猛地侧首,雪月镖袭来,权杖霎时发出剧烈光芒,雪月镖就这般停滞在了原地。
雪族权杖,祭祀掌神力,族长掌寿元,雪晴将雪月镖的时间停住了。
没了雪月镖的月章便如同燎原没了野火,烧不起,也燎不出,面色煞白被人锁住咽喉。
“真是愚蠢的东西。你看看你拼命保护的人在做什么!”
月章被强迫扭头看过去,哪里有什么人影,铁笼子被蛮力破开一个大洞,甚至那簇蓝色火焰也消失不见了。
她发丝微颤,再次直面雪晴冰冷的眼神,如同椎骨般直戳心脏,“雪月镖是哪儿来的!我姐姐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祁夜依拽着景熙袖子向外跑去,边跑边高兴道:“幽蓝真火偷到了,你找个洞炼化掉,定能突破到筑基期了。”
景熙抿唇,有些心不在焉,又走了两步,猛地停下脚步,“师父,我……”
祁夜依看她一番犹豫神情,好笑道:“你别告诉我你要回去。”
景熙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很坚定,她抽出自己的衣服,“我要救她。”
她不是贵妃萧月章,也不是神女月章。她是为了救她才身处险境的,她要去救她。
“师父可在此接应我,若不愿……”景熙看着祁夜依,“你不会不愿的。”
如今这种地步,他总要从她身上谋求些什么才好。
说完,景熙转头便走,祁夜依望着她的身影,面无表情,也没有追上去,只是一直看着她渐行渐远。
二人并未有出去多远,景熙不过片刻便回到了神殿。
焚厄和月章都被困在了幽蓝真火中——这火并非只有一簇。
景熙观察着真火,它似乎是人脸的形状,诡异又浩大,正灼烧着内里两人的灵魂,似乎要将其蚕食殆尽。
焚厄在里面大喊:“师父!族长!我如此相信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
雪无似是有些不忍偏过头去不看他,雪晴冷笑道:“杀了这么多族人,你还是一副慈悲心肠。不觉得好笑吗,雪无?”
雪无沉默,又听雪晴道:“今日雪月便能复活了,你们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能安心离开了。”
雪无闻言一怔,“你要离开?”
24. 雪何方(十四)
景熙也一怔,雪月,这个族长不是雪月吗?
可《月华落》中那族长名讳雪月,景熙看向族长,若真是时空偏差,百年前的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他们没来,圣子圣女便是必死结局,为何百年后却不见二人身影?
疑惑太多,景熙却顾不得思考,只听月章发出阵阵痛呼声,灵魂震颤传出剧烈的灼烧感,她蜷缩地蹲在地上。
幽蓝真火不愧是神物,皮肉没一点损伤,却通过皮肉直烧骨子里的魂魄。
焚厄见月章如此痛苦,双手颤抖将人抱在怀中,紧咬嘴角溢血,“雪无,我真是看错你了!”
又低头对月章柔声道:“阿月,世道人心惶惶,几番度量,下一世可不能再轻信旁人了。”
焚厄魔魂撕扯,有那么一瞬即将要归位,却被月章神魂狠狠钳制住,未引起旁人丝毫注意。
除了景熙。
一副虐恋情深的场面配上这种情况,着实诡异。
更诡异的是,焚厄怀中的月章压着焚厄胳膊,忽地垂首倒望景熙,那双眼中俱是初见时的冷漠。
景熙定睛看过去时,她的目光却早已挪开,整个人蜷缩在焚厄怀中,面目痛苦。刚才那一幕好似未发生一般。
景熙紧握世间音,剑身微微颤抖,景熙皱眉,它在害怕,恐惧那一团火。
木剑毕竟是木剑,万物相生相克,世间无出其右的真火它怎么可能不怕。
既然如此,景熙看向半空中停滞的雪月镖,只能引诱雪晴解开雪月镖的时间禁制了。
长剑脱手而出,猛飞向雪月镖,雪晴当即便察觉到,权杖一挥打开世间音,却被一团鬼气灼烧了手臂。
她吃痛松手,皱眉嫌弃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黑漆漆的鬼气,雪族灵力纯净,最厌恶的便是鬼气、魔气这般腌臜物。
景熙接住权杖,猛敲打雪月镖,它霎时恢复了动作,护主心切向幽蓝真火扑去。
雪无神色紧张地抓住雪晴胳膊,鬼气还在继续蔓延,“阿晴,你怎么样!”
