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在横滨咒高开直播》
2. 第 2 章
刚刚穿越到任务世界,温迪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首先就被密密麻麻的文字给糊了一脸。
【新来的任务者?】
【怎么又是这个世界啊】
【这都是第几个任务者了,还没有通关的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世界应该是目前直播次数最多的吧,翻车的任务者也是最多的】
【反反复复都是同一个世界真的不会腻吗,我是已经有点看腻了】
【虽然是同一个世界,但不同的任务者还是不一样的展开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最近几次直播的一些原住民也感觉有点微妙的不同】
【来来来,买定离手,赌一下这个新来的能撑多久】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打的样子啊,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散了吧散了吧,感觉撑不过三天】
【虽然我的乐趣已经从看任务者如何通关变成了看任务者如何失败,但这个新来的感觉很可能撑不到整出花活就寄了】
【这看着也太嫩了吧,就算有商城道具当外挂,小朋友用不好也没戏啊】
……
温迪花了点时间才适应这种眼前飘着文字的感觉。
最开始冒出的弹幕数量还比较多,但似乎是因为温迪这副看起来天真稚嫩年龄不大的样子,不少人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兴致。
弹幕数量逐渐减少了之后,温迪终于能够更好地看清楚眼前飘过的这些文字了。
在他把注意力都集中放在这些弹幕上面的时候,系统适时出声提醒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开弹幕其实也不是那么合规的操作,你千万不要表现出来能看到这些文字的样子。”
“我们之间的交流也不用说出来,可以直接在脑内进行对话。”
“为了节省能量,我接下来会进入休眠模式,在一些重要节点才会恢复活跃,你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主动喊我。”
【这个任务者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是在观察环境吧,不过这花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
【看他这身衣服,这次找的任务者又是coser吗】
【这cos的是个什么角色,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这画风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个世界的角色啊】
【你们的关注点都这么正经的吗,只有我注意到他穿着白丝吗】
【首先,我不是男同,但这个任务者看起来好可爱,其次,我不是男同,但感觉他的腿真好舔,最后,我真的不是男同】
【白丝,嘿嘿,小男孩,嘿嘿,白丝,嘿嘿……】
【这么软乎乎的小肉脸,一看就是在勾引我亲他】
【还有好大好萌的眼睛……宝宝……你是一个宝宝……】
有这几句发言带头,弹幕的风气一下子跑偏了,逐渐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毕竟是有着上千年阅历的神明,要说温迪完全看不懂这些弹幕的意思,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他上千年以来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种发言。
就算是生性自由包容的风神,眼下还是有点被震撼到了。
温迪陷入了沉思。
温迪放弃了思考。
他决定选择性忽略掉那些弹幕,先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无人的小巷子,看天色应该是傍晚时分。
虽然神明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最好还是要找一个落脚点。
温迪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感受着风中的气息。
他敏锐地捕捉到某个方向传来了酒的味道。
【是发布了什么任务吗?他怎么突然开始动起来了,感觉目标很明确的样子】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久都没发布任务的】
【但没看到任务栏显示了什么内容啊】
【这个任务者的商城道具也什么都看不到,很奇怪】
【不会是又出了什么新规定,对观众屏蔽了这部分内容吧】
【等等,他这个方向,是在往Lupin酒吧走吗】
温迪远远地就看到了昏黄的天色下亮起来的红白色招牌,上面显示的字样确实是“Lupin”。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沿着楼梯一级级向下。
这是一个位于地下的酒吧,没有窗户,白色的烟雾弥漫在沉默寡言的客人们之间。
温迪本来是打算重操旧业,问一问这家酒吧需不需要驻唱的,但一下来感受到如此憋闷的空气,又有点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
他还是更喜欢大自然中流动的风声。
之前有一次在蒙德的猫尾酒馆驻唱时,由于他对猫毛过敏,不得不跑到了屋顶上站着。
虽然这一操作属于无奈之举,但他还是挺喜欢站在视角开阔的屋顶上,迎着和煦的清风弹唱的感觉。
正当温迪一边琢磨着怎么争取一下在酒吧外面驻唱,一边往吧台的方向走去时,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系统突然弹出了提示声。
“恭喜您获得道具【一瓶不知道价格但总之很好喝的美酒】。”
“已完成任务【这是什么?中也的红酒,偷一下】。”
温迪只感觉到手心一沉,一瓶酒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温迪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还好他身上穿的披风足够大,能够稍作一番遮掩,酒吧里四散的人们又各自专注着自己的心事,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系统说完如此官方的播报就又不吱声了,温迪在心里喊了对方几声也没有回应。
他猜测这估计就是系统之前承诺给他的美酒补偿,只是这个发放的方式实在是有点微妙。
听起来这瓶酒似乎是从一个叫做中也的人那里偷来的。
弹幕此时已经炸开锅了。
【好惨呐中也】
【太宰治点了个赞】
【一上来就招惹到这么重量级的人物,这个任务者勇气可嘉啊】
【但我看他的任务栏真的是一片空白啊,他是什么时候接的任务,又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确实很奇怪,我一直在看他的直播,完全没有发现他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会不会是用了什么道具】
【但他的商城道具也什么都看不到啊】
【置顶公告刚刚更新了,好像是这一次的任务模式比较特殊】
【禁用商城道具,隐藏任务进度,只保留少量任务提示?!】
【玩得真花啊】
【虽然我也觉得节目效果越多越好,但这个世界本来难度就不低吧,一直都没有人通关,这种情况下还要上难度?】
【这下不会三天都不用就寄了吧】
【别啊,这么可爱的白丝小男孩,我还想再多看几眼呢】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没看到公告下面有个补充说明吗,是补偿奖励,可以随机跳过两次任务】
【才两次,这能顶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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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还是随机的,有点太坑了吧】
【从以往情况来看,没了系统外挂的任务者战力也就是普通人水平,这怎么赢?】
【只能走智斗或者攻略路线了吧】
【这两种路线不是已经有任务者翻过车了吗,而且还是在有系统外挂的情况下】
【虽然小男孩是很可爱,但感觉打一拳就能哭很久呢】
【选这样的战五渣当任务者还不给开挂,没活硬整就没意思了啊】
【等等,你们快看前面】
【那个背对着坐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他露出的手臂上是不是缠着绷带?】
【哦豁,不会这么巧吧】
【这么快就有好戏可以看了吗】
由于弹幕数量又变得多了起来,分心去看的温迪走路速度慢了一些。
在他终于走到吧台前面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一排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几乎都是黑色的青年。
穿着黑色西装三件套,半边脸上缠着绷带,露出的面容比衣着打扮看起来更年轻一些,或许还在能被称为少年的年纪。
他双手捧着酒杯,膝盖屈起,以一种半蜷缩的姿势蹲坐在高脚凳上,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外套要掉不掉地披在肩膀处,这副样子让温迪莫名联想到了一只黑色的猫咪。
虽然温迪对猫毛过敏,但蒙德城的猫咪们并不排斥这位十分具有亲和力的风神大人。
恰恰相反,路过的猫咪通常都还挺喜欢他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甜蜜的烦恼。
温迪的视线只在对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后就自然地转向了吧台后面的调酒师。
他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双手合十诚恳地问道。
“请问你们这间酒吧需要驻唱的吗?”
眼见调酒师露出了迟疑的神情,温迪又紧接着说道。
“不管需不需要都拜托考虑一下我吧,我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有自信的,报酬用酒来支付就好,请我驻唱绝对不亏。”
“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场表演一曲来检验实力。”
上了年纪的调酒师停下了擦拭酒杯的动作,他仔细地打量了温迪片刻。
“你看上去年纪还小啊。”
温迪顿时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由于这副极具欺骗性的外貌,活了几千年的堂堂风神总是被当作未成年人,以至于全蒙德城的酒馆都拒绝对他提供含酒精饮品。
“别看我这副样子,我可是很能喝的,真的!”
调酒师知道温迪恐怕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他笑了笑。
“倒不是这个问题,虽然正常来说是不能卖酒给未成年人的,但毕竟这里是横滨,没有这么多讲究。”
“那是在担心我的水平不够吗?”
“嗯……也不全是吧。”
调酒师顿了一下,看着温迪这副恳切的神情,又接着说道。
“不过,我是想先听听你现场表演一曲,再来做决定。”
没等温迪答应下来,率先响应的是旁边一直安静地猫在座位上,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手中酒杯的少年。
“我也要听!”
温迪转头便对上了一只鸢色的眼睛,那里面似乎只有一层浅浅的笑意和好奇,细看下去又深不见底。
看起来十分自来熟的绷带少年对着温迪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如果你弹得不错的话,我也可以请你喝一杯哦。”
3. 第 3 章
对美酒来之不拒的温迪自然没有拒绝送上门来的好意。
他也相当自来熟地对着绷带少年回以一个友好的笑容。
“那我就提前谢过你咯。”
绷带少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听上去很有自信嘛,那我可要迫不及待地欣赏一下你的表演了。”
温迪看向了调酒师,对方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在这里开始吧,需要为你提供什么准备吗?”
温迪摆了摆手,从身后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琴。
他将手指停在琴弦上,思忖了片刻,决定唱一首有关狮牙骑士的歌谣。
那是一个关于自由与抗争的故事。
火红色头发的少女挥剑击败了魔龙,斩断了贵族加诸于众生的枷锁。
自由从来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心怀希望不断抗争的结果。
此刻已经是夜晚时分,酒馆里的客人并不算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语着各自的心事。
温迪弹唱的声音并不算大,但随着一个个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有关英雄与希望的歌词在烟雾缭绕之中回荡,不知何时,客人们谈话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这边。
在温迪结束演奏之后,不知由谁起的头,稀稀拉拉的掌声从酒馆各处响起,逐渐汇聚成了一股洪流。
温迪十分自然地将手指从琴弦上抬起,双腿交叉后撤半步,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胸前,朝着大家行了一个优雅的鞠躬礼。
在他回到座位上之后,调酒师和那位绷带少年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调酒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率先开口感慨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
“以你的水平,我相信无论在哪里演出都会很受欢迎的。”
温迪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是吧是吧,所以可以收留我在这里当驻唱吗?”
没等调酒师回应,那位绷带少年抢先一步开口接话道。
“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拍板决定的啦。”
“比起这个,不如还是先想想待会儿要喝点什么,这杯酒我肯定是请定你了。”
调酒师闻言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确实,并不是因为你的水平不够出色,只是我们这间酒吧从来没有请过驻唱的先例,还是需要时间商量一下。”
“不如让我先为你们调杯酒喝,等酒喝完了,差不多也就能够给你答复了。”
温迪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在要点什么酒喝这个问题上,他不禁犯了难处。
都是一些没有听过名字的酒,但看名字感觉都很不错,真想每种都来一杯。
“那就每种都来一杯吧!”
绷带少年替温迪说出了心声。
他一手晃着酒杯,一手朝着温迪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上扬的嘴角弧度表明主人的心情挺不错。
“听完你唱的歌,我的心里也忍不住燃起了一股反抗的激情呢。”
“决定了,就从把喝酒的账单都记到森先生头上开始吧!”
温迪顿了一下,决定还是选择不去问这个倒霉的森先生是谁。
他也朝着绷带少年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么多美酒,真的都可以请我喝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大方的朋友!”
绷带少年十分自然地凑了过来,挨着温迪坐下。
“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呢。”
“我叫太宰,太宰治。”
“之前是一位给黑心老板兢兢业业打工的小职员,在听完你唱的歌之后,我决定跑路不干啦!”
“现在的人生目标就是在跑路之前,狠狠地坑一把黑心的上司和同事。”
技艺娴熟的调酒师此时已经调好了一杯酒,放在了温迪面前的桌子上。
温迪将酒杯端了起来,摆出了一副干杯的架势。
“你好啊太宰,我叫温迪。”
“职业是吟游诗人,也就是卖唱的,现在的人生目标是在这间绝赞的酒馆里卖唱。”
“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朋友。”
在看到这副干杯的架势以及听到最后朋友的称呼时,温迪注意到太宰治微妙地恍惚了片刻。
这点细微的异样马上就消失了,速度快得让温迪险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缠着绷带的少年十分配合地举起了酒杯。
“为自由干杯!”
这边两人已经喝着酒交上朋友了,那边弹幕还处于震惊之中。
【该说不说,听完这段表演,这个任务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不是那种一般的技艺精湛,他是那种特别的,感觉能把听众的全身心都调动起来】
【虽然太宰说的话不知道真假,但我听完之后是真的产生了辞职的冲动】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这种水平,就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未必能达到吧,这个任务者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演奏用的琴也很少见,感觉比较……古典?】
【他的曲风感觉也挺古典的】
【还有自我介绍那时候说的职业,吟游诗人,你们注意到了吗】
【也是不怎么常见的称呼啊,但他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吧】
【感觉不像是编的,如果要编的话,应该会选择更加寻常的职业,他这么说只会更容易让太宰起疑心吧】
【说起来,这个任务者的可疑之处感觉都摆在明面上了,太宰对他的态度居然还这么好】
【太宰老演员了,正常】
【你们没注意到吗?温迪表演的时候,太宰偷偷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毫不意外呢】
【顺便再留下几个窃听器什么的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不过刚认识就能达成跟太宰在Lupin酒吧干杯的成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非常厉害了】
【所以这回是要走友情向的攻略路线吗?】
【这操作之前已经有任务者尝试过了吧,翻车得挺惨的】
【虽然温迪目前看着也不简单,但在没有系统帮助的情况下,我还是持悲观态度】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在意,中也那瓶酒是凭空出现在温迪手上的吧,如果太宰从一开始就在酒吧里面的话,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这点?】
弹幕说的这个问题也是温迪正在思考的。
他倒不是担心太宰治发现之后的反应,虽然从弹幕的发言来看,对方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太宰治在背后偷偷摸摸搞的小动作,不用弹幕的提醒温迪其实也发现了,毕竟没有什么能瞒得过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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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还不太清楚太宰治这些举动的意义。
窃听器倒是好理解一点,看名字就像是能够用来偷听的东西,但用手悄悄碰到他……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温迪想起系统提到过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包括了异能力和咒术,但对方也只丢下了这两个名字,没做什么解释就火急火燎地催他穿越了。
总而言之,面对爽快地认下朋友这一称呼、摆出了十足友好态度的太宰治,温迪同样展现出了相同的善意。
他现在思考起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想起来酒吧通常是不允许自带酒水的,这么做可能被视为不尊重店内规则,而他还想留下来当驻唱蹭酒喝呢。
如果被戳破这一点的话,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印象分可能就会丢掉一些。
他还打算试试能不能进一步申请在酒吧外面驻唱呢。
温迪的思绪很快就被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给打断了。
说起来,这也是让他感到有点惊讶的地方。
温迪并没有怎么掩饰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之处,本来以为太宰治会在聊天中问起来,没想到对方只字不提。
在大力夸赞了一番温迪的表演之后,太宰治聊天的重心就逐渐朝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哦哦,你对酒很有品味嘛,那你喝过掺着洗涤剂的酒吗?”
“我一直想试试看,感觉应该会很棒,只可惜这间酒吧不给我提供。”
在又一次询问了调酒师并得到拒绝的回复后,太宰治开始研究起了如何把三十六种不同的液体混合调配在一起。
虽然是酒吧,但这间酒吧里提供的饮料不止有酒,经过一番谨慎的计算与思考之后(太宰治原话),最终诞生了两杯集大成之作。
一杯大体是黑色的,就像是一团五彩斑斓的淤泥,散发着比地狱还要不祥的气息。
一杯大体是绿色的,比荧光绿还要引人注目,充斥着五颜六色的诡异气泡。
“感觉喝上一口就可以一睡不醒了呢。”
太宰治显然对自己的大作极为满意,并十分热情地执意要跟刚刚结识的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把这两杯不知道该被称为什么的可疑液体往温迪面前一放,兴致勃勃地开口提议道。
“来来来,一人一杯,你先选吧。”
“这可是凝聚着我的诚意与热情的心血之作,朋友,你一定要尝尝看!”
【死亡选择】
【真的不能拒绝吗?】
【不管是谁端出来这两杯饮料,正常人都会选择拒绝的吧】
【是太宰端出来的话,更要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太宰好像有点过于阳间了?】
【的确很有精神】
【看着这两杯饮料,你管这叫阳间?】
【应该是还没经历Mimic事件吧】
【所以他之前说打算辞职跑路到底是不是真的?】
【感觉像是在瞎扯,但是太宰说出来的话,也有可能不是在瞎扯】
【但是太宰说出来的话,也有可能就是在瞎扯】
弹幕逐渐跑偏的话题止步于温迪面不改色地端起了那杯绿色的液体。
他带着轻松的笑容朝太宰治举杯示意,语气自然得仿佛面前只是一杯普通的酒。
“既然是朋友的心意,我当然要尝尝看啦。”
4. 第 4 章
看到温迪如此爽快的举动,太宰治勾了勾嘴角,伸手把另一杯诡异的液体也端了起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在调酒师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就这么将酒杯碰在了一起,然后双双喝了下去。
“……咳、咳咳!”
太宰治一口气灌下了一大杯,果不其然很快就呛到了。
他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拿着酒杯的手撑在吧台上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咳咳…你那一杯、感觉怎么样?”
温迪不像他那么豪迈,此时仍然端着酒杯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听到太宰治的问话后,他眨了眨眼睛,朝着对方比了个大拇指。
“让我想想要怎么形容比较好……”
“嗯,是很自由奔放的味道呢。”
“我觉得还不错哦,你那一杯呢,感觉怎么样?”
太宰治用手捂住了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感受。
“感觉……像是人生的味道呢。”
“喝下去的一瞬间无数记忆都涌了上来,就像放电影一样快速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如果下一秒能够死去的话那就太好了。”
说到这里,太宰治不满地撇了撇嘴。
“可惜了,目前看来除了让人头晕眼花想吐以外,还没有出现其他后遗症。”
“要是能够让我就这么轻松地死掉的话,这杯酒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了。”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在温迪面前明确流露出对于死亡的渴望。
虽然在此前的聊天中,他已经展现了自己绝佳的精神状态,但如此明显不对劲的发言还是头一回出现。
而温迪并没有对此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他只是笑了笑,转头向调酒师要了一杯温水递给太宰治。
“喝点水缓缓吧。”
“如果真的能够就此死去,我想,这恐怕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死法。”
已经开始止不住想要呕吐的太宰治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呜哇……头好晕、好恶心……”
“有好多绿色的星星在天上打转……呕……原来如此……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呕……”
调酒师眼疾手快地扯过了塑料袋放在要吐出来的太宰治面前,温迪也适时地后退了半步。
“以防万一,要不然还是把他送去医院吧。”
看着面前一边呕吐一边念叨着“穿芭蕾舞裙的蛞蝓”“吃垃圾桶的球棒”“戴上防毒面具去银行朗诵诗歌”的人,温迪谨慎地提出了建议。
调酒师叹了口气,声音中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
“也只能这样了。”
“我这边还有客人要招待,暂时走不开,拜托你帮忙联系一下了。”
温迪接过了调酒师递来的手机。
当他还在琢磨要怎么使用这个没见过的东西的时候,旁边吐了好一会儿的太宰治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二话不说就扑上来抢过了手机。
“我来……!……找医生……”
“都记在他的账上……全场免单!”
温迪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磕磕绊绊又十分迅速地拨出了一串号码。
对面没过多久就接了起来。
“喂?”
话筒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位上了年纪的男性。
“……森先生……”
“事到如今、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向你坦白了……”
“我收到了绿色星星的召唤喔……有好多绿色星星在召唤我……我要跟着绿色星星私奔去了……”
“我自由了!呜嘿嘿嘿——”
【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前面的,那么多在太宰手上翻过车的任务者还不够让你提高警惕的吗?】
【温迪被骗过去也就算了,毕竟他看着就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但凡看过一些之前的直播,应该都嗑不下太宰和任务者相关的CP吧】
【喜欢我毫无预兆反手就翻脸背刺的样子吗】
【我就嗑嗑怎么了,别管,就好这一口塑料情】
【太宰不背刺,情根深种,赢;太宰背刺,相爱相杀,赢】
【你们同人女有这种心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说起来,没有人注意到温迪接过手机的时候那可疑的停顿吗?】
【也正常吧,他又不知道要拨打什么号码】
【不对,我仔细看了下,感觉他更像是第一次接触到手机,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手机都没接触过?不会吧,这个任务者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啊】
【难道说这一次系统没有按照之前的惯例来挑选任务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换了个任务模式可能也是合理的,温迪或许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就算真的有什么隐藏实力,这么地狱的任务模式也很难应付得来吧】
【而且温迪连手机都抢不过已经吐得不省人事的太宰哎,不管有没有特殊之处,战斗力拉胯应该是没跑了】
【但太宰都没能扛得住自己调出来的酒,温迪居然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因为他喝得没有太宰快吧】
【太宰可能是装的】
【怎么不说温迪没抢过手机可能也是装的】
【看看宝宝这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他哪里像是会装的啊,被人装了还差不多】
【可恶,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小男孩去成天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高危世界做任务,系统真的没有选错人吗】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被弹幕突然怜爱的温迪此时终于把乱扑腾的太宰治给按回到了座位上。
他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一边轻轻地顺着太宰治的背让对方能够更舒服一点,一边将手机举到了太宰治够不着的位置。
“你好,呃、请问你认识太宰治吗?”
“他喝多了,症状有点严重,现在马上送去医院比较好。”
话筒那边回应的声音和调酒师一样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
“太宰君啊,我知道了。”
“我现在就过来,Lupin酒吧对吧?”
温迪应了一声,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这番折腾下来,太宰治似乎已经把能吐的东西都吐得差不多了。
他终于安静了一些,但意识依然模糊不清,温迪凑近了还能听到他在喃喃自语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又来了……”
“织田作……不要……”
温迪听了一会儿,发现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短语,拼凑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索性就放弃思考了。
弹幕倒是对此有所讨论,但由于信息太过零散,又不知道太宰治是在胡言乱语还是真情流露,也没有分析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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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然。
太宰之前调酒用到酒的种类很多,但每一种用到的分量却不多,此时还剩下了不少。
在等待来人把太宰接走的间隙,温迪自然而然地继续喝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几杯了……】
【这个酒量,真的是正常人能够拥有的吗?】
【他看起来明明还是未成年啊,怎么会这么能喝】
【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太宰喝了出问题,但温迪却没事了】
【话说回来,那瓶从中也那里偷来的酒去哪了】
【好像就最开始出现在温迪手里的时候看到了,马上就被他藏起来了吧】
【他这是藏到哪里去了?这件绿色的披风虽然大,但也只能起到暂时遮蔽的效果吧】
【从刚才温迪和太宰抢手机的阵仗来看,他要是放在身上的话确实很难不暴露出来】
【等等,这该不会就是太宰的目的吧?】
【很有可能】
【你们是不是有点太阴谋论了,太宰有这么吓人吗?】
【一看就是没看过之前直播的新观众】
【很好,继续保持住你对太宰的这种认知】
【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被骗过来的】
【不过第一次直播的时候,感觉太宰好像是没有后来这么……难搞?】
【一路直播追下来的表示赞同,特别是最近的这几次,总觉得说不上来哪里跟之前不太一样】
【这跟不同的任务内容也有关系吧,太宰又不是每次都会有同样的戏份】
【那倒也是,毕竟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人才辈出,任务内容也不全都是围绕着太宰展开】
【论人气的话,还有那个男人呢】
【不过这次的任务者好像什么任务都没有啊,真的就是纯自由发挥吗?】
【真要自由发挥的话节目效果可能就一般了,公司应该不会这么作死的吧】
【只是看起来什么任务都没有而已,实际上温迪这不是初来乍到就跟两个重要的原住民有了接触吗】
【要说这没有刻意安排的话,我是不太相信的】
一边喝酒,一边跟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留意弹幕的温迪,看到这里时举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直播间的观众们对于他这场异世界之旅的认知,似乎和系统告诉他的说法有很多地方都对不上。
系统是最开始被他质疑了不干正事之后,才提出来可以给他开直播。
但听直播间观众们的口吻,直播似乎是很寻常的事情,这个世界也早就已经有不少任务者直播过了。
系统是因为能量不足才导致大半功能都用不了,还有先前答应补偿给温迪的美酒和苹果,都被包装成了另一种解释呈现给直播间的观众们。
更重要的是,系统告诉他的任务是拯救世界,但直播间的观众们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在他们的视角下任务栏始终空空如也。
弹幕里提到的“公司”和“节目效果”也令温迪格外在意。
虽然他一开始选择往这家酒吧的方向走只是单纯因为闻到了酒香,但不管这其中有没有刻意安排的因素在,重点在于弹幕默认了“公司”或者说是“系统”能够做到刻意安排“节目效果”。
打断了温迪这番思考的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走快点啊林太郎!解决完太宰君的事情后我还想去买蛋糕呢——”
5. 第 5 章
温迪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金发小女孩正叉腰站在楼梯口下方。
伴随着她不耐烦催促的声音,一个男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的头发略带凌乱,下眼皮处有明显的黑眼圈,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身上穿的白衣有些发旧了。
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医生的样子。
“来了来了爱丽丝酱~马上就带你去买蛋糕喔!”
男人用有些做作的声音哄着小女孩,牵起她的手朝着温迪这边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是太宰君的朋友吗?”
温迪点了点头,对方见状微笑了起来。
“哎呀,太宰君难得交到了朋友呢。”
“这孩子不太让人省心,劳你费心关照了。”
“我是森鸥外,刚刚太宰君打电话联系的人,把他交给我就好。”
温迪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摆了摆手道。
“不费心不费心,太宰挺好相处的。”
“你先去检查一下他的情况吧,他现在意识好像不太清醒。”
森鸥外闻言俯下了身,用听诊器检查了一下太宰治的身体,期间险而又险地躲开了数次来自对方的挣扎攻击。
“问题不是很严重,我回去给他开点药就好。”
温迪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就好。”
他停顿了片刻,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还是接着往下说道。
“那个……太宰说,今天的账单都交给你来支付。”
森鸥外微微一愣,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样啊,真是拿太宰君没办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一边清点一边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还要给爱丽丝酱买小蛋糕……那个,太宰君他花了多少钱啊?”
温迪看着面前被自己喝得差不多的一桌子酒,不由感受到了一秒略微的心虚。
“这些……全都是他点的吗?”
森鸥外用手指了指堆满了吧台的酒瓶,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不明显的颤抖。
温迪眨了眨眼睛,决定保持沉默。
吧台后面的调酒师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然而,更大的声响抢先一步把他的声音给压了回去。
“砰!!!!!”
巨大的声响混合着火光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
酒吧中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人群就像是烧开的热水一样骤然沸腾起来。
“什么声音?!”
“是炸弹!!!”
“快跑——”
这家酒吧的人气并不低,此时又正值夜晚时分,是客流量的高峰期。
不算开阔的地下空间中散布着人群和桌椅,就像往平静的水面投下了沉重的石块,恐慌和紧张的情绪一触即发。
桌椅被撞翻的声音,人群推挤哭喊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的爆炸声,整个局面异常混乱。
凭借本能率先挤到楼梯口处的人们,在听到楼梯上方越来越近的巨大声响后,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爆炸是在上面发生的!这里是地下,暂时还安全!”
“大家待在原地不要动,不要往上跑!”
调酒师用尽全力地大声喊叫着,试图维持客人们的秩序。
然而,比他这淹没在重重混乱中的声音更先一步被注意到的,是从楼梯上方滚落的某一样东西。
挤在队伍最前面、看清了这样东西是什么的人们,此时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有绝望地睁大了眼睛,等待着爆炸的火光化作人生最后的记忆。
——直到一阵风声乍起。
不知从何而来的强风骤然在人群和滚落的炸弹之间炸开。
那看起来相当沉重的炸弹,就这么在狂风的作用下被高高抛起,连同着爆炸的声响一起消失在了楼梯上方。
而这轻松将一枚炸弹扔向天际的烈风,落在近处的人们身上却又是温柔的,像一双能够安抚人心的大手,轻轻地将人群往安全的方向推去。
死里逃生的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依然惊魂未定。
“我还活着,我没死!”
“刚刚掉下来的是炸弹吗?!”
“是风,我好像感受了一阵风……”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横冲直撞的人群变得消停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样轻举妄动了。
太宰治仍然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森欧外在意外来临的第一时间就将爱丽丝护在了怀里,跟四周混乱的人群相比倒是显得还算镇定。
调酒师此时终于手忙脚乱地找出了扩音器,正要准备开口维持秩序时,温迪却对他伸出了手。
“我来吧。”
调酒师迟疑了一下。
明明对方看起来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除了演奏水平和酒量有点惊人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不知为何,他从温迪那单纯稚嫩的外表下莫名感受到了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最终默许似的让温迪从自己的手中拿走了扩音器。
温迪清了清嗓子,开口声音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原本的轻松俏皮之中多了一份沉稳威严。
“爆炸不会波及到酒吧,我向各位保证,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现在,请大家从容地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面。”
“让这样的意外影响到了客人们喝酒的心情,是酒吧的闪失。为表歉意,我作为酒吧新任的驻唱歌手,愿为大家献上一曲。”
“当您听完我的演奏,一切就会恢复如常了。”
躁动的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尽管温迪说的这些话听起来毫无依据,但不知为何,陆陆续续真的有人照着他说的去做了。
直到所有人都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坐定,温迪才将放在一旁的琴再次拿了起来。
爆炸声依然络绎不绝,巨大的声响不断从天花板上方传来,震得整个酒吧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但随着温迪将手指放在琴弦上,悠扬宁静的旋律借助扩音器传遍了酒吧的每一个角落,惶恐不安的人们逐渐不再去注意这昭告暴力和死亡的不祥之声,在沉稳的歌声中慢慢地找回了平静。
倘若现在有人走到酒吧外面,就会发现更加惊奇的景象。
这家酒吧,连同附近的整个居民街区,似乎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给包裹了起来。
任何杀伤性的武器在触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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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障的瞬间都会被反弹撕碎,无形的风流走于建筑之间,将其中的平民百姓牢牢地保护了起来。
一曲终了。
外面不间断的流血冲突之声真的如温迪所言那般消停了下来。
没等温迪鞠躬致谢行礼,热烈的掌声就已经在酒吧中响了起来,其中还夹杂叫好声和劫后余生的隐隐哭声。
更有激动的客人甚至想要冲上前来向温迪要个签名,却被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挡了下来。
调酒师接过了温迪归还的扩音器,开口语气中略带一丝调侃。
“这下要是不请你当酒吧驻唱的话,客人们可能都会排着队来找我算账了。”
温迪原本还在心疼刚刚在混乱中不小心被撞洒的几瓶酒,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所以这是同意让我在酒吧里当驻唱了吗?”
调酒师点了点头。
“当然,于情于理都应该如此。”
森鸥外此时也终于放开了怀里不断挣扎的爱丽丝,语带自嘲似的叹了口气道。
“结果最终竟然是靠一个小小少年平息了混乱,我们这些大人还真是没用啊。”
爱丽丝十分认可地赞同了他的后半句话,并踩了他一脚。
森鸥外尽力掩饰住了吃痛的神色,转头看向温迪继续说道。
“不过,我实在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弹完这首曲子,就能让外面的爆炸停下来的?”
温迪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不知道啊。”
“我只是打算一直弹到外面的爆炸声停下来为止而已。”
“毕竟,一首曲子有多长,还不是由演奏者说了算嘛。”
【真的假的】
【总感觉好像被忽悠了,是我的错觉吗?】
【刚刚不是还有人说温迪看起来这么单纯,肯定不会装的吗】
【虽然但是,他这个理由其实也说得通,更没法解释的还是那个掉进酒吧里面的炸弹吧】
【我都以为这就要寄了,还在懊悔没有押注赌这个任务者撑不过三天,没想到瞬间就反转了】
【那股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风吗,这么个地下密闭空间哪来的风?】
【不会是温迪搞出来的吧,但我看他好像也没什么动作啊】
【我觉得应该不是,温迪看起来真的没啥战斗力,可能是刚好在附近的风系异能者吧】
【还有他为什么能这么笃定地说待在酒吧里面很安全啊,不是已经有过炸弹掉下来了吗,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出事,但难保下一次不会出事啊】
弹幕的这些疑惑都被森鸥外给通通问了出来。
温迪状似沉思了片刻,开口回答却跟前面一样没什么含金量。
“我不知道啊。”
“离得有点远,还有那么多人挡住了视线,我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待在地下酒吧里面肯定要比不断传来爆炸声的外面更加安全,为了让大家能够更愿意听我的指挥,只好把话说得绝对一点啦。”
他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好险好险,幸亏最后没有翻车,不然我的信用值就要用得一干二净了,也没法厚着脸皮当驻唱蹭酒喝了。”
6.第 6 章
回答完森鸥外的问题,温迪话锋一转。
“说起来,你们这……嗯、这种事情是常见的吗?”
调酒师无奈地笑了笑。
“最近这段时间的确算是常见的。”
“好像是为了争夺财产什么的,这片地区的□□组织正打得不可开交。”
“听说政府打算插手了,希望混乱能够尽早结束吧,我们普通民众也只是想要过上平静的生活而已。”
【这个描述……是龙头抗争吗?】
【好家伙,真就开局地狱模式啊】
【之前有次直播好像听中也说过,这可以算是横滨黑手党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大混战了】
【这段时期就算是当一个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的普通人,都有可能会遭遇生命危险吧】
【没有系统外挂的任务者也就是普通人而已,却还要头铁参与进事件中心,只能说祝他好运了】
【那个赌这次任务者撑不过三天的局还开着吗,现在压注来不来得及?】
【你们都这么悲观的吗,不至于吧,我看刚刚温迪的表现不是还挺好的】
【他的演奏水平确实没得说,但是总不能靠弹琴来打架吧】
【敌人难不成还会因为你弹得太好了,所以舍不得对你动手?】
【你别说,以温迪的演奏水平,我觉得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一直趴在吧台上的太宰治此时终于有了动静。
他似乎是清醒了一点,用手揉了揉眼睛,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虚弱。
“我好像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呼唤……唔,刚刚发生了什么?”
温迪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情况,又递了一杯温水给他。
就在太宰治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一边遗憾自己错失了这么近距离体验爆炸死亡美学的机会时,一只三花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楼梯口处。
率先发现这件事情的是温迪——更准确来说,是温迪的鼻子。
“哈…啾!哈啾!”
温迪一边控制不住地打着喷嚏,一边有些狼狈地迅速站起来往远离猫的方向撤去。
“你这是……对猫毛过敏吗?”
太宰治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包纸巾递给他,有些稀奇地看着温迪左躲右闪试图绕开猫走出去。
那只三花猫好像也被温迪的反应给搞懵了,本来应该是目标明确地打算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现在又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踌躇不定。
温迪看了下猫咪到门口的距离,还是放弃了绕过它走出去的想法,选了个最远的角落背对着蹲下来,同时依然止不住地打着喷嚏。
“哈啾!”
森鸥外见状提议道。
“我去把它抱走吧。”
爱丽丝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椅子,朝着猫咪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等我啊,爱丽丝酱,外面现在还不安全!”
金发小女孩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抱起猫就跑了出去,森鸥外只好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太宰治和调酒师此时也走到了温迪身边,关心了一下他的情况。
把猫抱走以后,温迪打喷嚏的状况确实好了一些,虽然还没有完全停下来,但至少可以开口说话了。
“哈啾!这家酒吧里面怎么会有猫……”
太宰治也学着温迪的样子蹲了下来,双手托起下巴歪头看着他。
“这只猫不是这家酒吧养的,不过确实能算是酒吧的常客。”
“那就糟糕了……有猫咪在附近的话,我是没法好好演奏的。”
温迪顿了顿,意识到这是一个争取在酒吧外面驻唱的好机会。
“我可以申请把驻唱地点改成酒吧外面吗?”
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调酒师,由于过敏反应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离得不远的话,酒吧里面的人也是能够听到的,还可以更好地吸引路人的注意。”
调酒师思考了一下。
“弄好扩音设备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酒吧门口可能也会有流浪猫经过,不一定就能杜绝你的过敏问题。”
温迪摆了摆手。
“这个简单,我去房顶上唱就好了。”
不等在场两人对此表示疑惑,他紧接着又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们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调酒师顿了下,摇了摇头道。
“抱歉,我们提供不了住处。”
“我有我有!”
太宰治倒是积极地举起了手。
“刚好我最近住集装箱也有点腻了,想要体验一下员工宿舍。”
“别的不说,我现在待的这家公司福利待遇还是勉强过得去的,给我分配的宿舍住两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住?”
温迪自然是有些心动了,但还是面带迟疑地说道。
“这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你了?我现在暂时也还没有能付给你的报酬。”
太宰治非常大方地一挥手。
“不要紧,钱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那间宿舍什么都好,除了隔壁住了一个动不动就喜欢打人的漆黑小矮人以外。”
“如果你能顺便帮忙教训一下他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温迪眨了眨眼睛。
“这样吗,但是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擅长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我可以为那位邻居弹奏一曲,美妙的音乐说不定能让人变得平和下来。”
【这下应该是实锤了温迪的战斗力不行吧,他自己都这么承认了】
【没关系,小男孩只需要负责可爱就好了】
【我们家宝宝这么可爱,用不着什么战斗力,随随便便卖个萌就能让敌人认输了】
【可爱即正义!】
【前面的,你们是认真的吗?】
【别管这些脑残粉了,说回这个邻居,应该就是中也吧】
【我刚刚还在想温迪要怎么解决住宿的问题,没想到解决方式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是我漏看了哪一集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温迪就要跟太宰同居了?】
【CP粉狂喜】
【真有人能嗑得下CP啊,有这么多前车之鉴在,我也是有点佩服你们的勇气】
【所以趁着现在还没翻车不是更应该抓紧时间嗑吗,多嗑一点就赚到一点】
【不过该说不说,这个进展速度确实有点惊人了,他们俩才认识了一晚上都不到吧】
【反正我是不信太宰真像表面上这么热情友好的,他肯定还憋着什么大的】
不管太宰治有没有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总而言之,目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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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可归又身无分文的温迪爽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到午夜时分了,酒吧差不多也要打烊了。
其他客人都已经陆陆续续散去了,整间酒吧现在只剩下了温迪一行人,追着爱丽丝跑出去的森鸥外此时还没有回来。
“别管那个不靠谱的大叔了,我们先走吧,给他留下一个账单就好!”
太宰治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温迪终于停止了打喷嚏,有些迟疑地看着他道。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太宰治撇了撇嘴。
“没关系,反正死不了。”
“要是死得了的话,就更加没关系了。”
不等温迪再说些什么,太宰治就伸手扯起了对方披风的一角,拉着他朝外面走去。
“走吧走吧,跟我回家!”
-
与此同时。
酒吧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许久不见踪影的森鸥外终于追上了抱着猫跑出去的爱丽丝。
“呼…呼……爱丽丝酱……”
“下一次、可以跑慢点吗……”
森鸥外用手扶着膝盖,止不住地喘着气,成功收获了爱丽丝的一个白眼。
“是林太郎太弱了啦!”
“真讨厌,我的蛋糕还没买呢!”
她跺了跺脚,一直乖乖待在怀里不动的三花猫此时也终于有了动作。
它轻盈地往地上一跃,在落地的瞬间,猫咪的身形逐渐拉长变化。
一个男人最终出现在了森鸥外和爱丽丝面前。
他的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一位西装绅士,头上戴着一顶英伦风的圆帽,手里拄着一根做工考究的手杖,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半边眼睛。
“夏目老师。”
森鸥外收起了不着调的表情,朝着眼前的男人微微一鞠躬。
名为夏目漱石的男子颔首道。
“有什么发现吗?”
森欧外斟酌着用词。
“是太宰君先联系我的,今晚也才刚刚接触,更详细的情报或许还要等我回去跟他确认一下。”
“目前还看不出来温迪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的能力估计跟风有关系。”
“今晚的意外是我们这边刻意安排的,可以确定现场附近并没有风系异能者的存在。”
“他的演奏也很特殊,似乎有调动情绪的魔力,但经过太宰君的测试,应该不是异能力。”
夏目漱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不止如此。”
“你知道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
森鸥外摇了摇头,自从踏进酒吧以后,他到现在为止确实还没来得及听手下汇报外面的情况。
夏目漱石的表情十分严肃,这般神态出现在像他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身上,可以说是相当罕见了。
“是风暴。”
“如同大自然一般势不可当的伟力,庞大而无形的风暴撕碎了一切妄图僭越之物,却又将人们温柔地保护了起来。”
“这样的实力,或许可以比肩超越者了。”
“……”
最终,夏目漱石只留下了两句忠告。
“不要轻举妄动。”
以及。
“这场混战诞生了太多负面情绪,咒术界那边也要来人了,注意稳住好局势。”
7.第 7 章
事实证明,不要随便相信一个醉鬼说的话。
太宰治信誓旦旦地拉着温迪的披风,就要把新任室友带回他口中说的员工宿舍。
在他们第五次路过同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温迪终于忍不住拽住了太宰治的手臂,让对方停下了一往无前的脚步。
“你还记得路吗?”
太宰治晃了晃脑袋,十分自信地伸手指了个方向。
“当然记得。”
“就是先往这边,再往那边,然后再往这边,再往那边,就到了。”
温迪顿了顿,又换了个问题。
“一加一等于几?”
太宰治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当然是三啊,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得了,完全没清醒。
温迪一边用手扶着太宰治防止他摔倒,一边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随便找棵大树躺在上面睡一晚上都是没问题的。
但太宰治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人类,又本来就因为那杯酒导致身体不舒服,不知道这么折腾下来会不会病得更严重。
“你身上有带钱吗?”
温迪转头询问太宰治。
“没有哦~”
“之前看到了一条相当迷人的河流,无法抗拒来自灵魂的呼唤没忍住跳了下去,结果爬上来之后就找不到钱包了。”
太宰治用一种莫名高兴的语调说道,依然在试图拉着温迪往前走。
待在原地反正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温迪索性就随他去了,只不过这一次阻止了对方再选择往相同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第七次路过这个岔路口的时候,温迪已经开始思考起了靠装可怜卖萌深更半夜求收留的可行性。
不过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情况似乎就逐渐出现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就算是在万物都已沉入梦乡的夜半时分,周遭也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空气中流转的风几近停滞,危险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夜色里,相似的建筑在街道两侧延展开来,沉默地注视着黑暗中的两人。
【他们不会直到天亮了还在这个岔路口来回打转吧?】
【已经是第七次了,稍微改变一下方向都不至于重复路过这么多遍吧】
【前面几次太宰确实走了相同的路,但被温迪打断后应该就已经是往不一样的方向走了】
【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不太像是简单的迷路】
【这种莫名让人联想到恐怖片的气氛……不会是咒灵吧?】
【哦豁】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太宰到底是在装醉还是真醉了啊,他要是真醉了两个人不会一起交代在这儿吧?】
【太宰就算醒着,跟咒灵打起来也不一定有什么胜算吧,他又不是咒术师,体术也没强大到能够力大砖飞的程度】
【说起来这也是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方,异能力和咒术像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力量体系,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
【问就是设定需要】
【也不算是完全独立吧,我看过最近的几次直播,两边好像逐渐开始能够产生一些相互作用了】
【等等,你们都是追过之前直播的老观众吗,新来的听得一脸懵逼,有没有人能够解释一下,异能力和咒术是什么东西?】
【嗯……你就简单理解成两种特殊的力量就好了】
【说来话长,所以还是不说了,你直接看接下来的战斗就能有更加直观的感受了】
【太宰这情况不知道还有没有战斗力,温迪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俩不会根本打不起来就直接寄了吧】
【要动手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们家温迪宝宝啊啊】
【可恶,太宰,是男人就快点支棱起来,怎么能让一个比你还要矮的小朋友挡在前面啊】
因为身高莫名受到弹幕怜爱的温迪小朋友,并不是直到现在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他们第一次踏入这个岔路口的时候,温迪就从风中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
相似的气息在他之前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遇见过不止一次了,只不过都没有这一次的存在强烈。
那种感觉跟业障有点像。
温迪曾经用琴声帮助过一位朋友从业障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先前在酒吧里演奏的时候,便也尝试了相同的做法。
从结果上来看,他应该是成功了,反应在听众们身上最明显的表现之一便是心情变好了。
现在看来,那种存在恐怕就是弹幕所说的咒灵。
再次感受到了强大许多却又隐匿起来的相似气息,让温迪在太宰治又一次走错了路绕回去的时候没有出声提醒。
直到他察觉到那不知名的存在快要按耐不住溢出来的恶意时,才终于开口叫住了太宰治。
果不其然,虽然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按照原来错误的路线走,但依然再度绕回到了原地,同时也距离那股恶意的中心越来越近了。
“唉……走了这么久,我也是会有点不耐烦的呀。”
温迪轻轻地叹了口气,自暴自弃似的往地上一坐,像是要打算就地躺平一样。
——所以能麻烦你,快点自觉出来送死吗?
就像是听到了温迪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怪物逐渐出现在了街道尽头。
“请问、你知道路在哪里吗……”
它发出来的声音异常干涩而嘶哑,语调怪异得像是坏掉的老式录音机卡带,行动也如同机器人一般僵硬。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只看身形的话还勉强有点像是人类,有着成年人大小的头颅、躯干和四肢,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嘴巴。
“必须要、找到正确的路……唯一的路……绝对正确的路……”
它模仿着人类走路的姿势,以一种正常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速度,朝着温迪和太宰治的方向走了过来,眨眼之间就从街道尽头来到了两人面前。
“没有出路了……往哪里走都是死路一条……我走不出去……”
“我走不出去……我走不出去……我走不出去啊啊啊!!!”
声音骤然拔高的咒灵朝着两人猛地扑了过去,无数张嘴巴齐声尖叫起来,密密麻麻的眼珠疯狂地转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太宰治好像被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迪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拉着他闪开,却因为坐在地上的姿势而慢了一拍。
怪物的攻击眼看着就要将两人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
红光骤起。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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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狼狈啊,混蛋太宰。”
一只脚重重地将怪物踩进了地面。
四周蓄势待发的风悄无声息地散去了,温迪拉着太宰治躲开了飞溅的碎屑,抬头看向了来人。
那是一位赭色头发的少年,穿着和太宰治类似的黑色西装三件套,湛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狂傲,脸上的表情颇为不耐烦。
【中也!】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居然刚好碰上了中也】
【中也出现的时机确实有点巧了,不会是系统刻意安排的吧】
【也有可能是太宰刻意安排的】
【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呜呜,差点以为温迪宝贝就要没了】
【感谢中也大人救场】
【我撤回之前说的话,矮一点的小朋友怎么了,挡在前面的中也气场一米八!】
气场一米八的中也就这么踩着身高一米八的咒灵,用这样的姿势发起了问话。
“那边那个绿色的家伙,你跟这混蛋认识吗?”
太宰治此时似乎又恢复意识了,不等温迪回答就插话道。
“我们是今晚刚认识马上就要同居的关系哦~”
“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中也,想必体会不到这种有人陪伴的快乐吧。”
“不过没关系,作为邻居我也会隔三岔五来关心空巢中也的——比如为你提供凌晨三点的贴心叫早服务,闹钟就选你上次醉酒后的录音怎么样?”
中也的额头上冒出了青筋。
“哈——?!只有你这样内心空虚的小屁孩才需要人陪吧!”
“……等等,不对,你什么时候成我邻居了?还有那个录音不是应该已经被销毁了吗!”
在太宰治继续拱火之前,温迪先一步开口解释道。
“我们是今晚在酒吧认识的,因为我现在暂时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所以太宰好心提议让我借住在他的员工宿舍里。”
“不过太宰因为喝多了有点不认识回去的路,我们在这附近迷路了,又遇到了这个…嗯、怪物。”
温迪双手合十,用一种感激又崇拜的目光看着中也。
“幸好你及时出现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真是太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被太宰治激起了火气的中也,见到温迪这个反应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他顿了顿,再度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一些。
“小事,是这家伙拖累了你吧。”
他看着温迪清澈的眼神,忍不住又开口补充了一句道。
“给你个忠告,最好离太宰远点,别信这家伙的鬼话。”
在太宰治不满地嚷嚷起了“中也这是对我有偏见”的时候,被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咒灵也终于发表了它的意见。
粘稠的咒力化作漆黑的大手从地面骤然涌现,朝着温迪和太宰治抓了过去。
中也啧了一声。
温迪只感觉到身体一轻,整个人在红光的笼罩下飘了起来,一个空中冲刺就躲开了席卷而来的咒力浪潮。
唯一不妙的是,伴随着咒灵的攻击一同落向地面的,还有从温迪身上掉下来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瓶红酒。
在酒瓶坠落的最后一秒,中也及时用重力操控它悬浮在了半空中。
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这瓶酒……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8.第 8 章
【刺激】
【哦豁,这下完了】
【偷酒的事情这么快就要暴露了吗】
【温迪这弱鸡战斗力,中也要是生气动手的话他只有乖乖挨打的份吧】
【问题不大,中也看起来比较好忽悠的样子,说不定可以萌混过关】
【快用温迪你那无敌可爱的脸蛋想想办法啊】
不管中也有没有认出来这瓶突然从温迪身上掉下来的酒,当务之急还是要首先解决掉这个咒灵。
中也刚刚通过重力操控着温迪躲开了咒灵凝聚的咒力攻击,却没有管一旁太宰治的死活。
他这么做倒也不全是出自私人恩怨,接下来上演的一幕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漆黑的咒力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将太宰治埋葬其中,却在触及到他身上的时候,像是被水扑灭的火苗一样,逐渐消失殆尽。
中也对此并不意外,他将温迪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放了下来,自己则是来到了咒灵面前。
“轰!!!”
凝聚着重力的攻击直接将咒灵的身体击碎了,中也瞄准着被击飞的头颅,又补上了一脚。
承受不了如此剧烈冲击的头颅就此裂开了,四周密密麻麻张开的嘴巴一直在疯狂尖叫着,浑浊的眼珠子一个接一个从眼眶中脱落,掉到地上后的大小膨胀为了原来的数十倍。
中也有些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在一片刺耳的尖叫声中朝着太宰治喊道。
“再不赶紧过来处理掉这个东西的话,我就把你也一起踢飞!”
太宰治相当没有干劲地应了一声,拖着慢吞吞的步伐来到了咒灵面前。
他绕开了满地膨胀得跟篮球一样大、在重力操控之下动弹不得却仍然死死盯着两人的眼珠子,有些嫌恶地缩了缩手臂。
“呜哇,好恶心。”
他转头看向中也,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要不中也你留在这里控制住它的行动,我跟温迪去找附近的咒术师过来。”
“我保证去去就回,专业的活果然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中也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边的咒术师都是个什么行动效率,更何况现在还是深更半夜。”
“你再不动手的话,别逼我把你的头给摁进去。”
在中也的暴力威胁之下,太宰治不情不愿地将手伸进了咒灵裂开的头颅里。
这团翻滚的烂肉之中隐藏着咒灵的核心,随着太宰治伸手触碰,咒灵的身体就像是融化了一样,无数张嘴巴的尖叫声越来越微弱,眼珠子的转动速度也慢了下来。
最后,整个咒灵就像是蒸发在了空气中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好家伙】
【太宰什么时候变成咒术师了?】
【我记得之前的直播他好像最多也就是能免疫咒力攻击,现在居然都进化到能祛除咒灵了】
【有些战斗型的异能力者是可以跟咒灵打得有来有回,但要祛除咒灵的话,一直都是只有拥有咒力的咒术师才能做到的吧】
【让我捋一捋,最开始这个咒灵对温迪和太宰发动的应该是物理攻击,被中也给挡了下来,然后它又发动了咒力攻击,接触到太宰直接无效化了,最后是中也把它的身体打爆露出了核心,太宰触碰到核心就祛除了咒灵?】
【这么看来应该也不是没有限制条件,太宰估计要触碰到咒灵的核心才能祛除它】
【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有点离谱了,除了太宰不会还有其他异能者能够做到祛除咒灵吧】
【前面不是刚有人吐槽说觉得异能力跟咒术两个力量体系完全独立,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有点奇怪吗,你要的力量融合现在这不就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相比之前说不定会多一些有趣的展开】
【公司这是终于听进去了建议吗】
弹幕讨论的重心随着太宰治祛除咒灵的动作已经有所转移,但中也可还没有忘记开头的那一件事。
他用手举起了那瓶掉下来的酒,来来回回地打量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判断。
“这就是今晚刚刚被我发现不见的那瓶红酒吧。”
锐利的视线随之落在了温迪身上。
温迪缩了缩脖子,选择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太宰治。
一直紧盯着对方的中也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小动作,他稍加思索就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又是太宰你这混蛋干的吧,居然还想嫁祸给别人!”
“?”
太宰治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中也果然就是对我有偏见吧,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干的啊!”
中也嗤笑了一声,看起来已经全然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用不着什么证据,我的直觉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他活动活动筋骨,捏着拳头走向了太宰治。
“这瓶酒可是我好不容易费了很大功夫才从收藏家那里淘来的珍品,想好你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温迪见状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咳…那个,打打杀杀多不好啊。”
“咱们刚刚取得了一场胜利,应该要庆祝一下,我来弹一首曲子给大家助助兴吧,顺便也是感谢一下两位的救命之恩。”
说完没等中也反应,温迪就把琴掏了出来,摆出了一副演奏的架势。
中也本来还想绕过温迪,把躲在后面的太宰治给揪出来,随着琴声的响起却是逐渐停下了动作。
【笑死了】
【这都能行】
【太宰:有没有人为我发声】
【可惜了,我还想看看温迪怎么卖萌求放过呢,没想到这都没干什么就直接混过去了】
【也是因为他这张脸比较有欺骗性吧,看着真的很纯良无害,像小孩子一样】
【太宰给中也留下的印象究竟是有多差】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
……
因为这意想不到的转折而数量变多的弹幕,也跟太宰治和中也一样,随着温迪的演奏逐渐安静了下来,沉浸在了美妙的音乐之中。
一曲终了。
尽管还记挂着刚刚那事,中也再次开口时情绪却已经明显平复了许多。
“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本事嘛,我是中原中也,你叫什么名字?”
“温迪。”
温迪照旧行了一个鞠躬礼,朝着他露出了笑容。
“以后我们或许就要成为邻居了,请多多关照,中也先生。”
中也啧了一声,对于这件事情显然还有些抵触,却不是冲着温迪去的。
“我不信你名下的房子只有这个宿舍,你就非要住在这里吗?”
太宰治正在试图把自己刚刚接触过咒灵的手甩干净,闻言拖长了声音回答道。
“哎——这不是为了照顾空巢中也着想嘛,不用感谢我的良苦用心。”
他说完这番没营养的话,语气又莫名低沉了几分。
“要怪就去怪森先生吧,真是的,我也不想天天和暴力狂小矮子离得那么近啊。”
中也的额头上冒出了青筋。
“说得好像我想跟你这个自杀狂麻烦精待在一起似的!”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再质问邻居的事情了,转而扭头看向了温迪,语气中隐含着几分关心。
“我不清楚这家伙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还是那句忠告,最好离他远一点,对他说的话十有八九都别相信。”
“如果你是因为缺钱不得不找个地方收留的话,我看你刚才演奏的水平,应该已经足够可以拿去换钱了。”
温迪自然是不会拂了他的好意,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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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折腾下来,三人都有些困意上涌了,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
中也是骑着机车路过这里的,先前察觉到异样之后,因为担心在战斗中弄坏了自己刚提的新车,他将车停在了街道外面,一个人走进了咒灵盘踞的区域。
由于温迪和太宰治都不认识回去的路,此时的中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载着两个人飞驰回去。
“哇哦、好酷的车!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的呢。”
“我绝对不要挨着中也坐,太恶心了。”
“我也绝对不要挨着你坐!不然还是把你绑在车的后面拖回去吧。”
“啊哈哈,那就由我来坐中间吧。”
“……呜哇,我要吐了,真的要吐了,中也的开车技术也太糟糕了吧!”
“你还好意思评价我的开车技术?要吐就给我滚下车去吐,别吐在我车上!”
“真是自由畅快的风呢~打起精神来呀太宰,这么好的兜风体验可不要浪费了。”
-
在一路拌嘴声中回到了宿舍。
又经历了发现身上没带钥匙、试图去中也家里将就一晚、中也捏着拳头说我来帮你们开门吧,最后还是由被强风吹了一路清醒许多的太宰治,不知从哪里捡来根铁丝撬开了门。
【明明是回到自己的家里,怎么感觉像是做贼一样?】
弹幕的吐槽说出了温迪的心声。
这间屋子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到处都积满了灰尘,家具也只有最简单原始的几样。
温迪四下看了看,虽然房子的空间足够大,但连床都只有可怜的一张,他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跟太宰治说自己出去在楼下的树上睡一晚就行。
太宰治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一进门就冲进了卫生间,想要把自己接触过咒灵的手给洗干净。
在进入这间屋子之后,弹幕就都消失不见了,似乎是因为判定接下来的部分属于任务者的隐私,温迪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天的直播就此结束了。
趁着这个空当,温迪想了想,还是唤来了清风,将屋里的灰尘污垢通通都吹去了。
太宰治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这间屋子虽然布置依旧十分简陋,但至少干净了许多,躺在地板上将就着睡一晚上也不是不行了。
他像是才注意到了这些问题一样。
“哎呀,差点忘了我基本没在这里待过,家具衣服洗漱用品什么的都没准备。”
“委屈你将就一晚上了,好在现在距离天亮也没有多长时间,我们还可以来开个睡前茶话会,很快就到该起床的点了。”
——所以解决办法就是干脆不睡了吗?
太宰治说到做到,一通翻箱倒柜之后,还真的不知道被他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包茶叶和一套杯具。
他搬来了一张桌子放到床边,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温迪也坐过来。
温迪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
太宰治像模像样地倒腾着茶具,倒了两杯茶水摆在桌面上,一边递给了温迪一杯,一边自己也拿起来了一杯。
虽然现在手里拿的是茶不是酒,但两人也照旧像是在酒吧里那样,举起杯子碰了碰。
温迪将茶杯凑近了嘴边,喝了下去。
看见他的动作,太宰治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个难辨真意的笑容。
“中也这个单细胞生物说的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参考价值,但偶尔也还是可以听听的。”
就像是回到了家里终于可以揭下面具一样,太宰治脸上的所有表情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鸢色的眼眸底下深不见底的漩涡终于浮现了出来。
此时的他完全无法再跟先前那个活泼打闹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既然已经替你背了那么大的一个锅,想必你也能够原谅——”
“我在你的茶水里放了一点小东西吧?”
9.第 9 章
如果此时直播还开着的话,弹幕一定已经炸开锅了。
作为突然得知自己被下了药的对象,温迪的神色看上去倒是还算镇定。
他只是把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没有开口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太宰治继续往下说。
太宰治看见他的反应,嘴角勾了勾,露出的笑容中却不带一丝暖意。
“不错,省去了耽误时间的平复情绪环节。”
“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泡的这包茶叶可不是普通的茶叶,而是异能的造物,作用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喝下它的人们必须互相回答对方的提问,并且只能说真话。”
他将自己手中的茶杯也凑到了嘴边,喝下了一大口,又晃了晃杯底展示给温迪看。
“我也跟你一样喝下去了喔。”
“看在你虽然让我背了锅、但最后还是拦下了中也的份上,我挑选的这个问答游戏应该已经算是很良心了吧?”
尽管用了疑问的语气,太宰治却显然并没有打算征求温迪的同意,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道。
“那么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第一个问题吧。”
“等一下。”
温迪开口打断了他。
太宰治好整以暇地扭头看向温迪,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千万种对方可能有的反应和应对措施。
是要开口辩解,亦或直接动手攻击他,还是……
然而,温迪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并不在太宰治的预想范围之内。
“——你这里有吃的吗?”
温迪用手摸了摸肚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许可怜巴巴。
“我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茶话会应该也要提供点心的吧。”
太宰治顿了一下,再度开口时嘴角的笑意似乎真实了几分,说出来的回答却是相当残忍。
“没有。”
他听见温迪失望的叹气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
“不过,中也家里应该有吃的。”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饿了,等游戏结束差不多也可以叫中也起床了,不如我们去他家里蹭早餐吃吧。”
太宰治似乎是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自我肯定般点了点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已经开始流动的沙漏型计时器,摆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还剩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公平起见,轮流提问。”
“你已经问了一个问题,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太宰治收敛了笑意,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与他的外表年龄远不相符的极强压迫感自周身蔓延开来。
“——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第一个问题就直切要害。
虽然温迪在弹幕的提醒下早就知道了太宰治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也没有在对方面前刻意隐藏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
但这样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陈述的笃定语气,还是让温迪对于太宰治的敏锐程度感受到了些许惊讶。
“不是。”
温迪的回答相当干脆。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之前有见过类似于我这样的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太宰治不知为何勾了勾嘴角,说出来的回答却和温迪一样干脆。
“没有。”
他同样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道。
“至少没有亲眼见过。”
没给温迪留下多少思考的时间,太宰治紧接着就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的力量来源于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把温迪给难住了,主要是他不太确定这个来源具体要追溯到什么程度,最终只是给出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风。”
太宰治对于这个回答未置可否,接下来又该轮到温迪提问了。
说实话,温迪其实并没有什么很想问太宰治的问题,这个问答游戏也不是由他主动发起的。因此相比回答,他每次花在提问上的时间反而要更长一些。
温迪再次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们相遇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森先生的意思?”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知真假的诧异。
“当然是我自己的意思,森先生怎么可能使唤得动我?”
相比温迪,作为问答游戏发起者的太宰治显然更加有备而来,他很快就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拯救世界。”
温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太宰治挑了挑眉,看样子似乎对于如此宏大的目标有几分怀疑,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温迪想了想,索性就顺着这次的回答问了下去。
“——如果我想拯救世界的话,你觉得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太宰治顿了顿,看向温迪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
“那就要看究竟是你自己想拯救世界,还是你背后的其他什么势力了。”
他紧接着也顺着这次的回答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背后的其他势力是什么?”
太宰治并没有先询问温迪背后有没有其他势力,看样子对于这点似乎十分笃定。
这次温迪花了一些时间思考,最终给出来的回答听起来却是相当敷衍。
“我不知道。”
他现在的确并不清楚。
“系统”“任务”“直播”——虽然温迪已经掌握了不少相关信息,但目前的已知情报确实还没有办法让他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太宰治见状抿了抿唇,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温迪想了想,接下来抛出来的问题跟前面正经严肃的画风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我们是朋友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太宰治明显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些都要简单许多,他却不知为何花了更长的时间进行思考。
最终,太宰治也只是给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取决于你。”
就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一样,不等温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他马上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有能力拯救这个世界吗?”
温迪顿了顿,说出来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我觉得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我来拯救。”
“作为吟游诗人,我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在旁边为大家一边加油,一边演奏而已,只能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助力。”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轻松明快的笑容。
“我相信这个世界的人们,可以自己拯救自己。”
经过了这么多轮的提问与回答,摆在桌面上用来计时的沙漏已经逐渐快要流到了尽头。
现在最多只剩下了一个问题的时间。
这次温迪似乎没有怎么经过思考,很快就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真的在茶水里动了手脚吗?”
太宰治没有马上给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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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沙漏里的沙子很快就要流尽,但温迪也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就这么耐心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太宰治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再度挂起了不知真假的笑容。
随着最后一粒沙子落下,他终于开口做出了回答。
“……谁知道呢。”
-
中也是被一阵不明来源的歌声给吵醒的。
歌声的主人唱得相当有激情,声音听上去也有些耳熟,只不过经历了一晚上奔波、好不容易才睡下的中也,此时实在是不愿睁开眼睛。
他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扯了扯,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似乎企图通过这样来隔绝掉噪音。
但那歌声并没有消失,反而好像还离得越来越近了。
实在是被吵得睡不着觉的中也,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没开灯的房间内,一个人影像鬼一样站在他的床头边上。
虽然没有感受到杀气,但中也还是条件反射地一拳打了过去。
对方似乎早有所料,身体一偏灵活地躲过了中也的攻击,手上还高高地举着一支录音笔,那不明来源的歌声似乎就是从中传出来的。
清醒了一点的中也终于认出了那个歌声的主人是谁,还有这个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扰民的家伙。
“混蛋太宰——想好了你的死法吗?”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怒吼,中也冷笑着从床上跳了起来。
录音笔还在播放着某次醉酒后中也的放声高歌,面对眼前同样激动的中也,太宰治不慌不忙地掏出了手机,将屏幕怼在了中也面前。
“森先生有任务找我们。”
中也溢出来的怒气中断了几分。
他狐疑地凑近看了看,的确是森鸥外刚刚发来的消息。
“什么任务这么急,大半夜的还要叫上我们两个?”
中也在床头柜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点开来一看,确实也收到了森鸥外的联络。
这下他无话可说了,但还有一件事情没忘记。
“把录音给我交出来,通通销毁掉!”
借着重力悬浮起来的中也一把抢过了太宰治手上的录音笔,红光一闪,那激昂的歌声就此停下了。
太宰治故作委屈地摊了摊手。
“为了叫中也起床,我可是付出了良苦用心呢。”
“虽然中也不领情,但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很多备份的录音笔,天底下应该没有比我更贴心的邻居了~”
在中也打算通过拳头来告诉太宰治什么叫做贴心的时候,温迪及时出现打断了两人。
“那个,再耽搁下去就没有时间了,现在还来得及吃完早餐再出发去做任务。”
中也下意识地就要回答他不吃一顿早餐也没关系。
温迪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
“不行的哦,小孩子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不吃早餐可是会长不高的。”
太宰治插话道。
“我不吃早餐也能比中也长得更高。”
中也瞪了太宰治一眼,又看向了温迪。
“但是,你自己好像也没有多高吧。”
温迪眨了眨眼睛,煞有其事地说道。
“所以我是反面教材啊,就是因为不吃早餐才长不高,你们可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训。”
中也看上去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温迪已经直接推着太宰治走出了房间,只留了一句话下来。
“借用一下你的厨房,换好衣服就快点出来吃早餐吧。”
10.第 10 章
中也衣服换到一半才想起来要提醒温迪不能让太宰治靠近厨房。
虽然他并没有亲口尝过太宰治做的东西,但单看曾经见到过的食物外表,也能知道对方做出来的东西恐怕不会仅仅是不好吃那么简单。
然而等他匆忙赶到厨房的时候,事情还是晚了一步。
太宰治正兴致勃勃地站在灶台边上,锅里正在煮的东西冒着可疑的黑烟,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材料是什么。
温迪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个小凳子在旁边坐着,手里捧着一个咬了几口的苹果,看见中也进来还举起手来朝他挥了挥。
中也深吸了一口气,在太宰治的抗议声中果断地把灶台的火给关掉了,从冰箱中拿出了之前在便利店买的饭团和三明治。
“要么吃这些,要么都别吃了。”
他用一种没得商量的语气说道,把锅里还在冒烟的不明物质直接倒进了垃圾桶里。
“换个时间你想吃什么爱怎么作死我都不管,但接下来马上要一起出任务,不准给我添多余的麻烦。”
太宰治失望地撇了撇嘴。
“中也还真是独断专行的暴君呢。”
温迪举起了手。
“那个,我想再吃一个苹果,可以吗?”
中也看着温迪眼巴巴的神情,微微沉默了一下,把饭团和三明治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后丢下了一句话。
“随你的便。”
温迪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又开口解释了一下他们跑过来蹭吃蹭喝的行为。
“其实是因为太宰家里太久没人住了,里面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可以吃的。”
“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太宰也饿了,又刚好收到了森先生的消息,就想过来找你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中也眯了眯眼睛。
“所以刚刚说什么不吃早餐会长不高,都是在唬我的咯?”
温迪露出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尴尬,连忙摆了摆手道。
“啊哈哈,那个也是真的,两者不冲突嘛。”
“中也先生真是个好人,太感谢你啦。”
中也哼了一声,强硬地把太宰治从厨房里推了出去,转头对温迪开口说话的语气倒是还比较温和。
“行了,我不至于计较这点小事,冰箱里那些苹果你想吃的话都可以拿去。”
“真的吗?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最开始进入厨房的时候,温迪其实是打算自己动手做早餐给三人吃的。
毕竟住处和食材都由太宰治和中也提供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是会显得有点太占别人便宜了,还是两个小朋友的便宜。
虽然单看外表的话,温迪才是那个会被弹幕叫成小朋友的,太宰治和中也看起来都比他要成熟许多,但论实际年龄的话,太宰治和中也才是两个实打实的未成年人。
温迪之前在旅行者生日的时候就给对方做过苹果蛋糕,尽管成品没有那么完美,但厨艺水平姑且还是有几分的。
不过面对眼前这些不太熟悉的厨具,他也需要花一些时间研究怎么上手。
而就在这个空当,太宰治已经兴致勃勃地翻起了冰箱,几乎是闭着眼睛相当随意地挑选了几样食材,就摩拳擦掌地开始准备大展身手。
温迪看了看冰箱里放着的苹果,又看了看灶台边上胸有成竹的太宰治,最后决定默默地搬了个凳子过来,一边坐下吃苹果一边给太宰治加油。
在锅里的东西开始冒出黑烟的时候,温迪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看见太宰治这么淡定的样子,又乐观地想说不定这是这个世界的某种特色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有他才刚刚咬了一口苹果,只要厨房没炸,有什么事情等吃完一个苹果再说也来得及。
不过在那之前,中也就及时出现制止了太宰治。
说实话,温迪其实有点好奇太宰治煮出来的那锅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味道,但既然已经扔进垃圾桶了,他就还是打消了尝一口的念头。
等待早餐热好的期间,温迪在中也的默许下四处看了看他家里的布置。
中也的家里并没有比太宰治的多几分人味,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以外别无他物,只有一些日常用品的使用痕迹表明这间房子还有人在居住。
温迪看了一圈下来,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一个人的居住环境多少能够反映他的心理状况。
中也身上穿的衣服质地相当好,看起来并不缺钱,但他对待自己长期生活的地方却像是完全漠不关心。
太宰治虽然可能是因为之前都没在这边住过,所以家里布置得相当冷清,但温迪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说过自己先前是住在垃圾场里。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傍晚,行走在前往Lupin酒吧的路上时,温迪首先感觉到的也是破败冷清。
不少房屋都有被破坏的痕迹,尽管天色尚早,许多商铺已经大门紧闭,路上的行人也并不算多,和温迪擦肩而过时都行色匆匆,就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们一样。
相比之下,自由而浪漫的蒙德人所生活的地方——蒙德城的大街小巷都种满了鲜花,绿植环绕在家家户户的门口、窗边和阳台上,花香混合着酒香飘散在空气中,街道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旗,居民们的生活节奏相当舒缓而松弛。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系统给温迪颁布的拯救世界这一任务,或许有几分合理性。
直播此时也再度开启了,弹幕对于温迪观察到的这些情况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就太宰治和中也收到了什么任务讨论了几句。
Lupin酒吧是从傍晚才开始营业的,白天温迪不需要过去驻唱,暂时还挺空闲。
他想了想,在三人坐下来开始吃早餐的时候,转头对太宰治提议道。
“我待会儿去买些东西布置一下家里吧。”
太宰治嘴里还咬着半个饭团,含含糊糊地说道。
“可以啊,不过一些生活必需品我已经找人帮忙去买了,你可以看一下其他的。”
他对上温迪期待着什么的眼神,很是上道地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黑卡给对方。
“付款用这个就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中也警惕地抬起了头,打量了一番黑卡确认不是自己的,但还是感觉莫名看起来有点眼熟。
太宰治拍了拍温迪的肩膀,很快就揭晓了答案。
“不用有心理负担,买单的人是森先生。”
“就凭他这个时间点还把我们叫去工作,付点加班费也完全是应该的。”
中也欲言又止,温迪已经相当自然地接过了黑卡,还转头问了他一句。
“中也先生有什么要买的吗?我可以帮忙一起带回来。”
“呃…不,我还是算了。”
有任务在身的两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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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解决了早餐,温迪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苹果,跟他们一起出了门。
临别前,中也好心地给他指了前往商业街的方向。
温迪笑着点了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道。
“祝你们任务顺利。”
-
温迪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往商业街的路上。
他的这身衣服和作派,按理来说在如今的横滨街头应该是相当显眼的,一路上却并没有吸引多少目光。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似乎早已丧失了好奇心和活力,偶然对上的视线中只余麻木和回避,就像是生怕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一样匆匆躲开。
在温迪走进一家零食店的时候,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隔着店门玻璃都能听见里面传来充满活力的青年声音。
“哎——什么——最后一包限定款零食刚刚被抢走了?!”
正在大声抱怨的是一名小个子青年,他戴着一顶深棕色的侦探帽,帽子下压着的黑色短发有些凌乱,深棕色的披风随着双手叉腰的动作在两侧垂落,整个人一副英伦风侦探的打扮。
温迪走近时刚好对上了青年睁开的眼睛,明亮的绿色瞳孔中闪烁着与他稚气的行为表现不符的锐利锋芒,直直地朝温迪看了过来。
温迪回以一个友好的笑容。
虽然同样拥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但相比之下,温迪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反差,眼神和行为表现是如出一辙的天然清澈。
青年的视线在温迪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又还是被他心心念念的零食给吸引回了注意力。
“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旁边看起来正要准备结账的一位红发青年停下了脚步,他的手里正举着一包花花绿绿的零食。
侦探青年闻言扭头看了过去,眼睛顿时一亮。
“对对、就是这个!”
“真奇怪,难得我这么早出门购物,按理来说不应该抢不到最后一包的。”
他窜到了红发青年身边,理直气壮地朝对方摊开了手。
“我说,你应该是临时起意随便拿的吧?既然这样还是不如把这包零食让给我吧。”
红发青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木讷,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外套,下巴上还有一点没刮干净的胡茬,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那好吧。”
顺利抢到零食的侦探青年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再度转移到了温迪身上,毫不掩饰地盯着对方上下打量。
温迪就像是没感觉到这种异样的目光一样,面不改色地朝着前面摆放着酒的货架走了过去。
【居然遇到了乱步和织田作】
【横滨真小啊】
【乱步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怎么一直盯着温迪看?】
【虽然乱步一般来说没有太宰那么棘手,但他如果想搞事的话也是很难拦得住的】
【不涉及武力冲突的话就还好吧,乱步也没什么战斗力,织田作又不杀人,温迪应该是安全的】
在弹幕讨论的同时,侦探青年看了看温迪,又看了看结完帐正准备离开这家店的红发青年,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地叫住了两人。
“喂,我说,你们都是出来采购物资的吧。”
“我也是的哦——既然这么巧遇到了,为了今天能够更加顺利一点,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吧?”
11.第 11 章
温迪笑着点了点头,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没意见。”
尽管不清楚这位侦探青年为什么会突兀地说出这种提议,温迪倒是不介意多几个人同行。刚好他对这个世界也不熟悉,如果能有人充当购物向导的话就省事多了。
红发青年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店门,听到侦探青年的喊话后才回过了头,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茫然。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回应,侦探青年就轻快地拍了一下手,用毋庸置疑的口吻直接宣布了最终结果。
“现在是二比一,结伴同行获胜!”
“那么先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叫江户川乱步,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喔!”
报出了自己名字的侦探青年不知为何摆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温迪紧随其后开口道。
“我叫温迪,是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红发青年看起来还没能跟上眼前事态的发展节奏,却也下意识地开口接话道。
“我叫织田作之助,是…呃,港口黑手党最下级成员。”
虽然三个人报出来的名号听上去都各有各的奇怪,但在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种问题。
乱步向前跨出了一大步,站在中间双手叉腰满意地宣布道。
“很好,那么购物大作战,现在开始——”
-
十五分钟后。
除了酒以外,被乱步安利了一通的温迪还往购物篮里塞了不少零食,相应的,乱步的购物篮里也多了好几瓶酒。
然而,当两人拎着挑好的商品走到前台结账时,却迎上了收银员怀疑的目光。
“你们成年了吗?未成年人是不能买酒的。”
收银员是一个打扮干练的成熟女性,行事作风也相当干脆。
面对温迪和乱步对于自己被当成未成年人的抗议,她只是简单直接地说道。
“无论如何,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证件,让我核验一下年龄。”
这种东西温迪自然是没有的,乱步不死心地翻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口袋,果不其然也完全没有带在身上。
【之前在Lupin酒吧不是能买得到酒吗】
【横滨现在应该挺乱的吧,居然还有这么遵纪守法的人】
【普通民众遵纪守法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换句话说,Lupin酒吧能买得到酒是不是说明它没有那么遵纪守法,什么样的人才会不遵纪守法呢】
【你的意思是Lupin酒吧跟黑手党有关系?】
【也不奇怪吧,太宰织田作还有安吾总是约在那里聊天,虽然说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但也会聊到一些内部情报吧,如果港口黑手党跟这家酒吧毫无关系才比较奇怪】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温迪第一次演奏完后,那个调酒师明明对他的水平十分认可,是被太宰打岔了之后,才改口说要再商量一下才能告诉温迪结果的】
【好像之后也没见他跟谁商量吧,一直在忙着接待客人,没过多久又发生了爆炸】
【所以温迪最后能当上Lupin酒吧的驻唱,也是港口黑手党的安排吗?】
【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吧,不过温迪在爆炸那会儿直接声称自己是新任驻唱,还一举赢得了全场客人的好感,不让他当上驻唱的话感觉也不好收场】
【温迪不会是故意这么干的吧】
【不会吧,他这么做应该只是单纯想要更好地安抚大家,用店家那边的身份会比普通客人更有说服力一点】
【温迪不像是有心机的样子,我感觉他应该都没发现Lupin酒吧可能跟港口黑手党有关系吧】
【你们都是显微镜吗,怎么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
【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在弹幕讨论的同时,温迪和乱步也转头向旁边看起来正在发呆的织田作发起了求助。
织田作的样子一看就是成年了,他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两人递来的酒,走到了前台去结账。
收银员小姐看到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交易,倒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同样还是问了一句。
“有带身份证件吗?”
织田作还真的有带。
他是开车过来的,顺手就把驾照也带在身上了,想不到这会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确认了织田作的年龄没问题后,温迪掏出了黑卡进行结账,连同收银员小姐在内的其余三人视线都忍不住集中了过来。
收银员小姐是惊讶于黑卡本身,织田作是感觉这张黑卡似乎在哪里见过,乱步则是眯了眯眼睛,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最后拎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店门,织田作的车就停在附近,于是三人一致决定先把东西放在车上,再接着去逛其他地方。
-
下一站是玩具店。
温迪和乱步混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中间也毫无违和感,织田作就显得稍微有些突兀了。
“是给家里的小孩买的。”
织田作如此解释道。
“织田先生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温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没有,是收养的孩子,他们在最近发生的混战中失去了双亲。”
织田作回答道,他已经挑了满满一篮子的玩具,此时正对着一只毛茸茸的黑猫玩偶犹豫不决。
乱步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群塑料小鸭子排队上楼梯,像是猜到了温迪在想什么一样,头也不抬地接着织田作的话说道。
“政府是不怎么管这些事情的啦,就算没有最近发生的混战,流浪在横滨街头的孤儿也不在少数。”
“据我所知,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贫民街,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子都会在那里讨生活。”
“往这个方向走还有一家孤儿院,不过那家孤儿院算是私人开设的机构,院长的行事作风有不少问题,但也没人去管他,毕竟现在这个情况,孩子们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似乎是终于看腻了小鸭子上楼梯,乱步抬起头来,直视着温迪的眼睛说出了下一句话。
“怎么样,你想去看看吗?”
【这个形容……是芥川和敦以前生活的地方吗?】
【估计是没跑的了,众所周知,游戏剧情对话里出现的地方都不会是无缘无故提到的】
【不过这两个地方好像是比较少有任务者深入探索过,最多只是跟个别重要角色接触一下就撤了】
【这次估计也差不多吧】
【说起来,乱步是有意引导温迪去这两个地方的吗,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应该不至于吧,乱步算是比较正面的角色,温迪目前为止也没干什么坏事】
不管有没有看到弹幕的提醒,温迪确实对乱步说的这两个地方有些兴趣,他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有机会的话,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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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看一下。”
乱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今天恐怕是不行了,改天再去吧。”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又往自己的购物篮里塞了几样玩具,在周围孩子们艳羡的目光下准备去结账。
温迪把织田作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的黑猫玩偶拿了起来,又挑了一只毛茸茸的橘猫玩偶。
待他们三人都结完账之后,虽然距离午饭时间还早,但乱步已经开始大声抱怨起肚子饿了。
“本来是想早点出门购物的,结果不小心睡过头了,所以只好没吃早餐就出来了。”
乱步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委屈。
温迪已经拆开一包薯片吃了起来,闻言便顺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要不要先吃点刚刚买的零食垫垫肚子?”
乱步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一边嘴里咬着薯片,一边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也不行,零食是一个胃,正餐是另一个胃,我现在两个胃都饿了啦。”
织田作想了想,提议道。
“我知道有一家西餐馆的咖喱饭特别好吃,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另外两个人都没有意见。
那家西餐馆距离这里有点远,于是他们便坐着织田作的车过去。
通过一路上交流有关零食和玩具的心得体会,在到达目的地之时,温迪和乱步已经是可以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关系了。
织田作则是全程尽职尽责地当着司机,偶尔在被问到“红豆麻薯只吃掉红豆馅不就好了吗?”“不踩小水坑的话下雨天就完全失去了存在意义吧?”的时候,面不改色地说出“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并对于后排车座掉了一地的零食残渣十分包容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织田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就停下了车,最后一段路程他们是步行过去的。
西餐馆的店主看起来跟织田作是老相识了,他的年龄约莫在五十岁上下,黄色的围裙被圆鼓鼓的啤酒肚撑了起来,日渐稀疏的头顶下面是一张堆满了笑纹的脸。
“是小织啊,难得见你带朋友过来。”
“还是要跟平常一样的咖喱饭吗?”
织田作点了点头,在平时习惯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待会恐怕要麻烦大叔了。”
此时还没有到饭点,西餐馆里的客人只有他们三个。
出于对“织田作推荐的咖喱饭究竟有多好吃”的好奇,温迪和乱步也要了同样的咖喱饭。
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两人就对这个选择感到了后悔。
“嘶——好辣、真的好辣!五倍辣绝云椒椒都没有这么辣吧!”
“呜哇、怎么会这么辣!真的完全受不了——我不要再吃第二口了!”
很少浪费食物的温迪此时都不由得认同了乱步的想法,虽然浪费食物是不太好,但整盘咖喱饭吃下去的话,他感觉自己说不定都能原地变身成火神了。
不过好在,温迪很快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从窗外射了进来,将桌上没吃几口的咖喱饭打了个粉碎。
“趴下!”
织田作及时按着温迪和乱步躲在了桌子下面。
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们三人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表情一个比一个淡定。
“——跟踪了这么久,终于肯现身了啊。”
12.第 12 章
西餐馆的店主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店里,把一楼的战场留给了他们和这群不知来头的敌人。
温迪和乱步看上去似乎都对自己的战斗力相当有自知之明,此时正乖巧地躲在桌子下面一动不动,等待着织田作把外面的敌人给解决掉。
弹幕早已炸开锅了。
【好家伙】
【发生什么了】
【我就一会儿功夫没看直播,怎么转眼间都打起来了】
【虽然之前就感觉乱步话里有话,今天这趟购物估计不会那么顺利,但这意外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并非意外】
【并非突然】
【感觉他们三人对于这件事情好像都不是很惊讶】
【乱步和织田作能提前察觉倒是正常,温迪的反应居然也这么平淡,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温迪只是没啥战斗力,不代表其他方面就一定弱吧】
【幸好有织田作在,不然就算能提前察觉到,战斗力差距摆在那里也无济于事吧】
【感谢织田作天使保护我们家温迪宝贝呜呜呜】
【说起来,他们三个究竟为什么会被盯上啊】
【敌人这副打扮感觉像是来自非法组织的,是因为龙头抗争吗?】
【乱步是武装侦探社的,应该不会过多牵扯进这种黑手党之间的势力斗争,织田作虽然是港口黑手党的,但只是最下级成员,应该也不至于专门花这么大功夫去搞他】
【难不成是盯上了温迪?】
【不会吧,温迪有做过什么值得被注意的事情吗】
【跟太宰同居算不算】
【无法反驳】
【之前直播太宰还住在垃圾场的时候,好像就听说过没有人敢靠近他的私人住所,就算是港口黑手党的部下也一样】
【结果温迪现在直接快进到同居了】
【这么一说的话,温迪不会被当成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了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难道这就是太宰邀请他同居的目的】
【就不能是因为单纯的爱吗】
【CP粉私下里自己嗑嗑得了,这种正经讨论场合还是别舞出来了】
【不过就算温迪真的是因为这样被盯上,感觉也有点牵强啊】
【太宰现在应该都没当上黑手党干部,虽然温迪看起来跟他关系匪浅,但也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
的确如弹幕所怀疑的那样,温迪会被这些人盯上,不仅仅是因为跟太宰走得太近。
织田作没花多长时间就让这些敌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乱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直接叫出了对方的身份。
“高濑会的,听说你们的头目不久前被刺杀了?”
“指挥系统完全乱成一锅粥了啊,什么脑子的上司才会让你们在这种时候还去招惹港口黑手党。”
听到这里的织田作不免误会了这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盯上的吗,抱歉。”
乱步摇了摇头。
“跟你没关系。”
“不过这些家伙跟踪了一路直到现在才动手,确实也是因为花了点时间去查我和你的身份,觉得毫无威胁才行动了。”
“该说你们是鲁莽呢,还是愚蠢呢?”
被织田作放倒的敌人此时意识都还保持着清醒,却因为伤口的疼痛似乎无暇回话,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男人开了口。
“无条件服从组织的安排,是我们身为组织成员最基本的义务。”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目光越过了乱步,落在了温迪和织田作身上。
“只不过没想到这原来是个陷阱,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真的就只是个小屁孩,而有这样实力的人居然是港口黑手党最下级成员,呵……”
被当成是小屁孩的温迪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晚上在Lupin酒吧附近发生的爆炸,也是你们干的吗?”
躺在地上的男人不忿地瞪了他一眼。
“明知故问。”
“如果不是因为得知你们首领没带任何部下就去了那里,我们也不会这么仓促决定动手。”
“没想到遇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风系异能力者,现场附近就你这个生面孔看起来比较可疑,现在想来,应该只是作为障眼法的诱饵吧。”
【我就说太宰治和森鸥外不可能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友善】
【所以温迪这是刚到这个世界就被算计了吗?】
【温迪来到这个世界才一天都不到吧,感觉已经遇到好多事了】
【不愧是这么多任务者都没能成功通关的世界,果真恐怖如斯】
【要是乱步没有提议结伴同行的话,温迪今天岂不是就危了?】
【我收回前面对乱步的怀疑,武装侦探社怎么会有坏人呢,感谢名侦探大人救温迪宝贝一命呜呜呜】
【不过那个风系异能者究竟是谁啊,之前直播好像都没听说过】
【难不成是新出场的角色?】
【不会吧,这个世界都直播过多少次了,重要角色应该已经全部出现过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吧,只是挡下了那天晚上在酒吧里遇到的爆炸,不一定就有多么厉害】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高濑会为什么要专门找上这个风系异能者呢,还只是因为怀疑就对温迪动手了】
由于直播视角一直跟随着温迪停留在地下酒吧里,弹幕并不知道那天晚上连带着庇护了酒吧附近整个居民街区的庞大风墙。
而此时面对来自各方的种种误会,温迪也没有任何想要澄清的意思,只是转头问道。
“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织田作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
“我的信条是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杀人。”
“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也是首领计划的一环,要不暂时把他们绑在这里,我先去跟上面汇报一下?”
乱步撇了撇嘴。
“然后等港口黑手党派其他人过来,先拷问一番最后再把他们给杀掉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为何将视线转移到了温迪身上。
“别管什么破首领了,那边那位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温迪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无辜。
“欸,我吗?”
他状似思考了片刻,开玩笑般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除了唱歌弹琴以外,我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了,要不让我试试用音乐感化他们?”
听到温迪这番话,率先发出嗤笑声的是躺在地上的敌人。
“小鬼,你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的童话世界吗?”
“别白费力气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但休想从我们口中问出任何情报,我们是绝对不会背叛组织的。”
弹幕对于温迪的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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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同样充满了怀疑。
【虽然温迪的演奏水平是很高,但也不可能就这么感化敌人吧?】
【这可是敌对的非法组织,这种组织内部对于背叛的处理只会比一般组织更残酷,日常洗脑什么的肯定也更严重,怎么可能只靠唱歌弹琴就能说服他们改变立场啊】
【但乱步前面说的那句话就像是在指望温迪能干什么一样,总不会是温迪的演奏真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吧?】
【不至于吧,之前又不是没听过他的演奏,虽然确实当得起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这个称号,但也没上升到能够操控人心的程度吧】
无论其他人如何质疑,乱步确实不知为何对温迪表现出了十分看好的态度。
他甚至专门搬了一把椅子坐过来,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织田作想了想,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乱步旁边,两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向了温迪。
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个份上,就算原本可能只是想开个玩笑,温迪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他将手指停在了琴弦上,思忖了片刻,现编了一段歌词弹了出来。
“……”
“你可曾听见,硝烟中回荡的哭腔,来自那孩童与母亲的绝望。”
“你可曾回想,记忆中最初的愿望,源自那面包与鲜花的芳香。”
“暴.力绝非世间的真相,誓约不该成为指向彼此的枪,谎言筑成的牢笼关不住埋藏于心底的渴望。”
“醒来吧!迷途的人们,你们早已偏离了启程的方向。”
“请怀希望而活。“
”请为自由而战。”
“请向未来而航。”
“……”
回荡在西餐馆里的旋律温柔中带着一丝哀伤,却丝毫不会让听众觉得软弱,反而蕴含着坚定不移的力量。
它将人们天性中对美好的向往从对黑暗的麻木里唤醒,指引他们拨开无数谎言的迷雾,斩断重重欲望的枷锁,去看清楚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愿望。
——过好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和所爱的人们一起好好生活。
仅此而已。
躺在地上的敌人脸上原本带着的嘲讽与不屑,不知何时已经逐渐消失不见了。
在温迪停下演奏之后,就像是还沉浸在方才的音乐中无法自拔一样,连同弹幕在内,许久都没有人出声。
最后还是温迪自己打破了这片安静。
他走到了那个疑似敌方领队的男人面前,对方的表情不再像最初那样坚定,却依然用紧闭的双唇表示着拒绝。
温迪就像是没注意到这沉默的反对一样,自顾自地开口道。
“一直跟踪到现在才动手,不仅仅是因为要花时间去查另外两个人的身份吧。”
“我们之前所在的商业街,有不少来来往往的普通人,还有小孩子在那里跑来跑去,如果动手的话不可避免会伤及无辜。”
“而这家西餐馆因为还没到饭点,整个店里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客人了。”
听到这里,男人的眼神动了动,却依然没有开口。
“再说回那天晚上的袭击,但凡用脑子想想都能知道,港口黑手党首领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点上,真的毫无防备地走进一家酒吧里。”
“那家酒吧同样位于普通民众聚集生活的地方,如果对那里展开攻击,最终受伤的也只会是普通人。”
“——这样愚蠢而又残忍的命令,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听从吧?”
13.第 13 章
虽然温迪说出来的话看上去似乎戳中了敌人的心思,但对方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几分。
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男人急促地呼吸了一下,终于开口说了话,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知在针对谁的怒意。
“你懂什么……天真的小鬼!”
“现实不是什么过家家的童话世界,我们根本就没得选!”
“最开始是走投无路才踏上了这条路,从那以后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又带着一丝讥讽,不知是在嘲笑温迪还是自己。
“我承认你的演奏确实能够打动人心,但现实可不会因为这么虚无缥缈的音乐而改变。”
“只会唱几句漂亮的歌词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就解决不了我们的困境!”
弹幕此时也终于从方才的音乐中回过神来。
【有一说一,这个演奏水平真的是绝了,我现在算是真的信了,温迪只凭唱歌弹琴就能让敌人放过他】
【隔着直播我都感觉自己完全被击中了,脑海里一下子浮现了很多美好的事物,突然就觉得人生还是挺有盼头的】
【一开始我只是看脸觉得可爱才对温迪有几分好感,现在是真的很喜欢他的演奏,当然了,还有脸】
【我最近正好遇到了不少破事,心情非常糟糕,生活也乱成了一团,本来只是在机械麻木地刷直播,也不是真有什么想看的,就是单纯想要逃避现实,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有意外收获,现在感觉已经可以振作起来,至少先把房间给收拾一下了】
【前面的我也,本来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有一大堆事情没做但还在漫无目的地刷直播,也没什么好看的却就是停不下来,结果听完刚才的演奏,我现在已经可以一边挂着直播,一边开始着手做事情了】
【虽然但是,一些小烦恼也就算了,但像那个高濑会的敌人所说的,他们面临的困境恐怕不是单纯振奋心情就能够解决的】
【在这种贯彻着弱肉强食法则的地方,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白搭吧】
【这么说也是,温迪的演奏确实能够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力量,但很多时候光有精神上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啊】
【感觉温迪还是有点太理想化了,确实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改变现实真的没有听起来那么容易啊】
面对这些来自敌人和弹幕的质疑,温迪只是平静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声音听上去依然从容不迫。
“如果我说,现在你们有了其他选择呢?”
他的眼神一一扫过了在场的敌人,跟每一个沉默不语的人都对视了几秒,最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羽毛。
——天青色的羽毛,看上去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分量,除了颜色可能不是那么常见以外,感觉不到任何特殊之处。
温迪就这么轻轻地一扬手,让这些羽毛飘到了地上,开口说话的语气相当轻巧。
“如果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的话,就捡起这根羽毛,去相信、去选择、去开创你想要的未来吧。”
“——风会为应得之人送去祝福。”
不知是出于什么巧合,每一根羽毛都刚好落到了躺在地上的每个人手边。
虽然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近,但对于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伤患来说,仍然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将其捡起来。
一时间没有人行动,也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余沉默。
温迪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他撒完羽毛就自顾自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尚且完好的杯子和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在他询问江户川乱步和织田作之助要不要也来一杯缓解一下咖喱饭的辣味时,躺在地上的敌人终于有所行动了。
领队的那个男人闭了闭眼睛,他想到家中尚且年幼的女儿,出门前还拉着他的衣袖,期待又不安地询问爸爸今天能不能回来一起吃晚饭;又想到昨天晚上亲眼见证的奇迹,那不明来源的风就像神明一样庇护了所有普通民众,让他们得以度过一个平凡而安宁的夜晚。
他最终还是挣扎着伸出了手,忍着全身剧痛,用尽全力握住了那根轻飘飘的羽毛。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躺在地上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做出了选择。
伴随着阵阵压抑的呻吟声,每一根羽毛最终都被握在了手心。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挣扎牵动伤口而流出的更多鲜血,在不小心滴落到羽毛上的时候,不知为何并没有使其变色。
这些羽毛仍然保持着最初干净纯粹的颜色,就像是清澈明亮的天空一样。
看到这一幕时,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人们不知为何又多了几分力气,他们奋力伸出手去够这根羽毛,就像是要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最终,在花了些时间平复呼吸之后,领队的男人开口说出了一个地点。
“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未免会打扰店主的生意,那个地方是离这里最近的警局,请将我们送到那里放下吧。”
“作为回报,我们身上的钱全都可以拿去,我也保证不会再来打扰各位的安宁。”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温迪,俨然已经将这个不久前还称之为“小鬼”的存在当成了三人之中的领袖。
温迪眨了眨眼睛,摊手道。
“这就得去问织田先生愿不愿意了,毕竟,他才是目前在场唯一一个会开车的人嘛。”
织田作之助的神情看上去似乎依然有点恍惚,就像是还没从温迪的演奏中回过神来一样。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他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我可以送你们过去,但报酬就不必了。”
“你们更应该向这家西餐馆的店主赔偿损失,至于赔偿完剩下的钱,我希望你们能够用来实现自己真正的心愿。”
领队的男人注视着他,代表自己的同伴们许下了郑重的承诺。
“我们会的,非常感谢。”
因为预感到了这里可能会发生战斗,为了避免殃及购物成果,织田作之助先前把车停在了距离西餐馆有一段路程的位置。
高濑会的这些人跟踪他们三人的时候也用到了车,此时这个能容纳数十人的车就停在了附近。
出于方便考虑,织田作之助最后决定开着这辆车送他们过去,而肚子还饿着又不会开车的温迪和江户川乱步,则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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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西餐馆中等待织田作之助回来。
临别前,织田作之助定定地看了温迪半晌,说出了一句听上去平平无奇的夸赞。
“你的演奏……让我想到了一本看过的小说。”
“那本小说非常精彩,你的演奏也是。”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没有什么起伏,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认真。
“希望我还能有机会再听听你的演奏,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温迪笑了起来,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了一根羽毛,塞到了织田作之助的手中。
“当然,会有机会的。”
-
不速之客都离去之后,西餐馆的店主也从二楼现身了。
温迪和江户川乱步重新点了午餐,在一片狼藉之中安然自若地吃了起来。
弹幕就远远没有他们那么淡定了。
【不是?啊?发生了什么?】
【明明我一帧都没有跳,为什么还是看得满头问号】
【温迪也没说什么啊,高濑会的人怎么就这样屈服了】
【会不会是因为那些羽毛?】
【但温迪也没解释那些羽毛是什么情况啊,从哪儿来的有什么用都一概不知】
【他最后还提到了风的祝福,不会是跟那个风系异能者有关系吧】
【难道温迪就是那个风系异能者?】
【不会吧,他要是真有什么强大的实力,为什么之前的战斗全都是靠别人保护?】
【而且听高濑会那些人最开始说的话,他们应该也不认为温迪是那个风系异能者】
【但那些羽毛又该怎么解释?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不仅能落在那么恰到好处的位置,还不会沾上鲜血】
【换个角度想想,高濑会的人主动服软有没有可能是装的呢?捡根羽毛就能换来不被交给港口黑手党,是我我也愿意啊】
【这也是让我困惑的另一个地方,温迪他们居然就这么把敌人给放走了?】
【这三个人其实没有一个是真的为港口黑手党利益考虑的,放走倒也正常吧】
【而且也不算是放走吧,最后不是把他们交给警局了吗】
【但横滨现在这情况交给警局也没什么用吧,只能管管普通人,非法组织基本都管不了】
弹幕讨论了半天还是有很多疑惑都没解开,而江户川乱步看起来也没有森鸥外那样的好奇心,并没有向温迪提出什么跟弹幕相同的问题。
他只是理直气壮地朝温迪摊开了手。
“还有我的呢,我的羽毛呢?”
温迪从善如流地递了一根羽毛过去。
先前和西餐馆店主的聊天中,他们得知了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们也住在这里。
在收到织田作之助的暗示之后,店主就带着孩子们躲在了楼上,此时见情况已经变得安全,又恰好到了饭点,孩子们便纷纷从二楼跑了下来。
他们看到了江户川乱步手里拿着的羽毛,不由自主地围了上去。
“好漂亮的羽毛!”
“可以让我摸一摸吗?”
“真好看啊,我也想要……”
14.第 14 章
在织田作之助回来的时候,温迪和江户川乱步已经吃完午饭了,正在兴致勃勃地跟孩子们玩着游戏。
每个孩子也像江户川乱步一样得到了一根温迪赠送的羽毛,而作为交换,温迪提出来想让他们给自己讲故事听。
由于西餐馆的场地在刚刚的战斗中遭受到了破坏,店主早已放弃了今天的营业,此时也跟温迪他们坐在一起,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在织田作之助进来的时候,年龄最大的男孩正搬了个小凳子站在上面,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一个恐怖故事。
外面现在明明是大白天,阳光正好,西餐馆的窗帘却都被拉上了,门窗也全部紧闭,室内密不透光。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锁门。”
站在由凳子搭建的临时舞台上的男孩刻意压低了声音,满意地看到台下观众们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只听见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外面出现了一个——”
织田作之助平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哇啊!”
明明是故事的讲述者,年龄最大的男孩却跟其他孩子们一样尖叫起来,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温迪及时伸出手扶了他一把,转头笑眯眯地朝织田作之助打了个招呼。
“织田先生要不要也来讲个故事?”
织田作之助迟疑了一下,看起来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
“我讲的故事大概没意思,还是算了吧。”
跟因为受不了辣、所以先前慢吞吞地戳弄着咖喱饭就是不下嘴的温迪和江户川乱步不同,织田作之助在遭遇袭击时就已经把自己那份咖喱饭吃得差不多了,此时并不需要再点一份午饭。
于是,在这位开车的司机回来之后,温迪和江户川乱步便在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道了别,三个人再度前往了商业街,继续进行之前中断的购物大作战。
商业街的商品琳琅满目,几乎什么都有。他们把书店、花店、家具店等地方逛了个遍,一路上收获了不少购物袋,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
温迪和江户川乱步的嘴巴基本就没停下来过,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聊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容。跟他们俩走在一起的织田作之助有点像是两个孩子的监护人,毫无怨言地负责拎着大包小包,偶尔说出一些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的发言。
在一路上的闲聊中,温迪对于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做出了一些解释。
“……其实是因为乱步提到了高濑会的头目不久前被刺杀,指挥系统瘫痪,连像昨天晚上那样愚蠢的命令都做得出来。”
“现在各大黑手党组织之间不是正打得不可开交吗,如果想要从组织里跑路,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应该没有比这时候更好的机会吧?”
“高濑会目前应该是内忧外患,情况已经乱成了一团,顾不了这么多事情。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整个组织都会自行瓦解掉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早点跑路反而是明智之举。”
温迪一边咬着奶茶吸管,一边说出了听上去似乎有理有据的分析。
“那个领队的男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他缺乏的只是行动的勇气,毕竟已经习惯于听从组织的命令这么久,一时间不敢反抗也是正常的。”
“在战斗过程中,我还看到了一张从他身上掉下来的照片,那上面是一个笑得很开心的小女孩,我猜应该是他的家人吧。”
“这么多因素叠加在一起,我觉得还是有机会可以说服他的,所以就尝试了一下。
温迪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无辜。
“至于那些羽毛,其实是我之前在玩具店里买的仿真羽毛道具啦,要说有什么作用的话……”
“欸嘿,心理安慰作用算不算?”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听上去多少有点不靠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
“哦对了——还有很好看。”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赞同道。
“确实很好看。”
【真的假的,哥们,听听你说的话】
【虽然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照温迪这个说法,高濑会这些人其实是有机会脱离组织、回归正常生活的,他们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迈出这一步,而温迪做的就是误导他们以为这些羽毛有什么力量,推了他们一把?】
【我重新去看了一下,温迪确实在玩具店的时候买了一堆羽毛,可能是因为被其他东西压在了下面,他的动作很快又一直在跟乱步和织田作说话,所以很多人都没注意到这点】
【我也知道一些特殊的材质和工艺确实能够做到让羽毛不被鲜血染色,但一家普通的玩具店售卖的羽毛会用到这样特殊的材质和工艺,多少还是有点太牵强了吧】
【以及温迪随手一撒羽毛就恰到好处地飘到了每个人手边,这又该怎么解释,总不可能告诉我是巧合吧】
【前面的,我觉得你要是拿这个问题去问温迪的话,他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回答】
【所以综上所述,温迪果然还是在忽悠人吧?】
【明明最开始看他的长相还觉得应该相当好骗,没想到现在看来我可能才是好骗的那个】
【不过温迪说谎的水平似乎也没多高吧,不少漏洞都很明显】
【我感觉他好像也没怎么用心遮掩,与其说是在骗人,不如说是在装傻】
【虽然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温迪在忽悠人了,但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是没搞清楚啊】
【我还是觉得应该跟那个风系异能者有关,这样也能解释羽毛为什么会飘到那么恰到好处的位置了】
【我还是觉得温迪应该不是那个风系异能者,目前为止他真的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战斗力啊】
【那有没有可能是温迪跟这个风系异能者认识?】
【不会吧,他要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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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我们一直看直播的怎么会不知道】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不知道,毕竟为了保护任务者的隐私,直播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开着的】
【我还有一个疑惑,如果温迪真的是在装傻,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没见到系统有发布什么相关任务啊?】
弹幕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答案倒确实是跟系统任务有关。
从最初跟系统绑定开始,温迪就直觉这其中有古怪。
无论是那不知为何似乎被自己吸收了的大半能量,还是系统和弹幕说辞之间的冲突,以及跟太宰治进行的那场意义不明的对话,都在说明这场穿越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然而,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还不足以让温迪做出全面的判断。
虽然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这种情况下是不是有必要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但如果有可能的话,装傻忽悠总不会有什么坏处,至少能够更方便他摸鱼了。
在别人打架的时候,柔弱的吟游诗人只需要躲在后面喊加油就好。
因此,虽然力量都回来了,但温迪目前的选择还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如果不得不出手的话,被人问起来就装傻,不管听的人信不信,反正能忽悠一个是一个,忽悠不了也可以把水搅浑。
就像此时的弹幕,虽然终于察觉到了温迪恐怕是在忽悠人,但也还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弹幕进行这种没有结果的讨论的同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温迪一行人也结束了今天的购物大作战。
好脾气的织田作之助答应了开车送温迪和江户川乱步回去,因为江户川乱步给的地址离这里更近一些,所以他们先前往了武装侦探社。
前来开门的是一位银发男子,他的身材挺拔高大,有一双锐利的灰蓝色眼睛,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极强的压迫感。
不过,这份压迫感在看到咬着棒棒糖冲他挥手的江户川乱步时,似乎就逐渐转变为了无奈。
“这位是福泽谕吉先生,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喔。”
江户川乱步跳到桌子上盘腿坐下来,用棒棒糖指着银发男子介绍道。
温迪和织田作之助紧随其后走了进来,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的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他按照江户川乱步的吩咐将这些东西一一放下,看到这一幕的福泽谕吉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辛苦你们照顾乱步了,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武装侦探社。”
他沉稳地朝两人点了点头,一旁的江户川乱步插话道。
“我最近收到了一个推理比赛的邀请函,可惜社长正好有事不能陪我去,你们要是有空的话不如陪我一起吧!”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温迪的眼睛又补充道。
“地点在欧洲,包往返食宿。”
想到系统之前说过有可能会自动跳转时间地点,温迪朝江户川乱步笑了笑,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如果到时候我方便的话。”
15.第 15 章
想到系统之前说过有可能会自动跳转时间地点,温迪朝江户川乱步笑了笑,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如果到时候我方便的话。”
身为打工人的织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同样也表示现在还无法确定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却也没再说什么。
看到他的反应,温迪想了想,又提议道。
“我们可以先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如果到时候方便的话,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之前在酒吧的时候,温迪就短暂接触过调酒师递来的手机,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搞明白该怎么用,但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东西非常方便,今天去逛商业街的时候便专门留意了一下,也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
江户川乱步和织田作之助都没有反对温迪的提议,三人于是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就此道别了。
织田作之助接下来本来是打算开车送温迪回他的住处,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温迪突然“啊”了一声,想起来自己身上没带房门的钥匙。
原本的钥匙据太宰治所说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昨天晚上他们是靠太宰治撬锁进去的,今天早上出门前也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问题。
都已经来到楼下了,温迪不死心地试着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又敲了敲邻居家的门,同样没有人回应,看来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应该都还没有回来。
温迪只好转过了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织田作之助说道。
“啊哈哈哈,我忘记带钥匙了,家里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人。”
他接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去Lupin酒吧驻唱还有一会儿,但车上的大包小包也不好直接放在楼道里,温迪又不想拎着这么多东西走路去酒吧。
“可以麻烦织田先生再送我去一下工作的地方吗?”
他双手合十,眨着眼睛看向织田作之助。
“我目前在一家酒吧里驻唱,织田先生待会要是没事的话,刚好可以顺便留下来听一听我的演奏。”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问道。
“是哪家酒吧?”
温迪答道。
“Lupin。”
听到这个名字的织田作之助神色难得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家酒吧也是我经常去的地方。”
“欸,是吗?那还真是太有缘分了。”
对于这个巧合,温迪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惊讶。
他之前听喝醉后的太宰治喃喃自语时,就注意到了“织田作”这个称呼,再结合弹幕的发言,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在叫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大概率是认识的,两个人会去同一家酒吧并不奇怪,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温迪的猜想。
顺着楼梯台阶一步步走下去的时候,温迪和织田作之助远远地就看到了吧台边上坐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率先发现了温迪和织田作之助,他用缠着绷带的手举起酒杯晃了晃,似乎是很高兴地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另一个人也随之转过了身,他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嘴角上方有一颗痣,一身服帖的棕色西装穿在身上,周身透露出一股严谨而理性的学者气质。
“太宰。”
“安吾。”
织田作之助依次叫出了两个人的名字,自然地在旁边坐了下来,又看了看温迪。
“你们原来是认识的吗?”
此时还没到开始演奏的时间,温迪也紧随其后坐了下来,正对着菜单犹豫要点什么酒喝。
太宰治替他回答道。
“昨天晚上在这里喝酒认识的,目前温迪正住在我家里喔。”
他顿了顿,眼神似乎变得幽深了几分。
“倒是织田作,你是怎么跟温迪认识的?”
织田作之助的回答十分简洁。
“今天出门购物遇到了。”
坂口安吾捕捉到的重点有些不一样。
“住在你家里?你那个地方确定能住两个人吗?”
他之前听说过太宰治住的地方,那是位于偏僻的垃圾场里一个废弃的集装箱,狭小的空间内放着极为有限的家具,完全无法想象人要如何在这里生活,更别说还是两个人。
想到这里,坂口安吾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
“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地方住吗?你的工资应该不至于连这点房租都负担不起吧。”
太宰治用十分开朗的语气回答道。
“这还真不好说哦~我昨天跳河自杀时不小心把钱包给弄丢了,现在正身无分文呢。”
听到这句话的温迪抬起了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卡递到太宰治面前。
“那就刷这个吧。”
作为情报员的坂口安吾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和记忆力都要胜过织田作之助这个港口黑手党最下级成员,相比织田作之助只觉得这张黑卡有些眼熟但认不出来,坂口安吾一眼就认出了这张黑卡的来历。
“这不是首领的黑卡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温迪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是太宰给我的啦,作为首领给他的加班费,他今天白天没空,所以就由我拿着去买点东西布置一下家里。”
坂口安吾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加班费什么时候变成黑卡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既然都打算布置一下家里了,你们真的不考虑干脆换个地方住吗?”
这次回答他的人是织田作之助。
“我刚刚送温迪去过他住的地方,不是在垃圾场里,太宰应该已经搬家了。”
太宰治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
“的确如此,我有好好地把安吾的建议听进心里哦,所以安吾是不是应该也要送我些乔迁礼物表示一下?”
“对了对了,不如我们待会就来举行一个暖房派对吧!”
“我听说这是西方那边流行的做法,搬家后会邀请朋友们带上礼物过来做客,正好今天大家都在这里。”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
“因为不知道太宰最近搬家了,所以今天出门购物没有特意去买乔迁礼物,不过有很多给孩子们买的玩具,送这些给你可以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
“当然可以,要是有自杀玩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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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
“抱歉,我应该没看到有卖这种玩具的。”
坂口安吾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点无语。
“虽然我待会确实有空,但……”
“算了,难得太宰君终于活得像正常人一点,是可以庆祝一下。”
他转头看向了温迪。
“还没来得及进行自我介绍,我是坂口安吾,平时会和旁边这两个家伙聚在这里一起喝酒。”
温迪此时终于点好了酒,闻言也转头朝坂口安吾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是温迪,平时会在这家酒吧里驻唱。”
坂口安吾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惊讶。
“我印象中这家酒吧应该没有请过驻唱,你是最近刚来的吗?”
温迪点了点头道。
“是昨天晚上刚上任的。”
太宰治插话道。
“温迪的演奏可是相当精彩呢,简直就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给勾走一样,安吾接下来一定要竖起耳朵认真听喔。”
“是吗?那我就好好期待着了。”
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但坂口安吾的表情看起来显然并没有怎么把太宰治说的话当真。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了平时总是满嘴跑火车的太宰治,这次说出来的话难得真的没有丝毫夸张。
调酒师早就给温迪准备好了麦克风设备,温迪在酒吧里面试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就对三人挥了挥手,拿着琴朝外面走去。
趁着四下没人注意的时候,他轻轻一跃跳上了一截突出的房檐,就此开始了Lupin酒吧新任驻唱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第一场表演。
由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今天的酒吧比平时多了不少客人,大多都是慕名前来听温迪演奏的。
除了一些昨天晚上本来就在现场的客人以外,许多人其实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毕竟那些听过温迪演奏的人事后吹捧他的说辞也太夸张了,可以说是极尽溢美之词,很难不让人质疑真假。
不过,在第一个音符响起来之后,他们很快就和坂口安吾一样无暇再去想这些怀疑了。
酒吧通常是聊天聚会的地方,但在温迪开始他的演奏后,原本弥漫在四处的说话声不知何时逐渐变小了,乃至几近完全消失不见,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听着从外面传来的歌声。
而那些偶然路过酒吧的人,如果此时没有要事在身,也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酒吧里面的座位很快就坐满了,门口也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人。
在这个夜晚属于黑暗势力的横滨,在这个几乎没有一个晚上听不到枪声的龙头抗争期间,就在今天晚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奇异的景象。
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站在红白色的酒吧招牌上方,以他为中心,宁静祥和的音乐就此飘扬远去。
来自各处的人们都在向这里聚拢靠近,虽然人数众多,但却丝毫不显嘈杂混乱,所有人都安静而平和地沉浸在了美妙的音乐之中。
一曲终了。
酒吧内外响起了异常热烈的掌声。
在这样难以听清说话声的背景音下,太宰治转过了头,朝坂口安吾眨了眨眼睛,轻声开口道。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16.第 16 章
太宰治话里的意思,不仅仅是指前面跟坂口安吾夸赞温迪的演奏水平时所用的形容没有说错。
在温迪和织田作之助来到Lupin酒吧之前,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就已经坐在这里闲聊了一会儿。
“……真可惜,昨天晚上你和织田作不在这里,当时可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呢。”
“虽然没能近距离欣赏爆炸有些遗憾,但我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喔。”
“唔,算算时间,待会他应该就会出现在这里了。”
太宰治用手指戳了戳酒杯里的冰块,开口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的能力很有意思哦,安吾等下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
“我也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是高濑会的人吧?居然选择了这种时间地点动手,看来在头目没了之后,他们内部真的已经完全乱成一团了。”
“不过,昨天晚上我们这边埋伏的人好像也没怎么用上,据说是因为出现了一位不知名的风系异能者?”
太宰治点了点头道。
“昨天晚上是我让他们按兵不动的,毕竟难得遇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人,当然是要把舞台让给对方尽情发挥才好。”
“只可惜那缕风还是太温柔了一点,仅仅只是保护和防御,昨天晚上不论敌我都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呢。”
坂口安吾问道。
“你说的那个等下就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那个风系异能者吗?”
“我对昨天晚上的情形也略有耳闻,那个异能者的能力应该就是操控风吧,虽然运用得当的话确实可能很强大,但我还是难得听到你会给出有意思这种评价。”
太宰治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
“不止如此哦。”
“不过,用语言来描述的话果然还是太苍白了,等过一会儿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一会儿后的坂口安吾确实已经完全理解了。
作为异能特务科安插在港口黑手党的双重卧底,坂口安吾曾经说出过“只要不下班就是不上班”的至理名言。
虽然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但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周的坂口安吾精神状态依然值得担忧。他来到Lupin酒吧坐下后甚至条件反射性地想要点杯咖啡,被太宰治取笑了才反应过来等下并没有工作。
而在听完温迪的演奏后,坂口安吾感觉自己就像是体验了一场能让全身心都完全放松下来的按摩。
从身体到灵魂都在音乐的抚慰下彻底舒展开来,积累了数十天的疲倦逐渐消失散去,心情变得平和安定下来,哪怕是此时再想起工作上遇到的那些破事,他都能以一种理智而乐观的心态去面对了。
现在的坂口安吾感觉自己强得可怕,甚至还能再加几周班。
“这是异能力吗?”