雪晴甩开他的手,盯着景熙,语气冷然道:“你身上的鬼气如此之多,为何不会将你吞噬?”
景熙思索她话里的信息,鬼气过多会将她吞噬吗?
雪晴继续道:“真是奇怪,鬼气浓重却毫无怨气,我倒是看走了眼,以为你那师父是什么蠢货,未成想他才是慧眼识珠,捡了个宝贝。”
景熙与她对峙,不敢轻举妄动,雪无再次扑上来,“阿晴,你的手臂……”
雪晴瞥他一眼,径直向真火走去,雪月镖正在猛力撞击真火结界,想冲进去。
景熙怎么可能让雪晴走过去,长剑拦住她的去路,硬声道:“想过去,先过我这关。”
雪晴冷笑,一把抓住世间音,混杂黑气的红色血液滴答滴答如珠串滚落在剑身——木剑结冰了,定在了原地。
眼见的冰逐渐靠近手掌,景熙蹙眉,收回了剑。
“给你一次机会,离开。”她面色泛白,一副高高在上又骄矜的模样。
景熙看着她这幅有气无力又咬牙硬撑的模样,问道:“鬼气对你影响很大吗?”
雪无终于忍不住冲过来将雪晴护到身后,语气也很是蛮横,“若是平常鬼气自是不会,可谁知道你这鬼气从何而来的!”
“雪无!”雪晴斥责他,“阻止雪月镖。”她姐姐的东西,她不忍破坏,未成想竟是个见新忘旧的。
可这次雪无并没有听从她的吩咐,而是握住雪晴胳膊,“阿晴,我给你去鬼气。”
雪晴一脸无语看着他,“你有病啊!再不阻止雪月今日就活不过来了!”
雪无目光定定的,望着雪晴,“阿晴,先治鬼气。”
“有病!”雪晴猛抬手要推开雪无,却被他钳制住,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雪无正将鬼气往他身上移。
雪晴怔了怔,“你……你做什么?”
他们二人利用雪神纯净的灵力谋私,妄图复活雪月,所以他们本身就是祭品,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死后才会真正献祭。
二人献祭的祭品越多,灵与肉越纯净,如今便是比一般雪族人纯净至少百倍。
再加上景熙这股鬼气狠厉,对二人而言,鬼气在谁身上谁就是必死无疑,会当场一命呜呼直接和雪神会面。
雪晴想推开他,却猛被雪无拉入怀中,伴着冰雪的冷冽气息传来,“听话。”
雪晴瞳孔猛颤,“不行,你不能死,你死了雪月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雪无无奈的笑声在耳边荡起,“这么些年,你真的感受不到我的心吗?”
你的心……雪晴猛抬头看他,那双凛冽的眼眸带着几分温情,她喃喃道:“你同雪月才是天生的一对。”从前是,一直是。
森森鬼气向雪无流动,生机流失,他眨眼间便白发苍苍。
雪晴眸中震惊,“你的生机去哪儿了?!”