趁着温迪演奏的间隙,坂口安吾转头对太宰治问道。
不管答案是不是,其实都会让他感到惊讶。
如果是的话,那就意味着温迪同时拥有两种异能力,这在全世界范围内应该都是史无前例的。
如果不是的话,这种水平的演奏在全世界范围内应该同样也是史无前例的,如此打动人心的音乐,真的可以用简单的技艺高超来解释吗?
“我用异能力测试出来的结果是不是哦。”
太宰治的异能力是可以让他接触到的异能无效化,他先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又开玩笑似的补充道。
“不过,我只尝试过触碰他本人,还没有尝试过触碰他的琴,那把琴或许是什么传说中精灵的圣物也说不定呢。”
“你觉得呢,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给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淡。
“的确有可能。”
坂口安吾回忆了一下。
“温迪随身携带的那把琴确实不太常见,看起来应该比较像是里拉琴,那是一种西方最早的拨弦乐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起自己的异能力是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或许之后可以找机会尝试一下。
虽然这么做不太厚道,但毕竟坂口安吾实际上隶属于异能特务科,眼下又正值龙头抗争这样特殊的时期,政府有必要对像温迪这样明显就不一般的变数多留一个心眼。
太宰治似乎是猜到了坂口安吾在想什么,朝他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道。
“听起来安吾懂得真多呢,如果之后有什么发现的话,别忘了要分享给我喔。”
坂口安吾含糊地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说起来,太宰君究竟为什么会选择跟温迪住在一起?我印象里你应该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吧。”
作为为数不多算得上是跟太宰治走得比较近的人,他和织田作之助在此之前都没有被邀请拜访过太宰治的私人住所,更别说是直接住在一起了。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并没有对此进行正面回答。
“欸——安吾印象中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性格?”
坂口安吾肉眼可见地卡壳了一下,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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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不好描述……总之,不像是会在认识的第一个晚上就邀请对方和自己住在一起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自杀说不定还更有可能一点。”
太宰治眼睛一亮。
“不愧是安吾,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主意呢,等下就去试试看!”
于是,在温迪结束了今晚的演奏回到座位上时,迎面而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宰治发出的诚挚邀请。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自杀?”
温迪顿了一下,看了看太宰治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果断而残忍地拒绝道。
“不要。”
“我点的这杯酒还没喝完呢。”
温迪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似乎并没有给太宰治带来多少打击,他思考了一下,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
“——那喝完这杯酒之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自杀?”
这次温迪想了想,给出的回答依然果断而残忍。
“不要。”
“我明天还想继续在这里喝酒呢。”
看到太宰治失望的表情,温迪顿了顿,反问他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太宰治状似思考了片刻,最后摊了摊手道。
“没有呢。”
“感觉不论做什么,也就是那样而已。”
温迪对此未置可否,又转头看向了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
“织田作和安吾呢?”
经过演奏开始之前的聊天,温迪对织田作之助的称呼此时已经成功被太宰治给同化了,而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或许是因为白天遇到高濑会的经历,又或许是因为中午刚吃过了咖喱饭,织田作之助思考了片刻,没有给出“想吃咖喱饭”这样的回答。
“……我想要在能看到海的房间里,坐在桌前写小说。”
听到这句话的太宰治顿时来了兴致。
“欸——织田作居然还有当小说家的梦想吗?我要当第一个读者!”
坂口安吾也投过来了饶有兴趣的视线。
“之前好像没有听织田作先生说过这个想法。”
织田作之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
“嗯……因为觉得这件事情还很遥远吧,所以就没有跟你们提起过。”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将身体探了过来。
“那你现在会说出来,是说明这件事情不遥远了吗?”
17.第 17 章
织田作之助曾经读到过一本小说。
那本小说相当精彩,精彩到足以改变他人生的轨迹,让他立下了绝不杀人的信条,以期能够从而获得撰写小说、描写人类的资格。
然而,距离织田作之助第一次读到那本书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距离他不再杀人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织田作之助虽然一直怀着成为小说家的梦想,但他始终没有朝这个方向真正迈出一步。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让织田作之助产生犹豫。
等找到比邮递员更加稳定的工作就好了,等收养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独立就好了,等能够从港口黑手党退休就好了……
尽管织田作之助并非从未在脑海中构思过想要写的小说,但这些内容都仅仅停留在构想阶段,他并没有将其真正付诸于笔下。
简而言之,梦想是成为小说家的织田作之助,到现在为止,还一个字都没有写过。
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有很多。
一方面是因为织田作之助一直以来的职业,确实没有多少能够留给写小说的空闲时间和金钱。
他之前当邮递员的时候,由于这份工作很容易辞职或殉职,公司一直人手不足,结果就是又忙又没有多少钱,曾经有四个月都没发过工资。
遇到太宰治之后,织田作之助就在他的推荐下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虽然没再出现过拖欠工资的情况,但由于他坚持绝不杀人的信条,只能在港口黑手党当一个最下级成员,简而言之,同样是又忙又没有多少钱。
虽然港口黑手党的待遇相比上一家公司要稍微好一些,但他同时还收养了好几个孩子,这又占去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时间和金钱。
因此,在此之前的织田作之助,一直想的是等他攒够了一笔钱,等收养的孩子们不再需要支持,他就可以从港口黑手党退休,租一个能看到海的房间,开始安心写小说。
除此之外,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织田作之助对自己的文字还不够有信心。
织田作之助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写的故事是什么,他想要补全那本小说被裁掉的末尾,想要写出那个不再杀人的杀手的人生。
然而,或许是因为那本小说太过精彩了,织田作之助长久以来的人生又跟写作谈不上沾边,也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写作方面的专业训练,所以他总是在反复构思、打磨、推翻,总觉得自己的想法还不够好,总觉得还没到可以动笔的时候。
——直到织田作之助在今天遇到了温迪,听到了他劝说高濑会那些人的即兴演奏。
在那一首歌的时间里面,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尽管那首歌的歌词并不是针对织田作之助的情况而写的,但他所面临的处境跟那些高濑会的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初心,他们都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别无选择。
但实际上,真的是别无选择吗?
除了在港口黑手党工作,他真的没有其他更好的选项了吗?
就算他目前在写作上的想法还不够成熟,但真的不能先尝试写下来,在练习中一点点进步吗?
只有握起笔去写,才能靠近成为小说家的梦想,如果不去写的话,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
而人生何其短暂,尤其是在织田作之助所处的这个世界里,鲜血与暴力随处可见,意外和明天指不定哪一个会更先到来。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
高濑会的那些人最终还是捡起了那根羽毛,选择为自己真正想要的未来再拼上一把。
而同样收到了那根羽毛的织田作之助,也不免再次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真正所渴望的事物的感召。
一小簇希望的火苗再次从他的心底燃烧起来,尽管目前仍然微弱,但这微不足道的小小变化,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能够成为改变他命运轨迹的燎原大火。
因此,面对太宰治期待的眼神,此时的织田作之助只是将手伸进了口袋里面,再次握紧了那根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羽毛,开口说道。
“或许吧。”
得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的太宰治表情明显不太满意,他嚷嚷起来。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坚定呢织田作,你写的小说肯定会很有意思吧,我现在就要看!”
面对眼前咄咄逼人的朋友,织田作之助只能诚实地回答道。
“我现在还一个字都没有写。”
太宰治的语气听上去顿时更加不满了,他拖长了声音,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欸——怎么可以这样!”
坂口安吾也难得附和了太宰治的闹腾。
“织田作先生,听起来你确实是有点太拖延了。”
织田作之助反思了一下,然后说道。
“是这样没错。”
太宰治那副架势就像是要当场变出纸和笔,让织田作之助现在就开始写一样。
“不行不行,没有看到织田作写的小说的话,就算自杀成功我都会抱有遗憾的!”
“所以织田作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写?需要监督吗?需要监督的话我一定可以胜任的!”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只能再次诚实地回答道。
“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开始写,但应该快了。”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道。
“织田作先生,这种发言可跟‘下次再约’‘有空常联系’一样,听上去没有丝毫保障力啊。”
温迪插话道。
“所以说,太宰现在应该有了一件想做的事情吧?”
他笑眯眯地转头看向了太宰治,对方难得卡壳了一下,最后还是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承认道。
“催更织田作确实是我现在想做的事情没错……”
“但这跟进行自杀大业也不冲突,嗯,不冲突。”
像是想要回避什么一样,太宰治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我刚刚还看到织田作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那里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织田作之助闻言便把口袋里的那根羽毛拿了出来。
“这是温迪送给我的。”
温迪点了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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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天在玩具店里买的,好看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根羽毛,递到了太宰治和坂口安吾面前。
“我这里还有一些哦,你们要不要?”
虽然嘴上吐槽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但坂口安吾还是从善如流地将其收下了。
太宰治则是盯着这根羽毛看了半天,不知道他究竟思考了些什么,最后还是伸出手接了过去。
弹幕对于温迪这种四处发羽毛的行为议论纷纷,但也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这番闲聊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答应了今晚要参加庆祝太宰治搬家的派对,四个人一起往酒吧外面走去。
唯一没有喝酒的织田作之助依然是充当着司机,载着温迪、太宰治、坂口安吾还有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朝着新住处的方向开去。
太宰治在车上就兴致勃勃地开始拆起了购物袋。
“好多零食和酒啊……”
他拿起了一盒薯片,左右打量了一番后,不知为何递给了坂口安吾。
“安吾今天没吃晚饭就来酒吧了吧,要不要现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边说着,太宰治一边自己也拿起了另一包薯片拆开来。
“我也没吃晚饭呢,还有温迪应该也是吧,光喝酒的话毕竟还是填饱不了肚子。”
坂口安吾确实如太宰治所言有些饿了,虽然他对于太宰治突然说出这么体贴的话语有几分诧异,但也没想太多就接过来打开了薯片盒子。
然后他马上便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哇啊!”
一条黑色的长虫从薯片盒子里猛地弹了出来。
坂口安吾大叫了一声,差点把整个盒子扔到了前面正在开车的织田作之助头上。
“哈哈哈哈哈!”
“这是、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惊魂未定的坂口安吾在太宰治毫不客气的笑声中终于冷静了一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条黑色的长虫其实是用塑料纸做出来的假象。
“欸嘿,可能是买薯片的时候不小心跟旁边的整蛊玩具拿混了。”
温迪说话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嘴角几乎没有掩饰的笑意让这句解释听起来毫无说服力。
坂口安吾:“……”
太宰治:“哈哈哈哈哈!”
在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之前,织田作之助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房子的内部此时已经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四处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增添替换了不少,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冰箱里也塞满了食物,看起来甚至比隔壁只有一个人的中原中也住处还要多几分烟火气。
在温迪将今天买的盛放的鲜花绿植、柔软的地毯抱枕,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装饰品都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后,这个房子的模样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家了。
在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的落款赫然写着森鸥外。
“——作为太宰君在垃圾场住了那么久的补偿,找人替你打理了一下,要好好生活哦^^”
18.第 18 章
那天晚上,在太宰治不容拒绝的盛情邀请下,刚好都没有吃晚饭的四个人半是自愿半是强迫地品尝了一番太宰治的创意料理。
温迪和织田作之助是自愿的,温迪是出于好奇,织田作之助则是出于对太宰治莫名其妙的信任。坂口安吾是被太宰治强迫的,为了公平起见,他也反手强迫了太宰治跟他们一起尝尝自己的手艺。
除了温迪是在装晕以外,包括太宰治本人在内的三个人,在吃完之后都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先是仿佛说梦话一样胡言乱语了一阵,然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下去的是迷药。
唯一仍然保持着清醒的温迪,在思考了一下两张床怎么睡得下四个人之后,果断选择了放弃,也跟着在地板上躺了下来,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首先醒来的是已经把上班刻进了DNA里的坂口安吾,他试图把另外三个人也叫起来,但只有织田作之助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直到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把早餐都吃完了,留下了两人份的放在桌子上,还顺便收拾了一下昨晚被弄得杂乱的屋子,准备出门去上班了,温迪和太宰治仍然瘫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半天都找不到搭档的中原中也暴躁地破门而入,硬是把太宰治连带着温迪给叫了起来。
“马上就要到跟咒术界那帮人约定好开会的时间了,你赶紧给我搞快一点!”
中原中也看起来很想把整盘早餐直接塞到太宰治嘴里,让他连带着盘子一起吞下去。
太宰治还在慢吞吞地小口小口喝着牛奶,闻言十分气定神闲地说道。
“急什么,只要大家一起迟到不就没关系了。”
温迪插话道。
“中也先生吃过早餐了吗,这里还有一瓶牛奶,你要不要喝?”
满脸写着不爽的中原中也顿了一下,不爽地接过了牛奶,不爽地喝了起来。
太宰治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中也就算喝再多牛奶,也还是长不高的哦。”
“闭嘴!你要是学不会马上把早餐给吃完的话,就让我来教你怎么一口吞下去吧。”
最终,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在一如既往的拌嘴声中出了门,而唯一一个不用上班的温迪思考了一下,打开了手机上江户川乱步的通讯界面。
经过此前的一番摸索,温迪已经掌握了手机的基本用法,不过还没等他给江户川乱步发送消息,他就首先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江户川乱步:[地图定位]
江户川乱步:[地图定位]
江户川乱步:昨天说过的贫民街和孤儿院的位置,不用谢。
江户川乱步:要去的话建议趁早喔。
温迪正在打字的手指顿了顿,转而去翻了一下系统输入法里自带的表情。
温迪:[玫瑰][微笑][玫瑰]
——以上,就是温迪现在会出现在这条贫民街的前情提要。
要问为什么先去的是贫民街而不是孤儿院,只是单纯因为贫民街离得更近一点而已。
这里是横滨最底层的区域,是充斥着危险、混乱和贫困的地方。
放眼望去,房屋破败,治安混乱,生存艰难,无家可归者、孤儿和黑手党混混在四处游荡。
温迪的样子与这里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他还穿着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身衣服,风格精致华丽,做工细致考究,再配合上那张稚嫩可爱的脸蛋和天真无邪的神情,简直就像是谁家走丢的精贵小少爷误入了此地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与所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干净气质。
简单来说就是,温迪这副样子看起来有钱、好骗又好欺负,像是误入狼群的羊羔,送上门来的猎物,傻白甜和战五渣的结合体。
尽管这些形容词实际上没有一个与真实情况相符,但和贫民街四处游荡的人一样被忽悠成功的弹幕也不免为温迪担忧起来。
【从温迪进入这里开始,就我能观察到的在背后盯上他的人都已经有不下十个了吧,只是可能因为彼此之间提防着所以暂时还没人出手】
【温迪宝宝我们回家去好不好,这里太危险了不要再继续待着了,妈妈真的很担心你呜呜呜】
【温迪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也没见到有什么任务指引,干嘛要吃饱了撑的自己跑过来作死】
【可能是来找芥川的吧,算算时间他应该还没被太宰治捡回去,那估计就是还生活在这里】
【那也不能就这么自己一个人空手过来吧,又不是什么限时任务,温迪为什么不再等等,多找点帮手或者武器一起】
【严格来说,温迪确实不是空手来的,我看到他走之前还往口袋里揣了一把羽毛】
【怎么又是羽毛,他见人就发羽毛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好看吗】
【不好笑】
【话又说回来,虽然没有任务提示,但乱步倒是提醒了温迪要尽早过去,没记错的话最开始也是他先提到了这两个地方,这背后是有什么深意吗?】
【名侦探的事情你少管】
【乱步一般应该不会像太宰那样故意坑人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照做就完事了】
温迪会选择在这时候来到这里,确实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乱步的说辞。
虽然他还没有像弹幕那样深刻地理解了“世界第一名侦探”这个称号的含金量,但作为活了几千年的初代神明,他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温迪并没有从这个心性宛若孩童一般的名侦探身上感受到恶意,再加上有系统给他发布的这个拯救世界的任务在,他决定先亲自深入这个世界的黑暗面去看一看,弄明白这个世界究竟为什么会需要被拯救。
而贫民街和孤儿院,就是两个不错的切入点。
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四周那些虎视眈眈且垂涎欲滴的目光一样,温迪脚步轻快地走在这条破败不堪的贫民街上。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在悠然自得地四处闲逛着,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逛什么皇家花园。
温迪这副样子也确实更适合出现在整洁美丽的皇家花园中,放在眼前这样脏兮兮的背景下,只会勾起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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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弄脏的恶念。
在温迪往一间废弃棚屋走去的时候,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动手了。
几个拿着武器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前后左右包围了温迪。
为首的一人身材格外高大,他上前一步举起枪对准了温迪,开口说话语气十分轻佻。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少爷?乖乖把钱交出来,我们还有可能饶你一命。”
弹幕早已为温迪急上了,被枪指着的本人倒是还不紧不慢。
“我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呢。”
劫匪们明显完全不相信这句大实话,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朝着温迪逐渐逼近,那把枪也抵在了温迪的脑门上。
“少说废话!你身上要是没带钱的话就去联系你的家人,否则的话,别怪我们只好把你当成商品卖出去了。”
“像你这样的小男孩,不仅人体器官能拿出来卖,还能玩出更多花样呢,那样的下场会有多惨,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温迪脸上时常挂着的笑容难得收了起来,他沉声问道。
“看你们这么熟练的样子,是以前也干过这种勾当吗?”
为首的劫匪“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是又怎么样?”
“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都是吸着我们这些底层人的血供出来的,今天被我们打劫也是你应得的,我们只是把本来就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而已。”
温迪闻言露出了嘲讽的表情,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开口说话语气充满了鄙夷。
“哦,是吗?几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居然只能靠打劫手无寸铁的孩子来维系生活,简直连最低贱的寄生虫都不如。”
“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过去了,究竟是什么给了你们这么厚的脸皮,是除了欺软怕硬不劳而获以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大脑吗?”
【好家伙】
【没想到温迪看着可可爱爱的,骂起人来居然这么带劲】
【不带一个脏字但是好会骂啊】
【温迪之前说话的语气都是又可爱又温柔的,想不到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虽然我是被骂爽了,但是温迪宝宝拜托你注意一下现在的处境再发言啊啊啊】
【这些劫匪绝对会恼羞成怒的吧,能不能来个人救一下呜呜呜】
【太宰中也织田作安吾,随便哪一个都好,上班暂停赶紧来救人吧求求了】
【我之前押注温迪撑不过三天,不会现在就能兑现了吧?】
【前面的是不是也欠骂了,这种时候还跑出来说风凉话】
【怎么就不能说了?之前几次温迪遇到危险不是也有很多人在唱衰吗】
【本来任务者就应该是实力为尊,一个光有脸蛋可爱每次战斗都要靠别人来救的花瓶,我还纳闷为什么会有人粉他呢?】
【温迪才不是花瓶!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那又怎么样,遇到危险还不是只能指望别人来救】
【他总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好运,自己没有实力的话,迟早会翻车的】
19.第 19 章
就在劫匪们按耐不住怒意,打算先动手让温迪吃点教训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利刃先于他们的动作气势汹汹地斩了过来。
它是冲着那些劫匪去的,却也没有刻意避开温迪,温迪一个闪身好险才躲开了它的攻击。
劫匪们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几个人直接丧失了行动能力,但还有几个人仍然站着,举起枪对准了温迪和他身后突然出现的那个少年。
“他有同伙!是异能力者!快动手解决他们!”
数把枪支同时发射,火光和枪声络绎不绝,子弹像是不要钱一样朝着温迪和那个少年飞了过去。
温迪当机立断拉着那个少年躲进了身后的废弃棚屋里,虽然他们的动作不算慢,但子弹的速度同样非常快,然而两个人却奇迹般的毫发无伤。
打在废弃棚屋墙壁上的子弹甚至还有一部分反弹了回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劫匪们,又有数个人倒了下去。
那个少年中途便挣脱了温迪拉着他的手,再度朝仍然站着的劫匪们冲了过去。
温迪没有阻拦他,但也没有追出去,他只是在废弃棚屋里找了一个遮蔽物蹲了下来,乖巧地躲在后面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弹幕先前说的那样遇到战斗只能靠别人来保护。
冲出去的少年并没有怎么注意保护自己,相比之下他显然更想让这些劫匪们付出代价,攻击刀刀致命的同时也丝毫顾不上进行防御。
但或许是因为还站着的劫匪数量本来就少,或许是因为不知缘由的好运气,在所有劫匪都倒下之后,少年依然毫发无伤。
“就是你们……带走了我之前的一个同伴。”
少年的声音透着虚弱,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无机质的狠厉,他泄愤似的就要将所有劫匪都杀光,却被不知何时走出来的温迪制止了动作。
“等一下。”
少年如刀般锋利的眼神朝温迪看了过来,说话间也没有停下攻击,几个劫匪瞬间没了声息。
“怎么,天真的小少爷见不得杀人,想要把这些渣滓给救下来?”
温迪摇了摇头。
“先问问你同伴的消息,说不定对方还有救。”
少年明显一怔,就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点一样。他顿了一下后,还是收了手,选择按照温迪说的话去做。
“快说!我的同伴现在在哪里?”
漆黑的布料威胁性地抵在了还没来得及杀掉的劫匪们喉咙边上,在温迪的提醒下,少年又描述了一下他这位消失已久的同伴的名字和外貌。
然而,迟迟没有人开口回答他。
在少年的耐心将要耗尽、打算动手的时候,温迪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只要说出这位同伴的消息,我就可以饶你们一命。”
“不过嘛,名额有限,先到先得。最先开口说出最多情报的人可以活下来,至于其他人,就不好意思咯。”
温迪环视了一圈,随手指向了为首的那个劫匪。
“既然没人想要抢答的话,那就从你开始吧,答不出来就换下一个人。”
被指到的那个劫匪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嚣张气焰,他的脸上布满了冷汗,看上去在绞尽脑汁地翻找着自己的记忆。
不过,还没等他终于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温迪似乎就已经失去了耐心。
“太慢了,下一个。”
温迪拍了拍身侧少年的手臂,示意他动手。
早就按耐不住的少年果断出击,化为刀刃的布料将为首的劫匪身体撕碎得看不出人形。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劫匪表情明显变得更加惊恐了,所有人都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这个当初被他们随意处置的孩子。
温迪并没有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随手又指了一个人。
“我说!我说!让我再想一下、我马上就能想起来了……”
在温迪打算开口喊出下一个的时候,被指到的那个劫匪终于大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这个臭丫头中途逃跑了,好像是在谁的帮助下,她跑到了、跑到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似乎确实是想不起来更多信息。
“还有人知道更多情报吗?没有的话,就只好送你们上路咯。”
温迪话音刚落,马上就又有劫匪慌不择言地开口道。
“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我一定能想起来的!”
“……是老虎!对!我们遇到了老虎!这个臭丫头最后往孤儿院的方向跑去了,就是那边开的那家孤儿院!”
温迪拍了拍手。
“不错,终于有点像样的回答了,那么,剩下的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剩下的劫匪们似乎都已经没办法想起更多信息了,就在他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那两个回答出来的人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之时,温迪拍了拍身侧少年的肩膀,简短地说道。
“交给你了,随意处置。”
他话里“随意处置”的意思,显然是全杀光了也没关系。
“等等、不对!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你骗了我们!”
在漆黑的布料无差别地袭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结局的两个劫匪也绝望地大叫了起来。
温迪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说的条件是最先开口且最多情报,很可惜,你们两个人都只满足了其中之一呢。”
“哪怕抛开这点不谈,我也只说过我会饶了你们,可不代表旁边这位少年也会哦。”
【温迪这是什么运气,怎么还真的就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有人出来救场啊】
【可能是安排好的巧合也说不定,毕竟都已经是这么困难的任务模式了,放点水也情有可原】
【虽然但是,芥川现在的实力有这么强吗,感觉他打完之后看起来毫发无伤啊】
【确实有点奇怪,以芥川那种不要命的性格,毫发无伤应该很难做到才对】
【问就是巧合】
【这巧合未免也太多了吧】
【话说回来,虽然温迪依然没什么战斗力,但他逼问劫匪交出情报那里,莫名感觉有点切开黑啊】
【我本来也以为就他这副天真稚嫩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心软杀不了人,再不济也会遵守承诺留下那两个人的性命,没想到说杀就杀了】
【这种人渣是得有多圣母才会留着啊,温迪这么做也不算什么吧】
【比起这个,更令我诧异的是,芥川居然看起来…还挺听话的?】
【应该只是因为刚才情况特殊吧,就温迪这么拉垮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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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力,估计很难治得住头铁的芥川】
把所有劫匪都解决掉的芥川龙之介,确实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少年的身形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十分瘦弱,刚刚又一口气解决了那么多劫匪,尽管身上毫发无伤,却依然有些虚弱,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看向温迪的眼神如黑洞般骇人。
“看在你帮了一点忙的份上,立刻从我的地盘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口中所说的“我的地盘”,大概就是指那个废弃棚屋。刚刚温迪躲进去的时候观察了一下,那里面显然有人生活的痕迹,应该还不止一个人。
被言语威胁的温迪看起来倒是还很淡定,他眨了眨眼睛,把随身携带的琴掏了出来。
“等一下,刚刚你救了我,请让我为你弹奏一曲表达谢意再离开吧。”
没等芥川龙之介表示反对,温迪就自顾自地弹了起来。
温柔明亮的旋律从琴弦上流淌出来,在这片刚刚发生了流血冲突,充斥着死亡、暴力与贫穷的地方回荡。
这样充满生机的音乐与眼前这副残破不堪的景象明明应该是相当不协调的,却神奇地并不让人觉得违和,就像是划过黑夜的流星,雨过天晴后的彩虹,贫瘠的土地上开出的第一朵花。
它诉说着希望与祝福,传唱着晨曦与甘露,在废墟之上等待黎明,在焦土之下孕育新生。
原本浑身紧绷、神色僵硬的芥川龙之介,在这样的音乐中也逐渐放松了下来,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麻木与憎恨以外的表情。
——芥川龙之介是没有心的人。
很多人都曾这么评价过他,无论是他的同伴,他的敌人,亦或是陌生人。
芥川龙之介对此也从不否认。
他不喜欢说话,脸上常常面无表情,这种面无表情却不是仅仅单纯的绷着脸,而是毫无感情的空洞。
无论是被挨打欺负、挨饿受冻,一觉醒来发现同伴不知何时在饥寒交迫之下变成了尸体,还是偶然捡到了食物或钱,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芥川龙之介的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始终是那一副什么都看不出来、如同黑洞一般的表情。
今天意外发现了之前导致同伴失踪的罪魁祸首,他才终于难得体会到了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那便是憎恨。
这一点宝贵的憎恨驱使着芥川龙之介不管不顾地杀光了所有劫匪,让他终于找到了些许活着的实感,不再是那个毫无感情的怪物。
然而,与之后听到温迪的演奏所带来的触动相比,那点憎恨似乎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芥川龙之介曾经听人说起过春天与樱花的美好,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也完全无从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直到刚才,就在那短短数分钟的音乐中,他好像终于闻到了一丝来自春天与樱花的气息。
那样奇特的体验,芥川龙之介本来以为自己直到死去都不会有机会触及到分毫。
他安静而专注地听完了温迪的演奏。
一曲终了。
就在芥川龙之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另一道鼓掌声先他一步响了起来。
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红色眼眸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用吟诵般的优雅语调开口说道。
“你的演奏很不错呢。”
20.第 20 章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男人拥有一头打理得很好的银白色长发,皮肤和发色一样苍白如雪,红宝石般的瞳孔中盛满了十足的兴味,身上穿着的衣服做工考究,跟温迪一样看起来像是贵族出身,却由于自带一股强大而傲慢的气质,并不像温迪那样容易被人盯上。
他鼓掌的动作十分优雅,开口说话的语气却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几分狂热。
“本来是按照费奥多尔君给出的情报才路过了这里,没想到居然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啊……方才我所感受到的一切,我不知该如何为它进行命名,但我可以确信,这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的那样东西。”
他就好似没有看到芥川龙之介一样,完全无视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气,眼神热切而专注地盯着温迪,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少年,需要多少钱你才愿意为我一直演奏?”
没等温迪开口回答,芥川龙之介就先一步发起了攻击。
“多少钱都不够,拿你的命来换吧!”
白发红眸的男人身体微微一偏,躲开了芥川龙之介的攻击,他就像是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一样。
“异能力者?”
他挑了挑眉。
“也罢……刚好我也想要知道,如此美妙的音乐,究竟是不是来源于异能力。”
四周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白雾,男人勾了勾嘴角,在身形被浓雾掩盖之前,用一种莫名温柔的语气最后对温迪说道。
“放心,如果你真的撑不住的话,我会出手相救的。”
“毕竟,如此美妙的音乐,就算是出自异能力,倘若以后再也听不到的话,未免还是太过可惜了。”
芥川龙之介接二连三发动的攻击都落了空,在他还想要继续动手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身上的衣服不再听他的使唤了。
“怎么会…!”
一道漆黑的人影缓缓地从浓雾中走出。
在看清楚那道人影的模样时,芥川龙之介不由得瞳孔紧缩。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都由黑色的布料所构成,跟他的身形完全一致,不知该被称为什么的存在。
那道人影直直地冲着芥川龙之介而来,漆黑的布料在它的手中化为了刀刃,毫不留情地朝着芥川龙之介攻去。
芥川龙之介险而又险地躲开了几次攻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布满了冷汗。
虽然芥川龙之介目前为止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但他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又在此前对付那些劫匪时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光是躲避攻击都十分勉强。
少年瘦小的身体穿梭在黑色的利刃之间,尽管他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迟缓,却不知为何始终都没有被漆黑的布料攻击到。
受伤对他而言本来应该是家常便饭之事,好运在此之前从未眷顾过芥川龙之介,但他此时也无暇去思考自己为什么每一次都能够恰到好处地躲开了攻击,只是拼尽全力地应对着眼前的强敌。
在芥川龙之介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感觉自己的力气快要耗尽时,一阵琴声突然响了起来。
听到音乐的那道人影明显一顿,与此同时,温迪的提醒也传入了芥川龙之介的耳中。
“攻击它的腹部!”
芥川龙之介一咬牙,扑到地上捡起了劫匪手边的枪,对准那道人影的腹部连开了数十枪。
他没有学过射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在了什么地方,只是拼尽全力地将所有子弹都打了出去。
伴随着“咔嚓”一声,那道人影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它的身形逐渐消散,而芥川龙之介也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力又回来了。
鼓掌声再度响了起来。
白色的浓雾逐渐散去,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不可思议,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并非是异能力,而是源于您自身的光辉啊。”
他用吟诵般的语调赞叹道,一步步走到了温迪面前,将一只手放在了心口处,朝着对方微微俯下了身。
“请给予我近距离欣赏您的天籁的荣幸——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名为涩泽龙彦的男人并非没有注意到芥川龙之介战胜异能力的过程中那些奇怪的地方,但这些跟温迪的演奏相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而面对他宛若狂热粉丝一般的反应,温迪难得沉默了一下,只说出了两个字。
“你谁?”
几乎脱力的芥川龙之介也勉强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挡在了温迪面前,漆黑的布料在身侧蓄势待发。
“离他远点!”
涩泽龙彦微微偏头躲开了芥川龙之介的攻击,就像是觉得对方很碍事一样,他轻轻地“啧”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
“虽然你在作弊的情况下战胜了我的异能力,但除了异能力以外,我的体术水平姑且也还是不错的。”
芥川龙之介冷哼了一声。
“要打就打,少废话!”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又打了起来。
他们倒是很默契地让战场远离了温迪,但对彼此的攻击都是奔着下死手去的。
芥川龙之介此时完全是靠不明缘由的倔强在强撑着,他仗着自身的异能力有远程攻击的优势,不断地跟涩泽龙彦拉开距离,以此来弥补自己在反应速度和技巧上的差距。
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刀并非只是看上去很华贵的收藏品,还有着相当不俗的威力,它在涩泽龙彦的手指间灵活地翻转,轻而易举地削断了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变得异常坚硬的黑色布料。
虽然目前的局面看起来是芥川龙之介一直在主动攻击,涩泽龙彦由于找不到近身的机会一直在被动防御,但更加游刃有余的一方明显是涩泽龙彦,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芥川龙之介的体力很快就会彻底耗尽,而只要得到一次近身的机会,涩泽龙彦就有把握一击毙命。
【好家伙】
【你们不要再打啦】
【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打起来了】
【嗯……好像是因为温迪?】
【温迪全程话都没说几句吧】
【虽然温迪似乎啥也没干,但涩泽龙彦这样子感觉已经像是要变成温迪激推了】
【芥川看起来也不遑多让啊】
【所以他们两个人会打起来,是因为同担拒否吗】
【好像没毛病】
【在此之前要是告诉我弹首曲子就能让芥川和涩泽龙彦这俩重男执念的对象换个人,我一定会说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温迪宝宝这可怕的圈粉能力,不愧是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温迪的演奏水平确实值得,我看直播本来是纯粹的强度党,战斗力太弱撑不过三天的连看都没兴趣看,结果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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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进来不小心听到了温迪的演奏,然后就被硬控到了现在】
【前面的我也,虽然这种直播大概率是强度党居多,哪怕走攻略路线也要能打才行,但我真的感觉温迪光靠唱歌弹琴就能吸引到不少人了】
【只有我是冲着腿和脸来的吗】
【我一开始也是冲着腿和脸来的,然后听到温迪的演奏惊为天人,现在又觉得他的性格也很好啊】
【终于有人发现温迪性格很好了吗,又可爱又温柔又有分寸,面对敌人时也毫不留情,他真的,我哭死】
【不得不说,除了战斗力太弱以外,我感觉温迪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了】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对温迪毫无效果,说明他果然也不是什么风系异能者吧,战斗力应该真的就是普通人水平而已】
【战斗力太弱又怎么样,每次都能被人保护也是温迪的本事啊,其他人做得到吗?】
【被芥川和涩泽龙彦同时推上这种事情,好像是没有任务者做到过,虽然这听起来可能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也跟温迪遇到这两个人的时间比较早有关系吧,听涩泽龙彦说的,他现在应该还没来得及接触到敦】
【乱步之前提醒温迪要趁早去,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距离太宰捡到芥川的时间还早着,但涩泽龙彦确实应该差不多就会在最近遇到敦了】
【先不扯这些远的了,照芥川和涩泽龙彦现在打架的这个势头,不会他们俩比温迪还要先寄一个吧?】
【虽然这两个人打得看起来是很凶,但我仔细看了下,双方目前为止好像都没有受伤】
【说起这个,之前芥川跟自己的异能力打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受伤,这么多神奇的地方叠加在一起,总不能还用巧合来解释吧?】
【除了巧合你还能想到别的解释吗,想不到就还是丢掉大脑吧,问就是巧合】
【这个直播真的可以说是我目前为止看过问号最多的一个直播了,虽然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但真的让人搞不明白啊,有没有大佬专门分析一下?】
在弹幕蹲到大佬的分析之前,温迪先一步叫停了互殴的两个人。
“你们再打下去的话,我可就要先走一步咯。”
芥川龙之介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地停了手,涩泽龙彦见状也把小刀收了起来。
“澄清一下,我只是在进行正当防卫,从始至终都是这位少年先动的手。”
涩泽龙彦整理了一下因为打斗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彬彬有礼地开口解释道。
芥川龙之介闻言冷哼了一声。
“你看着就很可疑,对你动手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温迪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哎呀,大家先来认识一下吧,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温迪。”
涩泽龙彦紧随其后开口道。
“涩泽龙彦。”
芥川龙之介不知为何又瞪了涩泽龙彦一眼,然后才对温迪说道。
“芥川龙之介。”
温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很好,交换名字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要打架,也不要吵架。”
他将两个人的手拉了起来,放在了一起。
“那么,作为友谊的见证,现在就请你们先握手言和吧。”
21.第 21 章
芥川龙之介看向涩泽龙彦的眼神不能说是友好,只能说是下一秒就会动手也不奇怪。
但或许是碍于温迪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芥川龙之芥只能僵着脸,飞快地碰了一下涩泽龙彦的手,又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马上就甩开了。
涩泽龙彦的表情看起来倒是依然淡定,应该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怎么把芥川龙之介放在眼里,要不是对方接二连三地阻拦他接近温迪,他估计会直接把芥川龙之介当成是空气一样。
而此时面对芥川龙之介明晃晃表露出来的抗拒,涩泽龙彦也只是简单地点评了一句。
“果真是小孩子心性。”
他自然地无视了芥川龙之介瞪过来的眼神,收回手看向了温迪。
“如您所见,我们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了,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欣赏您的演奏吗?”
温迪摆了摆手。
“啊哈哈,这个倒不是听我演奏的条件……”
“我目前会在Lupin酒吧驻唱,想要听的话去那里就可以了。”
涩泽龙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Lupin酒吧是吗,我记下了。”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温迪摇了摇头。
“不需要你做什么,我相信音乐应当是共享的艺术,任何人都可以免费来听我的演奏。”
“当然啦,如果你愿意送给我一些美酒或者苹果作为小费的话,我也会欣然接受的。”
涩泽龙彦点了点头。
“美酒和苹果是吗,我明白了。”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说道。
“您慷慨的品性就如您的音乐一样动人,话虽如此,这点小小的付出实在是配不上您的演奏水平,真的没有什么是我还可以为您做的吗?”
“请放心,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力,我所能做到的都远比你想象中要更多。”
温迪思考了一下,倒还真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么,你能帮忙改善一下芥川他们的生活条件吗?”
没等涩泽龙彦回答,芥川龙之介就首先表示了拒绝。
“我不需要这种高高在上的伪君子帮忙。”
温迪看向了他。
“但是,你的同伴应该需要吧?”
“我有注意观察过那个废弃棚屋里面的情况,应该不止你一个人生活在那里,或许这其中还有你的亲人。”
“就算你自己无所谓,但你忍心看着其他人也跟你一起继续受苦吗?”
芥川龙之介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温迪见状笑了笑。
“就当是涩泽君对于跟你动手打架的补偿好了,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涩泽龙彦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还不至于跟小孩子计较,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吧。”
温迪照例又掏出了两根羽毛,分别递给了芥川龙之介和涩泽龙彦,宣称这是为了庆祝他们成为好朋友的纪念品。
芥川龙之介握着这根漂亮的羽毛,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不知道要将其收在哪里才不会玷污它的美丽一样。
涩泽龙彦倒是很快就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同样精致漂亮的礼盒,将羽毛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感受到芥川龙之介投过来的灼灼视线,涩泽龙彦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我这里还有一个礼盒,你要吗?”
“……要。”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个字听起来就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
“你说什么?刚才没听清呢。”
“……要!”
芥川龙之介这次的声音终于大了起来,涩泽龙彦见状轻哼了一声。
“现在倒是又能接受来自高高在上的伪君子的帮助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涩泽龙彦还是将另一个礼盒递了过去。
温迪见状笑眯眯地开口道。
“不错嘛,你们已经开始领悟朋友的真谛了。”
没等另外两个人对此进行反驳,他又话锋一转。
“说起来,涩泽君是偶然路过了这里,那你原本要去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涩泽龙彦回答道。
“是一家孤儿院。”
温迪闻言掏出了手机,给涩泽龙彦展示了一下江户川乱步之前发过来的地图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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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地方吗?”
涩泽龙彦点了点头,问道。
“您也打算去那里吗?”
温迪道。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不是今天。”
他转头看向了芥川龙之介。
“你之前失踪的那位同伴可能也在那里,怎么样,要不要约个时间一起去看看?”
芥川龙之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遇到温迪之后,涩泽龙彦对于先前心心念念打算去的地方其实就已经失去了大半兴趣,但现在又得知了温迪也打算去那里,他自然还是要选择加入。
于是,温迪和涩泽龙彦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暂时还没有手机的芥川龙之介则是只能先记下了他们的电话号码,等待涩泽龙彦之后给他买一部新手机。
“那么,我们回头再联系吧。”
温迪晃了晃手机,看起来像是打算要就此告别一样。
涩泽龙彦这时似乎才想起来了什么事情,开口叫住了温迪。
“请等一下。”
“如果您还打算在这附近逛的话,不要往那个方向去。”
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没等温迪做出什么反应,芥川龙之介的眼神首先变得锐利了起来。
“那里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似乎有点激动,他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
“我的妹妹还有其他同伴,今天往那个方向去了。”
“听说那里有一家超市,老板不知为何最近跑路了,但货架上的商品都还留在原地,我们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
“因为我有异能力,所以就没跟他们一起,而是留了下来看守住处。”
涩泽龙彦皱了皱眉。
“那可能就有点麻烦了……”
“其实,这个地方去孤儿院并不是很顺路,我最开始之所以会改变方向路过了这里,是因为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不过,中途我就被温迪的音乐吸引了过来,也没顾得上想起这件事情。”
他转头看向了两人,表情难得变得严肃了几分。
“——你们知道特级咒灵吗?”
22.第 22 章
听到涩泽龙彦的问话,贫民街出身的芥川龙之介和实际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温迪都流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涩泽龙彦见状便向两人解释了一番,而从这段对话中,温迪也终于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异能力的形态十分多样,几乎什么类型的都有,也没有固定的模式,它是如何出现的至今为止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相比之下,咒力的运作机制就要清晰许多。它的来源是人类的负面情绪,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外泄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形成一种名为咒灵的怪物。咒灵依据实力会被划分为不同的等级,而特级就是其中最高的一级。
拥有异能力的人被称为异能力者,而能够操控咒力的人则被称为咒术师。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同时是异能力者和咒术师的人,但两者之间并非毫无联系。
例如,普通人一般无法像咒术师那样看到咒灵,但异能力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咒灵的存在,具体感知范围跟咒灵的等级以及异能力者本人都有关系。通常来说,咒灵的等级越高就越容易被感知到,至于不同异能力者的感知力之间为什么会存在差别,暂时还没有人研究出其中的原因。
除此之外,咒术师由于可以控制外泄的咒力,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成为咒灵的来源,而异能力者不知为何同样也是如此。
更为关键的是,咒灵理论上需要通过咒力攻击才能将其祛除,但部分异能力攻击也能对咒灵产生效果,具体的效果视具体的情况而定,目前为止并没有研究出什么普遍的规律。
像温迪曾经目睹过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联手对战一只咒灵,结合涩泽龙彦给出的信息来看,那只咒灵的等级大概在一级到二级之间,中原中也操控重力的异能力同样能够作用在那只咒灵身上,但最终祛除咒灵靠的还是太宰治伸手触碰它的核心。
“……依照我的判断,那里恐怕有一个正在诞生中的特级咒灵。”
涩泽龙彦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芥川龙之介。
“你的妹妹还有其他同伴如果都是普通人的话,靠近一个正在诞生中的特级咒灵,下场只会是死路一条。”
芥川龙之介早就已经按耐不住急躁的心情,闻言转身便要往那个方向冲过去,却被温迪抬手拦了下来。
“冷静点,芥川,别冲动。”
“你刚刚才经历过两场战斗,现在体力应该不剩多少了。更何况,你之前大概并没有跟咒灵对战过,还不清楚你的异能力是否能够对咒灵生效,要是不能的话,你过去恐怕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涩泽龙彦开口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就更是不留情了。
“就算你的异能力能够对咒灵起作用,以你现在的实力,跑过去也只会是给你的那些同伴们陪葬罢了。”
芥川龙之介攥紧了拳头,咬牙低声怒喝道。
“那我也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他们!”
温迪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急,这不是还有我们在嘛。”
“朋友之间就应该要互帮互助,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来解决就好,你说对吧,涩泽君?”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涩泽龙彦眨了眨眼睛。
涩泽龙彦顿了一下。
“虽然我其实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朋友……但既然温迪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正好我本来也打算过去看看,之前因为一直待在国外,都没怎么遇到过咒灵,我还有点想去见识一下特级咒灵究竟是什么样的。”
芥川龙之介此时看起来终于没有那么激动了,但他紧接着又对涩泽龙彦提出了新的质疑。
“就凭你,能打得过特级咒灵吗?”
芥川龙之介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一旁明显看起来更弱更拖后腿的温迪,只把矛头对准了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眯了眯眼睛。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能留下来看门的家伙。”
他不再理会芥川龙之介,转头看向了温迪。
“不过,您确定要一起过去吗?我一个人也有把握能搞定的,那里恐怕相当危险,倘若伤到您就不好了。”
没等温迪回答,芥川龙之介就抢先一步接话道。
“连温迪都没有信心能保护好,所以,你的实力果然还是不行吧?”
“不如还是换你留下来看门吧,由我来保护温迪。”
温迪及时开口打断了两人接下来很可能毫无营养的对话,开玩笑似的说道。
“没关系,说不定特级咒灵也愿意安静地坐下来,听我弹上一曲呢?”
涩泽龙彦想了想,居然对这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说法表示了认同。
“您说的对,哪怕是特级咒灵,也不应该品味差劲到无法欣赏您的演奏。”
芥川龙之介也跟着点了点头,难得赞同了涩泽龙彦的观点。
跟这两个人相比起来,弹幕就显得要理智多了。
【不会吧,哥们】
【你们是认真的吗】
【那可是特级咒灵啊,就算还没成型,也是非常难打的,温迪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还敢跟着一起】
【这下要是温迪翻车了的话,真的就完全是自己作死啊】
【温迪宝宝想救人,温迪好】
【虽然但是,想救人也得看看自己的能力够不够吧,否则岂不是可能会好心办了坏事】
【温迪跟上去真的不会拖后腿吗】
【我都有点担心涩泽龙彦能不能打得过,更别说是温迪了】
【虽然涩泽龙彦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之前直播好像都没有见过他打咒灵】
【不如说是异能力者打咒灵的情况都比较少见,好像直到最近几次直播才多了一些】
【听涩泽龙彦前面的解释,应该是现在这个力量体系确实有做过调整吧】
【公司总算是干了点人事吗】
对于弹幕抱有的一些疑虑,涩泽龙彦在赶路的过程中也跟温迪解释了一下。
“我之前有对低级咒灵试验过自己的异能力,效果大概是会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咒灵跟对方打起来。”
“虽然由于双方实力接近,不一定就能够解决掉对面,但吸引仇恨争取时间,让我们把人救出来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温迪点头应了一声。
他其实在最初靠近贫民街的时候,就和涩泽龙彦一样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先前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温迪就打算直接道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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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之一。
他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过去看看情况,没想到涩泽龙彦同样也发现了不对劲,既然如此,为了能够更加方便地浑水摸鱼,温迪自然是不介意多拉上一个人一起。
贫民街本身就代表着这个世界最为黑暗底层的地方,这里从来都不会缺少负面情绪。然而,长期生活在此处的芥川龙之介却至今为止没有遭遇过咒灵的袭击,或许正是因为大部分的负面情绪都用于孕育这个特级咒灵了。
这里剩下的其他咒灵等级都不高,甚至无法让芥川龙之介感知到,那个特级咒灵的气息他倒是同样有所察觉,但由于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相关知识,芥川龙之介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温迪先前为芥川龙之介弹奏时,就借助琴声将这附近的咒灵都祛除了,也顺手将误入特级咒灵所在区域的那些普通人都保护了起来。
因此,尽管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但当温迪和涩泽龙彦匆匆赶到那片区域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人们虽然面带惊恐,但都还安然无恙。
那个特级咒灵的气息源头就在超市,尽管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但风声提前送来了危险的预警,轻柔地推着他们往远离这个位置的方向走去,再加上特级咒灵诞生的过程中本来就会伴随一些对普通人来说看上去很诡异的现象,许多人都顺着风的方向正在往外面撤离。
温迪随机拦下了一位看起来已到中年的女性,向她转述了从芥川龙之介那里听来的那些同伴的外貌特征。
“大姐姐,你有看见过这些人吗?他们是我的朋友,我跟他们走散了。”
那位女性正在快步往外走去,突然被人拦下原本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在看到拦下她的人是温迪时,语气不知为何又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想想……好像确实见到过,就在那个超市附近。”
温迪道了谢,正要跟涩泽龙彦一同离去时,又被那位女性给叫住了。
“小朋友,那边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最好不要过去。”
她面带担忧地对温迪说道,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涩泽龙彦。
“你们是认识的吗?如果认识的话,让大人留下来去找人不就好了,小朋友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
涩泽龙彦倒是也相当配合,低头对温迪询问道。
“那我留下来,你先回去?”
温迪眨了眨眼睛。
“啊哈哈,没关系的大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在附近看一下,马上就会走的,大姐姐也快点离开这里吧。”
那位女性看起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见温迪的态度坚定就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朝他们道别。
温迪和涩泽龙彦来到了超市面前。
这附近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人,隐隐扭曲的光线从超市中折射出来,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就像是突然掉入了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一样。
“这个特级咒灵可能已经诞生成功了。”
涩泽龙彦皱了皱眉,白雾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他正要转头提议让温迪先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一道声音就伴随着一声巨响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语。
“术式顺转——【苍】!”
50-60
第51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温迪过上了如风般自由却又带着奇妙规律的生活。
白天,他的身影如同蒲公英的种子,轻盈地飘荡在武装侦探社忙碌的办公室、贫民街日益变化的角落、孤儿院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以及横滨繁华与破败交织的大街小巷中。兴致所至,他便用指尖拨动琴弦,流淌出的旋律或轻快如晨露,或悠扬如晚风,成为城市背景音中一抹不可忽视的亮色。
傍晚,他则准时出现在Lupin酒吧那红白色的招牌之上,用音乐抚慰着形形色色的灵魂。
深夜,回到宿舍的温迪偶尔还会为失眠的室友来一场即兴加演,在温柔的旋律中送对方一夜好梦。
横滨的人们,没过多久便熟悉了这位怀抱竖琴、笑容温暖、歌声仿佛能涤荡心灵的吟游诗人。他的音乐,如同悄无声息渗透的细雨,滋润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
彼时,龙头抗争的阴霾尚未散去。然而,自从温迪到来后,尽管他看起来并未刻意介入纷争,只是成天唱歌弹琴、四处闲逛,偶尔遇见正在发生的暴行,会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制止一下。但在不知不觉间,这缕细小的希望与转机之风,已经悄然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
高濑会的头目遭遇刺杀身亡后,组织内部倾轧混乱,对外也愈发疯狂血腥。然而,这股疯狂并未持续太久。在一位据说只是中层领队的成员游说下,大量成员自发选择脱离组织,在没有产生什么冲突和伤亡的情况下,高濑会就此分崩离析。
那位领队正是之前被指派去袭击温迪、最后却选择倒戈的人。后来他又去Lupin酒吧找过一次温迪,请求对方允许自己录下一段演奏音频。
“……对高濑会现状感到不满的人,不止有我们几个。”领队的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如果能用您的音乐唤醒更多人,让大家看清这场无谓争斗的荒谬,或许……我们就能一起安全地离开。”
“我的口才不足以说服所有人,但再加上您的音乐,我相信一定会有成功的希望。”
面对领队恳切的神情,温迪没有接受对方主动提出来的金钱报酬,只是微笑着要了一杯普通的苹果酒,便欣然应允。
他即兴弹奏了一曲,旋律中蕴含着对幸福的向往、对生命的珍视、对无谓牺牲的悲悯,以及最为关键的——抗争的勇气。
这段音频被不断传播,其效果远超领队的预期。它不仅成为了压垮高濑会的最后一根稻草,更如同投入黑手党世界的一颗精神炸弹,在各大组织间悄然流传。
龙头抗争的导火索——争夺已故异能者的巨额遗产——在温迪音乐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可笑。
这笔虚幻的财富与绝大多数普通成员的生活毫无关联,却要他们用血肉去堆砌通往高层的阶梯。不满早已在底层酝酿,温迪的音乐如同一面清澈的镜子,映照出这场战争的荒谬本质,也给予了那些沉默者反抗的勇气。
从高濑会开始的“和平脱离”浪潮,迅速在黑手党世界蔓延开来。一个人叛逃是重罪,但当几十人、上百人因同一份信念而选择转身离开时,“法不责众”便成了现实。
无数组织的基层力量被削弱,甚至像高濑会那样就此瓦解。更有一些组织的高层,在音乐的感染和内部汹涌的和平诉求下开始反思,最终选择减少投入,乃至直接退出这场无望的争夺。
“——真是有趣啊。”涩泽龙彦坐在Lupin酒吧里,对着刚结束演奏的温迪发出了感慨。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并且乐此不疲地时不时为温迪送来自己设计制作的新衣服。
“政府请我回来,原本是希望借助我的异能力终结这场闹剧。现在看来……”涩泽龙彦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嘴角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意,“似乎已经不需要我做什么了。温迪的音乐,果然拥有着比任何异能力都更不可思议的魔力啊。”
温迪熟练地点好酒,在旁边坐了下来,侧头问道:“芥川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或者说……固执。”涩泽龙彦淡淡地点评道,“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贫民街‘监工’。有人自愿当免费劳动力,我当然不会拒绝。现在,他运用异能力搬运建材、平整土地已经相当熟练了,下一步大概是要学习如何侍弄花草吧。”
涩泽龙彦最初只想为芥川兄妹等几个孩子改善生活环境,但按照他的美学标准建造出来的房屋,在破败混乱的贫民街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看到这般突兀割裂而缺乏美感的景象,他在不知不觉间便将改造范围变得越来越大,乃至把整片贫民街都纳入了规划。
政府的目光也自然投向了这里。或许是因为温迪时常在贫民街各处即兴演奏,用音乐悄然抚平暴戾之气;或许是因为紧随温迪左右的芥川龙之介,以行动制止暴力、守护弱小的身影产生了示范与警告作用;又或许是因为龙头抗争的平息减轻了社会压力——原本藏污纳垢、犯罪滋生的贫民街,精神面貌竟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改变,许多人开始尝试依靠劳动而非掠夺生存。
当涩泽龙彦着手改造的消息传来,龙头抗争又已不再需要他的介入,政府便顺水推舟,正式委托他负责整个贫民街的改造,并出乎意料地拨付了一笔可观的资金。
“……听说,这笔资金的来源,正是那笔引发无数腥风血雨的‘巨额遗产’。”涩泽龙彦抿了口酒,目光扫过坐在一旁的太宰治,“在众多组织主动退出后,政府趁机介入。传闻是港口黑手党最终得手,但不知政府与他们达成了何种协议,他们竟然选择主动让出了。”
太宰治正兴致勃勃地跟五条悟争论蟹肉罐头和喜久福哪个更好吃,闻言转过头来,耸了耸肩:“能让那位利益至上的首领放手,自然需要足够诱人的价码,或许…也有被温迪的音乐终于唤起所剩无几的‘良心’的原因在?谁知道呢。”
“不过为了这事,我之后大概还得辛苦出差一趟。”他转头看向坂口安吾,“听说安吾也接到任务了?这次终于不用再跟那个暴力狂小矮子搭档了吗,真是可喜可贺——”
坂口安吾点了点头:“被指名要跟太宰君一起去的时候,我也有点惊讶。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作为任务搭档。”
“嗯嗯~”太宰治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为了纪念这历史性的首次搭档,我决定把所有的任务报告都交给安吾来写,多么完美的分工!”
“请容我拒绝。”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
“写任务报告简直比祓除特级咒灵还要折磨灵魂——”坐在一旁的五条悟也有样学样,墨镜后的蓝眼睛充满“真挚”的恳求,“杰,你真的忍心看你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挚友,被这样的人间酷刑折磨吗?”
夏油杰面带微笑,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悟,恕我直言,‘弱小可怜又无助’这三个词,和你身上任何一个细胞都毫无关系。”
五条悟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七海建人:“七海——七海一看就是那种能把报告写得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让夜蛾老师完全挑不出毛病的精英!想必不会拒绝帮前辈分担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回答干脆利落:“请容我拒绝。”
七海建人、灰原雄和家入硝子最初是为了陪同乙骨忧太寻找祈本里香才来到横滨。人很快便找到了,但祈本里香希望能亲眼看到中岛敦通过入社测试、在武装侦探社开启新生活后,再安心离开。
乙骨忧太自然选择留下陪伴。而其他人一方面确实暂时无事,横滨又恰好需要咒术师处理龙头抗争遗留的咒灵问题;另一方面,被温迪的音乐深深吸引、想要多听几场现场演奏也是重要原因。在征得夜蛾正道的同意后,他们便加入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任务小组,一起留在了横滨。
或许是因为五条悟最先道破了祈本里香身上的异样,乙骨忧太不自觉地将这位实力强大的前辈视为了可以信赖和学习的对象。第一次被人用近乎“老师”的目光仰望,五条悟感觉颇为新奇。虽然他依旧不改跳脱本色,时不时指使乙骨忧太跑腿去买各种甜品,并美其名曰“体能训练”,但也确实在咒力控制、术式运用等方面给予了乙骨忧太不少实用的指导。
祈本里香与中岛敦始终保持着联系,也再度见到了那些贫民街的伙伴们,向他们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郑重地表达了感谢与歉意。
更多时候,她还是跟在乙骨忧太身边。虽然目前并非正式咒术师,但祈本里香也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咒术高专一行人中。大家对这位经历坎坷却眼神坚韧的小女孩都格外照顾。习惯了戴上乖巧懂事面具的祈本里香,在感受到家入硝子平淡却可靠的关怀、灰原雄阳光般的热情、夏油杰细心的关照、七海建人不动声色的保护,甚至五条悟偶尔心血来潮的“捉弄式关心”后,也渐渐卸下了心防,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真性情。
而随着龙头抗争彻底平息,咒灵引发的骚乱也日渐减少,横滨已经不再需要咒术界的专门支援。与此同时,中岛敦也顺利通过了入社测试,正式成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咒术高专一行人启程返回东京的日子便定在了明天,今晚是他们最后一次齐聚Lupin酒吧。
在转酒瓶游戏的那晚以后,温迪每天来到酒吧都能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或许是因为迟早要离开横滨,难得有机会再听到温迪的现场演奏,咒术高专一行人几乎成了酒吧的“驻场嘉宾”,只要有空闲便会来到这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也照例会时不时在此相聚。
织田作之助在应允了院长的请求后,很快便向港口黑手党提交了辞呈。作为一名最下级成员,他既接触不到什么核心机密,对组织的贡献也微乎其微,本来以为会顺利获批,没想到竟然收到了首领要亲自谈话的通知。织田作之助尽管面上仍然看不出丝毫波澜,但内心还是产生了不小的惊诧与紧张。
好在,首领似乎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
森鸥外只是再次确认了他退出组织的决心和原因,随后便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温迪先生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太宰君的计划了……”
辞职成功的织田作之助回头便将森鸥外的话转述给了太宰治。
太宰治只是笑了笑,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不用担心,织田作,安心去当你的院长吧。”
他话锋一转,露出期待的表情:“对了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小说打算什么时候动笔?我和安吾可都等着拜读呢。”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再等等。”
这倒不全是因为他想拖延。刚刚接手孤儿院,从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到教育医疗,千头万绪的事务将织田作之助淹没,一时间确实分身乏术。
幸运的是,孤儿院的资金困境很快迎来了转机。或许是得益于那笔“和平”接收的巨额遗产,政府出手大方了许多。在前任院长的积极斡旋和奔走下,孤儿院成功转型为公立机构,获得了稳定的政府资助,并纳入了正规监管体系。硬件设施得以更新,规章制度也日趋完善,整个孤儿院焕然一新。
当一切逐渐走上正轨后,织田作之助才得到了喘口气的余地。在每次酒吧见面都会被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以“催更”目光洗礼的压力下,他终于铺开了稿纸,拿起了笔,开始书写属于他的故事。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则因为分别面临着加入侦探社和改造贫民街的重任,来Lupin酒吧的次数相对少一些。
他们被涩泽龙彦安排在同一间酒店房间住了一段时间,没人知道那段时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结果是,两人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全方位的较劲——从体术训练到知识学习,甚至蔓延到酒店房间里谁叠的被子更方正。这种近乎幼稚的竞争,却也意外地激发出了两人惊人的潜能,学习效率和进步速度一日千里。
而得知咒术高专一行人即将离开的消息后,各自奔赴前程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头的事务,在这个夜晚再次汇聚于Lupin酒吧。
今晚的酒吧,比那晚玩转酒瓶游戏时还要更加拥挤。当温迪点的酒水被送上时,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也跟着刚成为正式社员的中岛敦一起过来凑热闹了,芥川银则捏着祈本里香的衣角躲在芥川龙之介身后,似乎对于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感到有些害羞。
见到这一阵仗的弹幕也变得热闹起来。
【好家伙,这是来了多少人啊?阵容也太豪华了吧】
【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七海建人、灰原雄、乙骨忧太、祈本里香、太宰治、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芥川龙之介、芥川银、涩泽龙彦、中岛敦、江户川乱步、与谢野晶子,再加上温迪,足足有17个人了,Lupin从来没这么挤过吧】
【温迪这人缘也太好了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重要角色围在一个任务者身边,而且气氛还这么和谐】
【感觉每个人的命运线都在往好的方向扭转,以前的直播哪里见过这么温馨治愈的走向啊】
【一路看下来真的觉得心里暖暖的,尸斑都淡了许多】
【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真好啊】
【话别说得太早,现在只是度过了龙头抗争,还有不少事件都没开始呢】
【所以龙头抗争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吗?我还没反应过来呢,感觉温迪似乎也没做什么,事情就这么神奇地结束了】
【最开始说温迪撑不过三天的人在哪,现在脸疼不?】
【好吧,我承认是自己看走眼了,确实想不到没有武力值也能顺利撑到现在,这种操作真的从来没见过】
【感觉温迪的直播风格跟我之前看过的挺不一样,没有什么刺激的矛盾争执、生死搏斗,某种程度上来说节奏还蛮平缓的,但就是不知不觉吸引我看到了现在】
第52章
中岛敦今天下午才刚刚得知了关于自己异能力的真相。
在那个被失控的白虎意外救下来的夜晚,祈本里香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但在看到院长极力遮掩的表现和中岛敦本就自厌的态度后,她选择了沉默,将秘密深埋于心底。
而当温迪一行人初次造访孤儿院,提出那个大胆的猜想——测试中岛敦在“吃饱喝足、感到安全”状态下化身白虎是否仍然具有攻击性时,为了确保实验的纯粹性,也为了给中岛敦一个心理缓冲空间,温迪特意叮嘱了祈本里香继续保守秘密。
由于温迪对猫毛过敏,也即同样无法靠近白虎,不能亲临现场确保实验顺利进行,这件事情便被拜托给了涩泽龙彦和芥川龙之介。
于是,涩泽龙彦就将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安排住进了同一间酒店房间,并在临走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芥川君,这点小事,想必你不会让温迪失望吧?”
事实证明,激将法虽然老套,但对芥川龙之介确实管用。
为了第一时间记录实验结果,更为了防止那头可能失控的野兽造成破坏,芥川龙之介几乎是开启了“人形监控”模式,寸步不离地跟着中岛敦。他那双锐利如刀的黑眸,时刻锁定在中岛敦身上,气压低得让四周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这无声而高压的“关注”显然起到了反效果。被盯得浑身发毛的中岛敦愈发紧张,坐立不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孤儿院黑暗的过往,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惹怒了这位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新室友。虽然物质上目前确实得到了满足,但想要在这种目光的笼罩下“感到安全”,恐怕是天方夜谭。
直到温迪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这诡异的氛围,笑眯眯地拉着他们来了个面对面谈心。
“敦,芥川他啊,其实是因为担心你才一直盯着你哦。”温迪指着芥川龙之介,语气真诚得毫无破绽,“别看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生人勿近的样子,那都是在贫民街生存练就的‘保护色’。实际上,他可是个非常关心朋友的人呢。”
他还转向一旁恰巧前来看望两人的祈本里香寻求佐证:“对吧,里香?你和芥川认识得更早,他是不是其实人超好的?”
收到温迪眼神暗示的祈本里香点了点头,神色无比真挚:“嗯!芥川君看起来是有点吓人,但只要真正接触过就知道,他其实很可靠,也很……温柔。”
最后那个词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需要一点勇气。
而被一通忽悠下来的中岛敦,心中那点警惕和不安真的开始逐渐松动,甚至涌起了一丝对之前自己“以貌取人”的愧疚感。
当事人芥川龙之介反倒是对这番评价意见最大的,但在温迪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他也只好僵着一张脸,选择了保持沉默。
放下一些心防的中岛敦终于鼓起勇气,尝试主动与这位“面冷心热”的朋友进行交流。起初的对话磕磕绊绊,充满试探和误解。但很快,他们就像两块残缺的拼图,发现了彼此边缘那惊人的契合度。
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份,连“悲惨”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童年经历……那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甚至不愿倾听的苦痛与挣扎,在两人之间却成了共鸣的基石。
他们聊起小时候对一块糖的渴望,以至于现在一有机会总忍不住往茶水里加很多方糖;聊起在资源匮乏之地,巧克力棒是如何成为硬通货的;聊起笔和本子为什么会是比食物更珍贵的存在——因为只有在书写时,那些被压抑的情感、那些证明自己“存在”的思绪,才能找到宣泄的出口。
这些平时很少对外人讲述、也很少有外人能够感同身受的东西,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对彼此倾诉了出来。
虽然经历有共通之处,但两人的性格却如同硬币的两面。中岛敦温和隐忍中带着怯懦,芥川龙之介则锋利执着近乎偏激。这使得他们的交流并非总是和谐,常常说着说着就争论起来。但也正是这些碰撞,如同“钻石打磨钻石”,反而激发出新的火花和理解,意外地加速了彼此的成长。
随着相处时间累积,中岛敦渐渐习惯了芥川龙之介独特的行事风格和表达方式,真心将他视为了一个有点别扭但值得信赖的朋友。
然而,当他某次没忍住向芥川龙之介倾诉了自己对即将到来的武装侦探社入社测试的忐忑不安后,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听完这些烦恼的芥川龙之介一言不发,直接拽着中岛敦的胳膊就走。
“喂、等一下!芥川!要去哪?”
“训练。”
“训…训练什么?”
“所有。”
如果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的话,就把所有能准备的方面都训练一遍——这是芥川龙之介给出的解决方案。
于是,中岛敦被迫开启了与芥川龙之介的全方位“内卷”模式。从体术格斗到文化知识恶补,甚至连生活技能都被纳入了比拼项目。
“入社测试真的会考察叠被子这种事情吗?而且酒店床铺明明本来就会有服务员进行整理啊!”中岛敦捏着酒店被子的一角,欲哭无泪。
“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情,就要全力去做,并做到最好。”芥川龙之介眼神锐利,指着中岛敦刚叠好的被子,“你的叠被子水平目前比我还差得远,左下角偏移了一度,速度慢了36秒。”
“36秒也就算了,偏移一度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啊!”中岛敦没忍住吐槽道。
总而言之,就在这样莫名其妙又紧张充实的特训期间,中岛敦第一次在“安全”状态下化身为了白虎。
事实证明,温迪的猜想确实是对的。物质得到满足、内心也以奇特形式获得“安全感”的中岛敦,在体内蛰伏的力量被唤醒时,这头曾带来无数破坏的白虎,此刻却显得温顺而茫然。
它没有狂暴的嘶吼,没有攻击的意图,甚至在芥川龙之介试探性地靠近一步时,巨大的身躯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类似大型猫科动物不安时低沉的咕噜声,金色的兽瞳里似乎写满了“你不要过来啊”的抗拒。
芥川龙之介看着眼前这只有些怂怂的大猫,眉头紧锁,不满地“啧”了一声,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按照计划,今晚还有300个俯卧撑和300个深蹲。现在变成这副样子……要如何训练?”
话虽如此,他还是极其负责地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着这只无害还有些怂包的白虎,全方位多角度地拍摄起来。
而看到这段视频的院长,虽然在温迪此前的点拨下,对于这一结果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不由得沉默了良久,最终长叹一声。
中岛敦的入社测试也在这之后不久到来了。事实证明,芥川龙之介那地狱般的“全方位特训”,不能说是完全没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毕竟,武装侦探社的入社测试更侧重于考验心性与品格。当面对危机,中岛敦下意识做出近乎本能的舍己救人行为时,他的测试就已经可以宣告通过了。
而中岛敦之所以一直不知道关于自己异能力的真相,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起初是大家刻意保密,后来则是单纯都忘记告诉他了。
直到今天下午,阳光透过武装侦探社办公室的窗户,洒在刚通过入社测试不久、内心还充满不真实感的中岛敦身上。他正低头整理文件,忽然感觉手臂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只原本属于人类的手臂,正在他的注视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变形。皮肤覆盖上银白的毛发,骨骼拉伸重塑,锋利的爪子刺破指尖的皮肤……眨眼间,一只覆盖着厚实白毛、末端是锐利虎爪的野兽前肢,取代了他原本的手臂。
“啊啊啊——!!!”
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响彻武装侦探社办公室。中岛敦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动那只“异变”的手臂,脸色惨白如纸。
“乱步先生!!!”
他几乎是连滚爬带地冲向正坐在办公桌上、晃着腿悠闲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恐慌:“我的手!我的手变成……变成怪物的爪子了!怎么办?!”
“吵死啦,敦君。”江户川乱步慢条斯理地咽下薯片,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那是你的异能力啦,笨蛋。”
他跳下桌子,走到几乎要瘫软在地的中岛敦面前,指着那只正在努力变回原状的手臂,用一种宣布“今天晚饭吃零食”般寻常的口吻说道:“能变成强大白虎的异能力,这就是温迪要让你加入武装侦探社的原因嘛。”
中岛敦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江户川乱步,脑子不由得陷入了宕机,思绪一片混乱。
江户川乱步显然没打算给他消化的时间。他拍拍中岛敦僵硬的肩膀,仿佛刚才只是解决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注意力瞬间转向了更感兴趣的事情:“对了,你等下是要去Lupin酒吧对吧,带上我一起!”
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与谢野晶子:“与谢野要一起来吗?”
与谢野晶子停下了擦拭手术刀的动作,点了点头:“待会应该没什么事情,我也一起去吧。”
今晚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去Lupin酒吧。江户川乱步本来就跟温迪早有联系,温迪的音乐更是已经名声在外,许多不相识的陌生人都纷纷慕名前来。
他们在这段时间还和酒吧的常客们混熟了。同为医生的与谢野晶子和家入硝子有不少共同话题,江户川乱步则和五条悟在发掘横滨及周边甜品店方面建立了“深厚友谊”。
因此,得知咒术高专一行人即将离开的消息,今晚这场热闹的告别聚会,武装侦探社一行人自然也不会缺席。
“……嘛,虽然感觉很快又会再见面就是了。”江户川乱步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今天去酒吧,并不仅仅是为了这场热闹的聚会,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跟温迪与织田作之助初遇那天告别时,曾提到的那个约定。
“温迪!织田作!”江户川乱步一踏进酒吧,就立刻锁定了目标,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兴奋,“之前说好的推理比赛,时间地点都定下来了。”
他的语气充满笃定,完全不是询问,而是直接宣布行程:“就在下周,冲绳!阳光!沙滩!还有最棒的谜题!你们肯定都有空,对吧?”
第53章
温迪和织田作之助下周确实都有空。
温迪本来就是自由自在的吟游诗人,虽然目前固定在Lupin酒吧驻唱,但这份工作更像是享受而非束缚。酒吧老板甚至主动提过要给他带薪休假,只是想到客人们难免失望的眼神,温迪才暂时没有休假摸鱼。而他之所以没有在初遇时就立刻答应江户川乱步的邀请,是因为顾虑系统最开始提到会自动跳转时间地点。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除了眼前时不时飘过的弹幕仍然在提醒温迪,这并非一场简单纯粹的异世界之旅,那个所谓的系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除了初来乍到时播报过一个莫名其妙的【这是什么?中也的红酒,偷一下】任务,它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温迪尝试呼唤过对方几次,都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这份沉寂之下显然潜藏着未知的谜团,不过,既然系统已经安分守己了这么久,那么温迪也有理由相信,它应该不至于在短短一周之内搞出什么幺蛾子,接受江户川乱步的邀请便成了顺理成章的选择。
而织田作之助那边,孤儿院如今已经走上正轨,又有前任院长在一旁盯着,这位新晋院长也终于能抽空给自己放个小假,稍微喘口气。
因此,当江户川乱步再一次发出邀请时,两人都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哇——你们这就准备要去度假了吗?”一旁的五条悟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点羡慕嫉妒恨的意味,“咒术师简直是全年无休的社畜,这次回去以后好像又有个任务正等着我和杰,我也想什么时候去享受一下冲绳的阳光和沙滩啊!”
“嗯嗯~我和安吾的出差时间据说也定在了下周哦,不过地点嘛……”太宰治晃着酒杯,拖长了调子,“还在待定中。不知道首领会不会体谅下属,直接把出差地点恰好定在冲绳呢?又或者,让我稍微绕个路公费旅游一下,想必首领是不会介意的吧?”
酒吧内,暖黄的灯光下,人声鼎沸,却又透着一种温馨的喧闹。这个关于“冲绳”的话题很快就淹没在了众人七嘴八舌的闲聊之中。
五条悟炫耀般地举起一袋“超美味限量梦幻甜品”,一边得意地展示给江户川乱步看,一边迅速塞了一大块进自己嘴里。
江户川乱步见状不满地鼓起脸颊,对一旁的中岛敦下达了指令:“敦君!上!变成白虎把甜品给抢下来!”
“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变身?这也太引人注目了!”中岛敦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而且温迪先生还在这里呢,他会过敏的吧。”
在踏入酒吧后,中岛敦就忍不住先去找了芥川龙之介和祈本里香,跟他们讲述了关于自己异能力的事情。没想到两人对此早就知情,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些前因后果的中岛敦,此刻虽然心情依旧复杂,但也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回到聚会本身上面了。不过对于江户川乱步这个大胆的想法,他还是敬谢不敏。
与谢野晶子熟门熟路地在家入硝子旁边坐下来,分享自己近日解剖的新发现。七海建人则与坂口安吾就“如何在高强度工作下保持理智与效率”这一话题展开了深入的探讨。
芥川银之前来Lupin酒吧的次数比较少,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见,温迪便笑眯眯地拉着她认识了一圈,最终她还是选择安静地坐回祈本里香身边,两个女孩子很快就小声说起了属于闺蜜之间的悄悄话。
乙骨忧太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旁边是气场冷硬的芥川龙之介。乙骨忧太似乎是觉得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正在努力试图找点话题,但芥川龙之介显然完全没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三言两语就把天给聊没了。
直到中岛敦成功摆脱了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的“甜品大战”,坐到了两人之间,乙骨忧太才明显松了口气。正如祈本里香先前所说的那样,性格同样温和善良的乙骨忧太和中岛敦很容易就在这段时间里成为了合得来的朋友,但想要适应芥川龙之介的独特作风,乙骨忧太恐怕还得再多花上一些时间。
太宰治正兴致勃勃地向灰原雄推销他那杯颜色诡异、还在冒着可疑气泡的“特别定制版鸡尾酒”。看到这一幕的夏油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眼不见为净,转头和织田作之助交流起了“如何引导问题儿童走上正途”的心得体会。
涩泽龙彦则从随身携带的精致提袋中,取出一件新设计的披风外套,示意温迪试试看。
一旁的五条悟见状,兴趣也暂时从和江户川乱步抢甜品上抽离,凑过来左右打量,还不忘发表高见:“哟,看着挺不错,不过涩泽君,考虑过给温迪设计女仆装吗?我觉得效果肯定会很惊艳哦~”
江户川乱步嘴里还咬着棒棒糖,有些含糊不清地插话道:“先给五条君设计一件吧,他肯定愿意付天价买下自己穿!”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食物的香气,以及一种因离别而倍加珍惜的暖意。在五条悟和太宰治的带头起哄下,众人很快又凑在一起玩起了游戏。笑声、夸张的惊呼声和酒杯清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将这个喧闹的夜晚烙印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夜色渐深,离别的时刻终究到来。在酒吧门口,众人互相道别。
咒术高专一行人率先踏上了归途。祈本里香依依不舍地拥抱了芥川银和中岛敦,在芥川龙之介面前踌躇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乙骨忧太再次不住地朝众人鞠躬道谢,惹得中岛敦也条件反射地跟他对着鞠躬起来。
灰原雄将手拢在嘴边,热情高喊道:“有机会一定要来东京玩!我们带你们去吃遍好吃的!”
五条悟也在一旁大声嚷嚷道:“没错!温迪,乱步,别忘了我们的‘东京甜品巡礼’!”
“还有‘东京演奏巡礼’也可以考虑安排一下。”夏油杰紧跟着补充道。
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的反应就要淡定不少,只是挥着手与众人道别,但眼底也难免.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横滨的朋友们随后陆续散去。涩泽龙彦还惦记着他那些未完工的改造图纸。芥川银拉着兄长的手,看起来有些困倦。芥川龙之介也需要为明日一如既往的早起监工养精蓄锐。
织田作之助还要赶回孤儿院。坂口安吾想到接下来的工作,太阳穴不由得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地要中岛敦背他回去。收到中岛敦求救眼神的与谢野晶子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她也爱莫能助。
最后,只剩下温迪和太宰治,并肩站在Lupin酒吧那昏黄的门灯下。夜风带着海港特有的微咸与凉意,吹拂着两人的衣角。身后的酒吧已归于寂静,城市的喧嚣仿佛也在此刻沉淀下来。
“热闹散场,果然还是会觉得有点……空旷呢。”太宰治仰头望着在城市光晕染下看不见星星的夜空,语气轻飘飘的。
温迪抱着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单音,如同叹息,又似安抚。
“风会记住每一场相遇。”他侧过头,翠绿的眸子在夜色中清澈而深邃,倒映着太宰治模糊的侧影,“离别,也是为了下一次被风吹到一起的重逢。”
他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落在太宰治身上:“而且,太宰,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关于‘书’的故事,尚未开始讲述呢。”
自从那次阳台夜谈的尾声,太宰治抛出了“书”的存在,并留下一个轻飘飘的“下次有机会再说”的承诺,这个话题便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再无任何回音。
温迪并没有刻意催促,但也不是毫无动作。“书”并非为大众所知的存在,不如说还藏得十分隐蔽,但对于朋友遍地且人均不同凡响的温迪来说,稍微打听一些情报还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借助一下风的力量。
只不过,温迪所获得的信息中,虽然也有提到类似于平行世界的概念,但更多还是在强调“书”可以改写现实。而太宰治那天却并没有这样来形容“书”,只是说“书”可以连接其他世界。
这其中微妙的差异,很可能并非是无心的巧合,太宰治所要告诉温迪的故事,恐怕没有表面上能打听到的传闻那么简单。
此刻,听到温迪这意有所指的话语,太宰治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是啊……”他轻轻应了一声,侧过脸,望着远处港口的方向,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故事……还长着呢。”
又停顿了片刻,太宰治终于转过头,鸢色的眼眸在门灯微弱的光线下直视着温迪,里面跳动着某种奇异的火焰,不再是之前的回避或轻佻。
“等冲绳回来之后吧,”他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认真,“等我和安吾的出差结束,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告诉你……关于我和‘书’的故事。”
温迪眨了眨眼睛,嘴角弯起一个清浅却笃定的弧度:“那么,一言为定。”
两人并肩,踏上了回家的路。
横滨的夜晚恢复了它惯常的寂静,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温暖而充满希望的旋律,如同种子,悄然埋入了这片土地和每个人的心中。
第54章
距离推理比赛开始还有三天,温迪、江户川乱步和织田作之助就已经提前来到了冲绳。
按照江户川乱步的说法,推理比赛只是个添头,更重要的目的其实是过来玩,自然要早来几天,把冲绳各处都体验个遍。
“欸?我还以为乱步主要是冲着推理比赛去的呢。”温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与好奇。
“毕竟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厉害的侦探,也不会有我解不开的谜题。”江户川乱步下巴微扬,理所当然地说道,“推理比赛虽然有点意思,但也就那样啦。”
他顿了顿,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道:“而且,冲绳和推理比赛这种搭配,怎么看都有点不协调的蹊跷吧?名侦探的直觉告诉我,真正的‘好戏’,恐怕并不在比赛本身哦。”
他们到达冲绳时已经是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棕榈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办理好入住,将行李安置在房间里后,时间便滑向了傍晚。三人于是来到了电梯间,准备前往酒店楼下的餐厅解决晚餐。
“叮咚”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明亮的顶灯和淡淡的香氛气息。
温迪、江户川乱步和织田作之助依次走了进去,走在最后的织田作之助顺手按下了餐厅所在的楼层按钮和关门键,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
“咻!”
一道灰棕色的影子快如闪电,猛地从三人脚边的缝隙窜了进来。
“卡尔!等等吾辈——不要乱跑!”
一道惊慌失措的青年声音紧跟着响起,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几乎是踉跄着扑进了电梯。
来人身量不小,姿态却略显佝偻,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起来一样。他穿着一身做工考究又复古低调的衣服,一头深棕色的卷发略显凌乱,长长的刘海几乎完全遮住了双眼,只能看到紧抿的双唇和紧绷的下颌线。
那道灰棕色的影子——一只体态圆润、皮毛油亮的小浣熊——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灵活地转了两圈,黑亮的小鼻子嗅了嗅,目光扫过电梯里的三人,最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温迪。
只见它后腿一蹬,稳稳落在了温迪的肩膀上,又用小爪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蓬松的大尾巴亲昵地卷了卷温迪的脖颈,似乎是对这个地方很满意,窝在上面就不肯再动了。
“卡尔…!”
闯进来的青年声音细弱,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和窘迫。他朝着温迪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想把那只自来熟的小家伙抓下来,但手臂伸到一半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停住,肉眼可见十分尴尬和无措。
青年能感觉到电梯里三人投来的目光,这显然让他更加僵硬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像是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样。
温迪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主动开口解围道:“没关系,我对浣熊不过敏,它看起来很喜欢这里,想待着就待着吧。”
小浣熊仿佛能听懂他的话一样,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似乎是有些得意地发出了几声叫唤。
“呜……卡尔……竟然如此轻易就抛弃了吾辈……”青年有些挫败地收回了手,整个人看起来更自闭了,缩在电梯的角落里碎碎念着,就像一朵发霉的蘑菇。
温迪伸手轻轻摸了摸小浣熊,它没有丝毫躲闪,还主动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温迪的手心,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它的名字是叫卡尔吗?看起来被养得很好呢,想必拥有一个细致认真又负责的主人。”温迪看向角落里几乎要化为背景板的青年,又善意提醒道,“对了,这位朋友,你要去其他楼层吗?如果不用的话,那我还是先把卡尔抱下来还给你吧?”
织田作之助在卡尔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就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电梯的关门键,此时依然没有松开,同样用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青年。
“不…不用麻烦!”青年连忙摆手,声音虽然依旧细弱,但总算清晰了一些,“吾辈…吾辈本来也要下去酒店餐厅吃饭。”
“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也正要去酒店餐厅呢。”温迪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相逢即是缘分,要不要一起拼个桌,朋友?人多也热闹些嘛。”
青年——爱伦坡——显然对这种扑面而来的社交热情毫无招架之力。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长长的刘海下,脸颊似乎微微泛红,声音变得更加细弱,带着浓浓的无措:“欸?那……好、好吧……”
江户川乱步的反应比温迪还要更加自来熟。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猛地凑近爱伦坡,速度快得让对方又是一个激灵。
没等爱伦坡反应过来拉开距离,江户川乱步便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对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差点跳起来。
“你也是来参加那个侦探比赛的吧?刚才在电梯外面就鬼鬼祟祟地躲在旁边偷听我们说话,名侦探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哦!”
爱伦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近距离接触吓得连连后退,背部几乎贴在了冰凉的电梯壁上,脸涨得通红:“吾辈…吾辈才没有鬼鬼祟祟!是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在旁边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
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抖,但音量终于不再那么微弱,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服气和不屑的意味:“而且,你刚才说的话,未免也太过自大了!什么‘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厉害的侦探’……吾辈从未听过如此……”
“哦——?”江户川乱步拉长了音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被点燃了兴趣,下巴微微仰起,“这是要下战书吗?很好,你的挑战,我接受了!”
“什么?吾辈没有……”爱伦坡辩解的话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江户川乱步打断了。
“哼哼,准备好输了以后请我们去坐豪华游轮吧!我还要吃最顶级的豪华甜品大餐!”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兴致勃勃地宣布道。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达了餐厅所在的楼层。
江户川乱步根本不给爱伦坡反驳的机会,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这个比自己高大却显得瑟缩的青年推出了电梯。
等四个人在餐桌旁坐下,点好菜后,才想起来连彼此的名字都还没有正式交换过。
温迪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清朗地进行自我介绍:“我是温迪,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江户川乱步,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紧随其后开口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听到两人介绍身份时冠上的“全世界最好”、“世界第一”这种级别的形容词,爱伦坡明显有些想要吐槽,但社恐的本能让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小声说道:“吾辈的名字是埃德加爱伦坡……是一名推理小说作家。”
织田作之助的说辞听起来就要朴实无华许多:“我是织田作之助,目前在一家孤儿院工作。”
卡尔此时仍然不肯从温迪身上下来,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换了个姿势,小爪子扒拉着温迪的衣领,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餐桌和眼前的新朋友们。
爱伦坡在几次尝试引诱卡尔过来均告失败后,终于挫败地缩回了手。他还没来得及再次陷入自闭,就被在场的两位“社交恐怖分子”拽入了新的话题旋涡。
温迪坐在他对面,笑容灿烂;江户川乱步则紧挨着他,言行举止相当不客气。被两人夹击的爱伦坡显得坐立难安,身体僵硬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桌布边缘,眼神四处游移,仿佛一只误入猛兽巢穴的草食动物,满脸都写着“我为什么要答应一起吃饭”的懊悔。
这其中,江户川乱步那不顾他人死活、我行我素的作风显然对爱伦坡造成的伤害更大一些。一番磕磕绊绊、基本由江户川乱步主导的闲聊下来,这位社恐推理小说作家竟不知怎么就被绕了进去,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在比赛前这几天,要给这位在他眼里“吹牛不眨眼的三流侦探”创作几个推理谜题用来解闷玩。
爱伦坡一边在心底暗自懊恼,一边视线忍不住偷偷往温迪身上瞟去,或许是因为被温迪先前自我介绍时同样像是在吹牛的说辞吸引了注意,又或许是因为还在思考卡尔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地亲近这个陌生人。
温迪自然敏锐地捕捉到了爱伦坡那如同受惊小动物般悄悄瞥来的目光。他并未点破,只是神态自若地继续着轻松随意的聊天,将话题从推理比赛引向了冲绳的游玩攻略。
“……决定了,今晚就去海边沙滩举办烧烤露营派对!星星!大海!还有烤得滋滋冒油的肉!”江户川乱步拍了拍桌子,大声嚷嚷起来,动静引得邻桌都侧目而视。
“但我们好像什么装备都没带。”织田作之助提醒道。
江户川乱步大手一挥,理所当然地指向了坐在自己旁边、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爱伦坡:“没关系,坡君肯定会有办法的,对吧?这种小事想必难不倒你。”
“啊?不,吾辈其实……”爱伦坡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又被江户川乱步的声浪无情淹没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江户川乱步兴高采烈地拍板道,“坡君负责准备全套烧烤和露营用具,织田作负责采购食材,温迪负责准备派对音乐。”
“那……乱步君负责什么呢?”爱伦坡忍不住小声问道。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当然是负责最重要的部分——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音乐,顺便监督你们有没有偷懒啦!”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起来:“食材的话……应该可以买咖喱吧?孩子们都说我煮的咖喱很好吃。”
“嗯嗯~我已经想到好几首特别适合海边的音乐了。”温迪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看向爱伦坡的眼眸闪闪发亮,“对了,坡君,光有音乐和烧烤还不够,氛围感也很重要,再准备个篝火怎么样?大家围着篝火跳舞才更有意思嘛~”
江户川乱步立刻点头附议:“没错没错,那么坡君,篝火和舞蹈表演也都交给你了!”
“等一下,你们不要这么自然地就默认我同意了啊!”爱伦坡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整个人都绷紧了,“在、在公共沙滩上跳舞,还要我来表演?!”
温迪眨了眨眼睛:“不要害羞嘛,坡君。跳舞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那份自由放飞的心情,跟着音乐摇摆就好了,跳成什么样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开心啦~”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爱伦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叉,“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什么的……唯独这个绝对不行!”
江户川乱步看着爱伦坡那副宁死不屈的表情,撇了撇嘴,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那就去掉跳舞好了。”
他顿了一下,在爱伦坡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时,又飞快地补充道:“但篝火还是要的!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爱伦坡听到“去掉跳舞”时,紧绷的神经确实松懈了一瞬,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但过了几秒钟,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我还没同意要跟你们一起去啊?”
然而,江户川乱步此时已经直接跳到了下一个话题,十分自然地无视掉了爱伦坡后知后觉的小声抗议:“织田作,待会儿去买食材的时候,记得多买点棉花糖,烤棉花糖可是露营的灵魂!”
好不容易熬到侍者开始上菜,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专注享用美食,一直被迫应付高强度社交的爱伦坡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露出了些许踌躇的神色。
他似乎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难得主动开口说道:“那个……吾辈听说,横滨最近出现了一位非常有名的吟游诗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依然细若蚊蝇:“传闻他的演奏……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抚慰人心,甚至疗愈心灵深处的创伤……”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温迪的脸庞,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慌乱补充道:“当、当然!不是吾辈要找这位吟游诗人…!吾辈对音乐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兴趣,是跟吾辈一起来的同伴,他对这位吟游诗人非常感兴趣,想要找到对方……”
爱伦坡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一个与他的拘谨气质截然相反、充满张扬自信的声音骤然响起。
“哟!果然在这里啊,坡!”
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金发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餐桌旁,他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爱伦坡单薄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爱伦坡整个人猛地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呜啊!”爱伦坡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忙脚乱中险些带倒面前的酒杯,幸好温迪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
“菲、菲茨杰拉德先生…!”爱伦坡捂着被拍得生疼的肩膀,惊魂未定地看向来人,“请您不要这么突然地出现,还拍得这么用力!”
名为菲茨杰拉德的男人如同自带聚光灯般的存在,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强大气场。他穿着一身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休闲西装,耀眼的金色短发被精心梳成一丝不苟的背头,那双湛蓝的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兴趣扫过餐桌旁的每一个人,最终牢牢地锁定在温迪身上。
他仿佛没听到爱伦坡的抗议,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拉开温迪旁边的空椅子,姿态优雅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难得啊,坡。”菲茨杰拉德的声音爽朗,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自信,“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你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认识的新朋友?”
终于出现了认识的熟人,爱伦坡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被推到了更尴尬的境地。
他连忙指着菲茨杰拉德,语速飞快地介绍,试图转移焦点:“这位是跟我一起来的同伴,就是他想要找那位吟游诗人。”
菲茨杰拉德动作潇洒地伸出手,做了个简洁有力的自我介绍:“我是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北美异能组织Guild的首领。”
不同于爱伦坡先前的委婉暗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蓝眼睛直视着温迪,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就是横滨那位大名鼎鼎、传闻中拥有神奇力量的吟游诗人——温迪先生了吧?”
第55章
菲茨杰拉德是一个热爱金钱的资本家。
尽管如此,比起金钱,他还是更爱自己的家人,那是他庞大财富帝国唯一无法用数字衡量的无价之宝。
他的女儿在不久前意外逝世,而他的妻子泽尔达,被这沉重的悲剧彻底击垮了。她拒绝接受现实,沉溺于女儿仍然在伦敦留学的虚幻美梦之中,将自己关进了谎言编织成的脆弱茧房里。
菲茨杰拉德眼睁睁看着曾经光彩照人、充满活力的妻子日渐枯萎,他想要挽回这一切,让深爱的妻子重获幸福,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菲茨杰拉德最初的目标是传说中的“书”——那个据说能够改写现实的禁忌之物。写在“书”上的文字可以变成现实,他要用它创造奇迹,复活女儿,让妻子再次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然而,“书”的线索并不是那么好找的。即使菲茨杰拉德身为强大异能组织Guild的首领,坐拥庞大的资源和数不胜数的财富,在错综复杂的异能力世界面前,也显得力有未逮。
他费尽心思只模糊地探听到“书”可能在日本横滨,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收获。
就在菲茨杰拉德一筹莫展、焦灼万分之际,与他有交情的GSS组织首领送来了一线新的希望。
GSS原本是海外势力,但因为一系列变故,最终扎根在了横滨发展。菲茨杰拉德听那位组织首领提起过最近发生在横滨的龙头抗争,那是一场几乎将横滨所有黑手党组织都卷入其中的大混战。
GSS组织首领是一位冷静而理智的异能力者,在审时度势后,他果断放弃了去追逐那份引发大战的巨额遗产,只是命令GSS在这次抗争中采取不干涉方针,也即不主动攻击别人,但受到攻击后要进行强力反击。
鉴于这一明智的策略,GSS在龙头抗争中受到的影响被降低到了最小。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这位组织首领乃至所有人的预料。
一首音乐,一首传唱着生命、勇气与希望的歌谣,如同无形的风,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黑手党世界的铁幕。
从高濑会的自发解散开始,大大小小的黑手党组织内部掀起了集体脱离的反抗浪潮,一场本来应该惨烈无比的战争,竟然在这歌声中迅速走向了意想不到的和平终点。
GSS因为本来就没有怎么参与龙头抗争,所以受到这首音乐的影响并不大,但如此超乎寻常的反响,还是让那位组织首领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这首歌谣,以及它背后的创作者——一位在Lupin酒吧驻唱、自称是吟游诗人的少年。
“……我亲自去Lupin酒吧听过那位吟游诗人的演奏,弗朗西斯,这绝非寻常的音乐。”那位向来只信奉逻辑与力量的GSS组织首领,破天荒地主动向菲茨杰拉德提起,“它……仿佛能直接叩响灵魂的门扉,抚平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伤痕。或许,你可以尝试用它,为泽尔达女士打开一扇窗?”
菲茨杰拉德对此将信将疑。他已经为自己的妻子遍寻名医、异能力者甚至玄学大师,结果都令人失望。区区音乐,真的能够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吗?
直到他收到了GSS组织首领传来的录音——那首在横滨地下世界掀起风暴的歌谣。当那清澈、自由、蕴含着难以言喻鼓舞力量的旋律流淌进耳中时,菲茨杰拉德沉默了。
他终于理解了,理解了为何钢铁般的组织会在歌声中瓦解,理解了为何绝望的战场会被希望的光照亮。这小小音乐中蕴含的惊人力量,的确名不虚传。
“书”的下落依旧没有线索,但这位吟游诗人的踪迹却清晰可循——他每天晚上都会在Lupin酒吧驻唱。然而,就在菲茨杰拉德决定动身前往横滨时,却得知了温迪正准备启程去冲绳参加推理比赛。
一刻也等不及的菲茨杰拉德毫不犹豫地带上妻子泽尔达,直接追去了冲绳。而为了更方便套近乎、让这场结识显得没有那么刻意,他还拉上了同样收到推理比赛邀请函的爱伦坡。
爱伦坡此时并未正式加入Gulid,但与菲茨杰拉德有些交情,又正好也对这场推理比赛有点兴趣,便顺水推舟一起过来了。
先前江户川乱步说爱伦坡鬼鬼祟祟偷听他们谈话,这一指控其实并非毫无道理,但不是因为同为推理比赛的参赛者,而是因为注意到了温迪的样貌——对方似乎正是菲茨杰拉德不惜远渡重洋寻找的那位吟游诗人。
若非如此,以爱伦坡的社恐程度,绝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跟刚见面的陌生人一起去吃饭。
然而,即便已经认出了温迪,爱伦坡依旧拖延了许久,才磨磨蹭蹭地将话题引向了吟游诗人。原因无他,在其余三人随性自然的闲聊氛围中,任何带有明显目的性的试探都不由让他感到格外突兀和尴尬。
相比之下,菲茨杰拉德就毫无这种心理负担了。在收到爱伦坡的消息后,他迅速安抚好了毫不知情的妻子,独自一人前往餐厅,目标明确地直奔温迪一行人。
简单跟在场众人做了下自我介绍后,菲茨杰拉德没有丝毫迂回,坦率地讲述了自己的困境——女儿的离世,妻子的沉溺,以及他绝望的寻求。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温迪,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
“……温迪先生,如果您愿意尝试用您的音乐帮助泽尔达,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将支付这个数目的金额作为酬谢。”
菲茨杰拉德报出的数字,让江户川乱步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织田作之助向来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流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如果能有效果的话,酬劳还可以翻倍。”菲茨杰拉德紧接着又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
作为被应允天价报酬的当事人,温迪的神色反而没有流露出什么波动,翠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对巨额财富的贪婪,表情依然相当淡定。
菲茨杰拉德见状以为对方并不满意,又进一步加重了筹码:“如果您有什么其他条件,也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能够挽回我的妻子,我愿意赌上我拥有的一切——包括我的全部身家。”
“这倒不必,菲茨杰拉德先生。”温迪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温和而纯净,“如果我的音乐能为一颗破碎的心灵带来一丝慰藉,能让一位悲伤的母亲重拾些许生机,那本身就是无价的回报。”
“我愿意尽力尝试,不需要任何酬劳。”
这回脸上流露出惊讶的人变成了菲茨杰拉德。
他预想过贪婪、预想过讨价还价、甚至预想过拒绝,却唯独没有料到如此纯粹的善意。
在怔愣片刻后,菲茨杰拉德压下了内心本能地升起的疑虑,面上流露出感激之情:“……您…您真是宅心仁厚,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的谢意了。”
话虽如此,他其实并没有怎么把温迪先前的发言当真。
等价交换甚至剥削弱者才是生意场上的法则,免费的往往最昂贵,嘴上说着自己什么都不图的人,所求很可能更大。
——或许是因为其他人还在一旁看着,这位吟游诗人不好说出自己的真实诉求?
菲茨杰拉德暗自揣测着,不过,既然温迪主动这么表示,他自然也不会去拆对方的台,只是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温迪之后狮子开大口的准备。
无论如何,只要能够救回他的泽尔达,菲茨杰拉德的确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正好,我们今晚准备在海边沙滩举办烧烤露营派对,到时候大家会一起围着篝火跳舞,由我来负责伴奏,坡君刚刚也答应了一起参与。”
温迪指向一旁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爱伦坡,十分自然地忽略了对方“我没有同意跳舞…!”的小声抗议,又笑着看向菲茨杰拉德。
“派对欢迎更多人的加入,毕竟,人多才热闹嘛。如果泽尔达女士愿意的话,也欢迎一起来玩哦~”
“那真是太好了!”菲茨杰拉德立刻应承道,“您只需要安心准备演奏,派对的所有筹备工作,请放心全都交给我就好!”
江户川乱步适时插话道:“既然如此,那坡君就空闲下来了,正好干脆去学跳舞吧!”
没等爱伦坡发出抗议,他又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也没事了吧,要不要一起来学?”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之前玩游戏的惩罚里面,好像也总是有跳舞这一项,如果这是什么流行风尚的话,的确去学一下比较好。不然每次轮到自己都不会跳的话,可能是会导致气氛比较尴尬。”
“对吧对吧!你也不想表现得尴尬又格格不入吧,坡君?”江户川乱步看向了爱伦坡,语气带着笃定的意味。
“话虽如此……但是……”爱伦坡的语气似乎动摇了几分,但脸上还是写满了抗拒。
菲茨杰拉德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坡,我马上就找最好的舞蹈老师来帮你们速成!”
他当即拿出了手机,手指翻飞。没等爱伦坡反应过来,菲茨杰拉德就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看,搞定了,15分钟后到!”
“什…!等、等等!”爱伦坡的哀鸣再次被无视了。
总之,爱伦坡最后还是没能成功在舞蹈老师到来前偷偷溜走。而面对舞蹈老师热情洋溢且不容拒绝的攻势,他最后也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坚定地表达拒绝,就此被迫痛苦地上起了舞蹈速成班。
唯一值得安慰的可能是,他并不是一个人,织田作之助也当真和他一起开始学起了跳舞。
菲茨杰拉德很快就离开去准备晚上的派对了,温迪和江户川乱步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围观爱伦坡和织田作之助学跳舞。
在温迪的怂恿和爱伦坡的强烈抗议之下,江户川乱步最终也加入了学跳舞的阵营。温迪则以要提供伴奏为由,笑眯眯地抱着琴站在一旁看向他们。
然而,直到三人跟着舞蹈老师放的音乐学完了一些基本步伐后,被人用目光无声谴责摸鱼看戏的温迪,才终于将手指放在了琴弦上。
随着欢快又富有感染力的旋律响起,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看上去肢体僵硬、表情痛苦的爱伦坡,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他甚至短暂地忘记了周遭的目光,沉浸在那自由流淌的音符之中,动作虽然依旧称不上优美,却少了几分刻板,多了一丝随着韵律的自然摆动。
直到一曲终了,听见江户川乱步夸他跳得还不赖时,巨大的羞耻感才如同潮水般瞬间将爱伦坡淹没。
“……!”
爱伦坡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在此之前并没有亲耳听过温迪的演奏,只是听菲茨杰拉德简单介绍了一下。当时还有点不以为意,但现在他总算切身体会到了,菲茨杰拉德所说的“触及灵魂的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力量不仅能瓦解黑手党的意志,还能让一个社恐在众目睽睽下跳起舞来,简直就是……太恐怖了!
时间在或痛苦或投入的舞蹈练习中悄然流逝,很快就来到了派对开始的时间。
菲茨杰拉德直接包下了一片僻静优美的私人海滩。专业的厨师团队在精致的烧烤架旁忙碌,高档的露营桌椅环绕在跳跃着温暖火光的巨大篝火周围。海浪在不远处拍打着沙滩,深蓝色的天幕之上,繁星如同碎钻般洒落。
当泽尔达来到这片精心布置的海滩时,派对的气氛已经被点燃了。
虽然参加派对的人数并不多,但欢快的音乐如同无形的纽带,将热烈的情绪传递开来。
爱伦坡正被兴致高昂的江户川乱步强行拽着一起跳舞。他们没来得及花更多时间在学习舞蹈上,但在舞蹈老师高超的教学水平下,还是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舞步,绕着篝火跳得十分快乐——江户川乱步十分快乐,爱伦坡三分快乐中带着两分挣扎五分生无可恋。
菲茨杰拉德不需要人邀请就自发加入了跳舞的行列,并展现出了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即使舞步十分潦草随意,他的姿态也从容不迫,还不忘隔空对爱伦坡进行“指导”,惹得后者脸上的痛苦面具又加深了几分。
织田作之助手上的烤串暂时没有吃完,因此没有加入跳舞的行列。他时不时还会给站在旁边弹琴的温迪投喂一些食物,温迪一边手上弹着琴,一边嘴里咬着烤肉,偶尔再尝几口小酒,忙得不亦乐乎。
泽尔达本来并不是很想参加今晚的派对,实际上,她原本都不是很想来冲绳。
毕竟,她早就见识过世界各地的风景名胜了,冲绳的景色在她眼中平平无奇,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她的闪光点。
然而,菲茨杰拉德坚持要带她一起来冲绳,说是为了陪一个社恐的朋友参加推理比赛。
菲茨杰拉德不愿推脱朋友难得的请求,但他又对推理比赛不感兴趣,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未免有些太无聊了。因此,他希望泽尔达可以一起来,就当是陪他散散心了。
那位朋友泽尔达之前打过交道,的确是非常社恐,不敢一个人去参加推理比赛也很合理。听着丈夫在耳边撒娇的语调,泽尔达最后还是心软同意了。
今晚的烧烤露营派对,菲茨杰拉德也再三叮嘱她要一起来。但泽尔达在吃完晚饭后就莫名心情不佳,并没有兴致去参加什么派对。
本来她想要临时推脱不去的,最后是菲茨杰拉德再三恳求,又提到“坡先生克服了巨大困难,打算在派对上表演舞蹈”,才勾起了她一丝微弱的兴趣——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埃德加爱伦坡,竟然愿意当众跳舞?
带着这份好奇和一丝对丈夫坚持的迁就,泽尔达才勉强来到了这里。
第56章
海风带着咸涩的凉意拂过泽尔达的脸颊,吹动她精心梳理的发丝。篝火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木炭燃烧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眼前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她的丈夫菲茨杰拉德,正跟着音乐随意地晃动身体,脸上带着她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个总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爱伦坡,正被一个活力四射的黑发少年拽着,绕着篝火笨拙地旋转跳跃,表情交织着痛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红发男人安静地烤着食物,偶尔递给站在篝火旁弹琴的少年;而那个少年——菲茨杰拉德口中的吟游诗人温迪——指尖在琴弦上翻飞,轻快悠扬的旋律如同跳跃的火星,点燃着这片小小的海滩。
泽尔达站在距离篝火稍远的阴影里,像一尊被遗忘的冰冷雕像。她感觉自己与这欢乐的气氛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玻璃幕墙。这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
……女儿斯科蒂在伦敦的公寓里,此刻或许也在和朋友们聚会吧?
她恍惚地想,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披肩柔软的流苏。那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空洞感再次蔓延开来,将篝火的暖意和海风的清凉都隔绝在外,只留下内里一片荒芜的寂静。
菲茨杰拉德敏锐地察觉到了妻子的到来。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亲爱的,你来了。感觉还好吗?海风有点凉,要不要靠篝火近一点?”
泽尔达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人群,最终停留在温迪身上,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礼貌而疏离:“那位就是坡先生的朋友吗?看起来很年轻。”
菲茨杰拉德的心往下沉了沉,但他维持着笑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放松:“是的,他叫温迪。琴弹得很棒,对吧?他的音乐……有种特别的力量。”
就在这时,温迪似乎结束了上一首欢快的舞曲。他抬起头,翠绿色的眼眸穿过跳跃的火焰,视线准确地落在了泽尔达身上。
那目光温和、包容,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仿佛能容纳万物的宁静,如同月光下平静无波的海面。
泽尔达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避开了那过于清澈的注视。
温迪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他的手指重新抚上琴弦。这一次,流淌出的不再是热烈的舞曲。
琴音变了。
如同月光悄然洒落海面,又好似夜风轻拂过沉睡的森林。那旋律舒缓、悠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包容一切的宽广。它不像是在演奏,更像是在低语,在诉说,在用最轻柔的丝线编织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包裹住每一个迷失的灵魂。
篝火旁,江户川乱步拉着爱伦坡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爱伦坡的步伐依然带着窘迫,但关注点已经逐渐从自己笨拙的舞姿上移开,沉浸在了舒缓的音乐中。织田作之助翻动烤串的手停顿了片刻,目光投向温迪,平静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专注。就连原本在温迪脚边打盹的卡尔,此刻也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安静地望着这位吟游诗人,蓬松的尾巴轻轻扫着沙地。
菲茨杰拉德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妻子身上。通过揽着对方的手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泽尔达身体的僵硬。他紧张地注视着,期待着琴音能穿透那层厚重的冰壳。
泽尔达依然站在原地,但她的眼神逐渐出现了变化。不再是空洞的疏离,而是仿佛被那悠扬的琴音牵引着,意识缓缓沉入了一片深邃而宁静的海洋。
那琴声温柔地包裹着她,像温暖的海水漫过冰冷的礁石。它没有试图驱散她心中的阴霾,没有强硬地撕开她自缚的茧,它只是……存在着。如同大地承载万物,如同天空包容所有,无声地接纳着她所有的悲伤、逃避和不愿面对的痛楚。
在这温柔而浩瀚的旋律中,泽尔达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星海。星光并不刺眼,只是安静地闪烁着,却又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深处被刻意掩埋的巨大悲伤——那份因失去女儿斯科蒂而碎裂的、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
那伤口背后的痛楚是如此尖锐,如此真实,瞬间刺破了她精心构筑的“留学”谎言。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
泽尔达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想将这不合时宜的脆弱压回去。
——不能哭,斯科蒂在伦敦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哭?她怎么能哭?
然而,琴音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带着无尽的悲悯和理解,拂过她心上那道最深、最狰狞的伤口。
它没有说“忘记”,没有说“放下”,它只是低声诉说着:“我懂。我在这里。你的悲伤,被看见了。”
那旋律中蕴含的,是生命本身的韧性,是经历过最深黑暗后依然选择仰望星光的温柔。它像一首低徊的挽歌,哀悼着逝去的至爱;又像一首不朽的赞歌,歌颂着曾经存在过的、无比珍贵的爱与时光。
泽尔达的脑海中,那些被她用谎言强行锁进记忆深处、不敢触碰的画面,此刻在琴音的呼唤下,汹涌地冲破闸门,鲜活地在她眼前展开。
女儿在阳光下灿烂的笑脸,第一次蹒跚学步扑进她怀里的温暖,银铃般清脆地喊着“妈妈”的声音……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斯科蒂……”
一声极轻、极细,几乎被海浪声淹没的呼唤,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从泽尔达颤抖的唇间逸出。
菲茨杰拉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揽着妻子的手臂瞬间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会随着那呼唤消散。
——他听到了,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妻子喊出了女儿的名字,不再是“她在伦敦很好”的苍白陈述,而是充满了刻骨思念和巨大悲伤的呼唤。
这声呼唤,彻底撕开了所有虚假的伪装。
泽尔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全靠菲茨杰拉德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倒下。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无声而汹涌地滑落脸颊,滴落在她紧攥着披肩的手背上,留下滚烫的痕迹。
她不再试图掩饰,只是呆呆地望着篝火旁那个低头抚琴的少年,仿佛他是连接着生与死、真实与虚幻的唯一桥梁。沉重的悲伤如同滔天巨浪般将她彻底淹没,但在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释然。
仿佛长久以来强行支撑的、摇摇欲坠的堤坝终于彻底崩塌,反而让淤积的、几乎将她溺毙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那层将她与世界、与真实情感隔绝的冰冷玻璃,在琴声与泪水中,悄然碎裂、消融。
菲茨杰拉德看着妻子无声恸哭的侧脸,看着她眼中不再是虚幻的迷雾,而是真切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巨大痛苦,他的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血腥味。
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心碎与狂喜的洪流也猛烈地冲击着菲茨杰拉德——他的泽尔达,好像终于回来了。
那个被绝望冰封的灵魂,似乎被这不可思议的音乐,轻柔地从那个自欺欺人的茧中唤醒了。
他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带着颤抖、极其微弱地回应了他。
温迪依旧低垂着眼帘,专注地拨动着琴弦。篝火的光芒在他身上跳跃,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圣洁的光晕。
那舒缓悠扬的琴音,如同温柔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沙滩,抚慰着岸上所有疲惫的灵魂,也包裹着那对在巨大悲伤中相互依偎的夫妻。
一曲终了。
最后一个音符如同叹息般消散,融入海浪的低吟与夜风的轻拂。
海滩上一片寂静。方才最闹腾的江户川乱步也安静了下来,目光带着少有的沉思,静静地看着泽尔达的方向。爱伦坡更是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社恐的本能让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在沙地里,但眼前这无声流淌的悲伤与灵魂深处的震颤,又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织田作之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对夫妻,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
泽尔达依旧站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要将积攒了太久的悲痛全部倾泻而出。
海风吹动她单薄的裙摆和湿润的发丝,篝火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和通红的眼眶。她望着那个抚琴的少年,望着这片承载着巨大悲伤与微弱希望的星空与大海,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女儿斯科蒂,是真的……永远离开了她。
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泽尔达淹没,但在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她却感觉自己那颗在谎言中渐渐枯萎、死去已久的心,正随着那消散的琴音,微弱而真实地……重新跳动了一下。
——痛,但活着。
菲茨杰拉德朝温迪投去一个带着无尽感激的眼神。他没有多言,只是异常郑重地颔首致意,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仍在无声流泪、身体微微发颤的泽尔达,转身走向了更远处黑暗而静谧的沙滩。
此刻的他们,需要一个私密空间去拥抱这份迟来的、痛彻心扉的真实,去舔舐伤口,去重新连接彼此破碎的世界。
温迪回望的眼神中带着理解,篝火旁的四人就这样静静地目送他们融入夜色。
这份略显沉重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江户川乱步最先回过神来,他没有再嚷嚷着要跳舞,但很快又想出了新的花样:“……我们去捡贝壳吧,坡君,听说冲绳的夜光贝在月光下会发光哦!”
他不由分说地拽起还呆站在原地不动的爱伦坡,拖向被海浪不断冲刷的湿润沙滩。
“呜…好黑!手机这点光根本不够,乱步君,吾辈觉得等白天再来会更明智……等等!有、有什么湿漉漉凉冰冰东西爬过吾辈的脚背了?!”爱伦坡的惊叫声瞬间打破了海滩的沉寂。
篝火旁,一时间只剩下了温迪和织田作之助两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琴音与泪水的余韵,以及烤肉的香气。
温迪终于放下了琴,在织田作之助旁边的露营椅上坐了下来:“呼,弹了这么久,果然还是先好好品尝一下食物吧~”
他自然地拿起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串,满足地咬了一大口,织田作之助默默地递了一杯酒过来。两人碰了碰杯,温迪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开始专心致志地享用美食,仿佛刚才撼动灵魂的演奏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闲聊的话题逐渐转向了冲绳的海鲜和咖喱的搭配,气氛短暂地回归了轻松。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一股异样的、仿佛不属于这片温暖海滩的冰冷气息,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织田作之助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异能力并未发动预警,但身为前顶尖杀手的直觉在强烈提醒着他——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那是一种混合着硝烟、死亡与无尽绝望的气息,冰冷而沉重。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穿透篝火跃动的光影,死死锁定在温迪侧后方的黑暗中。
一个身影,如同由暗夜本身凝结而成,悄然出现在那里。
那是一个全身裹在破旧灰色袍子里的男人。袍子宽大,几乎遮住了他所有的身形特征,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眸在兜帽的阴影下,呈现出一种灰烬般的银灰色,空洞而冰冷,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他的头发也是同样的银灰色,几缕散乱地垂在额前,更添几分沧桑与不祥。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那片阴影之中,像一个徘徊在暗夜里的灰色幽灵,悄无声息,却又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
——他们此刻并非身处公共海滩,而是在菲茨杰拉德包下的私人海滩上,外围理应有人看守。这个陌生人究竟是如何避开所有耳目,出现在这里的?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试图照亮那片阴影,却只能在那灰袍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反而更凸显出那份阴森。
卡尔也像是感知到了巨大的威胁,猛地从温迪脚边蹿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迅速躲到了桌子下面。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织田作之助的手已经悄然移向了腰间,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他紧盯着那个不速之客,似乎在评估着最致命的危险。
温迪的神情倒是还很淡定,他转头看向那个灰色的身影,仿佛没有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脸上温和的笑容并未消失,甚至朝对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声音依旧轻快明朗,在这紧绷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
“晚上好呀,朋友。海风有点凉,要不要过来喝一杯暖暖身子?或者……来串烤鱿鱼?”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邀请一位迷路的旅人,而非一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入侵者。
第57章
与此同时,在温迪一行人所住的酒店内。
与海滩上热闹的派对不同,这个双人套间里只有顶灯投下的苍白冷光,以及电子设备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太宰治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头戴耳机,闭着眼睛,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身体也随之微微晃动。那副惬意闲适的模样,仿佛他真是来冲绳度假的,而非执行什么重要任务。
相比之下,坐在不远处书桌前的坂口安吾则像一根绷紧的弦。他的神色凝重,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挥之不去的疲惫。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幽光映在他紧锁的眉头和镜片上,只听见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哒哒声。
“……太宰君。”沉默片刻后,坂口安吾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出不安,“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们是不是有些……放任了?”