雪月镖闯不进火海,在一个劲儿地猛撞,内里月章疼到几乎失去知觉,焚厄垂首抱着她,瞧着也是半死不活的。
他们的灵魂即将出窍,再世为人。
景熙眼神暗了暗,手握剑柄,同身旁雪月镖道:“我劈开一道缝隙,你把握时机冲进去。”
雪月镖在空中停滞片刻,似乎不懂这个坏人怎么会帮它。
景熙闭眼,双手握剑,以灵做气,输于剑中,以她为圆点周身起风,高高的马尾应风而动,飘扬热烈,只听“嗡”地一声,剑身震颤,发出黑金色光。
她睁眼,流光溢彩的光芒在眸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浓郁至臻的黑。
“咔嚓”结界裂开一条小缝,雪月镖抓住时机钻了进去,内部攻破,划破了真火。
月章和焚厄双双昏倒在地,景熙将月章弄到安全区域,雪无成功地转移了鬼气。
雪晴顾不得破灭的幽火,反将形容枯槁的雪无揽在怀中,一个劲儿地输送生机。生机输进去,却像个无底洞,生机落下去,听不到一点声。
雪晴急道:“你的生机到底去哪儿了?!”
雪无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好了,阿晴,这么些年,做的错事太多,整个雪族担上诅咒,无辜人也牵连太多,我的生机换给他们,也算少些孽障。”
雪晴气道:“你的意思是你救那些受诅咒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雪神灵力,而是你自己的生机!”
雪无颔首,目光有些悲戚。
“这都是他们自愿的,你可怜他们做什么!我姐姐的死也是因为他们,他们凭什么!”
雪无眼中满是心疼,抬手“或许,我们都错了,这种事不该做的……”
雪晴握着他枯瘦如柴的手,“你等着。”说完猛向景熙奔去。
景熙蹙眉,这次没再用鬼气,只是侧身躲闪,雪晴瞪圆一双遍布血丝的眼,怒喊道:“景熙,将你的鬼气收回去!”
景熙看着地上跪坐的枯槁老人,道:“我做不到。”她只能吸鬼,人身上的鬼气她吸不了。
雪晴听此,更愤怒了,“那你就给我下地狱去!”
景熙皱眉,到底也是可怜人,她不想杀她,可若是一直这般躲闪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她握剑,祁夜依给她的独门功法——剑招八式,她才练了两式,可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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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
第一式,抽刀断水。
睁眼抬眸,剑如刀,以刚止柔,砍向流淌的灵力。
景熙猛向后退了几步,练气灵力不够“刚”,对上雪晴这个千年老人很是吃力。
雪晴冷笑一声,景熙又用出了第二式——同风起。
天下剑法,唯快不破,以剑锋挽花,攻向敌人。
却被雪晴猛地躲开,景熙只觉身后一沉,整个人向地面仰去,半个身子都麻了。
她脚步微转,站稳了身体,目光定定地看着雪晴。
果然,还是要练,实战地练。
雪晴厉声道:“你若救不了他,你便给我下地狱陪葬!”
景熙不语,再次攻上去,有这么一个活靶子,不练岂不白白浪费了机会。
两人来来回回几个回合,景熙忽地听耳边有声音道:
“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
“徒儿,第三式——笑杀人。中府穴、膻中穴,三点一笑线,以剑气斩她!”
景熙手中带着凌厉气息的剑花向雪晴打去,第三式,她不是没背过,她不知道穴位在何处。
雪晴恼了,她抬手集结,一股冰寒凉意霎时从脚底直冲脑门。
景熙暗道不好,可脚像是被冻在原地,一动都动不得。
“再问一遍,你救还是不救!”
景熙看她,她真救不了,祁夜依说话了,“她说她救不了,你耳朵聋啊——”
一身不知何时换上的骚包红衣从天而降,那漂亮的眸子偏生上挑,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傲意。
雪晴危险眯眼,“你可能救他?”
祁夜依摇摇扇子,撇嘴道:“我为何要救?”
雪晴毫不废话,抬手召起地上的权杖,景熙身怀鬼气,她忌惮,可这人……
“修仙界剑尊又如何,不过二十几岁的黄口小儿,我将你全数寿元吸尽,且看你救不救!”
祁夜依轻笑,一双眼里俱是危险的光芒,“黄口小儿?”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一道冷光从权杖射出,祁夜依拂袖瞬间挡了回去,雪晴瞳孔一缩,一道身影扑了上来——是雪无!
她猛地扑过去接住吗如同坠落的枯叶的人。
雪无涣散的瞳孔中映出她的身影,表情有些凝重,又有些悲凉:“阿晴,不要再继续了,好好活着,好不好……”
雪晴眼眶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挣扎半晌,努力哽咽道:“不行,不行,不能死……”
景熙瞧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
“怎么,心疼了?”祁夜依凑过来道。
景熙看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算心疼,毕竟他们堆了一山的骨头,就是有点心虚,也不知道这人发现鬼气了么。
祁夜依又道:“徒儿。”
景熙下意识一绷,祁夜依若有所思道:“你竟还真是个小菩萨。”
景熙松了口气,她可还清晰记得祁夜依说过她若成了大魔头,必会清理门户的话。
这鬼气必须藏好了。
雪晴忽地站起身来,半抱半托着雪无,整个人半死不活的向幽蓝真火的灼烧处挪。
边挪边道:“她是我姐姐,我做了这么多,凭什么你说不复活就不复活了……”
景熙皱眉,看着她一步步催动真火,与雪无踏了进去。
火焰烧得愈来愈烈,他们浑浊的灵魂转瞬消逝不见。
焚厄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被早醒来的月章拖到真火灼烧范围外。
而月章正呆呆地看着景熙和祁夜依离去的身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25. 又十年
墨黑崖上苍翠斑驳,仞出道道伤痕;云雾缭绕遮天,映出层层水雾;八百里半步之遥,山巅之侧有一破败洞府。
金光闪过,寒风骤起,一男一女踏入洞府,裹挟着冰天雪地里的寒气。
“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祁夜依环顾四周,满意地摇着扇子轻笑,“此处是个天地灵气聚集的宝地,在此修炼便可事半功倍。”
景熙抬剑扯下蜘蛛网,朦朦灰尘铺了几层,瞧着便是常年未有人居住的。
她掩面皱眉道:“你用清洁术清理一番。”
听景熙如此霸道的语气,祁夜依眨巴眼,一脸“我是不是听错了”的惊愕神情,“我俩谁师父谁徒弟啊?”
景熙挑眉看他,两指夹剑,两手摊开,“能者多劳。活菩萨师父乃世间大能,更是劳中之劳。”
祁夜依闻言轻笑,折扇轻指景熙,在空中点了几下,“我说小景你啊,可真是张了张巧嘴。”
景熙面无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严肃,她救了自己的仇人,亲手。
睫毛微微颤抖,扫下一小片阴霾,外面已经是初秋季节,光撒下时延了条长长的线,拖进洞府中,却照不进最里面的黑。
景熙苦笑,真的是,他们若是知道会唾弃她吧。
脚底的万丈悬崖看得人眼晕,景熙倚在石墙上,祁夜依已经打扫好了洞府,还去打了两只野鸡。
焕然一新的光景,再加上热气腾腾的鸡汤,竟让景熙罕见地感受到一番家的光景。
祁夜依拿出一套玉碗,盛了一碗汤——对于祁夜依随时随地变出一些不该占空间的东西这种事,景熙已经见怪不怪了。
“喏,景姑奶奶。”祁夜依坐在一块石头上,青绿色瓷碗高高举起,泛着油光的鸡汤映着金光的光。
“这次可没毒喽!”他眉眼弯弯,带着肆意,几分光从中透出来,像个山野里的精灵。
景熙怔愣片刻,沉默地接过碗坐下,吃了两口突然开口道:“师父,我不通穴位。剑招第三式,我无法练。”
“穴位?”祁夜依手一顿,“我倒忘了这件事了,并非人人都同我一般学富五车。”
景熙:“……”她就不该觉得他嘴里能吐出什么正经话。
祁夜依叹口气道:“善哉,善哉!谁让为师我是活菩萨呢,待你炼化幽蓝真火,我们便去无疆谷寻那谷主教你那么一教,自然也就会了。”
景熙皱眉,“为何不是师父教?”