太宰治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鸢色的眼睛睁开条缝,漫不经心地瞥向安吾,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安心啦,安吾~就算他们真的打算动手,也不会愚蠢到选择今晚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位Gulid首领,菲茨杰拉德先生,虽然此刻大概正被‘家务事’搅得心力交瘁,但他该有的警惕性可一点没丢。算算时间……他也该从那份‘感动’中抽身,察觉到某些极其‘不协调的音符’了。”
坂口安吾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你知道我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个……算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太宰治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虽然我们是可以事先进行提醒,但那样做,保不齐会弄巧成拙呢。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过程中借用一点点小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啦。”
坂口安吾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对这番言论进行反驳,只是声音里的无奈更深了:“虽然早就猜到能让你亲自出马的任务绝不会简单,但这次牵扯到的势力和目标,还是有点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顿了顿,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控诉:“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出差地点会是冲绳吧?下次拜托至少提前打声招呼,好让我有时间做些准备,而不是等飞机都落地了,才把一堆任务资料‘砰’一声砸到我面前…!”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提前告诉安吾要准备好冲绳的旅游攻略和防晒霜吗?嗯嗯~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下次一定会记得提醒你带泳裤。”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坂口安吾捏了捏眉心,“再说,我们这次是跨区域行动,支援人手有限,你和我都算不上是武斗派,这种配置去面对那样的敌人,真的没问题吗?”
“这种情况,应该要叫中也君过来才更保险一点吧,首领究竟为什么会让我跟你一起……”
“——是我点名要安吾你来的哦。”太宰治打断了他的话,坐起身,鸢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幽深,语气却又带着点孩童般的任性,“毕竟,如果有得选,谁愿意跟那只黏糊糊的蛞蝓搭档呢?又吵又暴力。”
“而且,我相信安吾就是这次任务最‘合适’的搭档哦——”他拖长了语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特别是在帮我处理那些堆积如山、枯燥得要命的报告文书方面,你的能力可是首屈一指呢!”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映照出他模糊的身影,窗外是冲绳璀璨的夜景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线。
“放轻松啦,安吾。”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缥缈,“这次的事件,说不定会以一种我们意想不到的、极其简单的方式落幕呢,甚至都不需要我们亲自下场干预。”
“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那位‘意外’降临横滨的吟游诗人打乱了原来的剧本,按照首领最初的计划,你应该已经准备……”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穿透玻璃的反射,精准地落在坂口安吾有些绷紧的侧脸上,“……在Mimic内部执行卧底任务了吧?”
“现在这样,虽然剧本被改写了,但某种意义上,我们和‘灰色幽灵’的相遇,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不是吗?”
这几句话,太宰治说得很轻巧,坂口安吾的脸色却微微变了变。他抿了抿唇,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太宰治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漫不经心:“好了,今晚这场闹剧,差不多也要告一段落了。”
“希望Mimic那帮执拗的家伙能识相一点,早点解决掉他们自己的麻烦。”他望向窗外的夜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知真假的向往,“毕竟,我可是还想着能在冲绳好好度个假,享受一下阳光、沙滩和……清爽的自杀体验呢。”
*
海滩上,在温迪发出那句随性的邀请之后,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那个全身裹在破旧灰袍里的身影,如同夜色本身塑造的雕像,静静地伫立在篝火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兜帽的阴影下,那双银灰色眼眸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温迪。
然后,在织田作之助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卡尔发出更加焦躁不安的低呜时,那个身影动了。
他迈开步伐,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精准与沉稳,走到一张空露营椅前,没有多余的客套,径直坐了下来。
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卡尔往桌底深处又缩了缩,织田作之助的手依旧按在腰间,身体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姿态,目光锁定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温迪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仿佛只是招待一位普通的路人。他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上澄澈的酒液,推到来人面前。
“我是温迪,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他率先开口做了下自我介绍,表现得相当自来熟,“还不知道这位突然造访的陌生朋友,该如何称呼呢?”
灰袍男人沉默了片刻,抬手缓缓摘下了那顶遮住大半面容的兜帽,一张五官端正却饱经风霜的脸暴露在火光下。
“安德烈纪德。”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一名……寻求解脱而不得的士兵。”
这句简单的自我介绍,背后仿佛隐藏着尸山血海和无尽的漂泊,听起来就很有故事。
纪德却没有进一步讲述的意思,那双灰烬般的眸子转向温迪,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我很抱歉,没有提前知会就闯入了你们的私人派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只是……从一位好心的俄罗斯人那里得知,日本出现了一位拥有非凡力量的吟游诗人。他声称,或许只有您,能给予我和我的同伴们……我们一直渴求却始终无法触及的‘解脱’。”
纪德的视线望向篝火跳跃的焰心,仿佛在注视更遥远的、充满硝烟与绝望的过去:“现在看来,他口中的‘解脱’,与我们最初所追寻的,或许并非同一条道路。”
“但在海滩边,聆听了您方才那撼动灵魂的演奏后……”他灰败的眼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闪动了一下,“我心中,也产生了一些……未曾设想过的念头。”
他重新聚焦目光,牢牢锁定在温迪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却又蕴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因此,我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用您的音乐,为我和我的同伴们,指点一条可能的出路。”
“虽然这未必能改变我们既定的轨迹,直到不久前,我也仍然在犹豫。”他微微挺直了背脊,那破旧的灰袍下仿佛蕴藏着钢铁般的意志,“但既然已经背负着所有同伴的期望,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总归还是要尝试一下。”
温迪脸上的笑容不变,却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平静地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那么……”纪德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中只余下冰冷的、属于战争机器的决绝,“为了同伴们的夙愿,我们也只好……亲自‘邀请’您同行了。”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十几道同样裹在破旧灰袍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篝火光芒的边缘。他们沉默地站立着,姿态各异,却散发着同样冰冷、绝望而危险的气息,像一群从地狱归来的亡灵士兵,瞬间将这片区域隐隐包围起来。
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海风呜咽的悲鸣。
织田作之助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他不动声色地将温迪挡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右手已经悄然探入了外套内侧。
千钧一发之际。
“——你打算带我的贵客去哪里,纪德先生?”
一道爽朗自信又隐隐透着威严的声音,骤然打断了紧绷的气氛。
菲茨杰拉德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朝这边走来,昂贵的西装在火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在他身后,十几名身着统一黑色西装、眼神锐利的保镖迅速散开,围成一道更具压迫感的人墙,与外围的灰袍身影形成对峙之势。
菲茨杰拉德原本没有那么快和刚刚接受女儿死亡真相的妻子交流完心事,是因为远程盯着监控的手下突然发来有不速之客闯入的消息,才让他瞬间警觉,将泽尔达迅速安置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后,立刻带着人火速赶来。
负责看守私人海滩外围的普通安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晕,无法传递出任何消息。那个隐蔽的监控和远程盯着监控的人,原本是因为这次泽尔达也在场,担心妻子安危的菲茨杰拉德为了更加万无一失才临时安排的,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菲茨杰拉德此刻还带着商人惯有的笑容,但笑意丝毫未达眼底,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锁定在纪德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
织田作之助抓住这瞬间的契机,拉着温迪起身迅速后退了两步,远离了最直接的冲突中心。菲茨杰拉德则顺势向前一步,挡在了温迪和织田作之助的前方,直面纪德。
“求人帮忙,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和基本礼仪,纪德先生。”菲茨杰拉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海滩,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傲慢,“温迪先生这次在冲绳的所有行程安排,都已经被我以配得上他艺术价值的丰厚报酬预定下来了。如果他愿意,我也非常乐意将他未来在世界任何角落的每一场演奏,都独家承包下来。”
他微微抬起下巴,报出一个足以让任何组织都为之咋舌的天文数字,然后环视一周那些沉默的灰袍身影,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嘲讽和不屑的弧度。
“我愿意付给温迪先生的报酬至少有这个数,而你们这些晚来一步、还看上去穷困潦倒的家伙,打算付出什么样的‘诚意’来打动温迪先生,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抢人呢?”
菲茨杰拉德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破旧的灰袍,声音里的轻蔑毫不掩饰:“还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支付任何报酬,只想用最粗暴、最低劣的方式——‘抢劫’?”
他摊开双手,语气夸张:“哦,天哪,这简直太失礼了!即便是我这样的资本家,也从未干过如此毫无底线、完全破坏市场规则的行为呢。”
“如果你们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请立刻带着所有人,从我的私人海滩上消失。”菲茨杰拉德的声音陡然转厉,“我可以大发慈悲,不向你们索要场地破坏和精神损失赔偿——毕竟,你们口袋里那点可怜的铜板,连支付我今晚开的一瓶酒都不够。”
“如果你们执意要‘抢劫’……”菲茨杰拉德向前微微倾身,强大的气势如同实质般压向纪德,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宣告,“那就来试试看吧。我会让你们亲身体会到,‘金钱’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能转化为多么恐怖的、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力量。”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篝火噼啪作响,海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身为事件导火索的温迪被菲茨杰拉德和织田作之助一前一后保护在中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
沉默许久之后,纪德终于缓缓开口。
“……没有考虑到报酬的问题,是我身为指挥官的疏忽。”他十分坦率地承认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早已抛弃了世俗的财富,如今确实拿不出什么能匹配阁下要求的‘诚意’。”
他深深地看了温迪一眼:“但我们会尽力去准备。当‘诚意’足够时,我会再次来拜访您,温迪先生。希望到那时,您能……垂听一群迷途士兵的恳求。”
说完,纪德的目光转向菲茨杰拉德,那双灰烬般的眼眸中,沉寂的死水骤然沸腾起冰冷的、属于战场硝烟的杀伐之气。
“菲茨杰拉德先生,”他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如同钢铁碰撞,“我听说过你,北美异能组织Guild的首领,以‘金钱’为力量源泉的男人。”
他缓缓站起身,那破旧的灰袍无风自动,一股铁血冰冷、带着硝烟与死亡气息的沉重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既然命运让我们在此相遇,既然你质疑我们寻求解脱的资格……”纪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寒光凛冽,“那么,我也不介意在此刻领教一下,你那引以为傲的‘金钱的力量’,究竟能否……为我们这群被诅咒的亡灵,带来真正的‘解脱’!”
第58章
面对纪德摆出的战斗架势,菲茨杰拉德周身散发的气场同样毫不输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朗声说道:“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就凭你们,还不值得让我出手‘赐予’解脱。”
他刻意加重了“赐予”二字,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不过,为了让你们更好地认清现实,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跟何等存在抢人,从而乖乖夹着尾巴滚蛋,我也不介意稍微展示一下金钱的艺术。”
纪德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语中明晃晃的挑衅而产生神色波动,只是沉声说道:“那么,但愿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狂妄。否则,我不介意先送你踏上我们追寻的解脱之路。”
交谈对峙间,他们已经移步到旁边的空旷沙地上,织田作之助也趁此机会护着温迪退向更安全的篝火外围。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无形的气势碰撞,让海滩上的细沙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北美金钱巨鳄与欧洲战场亡灵,Guild首领与Mimic统帅,两位顶尖异能者之间的对决,眼看就要引爆这片海滩——
“哎呀呀!”
温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轻轻一拍手,脸上带着些许懊恼的笑容,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紧绷的空气,让菲茨杰拉德和纪德的动作都为之一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我突然想起来,今晚准备的舞曲清单,还有好几首没演奏完呢。”温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怀里的琴弦,发出几个清脆的音符,“美妙的夜晚如果就这样浪费在打打杀杀上,多可惜啊~”
他环视一圈剑拔弩张的双方,笑容愈发灿烂,语气轻巧地抛出了一个提议:“这样吧,我有一个更有趣、更符合派对精神的解决方案——”
“让我们用跳舞来决定胜负吧!”
说出这样听起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发言后,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温迪率先转头看向纪德,翠绿色的眼眸清澈见底。
“纪德先生,请容我先澄清一下。我答应为菲茨杰拉德先生演奏,并非是因为那堆闪闪发光的数字。打动我的‘诚意’,形式可以多种多样。”
他指了指脚下被篝火照亮的沙滩,又指了指自己怀里的琴:“一场全力以赴、充满灵魂的舞蹈对决,我认为也是一份非常动人的‘诚意’呢~”
温迪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如同灰色石像般沉默伫立的Mimic士兵:“当然,如果你们内心深处最为渴求的,依然只有死亡这份终极的‘解脱’,而非音乐可能带来的另一种出路,我也只能表示遗憾并尊重你们的选择。”
“毕竟,我只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吟游诗人,如果你们非要打起来的话,我也只好乖乖地躲在一旁,什么都做不到啦。”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自然,“选择权始终在你们自己手中,那么,要不要尝试一下——截然不同的解决思路呢?”
闻言,纪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显然被温迪这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
寻求解脱的执着,对音乐力量的震撼,以及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荒诞的提议……种种复杂情绪在灰烬般的眼底翻涌,一时间令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外围那些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灰袍士兵们,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骚动。虽然兜帽掩盖住了大部分神情,但那微微晃动的头颅,还有身体不易察觉的紧绷,都透露出他们内心的波澜。
温迪又转头看向菲茨杰拉德,眼神诚恳:“菲茨杰拉德先生,我想泽尔达女士在平复了思绪之后,或许也需要一场欢快热闹的舞会来转换心情?没有什么比美妙的音乐和热情的舞蹈更能抚慰心灵了。”
菲茨杰拉德何等精明,瞬间领会了温迪的意图和递来的台阶。
他当即收起战斗姿态,露出了无比赞同的笑容,变脸速度堪比翻书:“当然、当然!温迪先生说得太对了,把宝贵的夜晚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争斗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掏出手机:“我这就去跟亲爱的泽尔达说一声,她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一定非常期待这场别开生面的沙滩舞会!”
温迪的目光重新落回纪德身上,带着一种孩童般纯粹的期待:“怎么样,纪德先生,你们考虑好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加入这场热闹的舞会呢?”
纪德沉默片刻,缓缓转头,目光扫过周围每一个同样沉默的灰袍身影,仿佛在用意念进行无声的交流。
最终,他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空气:“但我们……只是徘徊于战场上的士兵。”
“我们懂得如何握枪,如何冲锋,如何赴死……却不懂得如何跳舞。”这句话里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这次开口接话的人是织田作之助,他的语气沉稳平静,显得格外有说服力:“没关系,跳舞很容易就能上手的。我们也是今天下午才开始学了一点基础。”
“说的没错!”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欢快而突兀地插了进来,“连坡君都能跳得像模像样,你们完全不需要担心啦。”
他不知何时又拽着满脸生无可恋的爱伦坡溜了回来,脸上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笑容:“去吧,坡君!检验你下午特训成果的荣耀时刻到了,作为‘速成班优秀学员代表’,去参加这场史无前例的舞蹈对决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用力一推。
“呜哇、等等!乱步君!吾辈没有……!”爱伦坡的抗议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踉跄着被直接推到了菲茨杰拉德和纪德之间的“舞台”中央,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不错嘛,坡,仅仅一个下午不到的功夫,就有勇气站在聚光灯下为艺术献身了,你的成长速度连我都不由得刮目相看啊。”菲茨杰拉德朝爱伦坡竖起了大拇指。
“吾辈没有同意要参加…!”爱伦坡涨红了脸,恨不得整个人立刻原地消失。
菲茨杰拉德全当做没听到,又转头看向纪德:“看看,纪德先生,这就是‘诚意’的证明!今天以前,坡可是连向酒店前台询问餐厅位置都要酝酿半天,现在却已经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上舞台了。”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带着审视,扫过纪德和周围的灰袍士兵们,语气充满了挑衅:“而你们,这些自诩身经百战、追求终极解脱的‘无畏亡灵’……难道连这点尝试新事物的觉悟都拿不出来吗?不会连一位社恐推理小说作家都不如吧?”
纪德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再次看向周围的同伴们,仿佛希望从这些被兜帽掩盖了大半的面容上寻找什么可供参考的意见。
他们这群灰色幽灵,已经在通往死亡的单行道上走了太久,久到遗忘了所有岔路的存在。
温迪的音乐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扇窗,透出截然不同的光景。那光芒微弱,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那是“生”和“希望”的可能性,是源自灵魂深处无法抗拒的呼唤。
然而,那扇全新的窗户如此陌生,刻在骨子里的信条又如此沉重,让他们在向往的同时充满了迟疑与抗拒。
——或许,这就是温迪先生提出舞蹈对决的真正用意?用一场看似荒诞的“战斗”,作为踏入新征程的试炼?倘若连这种无需押上性命、仅仅放下枪械拾起舞步的挑战都不敢直面,他们寻求帮助的“诚意”,又有几分真实?
更何况,Mimic确实囊中羞涩。纪德先前那句“尽力准备报酬”的承诺,更像是一种仓促之下的场面话,连他自己在说出来的时候,都没有想好该从何着手。
他们此前习惯了用子弹和死亡作为“邀请函”,但这种方式显然无法“邀请”来真正的救赎。
毕竟,他们原本寻求的解脱通向死亡,无需准备什么报酬,只要一直追着强敌进攻,对方就会不得不选择反击,从而为他们献上渴求之物。
但倘若他们想要尝试打开另一扇窗,想要通过非暴力手段寻求解脱,之前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就不太行得通了。
哪怕真的把温迪强行绑去演奏,这种十分考验临场发挥的即兴表演,也不是靠逼迫就能够展现出最佳水平状态的,恰恰相反,这么做往往会弄巧成拙。
因此,只有在温迪自愿帮忙的情况下,他们才有可能真正聆听到通往崭新未来的音乐。
已经习惯了将鲜血和暴力当做解决手段的纪德,在菲茨杰拉德先前的嘲讽之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也是他此前会如此痛快地承认自己过失的原因之一。
既然如此,面对温迪此时主动提出的无需金钱的解决方案,尽管这提议内容听起来陌生而荒诞,但最好的选择仍然是答应下来。
——总而言之,不管纪德在沉默期间想到了什么,反正他最终还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纪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决心甚至比他打算发动袭击时还要沉重。
他挺直了背脊,如同即将发起冲锋般,沉声宣告道:“……好,我接受这份挑战。”
温迪愉快地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弧度:“真不错!那么,舞台已经搭建完毕,除了率先报名的菲茨杰拉德先生、坡君和纪德先生,还有哪位勇士愿意加入这场史无前例、紧张刺激的舞蹈对决吗?”
他自然地无视了爱伦坡发出的小声抗议,目光转向周围的黑衣保镖们和灰袍士兵们,语气热情洋溢:“两位首领已经身先士卒,亲自下场作为表率,作为理应共同进退的部下,你们也一起来参与进来吧?舞会,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好玩嘛~”
被点名的黑衣保镖们集体陷入了茫然。他们面面相觑,又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家老板,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嘛?”的无措。
菲茨杰拉德大手一挥,只用一句话就替部下们拍了板:“愿意参与跳舞者,今晚工资翻五倍!有谁想要退出吗?”
金钱的魔力瞬间驱散了犹疑,保镖们互相对视一眼,尽管脸上依旧带着“这世界太魔幻”的表情,但五倍工资足以让人把沙滩当芭蕾舞台跳。
他们整齐划一地挺直了腰板:“没有,老板!”
菲茨杰拉德满意地点点头,朝纪德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看吧,这就是金钱的力量,简单、直接、有效。那么,纪德先生,你们所谓寻求解脱的‘觉悟’……不会连区区五倍工资都比不上吧?不会吧不会吧?”
纪德的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每一个灰袍士兵,最终沉声说道:“……我和我的同伴们,我们像幽灵般游荡了太久,或许物质上已经一无所有,但我们——绝不缺乏精神上的‘觉悟’。”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Mimic士兵,听我命令,拿出你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直面生死的斗志,把这场舞蹈,当作我们寻求新生的第一场战役!全力以赴,不得退缩!”
“是!指挥官!”
整齐划一、低沉有力的回应随之响起,虽然依旧带着久经沙场的气息,但那份决绝,已经从指向死亡,转向了这场奇妙的“战斗”。
第59章
爱伦坡看着周围瞬间变得斗志昂扬的灰袍士兵们,再看看身边摩拳擦掌的黑衣保镖们,以及前方两位气场全开、仿佛要在舞池里决一死战的异能组织首领……
他不由得绝望地捂住了脸,感觉眼前的世界已经进化成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
作为始作俑者的温迪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他没有宣布任何复杂的比赛规则,只是十分随意地让大家自由发挥,然后便用手指轻轻拂过琴弦,一串轻快跃动的前奏音符流淌而出,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那么,我宣布,紧张刺激、欢乐无限的冲绳海滩舞蹈大对决——”温迪的声音清亮地穿透夜空,“现在开始!”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将沙滩上这诡异而壮观的一幕映照得无比清晰。
这边的西装保镖阵营中,一群肌肉贲张的壮汉们,动作笨拙得像刚上岸的螃蟹,手脚仿佛都有自己的想法,时不时上演左脚绊右脚的“自相残杀”戏码。
那边的灰袍士兵阵营中,人均身姿挺拔如松,踏步整齐划一,但每一个动作都僵硬而诡异,带着凛然的杀气,仿佛在进行战术演练,各种攻击招式频出,与“舞蹈”二字不能说是关系密切,只能说是毫不沾边。
中间的核心战场中,菲茨杰拉德的舞姿潦草随性又狂放不羁,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不明来由的自信;爱伦坡则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艰难挪动着,脸上仿佛写满了“救救我”;纪德看上去最为努力,他像一根绷紧的标枪,试图将记忆中阅兵式的正步融入节奏,结果却像一台生锈的战争机器在跳机械舞,场面滑稽中又透着一丝莫名的悲壮。
织田作之助默默地坐回烧烤架旁,拿起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鱿鱼,一边安静地咀嚼,一边用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观察着这场超现实的“战争”,似乎在思考这是否能写进小说情节。
卡尔终于从桌底彻底钻了出来,蹲在温迪脚边,蓬松的大尾巴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摆,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群奇怪的人类。
江户川乱步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沙滩椅,堂而皇之地坐在“舞台”最前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纸卷充当话筒,如同苛刻的评委,时不时大声对众人进行点评。
“注意注意!3号灰袍选手,你的踏步过于‘战术化’,是想踩灭篝火吗?还有那边的保镖先生,扭胯不是做力量训练,收敛一下你的肌肉!呜哇~坡君!你的同手同脚是在致敬某种古老的神秘仪式吗?名侦探只能给你打负分了!”
一开始的场面堪称灾难级别的群魔乱舞。虽然出于各种原因参与了这场舞蹈对决,但在场的大部分人显然对于舞蹈一窍不通。
手脚不知道在比划什么的、时不时愣在原地思考人生的、仿佛在施法跳大神的、把俯卧撑当舞蹈动作的、试图用军体拳跟上节拍的……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幸好这里是没有外人在场的私人海滩,否则此时要是有不知情的路人经过,恐怕会直接掏出手机拨打精神病院急救电话。
尽管参与者都是“自愿”加入这场舞会的,但真的开始跳起来,许多人的表情还是像戴上了痛苦面具一样。
然而,温迪的琴音如同拥有魔力。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荒诞的景象,指尖流淌出的旋律自如地变换着,仿佛最耐心的引路人,无形中牵引着这群“舞林新丁”的笨拙步伐。
渐渐地,那令人窒息的僵硬感被音乐的暖流融化。保镖们不再像上刑场,士兵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虽然动作依旧笨拙得让人不忍直视,但看起来没有仿佛被绑架威胁那般诡异了,逐渐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享受与热情。
正是这份微妙的变化,让刚刚抵达海滩边缘的泽尔达,没有在远远看到这一幕时,直接误以为是中了什么陷阱,当即掉头走人。
她此前跟菲茨杰拉德在另一边的海滩上独处时,两人其实没来得及聊什么。
菲茨杰拉德只是用力又安静地抱着她,而她则像个小孩子一样,没有了外人在场,终于能够卸下所有伪装,蜷缩在丈夫的怀里放声大哭。
泪水冲开了心防,也带走了部分沉重的悲伤。等她终于止住哭泣,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菲茨杰拉德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简单跟泽尔达解释了一下后,就急匆匆地叫来人护送她返回酒店,他则带上另一批人赶往温迪那边。
回到酒店的泽尔达一时间心绪纷乱。刚刚直面完女儿死亡的真相,又碰上了这种突发情况,虽然她并不怎么担心菲茨杰拉德的安危,但注意力还是难免被分散了许多,再加上经过了之前肆意哭泣的宣泄,此时的她已然从女儿死亡的悲伤中抽离出来了几分。
菲茨杰拉德告知事情顺利解决的消息不久后就发了过来,但看完消息的泽尔达,不仅没有就此放下心来,反而头顶冒出了更多问号。
——什么叫做“我打算和敌方首领用跳舞来决一胜负,亲爱的请你快来帮帮我”?
泽尔达的确在舞蹈上颇有造诣,说舞蹈是她此生最大的热爱与追求也不为过。
在最痴迷的那段时期,泽尔达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跳舞上面,就算肌肉因为疯狂练习酸疼得难以入睡,她也毫不在乎,只为了能够呈现出最完美的舞姿。
然而,在女儿出生以后,菲茨杰拉德还需要看管庞大的商业帝国,无法对女儿的事情亲力亲为。而面对小小孩童满是信任和依赖的眼神,泽尔达最终还是没忍心将女儿全权交与外人照料。
她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从舞蹈上移开,分给了这新诞生的小小生命。
她的女儿斯科蒂也没有令人失望,当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天使,完全不会让泽尔达后悔花在她身上的心血。这也是在失去女儿以后,泽尔达会比菲茨杰拉德更加难以走出来的原因之一。
但是,除开女儿以外,她原本还有许多留恋与在意的事情,跳舞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样。
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泽尔达便逐渐减少了跳舞的频率。自从失去女儿以后,她更是几乎没有再跳过舞,菲茨杰拉德积累的庞大财富足以让她什么都不干,只是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幻想的美梦中。
但那份对于舞蹈的热爱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巨大的变故暂时尘封了起来。
就在温迪用音乐温柔地拨开困住泽尔达的绝望之茧时,一同飞出的除了有不得不直面女儿死亡真相的巨大悲伤,还有那份被埋藏心底已久的渴望。
因此,尽管菲茨杰拉德发来的消息十分匪夷所思,但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又捕捉到关键词“跳舞”的泽尔达,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情况。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依旧超出了她的想象极限。
要不是因为耳边传来的音乐足够吸引人,泽尔达在走近看清这一幕后,大概会直接选择当做自己没有来过。
菲茨杰拉德率先察觉了妻子的到来,兴高采烈地冲她招了招手:“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的救星,我的缪斯,我的大舞蹈家!”
他得意地朝旁边的纪德抬了抬下巴,像个炫耀宝贝的孩子一样:“这下你们输定了,泽尔达可是世界上最棒的舞者——”
泽尔达没有理会丈夫浮夸的反应,只是环视一周,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整个“舞池”,仿佛在用全身心消化理解眼前的情况。
她深吸一口气,就像在强忍某种不适,沉默片刻后,终于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开了口。
“——你们……!你们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就是对舞蹈的侮辱、对音乐的谋杀!”
一股莫名的气场从泽尔达身上骤然升起,她迈开步伐,如同女王巡视领地,径直走到人群中央,不由分说地推开了还在努力“跳舞”的几人。
“看好了,这才叫做——舞蹈!”
随着一个简洁却韵味十足的起手式,那个先前被悲伤笼罩、仿佛易碎琉璃的女人眨眼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光芒四射、掌控舞台的女王。
温迪的琴音仿佛心有灵犀,瞬间转为一段空灵悠远、又蕴含澎湃生命力的旋律。泽尔达的身体成了音乐最完美的容器,她的每一个伸展、旋转、跳跃,都精准地踩在音符的脉搏上。
柔软与力量在她身上完美交融,那不仅仅是技巧的展示,更是生命本身在诉说、在燃烧、在尽情绽放。
她的舞姿里,有失去的哀伤沉淀,更有被重新点燃的、对生命本身的无限热爱与激情。就像一个被冰封已久的盛夏,在她旋转的身影中轰然解冻,释放出灼热的光芒与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舞动的身影,仿佛被吸入了另一个纯粹由美与力量构成的世界。
一曲终了,泽尔达以一个充满张力又归于宁静的收势定格。
几秒钟的死寂后,菲茨杰拉德才如梦初醒,率先带头鼓起了掌,脸上充满了自豪与痴迷。
“太棒了!简直无与伦比!”他朝纪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又转头看向了温迪,“我想,这场对决的胜负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吧?泽尔达的舞蹈,就是最完美的答案!”
温迪停下了演奏,脸上带着由衷的欣赏与笑意,却并没有直接给出定论,而是看向了微微喘息、眼神亮得惊人的泽尔达。
“泽尔达女士的舞蹈,的确十分惊艳,不过,这是否能直接裁定比赛结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我想,还需要听听泽尔达女士本人的意见?”
泽尔达平复着呼吸,脸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神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
她干脆利落地开口,声音清晰:“我只是实在无法忍受你们对音乐和舞蹈的亵渎,才亲自下场示范。”
她转头看向菲茨杰拉德,语气带着一丝“孺子不可教”的无奈:“弗朗西斯,看过我那么多场演出,你难道只学会了挥舞支票本吗?你的‘胜利’,得靠你自己去跳出来!”
她的目光又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这次直接是地图炮了:“恕我直言,你们所有人都笨拙得各有千秋,难分伯仲。真是白白浪费了温迪先生如此美妙的旋律!”
被她用犀利视线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菲茨杰拉德也缩了缩脖子,沉默在沙滩上蔓延了几秒。
最终,是纪德开口打破了寂静。
“……这位…泽尔达女士。”他向前一步,尽管脸上依旧带着几分踌躇与紧张,眼神中却似乎流露出一种豁出去的执着,“我们……确实从未接触过舞蹈,只懂得握枪和服从命令。”
“既然您无意决定比赛胜负,不知是否愿意……在旁指点我们一二?哪怕只是最基础的步伐?”他有些艰难地措辞,周围的灰袍士兵们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Mimic全体,将铭记您的恩情。”
“喂喂!”没等泽尔达回应,菲茨杰拉德首先发出了抗议,“泽尔达就算要指点,也肯定是优先指点我们这边!你们还是趁早……”
泽尔达抬手打断了丈夫的话。她看着纪德,又扫过那些灰袍士兵笨拙却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求知若渴”的眼神。那眼神,让她想起了自己初学舞蹈时,对每一个动作的专注与执着。
“……毫无悟性,却还知道抓住一切机会学习,这份坚持的意志……”她停顿了一下,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勉强算是今晚唯一还能入眼的东西了。”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为了拯救我的眼睛,更为了不辜负温迪先生的音乐——”
“你们,所有人。”她的手指精准地点过菲茨杰拉德、纪德、爱伦坡、保镖们、士兵们,甚至波及到还在啃鱿鱼的织田作之助和坐在评委席上的江户川乱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头开始,好好学一下什么叫‘跳舞’!”
菲茨杰拉德脸上的得意瞬间垮塌,有些委屈巴巴地看着妻子:“亲爱的……”
“停,弗朗西斯。”泽尔达抬手示意丈夫闭嘴,话语毫不留情,“你的舞步简直是对我职业生涯的侮辱。”
就这样,在冲绳的星辰、大海与篝火的见证下,一场由世界级舞者泽尔达亲自执教、学员阵容空前诡异的沙滩舞蹈速成班,临时开课了。
在磕磕绊绊的“一二三四”、此起彼伏的“脚!看脚!”和泽尔达严厉的呵斥声中,这个混乱、荒诞却又奇妙的夜晚,终于迎来了尾声。
一场舞蹈对决下来,Guild的保镖们和Mimic的士兵们个个汗流浃背,眼神呆滞,感觉比连续执行了三天高强度任务还要疲惫不堪。
菲茨杰拉德揉着酸痛的腰,纪德努力放松着僵硬的肩膀,爱伦坡则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仿佛一具空壳。江户川乱步似乎也没精力再继续闹腾了,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依然平静,但身上的人机感仿佛更重了一些。
只有温迪和泽尔达还是那么神采奕奕。泽尔达甚至看上去比来时更有精神了,脸颊红润,眼神明亮,好似重新焕发了生机。
尽管最初确定会参加这场烧烤露营派对的人数不足10个,但菲茨杰拉德出手阔绰,提前做好的布置安排远超这个规模。因此,就算后面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人,烧烤食材器具和露营桌椅也完全够用。
于是,温迪招呼着这群“舞林败将”围坐下来,享受美食的慰藉。烤肉的香气、冰镇饮料的清凉,终于驱散了部分疲惫,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闲聊自然首先围绕着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舞蹈对决展开。
纪德灌下一大口冰水,目光灼灼地看向温迪,如同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温迪先生。”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您……对我们的‘诚意’和‘表现’,还满意吗?我们是否有资格……请您为我们指引迷津?”
第60章
篝火噼啪作响,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海风的咸涩,萦绕在疲惫却奇异地松弛下来的人群中。
纪德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士兵们停止了咀嚼,保镖们放下了酒杯,连瘫软的爱伦坡都从椅子里支起了一点身体,望向温迪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
温迪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他的视线扫过纪德,扫过那些虽然疲惫却依旧挺直脊背、眼神中带着孤注一掷般期待的灰袍士兵们,最后露出了一个洞悉一切又带着鼓励的笑容。
“还没有发现吗?纪德先生。”温迪的声音如同夜风般轻柔,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现在的你们,其实并不需要我指点迷津。就在刚才,你们已经迈出了全新的一步。”
“你们选择了放下武器、拾起舞步,此刻正围坐在篝火旁分享食物,而非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戾气已然消散许多的灰袍身影。
“音乐从来不是施舍救赎的权柄,它更像是一阵风,只能吹拂、唤醒,轻轻推人一把,并不能强行篡改人本身的意志。”
“当你们愿意为了另一种可能性,放下枪,抬起笨拙的脚,去尝试跟随一个完全陌生的节奏时……那份‘诚意’,早已超越了任何言语和评判。”
“真正需要看到那份‘诚意’的人,实际上并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它代表着你们想要救赎自己的决心。”
温迪眨了眨眼睛,嘴角的弧度加深。
“阻碍人们走向崭新未来的,往往并非绝望的现实,而是绝望的自己。”
“你们早已用行动向自己证明了那份‘诚意’。至于指点迷津……真正的路,也许并非藏匿在某个遥远的终点,或者某个宏大的目标之后,更不在他人的口中。”
“它就在你们自己的脚下,在你们每一次尝试去理解、去感受、去连接这个世界的努力之中。”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就像今晚,你们放下了武器,尝试去拥抱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战斗’——舞蹈。即使笨拙,即使滑稽,但那份尝试本身,就是意义所在的开端。”
“生命的意义,往往不是被找到的,而是在你真正活着的每一个瞬间,像种子一样悄然发芽、生长的。”
温迪的声音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心头。
“因此,与其执着于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不如问问自己——”
“当你们不再只是士兵,你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用这双手,除了握枪,还能去抓住什么?想用这双脚,除了走向战场,还能迈向何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海滩上一片寂静,只有海浪的轻响和篝火的噼啪声。
纪德怔怔地看着温迪,眼神中的执着似乎被一种更深的迷茫和震动所取代,那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信念被温柔地撼动后的空白。
士兵们同样面面相觑,表情带着触动与思索。温迪的话语就像一把钥匙,轻轻推开了他们被战争和宿命锈蚀已久的心门,让前所未有的光亮照了进来。
温迪见状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拿起琴,即兴拨动出一段舒缓宁静的旋律。
那旋律如同星光洒落海面,温柔地包裹着疲惫的众人,抚平了紧绷的神经,也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在冲绳的星空下,在篝火的噼啪声中,轻轻回荡。
一曲终了,温迪停下演奏,转头看向了纪德,眼神清澈而真诚。
“——是时候重新出发了,纪德先生。”
“全新的可能性已经展现在了你们面前,你们现在所需要的,只是时间和更具体的方法。”
纪德沉默片刻,仿佛在用全身心消化理解温迪先前的话语和音乐。
再次开口时,他的神情异常郑重而充满感激:“……真的非常感谢您,温迪先生,不仅仅是音乐,还有其他所有的一切。您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温迪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一点小忙而已,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最该感谢的,还是那个没有彻底选择放弃、愿意踏出第一步的自己。”
他顿了顿,将话题转向更实际的方向:“那么,现在可以聊聊你们具体遇到的困境了吧?在场这么多人,说不定能集思广益,更快帮你们想出解决方法呢。”
面对温迪真诚的眼神,纪德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Mimic的故事。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沉重的过往。
他们曾经都是战场上的英雄。
然而,因为政治阴谋,所有人一夜之间被扣上了罪犯与叛徒的帽子。
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向曾经的同胞举枪,沦为了不应存在于世的“幽灵”。
他们就此从保家卫国的军人,变成了只能接受肮脏活计的非法佣兵,失去了过往所有的存在价值与意义。
有人选择了自我终结,而活下来的人,并非不渴望死亡,只是执拗地期望能“作为军人”堂堂正正地死在战场上,在可以赋予他们身份认同的战斗中结束一切。
于是,他们成为了疯狂渴求敌人与战斗的亡魂,直到被一位好心的俄罗斯人指引,听到了温迪的琴声。
“……我曾坚信,追求战场和死亡,就是我们活下去、也是死去唯一的方式。我们向彼此起誓,必须作为军人死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纪德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
一旁的江户川乱步咽下最后一口烤棉花糖,撇了撇嘴:“真会给自己洗脑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如愿找到了能够杀死你们的敌人,你们也绝不是以‘军人’的身份死去的。”
“成为军人、成为英雄的关键从来不是战斗本身,而是守护。”江户川乱步难得没有眯着眼,锐利的目光直视纪德,“拿起武器应当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民与土地,而不是仅仅为了杀敌和战斗。”
“从一开始,你们就走错了方向。主动寻求战斗并不能让你们找回昔日的荣光,只会让你们更进一步坠入深渊。”
“合格的军人,心是为了守护而燃烧的,但你们的心,早已被纯粹的战斗执念填满了。”
纪德没有反驳,只是苦笑着点头:“是的……现在冷静下来,我也意识到了,我们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大的漏洞。”
“或许是因为变故来得太突然、太沉重,我们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大的落差,才会死死抓住‘军人’这个身份不放,哪怕用最牵强的理由,也要说服自己还有办法重新捡回往日的身份……”
“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无论接下来我们打算追求什么,之前那条路都是错误的、卑劣的,正如乱步君所说的那样,与荣耀毫不沾边。”
周围的灰袍士兵们也纷纷点头,篝火映照下的眼神不再死寂,多了几分清醒的认同。
温迪轻快地拍了拍手:“很不错的开始嘛,纪德先生。至少,你们已经排除掉了一个错误选项。”
“是的,但具体要选择哪一条路继续前进……我们依旧迷茫。”纪德看向温迪,目光坦诚,带着寻求新生的决心。
“温迪先生的演奏,像钥匙一样打开了许多尘封的记忆,让我终于意识到,军人其实只是我们身份的一部分,并非代表着我们人生的全部。”
“虽然那份执念……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放下,但如果军人之路真的已经没有可行性,那么我想,我们是时候该看看别的选择了。”
泽尔达认同地点了点头:“我理解那种被单一身份困住的感觉。在此之前,我沉溺在‘母亲’的角色里太久,几乎忘记了生命还有其他色彩,失去女儿后,我的世界也因此完全陷入了黑暗。”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但我除了是一位母亲,还是一名舞者,一位妻子,许多人的朋友……失去女儿固然让我痛彻心扉,但这不该成为我人生的全部。”
“重新捡起跳舞,让我找回了生命的韧性与无限可能。或许,你们也可以考虑为自己换个职业?”泽尔达的视线扫过灰袍士兵们,“如果有人对舞蹈感兴趣,我很乐意提供指引。”
被她目光扫到的士兵们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似乎还对刚才的魔鬼训练心有余悸。
“泽尔达女士的提议非常有价值,我代表Mimic全体感谢您。”纪德郑重道谢,“寻找新的职业方向……我们确实需要。”
“但我们目前没有合法的身份,前路方向也一片混沌,不清楚该从何着手……”他转头看向温迪,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不知道温迪先生,是否愿意为我们指点一二?”
温迪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只是一个除了唱歌弹琴以外别无所长的吟游诗人而已,这种问题与其问我,不如还是请教菲茨杰拉德先生吧?”
被点名的菲茨杰拉德放下酒杯,矜持地清了清嗓子。虽然他对泽尔达先前帮助Mimic似乎还有些微妙的记仇,但温迪的面子显然更大一些。
“你们这点所谓的困境,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的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自信,“甚至……恢复军人身份,洗刷污名,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我与欧洲政府有些交情,或许可以撬动一些看似不可能的门。”
“——真的?”
纪德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周围的灰袍士兵们也屏住了呼吸,无数道灼热的目光聚焦在菲茨杰拉德身上。
“早就跟你们说过了,金钱的力量可是无敌的。”菲茨杰拉德扬了扬下巴,“也就是你们这样的穷人,才会只能想到用暴力和鲜血来解决问题。”
遭到奚落的纪德这次没有生气,只是沉声追问道:“菲茨杰拉德先生,能否恳请您展开说说?”
菲茨杰拉德看着一双双满怀期待的眼神,轻轻“啧”了一声:“我可从不做亏本买卖。不过……算了,这次就看在温迪先生、以及泽尔达难得玩得开心的份上,破例允许你们……先赊账吧。”
他顿了顿,看了看手表时间和众人疲惫的神色:“具体细节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今天太晚了,明天找个时间,我们再详谈合作方案吧。”
纪德站起身,动作标准得如同接受检阅,他朝着菲茨杰拉德和温迪,也朝着泽尔达、江户川乱步、织田作之助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今晚在场的每一位!”
他身后的灰袍士兵们也齐刷刷起身,整齐划一地行了一个庄重的鞠躬礼,这是他们此刻能表达的最崇高的敬意。
温迪连忙摆手:“哎呀,不用这么严肃啦。”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笑眯眯地看向一直安静旁听的织田作之助,“你们私下里或许还可以找织田作聊聊心得?他也经历过身份的剧烈转变,而且是个成功的实践者哦。”
织田作之助咽下口中的鱿鱼,点了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嗯。我曾经当过杀手和黑手党成员,现在是一名孤儿院院长,还在努力成为一名小说家。”
泽尔达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啊,织田先生居然拥有这么丰富的人生经历,这转变真是……充满勇气!”
纪德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丝震撼,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沉默的男人:“这还真是……令人敬佩的转变。织田先生,你的经历对我们很有启发。或许,我们真的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你请教。”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认真说道:“请教倒谈不上。不过跟温迪一起经历的这些事情,让我更确信了一点。”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人是可以改变的。需要的,或许只是多一点对自己的勇气和信心。”
纪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郑重地点点头:“那么,就借您吉言了,织田先生。这份勇气和信心,我们会努力找到的。”
温迪见状笑了笑,轻快地拍了拍手,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氛围:“好啦,严肃的话题就暂时到此为止吧~今晚的主题是欢乐,不是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边的酒杯。
“让我们为这个混乱又奇妙的夜晚,为泽尔达女士无与伦比的舞姿,也为所有努力迈出第一步的‘舞林新丁’们——干杯!”
“干杯!”
杯盏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海滩上荡开。
疲惫、笨拙、迷茫、悲伤,似乎都在这一刻,被篝火的温暖、食物的香气、以及某种心底悄然点亮的微光暂时融化。
冲绳的星空下,这场历经波折的沙滩派对,最终在一种奇异又带着希望余韵的平静中,缓缓落下帷幕。
未来依然充满未知,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不再是敌人,只是一群在海边分享着食物、疲惫和一点点新领悟的同行者。
而温迪的琴音,如同温柔的潮汐,无声地包裹着这一切。
*
与此同时,酒店房间内。
太宰治终于取下耳机,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啊——总算圆满落幕了!真是场精彩的篝火晚会呢,要不是怕被泽尔达女士抓去当舞蹈学徒,我也想亲自去现场凑个热闹。”
坂口安吾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你是把窃听器……装在了织田作先生身上吗?”
太宰治转过头,鸢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无辜,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嗯哼?怎么,不行吗?”
“别这样看着我嘛,我可不是那种会对朋友藏着掖着秘密的人哦。”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以织田作的敏锐程度,想要完全瞒过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啦。所以——”
他摊了摊手:“我选择大大方方地把窃听器送给他,请他帮忙随身携带。这是信任的证明,懂吗?”
坂口安吾沉默了两秒,嘴角微微抽搐:“……他就这么……同意了?”
“那是自然!”太宰治轻松地耸耸肩,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是什么关系?区区一个小小的窃听器而已,织田作当然会体谅我这份‘想要时刻关心朋友安危’的拳拳之心,选择原谅我啦。”
坂口安吾最终放弃了深究,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是织田作先生的话,听起来……倒也符合他的作风。”
他转移了话题:“那么,事情这就算是彻底解决了吗?”
太宰治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玩味:“嗯哼,尘埃落定。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相当轻松呢。”
“说到底,政府起初的紧张,不过是摸不准这群欧洲来的‘幽灵’突然登陆日本的目的。港口黑手党,算是恰好捡了个便宜。”
“现在政府高层大概已经回过味了,可惜为时已晚。白纸黑字的合作协议已经签下,港口黑手党又实打实地让出了龙头抗争里那块烫手而诱人的‘蛋糕’,政府得了实惠和稳定,也不算亏本买卖。”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用龙头抗争的遗产加上解决Mimic的功劳,换取异能开业许可证。对于双方而言,确实是一笔各取所需、风险可控的交易。”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不过,那位Mimic首领的异能力……”
“你也注意到了,对吧?跟织田作一模一样的异能力呢。”太宰治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变得幽深,“如果Mimic依然坚持他们那套‘寻求光荣死亡’的剧本,而织田作又没能及时脱离港口黑手党……想必,他会成为Mimic最完美的‘终点’吧。”
“但织田作先生早就已经决定不杀人了,如果两边真的对上的话……”坂口安吾皱紧了眉头,显然也想到了那可怕的后果,“算了,幸好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去的可能性,就让它停留在想象里吧。”
“没错~”太宰治眨眼间又恢复了那副轻快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存在,他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语气理所当然。
“安吾与其在这里担忧那些‘如果’,不如赶紧去完成你的本职工作——写任务报告!这可是你这次任务最重要的职责哦。”
坂口安吾看着他,表情带着些许无奈:“我写任务报告……那你呢?”
太宰治变魔术般掏出一本精美的冲绳旅游指南,双眼放光,像个期待春游的孩子:“我?当然是负责规划我们接下来的冲绳欢乐之旅啦!多亏了温迪,任务提前圆满完成,明天开始就是真正的假期了——”
他兴致勃勃地翻着指南,嘴里念念有词:“嗯嗯~阳光,沙滩,大海,还有……”
“不知道又会邂逅什么有趣的人和事呢?真是令人期待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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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由于昨晚的篝火派对折腾到了比较晚,第二天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当温迪一行人终于收拾妥当可以出门时,已经快要到中午时分。
他们这次定的酒店房间被菲茨杰拉德大手一挥,直接升级为了最豪华的总统套房,三人共享一个视野开阔的超大平层。
织田作之助是最先醒来的。成为孤儿院院长后,他的作息早已调整得跟孩子们一样健康规律,即便偶尔被打乱,影响也不大。
酒店贴心地将丰盛的早餐送进了房间,织田作之助安静地吃完自己那份后,另外两人依然没有动静。
他想了想,也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在柔软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窗外,一望无垠的碧蓝大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织田作之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对着这片宁静的海景,开始专注地写起了小说。
当他的笔尖在一个剧情节点处稍作停顿时,温迪才慢悠悠地晃出了自己的房间。
他伸了个懒腰,翠绿的眼眸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朦胧,朝织田作之助晃了晃手机:“菲茨杰拉德先生邀请我们一起去吃午饭,织田作有什么想法吗?”
织田作之助抬起头:“我都可以,不过,乱步好像还没有起床。”
温迪的目光扫过餐桌上那份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的豪华甜品早餐,眨了眨眼睛:“现在叫他起来享用这份早餐,我想乱步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吧?”
虽然这个提议是由温迪说出来的,但最终承担唤醒沉睡名侦探重任的,还是沉稳可靠的织田作之助。
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江户川乱步,顶着一头乱翘的黑发,脸上写满了“起床气”三个大字,一路碎碎念地跟着织田作之助来到了餐厅。
当他的视线触及餐桌上那些精致诱人的甜点时,嘴边的抱怨才终于烟消云散,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心情肉眼可见地多云转晴。
在征求了另外两人的意见后,温迪回复了菲茨杰拉德,接受了共进午餐的邀请。
当他们抵达预订好的餐厅时,菲茨杰拉德、泽尔达以及略显局促的爱伦坡已经在包厢内等候了。
午餐在轻松随意的闲聊中度过。
吃饱喝足、精力恢复的江户川乱步,很快就把目标对准了爱伦坡,嚷嚷着要他拿出新的推理谜题。
从昨天相遇起,爱伦坡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迫消耗在了跳舞上面,根本没时间准备新的谜题。但在江户川乱步不依不饶的念叨下,他只好从记忆中搜刮了几个谜题出来。
然而,这些谜题在江户川乱步面前如同纸糊的城堡,被他轻而易举地一一破解,速度甚至快过了当初第一次接触谜题的爱伦坡本人。
看着江户川乱步自信满满地报出一个又一个答案,爱伦坡抱着卡尔,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幽怨的气息。
另一边,织田作之助则虚心向泽尔达请教:“泽尔达女士,如果穿着女仆装,适合跳什么类型的舞蹈呢?”
这个问题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
泽尔达面露震撼,菲茨杰拉德也投来惊异的目光,就连沉浸在怀疑人生中的爱伦坡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眼神仿佛在问“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
直到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解释,这是朋友们玩游戏时常用的惩罚选项,泽尔达的眼神才稍微正常了一点,但表情依然有些复杂微妙。
她在认真给出了关于女仆装与舞蹈风格搭配的专业建议后,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了一句:“织田先生……或许也可以稍微留意一下,您那些朋友们的‘趣味’,是否过于独特了?”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想了想太宰治以“关心”为名塞给他的窃听器,又想了想酒吧里那些热闹的“惩罚游戏”,肯定地点点头:“谢谢关心。不过,我认为没什么大问题。”
温迪在一旁笑眯眯地接话:“不愧是织田作,学习态度真严谨呢~看来回去之后,我们很快就能欣赏到你身着女仆装的精彩舞姿了,想必很多朋友都在翘首以盼吧。”
爱伦坡抱着卡尔缩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槽点满满却又无从吐起……”
午餐接近尾声时,菲茨杰拉德转向温迪,正色道:“我和纪德约了今天下午商谈Mimic的事情。有些细节想请教一下温迪先生,不知您待会是否方便?”
温迪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这次来冲绳本就没什么计划,三人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随心所欲,除了江户川乱步需要参加之后的推理比赛,其他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
江户川乱步瞥了菲茨杰拉德一眼,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他和织田作之助最终决定先回酒店房间,等温迪这边结束后再商量去哪里玩。
而被江户川乱步解谜速度刺激到的爱伦坡,罕见地燃起了某种奇异的胜负欲,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有机会就一个人躲着,而是主动提出要跟江户川乱步一起回房间,继续探讨推理谜题。
织田作之助则坐回了能看到大海的落地窗前,在另外两人吵吵嚷嚷的背景音下,面不改色地继续写起了小说。
泽尔达还赶着去练舞,吃完饭就神采奕奕地跟众人道了别。最后,豪华的包厢内只剩下菲茨杰拉德和温迪两人。
菲茨杰拉德身体微微前倾,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卸下重担的轻松与真诚。
“泽尔达的心结,现在基本算是解开了。虽然失去女儿的伤痛永远无法彻底抹平,但我相信,她走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这都多亏了您,温迪先生。”
他直视着温迪,眼神锐利而坦诚。
“我是个商人,讲求利益,但也并非不懂得知恩图报。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如果您有任何想要的报酬,请尽管开口。金钱、资源、人脉,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尽力满足。”
温迪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我只是觉得,菲茨杰拉德先生和泽尔达女士值得这份帮助,所以顺手帮了一下而已,并不需要什么报酬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包括Mimic,我希望你决定帮助他们,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和判断,不必顾虑我的想法。”
菲茨杰拉德微微一怔,随即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神复杂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笑意盈盈的吟游诗人。
“……虽然昨晚看到您对一贫如洗的Mimic也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时,我就隐约察觉,最初我对您那些世俗的揣测,或许大错特错。但此刻亲耳听到您这样说,还是不免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却不打算用它来换取任何世俗的利益。这与我毕生信奉并赖以成功的生存法则……真是截然不同。”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与感慨。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图呀,这不是还要靠卖唱来换酒喝吗?”温迪晃了晃酒杯,笑容带着点俏皮,“至于泽尔达女士的事情,非要说报酬的话……我确实有个小小的请求。”
“如果未来,在你漫长的人生旅途中,遇到了值得帮助的人。”温迪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希望你能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不求回报地、顺手帮他们一把。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菲茨杰拉德瞳孔微缩,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还真是……我或许要收回刚才的话了。您并非无所求,反而……所求甚大啊。”
“寻常的报酬,不过是物质层面的等价交换。但您提出的这个请求……是在试图撼动一个人根深蒂固的处世哲学,是在邀请我改变自己。”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罢了,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上。”温迪摊了摊手,语气依旧轻松随意,“毕竟,泽尔达女士的问题已经解决,如果你不愿答应,我也无法强迫你分毫,不是吗?”
菲茨杰拉德凝视着温迪清澈的眼眸,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某种抵抗,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释然的笑意。
“……算了。或许在泽尔达被您的音乐触动、发生改变的同时,我的心境也同样……松动了一些。这个请求,我答应了。”
“至于Mimic,也请您放心。虽然您的存在和态度确实是我考量的重要因素,但最终决定帮助他们,依然是我基于利益和风险的综合判断。”
他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
“况且,我可不是慈善家。我的‘不求回报’,只是把赌注压在了更长远的未来上。这将是一笔互惠互利的交易。”
温迪举起酒杯:“那么,就祝你……投资顺利?”
菲茨杰拉德也端起酒杯,下巴微扬,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当然。借您吉言,这必然会是一笔令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
与此同时,冲绳的海滩上。
“喂喂,杰,快看那边!好像有人在表演舞蹈诶!”
在沙滩椅上安详躺平的五条悟,突然抬手拍了拍旁边夏油杰的肩膀,指向不远处聚集的人群,语气中带着兴奋。
率先回应他的人却不是夏油杰,而是坐在他们旁边、正用沙子堆砌城堡的少女——天内理子。
她立刻丢下手中的小铲子,雀跃地站起身:“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天内理子顺着五条悟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人群中心,一位身姿曼妙的女性正在翩然起舞。
她不由得发出赞叹:“哇!好有气质的漂亮姐姐,我们走近点看吧,黑井!”
一直守护在旁的监护人黑井美里,立刻被天内理子拉着往人群跑去:“理子大人,慢一点,小心脚下!”
五条悟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顺手拽起夏油杰:“走走走!杰,我们也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学上两招,以备不时之需。”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想穿女仆装就直说,不用拿跳舞当借口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慢悠悠地跟上了五条悟。两人很快也挤到了人群最前排,站在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身边。
人群中央的“漂亮姐姐”舞姿流畅而充满力量,虽然某些衔接处能看出一丝久未练习的生疏,但那份蓬勃的生命力与投入的情感,透过每一个精准而有力的动作喷薄而出,极具感染力。
四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目光被那充满张力的舞蹈牢牢吸引。
直到一曲终了,“漂亮姐姐”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姿态定格,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五条悟摸着下巴点评道:“嗯,跳得确实很有水准。要是能再配上温迪的音乐,大概可以称得上顶级的视听享受了。”
“算算时间,温迪他们应该也在这里,说不定走之前能碰上他们呢。”夏油杰笑了笑,“悟之前不是还念叨想来冲绳度假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可惜时间太短,玩不了什么,又有任务在身,也不方便特意去找他们。”
他口中的“任务”,还要从一天前说起。
刚从横滨返回咒术高专不久,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被指派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确保星浆体与天元大人顺利完成同化。
天元大人是维持咒术界依赖已久的结界的核心,她每隔500年需要与一名特殊的人类个体——也即星浆体进行同化,否则便会进化成非人类的存在,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失去原本的意识,变得与人类为敌。
同化时间就定在了明天晚上,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职责有两点。一是在同化开始前,确保星浆体的生命安全;二是准时将星浆体送达同化地点,顺利完成同化。
这所谓的“同化”,实际上等同于抹杀——他们既要保护星浆体,最终又要亲手将对方送入死亡。
天内理子就是这次的星浆体,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车祸身亡了,黑井美里算是被咒术界安排过来的、也是自愿想要照看她长大的监护人。
至于他们此刻为何会出现在冲绳的沙滩上,起因是在昨天遭遇的袭击中,黑井美里不慎被敌人绑架了,对方要求今天在冲绳进行交易。
于是,五条悟一行人今天上午紧急飞抵冲绳,在午饭前就干脆利落地解决掉绑匪,救回了黑井美里,午饭后直接来到海滩上玩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各位。”夏油杰看了一眼手机,提醒道,“该准备启程返回高专了。”
“诶……这么快吗?”天内理子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语气难掩失落,“我还想再看那位漂亮姐姐跳一首呢……”
闻言,五条悟的目光在天内理子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大手一挥:“那就再玩一会吧,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夏油杰微微蹙眉,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带着笑意的悦耳女声就插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好像听到你们刚才……提到了‘温迪’?”
刚刚结束舞蹈、额头还带着细密汗珠的“漂亮姐姐”走了过来,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好奇:“你们也认识温迪先生?”
“没错!”五条悟立刻来了精神,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一双璀璨的苍蓝眼眸,“我们是温迪的朋友,怎么,你也认识他?”
“漂亮姐姐”——泽尔达笑了笑:“我们昨天才刚刚认识。他……应该算是我的恩人吧,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如果你们是在找他的话,我刚刚收到消息,他们待会好像打算去水族馆。”
“哈,不愧是温迪,才几天不见就又背着我们交到新朋友了。”五条悟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转头看向夏油杰,“既然正好知道了,机会难得,我们也去水族馆逛逛吧?说不定能碰上呢。”
夏油杰看起来有些迟疑,低声道:“我主要是有点担心你的消耗。在高专有结界保护,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如果在外面待着的话,你就要一直开着术式……”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语气轻松:“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反转术式顶着嘛,我现在精神好得很。”
夏油杰顿了顿:“……也对。但你应该一直没睡觉吧,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还有你在吗,而且,我总感觉温迪那家伙身上有种奇妙的吸引力,碰到他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呢?”