祁夜依吹口热汤,“倒也不是我不教,总归我们也要去无疆谷一趟,他们学医的教你也更容易些。”
景熙明白了,是他懒得教。
洞内静了半晌,祁夜依这个话痨又忍不住开口了,“话说你为什么要回去救月章?”
“分明她救回来也是要历劫的,受的磨难还不若就这般死了算完,你救她只能让她更受罪。”
景熙接道:“做人做事,应无愧于心。”她不能见这个月章当面死去,更不能是为救她而死。
哪怕是其他理由,她自是不会管,只是这个理由,不行。
祁夜依笑着摇头,“好一个无愧于心。”
吃完野鸡,“以你的资质,炼化幽蓝真火想必会花费很长时日,这是辟谷丹。”祁夜依递给景熙一包丹药,“为师给你设个结界,你便在此处安心修炼。”
景熙颔首,接过辟谷丹。
“还有你之前要的分身术,你一齐练了。”祁夜依说着递给景熙一本书,景熙眼睛一亮,翻开看,上面密密麻麻用朱红色笔批注。足以见得这人的耐心。
“我以前练习时批注的,晦涩难懂的部分大都有解释,若你不会待你出关我在教你。”
“多谢师父。”景熙目不转睛看着这本功法,上扬的语调足以看得出她的开心。
“跟着为师有肉吃。在外面等你。”祁夜依装模作样昂着头,摇扇子缓步走出洞府,不多时景熙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是结界设好了。
景熙坐到虎皮石床上,翻出《月华落》看到二人走后的情节。
雪族众人感受到不对劲,闯进圣殿时,雪晴、雪无两人已经身死,只有月章和焚厄在原地“互诉衷肠”。
“焚厄大人,族长和祭祀人呢?”
雪无身死,焚厄自然也就恢复了被篡取的记忆,他咬牙切齿,满眼的恨意,“哼,他们不配为雪族之首!居然为了一己私欲利用雪神,用我们族人性命去献祭!”
雪族众人闻言,一时对视,竟是都未说话。
月章察觉到到气氛的微妙,心中暗惊,犹疑问道:“你们,你们不会知道吧?”
能进入圣殿的,大都是雪族老人,是跟着最开始那些圣子圣女拼过命,得了神眷的。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焚厄紧皱眉头,一张俊脸上满是严肃,目光一一扫过这群人,众人几乎都在回避他的视线。
焚厄心中亦是心惊,“你们真的都知道!”
众人沉默,解释起了当年之事——一千三百年前,天神降灾,当时的祭祀下了预言“神谴将至,无人可逃”。
前任族长,也就是雪晴和雪月的父亲,自愿为了雪族的生存献祭了大女儿雪月。
也不知前任族长是真的如同雪族人口中的“自愿”,还是被迫的“自愿”,往事随风去,留不下丝毫痕迹,有时候时间久了自己也信了。
众人因愧疚之情,自愿帮助雪晴复活雪月。
这些话被雪月全数听了去,方才复活便心情惨怛,却依旧要担起大任。
月章和焚厄决定继续担任圣子圣女位子,守护雪族。
看似是个很好的结局,可景熙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按照原本剧情,常年孤独的雪月会爱上事事照拂她的焚厄,陷害、恶意向月章接踵而来。
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但毕竟是历劫,景熙猜他们善终不得。
她将《月华落》收起,转身进了木簪空间。
山中修炼无岁月,十年不过弹指间。景熙炼化完幽蓝真火,成功筑基。
她从木簪空间出来时,是十年后的深秋,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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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崖上的洞府门口,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金黄,呼出体内浊气,只觉神清气爽。
不过,祁夜依哪儿去了?
景熙有些疑惑,从空间变出一个“死鱼眼”丑得出奇的青衣男子,没办法,她手艺不太好。
几缕神魂寄在分身上,它霎时活了过来,同景熙眨眼,纵身一跃,飞出了洞府。
死鱼眼版景熙一路下山,还没走几步就被凶兽堵截了。
森森獠牙发着寒光,涎水流了一地,炯炯的红色眼球泛着贪婪,巨大的利爪猛拍向景熙。
分身的修为比本体低,所以这个分身只有练气中期的修为,也没有鬼气,要真和这凶兽对上怕是分身会被拍成肉饼,死翘翘了。
景熙飞快地向山下奔去,一路只听嘶吼声响彻林间。临到山下,景熙远远瞧见居然有村镇,于是赶紧掉头,兜着凶兽溜弯子。
景熙心道这么跑也不是办法。这凶兽这么凶,山下却有村镇,必定是有法子治它的。
正想着,转角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景熙迎面同两个挎篮子的小姑娘撞上了。
景熙来不及解释,一手提着一个就往前跑,暗自庆幸当初没嫌麻烦分身的身量高,不然还有些费力。
身后凶兽低低的吼声响起,它似乎生气了,更是对着景熙穷追不舍。景熙左手上的小姑娘吓得一个劲儿哭嚎,篮子里的野菜掉了一地。
右手上那个还好些,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她偷瞥景熙一眼,一看那双翻上天的死鱼眼,脸更白了。
景熙也知晓自己这副模样有那么丑陋,怕吓着孩子,于是解释道:“我虽长得丑,却不是坏人,后面凶兽在追我们,你们知道如何制服它吗?”
右手上那小姑娘依旧面色发白,心里却生了愧疚,只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以貌取人,道:“大哥哥,你放我们下来吧,后面的壳壳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镇一位先生养大的。”
景熙闻言,将两个小孩放下来,人养大的凶兽?
景熙回头,那凶兽见她停下,亦是不再有动作,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右手那小姑娘跑过去说了些什么,安抚一番,果然见壳壳稳定下来。
那女孩走回来,景熙问她,“它这个要追我?”
女孩偷看景熙一眼,神情略显尴尬,“它可能觉得你是坏人……”
景熙:“……”
左手边小姑娘还在抽抽搭搭哭,右手边小姑娘跑过去揽着她拍拍后背,道:“好了好了,幼娘莫哭了。”
她冲着景熙一笑,“大哥哥,你不用怕壳壳,它抓了人最多是送到先生那里,我们先走了。”
景熙颔首,谁料二人刚走,一只肉呼呼的大手就向景熙拍过来,景熙向后一仰,看向壳壳。
“你做什么?”
它抬手指指山下镇子的方向,眨眼间变成一小团向山下跑去。
跑了几步,回头见景熙依旧站在远处,又跑回来围着她转圈,景熙挑眉,这是让她跟上?
她嘴角微弯,这只凶兽和祁夜依是何关系?
26. 依先生
下山的路不算太远,落日的光透过林间撒下余晖,秋日的空气算得上清爽,景熙跟在小小的一团壳壳身后观察它。
这凶兽方才虽瞧着凶猛,可身上煞气并不浓郁,想来是那位“先生”养得它纯善。
景熙在心中隐约猜测,莫不是那位“先生”便是祁夜依?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祁夜依净做些误人子弟的勾当,如何能当得上先生。
景熙跟着壳壳进了村子一间青石垒成的小屋处,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是院子里一棵巨大的柿子树挂满了柿子。
“你带我来此是要做什么?”景熙看向壳壳,壳壳耸鼻子,抬爪甩甩头,油亮又威风的虎黄色皮毛泛着光。
它不会说人话,就抬爪拍拍院子里的座椅让景熙坐下,景熙思索,“你是让我在此处等人?”
壳壳点点头,跑开了。
景熙想叫住它,却瞥见墙头上露出一个头,鬼鬼祟祟地偷窥景熙。
“哎——壳壳,你做什么!”
墙头那人忽地叫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被壳壳咬着裤腿拖进了院子。
院子不算大,但也宽敞,景熙看着这个扑在地上的少年人,尘土沾了一脸,神态略显懵逼。
他很快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一身粗布短打很是利索,就是嘴巴有些臭,“你个丑八怪在先生的院落做什么!”