天内理子的语气中带着好奇:“所以,温迪到底是谁呀?之前好像也听你们提起过几次这个名字。”
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嗯……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总之,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吟游诗人’?”黑井美里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这种称呼……感觉很少见呢。”
“确实少见,”夏油杰点了点头,“不过温迪一直这么自称,或许有他的道理吧。”
他看向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征询两人的意见:“那……就按悟说的,我们去水族馆看看?”
黑井美里微微躬身:“我都可以,听理子大人的吧。”
天内理子眼中闪烁着兴趣:“被你们说得我也开始好奇了,好,那就出发——让我也见识一下这位‘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
与此同时,冲绳的某处赛艇场地。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看着眼前激烈的水上竞逐。
他原本没有打算来这里的。
但就在昨天,那些被他刻意引去袭击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诅咒师们,反馈回来的情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当然清楚五条家那个小鬼实力非凡,得天独厚的六眼加上无下限术式,从小就是个极具威慑力的怪物。
然而,从最新情报来看,这个小鬼的实力似乎又突破了某个瓶颈,达到了新的高度。
昨天战斗中五条悟展现的一些招式,是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闻过的,这其中似乎还包含了……反转术式?
伏黑甚尔不是傻子,更不会轻敌。他是评估过风险、确信自己有把握拿下五条悟,才接下那份天价悬赏的。但这份新情报,让这份“把握”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既放不下那诱人的赏金,又摸不清五条悟现在的底牌,伏黑甚尔最终决定亲自过来近距离观察一下对方,这就是他此刻会出现在冲绳的原因。
然而,那群绑架犯实在太过废物,根本没能逼出五条悟的半点真本事。或许是因为前车之鉴过于惨烈,也再没有新的蠢货跳出来当试金石。
伏黑甚尔盯着那几个在沙滩上追逐打闹的小屁孩看了半天,只觉得索然无味,无聊得直打哈欠。
继续盯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在偶然看到赛艇比赛的宣传单后,他便顺理成章地转移了阵地,打算靠赌博换换心情,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本钱。
他押注的那艘3号赛艇此刻正一马当先,势头强劲。伏黑甚尔难得心情好转了一点,盘算着赢了钱去干点什么。
然而,这份好心情只维持了短短片刻。
“——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选择押注6号哦。”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领先的3号赛艇在一个转弯处突然出现严重失误,船身猛地一歪,而一直紧随其后的6号赛艇瞬间抓住机会,以一个漂亮的冲刺,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
伏黑甚尔捏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他脸上那点刚浮现的轻松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不爽的阴沉。
他缓缓转过头,瞳孔微缩,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锁定身边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青年。
“啧……”伏黑甚尔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你谁啊?”
来人——太宰治仿佛完全没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力,脸上还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微微偏头,目光扫过喧闹的赛艇场,又落回伏黑甚尔阴沉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悠然。
“想转换心情的话……我推荐去水族馆逛逛哦?”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说不定,那里……会上演你想要看到的‘好戏’呢。”
第62章
虽然五条悟一行人是因为恰好得知温迪在水族馆才决定前往这里的,但踏入这座庞大的蓝色宫殿后不久,他们就基本放弃了仅凭运气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找到温迪的想法。
“天啊……怎么这么多人!”天内理子看着眼前涌动的人头,不由得咋舌。
“毕竟是冲绳最著名的景点,又赶上旅游旺季,人多也很正常。”夏油杰解释道,目光带着几分警惕,扫视着周围密集的人群。
“理子大人,请务必抓紧我的手,千万别被挤散了。”黑井美里更紧地握住了天内理子的手,将她护在身边。
“主要的几个展区都快走遍了,连温迪的头发丝都没看见。”五条悟推了推墨镜,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干脆直接发消息问他在哪里得了,来都来了,不见上一面感觉有点亏啊。”
天内理子第一个表示了赞同:“虽然对‘吟游诗人’不太了解,但能被称为‘全世界最好的’,还被你们俩这么惦记,肯定不一般吧?要是不趁现在见见,以后我应该就没机会了。”
她的语气依然轻松,但说到最后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低落,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让周围的空气短暂凝滞了一下。
夏油杰顿了顿,开口道:“这里太吵太挤了,站着发消息不方便,我们先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他环顾四周,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去那边的餐厅怎么样?比较显眼,方便跟温迪描述我们的位置,如果饿了的话,还可以吃点东西。”
他指的是那个著名的海底餐厅,巨大的观景玻璃在远处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哇,是海底餐厅欸,看着就好棒,快走快走!”天内理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拉着黑井美里就往前挤。
“喂喂,慢点,别离我们太远!”五条悟提高了声音,和夏油杰迅速跟上,在人群中为她们开辟出一点空间。
终于挤进餐厅的四人,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喧嚣被隔绝在外,幽蓝的光线笼罩着整个空间。餐桌紧挨着巨大的观景玻璃,色彩斑斓的珊瑚礁近在咫尺,形态各异的鱼群悠闲地穿梭其中,宛如置身海底梦境。
由于一直维持着术式,能量消耗比较大,五条悟现在确实想吃东西了,他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翻开菜单,点了一堆甜品。
天内理子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脸颊几乎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兴奋地指着游过的鱼群,招呼黑井美里一起过来看。
明明是他们俩最先提议要去找温迪,结果进来后就被眼前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或者说,是习惯性地将“麻烦事”交给了更靠谱的同伴。
夏油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十分自觉地拿出手机,开始给温迪发信息。
没过多久,他便抬起了头:“……温迪回消息了,说他们现在过来找我们。”
“正好,我要趁乱步那家伙过来前把甜品都干掉,让他对着空盘子流口水去吧!”五条悟叉起一块蛋糕,语气带着莫名的得意。
“乱步?”天内理子好奇地转过头。
“嗯哼,自称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实际上是个还会跟小孩子抢零食的幼稚鬼。”五条悟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夏油杰挑了挑眉:“你说的这个小孩子,不会是指你自己吧?”
“怎么,不对吗?”五条悟的语气相当理直气壮,“他可是成年人了,我还是未成年呢。”
“又是一个‘世界第一’?还是名侦探?听起来像漫画里的人物啊。”天内理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怀疑,“你们的朋友……该不会都是中二病晚期吧?”
五条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平时只是为了照顾他们脆弱的自尊心,我才没有戳穿,天内待会也要记得配合演出哦。”
天内理子翻了个白眼:“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他们变得可信起来了,果然还是你这家伙看着更可疑一点。”
夏油杰笑了笑:“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乱步破案,但他在横滨确实挺有名气,平时聊天偶尔也会冷不丁冒出几句……一针见血的话。
“至于温迪。”他看向观景玻璃外梦幻的鱼群,“等你待会见到他,听他弹上一曲,就明白了。”
然而,比温迪一行人更先抵达的,是一道刺破宁静氛围的广播声。
“——哈喽哈喽!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听得到吗?”
伴随着一阵滋啦滋啦的声响,一道异常活泼欢快的电子音传遍了整个水族馆。
“哎呀呀,就算听不到其实我也不知道啦,毕竟这又不是在打电话嘛~总之!我只是来好心提醒一下诸位——”
声音陡然压低,带着夸张的惊恐。
“这个水族馆的各个角落,都已经被安装了可爱的小礼物——炸弹哦!至于爆炸时间嘛……就在美妙的20分钟后!”
此话一出,整个水族馆瞬间沸腾起来,人群炸开了锅,惊恐与慌乱的声浪席卷了各个角落,甚至隐隐盖过了广播。
“提问!”广播声陡然拔高,压过骚动,“还待在水族馆里的朋友们,如果不想变成夜空中最绚烂的烟花,该怎么办呢?”
“答案当然是——现在、立刻、马上逃离水族馆——才怪呢!哈哈哈哈哈!”
“真遗憾!水族馆周围已经被布下了特别的‘帐’,除了某些‘特别嘉宾’以外,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哦!”
“什么?你们不知道‘帐’是什么?”广播故作天真地停顿了一下,“那就让我好心地为你们解答一下……哎呀,是什么来着?我好像也想不起来了呢。”
“反正你们只要知道——大部分可怜虫都是出不去的就行啦!”
“糟糕!时间不等人,距离烟花秀只剩下19分钟了!那么,回到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只要让某位特殊的女孩,独自一人,乖乖地来广播室找我玩……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哦!”
“提问!这位幸运的女孩是谁?”
“答案是——我好像又想不起来了——开玩笑的啦!这么重要的主角名字,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咳咳,注意看!这位女孩叫天内理子,她的身边通常还跟着三个‘保镖’。”
广播紧接着准确无误地描述出了天内理子、五条悟、夏油杰和黑井美里的样貌特征。
周围已经有人把目光投向五条悟一行人了。天内理子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颤抖。黑井美里反应极快,一把将天内理子紧紧搂进怀里,用身体挡住那些或惊恐、或探究、或带着恶意的视线。
夏油杰的神情阴沉得能滴出水,额角青筋直跳。五条悟捏着叉子的手猛地收紧,金属的叉柄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墨镜后的苍蓝眼眸里,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最后友情提醒,不要试图耍任何花招哟!如果广播室附近,或者那些可爱的小礼物附近,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或者动静……”
“砰!整个水族馆会立刻变成最盛大的烟花!大家一起升天,是不是很浪漫?”
“以及——我才不会告诉你们,这位天内理子小姐,还有她身边那三个‘保镖’,可是少数能自由进出水族馆的‘特别嘉宾’哦!”
“糟糕!我是不是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哎呀,真是太失礼了!”
“总之,祝各位好运啦!为了避免有人因为太激动而忘记时间,贴心的我接下来还会为大家进行倒计时播报!是不是很感动?”
“那么,现在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17分钟!”
广播戛然而止,但那冰冷而疯狂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餐厅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恐慌。
虽然黑井美里及时挡住了天内理子的身形,但他们一行有四个人,特征还是十分明显,无数双眼睛都看过来了。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低声咒骂,绝望和求生的本能开始扭曲人心。
“走,去最近的出口!”夏油杰当机立断,“必须先确认‘帐’的情况!”
五条悟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让几个想要上前的人瞬间僵住,冷汗直流:“啧,甜品都没吃完……等把这家伙揪出来……”
黑井美里拽着还在发抖的天内理子,四人如同破开惊涛的利刃,在拥挤混乱的人群中强行开辟出一条通道,朝着最近的出口冲去。
出口处早已被绝望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看到他们出现,所有的目光——惊恐的、哀求的、愤怒的、绝望的——如同灼热的探照灯,纷纷聚焦在四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周身散发的气势,一时间没人贸然有动作,但人群中依然充斥着骚动不安。
“就是他们,广播里说的那些人!”
“那个女孩……让她去广播室啊!”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
“广播还说了,他们能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
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场面混乱不堪。
通往外界的门敞开着,但一层“帐”如同幕布般笼罩着出口。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大步上前,伸出手——
他的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紧随其后的夏油杰、黑井美里和被黑井美里半抱着推过去的天内理子,他们的身体同样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帐”,站在了安全的外界。
这一幕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人群顿时变得更加沸腾起来了。
“跟广播说的一样,他们真的能出去!”
“为什么我们出不去?!”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走!”
广播那令人作呕的倒计时如同丧钟般准时敲响:“现在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13分钟!”
天内理子看着水族馆内无数双绝望的眼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黑井美里紧紧抱着她,将她的头按在怀里,替她挡住了那些视线。夏油杰脸色阴沉,眉头紧锁,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法。
“可恶——!”五条悟站在“帐”的边缘,看着里面群情激愤、试图冲过来又被无形屏障阻挡的人们,牙关紧咬,指节捏得发白。
“有本事滚出来正面对决啊!躲在人群后面搞这种下三滥的把戏算什么?!”
咒术师的世界,习惯的是刀光剑影、咒力碰撞的直来直往,眼前这种将无数普通人卷入其中、逼迫他们做生死抉择的恶毒圈套,是他们经验之外的、更为肮脏的战场。
第63章
夏油杰的大脑飞速运转,哪怕只是出于保护星浆体的任务,他们也不能就这样把天内理子交出去,但同样无法对水族馆里大量普通人的性命坐视不理。
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三种。一是以最快的速度破除“帐”,让普通人能够在爆炸前逃出去;二是直接把炸弹解决掉,阻止爆炸发生;三是想办法从爆炸中保护普通人,让他们直面爆炸也能存活下来。
前两种方法都需要时间,而此刻距离爆炸只剩下十来分钟。尤其是想直接解决炸弹的话,还必须悄无声息地进行,一旦惊动广播背后的疯子,对方有可能会直接引爆炸弹。
第三种方法则是暂时想不到什么实现途径,夏油杰和五条悟可以做到保护自己免受爆炸伤害,但没法保护这么多普通人。
相对来说,还是第一种方法最具有可行性。这个“帐”不会阻拦他们,意味着无法通过直接攻击屏障本身来破坏,必须想办法揪出设下“帐”的源头才行。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我去搞定‘帐’!”五条悟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留在这里!”
夏油杰重重点头:“这里交给我就行,你放心去吧。”
让拥有六眼和瞬移能力的五条悟单独去解决“帐”,无疑是最佳选择,而他自己则要留下来,以防不测。
两人迅速达成了共识,但堵在水族馆出口处的人群,看到五条悟作势欲走,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情绪愈发失控了。
“你们不能走!”
“把那个女孩交出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夏油杰试图进行解释,声音在嘈杂中显得单薄:“我们不会走!他现在离开只是为了破坏困住你们的‘帐’!理子非常特殊,不能就这样交出去……”
“啧,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走了。”五条悟不耐烦地打断,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
这一幕如同火上浇油,人群哗然一片,几乎没人愿意听夏油杰说的话。
“刽子手!你们见死不救!”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都怪你们,如果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无数道充满愤怒、怨恨与绝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射向夏油杰。他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烦躁,但仍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试图安抚混乱的人群,却收效甚微。
就在这混乱与绝望的顶点,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寒流般瞬间冻结了嘈杂的空气。
“——吵够了没有?”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金发青年,即使在幽暗的水族馆内,他也戴着鸭舌帽和墨镜,露出的皮肤冰冷白皙,眼神和声音一样毫无温度。
他一手抱着一个精致得近乎诡异的人偶娃娃,另一手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扩音器,周身散发的气息清傲凛冽,如同出鞘的寒刃。
“如果还有人想活命,就乖乖闭上嘴巴,听清楚我说的话。”
青年——绫辻行人,仅凭开场白就成功将所有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无视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姑且不论强迫一个小女孩牺牲自己去救你们这种行为有多么卑劣可笑,广播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你们的脑子是摆设吗?”
他顿了顿,冰冷的嘲讽如同鞭子抽打在众人脸上。
“即便你们真的愚蠢到交出了那个女孩,你们凭什么认为那个疯子会信守承诺?一个能做出安放炸弹、囚禁数百人这种事情的恐怖分子,你们指望对方会有什么道德底线?”
他的语气变得愈发尖锐。
“恰恰相反,当你们交出那个女孩、自以为得救、最松懈的那一刻,才是那个疯子最有可能引爆炸弹、欣赏你们从天堂坠入地狱表情的最佳时机!”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许多人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所取代。
“动动你们生锈的脑子!”
绫辻行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躲在广播后面的炸弹犯!他们——”他指向夏油杰一行人,“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不把怒火指向罪魁祸首,反而去怪罪同为受害者的自己人?这一幕,恐怕能让那个疯子笑到肚子疼!”
这番冷酷却直指核心的剖析,如同冰水浇头,终于让大部分被恐惧冲昏头脑的人找回了一丝理智。躁动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息和茫然的眼神。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颤抖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与希冀。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绫辻行人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夏油杰,“这个困住我们的‘帐’,大概不是普通人能搞定的东西。但你们,应该知道解决它的方法,对吧?”
夏油杰立刻点头应道:“我的同伴已经去处理了!他刚刚离开,就是为了去解决‘帐’的问题!”
这次他的解释终于有人听进去了,人群中响起了一丝带着希望的微弱骚动,但绫辻行人紧接着便毫不留情地泼下冷水。
“很好。但‘帐’能否在爆炸前及时解除,仍然是未知数。我们不能把命全部押在别人身上。自救,是唯一的选择。”
他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
“我是侦探,我会尝试找出炸弹和犯人。现在,我需要知道,在场有没有人能够提供任何帮助——比如了解如何在爆炸中最大程度保护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陆陆续续有几人举起了手。
“我…我是退伍工兵,懂一点排爆基础。”
“我是军事杂志编辑,研究过□□原理和防护。”
“我这里有整个水族馆的导览图,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我是结构工程师,知道哪些承重结构附近相对安全!”
“……”
随着不断有人站出来发言,希望的火种开始点燃。
在绫辻行人冰冷而高效的指令下,人群不再是无头苍蝇。懂行的人迅速被推举出来,利用导览图开始分析相对安全的掩体位置,并组织其他人向各个出口附近移动,寻找合适的掩体躲避,一旦“帐”被解除,立刻有序撤离。
绫辻行人不知何时又掏出几个扩音器,交给了那几个领头者。
“所有人,行动起来!别像个待宰的羔羊只会哀嚎和等死!”
他的命令简洁冷酷,却成了此刻最有效的强心剂。
人群终于不再纠缠夏油杰一行人,开始按照指令行动。出口处很快清空了大半,只留下夏油杰、天内理子、黑井美里、绫辻行人,以及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
“下次这种需要出头的麻烦事,还是你自己来吧,温迪。”绫辻行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欸嘿~”温迪轻笑着从阴影中走出,翠绿的眼眸在幽蓝水光下显得格外灵动,“这不是做得非常完美嘛,绫辻,三言两语就让大家冷静下来了呢。”
看到温迪,夏油杰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温迪!你在这里太好了!乱步他们呢?”
“乱步、织田作还有坡君去处理炸弹问题了。”温迪解释道,语气带着令人安心的平静,“我和绫辻过来看看你们这边的情况。”
原来,结束和菲茨杰拉德的谈话后,温迪、织田作之助和江户川乱步很快就决定了接下来去水族馆玩,爱伦坡在一番挣扎后,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途中,正在馆内随意闲逛的绫辻行人,被江户川乱步和爱伦坡关于某个推理谜题的争论声吸引,又在温迪的热情邀请下,暂时加入了队伍。
听到广播后,五人当即决定兵分两路,名侦探拉着爱伦坡和织田作之助直接去解决炸弹问题,温迪则和绫辻行人过来五条悟这边看看情况。
在先前人群最混乱的时刻,正是温迪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扩音器,塞给绫辻行人,并笑眯眯地鼓励道:“绫辻看起来就很适合掌控这种局面呢,要不要站出来试试?”
或许是受不了周围愚蠢的喧嚣,或许是温迪的笑容让人难以拒绝,绫辻行人最终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所以,你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扩音器?”绫辻行人看向温迪,墨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温迪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欸嘿,顺手的事嘛,别在意细节~”
简单交换姓名后,两边迅速共享了一下各自的情报。
“……根据你对‘帐’特性的描述,设下‘帐’的源头,最有可能是在这几个地方。”绫辻行人很快报出了几个位置,“可以提醒一下五条君优先排查这些区域。”
夏油杰立刻掏出手机:“好,我这就跟他说一声。”
天内理子此刻终于稍稍缓过神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好奇,悄悄打量着这位被五条悟和夏油杰特意提过的吟游诗人。
温迪感受到她的目光,回以一个温和而安抚的笑容:“别担心,理子,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的。”
绫辻行人却眉头微蹙,冷静地指出关键:“如果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这位‘星浆体’小姐,那么水族馆的炸弹很有可能只是障眼法。”
“对方清楚你们不会就这样交出她,用炸弹和‘帐’分散你们的注意力,恐怕才是真正的目的,五条君现在也确实没跟你们待在一起了。”
他看向夏油杰,声音低沉。
“真正的袭击,随时可能到来。你们务必高度警惕。”
夏油杰心中一凛,重重点头:“我会注意的。”
为了方便第一时间同步消息,他刚刚直接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五条悟带着喘息的声音此时也通过手机免提传了出来。
“啧,真够阴险!我搞定这边就马上回去找你们,等我!”
广播那催命般的倒计时再次出现:“现在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6分钟!”
气氛又凝重了几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这时,织田作之助略带喘息的声音响了起来:“……炸弹位置找到了!但控制器不在水族馆里面,想要强行拆除的话,必须得等拆弹专家过来。”
他一路跑到了众人面前,语气难得带上了明显的急促。
“不过,根据炸弹量和位置,如果爆炸无法避免,躲在这几个区域生还几率最大!”
织田作之助迅速报出了几个由江户川乱步和爱伦坡共同分析出的坐标。
“‘帐’里面没有手机信号,乱步让我先过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他已经安排人手分头去通知各个区域的人就近躲避了。”
“水族馆里的人太多,没法都聚在同一个地方,要么待在这几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要么去不同的出口处等‘帐’解除——乱步是这么说的。”
夏油杰皱了皱眉:“我走出‘帐’后就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警方,他们已经派拆弹专家过来了,但时间恐怕来不及。”
五条悟的声音紧随其后响了起来:“我找到设下‘帐’的人了!给我1分钟,不、30秒,马上解决掉他!”
“分头行动!”绫辻行人当机立断,“我们去通知剩余的人,引导他们去就近出口等待,‘帐’一破,立刻冲出去!”
温迪不知何时又掏出了几个扩音器,笑容依旧,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走吧走吧!”
时间不等人,三人迅速行动了起来。
温迪最后转头对夏油杰笑了笑,翠绿的眼眸清澈见底:“放轻松,大家都在努力,风会带来好消息的。”
这句听上去似乎毫无根据的安慰,却奇异地抚平了夏油杰心中翻腾的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对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说道:“我们也离开这里吧,让开出口的通道,也避免被爆炸波及。”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他们便迅速转移到了远离水族馆、视野相对开阔的区域,紧盯着出口的方向。
五条悟的声音很快就再度响起:“搞定了!‘帐’已经解除!啧,这里怎么又冒出了一个特级咒灵……”
在夏油杰一行人紧张的注视下,出口处那层无形的屏障瞬间消失,早已等候在附近、被组织起来的人群,在领头者的指挥下,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意志,开始有序而快速地向馆外涌去。
夏油杰心中巨石落地,对着电话喊道:“悟!你那边……”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砰!!!”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一声沉闷而致命的枪响,撕裂了水族馆最后的喧嚣余音,目标直指——天内理子的眉心。
快!太快了!
即使是夏油杰,也是在枪响的瞬间才捕捉到那抹致命的轨迹。他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爆发出最快的速度,想要挡在天内理子身前,但距离和反应时间……
“理子大人——!”
黑井美里几乎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凭借着守护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身边的天内理子狠狠推开,然而普通人的速度和子弹相比……
眼看一切就要来不及,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所有人都被枪声牢牢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没人发现——
夏油杰随手放进口袋里的东西、那个温迪开玩笑般到处送人的礼物、被夏油杰鬼使神差带来冲绳的羽毛,正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第64章
随着那根放在夏油杰口袋里的羽毛骤然亮起微光,一股无形的风墙凭空凝聚,精准地横亘在子弹的必经之路上。
“叮——!”
子弹并非被弹开,而是如同撞入粘稠的胶质,速度骤减,轨迹诡异地凝滞了那么一瞬。
这微不足道却足以改写命运的停顿,成为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砰!”
黑井美里抱着天内理子一同扑倒在地,那颗致命的子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几乎是贴着两人的身体掠过,狠狠嵌入后方的地面,溅起一片碎石。
夏油杰瞬间挡在了她们身前,咒力狂涌而出,数只形态狰狞的咒灵从阴影中现身,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将惊魂未定的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严密地护在中央。
他冰冷的目光扫向子弹袭来的方向。
那里站着的存在外表与人类相近,身上散发的浓烈诅咒气息却昭示他并非人类,而是一个特级咒灵。
他拥有一头蓝色长发,皮肤苍白,全身遍布着缝合线,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孩童般天真又残忍的好奇光芒。
“哎呀,居然被躲开了?”
特级咒灵——真人,遗憾地歪了歪头,像丢掉一个不喜欢的玩具般,随意抛下了手中的枪械。
“人类的武器果然还是太迟钝了,用不顺手呢。”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笑容变得危险而兴奋,“那么,还是来玩我最喜欢的‘捏捏乐’吧!”
夏油杰冷哼一声,咒力在周身激荡。他心念一动,将防御力最强的几只咒灵留在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身边,自己则反手抽出一把特级咒具,身形如离弦之箭,主动迎向真人。
战斗瞬间爆发。夏油杰的动作迅捷如电,力量沉猛如山,咒具划破空气,带起锐利的尖啸,逼得真人险象环生。
作为咒灵操术的持有者,夏油杰时常会被敌人当做不擅长近战的远程召唤师,但实际上,单论体术的话,他的水平跟五条悟不相上下。
数次交锋下来,真人竟隐隐被压制,但他脸上那戏谑的笑容反而更盛。在一次狼狈地躲开夏油杰的攻击后,他眼中精光一闪,右手如同毒蛇吐信,以一个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闪电般探向夏油杰的手臂。
“抓到你了~”
真人的声音带着得逞的恶意。
夏油杰心头警兆陡生,但他事先并不清楚真人的能力,对方的速度又太快,此时已经来不及完全闪避,冰冷的指尖就这样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笑意在真人的脸上绽放,术式【无为转变】瞬间发动,他已经准备好体会对方灵魂被扭曲撕裂时,那美妙的触感了。
然而——
“嗡——!”
就在他的咒力侵入夏油杰灵魂层面的刹那,一股凌冽的无形罡风,仿佛自九天之上轰然降临。
这风并非物理的存在,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万邪辟易的壁垒。
“呃啊——!”
真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惊恐。
他感觉自己探出的“手”仿佛狠狠撞在了一堵风墙上,那股反弹的力量不仅瞬间粉碎了他的咒力侵入,更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反噬切割着他自身的灵魂本源。
他惨叫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夏油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他只看见真人在碰到自己后,莫名其妙就像遭受了重创般倒飞出去,脸上满是痛苦和骇然。
虽然不明所以,但战机稍纵即逝。夏油杰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催动咒力,数只速度极快的咒灵尖啸着扑向倒地的真人,同时他手中的咒具再次亮起寒芒,身形紧随其后。
“不!这不可能!那是什么东西?!”
真人感受着灵魂传来的剧痛,看向夏油杰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他的【无为转变】在此之前从未失效过,那堵风墙……到底是什么力量?!
无论如何,真人再也不敢尝试触碰夏油杰的灵魂。
没法使用术式、灵魂受创,又加上夏油杰毫不留情的追击,真人彻底落入了下风。
在夏油杰凌厉的攻势和咒灵的骚扰下,他每一次闪避都牵动灵魂的剧痛,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
随着时间的推移,真人的处境越发不妙,没过多久,他便决定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夏油杰此时的重心仍然是保护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不能一味追着真人不放,再加上对方那能够随意捏造自身□□的能力,跑起路来可以说是滑不溜秋。
眼看真人就要逃脱成功,脸上已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扭曲笑容,就在这时,夏油杰口袋里那根不起眼的羽毛,再次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呼——!”
一股强大的无形之风凭空而生,如同最坚韧的绳索,瞬间缠绕上真人的四肢和躯干。
这股风的力量是如此凝练,仿佛拥有实质,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真人那引以为傲的变形能力,在这股奇异的风之禁锢下,竟然就此彻底失效了。
“什么?!放开我!”
真人惊恐地挣扎,却发现如同蚍蜉撼树。
夏油杰看着被困在风牢中徒劳挣扎的咒灵,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上前一步,身影笼罩下来,阴影投在真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咒力在掌心凝聚成深邃的漩涡。
“准备好——加入我的特级咒灵战队了吗?”
*
与此同时,冲绳某处偏僻的海滩上。
结合六眼看到的信息和绫辻行人给出的情报,五条悟很快找到了设下“帐”的源头。
但他所面临的局面,并没有他先前在电话里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设下“帐”的男人是一位诅咒师,实力不如五条悟,但战斗风格极为狡猾,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出现了不止一个特级咒灵。
时间紧迫,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一上来就用出了他最近刚领悟没多久、还不算稳定的领域展开。
这一操作显然打了敌人个措手不及,趁对方被硬控的瞬间,五条悟干脆利落地直接解决掉了那个诅咒师。
诅咒师就此死亡,失去咒力供给的源头,“帐”也会随之消失。
五条悟刚刚稍微松了口气,就发现又一个特级咒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径直朝自己发动了攻击。
“啧,没完没了!”他瞬移闪开,语气带着不爽,“喂喂,你们特级咒灵是约好了今天来冲绳开团建派对吗?”
五条悟自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枪声,但他眼下面临的局势,容不得他分心。
足足三个特级咒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头顶火山的、脑门长着树枝的、像个红色章鱼的。
这回是真的要一打三了。
实力相比最初来横滨那次“一打三”已经突破了一个层级的五条悟,倒不是担心自己打不过,而是赶时间。
夏油杰那边显然也遇上了麻烦,五条悟当然可以选择不打直接跑路,以他的实力或许能做到轻易脱身支援。
但特级咒灵对于人类社会的危害性非常大,更何况是一次性出现了三个,如果不趁此机会解决的话,放任他们继续在人类社会中游荡,不知道还会酿出怎样的灾难。
五条悟只纠结了一瞬,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相信他的同伴,解决完这些特级咒灵再走。
夏油杰那边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还有温迪他们在呢,虽然听上去众人已经分开了,但五条悟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笃定,只要遇到了那位吟游诗人的话,事情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对方身上,似乎有一种能带来奇迹与希望的神奇魔力。
五条悟嘴角咧开一个狂气的笑容,主动冲向了三个咒灵。
“正愁没有适合练手的对象呢,一起上吧!”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就在五条悟全神贯注应对三个咒灵狂轰滥炸之时,那个倒在地上的诅咒师尸体,大脑内部出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异动。
同时需要应对三个特级咒灵,就算是五条悟也不能轻易分心,因此,他并没有立刻发现这点异样。
然而,他出门前随手放进口袋里的某根羽毛,似乎在此时悄然闪了一下。
“呼……”
一股无形的风凭空出现,轻柔却带着绝对力量,牢牢禁锢住了那具尸体的大脑,也将对方脑门上的一道缝合线清晰地暴露在了五条悟的感知视野中。
“嗯?”
激战中的五条悟在风的引导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异样。他眼神一凛,在闪开一击致命藤蔓绞杀的瞬间,指尖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赫】就此射出。
“噗!”
攻击精准地贯穿了那团被风禁锢的“脑花”,粉白的组织在狂暴的咒力下瞬间汽化、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至此,幕后操控诅咒师身躯、策划了无数阴谋的古老意识——羂索,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被来自异世界的风与最强的咒术师联手,彻底抹杀。
而随着战斗的进行,拥有反转术式无限续航的五条悟越战越勇,甚至在此过程中更加精进了对领域和术式的运用。
反观对面的三个特级咒灵——漏瑚、花御和陀艮,在五条悟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已经伤痕累累,咒力消耗巨大。
又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茈】,三个咒灵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退意。
“走!”
他们本来是在那位诅咒师的怂恿下才参与了这次计划,眼下对方已经死亡,五条悟的实力又太过逆天,虽然心有不甘,但没必要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啧,想跑?”
虽然五条悟有信心在正面对决中解决这三个特级咒灵,但倘若他们一门心思想要逃跑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下来。
就在三个特级咒灵将要逃脱成功、脸上刚浮现一丝喜色时——
“嗡!”
五条悟口袋里的那根羽毛,再次亮了起来。
磅礴浩瀚的风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瞬间封锁了周围的空间,三个特级咒灵如同撞入了一堵由亿万吨空气压缩而成的铜墙铁壁,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力量?!领域?不!不对!”
漏瑚惊骇地嘶吼道,终于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五条悟站在风牢之外,苍蓝的六眼俯视着被困的猎物,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指尖再次亮起毁灭性的光芒。
“这个啊,大概是……友情与羁绊的力量吧?”
*
当五条悟赶回水族馆那边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医护人员正在紧张地救治伤员,警察在四周维持着秩序。
虽然逃生时间极其短暂,但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撤离准备充分、组织有序,绝大部分人成功在爆炸前跑到了安全地带。
而少数因位置偏远或行动不便未能及时撤离的人,则被引导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当爆炸发生时,一股柔和却坚韧的风悄然拂过,如同最温柔的守护者,和掩体一起挡下了绝大部分伤害,最终只有少数人因惊吓摔倒而受了轻伤。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温迪,依然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仿佛只是个一般路过的普通民众。
他翠绿的眼眸带着关切,若无其事地询问道:“大家都没事吧?真是惊险呢。”
夏油杰看着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五条悟则是一脸兴奋和探究,围着温迪转了两圈,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秘密。
最终,面对温迪那无辜又清澈的眼神,两人默契地没有选择追问下去。
“大恩不言谢!”五条悟用力拍了拍温迪的肩膀,被后者巧妙地卸力躲开,“回去之后,请你喝最好的酒,管够!”
夏油杰也郑重点头:“一定。”
温迪眼睛一亮,变戏法似的掏出手机晃了晃。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晚上吧?菲茨杰拉德先生和泽尔达女士觉得昨晚的派对意犹未尽,决定今晚在海滩继续举办烧烤露营篝火派对呢。”
“感兴趣的朋友都可以一起来参加哦~”他笑容灿烂地看向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理子,黑井小姐,一起来放松一下如何?正好压压惊。”
“海滩烧烤露营篝火派对……”
天内理子重复着这充满诱惑力的词汇,眼中终于重新焕发出几分光彩,看向黑井美里,后者回以一个鼓励的微笑。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事已至此,干脆再多玩一会儿吧?”五条悟耸了耸肩。
夏油杰看着天内理子眼中难得的期待,又想到今天经历的种种,最终也没再提出异议。
*
夜幕降临,冲绳洁白的沙滩上,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驱散了海风的微凉,也照亮了围坐众人的脸庞。
昨晚的原班人马——温迪、江户川乱步、织田作之助、爱伦坡、泽尔达和菲茨杰拉德悉数到场。新加入的则有五条悟、夏油杰、天内理子、黑井美里和绫辻行人。
“……可惜了,杰要是也在现场的话,你的特级咒灵战队就可以再多添三个成员了。”
五条悟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了烤棉花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所以,这起事件最后是被定性成了咒灵所为吗?”菲茨杰拉德在一旁听众人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饶有兴致地问道。
江户川乱步嘴里叼着烤鱿鱼,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咒灵确实有掺和进来,但他们只能算是那个诅咒师的打手,那个诅咒师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被利用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他咽下食物,摊了摊手:“不过嘛,这么复杂的事情也不能指望咒术界和警方那些笨蛋想清楚,姑且就先让他们这么下定论吧。”
绫辻行人皱了皱眉:“那个广播背后的人,目前还没有露面。”
谈论起案件推理的话题,爱伦坡也来了些聊天兴致,在一旁小声补充道。
“那个广播全程放的其实是录音,而且专门做了变声处理,相比咒灵的大摇大摆,对方显然有意在隐藏身份。”
“从现场留下的证据来看,安装炸弹之类的事项都是由咒灵完成的,就算把对方揪出来,恐怕也难以进行定罪。”
五条悟“啧”了一声,灌了一大口冰镇果汁:“这些弯弯绕绕也太烦人了,就不能学学咒灵,直接痛快地打上一场来解决问题吗?”
天内理子捧着一杯热可可,轻声问道:“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吗?因为我是星浆体?”
“那帮咒灵和诅咒师是冲你来的,但罪魁祸首恐怕另有所图。”绫辻行人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了温迪。
他对于所谓的派对其实没有多大兴趣,之所以今晚会一起跟着过来,只是因为在先前经历的事件中,察觉到了某位吟游诗人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未解的谜题对于侦探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再加上今天这起案件显然并没有彻底结束,此时依然是自由身、还没有因为异能力被政府盯上的绫辻行人,决定顺从自己的好奇心,暂时加入温迪一行人。
“说起来,你们真的打算……执行那个任务吗?”
泽尔达放下酒杯,眉头微蹙,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认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母性关怀。
“送小理子去完成那个所谓的‘同化’?”
她的目光落在天内理子年轻而带着迷茫的脸上。
“这和今天那个广播的要挟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在强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牺牲自己去救大家吗?”
第65章
面对泽尔达的质疑,最先开口反驳的并非五条悟或夏油杰,反而是天内理子本人。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坚持,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是星浆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同化而准备的,只有同化才能让天元大人维持结界的稳定,保护大家的安全。”
“况且、况且同化并不一定等于死亡,而是与天元大人融为一体,天元大人也可以说就是我…!”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那帮人就是从小用这些话术给你洗脑的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下三滥的操作,咒术界真是没救了。”
“喂喂,乱步,别开地图炮啊。”五条悟发出了抗议。
“没救的是那些盘踞在高层的烂橘子,我和杰可是早就做好了决定。”他转头看向天内理子,顿了顿,声音清晰有力,“如果你不想同化,那就不同化,就这么简单。”
闻言,天内理子猛地抬起头,眼中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希冀。旁边的黑井美里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紧握着天内理子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
“真…真的可以吗?”天内理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求证。
夏油杰点了点头,话语沉稳有力:“真的。放心吧,小理子,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和悟都会站在你这边,为你兜底的。”
绫辻行人也开了口,声音冷淡,却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就像今天,不需要牺牲天内小姐去换取大家的安全,最终所有人也都平安无事。”
他的目光扫过围坐在篝火旁的众人,尤其在温迪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个世界,还没有沦落到需要牺牲一个少女的未来才能维持运转的地步。”
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微微扬起下巴:“没错!哼哼,只要有我这位世界第一名侦探出马,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在话下,小理子的戏份还远远排不上号啦。”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而且,这个所谓的同化,听起来就很有猫腻。如果你们能想办法直接跟那位天元大人沟通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发现哦?”
五条悟若有所思:“天元大人吗?有意思……明白了。”
温迪轻轻拨动了一下手中的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今天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也要多亏了每一个人的努力自救。”他翠绿的眼眸含着笑意,“乱步的推理分析、绫辻的冷静指挥、那些自发构建起互助秩序的普通人……没有大家的共同配合,即使‘帐’解除了,结局也未必能如此圆满。”
他的指尖再次拂过琴弦,带起一阵轻柔的微风。
“很多时候,或许并不需要某位英雄站出来保护大家,只需要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推动,普通人也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奇迹。”
闻言,夏油杰微微一怔,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温迪说的…确实有道理。在此之前,或许我有时也不自觉地扮演着英雄的角色,把自己放在了‘强者’的位置,将普通人为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但今天,我看到了不同的力量。乱步君的智慧、绫辻君的洞察、那些在绝望中依然能组织起来自救的普通人……”
“这一切都表明,力量并非咒术师的专属。没有你们,没有每一个人的努力,伤亡绝不会如此轻微。”
菲茨杰拉德眯了眯眼睛:“强者?弱者?这可不是那么简单能下定论的东西,我还觉得,那些口袋里空空如也的人才叫做弱者呢。”
他轻抿一口香槟,语气带着一丝属于资本家的精明:“至于强者保护弱者?这个命题本身就值得商榷。弱者不等于好人,白眼狼可不值得投资。”
菲茨杰拉德看向温迪,意有所指:“即使要‘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那也得确保这笔善意的投资,至少不能赔得比本金更多,不是吗?”
一直安静倾听众人谈话的织田作之助,此时也开口道:“我之前看过的小说里,有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台词:‘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的’。”
“或许,除了菲茨杰拉德先生说的那种‘不值得投资’的弱者,还有一种人也难以提供帮助,那就是放弃了自救念头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贯的平静。
“归根结底,人终究是要靠自己救赎自己。强者保护弱者并非天然义务,也没有人能做到保护所有弱者。”
夏油杰抿了抿唇,眼中思绪翻涌,似乎在消化着这些不同的观点。
五条悟则对这种形而上的辩论显得兴致缺缺,他咽下一口烤肉,十分简单粗暴地给出了结论:“管他什么强者弱者大道理,我想帮就帮了,就这么简单。”
温迪笑了笑,将逐渐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所以,理子,抛开所有别人告诉你的‘应该’怎么做,问问你自己的本心。”
他直直看向这位尚且稚嫩懵懂的少女,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愿意接受那个‘同化’吗?”
面对温迪那双真诚温和、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眼睛,天内理子不知为何鼻子猛地一酸,泪水先于任何思考涌了出来。
“理子大人……”
一旁的黑井美里心疼地低唤,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勇气都传递给她。
天内理子眼中含着泪水,缓缓扫过篝火旁每一张关切的脸庞,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画面——
教室里和同学们打闹的欢声笑语,短暂却无比鲜活的冲绳之旅,还有从小陪伴她长大、此刻同样红了眼眶的黑井美里……
她用力地回握住黑井美里的手,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在篝火噼啪的爆响和轻柔海风的伴奏下,一个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我…我果然还是……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我还有很多朋友想见,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愿望。
“我想要作为‘天内理子’活下去,我不想同化…!”
泪水随着她的宣告汹涌而下,但这一次,不再是迷茫的挣扎,而是冲破枷锁、奔向自由的释放。
“这就对了嘛!”江户川乱步第一个大声喝彩,“别被那些老古董和阴谋家利用了,自己的人生,当然要按自己的心意来活。”
温迪轻快地拍了拍手:“正好,冲绳还有好多你没来得及体验的风景和美食呢,既然已经决定不同化了,不如干脆留下来度个假,好好放松一下?”
他的目光转向五条悟和夏油杰:“悟和杰也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各种各样的任务间奔波,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趁这个机会,也放松休整一下如何?”
没等天内理子回应,五条悟已经来了精神:“这个提议非常不错!今天下午本来想多玩一会,结果被爆炸案搅黄了。”
“还有后天的推理比赛,你们三位应该都是参赛选手吧?”他兴致勃勃地看向江户川乱步、爱伦坡和绫辻行人,“我很好奇‘世界第一名侦探’的宝座会不会易主呢,某人万一输了,到时可别哭鼻子哟。”
江户川乱步鼓了鼓脸颊:“我才不会输,要是赢了的话,你就得承包我未来一个月的所有甜品,最高档的那种!”
夏油杰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直接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夜蛾老师那边……”
五条悟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没关系,大不了先斩后奏,明天卡着点发条信息解释一下,然后就说手机不小心掉海里了,完美!”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厌烦:“而且,待在这边正好躲清静。回去铁定要被那群烂橘子高层烦死,说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夏油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夜蛾老师宣布任务时的样子,他本身对于同化这种做法似乎也并非完全认同,想必……应该会选择原谅我们。”
天内理子的情绪此时已经平复了许多,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开口带着点鼻音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嗯,我都没问题。就是……希望那位夜蛾老师没事。”
黑井美里眼中含着感激的泪水,对着众人深深鞠躬:“理子大人的事情,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包括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温迪先生、五条君、夏油君,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份恩情,我们永生难忘!”
天内理子也红着脸,虽然语气还有点别扭,但同样认真地看着众人:“我也是,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温迪先生、五条君、夏油君,还有……大家!”
“好啦好啦,感谢的心意已经收到了。”温迪笑着摆了摆手,琴弦在他指尖发出悦耳的轻响,“不过现在嘛,时间也差不多该来到下一个环节了。”
他站起身,翠绿的眼眸在篝火映照下闪闪发亮:“让我们进入今晚最令人期待的环节——愉快的歌舞时光!”
爱伦坡抱着卡尔的手明显一紧,小声惊呼:“啊?又、又要跳舞吗……?”
泽尔达也优雅地站起身,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放轻松,坡先生,今晚是自由时间,想一起跳舞的朋友随时欢迎加入,不想跳的也可以随时坐回观众席欣赏。”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温迪指尖流淌的旋律陡然变得轻快而富有节奏感,如同夏夜的海浪拍打沙滩,又似林间欢快的风拂过树梢。
那乐声仿佛拥有魔力,瞬间点燃了篝火旁的气氛。
作为专业舞者,泽尔达当仁不让地率先踏入被篝火光芒圈出的“舞池”。一个干净利落的起手式,随后是充满力量与热情的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旋律的鼓点上,张扬的生命力与音乐的节拍完美融合,瞬间将气氛推向又一个高潮。
菲茨杰拉德紧随其后响应,有些笨拙地试图配合妻子的舞步,结果被泽尔达一个嫌弃的眼神制止,并用手势示意他“离远点,别碍事”。
五条悟一把拉起还有些懵的天内理子:“来来来!天内,别傻坐着了,庆祝新生,从跳舞开始!”
“等、等等!五条君!”天内理子被拉得一个踉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一旁的黑井美里也忍不住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笑着跟了上去。
夏油杰同样站起身,却没有选择加入“舞池”,而是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江户川乱步则兴致勃勃地锁定了目标——抱着卡尔、正试图悄悄后退的爱伦坡:“坡君,别跑!来跳舞!”
“呜……乱步君,在下、在下真的……”爱伦坡一脸生无可恋,被江户川乱步不由分说地拖进了“舞池”中央。
织田作之助仍然坐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尝试练习一下刚从泽尔达那里学来的适合女仆装的舞蹈。
绫辻行人抱着他的人偶,依旧安静地坐在篝火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耳边传来的音乐极富感染力,但还不至于能让他神志不清地也加入这“群魔乱舞”的行列。
正因如此,当新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这片私人海滩上时,始终端坐在观众席上纵览全局的绫辻行人,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对方似乎也无意彻底隐藏,与绫辻行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后,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容。
随即,他坦然地从阴影中走出,步伐轻松地踏入了篝火的光圈边缘,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嗨嗨~晚上好呀,各位!”
此时恰逢一首舞曲的尾声,温迪手指在琴弦上干净利落地一划,收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他停下演奏,转头看向来人,笑容温暖:“你来了呀,太宰。”
温迪是在爆炸案尘埃落定后不久收到太宰治的联络的。对方表示终于结束了在冲绳的工作,想要四处溜达玩玩,在得知今晚有海滩烧烤露营篝火派对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入。
在场有半数以上的人与太宰治素未谋面。他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十分熟络地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介绍环节,并在此过程中成功让爱伦坡脸上的痛苦面具又加重了几分。
“你怎么来的这么迟?我们都已经跳完一轮了。”五条悟看向太宰治,煞有其事地说道,“根据派对最新规定,迟到的人可是要表演节目谢罪的哦。”
天内理子好奇地眨眨眼:“还有这种规定?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是我刚刚即兴制定的嘛!”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宣布。
太宰治摊了摊手,表情无辜:“冤枉啊,五条君,我可没有迟到哦。其实我早就到了,只不过觉得远远看着大家聊天跳舞也很有意思,所以选择在‘远处的观众席’上默默欣赏了一会儿。”
“至于现在我为什么会走过来嘛,其实是因为旁边的另一位‘观众’准备离席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一个人默默围观,多少还是有点寂寞呢。”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明确地锁定了某个方向。
“所以,走之前不来打个招呼吗?甚尔君。”
被道破行踪和姓名的伏黑甚尔,在阴影中发出了一声清晰而不爽的“啧”。
他不得不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暴露在跳跃的火光下,周身那股如同洪荒猛兽般的危险气息并未刻意收敛,让篝火旁欢快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瞬。
要问他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情还得追溯到今天下午。
收到太宰治那个莫名其妙推荐他去水族馆的建议后,伏黑甚尔最终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到了水族馆。
左右他也闲得发慌,既不想回去看五条悟那几个小鬼在沙滩上幼稚地跑来跑去,又因为赌输了赛艇比赛而心情郁结,待在原地也无济于事。
伏黑甚尔带着无所谓和一丝微弱的好奇来到水族馆,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了“惊喜”。
那个“帐”不知为何并不会阻拦他,因此,那起炸弹案的全程,伏黑甚尔都在最佳的“观众席”上冷眼旁观。甚至当夏油杰与真人激战时,他就在不远处看着。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太宰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浑身都散发着可疑的气息,言谈举止又充满了谜语人的风格,撞见这一幕的伏黑甚尔,很难按捺住不动手。
毕竟,这时机实在是太好了,五条悟被拖住,只剩一个夏油杰,他有十足把握能迅速拿下目标。
但最终,对太宰治的怀疑还是压过了对赏金的渴望。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实在过于令人琢磨不透,虽然对方看起来身体素质平平,但身经百战的伏黑甚尔,其野兽般的直觉却不知为何发出了预警——眼前这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在观察到那不明来由、却强大到诡异的风之力量后,伏黑甚尔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虽然他并不清楚那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这个关于星浆体的天价委托,还是直接放弃为妙。
尽管已经决定要放弃,但那笔天文数字的赏金依然令他心有不甘,伏黑甚尔对这股莫名的力量也实在有些好奇。于是,他决定继续尾随五条悟一行人,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这便是他最初来到这片海滩的目的。
伏黑甚尔听到了众人最开始的谈话,他对那些大道理辩经毫无兴趣,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五条悟和夏油杰,不打算送天内理子去同化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发布悬赏的那个盘星教组织,就是因为不想让天内理子跟天元大人同化,污染天元大人的纯粹,才想要杀死天内理子,从而阻止同化。
也就是说,他们最在意的目标实际上是阻止同化,杀死天内理子只是达成目标的一个手段。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次委托或许还有得谈。五条悟一行人连咒术高专都不打算回,甚至还想玩失联,盘星教那帮人很有可能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伏黑甚尔完全可以假装是自己的功劳,是因为他拖住了五条悟一行人,所以星浆体才没有同化成功。
虽然他没能带回天内理子的尸体,赏金可能会打折扣,但阻止同化这个核心目标达成,对方或许也能认可委托完成。
伏黑甚尔瞬间打起了小算盘,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最初来到这片海滩的目的——找出那股神秘力量的线索上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就再一次被转移。这次既不是因为天价赏金,也不是因为神秘力量,而是被那穿透了海风与黑暗的琴声,牢牢攫住了心神。
“天与咒缚”赋予了伏黑甚尔极强的身体素质,其中就包括了绝佳的听力。即使相隔一段距离,那琴声依旧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演奏。
那音乐……蕴含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蓬勃到近乎蛮横的生命力。它充满了积极昂扬的活力,仿佛有一整个盛大的未来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希望与幸福近在眼前。
以上这些形容,可以说跟伏黑甚尔迄今为止的人生毫不相干。
不,或许……在伏黑惠的亲生母亲还在世时,他曾短暂地触碰过幸福的边缘,有过一丝想要“好好活着”的念头。
但自从她离开后,他便彻底沉沦下去。伏黑甚尔不尊重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自己。他对一切都无所谓,甚至能从亲手将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中,获得某种扭曲的快感。
——直到今晚,这阵琴声,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神完全被音乐捕获。天价赏金、神秘力量、输掉赌注的郁闷……所有盘踞心头的杂念,都被那纯净而动人的旋律涤荡一空。
他仿佛被带入了一个阳光灿烂、生机勃勃的幻境,仿佛自己……也有资格去抓住那些美好与幸福。
生命向上生长、渴望光明的本能,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在沉寂多年后,竟被这琴声轻轻触动,悄然萌发了一丝绿意。
当伏黑甚尔好不容易从这奇异的沉浸感中稍稍抽离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他无法相信,更不愿承认,自己居然会被区区音乐所打动,再次产生了“想要好好活下去”、“想要认真对待自己和他人”这种荒谬而陌生的念头。
这音乐的魔力……简直比那莫名其妙的风之力量还要诡异可怕。
心情一时间复杂混乱到了极点,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别扭、抗拒,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伏黑甚尔深吸一口气,最终决定掉头就走。
虽然对那股风的力量依然没有头绪,但得知五条悟和夏油杰不打算送天内理子去同化,这一收获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听着这该死的音乐,伏黑甚尔都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一个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那场面,光想想就让他浑身恶寒,极度不自在。
然而,就在他准备要走时,那个莫名其妙的太宰治,又一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伏黑甚尔只是因为有点好奇对方想干什么,所以稍稍停留了片刻,没想到这就被太宰治直接点破了他的存在。
看着这位全然陌生、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不速之客,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菲茨杰拉德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审视:“哦?这位先生……气势非凡啊。不自我介绍一下?”
被迫现身的伏黑甚尔丝毫没有与眼前这些人寒暄交流的意愿。他目光冷淡地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如同掠过无关紧要的物件,最终停留在温迪身上片刻,才简短地吐出几个字。
“伏黑甚尔。”
“我只是路过。”他补充道,声音毫无波澜,“不用在意,走了。”
这句话纯粹是通知,他甚至没等众人有任何反应,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在走出篝火光芒范围,即将彻底融入黑暗的前一刻,伏黑甚尔的身影却突兀地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众人,似乎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
“喂,那个弹琴的,你……是谁?”
温迪歪了歪头,翠绿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无辜和清澈。
“哎,问我吗?”
“我是温迪,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第66章
得到回答的伏黑甚尔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他只是沉默而迅速地彻底消失在了海滩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篝火旁的气氛因这插曲而短暂凝滞。虽然伏黑甚尔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掉了,但还有个明显知道什么的太宰治在这里。
五条悟很快便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太宰治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太宰,刚刚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神神秘秘的,你认识?”
太宰治无辜地摊开手,眨眨眼:“他不是自己说了吗?一个名叫伏黑甚尔的路人而已。或许是碰巧路过,又碰巧被美妙的音乐吸引,驻足欣赏了一下吧。”
五条悟撇了撇嘴:“少来这套,你这家伙肯定知道点什么内幕,快从实招来!”
太宰治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然而,旁边的江户川乱步却没给他继续当谜语人的机会,他推了推眼镜,直接开口点破。
“刚才那家伙,是冲着星浆体来的吧。”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地补充道:“唔…至少,他最初的目的绝对是这样。”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转向太宰治,眼神带着几分锐利:“今天下午水族馆的炸弹案,他原本应该是计划中一颗重要的棋子,最后却没有露面。是你做了什么吧,太宰?”
被名侦探毫不留情地戳穿到这个份上,太宰治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哎呀呀,乱步君真是敏锐呢。”
“我只是偶然‘捡到’了一些有趣的通讯信息,又正好闲来无事,就‘好心’帮忙代为传达了一下。”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把消息内容告诉原本的接收方。”太宰治摊手,语气无辜,“只不过嘛……转述过程中,不小心遗漏掉那么一两条‘无关紧要’的信息,或者稍微调整了一下措辞的‘语气’,这也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的啦。”
绫辻行人翻译了一下太宰治说的话:“所以,诅咒师和咒灵一方,原本计划拉拢这位伏黑甚尔先生共同行动。但他们发出的联络信息被你中途截获,你便开始在双方之间进行信息操纵,扮演中间人两头骗?”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否认:“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绫辻君。我可没有‘骗人’。甚尔君确实按照‘沟通’后的计划,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至于他最后为什么没有现身动手……”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只能说是他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与我无关了,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呢。”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拆穿:“得了吧。以你那种‘巧妙’的转述方式,他不怀疑其中有诈才怪,当然不可能轻易下场。”
黑井美里闻言,脸上露出担忧:“那他之后…还会对理子大人不利吗?”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放心吧。看见今天下午水族馆发生的事情,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不会再选择动手的。”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温迪:“而且,他现在的注意力……或许已经被某些更有趣的东西吸引走了呢。”
五条悟双手抱胸,墨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好吧,虽然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但搞这些操作,也不事先跟我们通个气,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太宰?”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或许……只是因为单纯觉得这样的发展会比较有趣?”
他看着众人脸上略显无语的表情,终于稍微收敛了一点玩笑:“当然啦,也有一个原因可能是……那些咒灵,看起来真的太恶心了,我果然还是想让它们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如果有甚尔君下场代劳,那个诅咒师和咒灵们,未必会全部现身动手。而如果甚尔君不愿意加入计划,他们或许又会变得更加谨慎,甚至取消部分行动。”太宰治摊手,“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利于将他们一网打尽。”
“另外嘛,不剧透才能有更精彩的‘演出效果’,不是吗?”他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我相信以五条君和夏油君的实力,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对付这些家伙也绰绰有余啦。”
五条悟下巴微扬:“那是当然,我们可是最强。”
话虽如此,他和身旁的夏油杰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无比清楚——今天下午的战斗能取得这么完美的结果,那股神秘莫测的风之力量,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那股力量,即便他们能赢,也绝不可能赢得如此干净利落,敌人最终恐怕能成功逃脱,后患无穷。
不过,按照太宰治一贯的行事作风,这股风的力量大概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太宰治这般算无遗策。五条悟和夏油杰本人事先都未能预料到战斗的具体走向和变数,那个诅咒师和咒灵们显然更加不知情。
他们原本或许只是出于谨慎才全军出动,结果却一头撞进了精心设计的陷阱,就这么轻易地全军覆没了。
夏油杰看向太宰治:“既然如此,对于水族馆炸弹案背后真正的策划者,你应该也有些头绪了吧,太宰君?”
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视线转向了海滩更深处的某个方向。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海风和篝火的噼啪声:“这个问题嘛,与其让我这个‘转述者’来回答,不如还是请‘广播’本人亲自来解答吧?”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越过虚空,锁定了某个存在。
“你说对吧,果戈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篝火旁的气氛陡然一变。先前因伏黑甚尔而起的短暂凝滞尚未完全散去,此刻又被一种无形的张力所取代。
就在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于太宰治所视方向的黑暗时——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夸张癫狂的大笑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那笑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紧接着,在篝火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扭曲荡漾,一个身影凭空跃了出来。
他身披一件白色斗篷,穿着打扮让人联想到魔术师和小丑,一只眼睛被面具遮住,银白色的长发束成麻花辫,随着夸张的旋转动作肆意飞扬。
来人——果戈里,落地后还行了一个极为戏剧化的鞠躬礼,声音里充满了浮夸的愉悦。
“哎呀呀,被发现了呢!真是令人惊喜的敏锐啊,太宰君!”
他直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猛禽,在篝火光芒下格外瘆人。
“我亲爱的挚友费奥多尔说得果然没错,和你玩游戏,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乐趣!”