景熙不想和傻子一般见识,死鱼眼微微一翻,道:“壳壳带我来的,它让我在此等人。”
少年一听,明显不相信地看向壳壳,“真的?”壳壳点点脑瓜。
他才有些疑惑地看景熙,“壳壳,你带陌生人来先生家中,被他知道了可要挨揍的。”
壳壳委屈地哼唧两声,说不出人话急得它围着少年转圈。
少年又看向景熙,见她活死人般的面皮煞白,一双翻转死鱼眼说不出的不协调,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害怕,握拳咽了咽口水冲她叫道:“你可知此处是谁的居所!”
死鱼眼盯向他,“谁?”
他腿肚子一哆嗦,差点崴倒,强压紧张道:“此处……此处乃依先生住处,你若放肆待依先生回来,他定然不会饶过你的!”
依先生?景熙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地手脚紧绷的人,“他什么时候回来?”
“凭什么告诉你。”胆子小口气倒不小。景熙目光幽深看着他,他怔了怔也觉自己说话不妥,向后缩了两步,和壳壳站在一起。
景熙一步步向他走去,吓得他顿时结巴道:“你你你,再过来就让壳壳咬你!”
壳壳疑惑地“嗯”了一声,跑到景熙脚边蹭蹭她,少年顿时涨红了脸,“壳壳,真是白喂你吃肉了!”
壳壳根本不理他,一个劲儿在景熙脚边撒欢。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布衣,纸扇纶巾的蓝衣人出现在了木门口,“呦,你出关了?”
景熙打眼瞧着这人,还是那股明骚暗贱的不正经劲儿,许是祁夜依光芒太盛,使得景熙没有注意到那少年一副裂开了的欲言又止神情。
“师父这些年可还好?”景熙客套道。
“好,自然是好,给人算卦象除妖邪,挣了不少银钱呢,足够养你几年了。”原来不是教书先生,而是个算命先生道士佬。
景熙死鱼眼微挑,“我给你那些银钱不够花的?”
祁夜依笑笑,看起来有些揶揄地用折扇敲了敲鼻尖,“这个啊,就是那个,衣服有点好看……不小心,钱就没了……”
随后他变出一身紫翎绿雀服,精致细密的孔雀毛一根根摆开,根根分明,挂着明亮的黄金坠子,厚重地像是几十层松枝叠在一起,其豪华程度超乎人的想象。
嗯?景熙眸中倒映着这花里胡哨的色彩,眼中的讶异掩都掩不住,半晌,只憋了一句,“你……嗯……算了。”
一旁少年看一眼景熙,看一眼祁夜依,脸上的表情精彩又炸裂,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壳壳也撒欢跟他跑了。
景熙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他怎么了?”
祁夜依摇头,收起自己宝贝衣服,“不用管他,你且同我说说这么凶又这么丑的脸你是如何捏出来的?”
祁夜依绕着景熙转了一圈,身量挺拔,单看背影当是个美男,又对着分身的脸啧啧称奇,“真是‘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
景熙:“……”大王还评上小王了,她的脸是假的,祁夜依的眼神可是真的。
“师父,”景熙素手一翻,一簇火苗怦然而起,“我已将真火炼化,运于掌中,修为也达到筑基。”
祁夜依颔首,眼中是盈盈笑意,“很好,不愧是我徒弟。明个儿同我做场法事我们便再次上路。”
“法事?”景熙疑惑,剑修还会做法事?
祁夜依看出景熙的疑惑,笑道:“明儿你就知晓了。”
以景熙的修为操纵两个身体有些吃力,她的主体从山上下来便被收进了木簪空间。
她翻看《月华落》,内容与原本剧情发生些许偏差,雪月活在对族人的愧疚中,根本无暇考虑些情爱。
她不考虑,其他炮灰却依旧蜂拥而上,月章和焚厄经历一系列虐恋,焚厄为救月章将自己的生机给她,月章醒后见焚厄身死,一身红衣嫁与他为其殉情。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呜呜呜哭死,怎么剧情都这样了还要殉情啊?】
【我的娥娥,我的月月,广寒cp锁死——】
【走了走了去下一世,纯爱战神无所畏惧!】
次日清晨,景熙刚一收拾好,出门便被当猴围观了,其中有几道声音道:
“这就是依先生的徒弟?”