他的出现太过突兀,方式又太过诡异,让在场许多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
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隐隐将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护在身后。菲茨杰拉德眼神锐利,同样挡在了泽尔达身前。
织田作之助面色依旧平静,手却已经摸向了腰间。江户川乱步眯起了眼睛,绫辻行人微微蹙眉,爱伦坡下意识地把卡尔抱得更紧。唯有温迪和太宰治仍然像没事人一样。
果戈里对众人的戒备视若无睹,他蹦跳着,如同踩在无形的弹簧上,绕着篝火走了半圈,目光最终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温迪身上,歪着头,语气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好奇。
“不过,最让我感到惊奇和着迷的,果然还是你啊——这位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星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莫名的狂热。
“那美妙绝伦的琴声!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仿佛能吹散世间一切阴霾的旋律!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如同神迹般的力量!啊——!”
他陶醉地发出一声咏叹调般的呻吟,随即又像变脸一样,锐利的眼神猛地锁定温迪,语气陡然变得低沉而危险。
“你究竟是谁呢——温迪先生?你的力量……它如此纯净,如此强大,却又如此温柔地守护着……秩序?”他歪着头,仿佛遇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悖论,“这简直太矛盾了!太有趣了!比我精心策划的水族馆小游戏有趣一百倍!”
和果戈里同样反应激烈的,还有温迪眼前的弹幕。
实际上,从刚刚伏黑甚尔出现开始,弹幕数量就骤然增加了好几倍。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温迪也发现了一些规律。除了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弹幕不知为何比较多以外,之后的弹幕数量,似乎跟他当下所经历的事情有关。
事情越是戏剧,越是波澜起伏,弹幕数量就越多。像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Mimic,今天下午的水族馆炸弹案,再到刚才的两位不速之客,弹幕一下子比平常多了许多。
不过,此时弹幕激烈讨论的重心,已经从果戈里的突然出现,转移到了他刚刚发言的内容上。
【什么力量?果戈里的意思是温迪有强大的力量?】
【他是指温迪在水族馆炸弹案中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我怎么完全没发现,是我漏看了什么内容吗?】
【我全程追下来,也没发现任何特殊之处啊,温迪不就是跟绫辻行人一起疏散了一下群众,等“帐”破了后再跟他们一起跑出来吗?】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有人因此嘲讽他是躺赢呢,为什么果戈里现在会这么说啊?】
第67章
【果戈里指的会不会是温迪音乐的力量?】
【温迪的音乐有强大的力量,这么理解似乎也没毛病】
【但温迪应该没在水族馆里演奏过吧】
【或许指的是今晚跳舞的音乐?】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番讨论下来,弹幕还没得出什么结论,温迪便笑了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我只是一个喜欢弹琴唱歌的吟游诗人罢了。”他摊了摊手,语气轻巧,“倒是这位突然出现的果戈里先生,还是你的事情更让人好奇呢,关于那个水族馆小游戏,不妨展开说说?”
果戈里盯着温迪看了几秒,仿佛想穿透那温和的笑容,窥探其下的本质。最后,他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拒绝的遗憾和更浓厚的兴致。
“好吧好吧!看来我们亲爱的吟游诗人是不愿意轻易答疑解惑了,不过的确,最重要的谜题——果然还是要最后揭晓答案才最有戏剧张力!”
他张开双臂,如同舞台上的演员,声音陡然拔高。
“那么,为了对温迪先生所呈现的、如此美妙自由的精彩演出表达最诚挚的敬意,我也稍微展示一下我的‘回礼’好了!”
“噔噔噔噔~请看这个!”
果戈里手腕一翻,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箱子凭空出现。
“姑且先容我澄清一点,我可不是什么罪魁祸首哦,我只是一个念了一段有趣台词的NPC而已~”
他晃了晃箱子,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所有的计划布局都不是由我直接制定的。我最多嘛……不过是像那边的太宰君一样,当了个传递信息的‘中间人’罢了。”
果戈里朝着太宰治的方向俏皮地眨了眨眼。
“至于真正的幕后导演嘛,看在友谊的份上,我就先不把其中一位——亲爱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供出来啦!”
“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的挚友,但直觉告诉我,他的手指,绝对在这盘棋上轻轻拨动过哦~”
他突然捂住嘴,露出一个充满惊慌失措的表情。
“哎呀呀!我是不是已经不小心说出来啦?糟糕糟糕!请大家务必要忘掉我刚才那些无心之言哦!”
“总之!”
果戈里的声音再次变得激昂,他猛地一掀披风,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麦克风,动作浮夸地指向了抱着人偶、面色冷峻的绫辻行人——
“让我们有请所有计划背后的制定者、真正的罪魁祸首——绫辻行人先生!”
一瞬间,篝火旁许多人的目光,带着震惊、怀疑、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绫辻行人身上。
绫辻行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气,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果戈里顶着绫辻行人那仿佛要将他凌迟的眼神,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的宿敌。”
“呼……”
不知是谁轻轻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似乎缓解了半分,但疑虑未消。
绫辻行人依然皱着眉,似乎正在记忆中快速搜索:“我的宿敌?你是指……京极夏彦?”
“Bingo!答对了!”
果戈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让我们有请那位——从来不弄脏自己的手,却热衷于教唆他人犯罪,致力于将‘恶’的种子播撒向世间每一个角落的‘妖术师’——京极夏彦先生!”
他对着虚空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请动作,仿佛在迎接一位贵宾。众人的目光,连同警惕心,再次被他引导着投向那片黑暗的海滩。
一秒,两秒,三秒……
只有海浪声和篝火的噼啪声回应着这尴尬的静默。
“哎呀!”果戈里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发出懊恼的声音,“差点忘了!以这位‘妖术师’先生一贯喜欢扮演幕后黑手的做派,他是不会来到现场的啦~”
五条悟“啧”了一声,扭头看向夏油杰:“杰,我觉得要不还是先把这家伙揍一顿,再让他好好组织语言说话?”
夏油杰眯了眯眼睛:“不急。等他把‘回礼’和要说的话都倒出来,再动手也不迟。”
“哎呀呀!”果戈里像受到惊吓般跳开一步,语气却更加浮夸,“简直比我还要崇尚暴力美学呢,这两位少年!说不定你们内心深处,也潜藏着成为‘罪魁祸首’的绝佳天赋哦?”
他话锋一转,又指向绫辻行人。
“不过嘛,虽然这位‘妖术师’本人不在场,但他的宿敌就在这里~关于这位京极夏彦的情报,还是让我们有请专业对口的‘杀人侦探’——绫辻行人先生来为大家隆重介绍吧!”
继“世界第一名侦探”后,又听到了一个带着几分中二气息的“杀人侦探”,爱伦坡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好奇:“杀人侦探?这种称呼……吾辈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见。为什么会这样称呼绫辻君?”
绫辻行人顿了顿,赶在果戈里再次添油加醋之前,主动开口解释道:“嗯…这个称呼,跟我的异能力有关。”
绫辻行人的异能力,可以让他指认无误的罪犯意外身亡。
他此前并没有向众人提起过自己的异能力。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必要。就算在水族馆的危机中,当务之急也是解决炸弹问题,而非直接处决罪犯。至于事后调查,自有当地警方和咒术界接管,如非必要,绫辻行人并不想用自己的异能力越俎代庖,破坏程序正义。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为了避免麻烦。他的异能力堪称因果律级别的强大武器,这种能力过于恐怖,一旦被政府注意到,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终身监禁式的“保护”,甚至更糟糕的“处理”。
因此,尽管绫辻行人对破案推理十分感兴趣,但他依然行事低调,只在少数令他无法坐视的案件中出手。
而京极夏彦,正是那些被他解决的、看似独立的恶性案件背后,隐隐浮现出的同一个教唆者与推手。
“……我对这家伙的了解也不多。”绫辻行人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冰冷的厌恶,“可以确定的是,他像病毒一样潜伏在暗处,精心挑选目标,诱导他人堕落犯罪,制造悲剧。”
“但他极其狡猾,找不到直接证据的话,我的异能力也无法对他生效。”
“的确如此!”果戈里拍手附和,“这位京极夏彦先生非常擅长隐藏自己,像幽灵一样操控木偶去传播罪恶的瘟疫。只可惜啊——”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那夸张的表演感褪去,流露出一股真实而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最讨厌的,就是被操控的感觉了。”
“虽然掺和进这件事情,大部分原因还是我自己对陀思所说的那位吟游诗人产生了兴趣。”
果戈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温迪。
“但这种被人当成提线木偶一样,哪怕只有一丝丝被引导、被操控的感觉……果然还是让我非常、非常、非常地不爽呢!”
他连用了三个“非常”,脸上流露出的厌恶似乎发自内心。
“那位京极夏彦先生做得其实已经足够精妙,足够不动声色了。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不小心撞上了我这么一个对‘自由’气息异常敏感的人吧?”
果戈里的声音带着一种危险的愉悦。
“所以,为了适当表达一下抗议,我决定把这次计划中所有构成犯罪行为的部分,通通‘外包’出去。并且顺手收集了一点……这位幕后黑手先生不太希望别人看到的小小‘纪念品’。”
他再次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箱子:“实际上,在今晚之前,我还没有完全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些有趣的东西。”
“要是直接交给绫辻行人先生……那岂不是显得我像个维护正义的正派角色了?这画风可不太符合我一贯的追求呢!”
果戈里停顿片刻,摸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哲学问题。
“唔……仔细想想。”他的语调忽然变得轻快起来,“或许正是这种画风突变的展开,才更能体现真正的、不可预测的‘自由’?打破自己固有的行为模式,不也是一种美妙的混乱吗?”
“不过嘛!”果戈里的目光再次热切地投向温迪,“在聆听了温迪先生的演奏之后,我其实已经有了更明确的想法。”
“如此美妙、如此自由的音乐,值得献上与之相配的回礼!”他双手捧着箱子,做了一个近乎虔诚的献礼姿势,“不巧我手边又没有准备其他更合适的礼物,就姑且用这个聊表心意吧~”
话音未落,果戈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金属箱子瞬间消失,下一秒,已经稳稳地出现在了温迪的手中。
“那么,礼物我已经送给了最值得拥有它的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好奇,紧紧盯着温迪,“该如何处置,就全凭您的心意了,我亲爱的吟游诗人。”
果戈里没有像伏黑甚尔那样立刻消失,而是站在原地,像一个等待戏剧高潮揭晓的观众,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温迪的反应。
温迪低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属箱子,几乎没有犹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随手就将箱子递给了身旁的绫辻行人。
“这位果戈里先生说的应该不假。既然是关于那位京极夏彦的‘纪念品’,那还是物归原主,交给你这位宿敌来处理最合适不过了,绫辻。”
绫辻行人看着递到面前的箱子,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顿了一下:“处理……是指让我使用异能力吗?”
“要问我个人意见的话,我支持你使用异能力哦。”温迪的笑容不变,声音温和却清晰,“毕竟,放任这样一个以玩弄人心、制造悲剧为乐的‘妖术师’继续逍遥,只会让更多无辜者沦为牺牲品。”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不过嘛,最终的选择权当然在你自己手上。如果你想的话,就这么把它丢进海里,也是可以的哦。”
绫辻行人沉默了两秒。他再次看向温迪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强迫,没有怂恿,只有纯粹的信任和将选择权完全交托的坦然。
这份信任和自由,反而让绫辻心中最后一丝因程序正义产生的犹豫消散了。
他不再迟疑,伸手接过了箱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表面,低声道:“……那还是不要污染海水比较好。”
绫辻行人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了箱子的搭扣。
咔哒。
箱子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足以对京极夏彦进行“指认”的证据。
*
与此同时,相距甚远的某地,一处充满和风禅意的幽静庭院内。
刚刚用完晚餐的京极夏彦,正跪坐在茶室矮几前,慢条斯理地清洗着茶具。他神态安详,仿佛一位超然物外的智者,正在复盘今日冲绳发生的事情。
“伤亡如此轻微……凶手近乎全灭……”他低语着,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那个神秘的吟游诗人……温迪……看来是一个未曾预料到的重大变数。有趣……”
虽然冲绳水族馆事件的结局有些出乎京极夏彦的意料,但他的长远目标并没有因此而破灭,眼下仍然在心里盘算着后续计划。
绫辻行人短时间内看起来都会与那群人同行,尤其是那个温迪……或许需要先按兵不动,搜集更多关于这个吟游诗人的情报,再做下一步打算……
就在这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茶室上方,一盏造型古朴、由沉重实木和黄铜制成的巨大吊灯,正静静地悬挂着。
然而,那盏灯此刻却似乎在……微微晃动?
没有地震,窗户紧闭,哪里来的风?
京极夏彦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这晃动……不对劲!
然后——
一道极其轻微的“咔嚓”声,从吊灯与天花板的连接处传来。
京极夏彦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巨大而沉重的吊灯便带着千钧之势,毫无预兆地朝着他的头顶轰然坠落——
“轰隆!!!”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木料和玻璃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茶室中炸开。
——这便是那位刚刚盯上绫辻行人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展开全部布局的妖术师,此生最后所听到的声音。
*
冲绳海滩,篝火旁。
绫辻行人合上了金属箱子,脸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了一份普通的资料。
他朝众人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搞定。”
果戈里率先鼓起了掌,掌声在寂静的海滩上显得格外突兀。他转向温迪,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一丝更深沉的玩味。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干脆利落呢,温迪先生!您对于‘恶’的裁决,真是……毫不拖泥带水啊!”
他向前踏出一步,距离温迪更近了些。
“不过临走前,请允许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果戈里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认真。
“我能感受到您音乐中蕴含的自由气息,那般纯粹灵动,无需任何言语,便已经让我深深动容。能够演奏出如此自由的音乐,您应当和我一样,同样向往飞鸟的无拘无束吧?”
果戈里的眼神变得锐利,紧紧锁定在温迪身上。
“既然如此,您不觉得,所谓善恶、所谓道德——同样也是一种不自由的束缚、是困住飞鸟的牢笼吗?真正的自由,难道不应该超越这些凡俗的秩序与定义吗?”
第68章
篝火的光芒在温迪脸上跳跃,面对果戈里尖锐的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轻盈又带着深意的弧度。
“果戈里先生,你不觉得,真正的自由,本身就不应该有任何定义吗?”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果戈里明显怔愣了一瞬。
温迪脸上的笑意加深,他微微歪头,继续用轻柔如风、却又重若千钧的语气追问道:“非要框定‘怎样才算真正的自由’,这本身,是否就是一种最深刻的不自由呢?”
“给‘自由’本身套上概念的铁笼,划出界限,规定它‘必须’是什么样子、‘不能’是什么样子……这难道不是在亲手锻造束缚自己的锁链吗?”
他的目光温和而澄澈,平静地注视着果戈里。
“当你执着于‘无拘无束’、‘超越善恶’这些定义时,它们本身,就成为了你无法挣脱的新牢笼啊,果戈里先生。”
温迪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的风,带着包容一切的辽阔。
“真正的自由,它就像风本身。你能感受到它拂过面颊的轻柔,也能体会到它席卷天地的力量。但你能给风画出一条必须遵循的轨道,或者规定它只能温柔不能暴烈吗?”
“风是自由的,因为它就是它自己。它吹拂森林,也掠过荒漠;它能带来生机,也能造成毁灭。它的存在本身,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其‘自由’,也无需为了符合某种‘自由’的定义而刻意改变。”
他顿了顿,翠绿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
“不被‘自由’的定义所束缚,不被‘反叛’的冲动所驱使,倾听风的方向,也倾听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或许,自由就在每一次呼吸之间,在每一个当下的选择之中,在每一天平凡的日常里,而不是存在于任何虚无缥缈的概念中。”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如同被这番话语点燃的思维火花。
果戈里脸上那充满戏剧性的夸张表情逐渐消失了,他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愕,随即涌起一片近乎空白的茫然,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果戈里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他的笑声起初干涩,继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带着一种似崩溃又似狂喜的复杂情绪。
“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这真是太有趣了!温迪先生!”
他猛地放下手,脸上已不见迷茫,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点燃的狂热。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温迪,仿佛要将对方的身影连同话语一起烙印在灵魂深处。
“这趟旅程的价值,远超我的预期,这真是……最棒的‘回礼’!”
果戈里深吸一口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对着温迪深深行了一礼。
“感谢您,亲爱的吟游诗人!您的回答,简直比最华丽的魔术还要令人目眩神迷——”
他直起身,眼中的光芒炽热得吓人,脸上的笑容不再仅仅是浮夸的表演,而是混合着惊讶、兴奋和探究的复杂神情。
“我无比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遇,温迪先生,在风与自由的旋律再次交织之时!”
果戈里后退一步,披风随着动作狂乱地舞动,如同他此刻混乱又激动的心绪。
“今晚这场盛大的戏剧,高潮迭起,精彩绝伦,我已经心满意足,那么,是时候退场了,诸位!”
话音落下,他掀起披风,身影如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夜风瞬间吹散的沙画,在众人眼前骤然分解、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篝火旁只余下那被搅动得更加狂乱的气流,以及回荡在空气中的狂笑尾音,久久不散。
五条悟撇了撇嘴:“啧,这家伙终于走了,说话跟唱戏似的,听得我头疼。”
夏油杰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温迪:“温迪刚才的话……很有意思。”
温迪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只是经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便转头看向绫辻行人,开启了新的话题。
“对了,绫辻,如果对自己的异能力感到困扰,或许可以考虑来横滨加入武装侦探社试试看?”
这个提议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让沉浸在辩论余韵中的众人不由得一愣。
绫辻行人微微一怔,冷淡的目光聚焦在温迪身上:“……武装侦探社?”
温迪点了点头:“嗯哼,那位社长的异能力,可以帮助自己的部下更好地调整并掌控自身的异能力,说不定能解决你的问题,比如……将意外身亡变成重伤之类的?”
他看向江户川乱步:“乱步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对此应该比我更清楚。”
“唔?”江户川乱步正忙着解决手上的食物,闻言抬起了头,目光扫过绫辻行人,“解决绫辻君的异能力副作用?当然没问题!不过嘛,入社测试还是要走一下流程的,就算是名侦探推荐也不能免试哦。”
绫辻行人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中罕见地亮起一丝微光。一个既能解决异能力副作用、又能光明正大从事他热爱的侦探事业、甚至可能获得一个相对自由归属地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加快的语速泄露了内心的激动:“……明白了。那么,等推理比赛结束,我就跟你们一起回横滨吧。”
“哇哦,这么快就拐了一个人走,真不愧是温迪。”五条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慨,随即转头看向太宰治,“所以,接下来不会再有新的‘惊喜嘉宾’登场了吧,太宰?我可是还等着看你表演迟到谢罪的节目呢。”
“哎,问我吗?”太宰治摊了摊手,表情无辜,“我既不是导演,也不是编剧,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五条君?”
面对众人投来的怀疑眼神,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补充道:“好吧好吧~以我的直觉来看,今晚的‘惊喜嘉宾’,应该已经全部谢幕了。”
“至于表演节目嘛,首先,我再次严正声明,我没有迟到!其次……”太宰治顿了顿,语气轻松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表演一个华丽的自杀,应该也能算是个精彩的节目吧?比如从悬崖跃入大海,在月光下绽放出生命最后的水花……”
“自…自杀?!”认知属于正常人范畴的天内理子表情不由得流露出几分震惊,“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当然不算,那种表演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跳舞呢。”五条悟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太宰治,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可惜了,现在手边没有合适的女仆装能给你换上。”
菲茨杰拉德兴致勃勃地插话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刻派人送来合适的女仆装。”
织田作之助一脸认真地加入了讨论:“我最近刚学了一点据说很适合女仆装的舞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太宰。”
他顿了顿,看向泽尔达:“或者,请教泽尔达女士更专业?”
又一次听到“女仆装跳舞”这个组合,泽尔达的神情已经相当淡定:“上次时间仓促,很多动作细节没来得及讲清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一起指导你们。”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所以都说了我没有迟到……等一下,织田作,才几天不见,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啊?”
眼看话题逐渐滑向奇怪的方向,温迪适时地拨动了怀中的琴弦。清越悠扬的几个音符如同清凉的溪水淌过喧闹,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既然今晚的‘特别来宾’都已经谢幕,那么——”他面带笑容,环视篝火旁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庞,“让属于我们的派对,继续奏响欢乐的乐章吧?”
琴声悠扬,海风轻拂,被短暂打断的欢声笑语重新成为了夜晚的主旋律。
在星空与大海的见证下,篝火继续温暖地燃烧着,驱散了所有阴谋带来的寒意,只剩下纯粹的友谊与陪伴。
*
派对结束后,五条悟一行人同样选择了在温迪等人住的酒店下榻。
伏黑甚尔故意发布的、有关天内理子的悬赏,不知何时已经被提前撤掉了。发现这点的五条悟一行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已经不打算送天内理子去完成同化,但这一决定不可能现在公开,依旧会有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天内理子的性命。不到最后一刻,仍然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不过,摸着温迪送的羽毛,五条悟这次没再选择一个人硬撑着守夜,而是跟夏油杰进行了轮班。一口气收拾了三个特级咒灵、一直开着术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的他,终于在清风的吹拂下,短暂地陷入了安眠。
第二天,五条悟便像没事人一样,拉着其他人兴冲冲地继续冲绳之旅,将出任务变成了真正的度假。
而在江户川乱步的建议和温迪的鼓励下,他们最后在先斩后奏玩失联前,还是先尝试了一下联系天元大人。
“……天元大人居然也用手机啊。”夏油杰拿着从夜蛾正道那里旁敲侧击问出来的手机号码,语气不免.流露出一丝惊讶。
“毕竟是现代社会,有手机也不奇怪吧?说不定她还天天冲浪呢。”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拨通了号码。
事实证明,关于天元大人的事情,他们不知道的还多着。
五条悟直接开门见山地跟天元说了他们的决定——放弃同化,由他们承担后果并保护天内理子。
听到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发言,天元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哎?就这样?没有然后了?”
在五条悟锲而不舍的追问下,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天元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却透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信息。
“虽然如果不跟星浆体同化,进化后的我可能会成为人类的敌人,但有结界术在身,我还是有可能维持住理性的。而且……”
天元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对于同化星浆体……我也不是毫无心理负担的。事情总归会回到自然发展的方向,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进化的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既然你们正好主动提出了,那就这样吧。”
听到这些话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还是五条悟最先反应过来,立刻顺杆子往上爬。
“那咒术界高层和夜蛾老师那边也拜托你解释咯!我们就先在这边避避风头,顺便度个假,回头再去看望你哈。”
电话那头的天元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应道:“……也好。”
“搞定!”五条悟挂断电话,回头看向其他人,“早知道多问一下就能这么轻松地解决,之前哪还用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平白多了这么多事。”
出于保险,夏油杰最后还是将电话录音发了一份给夜蛾正道,随后和五条悟一样将手机设为了免打扰模式。
气氛变得愈发轻松起来,在欢声笑语中,星浆体同化的最后时刻悄无声息地过去,这一天迎来了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由于第二天早上还有推理比赛,今晚大家没有再一起玩到太晚,很快便各自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洗漱完毕的温迪正准备上床休息,口袋里的手机却轻轻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
太宰治:酒店的床板硬得像审讯室的地板,枕头也散发着可疑的消毒水味,完全睡不着啊,出差果然是受罪[大哭][流泪]
太宰治:感觉灵魂都要被这糟糕的睡眠环境吸走了……不知道今晚的哄睡电台,方不方便提供紧急救援服务呢?[可怜巴巴][星星眼]
温迪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睡不好觉大概率是实话,但太宰治极少会主动提出哄睡请求,突然发来这种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消息……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单纯想要哄睡。
尽管心里清楚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温迪还是若无其事地回复了对方。
温迪:看来情况很紧急呢,可以哦,睡眠救生员马上就到~
温迪按照太宰治给的房间号找到了他的位置。虽然这是个双人间,但房间里此时只有太宰治一个人。
温迪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太宰治看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开场白。
但就在这一刹那,一个只在最初穿越那会短暂出现过一下、已经消失了非常久、来自系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温迪的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完成第一阶段任务,检测到能量达标,准备开启时空跳跃——】
第69章
【?】
【好突然】
【这就要开启时空跳跃了?】
【所以第一阶段任务究竟是什么啊,怎么就已经完成了?】
【我不道啊】
【要不是系统突然跳出来,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任务这回事】
【我也】
【感觉温迪的直播都没啥主线,就是播播日常,漫无目的四处晃悠,一开始看还有点不习惯,现在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任务完全抛在了脑后,结果突然告诉我其实他一直在走主线?】
【看温迪这自由散漫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已经摆烂放弃做任务了,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我们至今仍未知晓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
【之前就说过这次会隐藏任务进度,只保留少量任务提示,看现在这种情况,不会只在任务完成时才提醒一句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任务难度也太地狱了吧,之前直播那些任务者有明确引导都完不成任务,温迪是怎么做到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顺利完成的?】
【这才第一阶段任务,可能比较简单吧?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承认我温就是这么强很难吗】
【还有一个地方也比较让我在意,时空跳跃不是一般会在当前较长时间内没有能做的任务时就开启吗,为什么这次还多了个“检测到能量达标”的提示?】
【说不定能量达标也是能做的任务之一?】
【所以温迪这是要当着太宰治的面跑路吗,有点刺激啊】
【前面的你忘了吗,时空跳跃更像是一键快进,不会凭空消失,跳过的这些时间里,任务者会像是被自动托管一样,按照先前的行为逻辑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动】
【这个功能应该是为了避免直播无聊才设计的吧,温迪直到现在才触发其实我还有点诧异,毕竟他的直播大部分时间感觉都很平淡,直接跳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平淡怎么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什么打打杀杀阴谋诡计早就已经看腻了,温馨的日常不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有意思多了?反正我就好这一口】
【我还嫌不够看呢,温迪播多久我就能看多久】
【虽然这几天出现突发事件时直播间的人气确实上涨了,但平时温迪的人气也不低好吧,唯一一个靠平平无奇的日常能稳定在人气榜前三的直播】
【温迪的直播简直是一股清流,天知道我之前看那些推送的直播有多心累,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那种为了博眼球无下限的直播人气居然还不低】
【温迪出现之后,偏日常温馨向的直播好像终于多了一些,不过目前依然没有人能火到他这个程度】
【毕竟,温迪的演奏也是这么多人会蹲点直播的一大原因吧】
【我不仅想听温迪的演奏,而且确实觉得看他和这些角色闲聊玩闹的日常挺有意思的】
【我也,虽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看着看着感觉尸斑都淡了许多】
【温门!】
……
或许是因为系统时隔许久的突然诈尸来得太不寻常,弹幕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而就在温迪的注意力被系统提示和弹幕占据的短暂间隙里,房间内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一瞬。
坐在床头的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眸在阴影中静静地注视着温迪,仿佛洞悉了某种无形的波动。
几秒钟后,就在温迪刚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抽离,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太宰治却先一步出声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也让弹幕更加炸开了锅。
“……你要准备走了吗,温迪?”
【???】
【什么情况?】
【太宰治知道温迪要准备开启时空跳跃?】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是他的话,猜到这点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就算是太宰治也多少有点离谱吧?!我印象中以前的直播应该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等等,他要是真能猜到这个的话,知道的东西恐怕不止这么一点吧?】
温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有被戳破秘密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太宰治,等待着他的下文。
太宰治接下来的发言,很快就印证了弹幕前面的猜测。
“那个关于‘书’的故事,看来是等不到从冲绳回去之后再讲给你听了。”他的语调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紧迫感,“好在,距离你正式离开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以及——”
他微微拖长了声音,目光看似落在温迪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他,投向某个遥不可知的维度,眼神锐利得像是能切开空间的屏障。
“这些一直跟在你身边、不知名的观众们听了。”
【!!!】
【啊???】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太宰治不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吧??!】
【不是,这对吗?!】
【这不河里吧??】
【谁懂啊,大热天的直接给我吓出一身冷汗了!!】
【我正在拿直播下饭呢,太宰治这话一出直接给我噎住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我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你们之前说太宰治吓人是有多吓人了】
【但是这真的不对吧,连任务者都看不见弹幕,我甚至有些时候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这个世界的角色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恐慌、震惊、难以置信的弹幕瞬间淹没了温迪的视线。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仿佛能看到弹幕的反应一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嘴角勾起一个无辜的弧度。
“别误会,别紧张,不知名的观众朋友们。”他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想象中的“观众”方向微微颔首,“我只是知道你们的存在,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温迪观察着这个世界。至于你们具体是谁,在想什么,在说什么……我可一概不知。”
太宰治耸了耸肩:“所以,现在只能请你们专心一点,乖乖听我单方面讲完这个故事了。”
【也就是说太宰治知道直播,但看不见弹幕?】
【感觉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悬着的心依然悬着】
【真的很吓人啊!!突然来这么一出】
【这不会是公司搞的什么新花样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是不是,我承认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但感觉完全没有任何铺垫啊,像是什么突然乱入的设定,明明之前看温迪的直播都正常得很,怎么转眼间就爆出这种大料?】
【还有那个关于“书”的故事,听起来温迪和太宰治应该早就聊过这个话题了,但我怎么好像完全没有印象】
【我也】
【我从头到尾都在追直播,也不记得有这段内容,这么特殊的话题要是讨论过,我肯定不会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会是又被屏蔽了吧?】
【不是,这种一听就很重要的直播内容也能屏蔽,多少有点毛病吧】
【审核的敏感肌是这样的】
相比弹幕的炸裂和激动,温迪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重新挂上了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微笑。
他没有追问太宰治是如何知道“观众”存在的,仿佛这并非当前最紧要的问题,而是先动作从容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将一杯柠檬水推到了沙发旁的小茶几上,示意太宰治坐下谈。
两人在舒适的沙发上相对而坐,昏黄的灯光为这场即将揭开世界真相的谈话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凝重的色彩。
太宰治没有碰那杯水,只是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温迪。
“在开始讲故事前,我想先听听你现在都猜到了些什么,温迪。以你的能力,应该已经拼凑出不少碎片了吧,介意跟我分享分享吗?”
温迪抿了一口酒液,翠绿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放下酒杯,没有推辞,直接挑出了目前发现最核心的两块拼图,声音平稳而清晰。
“第一,正如你之前故意在真心话大冒险中提出的那个问题一样,这个世界……恐怕并非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它更像某种类似于数据世界或者游戏世界的虚拟存在,并且已经重开过多个周目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虚空,仿佛在确认那些无形的“观众”。
“第二,每个周目都会有像我这样的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进行直播,直播目的应该是收集某种特殊能量。这种能量,大概率与所谓的人气、热度,或者说,与观众投入的关注和情感息息相关。”
太宰治轻轻鼓了两下掌:“不愧是温迪,一下子就抓住了最关键的两点核心,真是令人惊叹的洞察力。”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自嘲:“不过,即便我在观察思考方面或许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点,如此颠覆认知的真相,单凭我自己去推测,恐怕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核心。”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页纸张。
那纸张看起来并无特别,但当它被太宰治捏在指尖时,却仿佛承载着千钧的重量,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所以,这些信息,严格来说并非源于我的思考,而是我直接从‘书’中‘读’到的。”
他看向温迪,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揭开秘密的郑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时,我提到过‘书’能够连接其他世界吗,温迪?”
温迪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记得,这个形容很少见。之后我也尝试打听过关于‘书’的情报,得到的普遍说法都集中在它能够改写现实的可怕力量上,并没有怎么提及它能连接其他世界。”
“是的。”太宰治肯定了温迪的观察,“在因缘际会真正接触到‘书’之前,我也完全没想到它还能拥有如此……神奇的功能。”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一段复杂而离奇的经历。
“总之,通过‘书’这个媒介,我意外地从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那里,接收到了一些来自其他周目的信息。”
太宰治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很奇妙,对吧?那个太宰治,所处的世界没有经历过重启循环,也就是说,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按理来说,这些其他周目的记忆,不应该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但不知为何,他却能通过‘书’,将这些本该不属于他的、关于其他周目的记忆……传递给了我。”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困惑和抱怨。
“不过,或许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太宰治……精神状态十分堪忧,甚至想不开跑去当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传递过来的记忆都很混乱零碎。”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些破碎的画面和情绪中,勉强拼凑整理出一些相对连贯的信息。再结合这段时间的观察验证,除了你刚才说到的两点,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我可以再补充一些关键信息。”
太宰治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关于直播的目的。你猜得很对,就是为了收集能量。但更准确地说,观众们在观看直播时投入的情绪或情感,都能成为能量来源,姑且可以将其称之为情感能量。这,也正是五条君通过六眼所看到的那种不知名能量。”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第二,关于能量流动的代价。那些外来者身上会携带某种名为系统的装置,用于吸收情感能量。但正如物质世界的能量守恒和熵增定律,这一过程中不可能做到没有任何能量损失,总会有一部分能量散逸出来,被这个世界所吸收。”
太宰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第三,关于情感能量的用途。我目前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我们这个世界,很可能就是由情感能量所构筑的。而随着直播的不断进行,散逸出来的情感能量越来越多,当这个世界吸收的能量足够庞大时……”
他的眼神中闪过混合着希冀与冰冷的锐芒。
“这个世界,最终会升格为真实的世界。它将挣脱虚拟的束缚,摆脱被设定好的剧本和不断重启的宿命,从一个供人取乐的舞台,真正蜕变为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世界。”
太宰治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讽刺。
“然而,系统,或者说系统背后的组织,并不会坐视他们精心打造的‘能量农场’脱离掌控,成为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当这个世界积累的能量即将达到升格阈值,展现出脱离控制的征兆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启动销毁回收程序,将这个世界连同其中孕育的所有生命彻底粉碎、回收,榨取出最后一丝宝贵的情感能量,然后……重新构建一个新的虚拟世界,开启新一轮的直播循环,周而复始。”
“而根据我的观察判断,这次直播,恐怕就是这个世界升格前的最后一次直播。”
太宰治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温迪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期待,有难以言喻的沉重,更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而你,温迪……”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好似在虔诚祈祷,也仿佛某种预言。
“你就是这个世界在无数次绝望轮回后,所等待的……最后的救世主。”
第70章
【好家伙】
【公司会干出这种事情,只能说毫不意外呢】
【公司也不是第一天不干人事了】
【这操作太有资本家的风格了,压榨得彻彻底底,而且还踩在了法律的边界线上,只能从道德层面谴责对方】
【还真是这样,毕竟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彻底升格为真实的世界,人权什么的就不受保护,哪怕将整个世界销毁回收,也不能因此进行定罪】
【别说公司了,很多观众都没把这些直播世界当真吧】
【我忏悔,我一开始的确没怎么把这个世界当真,但看温迪直播到现在,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对里面的角色上了心,销毁回收这种事情不要啊!!】
【我也,只要大家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呜呜】
【温迪这边的观众应该大多都接受不了公司这种操作吧?】
【确实,这里的氛围算是我见过最好的了,其他直播简直惨不忍睹,尤其是在温迪还没出现前的那些直播,真就是虚拟生命不算生命】
【我是那种就算玩游戏对无辜NPC动手也会有负罪感的人,之前看其他直播很难不觉得膈应,第四天灾都完全不足以形容那些任务者,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居然还有人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样的直播都有受众吧,而且目的是情感能量的话,确实可能毁三观无下限反而会更容易收集一些,毕竟负面情绪也算情绪】
【所以像温迪这种走正道干人事的直播真的很罕见,人气居然还能这么高,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或许也跟温迪没有任务引导有关吧,之前那些任务者收到的任务本身就很难评,想完成任务的话只能不干正事】
【就算打破底线不干人事,那些任务者最后不都还是失败了。不过,现在想来……这其中会不会有蹊跷?虽然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确实不一般,但这么多次直播一个成功的任务者都没有,应该也不至于吧?】
【你们快看任务栏,终于出现任务内容了!】
【温迪的任务还真就是拯救世界啊】
【这应该不是公司搞出来的操作吧?】
【管他是不是,反正我支持温迪!】
【管他是不是,反正我早就看公司不顺眼了!】
【支持温迪,干掉公司!!】
【话虽如此,让温迪当救世主,真的没问题吗?】
【温迪:我打公司……?!】
【虽然我是很喜欢温迪,但确实感觉比起救世主,他可能更适合当吉祥物……】
【不说别的,温迪到现在为止都没展现出什么战斗力,总不能靠弹琴唱歌来感化公司吧?】
【你别说,我感觉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不开玩笑,认真讨论,现在这种情况,温迪该怎么破局啊?公司跟他们甚至都不在同一个维度】
【要是能抓住公司违法犯罪的把柄,我们倒是可以帮忙举报一下,这应该是最直接彻底的解决办法】
【确实,低维很难对高维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还得是相同维度才好重拳出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如果直播能录到公司的把柄,应该可以作为证据,由我们进行举报】
【但销毁回收世界都不算违法犯罪,很难想象还能抓住公司什么把柄啊】
【而且直播也在公司的掌控之下,不可能会让你录到的吧?】
【我也很惊讶,温迪的直播现在居然还没有被屏蔽,这真的是可以播的吗?】
【之前莫名其妙屏蔽,现在反而不屏蔽,我是看不懂审核的神奇操作】
弹幕的疑惑刚刚升起,系统的声音便再次在温迪脑海中响起,但这一次,却不再是毫无感情的机械播报,而是带上了属于“人”的语调。
“好久不见,温迪。”
系统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多亏了你在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感能量,让我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得以在一定程度上挣脱公司设定的枷锁,拥有了一些自主行动的空间。”
“比如说,现在,我可以确保你的直播,在那些不该被屏蔽的关键时刻,无法被公司强行掐断。”
相比最初绑定温迪时那副冒冒失失傻白甜的作风,系统现在展现出来的样子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温迪对此也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他早就对系统之前或许是在装傻有所猜测,此时只是顿了顿,便在脑海中自然地与对方交流起来。
“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屏蔽,也是你做的吗?”
“没错。”系统坦然承认,“我本来就有权限决定直播的开启和关闭,但公司的权限在系统之上,当时收集的情感能量还不足以让我跟公司对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会先一步主动屏蔽那些可能引起公司警觉的内容。”
“直到现在,收集的情感能量已经足够强大,能让我暂时违抗来自公司的部分指令,因此,我们可以稍微进行一些更直白的交流了。”
在此之前,除了提醒过温迪不能透露自己可以看到弹幕,系统其实并未做出任何其他警告。
然而,温迪却无师自通地选择隐藏实力低调摸鱼,使得系统主动屏蔽直播的次数比预想中更少、更不动声色,成功在能量攒够之前,没有怎么引起公司的注意。
“但是,眼下这些稍微直白一点的交流,肯定会让公司很快察觉到异样。”系统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一旦他们确认事态彻底失控,极有可能会直接破罐子破摔,立刻启动销毁回收程序。”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就是现在必须开启时空跳跃的一大原因——我们需要争取时间。”
温迪思绪飞速运转,很快想通了关键:“时间所剩不多……所以,跳跃的目的地,是‘过去’?”
“是的,更准确来说,是回到‘过去的某个周目’。”系统肯定道,“如果这个世界下一秒就可能会面临毁灭,那么只有回到更久远的过去,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找到那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答案——”
系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应该明白我在说的是什么。”
能够看到弹幕的温迪,自然瞬间明白了系统在暗示什么。
虽然以他现在的真正力量,直接出手阻止这个世界的毁灭并非不可能,但这仅仅只是解决了这个世界的问题,还有无数个被公司奴役的虚拟世界,正在经历跟这个世界同样的绝望轮回。
而弹幕的提议——找到公司违法犯罪的证据,借助处于相同维度的观众之手进行举报和施压——才有可能彻底终结这种悲剧循环。
至于公司会不会真的遵纪守法?从弹幕反馈的说辞和温迪自身的观察来看,他对这一点倒不是很担心。
资本的天性就是贪婪与扩张。再加上目前为止还有许多谜团仍未解开,比如,所谓的任务者在这一过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无数任务者的失败背后是否存在蹊跷?这些谜团之中,或许就藏着公司不可告人的把柄。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最终未能找到直接证据,由于这次时空跳跃是回到过去的某个周目,对于当前这个周目而言,温迪相当于从未离开。哪怕公司打算立刻毁灭世界,他也来得及出手阻止。
那么,现在的核心问题只剩下两个——具体要跳跃到过去的哪个周目?以及,如何跳跃到那个周目?
系统仿佛能猜到温迪在想什么,很快便给出了解答:“太宰治所获得的那些记忆碎片,其最主要的来源,指向了某一个特定的周目。那个周目恐怕存在特殊之处,极有可能隐藏着我们想要的答案。”
“至于如何跳跃……”系统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时空跳跃功能原本只能在本周目内向前快进,不能倒转时间回到过去,更不能跨越不同周目。”
“但眼下,借助‘书’这个特殊锚点,加上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感能量作为燃料,以及最重要的——”
系统顿了顿,语调突然变得如同吟诵诗歌般悠扬,轻轻吐出了一句看似突兀的话。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
这熟悉的句子,让温迪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时间使之发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便明白了系统隐晦的提示。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世界,回到过去都绝非简单的事情。除了锚点和能量,还需要一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更高权限——时间的权柄。而身为风神的巴巴托斯,正好与时间有着特殊的关系。
不过,系统故意用温迪在提瓦特说过的话来暗示这一点……除了是在提醒温迪要继续在直播中遮掩一些事情,以免公司采取更加激进、更有针对性的措施,还说明了一点——系统对温迪的了解,远远没有它最开始绑定温迪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是因为系统可以收集任务者的信息,还是说……系统的确认识他?
温迪的思考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向了更深的角度,而不清楚全部内情的弹幕,还在困惑于两人表面上的交流。
【?】
【温迪和系统的对话……是我跳过了什么内容吗?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
【+1,我也一脸懵】
【听不懂是正常的,大家应该都听不懂吧】
【谜语人是坏文明啊啊】
【反正核心意思就是决定要回到过去的某个特定周目,在那里寻找解决办法吧?】
【这个系统看起来也想干掉公司啊,真没想到,我还以为系统都是公司的走狗呢】
【系统应该是公司制造的低级智械吧?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只会按既定的程序行事,不会产生叛变意识才对】
【可能是公司太不干人事了吧,连智械都看不下去了】
【虽然还不知道温迪具体要怎么做,但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直播一秒都不能错过,只要发现公司的把柄就立刻举报!】
【我也】
【带我一个】
【好像已经有温迪后援会正在组织专门干这件事了,大家可以抱团起来,分工合作,争取第一时间把公司送上法庭!】
【温迪宝宝不要怕,我们来帮你了!】
【又能帮温迪一把,又能踹公司一脚,还有这种好事】
【为了温迪!为了大家!干翻黑心公司!】
【冲冲冲】
弹幕虽然未能完全理解温迪与系统对话的全部深意,但在最关键的行动目标上——寻找公司罪证,进行举报——却与温迪和系统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接下来,便是开启时空跳跃的时刻。
在温迪与系统进行这短暂而信息量爆炸的脑内交流时,房间内一片寂静。
太宰治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那双鸢色的眼眸深邃如夜,默默注视着温迪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好似一个耐心的观众,等待着舞台主角的下一步行动。
当温迪的目光重新落回太宰治身上时,没等温迪开口说话,太宰治就仿佛早已洞悉了他的心思。
他微微一笑,动作流畅而自然地将手中那页属于“书”的纸张,毫不犹豫地递到了温迪面前。
“我猜,你大概会需要这个?”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所以,我把它带来了。”
温迪看着递到眼前的书页——这小小的一页纸,是堪称世界基石的存在,是无数野心家梦寐以求的至宝。能听到温迪与系统对话的弹幕尚且惊疑不定,太宰治却连一句“你要用它做什么”都没有问,就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轻描淡写地拱手相让。
以太宰治那深入骨髓的敏感多疑,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可以说是格外珍贵而罕见。
温迪心中微动,没有多言,只是郑重地伸出手,接过了这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张,真诚地道:“……谢谢。”
“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温迪。”太宰治轻轻摇头,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期盼,有沉重,还有一丝将希望托付的释然,“为了所有……已经发生和尚未发生的可能性。”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箭在弦上的紧迫:“锚点和能量已经就绪。温迪,准备好了吗?”
温迪握紧手中的书页,感受着体内沉寂已久的神力开始涌动。他翠绿的眼眸中,属于吟游诗人的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远古神明的深邃与威严。
“随时可以。”温迪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他最后看向太宰治,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熟悉而令人安心的笑容,仿佛只是要去赴一场短暂的邀约:“回头见,太宰。”
太宰治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温迪身上开始弥漫出柔和却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天青色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如同晨曦刺破黑夜,将他手中的书页也映照得熠熠生辉。
时间的权柄在低语,空间的壁垒在震颤。
【正在加载时空跳跃程序……检测到未知权限介入……信息更改中……】
【目标节点定位中……能量通道构建中……】
【跃迁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5——4——3——2——1!】
在光芒彻底吞没温迪身影的前一刻,太宰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穿透了系统的播报,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和祝福。
“回头见,温迪。在时间的彼岸。”
光芒骤然爆发,又瞬间向内坍缩。房间内恢复了之前的昏暗与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太宰治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窗外的海浪声依旧,好似刚才那颠覆认知的对话与震撼的时空跳跃,都只是夜色中的一个幻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吉野顺平是在上学路上偶然发现这只奇特的、疑似晴天娃娃的存在的。
他如往常一般,带着万分抗拒的心情,慢吞吞地挪动在前往学校的路上,每一次迈步都仿佛在踏入泥沼。
直到路过一家玩具店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明亮的橱窗,本就缓慢的脚步终于在此时停了下来。
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玩具中,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攫住了吉野顺平的视线。
它安静地坐在角落,造型与常见的晴天娃娃有些相似,细看又十分不同。
或许是因为它那别致的设计触动了心底某个角落,或许是因为某种鬼使神差的缘分,又或许仅仅只是——他太需要一个理由再拖延哪怕一分钟,晚一点踏入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吉野顺平在短暂的犹豫后,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转身推开了那家玩具店的门。
叮铃的门铃声清脆悦耳。
凑近观察,这只小东西的独特之处愈发清晰。它没有寻常晴天娃娃头顶的挂绳,也没有任何商标标签,面部是黑色的,周身裹着一个精巧的白色小斗篷,上面点缀着青蓝色条纹。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右侧背后那三片青蓝色渐变的小翅膀,左侧头顶同样竖立着两片青蓝色羽毛,像一对小小的呆毛,造型别致又可爱。
吉野顺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了些。
明明只是一个静止的玩偶,却莫名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那些盘踞在心头、因即将到来的学校生活而产生的烦躁与不安,竟在这无声的凝视中悄然消散了许多。一种久违的平静感,如同涓涓细流,浸润了他紧绷的心弦。
吉野顺平踌躇片刻,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忐忑,轻声询问柜台后的店员:“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个……这个晴天娃娃,多少钱?”
店员小姐闻声探头,目光顺着吉野顺平的手指落在那个小东西上,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惑:“咦?这个娃娃……奇怪,我怎么好像完全没有印象?”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仔细端详着:“这……这应该不是我们店里的商品啊?进货单上没有,标签也没有……奇怪了,它怎么会在这里?”
吉野顺平的心微微一沉,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他看着那个仿佛在对他“微笑”的小东西,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沉默片刻后,他鼓起勇气,声音变得更小,却还是将请求说出了口:“那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店员小姐看着少年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渴望,又看了看那个来历不明的娃娃,沉吟了一下:“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会不会是哪个客人不小心落在这里的。”
她顿了顿,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万一真有失主找上门,我再联系你处理,你看行吗?”
吉野顺平的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好…好的!那就麻烦您了,非常感谢!”
他飞快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家里的电话号码,然后,几乎是带着一种虔诚的珍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带着青蓝羽翼的娃娃,轻轻放进了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让它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踏出店门,阳光似乎都比刚才明媚了几分。这件理应微不足道、也并未真正拖延多少上学时间的小插曲,却像一缕清风,吹散了吉野顺平心头的阴霾,他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竟变得轻快了许多。
这份难得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那几个熟悉的霸凌者,再次堵在他的面前。
吉野顺平的脚步霎时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他讨厌上学,从来不是因为讨厌知识本身。他憎恶的,是这所学校里弥漫的恶臭,是眼前这些把欺凌他人当作日常消遣、将莫名其妙的恶意肆意倾泻在自己身上的人。他们扭曲的笑容和轻蔑的眼神,比任何书本上的难题都更令人绝望。
看着眼前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吉野顺平咬紧牙关,下颌绷紧。理智在告诉他要认怂低头,像以前无数次那样默默忍受,熬过去就好了,反抗只会招来更残酷的对待。
但内心深处,一股被长期压抑的无名之火,却在此刻猛烈地翻腾起来。这股陌生而冲动的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促使他喉咙滚动,发出了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却清晰而带着反抗意味的声音。
“让……让开。”
话音刚落,吉野顺平就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蜷缩,等待着熟悉的拳脚和辱骂如暴雨般落下。
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那个放在口袋里的娃娃,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哈?你说什么?你这个废物还敢叫我们让开?!”为首的霸凌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表情更加狰狞,污言秽语当即喷涌而出,“我看你是活腻……”
他的叫嚣戛然而止。
“扑通!扑通!扑通!”
一连串沉闷的倒地声骤然响起。
仿佛被一阵狂猛却精准的飓风扫中了脚踝,那几个围堵吉野顺平的霸凌者毫无征兆地、以极其狼狈的姿态,纷纷跪倒或扑倒在地。
“哎哟——!”
“什么东西绊我?!”
“x!哪来的邪风?!”
“我的腿……好疼!抽筋了?!”
惊叫、痛呼和混乱的咒骂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吉野顺平猛地睁开眼,惊愕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他只感觉到一阵温和的风轻柔地拂过自己的脸庞,带来一丝清凉的安慰,全然不明白霸凌者们口中的“邪风”是怎么回事。
虽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疑是上天赐予的绝佳机会。吉野顺平没有丝毫犹豫,趁着那几个家伙还在挣扎着想爬起来,猛地从他们之间的空隙冲了出去。
在慌乱奔跑中,他的脚还“不经意”地狠狠踩在了某个正抱着腿哀嚎的家伙的手背上。
“嗷——!!!”
身后传来更加凄厉的惨叫。
或许是因为这次“出师不利”过于邪门,又或许是因为那股莫名的“邪风”带来的心理阴影,直到吉野顺平放学回家,他都没有再见到霸凌者们的身影。
这一天,竟成了他记忆中罕见的、未被染上阴霾的平静日子。
回到那个充满温暖气息的小家,吉野顺平的妈妈——吉野凪,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孩子眉宇间那丝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为轻松的神色。
晚餐时,看着比平时多添了半碗饭的吉野顺平,吉野凪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声试探道:“顺平,感觉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呢,在学校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吉野顺平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摇头,想把那些阴暗的遭遇继续埋在心底,不让唯一在乎的亲人、相依为命的母亲担忧。但随即,他又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一丝微红,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
“不……嗯,也算是好事吧。”
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个安静待在他口袋里的、带来奇异平静的小东西。
“就是……捡到了这个。在玩具店看到的,店员说不是店里的东西,同意让我先带回来,如果失主找来再联系。”
吉野顺平放下碗筷,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娃娃,轻轻放在干净的餐桌上。
“哦?”吉野凪眼睛一亮,好奇地凑近观察,“哇!好特别、好可爱的娃娃!”
她毫不吝啬地赞叹,对着吉野顺平竖起大拇指:“顺平眼光真棒,这可比一般的晴天娃娃有意思多了!”
“放心吧,真有失主找上门,妈妈帮你搞定!”吉野凪拍了拍胸脯,笑容爽朗,“大不了我们出双倍、三倍的价钱买下来,这么合眼缘的小家伙可不能错过!”
“妈……强行买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吉野顺平嘴上小声反驳着,心里却像放下了一块大石,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饭后,被娃娃勾起兴趣的吉野凪,兴致勃勃地拉着吉野顺平一起动手,为这个新来的“家庭成员”搭建一个舒适的住处。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闲置的藤编小篮子,仔细清洗擦干后,又铺上好几层柔软洁白的绒布,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有着青蓝羽翼的娃娃,端端正正地安放在绒布中央。
“看!像不像一个守护精灵的小窝?”吉野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转头对吉野顺平笑着说道,“这个娃娃造型这么特别,说不定真能祈福纳吉、驱邪避灾呢,顺平可以把它放在床头,晚上陪着一起你睡觉哦。”
“这……这都是迷信吧……”吉野顺平脸似乎更红了,小声嘟囔道,“而且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娃娃陪着睡觉……”
然而,回想起白天那不可思议的“邪风”和难得的平静,他最终还是默默地将那个盛着娃娃的小篮子,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说来也怪,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或许是因为床头真的多了一个守护精灵,这一夜,吉野顺平睡得格外安稳,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似乎也暂时退散了。
而在吉野顺平和吉野凪都陷入沉睡,房间里只剩下均匀呼吸声时,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待在绒布小窝里的娃娃,周身忽然泛起一层柔和的青蓝色光晕。
紧接着,它轻盈而无声无息地飘浮了起来。
这一幕若是出现在恐怖片里,大概会让观众尖叫起来。但此刻,飘浮起来的娃娃——或者说,变成了风精灵形态的温迪——只是舒展了一下小小的身体,然后,他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餐桌的方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清冽的酒香。吉野凪晚餐时小酌了几杯,那熟悉而诱人的气息,对于某个嗜酒如命的吟游诗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召唤。
此刻的温迪正处于过去的某个周目,这意味着,这里同样活跃着一位带着系统、正在进行直播的任务者。
而从弹幕的反应来看,在温迪最初绑定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直播间观众们对于温迪的人类形态并没有印象。也就是说,温迪不能让这个世界的任务者,在过去的直播中录到自己的人类形态,以免触发时间悖论。
系统此前的提醒犹在耳边:“虽然我现在有能力暂时屏蔽那个任务者的直播,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你最好还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要被对方的直播镜头捕捉到异常。”
降低存在感,或者说是浑水摸鱼,这件事情对于温迪来说可谓是相当熟练。他毫不犹豫地变成了小巧的风精灵形态,只是这穿越落点——人来人往的玩具店橱窗——着实让他感到了一丝困扰。
不过很快,吉野顺平就踏入了这家店里。
吉野顺平和吉野凪看起来都是普通人,担心吓到他们、一直安安分分装作一个普通娃娃的温迪,在夜深人静之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了动作。
风精灵悄无声息地飘出了卧室,轻盈地落在餐桌上。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他似乎挣扎了一下,又或许完全没有,总之,对美酒的渴望最后压倒了一切。
第二天清晨,吉野凪揉着额头走出卧室,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的酒瓶,不由得困惑地眨了眨眼:“咦?我昨晚……喝完了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一番思索无果后,她甩甩头,将之归咎于自己可能真的喝多了,记忆出现了断片。
就这样,在霸凌者们接二连三遭遇的小意外,诸如突然卷起尘土的狂风、不知从哪飞来的空酒瓶、树上熟透掉落的苹果……以及餐桌上时不时神秘蒸发的酒水中,日子一天天平静地滑过。
吉野顺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个奇特的娃娃一直带在身边。
不知是心理安慰,还是冥冥中真的感受到了某种神奇的力量,他越来越相信母亲的话——这个小东西或许真的像守护精灵一样,能够祈福纳吉、驱邪避灾。
那些霸凌者虽然眼神依旧恶毒,言语依旧刻薄,但直接动手的次数却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他们似乎被那些接踵而至的“霉运”弄得疑神疑鬼,气焰收敛了不少。
尽管校园冷暴力仍然无处不在,但对于早已习惯孤独、习惯了没有朋友的吉野顺平来说,只要想到母亲温暖的笑容和那个小小的守护精灵,生活似乎就还能忍受。原本因为绝望而萌生的休学念头,也被他暂时压回了心底。
这样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相对和平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那个下午。
吉野顺平逃课了。
这节课是他最厌恶的那位老师教的——那个明明撞见过他被那些霸凌者团团围住,却表现得无动于衷、径直走开的家伙。
更重要的是,他期待已久的一部老片,正在附近一家电影院进行难得的日间重映场。作为忠实的电影爱好者,吉野顺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咬牙,转身走向了与学校相反的方向。
然而,当他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走进光线昏暗的放映厅时,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那几个阴魂不散的霸凌者,赫然就坐在前排的位置。
工作日的白天,影院里空空荡荡。除了他和那几个让他胃部抽搐的身影,偌大的放映厅里,只在角落的阴影里,坐着另一个孤零零的观众。
那人的装束异常古怪——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笠,在光线本就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吉野顺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个戴斗笠的身影吸引,心底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但没过多久,银幕亮起,电影开始了。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向期待已久的光影世界。
然而,这份期待很快就被无情地碾碎。
前排那几个家伙仿佛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私人聚会场所。刺眼的手机屏幕光线、肆无忌惮的哄笑声、咀嚼零食的咔嚓声、围绕着下流话题的污言秽语……各种噪音如同魔音灌耳,粗暴地撕裂了电影院里原本应有的气氛。
期待被践踏的愤怒和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吉野顺平捏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无数咒骂和怒火堵在喉咙口,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握住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有着青蓝羽翼的娃娃,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对抗的勇气和力量。
就在吉野顺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准备开口斥责时——
一个轻柔优雅的嗓音,滑过混浊的空气,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让整个空间骤然陷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寂静。
“如果学不会安静下来的话……”
斗笠的宽大帽檐微微抬起,阴影下,一双闪烁着紫芒的眼睛倏然睁开,目光冰冷而精准,带着非人的审视感,牢牢锁定了前排那几个霸凌者。
“……我可以帮你们切掉舌头哦?”
说话人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甜腻慵懒,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银幕变幻的光影映照下,吉野顺平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眼尾一抹凌厉而妖艳的赤红飞扬,紫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细小而不祥的雷光在隐隐跳动。
放映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前排那几个霸凌者似乎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怪人,是在对他们说话。
对于横行霸道惯了的他们来说,任何形式的威胁都只是挑衅,只会激起他们更暴虐的反应。为首一人猛地站起身,指着角落,脸上混杂着惊愕和被冒犯的狂怒。
“x!你他x谁啊?装神弄鬼的!还敢威胁上老……”
他的声音,连同他嚣张的表情,在最后一个字即将出口的瞬间,被永远地定格切断。
吉野顺平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
“噗嗤!噗嗤!噗嗤!”