“男的就算了,怎么还这么丑?”
“可怜依先生等他这些年,竟是个这种模样的……”
“呜呜呜……我居然输给了这种人……虽然他有钱,但是他有钱啊。”
“我要是依先生徒弟就好了,生不逢时啊……”
景熙看祁夜依一眼,怎么感觉怪怪的。
祁夜依同村人们一一道别,交代了壳壳留下守村,知礼仪的模样让景熙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二人坐上一辆拉货物的牛车,前往祁夜依接了活的寨子——杨家寨。
赶牛的村人挥打着鞭子,只听见牛蹄在泥路上踏过的声音。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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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凶兽是你养的?”
祁夜依:“也不算,是我救的,却是村里人养的。”
景熙点头,怪不得壳壳同村里人那么亲切。
她又小声问:“他们可知晓你身份?”
祁夜依摇头,“不知,我只同他们道我单名一个依字,他们便唤我依先生了。”
景熙闻言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村人不知他真实身份为何会想拜他为师?
杨家寨同他们所在的村落距离不算远,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便到了。
那赶牛老汉吆喝一声到了,便扯着牛同祁夜依、景熙二人道:“祝依先生和这位……”他看着分身的脸,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很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祁夜依扇子一转,差点没掉地上,景熙也愣住了,“什么?”
老汉年纪大,耳朵有些背了,拉着牛嘟囔,“怪不得拒绝了那些女子,竟是个断袖……”
祁夜依:“……”
景熙:“?”
“你了做什么?”
祁夜依耸耸肩,表情颇为无奈,“谁让我这人玉树临风、倜傥风流,他们都吵着让自家女儿嫁与我,没办法,我只能说我已有家室,在山上修炼……”
祁夜依摊手,“然后你又这幅尊容,他们好像就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景熙颔首,“原是如此。”
祁夜依盯着分身那张脸,又道:“他们真是没品,我怎么可能品味奇差到这种程度。”
景熙闻言,睨了他一眼,抬脚往杨家寨寨门走去,祁夜依紧忙抬脚追上。
“我说小景,你这脚步还是如此之快。”
景熙进寨环顾四周,此时时间不算早,寨中却不见一个人影,天也雾蒙蒙的没有一丝光,沉闷不已,说不出的阴沉氛围。
她问祁夜依道:“你有没有感觉此处不对劲?”
祁夜依摇头,“哪有什么不对劲,这个点谷中雾气弥漫实在正常,若是艳阳高照才有鬼了。”
景熙皱眉没说话,因为她察觉不到一点鬼气,相反的,这地方给她的感觉分外纯粹,像是被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净化着一般。
二人来到寨子的主堂内,却被告知寨主有事出去,只能等明日寨主回来后再行举办。
所以他们被安排在一间客房之中。
“我们寨子小,只有这一间客房,二位权且将就一夜。”带路的杨七说道。
这是一间通铺,黄泥垒的炕已经干裂,上面铺着不薄不厚的褥子。
景熙眼神扫过杨七,这人面相刻薄,瞧着倒像个凶狠的角儿。
“隔壁处都空着,为何不能住?”那几间屋子有的门被风吹开,景熙向里瞥去都是单间。
杨七眼神不自在起来,飘忽不定道:“爱住不住,反正隔壁你们不能去,那都是给大人物住的,你们两个江湖术士,呵。”
他语气很冲,还嘲讽地翻了个白眼,边说边嘟囔着走了,祁夜依手指一点,一颗小石子隐进他的鞋中。
景熙看他,祁夜依戏谑一笑,“教这老小子做人。”
幼稚。
却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