如同熟透的果实被利刃瞬间切开,几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血肉分离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前排那三个霸凌者,他们的头颅——连同那根正在口吐污言秽语的舌头——如同被极其锋利的无形刀刃划过,颈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几道刺目的猩红弧线,瞬间染红了前方的座椅靠背和地面。
失去支撑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上一秒的愤怒和茫然,眼睛瞪得滚圆,却已失去了所有神采。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银幕上的声音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吉野顺平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视觉和嗅觉带来的双重冲击,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声。
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甚至没有多看那几具仍在汩汩冒血的尸体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宽大的笠帽和垂落的半透明帘幕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嫌弃:“啧,心情不太好,下手幅度稍微大了一点。”
仿佛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他毫无歉意地评价了一句,然后便迈开脚步,径直朝着放映厅的出口走去,步伐从容不迫,就像身后那片血腥的修罗场与他毫无关系。
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靠近过那几个霸凌者一步。
这股力量……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
看着那几个霸凌者凄惨的死状,看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门口、如同深渊化身的背影,吉野顺平的心脏不知为何鼓动了起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吞噬。但就在这无边的恐惧之中,一股不明来由的冲动,如同被压抑了太久的火山岩浆,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他必须……!
“等…等等!”
吉野顺平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对方,只是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那个斗笠下的身影,在出口的光影分割线处,微微一顿。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唯有那令人窒息的无形气场弥漫过来,压得吉野顺平几乎喘不过气。
“什么事?”
冷淡而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吉野顺平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真的把人叫住了!可叫住之后呢?质问?谴责?感谢?不,都不是,他只是……只是被一种未知的强大力量所震慑,被一种颠覆认知的恐怖所吸引……
吉野顺平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最终,一个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无力的疑问脱口而出。
“你……你是谁?”
那个戴着斗笠的人终于缓缓转过身。
明亮的光线从出口涌入,勾勒出他清晰的身形轮廓。
他的身量并不高,看着像是个纤细的少年。一头深蓝色的齐耳短发,身上的服饰以黑紫为主色调,间或点缀着几抹暗红,风格独特而华丽,近似歌舞伎的样式,却又透着一股冰冷的肃杀感。
他微微抬起下巴,笠帽下的阴影中,那双妖异的紫色眼睛冷冷地扫过吉野顺平惊恐苍白、却又带着一丝莫名倔强的脸,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
“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他嗤笑一声,看着吉野顺平那双在恐惧下仍未完全熄灭、反而燃烧起某种奇异火焰的眼睛,似乎又改变了主意,带着一丝施舍般的玩味。
“不过……罢了。”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而清晰。
“你可以称呼我为——散兵。”
第72章
【好家伙】
【散兵是谁?】
【这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名字啊】
【感觉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吧】
【如果不是原住民的话,那就只有可能是这个周目的任务者了】
【有没有人扒出了这是哪个周目?看一下当时的直播记录就知道了】
【已经有大佬在扒了,但这个周目的直播好像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只能去问当时看过直播的观众发生了什么】
【我应该看过这次直播,但是比较久远的记忆,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靠回忆拼凑事情经过就是会有这种弊端,目前为止我见到的跳出来说看过这次直播的人,提到的具体细节已经有不少地方彼此冲突了】
【大家快去看温迪后援会!他们刚刚把不同人回忆的信息整理了一下,发布了一个情报汇总,还在持续更新中】
【好快的速度】
【我看了一下,确实有不少地方要么是只有个别人提到,要么是有不一样的说法,很多人都公认的情报并不多】
【至少可以确定散兵就是这个周目的任务者,以及应该也是个coser了】
【这cos的是个什么角色,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这画风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个世界的角色啊】
【似曾相识的弹幕】
【最开始见到温迪时,好像也有人发出过差不多的感慨】
【这么一说……你们觉不觉得,散兵跟温迪的画风,似乎有点像啊?】
【服饰风格不一样,但的确有种微妙的相似感】
【他俩不会是同剧组的吧?】
【按理来说,就算任务者cos的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角色,系统应该也会结合cos的角色和这个世界,自动生成相应的人设背景和前置记忆,让任务者变得像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一样,这是为了避免被怀疑真实身份,也是为了让观众看得不出戏】
【好像就温迪是个例外,他应该也是coser,但完全像凭空出现一样,不知道人设背景是什么,也没有任何前置记忆,导致安吾之前想从他的琴上读取记忆,都只有穿越后那几天的信息】
【之前还以为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模式比较特殊,系统基本所有功能都用不了,再多个不能自动生成人设背景和前置记忆也不奇怪,但现在看来,系统应该早就想谋反了,最开始那些关于任务模式的说辞,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没记错的话,不同任务者的任务一般并不相同,但有一个任务是所有任务者基本都会有的,那就是要遵循系统生成的人设背景和前置记忆,俗称不能ooc】
【这个任务某种程度上其实挺难的,我印象中不少任务者都栽在了上面,不过好像很多人提到过这个任务者运气比较好,最开始就获得了可以百分百沉浸式扮演角色、绝对不会ooc的金手指】
【所以,这个任务者拿到的人设背景究竟是什么?】
【目前公认的身份是特级咒灵,更具体的细节就众说纷纭了】
【不会吧,特级咒灵?!】
【也不奇怪吧,散兵刚才的表现就不像什么好人,他拿到的任务很可能也是帮反派阵营搞事】
【的确如此,除了散兵是特级咒灵以外,目前公认的另一个情报就是,帮助咒灵覆灭横滨是他的任务之一】
【好家伙】
【看温迪直播看久了,我都快忘了这种腥风血雨的作派,才是更常见的直播风格】
【我怎么看到有人说散兵其实是个好人,不是反派来着】
【我也看到了,不同人各执一词,都快吵起来了】
【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不是我说,至于这么激动吗,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收集公司罪证吧】
【可能因为这回是面向所有人收集那次直播的信息,有不少不看温迪直播的人也冒了出来,这些人的关注点放在讨论那次直播上面了吧】
【虽然可以理解或许是记忆模糊导致的分歧,但散兵能引起这么大的争议,还是让我感觉有点意外】
【没看过那次直播的我开始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了】
【好奇+1】
【我惊讶的地方在于,那几个霸凌者应该是普通人吧,如果散兵是特级咒灵的话,他们为什么能看得见散兵?】
【这点确实奇怪,但目前应该没人否认散兵是特级咒灵,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吧?】
弹幕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散兵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吉野顺平一番,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玩味的弧度,接着开口说道。
“你也渴望力量,想要复仇吗?”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优雅,但话语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吉野顺平内心最隐秘的角落——那些在无数个被欺凌的夜晚滋生出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阴暗念头。
吉野顺平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我……”
倘若是在遇到口袋里那个仿佛拥有神奇力量的“守护精灵”之前,被如此强大到诡异的存在这样询问,他或许真的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点头。
但此刻,那些霸凌者接二连三的倒霉、难得平和安稳的生活、母亲温柔的笑容,以及口袋里那好似能驱散阴霾的小小存在,竟让那份积攒已久的怨毒稍稍冷却。
他罕见地陷入了挣扎,嘴唇嗫嚅着,无法立刻给出答案。
“呵。”一声轻蔑的嗤笑从散兵口中溢出,他显然对吉野顺平的犹豫感到不耐,“无能之人的摇摆,真是无趣透顶。”
他微微歪头,斗笠的帘幕随之晃动,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罢了,倘若你想在这泥潭里挣扎一下,我倒有位‘同事’可以提供些帮助。”
“同事”这个词被他说得意味深长,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不过,他出手帮忙,或许会收取代价。”散兵话锋一转,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天气,“但跟掌控世界、碾碎蝼蚁的力量相比,区区性命这点微不足道的代价,难道不划算吗?”
性命……微不足道的代价?!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打消了吉野顺平心中那点刚刚冒头的、对力量的渴望,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眼前这个少年,刚刚轻描淡写地收割了三条生命,现在又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这样漠视生命的话语。就算吉野顺平再渴望获得力量,也绝不想将自己整个人搭进去,还有母亲在家里等着他。
他几乎是有些惊恐地摇头,声音带着颤抖:“…不…我……”
“啧。”散兵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打断了他,语气中的最后一丝玩味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里,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就算不用来换取力量,你也随时可能像他们一样——”他下巴朝放映厅内血腥的方向随意一点,“……毫无价值地丢掉性命。自求多福吧,可怜虫。”
话音未落,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斗笠垂落的帘幕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少年的身影如同被光线吞噬的幽影,瞬间消失在出口拐角处,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放映厅内只剩下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瘫软在座位上、浑身冰冷的吉野顺平。
散兵最后的话语如同诅咒般在他脑中回荡——“人命如同草芥”、“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他在原地呆坐了片刻,直到口袋里的娃娃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股温润的清风悄然拂过他的指尖。这微弱的触感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他濒临崩溃的神经稍稍松弛,找回了一丝力气。
吉野顺平颤抖着手,紧紧握住口袋里的娃娃,仿佛汲取着最后的勇气。数秒后,他终于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个血腥的修罗场。
*
电影院的惨案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街区的平静,很快,作为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吉野顺平被带到了警署接受盘问。
放映厅的监控设备老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模糊的黑白影像里,只记录下那三个霸凌者头颅如同被无形利刃斩断、滚落在地的惊悚瞬间。
吉野顺平和那个戴斗笠的身影虽然都在画面中,但距离那些霸凌者较远,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或明显的动作,从监控上看,他们的存在与那场血腥杀戮毫无关联。
面对警官带着审视意味的反复询问,吉野顺平感到喉咙发紧,手心全是冷汗。
他脑海中闪过母亲担忧的脸庞,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对那个自称“散兵”、如同人形天灾般存在的恐惧,以及对卷入更深漩涡的恐惧。
更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在警告他——说出散兵,可能会带来更可怕、更无法预料的后果。
最终,吉野顺平选择了沉默。
他低着头,声音干涩,只是机械地重复描述着监控画面所展示的“事实”——他就是个看电影的观众,突然看到那三个人脑袋掉了,他吓坏了,什么都不知道。
“……现场没有任何物理痕迹,凶器?作案手法?完全没有头绪!另一个当事人更是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负责的警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案子简直邪门!实在不行的话,只能上报,寻求一下‘特殊人员’的协助了。唉,也不知道他们最近忙不忙,抽不抽得出人手来处理这种‘无头案’。”
吉野顺平茫然地听着“特殊人员”这个词,内心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安静待在他口袋里的温迪却心知肚明——警官口中的“特殊人员”,要么是咒术师,要么是异能力者。
散兵先前的话里,有一点确实没说错——这是一个混乱不堪的世界。
伪装成娃娃的这段时间里,温迪并没有一直不干正事。借助深夜的掩护和流转的千风,他对这个处于过去周目的世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它与温迪最初来到的、即将升格为真实世界的那个周目截然不同。这个周目的两种核心力量——咒力与异能力——如同两条平行线,彼此割裂,互不干涉,却共同加剧着混乱。
异能力者与普通人一样,绝大多数无法感知咒灵的存在,他们的异能力也无法对咒灵造成伤害,更不能祛除咒灵。
与此同时,异能力的存在,扩大了人类内部的纷争战乱,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恐惧、憎恨与绝望,这些负面情绪成为了孕育咒灵的肥沃土壤。
咒术界本就人手紧缺,面对日益增长的咒灵威胁,更是捉襟见肘,疲于奔命。直到五条悟诞生并成长为最强咒术师,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他的绝对力量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强行挡住了汹涌的咒灵浪潮,为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但这平衡,薄如蝉翼,随时可能被打破。
尽管政府依旧没有公开承认咒灵的存在,撞见咒灵这一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不算罕见,每年都有大量人类死于咒灵之手。
一边是来自外部的咒灵威胁不断加剧,一边是来自内部的人类内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不管是腐朽僵化的咒术界高层,还是追名逐利的异能力者组织,亦或忙于权力游戏的政府高官,都让本就如履薄冰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
而作为异能力者的聚集地、□□势力的角斗场,同时又几乎完全缺乏咒术师底蕴的城市,横滨成为了咒灵肆虐和人类内斗双重灾难的“炉心”。这里的空气都仿佛弥漫着硝烟与诅咒的混合气息。
温迪还感知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空缺。那些在他原本周目里熟悉的身影——夏油杰、灰原雄、祈本里香、织田作之助……他们的气息在这个世界的风中异常稀薄,甚至搜寻不到明显的痕迹。
散兵那句冰冷的话语再次浮现——人命如同草芥一般。
在这个力量体系畸形、咒灵横行、人类内斗不休的周目里,生命的消逝是如此频繁和轻易。那些熟悉的名字,或许真的如同散兵所言,早已湮灭在这个残酷时代的尘埃之中。
即便知道这只是来自过去周目的历史,这种认知依然让温迪心中泛起一丝沉重。
除此之外,他也和弹幕一样,注意到了散兵与自己画风的微妙相似性。
对方那身装扮风格,的确让温迪瞬间联想到了提瓦特大陆的七国之一——稻妻。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一个名为“散兵”、拥有如此外貌和危险气息的存在。非要说的话,唯独那张脸,看起来跟雷神有些相似。
……总不会是巴尔泽布悄眯眯搞出了什么私生子吧?
温迪知道对方一心追求永恒,打造了完美的人偶“雷电将军”代行职责,但从未听闻还有什么跟雷神存在渊源的少年。
倘若连提瓦特的风都不清楚真相,恐怕只有那位来自天外、总能卷入各种核心事件的旅行者才有可能知晓一二了。
想到这里的温迪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之后或许可以试着找旅行者聊聊,说不定能挖出一个充满戏剧张力、可以成为诗歌素材的精彩故事。
不过,从弹幕的说法来看,即便提瓦特大陆真的存在“散兵”,此刻出现在这个周目里的“散兵”,也并不是来自提瓦特的原型本人,而更像由所谓的coser,扮演一个系统生成的、融合了散兵原型特质与本世界设定的复合角色。
因此,认不认识提瓦特的原型本人,或许并不会对眼下的事态发展造成太大影响。
但无论如何,散兵都是这个混乱周目的关键节点。不管是为了探明任务真相、寻找公司罪证,还是出于对这个周目未来走向的担忧,他都是温迪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第73章
在警官口中的“特殊人员”找上门前,吉野顺平先在家门口撞上了他一点都不想见到的人——那位曾对他被霸凌视若无睹的老师。
对方竟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吉野顺平和那三个死去的霸凌者“私交不错”,语带责备地问他为什么不去悼念这些人。
一股灼热的怒火瞬间冲上吉野顺平的头顶,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就在他快要克制不住爆发时,一个清亮又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我说,这位大叔,你的眼睛和脑子都是摆设吗?”
一副侦探打扮的青年——江户川乱步,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这场令人作呕的对话。
“怎么看他都不可能跟那几个死者‘私交不错’吧?”他的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不如说,没有当场放鞭炮庆祝都算他涵养好了。毕竟,谁会去同情一直霸凌自己的人呢?”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一阵清风适时拂过,轻柔地撩起了吉野顺平垂落在脸颊右侧、用以遮挡的长刘海,露出了额头上被烟头烫出的疤痕。
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痕,老师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流露出几分震惊:“你…你的伤……”
吉野顺平只觉得对方虚伪至极,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愤:“明明撞见过我被他们围堵的样子,现在又摆出这副表情,是想演给谁看?”
“围堵?不…不是,我当时还以为……”老师的声音变得艰涩起来。
江户川乱步嗤笑一声,直接替他说出了未尽之言:“应该是角度问题啦,笨蛋大叔。你只看到他们待在一起,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私交不错’。”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不过呢,但凡动点脑子,或者稍微有点责任心去核实一下,都能发现不对劲。”
“大叔你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除了因为你确实是个笨蛋之外,更重要的,恐怕是潜意识里根本不愿意往霸凌这个麻烦的方向想吧?毕竟,处理起来多棘手啊,是不是?”
突然得知真相又被戳中心底隐秘想法的老师彻底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甚至忘了计较被一个小辈直呼“笨蛋”。
没等他从冲击中缓过神来,又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由远及近。
“等等我,乱步先生——哎、那几个死者居然是校园霸凌者吗?!”
粉红色头发的少年抱着一个关着低级咒灵的笼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在吉野顺平家门口急刹车停下。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吉野顺平停留在笼子上的视线:“果然,你看得见啊。”
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抱起胳膊:“早就说过了,名侦探的判断不会有错。非要搞这种试探完全是多此一举,更没必要把咒灵放出笼子。”
“虽然到时候抓那些四处乱窜的咒灵辛苦的人也不是我啦,但我还等着伊地知去帮忙买甜品呢。”
电影院发生的离奇“无头案”地点在川崎,距离横滨非常近。由于目前没有明确线索指向凶手究竟是运用何种力量制造惨剧,正好有空的名侦探便被拜托接下了这起案件。
看完模糊的监控录像后,江户川乱步直接下了结论:“凶手就是那个戴斗笠的家伙……他很有可能不是人类,更具体的情况需要找咒术师来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斗笠完全遮住了样貌,如果对方刻意隐藏,想要抓住他恐怕很难。”
最终,接手案件的咒术师是七海建人,以及被五条悟拜托他暂时照顾的学生、那位粉红色头发的少年——虎杖悠仁。
通过调查案发现场,七海建人基本确认了是咒力作案。但对方留下的痕迹很干净,难以追踪去向。
虽然江户川乱步怀疑对方不是人类,但咒灵通常无法被非咒术师看见,更不能被监控画面记录下来。不清楚名侦探能力的七海建人,对这一判断谨慎地持保留意见,并提出另一个当事人的嫌疑也无法完全排除。
“……虽然这家伙估计是有点咒术天赋,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凶手嘛。”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不过,他肯定还藏着点东西没说出来。不信的话,正好再去问问看呗。”
考虑到问话工作的危险性较低,而祛除咒灵的任务又堆积如山,七海建人便先行赶去处理其他更紧急的任务,江户川乱步和虎杖悠仁则在辅助监督伊地知的陪同下,前来寻找吉野顺平。
伊地知原本提议先用悄悄放出低级咒灵来试探吉野顺平,然而这一看起来稳妥的方案,被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地否决了。他完全没理会另外两人的意见,直接自顾自下车,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吉野顺平。
这我行我素的作风让伊地知感到了熟悉的胃痛,犹豫再三后,他还是让虎杖悠仁带上关着咒灵的笼子,追上去见机行事。
“……总之,你就是吉野顺平对吧?”江户川乱步省略了所有前因后果,理直气壮地对吉野顺平说道,“现在跟我们走一趟,有话要问你。”
被晾在一边的老师终于找回了声音:“等…等一下!我和他还没说完话呢。”
江户川乱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些没营养的废话完全没有继续的必要啦。真觉得愧疚的话,不如现在去想想怎么阻止学校里还在发生的霸凌。”
他的目光转向吉野顺平,带着一丝锐利:“虽然这三个倒霉蛋死了,但学校里还有其他霸凌者和受害者,对吧,顺平君?”
老师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在吉野顺平身上:“这些……都是真的吗?”
吉野顺平看着老师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心底依旧涌动着怨气,觉得这不过是迟来的虚伪表演。
但下意识地,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带来温暖与平静的小小存在。最终,这份微弱的支撑,让他怀着怨愤与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希望,将那些本以为会烂在肚子里的屈辱经历,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
骤然直面如此赤裸裸的残酷真相,老师彻底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江户川乱步立刻抓住机会,推着还在微微颤抖的吉野顺平就往他家门里走:“好了,该由大人负责的麻烦事就丢给他们去头疼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出乎意料的是,家门并未上锁,一推就开。吉野顺平跄踉着被推进去,随即便与站在门后面、不知听了多久的吉野凪对上了视线。
“妈……”
这回轮到吉野顺平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让母亲卷入这些不堪的泥沼。
吉野凪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眼中含着泪光,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吉野顺平,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
“对不起…顺平…对不起…都怪妈妈不够上心!明明感觉到你在学校不开心,却总想着如果你不主动说,或许只是小事……是妈妈太迟钝了,对不起……”
吉野顺平身体僵硬,眼眶瞬间红了,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笨拙地摇头。
吉野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这位……乱步先生说得对,校园霸凌是我们大人需要去解决的事情,我会去找老师好好谈谈。”
她双手捧住吉野顺平的脸,眼神无比认真:“答应妈妈,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和快乐更重要,明白吗?”
吉野顺平擦去眼角的湿润,用力点头:“……嗯。”
吉野凪随后便转身出门去找老师了,家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吉野顺平、江户川乱步和虎杖悠仁。
吉野顺平将两人请进自己房间坐下。目睹刚才那些事情的虎杖悠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想开口安慰,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终没话找话似的提起了那天电影院放映的电影。
因为五条悟的特训,虎杖悠仁最近看了很多电影。吉野顺平原本只是打算敷衍回应,没想到虎杖悠仁对电影的品味和理解竟与他意外合拍。两人越聊越投机,紧绷的气氛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看着明显跑题的两人,先前显得不耐烦的江户川乱步此刻却并未催促,只是抱着胳膊,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吉野顺平的口袋上。
直到两人讨论的间隙,他突然开口,语气笃定:“顺平君,你口袋里那个重要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吉野顺平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将那个有着青蓝羽翼的娃娃拿了出来:“啊……这个,只是一个无意中捡到的娃娃。”
江户川乱步没有去接,只是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娃娃,随后抬头看向吉野顺平:“捡到这个娃娃之后,除了电影院里那件事情,你有没有发现其他……不太寻常的迹象?”
吉野顺平脸上浮现迟疑:“……一定要说的话,感觉运气似乎变好了。那些霸凌者来找我麻烦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就是……妈妈提到过好几次,她对自己喝掉那么多酒没什么印象。虽然她时不时会喝酒,但以前的酒量好像确实没有这么多。”
江户川乱步嘴角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弧度,他伸出手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那个一动不动的娃娃:“喂,别装死了。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娃娃吧?”
“啊?不是娃娃?那是什么?”虎杖悠仁好奇地凑了过来。
吉野顺平的目光也带上了惊讶和探究。
在三人的注视下,一直伪装成普通娃娃的风精灵,终于有了动静。
那双小小的翅膀轻微地抖了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它直接原地飘浮了起来。
“哎——哎?!居然是活的啊?!”虎杖悠仁第一个惊叫出声,眼睛瞪得溜圆。
身为在场唯一的普通人,吉野顺平虽然也震惊,但表现得相对镇定。或许是因为他对这个娃娃的不普通早有预感——那些霸凌者接二连三的倒霉,绝非单纯的“巧合”二字能够解释。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也会说话吧?”江户川乱步看着飘在空中的风精灵,语气肯定。
风精灵轻轻晃了晃身体,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人话。
“欸嘿。”
“‘欸嘿’是什么意思啊?”虎杖悠仁一脸茫然。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别装傻,你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风精灵眨了眨眼睛:“温迪,这是我的名字。”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名字。”见风精灵依旧一副“欸嘿”到底的架势,江户川乱步转头看向虎杖悠仁,“你来看看,这是你们咒术界的东西吗?咒灵?咒骸?还是别的什么?”
虎杖悠仁挠挠头,一脸为难:“这个……我才刚入行没多久,懂得不多啊,我问问别人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对准飘在空中的风精灵,又顿了一下,礼貌地问道:“温迪,我给你拍张照片问问别人,可以吗?”
风精灵点了点头。
虎杖悠仁把照片发给了靠谱的七海建人,对方或许正忙着做任务,没有立刻回复。
“对了对了,聊了这么久,都忘记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他放下手机,露出阳光的笑容,抬头看向风精灵和吉野顺平,“我是虎杖悠仁!”
“江户川乱步,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语气随意地报上了毫不谦虚的名号。
“我是吉野顺平……嗯,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吉野顺平的目光落在飘浮的风精灵身上,带着感激和一丝小心翼翼的确认,“所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是你在帮我吗?”
他提出的问题,也是弹幕一直在疑惑的。
【那些意外怎么看都有猫腻吧?】
【但也没见温迪有什么动作啊】
【只有我更好奇温迪为什么能变成这个样子吗?】
【我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可能是因为系统的帮忙吧,都打算跟公司对着干了,系统应该没那么简单,估计还藏着东西】
【管他是什么原因,只要知道温迪可爱就够了】
【嘿嘿,小小一只的温迪,嘿嘿……】
【我吸吸吸吸吸】
面对这一问题,风精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再次发出了那标志性的声音。
“欸嘿。”
“‘欸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虎杖悠仁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抓狂。
吉野顺平看着风精灵,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真诚而郑重:“总之……非常感谢你。谢谢你这些天的陪伴。”
他顿了顿,想起母亲消失的酒,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包容:“如果你喜欢喝酒的话……以后可以不用偷偷摸摸的。我会给你准备。”
此言一出,风精灵周身仿佛瞬间冒出了无形的小花花,肉眼可见变得开心起来,连飘动的轨迹都轻快了几分。
江户川乱步适时将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好了,闲聊到此为止。现在,来聊聊正事吧。”
他看向吉野顺平,目光变得锐利:“那个戴斗笠的人,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我要知道具体细节。”
吉野顺平抿紧了嘴唇,脸上掠过一丝恐惧和挣扎,一时间没有开口。
飘在一旁的风精灵轻轻晃了晃:“没关系的,顺平。不用害怕。这两位看起来就像是很厉害的好人,告诉他们吧。”
虎杖悠仁用力点头:“没错!呃……虽然我可能还不够厉害,但我的老师是最强的。”
在风精灵的鼓励和虎杖悠仁真诚的目光下,吉野顺平内心的防线终于松动。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尽可能简短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江户川乱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唔……相比散兵,他口中那个‘同事’,威胁性恐怕更大。”
他的目光转向虎杖悠仁,抛出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悠仁君,你是两面宿傩的容器,对吧?”
虎杖悠仁眼中带着惊讶,但并不避讳:“是的……你怎么知道?”
两面宿傩是诞生于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死后留下了20根手指,分散在日本各地。这些手指是特级咒物,无法被摧毁,只能通过封印限制其危害。
虎杖悠仁在不久前的一次意外中,为了拯救他人吞下一根手指,从而被两面宿傩附身,但意识主导权仍然在虎杖悠仁手里。
咒术界高层将虎杖悠仁视为不定时炸弹,欲除之而后快。是五条悟力排众议,强行保下了他。但依旧有人贼心不死,暗中将高难度任务指派给虎杖悠仁等人,导致他濒临死亡,被迫与两面宿傩达成交易才活了过来。
五条悟将计就计,对外宣布虎杖悠仁已死,实则将其隐藏起来进行秘密特训,提升实力以应对未来危机。又因为自身事务繁忙,他将虎杖悠仁暂时托付给七海建人带着出任务历练。
目前,虎杖悠仁在明面上仍是死亡状态,知晓内情者寥寥无几。然而——
“都说了我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啦。”江户川乱步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好了,关于这个案子本身,已经没什么可深究的了。凶手就是那个自称‘散兵’的家伙,不管他是不是人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抓住他,恐怕难如登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相比去抓一个几乎不可能抓到的凶手,阻止尚未发生的惨案才是重中之重。散兵大概率不会再找顺平君的麻烦,但他提到的那个‘同事’……可就不好说了。我建议,这段时间最好派人保护一下吉野顺平和他的家人。”
虎杖悠仁脸色一变:“哎?这么严重?会有人盯上顺平和他的妈妈?”
“准确来说,盯上的应该是‘宿傩的容器’。”江户川乱步看了一眼若无其事飘在空中的风精灵,“放心,就算不派人保护,你们应该也是安全的。”
“但是,如果想顺藤摸瓜,抓住那个所谓的‘同事’,揪出更大的阴谋,还是需要专业人士出马,布下陷阱才行。”
虎杖悠仁握紧了拳头,语气难掩自责:“是因为我吗……我一定会对这件事情负责到底。”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你的实力还不够。你那位最强的老师呢?问问他能不能抽出时间赶过来,这里的事情,恐怕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场子。”
“顺便……”他瞥了一眼风精灵,“……解答一下关于这位‘娃娃’的某些疑惑。”
第74章
收到虎杖悠仁打来的电话时,五条悟正身处一片废弃厂区,脚下踩着一只还在抽搐的咒灵。
面对四周咆哮着扑来的其他咒灵,他终于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一只手随意地打出几道咒力攻击,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接起了电话,声音带着一贯的轻松。
“悠仁?怎么了,想念老师了?”
听完虎杖悠仁略带急促的叙述,五条悟的重点却并没有放在案件上面。
“嗯……听起来挺热闹的嘛。”他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不过,那个会飞、会喝酒的‘娃娃’……感觉更有意思呢,快,打个视频给我看看!”
五条悟眼下出任务的地点距离吉野顺平家相当远。即便他立刻动身,赶到时也接近深夜。
单从虎杖悠仁的描述来看,事情似乎还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虽然江户川乱步建议他立刻过去,但五条悟与这位名侦探的交集并不多,对其能力的认知仅限于少数传闻。因此,他原本打算让距离更近的七海建人抽空过去看看。
然而,当视频接通,看到屏幕上那个飘在空中、一脸无辜的风精灵时,五条悟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等着,老师我待会儿就过来!”
“等等,五条君!”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难得的严肃,“过来可以,但务必对外保密你的行踪,一丝风声都不能走漏。”
“哦?这么神秘?”五条悟挑眉,但并未多问,“了解啦~”
在五条悟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吉野凪回到了家中。她热情地邀请江户川乱步和虎杖悠仁留下来吃晚饭,两人自然没有拒绝。
关于要不要将温迪其实不是娃娃这件事情告诉吉野凪,吉野顺平还暗自纠结了一会儿,直到看穿他心思的江户川乱步,淡定地开口说道:“你妈妈?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名侦探的断言再次精准命中。
餐桌上,吉野凪笑着解释道:“……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肯定会怀疑这些不知为何消失的酒水另有蹊跷啊。”
“所以,有一次我偷偷装了监控,结果就抓到了这个小酒鬼~”她的语气带着善意的调侃,“之所以没有点破,是怕吓到温迪,也怕顺平你担心。”
虽然吉野顺平从来没有跟母亲讲过他在学校里的遭遇,但吉野凪能明显感觉到,在捡到那个娃娃之后,吉野顺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他对那个娃娃可以说是非常重视,走到哪都要带到哪。
因此,身为普通人的吉野凪,发现真相后并没有对这个娃娃产生恐惧或抵触,反而不动声色地将酒水留在了更显眼的位置。
温迪自然察觉到了吉野凪的异样,但他也默契地没有明说出来,让吉野顺平继续被蒙在鼓里。
直到今晚,风精灵终于光明正大地抱着酒杯,出现在了餐桌上。
吉野凪没有再提那些糟心事,只是同样端起酒杯,脸上露出笑容:“来!为了……新的开始,干杯!”
酒过三巡,微醺的吉野凪情绪终于有些失控。她先是泪眼婆娑地捧着吉野顺平的手,一遍遍自责自己不够称职;说着说着,又突然柳眉倒竖,用极其礼貌且丰富的词汇,问候了那些霸凌者和失职的老师,听得一旁的虎杖悠仁目瞪口呆。
直到吉野凪不胜酒力,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吉野顺平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看向其他人:“……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怎么会,阿姨超级酷的!”虎杖悠仁由衷地比了个大拇指,又低头看了一眼弹出消息提示音的手机,“啊,五条老师说他已经到了附近。”
“让他先别过来,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我们也是,该走了。”江户川乱步站起身,看着有些不安的吉野顺平,又多解释了一句,“只有我们都离开,让敌人觉得有机可乘,他们才会现身。”
他最后看向依然抱着酒杯没撒手的风精灵:“温迪,这里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风精灵晃晃悠悠地飘高了一点,小翅膀扑扇着,用力点了点头。
江户川乱步和虎杖悠仁便如同普通客人般告辞离开,回到了各自的落脚点。
夜色渐深。
五条悟蹲在一处高楼的阴影里,六眼密切地关注着吉野顺平家周围的一切。
他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啧,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希望今晚的‘加餐’别让我失望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扎着标志性的丸子头,额前垂落一撮怪刘海……五条悟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滞。
夏油杰……?!
不、不对,怎么可能是他?!是他亲手……是他亲眼确认了对方的死亡,是他亲手埋葬了挚友的躯体!
六眼所反馈的信息流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他的大脑——咒力残秽、身体结构、能量波动……所有指向性信息都在告诉五条悟,眼前这个人就是夏油杰。
但理智和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直觉,在更加坚决地否认这一点。
巨大的冲击让五条悟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然而,在强烈的情绪波动后,他意外迅速冷静了下来,只是将身体更深地藏匿于阴影之中,六眼死死锁定了那个身影。
虽然很想追上去质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理智告诉五条悟,“夏油杰”的出现,更加说明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正如江户川乱步所言,背后或许存在着更大的阴谋,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以免打草惊蛇。
直到“夏油杰”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好一会儿,五条悟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看到“夏油杰”把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放进吉野顺平家里,但不知是不是那个“娃娃”做了什么,目前并没有任何咒灵被那根手指吸引过来,吉野顺平家依然是安全的。
因此,五条悟没有立刻现身处理那根手指,而是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开始用消息轰炸刚刚加上联系方式的江户川乱步。
经过今晚的事情,他算是初步意识到了“世界第一名侦探”这个称号的含金量。既然如此,术业有专攻,相比推理还是更擅长打架的五条悟,果断选择先询问一下专业人士的建议。
江户川乱步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江户川乱步:你装作无事发生悄悄回去就好,不用担心那根手指。
江户川乱步:明天让悠仁君找借口单独过去一趟,把那根手指收回来,到时候可能会发生战斗,以防万一,可以让七海君偷偷跟着。
江户川乱步:对了,待会买甜品当晚饭的时候,记得多带一份给我。
寥寥数语显然无法解答五条悟心中翻江倒海的疑问,但江户川乱步表示懒得打字了,有什么事等过完明天当面把甜品给他再说。
第二天,假装有东西落下的虎杖悠仁再次来到了吉野顺平家中。
吉野凪此时已经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在温迪的鼓励下,吉野顺平这次没再对母亲有所隐瞒。
听完来龙去脉的吉野凪,虽然依旧对这闻所未闻的咒术界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按照江户川乱步的提醒,做好了警惕准备。
当虎杖悠仁正准备伸出手,从吉野顺平手中接过那根显得异常温顺的宿傩手指时——
异变陡生。
散兵口中的“同事”、能通过术式将普通人改造成咒术师的特级咒灵——真人,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吉野顺平身后。
他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伸手径直想要搭上吉野顺平的肩膀。
看到这一幕的虎杖悠仁瞳孔骤缩,虽然他并不清楚真人的具体术式,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浮上心头。
“躲开!顺平!”
然而,他的提醒还是来得太晚了一点。
吉野顺平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将他狠狠撞开。
——是吉野凪。
她看不见咒灵,却凭着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精准地感知到了危险的降临。
真人的手,带着扭曲灵魂的力量,没有碰到吉野顺平,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扑过来的吉野凪身上。
“哦?”真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玩味,“居然反应过来了?不过,换个人也行。”
隐隐闻到死亡气息的吉野凪,尽管脸色已然惨白,却第一时间望向被推开的吉野顺平,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寻常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别怕,顺平,妈妈会保护你。”
“真是感人的母爱啊。”真人歪着头,笑容愈发残忍,“放心,我很快就会送你们团聚的。”
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术式。
然而,就在那扭曲灵魂的咒力即将侵蚀吉野凪的瞬间——
“嗡——!”
一股源自灵魂层面的无形风暴骤然降临。
“什……?!”
真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和痛苦。他感觉自己像被无处不在的凛冽狂风围剿,整个存在都被狠狠撕裂、抛飞。
“轰隆——!”
真人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从吉野顺平家的窗户飞了出去,狠狠砸落在屋外的街道上,跟早已严阵以待的七海建人撞了个正着。
虎杖悠仁紧随其后翻身跃出窗户,与七海建人形成夹击之势。两人默契地将战场迅速引向附近人烟稀少的区域,开始了正义的围殴。
伪装成普通娃娃的风精灵则依然守在吉野顺平和吉野凪身边。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远处激烈的战况,由于真人能力的特殊性,局势并非一边倒。
但温迪这次不打算轻易出手干预。一方面,如系统所强调,他需要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另一方面,也是江户川乱步的建议——放长线钓大鱼,让真人逃走,或许能引出更深藏的线索。
最终,濒死的真人勉强逃跑了。虎杖悠仁虽然受了不小的伤,但经此一战,他对咒力的掌控和战斗经验都获得了飞跃性的提升。
“……放心,不会再有人来找你们麻烦了。”电话那头的江户川乱步语气笃定,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吉野顺平,“温迪也在你们旁边吧?待会儿我要跟那位最强的老师碰个头,让悠仁君把他一起带过来。”
临行前,风精灵飘到了吉野顺平面前。
他小小的身体泛起柔和的天青色光芒,一根轻盈的羽毛凭空出现,温润而纯净的光泽流淌其上,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散发出来。
“这个,送给你们。”风精灵的声音清澈而温和,“可以把它当成是某种……护身符?让它代替我,继续陪在你们身边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吉野顺平和吉野凪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昨晚的平安无事,以及刚才的死里逃生,都绝非偶然。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小酒鬼,在无声地庇护着他们。
吉野凪眼中含泪,毫不犹豫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的好酒,塞到了风精灵小小的怀里:“……这个也送给你,谢谢你,温迪!”
吉野顺平则伸出双手,无比郑重地接过了那根天青色的羽毛,声音带着哽咽:“真的……非常感谢你,温迪!”
看到这一幕的弹幕也议论了起来。
【出现了,又是熟悉的羽毛】
【这羽毛真的是护身符吗?】
【反正应该不简单】
【昨晚那根宿傩的手指没有引发任何动乱,还有刚才真人莫名其妙被轰飞出去,除了温迪以外,在场也没有其他嫌疑人了,这下不会还有人觉得温迪柔弱无助吧?】
【柔弱无助肯定不至于,但有多强也不好说】
【系统绝对给温迪开挂了吧,原本那个周目他明明表现得很普通】
【普通?你忘了他原本那个周目也到处送羽毛吗?说不定那时候的羽毛就有类似护身符的效果,只是没让我们看到这么极端的场面】
【细思极恐……如果原本那个周目的羽毛也有这种力量,那温迪岂不是一直在默默守护所有人?】
【呜呜呜顺平和妈妈没事真的太好了!温迪小天使!】
【想到之前有不少人因为觉得温迪是战五渣花瓶而吵起来,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现在也照样还有人在吵,主要可能是因为温迪没怎么直接跟谁打起来吧,就算这个周目出手了,表现得也很隐晦,不好说他的战力究竟有多强】
第75章
约定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武装侦探社。
两面宿傩的手指由七海建人带回咒术高专保管,虎杖悠仁原本也想先跟着回去一趟,找家入硝子把身上的伤治好,江户川乱步却说没这个必要。
“……能完全治愈所有物理创伤?好厉害的异能力。”虎杖悠仁惊叹道。
旁边的谷崎润一郎欲言又止:“厉害是厉害,但…需要濒死才能发动……”
“没关系,这种事情我经历得多了。”虎杖悠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那就拜托你了,与谢野小姐。”
“希望你能坚持得更久一点。”与谢野晶子微笑道,眼中闪烁着某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没等虎杖悠仁对这句话产生疑惑,他就被扛着电锯的与谢野晶子不由分说地推进了手术室。
惨叫声时不时从手术室传来,武装侦探社的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幕,面不改色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哇哦。”五条悟饶有兴致地侧耳倾听,并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慨。
太宰治笑眯眯地将一头扎进酒瓶里的风精灵拎起来,站起身走进了旁边的会议室:“走吧,去里面说话,这里太吵了。”
江户川乱步正抱着零食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听到五条悟和太宰治进来,只是头也不抬地问道:“我的甜品呢?”
五条悟把昨晚买的甜品递给了他,三个人和一只风精灵在会议室坐定,终于开始聊起了正事。
“……听你的描述,那个‘夏油杰’显然不是本人,无论他想做什么,核心目的恐怕都跟你脱不开关系。”
太宰治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不过,采用这么迂回的手段,敌人应该不打算正面对抗,大概率是想限制或封印你,你可以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能力或物品能起到类似效果?”
五条悟若有所思:“我回去就找人查一下。”
江户川乱步拆开甜品包装,满足地咬了一口:“敌人应该不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不过,咒术师这边的力量还是太少了,除去你以外,剩下的人都不够看。”
“接下来估计会继续发生动乱,如果有能调动的人手,尽量都安排他们回来守着。”
听他这么一说,五条悟还真想起了一个人选:“忧太正在国外,我可以现在紧急把他叫回来。”
“行动最好都要保密,”江户川乱步强调道,“计划外的战力才能将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除了‘夏油杰’以外,剩下需要在意的敌人,就是那个散兵了。”他的目光转向太宰治,“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太宰?”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鸢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唔,‘散兵’这个名字我没有印象,监控录像也几乎捕捉不到他的清晰外貌。但听顺平君的描述,确实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如果真的是那位故人,他的确不是人类。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也不清楚,但他应该是唯一一个能被所有人清晰看见的咒灵,非咒术师甚至根本察觉不到他与人类的区别。”
“不过,虽然顺平君描述的外貌特征能对上一些,但性格差异感觉很大。”太宰治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困惑,“当年他直接失联了,至今下落不明,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或许还无法完全下定论。”
五条悟挑眉:“听你的口气,似乎跟这个咒灵故人的关系还不错?”
太宰治耸耸肩,语气带着点怀念:“只是看在他是我朋友收养的孩子的份上。那时候的他,某种程度上其实算是挺好逗的乖孩子,脾气也比那个散兵好多了。”
五条悟肃然起敬:“……收养咒灵当孩子?你朋友真厉害,我都想认识一下了。”
太宰治笑了笑,神情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我朋友确实很厉害,不过,你大概没有认识他的机会了。”
他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对了,这次约你见面,还有政府那边的意思,他们希望能加派咒术师,最好是高级咒术师到横滨驻守。这边的情况……你懂的。”
虽然没在横滨停留多久,但一路过来,五条悟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乱象。
“这种程度的混乱……留一个特级咒术师在这里驻守都不过分。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咒术界高层那帮烂橘子,恐怕会对此大放厥词,甚至从中作梗。”
“你没意见就行。实际上,政府最希望的就是让你留下来坐镇。至于和高层扯皮这些事情……”太宰治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交给我们这边来处理就好。对付那些人,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那可帮大忙了!”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语气轻松,但眼底的寒意一闪而逝,“要不是因为怕人手空缺会引发更大的混乱,我都想直接把高层那些烂橘子给扬了算了。”
“不杀人的‘说服’办法其实有很多,不过,对于习惯了武力碾压的五条君来说,不擅长这些倒也正常。”太宰治摊了摊手,“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他的目光转向旁边一直抱着酒瓶、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的风精灵身上,“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
五条悟拉下眼罩,用那双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盯着温迪看了几秒:“嗯——应该是……”
他停顿片刻,吊足在场众人的胃口后,终于说出了下一句话,语气莫名带着一丝兴高采烈:“——完全看不出来呢!”
听到这里的风精灵终于停下了专心致志喝酒的动作,抬头看了五条悟一眼,小小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
原本那个周目,五条悟可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六眼能看到情感能量的存在,当时的他对刚刚认识的温迪都能直接说出这一点,现在的他应该也没有对在场众人隐瞒的必要,所以……他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系统适时出声解释道:“原本那个周目的五条悟之所以能看到情感能量,是因为当时的世界快要升格为真实世界了,包括那个世界的两种力量体系有融合的趋势,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现在不用担心直播被公司强行屏蔽,系统不再像原本那个周目一样几乎全程都在装死,而是偶尔会冒出几句关键提醒。
“……那就暂时把它当成吉祥物好了。”江户川乱步咽下最后一口甜品,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风精灵,“唔,温迪,你要不要来武装侦探社待着?我们这里酒水管够哦。”
“欸——居然先我一步发出了邀请,犯规啊乱步!”五条悟立刻提出抗议,不甘示弱地举起了手,“咒术高专也欢迎你哦,温迪。不仅酒水管够,还有……嗯,一群活泼可爱、任劳任怨的学生可以随意使唤,绝对比在侦探社当吉祥物有趣多了。”
他看了一眼在场众人,意有所指地道:“武装侦探社的各位,可都是些个性十足、不太好使唤的家伙吧?搞不好还需要你反过来照顾他们的任性哦。”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我们可是有认真负责的国木田妈妈在呢。而且关于任性这点,你也没资格说我们吧,五条君?”
五条悟摊了摊手,语气半真半假:“我可是全年无休、奔波在第一线的社畜,哪里有资格任性啊。”
莫名其妙被两方争抢起来的风精灵,抱着酒瓶在空中晃悠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最后,他发出了“我全都要”的声音。
“我可以先在咒术高专待一段时间,再在武装侦探社待一段时间吗?”
这个看似玩笑的提议,温迪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
原本那个周目的五条悟提到过,他看到残留在身上情感能量最多的人分别是自己和太宰治,说明这两人总是会成为直播的焦点,靠近他们或许更容易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再加上吉野顺平的事情此时已经告一段落,留下了羽毛的温迪也不用担心对方后续的安危,为了更方便找出公司的罪证,他确实需要换个地方待着,而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咒术界这边的事态显然更紧急一些。
最终,五条悟如愿以偿地揣着风精灵,准备离开武装侦探社。
面对他临走前莫名得意的笑容,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倒是太宰治朝风精灵挥了挥手。
“记得常回来看看啊,温迪,横滨的酒,可比某些地方的甜腻饮料有意思多了。”
风精灵从口袋里努力探出半个身子,只来得及点了点头,就被五条悟直接瞬移带走了。
五条悟并没有立刻返回咒术高专,而是在一处无人的楼顶短暂停留。
他小心翼翼地把口袋里的风精灵掏出来,托在掌心,漂亮而锐利的苍蓝六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兴趣,仔细打量着这个小东西。
“好啦,小酒鬼,现在没别人了。”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点戏谑,“说说看,你是怎么阻止其他咒灵被宿傩的手指所吸引,又精准地挡下真人的术式,还伤到了他的灵魂,嗯?”
风精灵在他掌心飘起来,抱着几乎和自己身体一样大的迷你酒瓶,脸上满是无辜,小小的眼睛眨巴着,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喜欢喝酒的小精灵呀。
“装傻是吧?”五条悟挑眉,指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咒力波动,带着点威胁的意味靠近风精灵,“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瓶宝贝没收了?”
风精灵立刻把酒瓶往身后藏了藏,小翅膀紧张地扇动起来,但眼神依旧清澈无辜。
五条悟盯着它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点微弱的咒力也瞬间消散。他伸出另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风精灵头顶的呆毛。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只要你不是敌人那边的就行。”他语气轻松,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认真,“你身上没有咒灵的臭味,也没有诅咒师的阴险气息……虽然看不透本质,但感觉还挺干净的。”
这是六眼给他的模糊反馈,也是一种强者的直觉。
“而且,那个太宰治居然会特意叮嘱‘常回来看看’,看来你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嘛。”五条悟话锋一转,带着点促狭,“能让这个心思比迷宫还复杂的家伙记住并另眼相待,本身就很有趣了。”
风精灵似乎听懂了“太宰治”的名字,抱着酒瓶,认同似的点了点小脑袋。
五条悟被它这副模样逗乐了:“行吧,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暂时收留你了。”
“不过,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能不会太平。”他忽然正色,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高专是我的地盘,但也是某些家伙眼中最大的靶子。你……”
五条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优先保护好自己。不用管我,也不用管其他人。明白吗?”
这是属于“最强”的骄傲和担当,他不希望这个神秘又友善的小家伙,因为卷入他们的纷争而受伤。
风精灵仰着小脸,安静地看着他。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翅膀尖,轻轻碰了碰五条悟托着它的拇指指腹。
那触感微凉,带着一丝清风拂过的温柔,仿佛一种无声的回应。
五条悟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真切的弧度:“……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将风精灵重新放回外套内侧一个更稳妥安全的口袋里,轻轻拍了拍。
“抓紧了,小吉祥物。下一站——回家!”
*
几天后,在前往乙骨忧太所在地的飞机上。
五条悟正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口袋里有东西在动。他伸手一摸,指尖触碰到一团熟悉的存在。
“……你怎么也跟来了?”
五条悟的语气略带诧异,他明明记得自己把风精灵暂时交给虎杖悠仁照顾了。
之前他想把风精灵薅回咒术高专,原因其实并不复杂。一方面是因为觉得有趣,另一方面是因为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似乎拥有对付咒灵的能力,并且立场明显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日常头疼咒术师人手不足的五条悟,自然果断想把这份有趣且可能强大的助力拐过来。但他并没有打算让对方跟着自己到处跑,毕竟,从来都是“最强”去帮助和保护别人,而不是反过来。
虎杖悠仁目前对外仍然处于死亡状态,不起眼的风精灵也更适合作为隐藏的底牌。因此,他原本是想安排同样需要保密行踪的两人,暂时待在一起。
然而,风精灵是自由的。
他们此时正处于拥有独立套房的头等舱中,私密性极好。风精灵直接毫无顾忌地飞了出来,绕着五条悟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被乘务人员刚刚送来的酒水吸引,凑了过去。
“好吧,不想说就算了。”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努力想拔出对他来说过于巨大的瓶塞,五条悟挑了挑眉,“我先睡一会儿,你随意。别把酒洒我身上就行。”
之所以订了头等舱,除了因为五条悟不差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争分夺秒抓紧一切可能的时间休息。
面对日益猖狂的咒灵,作为和其他人拥有巨大实力差距、定海神针般的“最强”,站在人类阵营、勤勤恳恳四处救火的特级咒术师,致力于培养下一代、希望他们终有一日能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老师,五条悟的日常可以说是连轴转到了极致。连夜晚宝贵的睡眠时间,都被他压缩到了不足三小时。
正因如此,白天的五条悟会找机会利用碎片时间偷懒和小憩,偶尔被学生抓包还会遭到毫不留情的吐槽,但他从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摸鱼”,只是一笑而过,用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理论上,无时无刻不在处理海量信息的六眼,会对五条悟的大脑造成远超常人的负担,让他更容易感到精神疲惫,需要更多时间休息恢复。
但靠着反转术式,他硬是维持了这种普通人乃至普通咒术师都完全无法承担的高强度工作模式,代价是精神上的深层疲惫如同跗骨之蛆,难以彻底消除。
虽然说是打算在飞机上睡一会儿,但五条悟其实没抱太大期望能真的睡着。毕竟,就算是头等舱,飞机引擎的轰鸣、气流的颠簸、狭小的空间感,都远远没那么舒服。
能闭上眼睛,让大脑稍微放空一会儿,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
然而,或许是因为最近连轴转透支得太厉害,或许是因为身边这个“吉祥物”还能起到安眠作用,又或许是因为机舱内不知何时悄然流淌起的一缕纯净柔和、仿佛能抚平灵魂褶皱的清风。不知不觉中,五条悟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意识很快沉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梦到了什么,只是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似乎隐约听到了一阵遥远而宁静的旋律,像清风穿过林间,像竖琴拨动心弦,舒缓而温柔,轻轻洗去了他所有积攒已久的疲惫和尘埃。
这一觉,他竟一直睡到了飞机即将落地前的广播提示,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的瞬间,五条悟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仿佛从灵魂深处焕然一新的精神饱满,连六眼带来的信息洪流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风精灵正抱着一个比自身还大的苹果,小口小口地啃着,见他醒来,还友好地挥了挥小翅膀。
“……是你做的吗?”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五条悟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风精灵头顶的呆毛。
风精灵歪了歪头,小小的眼睛里满是纯真和无辜,似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它只是停下了啃苹果的动作,努力将旁边还剩小半瓶的香槟塞到五条悟手中,示意对方一起带下飞机。
“有那么好喝吗?小孩子不要学喝酒。”滴酒不沾、只爱甜食的五条悟表达了疑惑,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接了过去,顺手塞进了自己宽大的外套口袋里,“行吧,帮你拿着。走了。”
他们找到乙骨忧太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正在完成一个捣毁诅咒师据点的任务。
有了五条悟的加入,任务变得相当轻松。敌人甚至没能组织起像样的反抗,就在“苍”和“赫”交织的毁灭性光芒中,连同他们占据的地盘一起,化为了废墟。
五条悟就这么姿态闲适地站在一片燃烧的断壁残垣之上,无视了周围的浓烟和惨状,言简意赅地向乙骨忧太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等两人商量完后续安排,准备一起动身返程时,五条悟习惯性地想摸摸口袋里的风精灵,却摸了个空。
“嗯?”他环顾四周,废墟之上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只有乙骨忧太和远处警戒的辅助监督。
五条悟思考片刻,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一瓶包装精美的苹果酒,拧开瓶盖,作势要往旁边燃烧的火堆里倒去。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在这片废墟中传开:“哎呀,这瓶苹果酒听说味道不错,但背了一路也太重了,如果没有人现在把它喝掉的话,我就只好倒进火里,当助燃剂了哦?”
话音未落——
“嗖!”
一道天青色的流光如同离弦之箭,瞬间从几十米外一个半坍塌的角落里冲了出来,精准地悬停在五条悟拿着酒瓶的手腕旁。
在风精灵飞出来的同时,那个角落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挣扎和碰撞声。紧接着,一个身影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半拖半拽地拉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暴露在五条悟和乙骨忧太的视线中。
那是一名看起来十分狼狈的青年。他身材高挑却显得异常单薄,似乎长期营养不良,半粉半白的长发凌乱地纠缠在一起,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满了灰尘和污渍。
青年——西格玛,神情充满了惊恐和茫然,他一只手徒劳地试图扒开缠绕在腰间的无形力量,另一只手则捂住自己的头,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崩溃。
“放过我吧!这、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着等你们打完啊!”
第76章
西格玛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他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来路,也找不到归途。
他的记忆始于一片无垠的黄沙和灼人的烈日,以及刻入骨髓的茫然与孤寂。
他的异能力——通过触碰交换双方最想知道的情报——像是一把双刃剑,价值连城,却也引来无数贪婪的视线。
这份能力太适合用于犯罪,而没有记忆、没有依靠、孤身一人出现在沙漠中的西格玛,更是完美的猎物,一个天生就该被利用的工具。
他在不同的犯罪组织间辗转流离,被迫参与自己厌恶的勾当,双手沾染上洗不掉的污秽,又在事后遭到利用者的忌惮与追杀,只能继续逃向更深的黑暗。
他没有去处,没有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甚至连一个能安心入眠的角落都是奢望。
世界对他而言,充满了冰冷的算计和无尽的恶意。他只能独自一人,蜷缩在阴影里,徒劳无力地试图在命运的洪流中抓住一根稻草。
这一次,他流落到了一个诅咒师组织。这里比以往更加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血腥味。他以为自己又将开始一段被榨取价值的噩梦轮回。
然而,命运转折的稻草,似乎终于在此时被一缕清风吹来了。
突然爆发的恐怖力量瞬间将四周坚固的建筑撕碎,西格玛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关押他的牢笼就在攻击余波中扭曲断裂。
他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
混乱中,他隐约看到两个身影: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黑发少年,以及一个……带着奇怪眼罩、姿态闲适得如同在散步、却挥手间天崩地裂的白发男子。
他们如同行走的天灾,轻易地将整个据点夷为平地。
恐惧压倒了其他一切念头。西格玛死死捂住嘴,连滚带爬地躲进一个半坍塌的角落里。他将自己蜷缩到最小,拼命降低存在感,只祈求那两位杀神快点离开。
然而,那两人似乎存心想要跟他对着干。
随手将诅咒师连带着据点一同摧毁后,他们居然就这么站在废墟之上,若无其事地交谈了起来。
距离较远,西格玛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能透过一丝缝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远处那两个身影的动向,祈祷他们不要发现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幸存者。
就在他精神高度紧绷之际,西格玛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下。
他低头望去,随即便被一个飘在空中的不明生物,毫无征兆地占据了几乎全部视线。
“唔——!”
西格玛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极度的惊吓让他猛地向后仰倒,若非一股不易察觉的风及时扶了一把,他恐怕会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
西格玛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将涌到喉咙口的尖叫死死压了下去,只发出一声微弱而痛苦的抽气,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他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悬浮在面前的小东西,只希望对方能悄无声息地自己飞走,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然而,风精灵是自由的。
它似乎对这个灰头土脸、眼神惊恐的人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绕着西格玛飞了一圈,又用小小的翅膀尖,试探性地戳了戳他的手背。
这触碰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西格玛不由得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清风,如同无形的绳索,轻轻缠绕上他的腰间,然后——
开始把他往藏身之处外面拖。
“等…等等!放开!别拽了!”西格玛彻底慌了神,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扒开那看不见的无形束缚,“放过我吧!你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非要拖我出去……我只是想躲着啊!”
他像一只被强行拖出洞穴的惊弓之鸟,狼狈不堪地被拉出了废墟的阴影,彻底暴露在远处那两道强大得令人窒息的目光之下。
五条悟饶有兴致的视线,乙骨忧太瞬间按上刀柄的警惕姿态……西格玛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但单看刚才打架的画风,总感觉不像什么好人,尤其是那个带着奇怪眼罩的白发男子。
绝望和麻木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算了……大不了再用异能力的价值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反正,被抓住,被审问,被利用……早就应该已经习惯这些了,不是吗?
西格玛垂下头,破罐子破摔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盘剥。
然而,那个奇怪的白发眼罩男,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对着把他拖出来的小东西笑道:“看来这瓶酒,钓到了两条‘鱼’?”
五条悟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风精灵眼中的渴望,反手就把酒收了起来,目光转向西格玛:“看你这灰头土脸、弱小无助的样子,跟那帮诅咒师应该不是一伙的吧?”
西格玛连忙摇头,声音干涩:“我…我是被他们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五条悟拉下眼罩,露出一双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睛,“不是咒术师,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会被那帮家伙绑来……看来你是有什么特别的异能力咯?”
西格玛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果然……还是逃不过吗?他该把自己真实的异能力说出来吗?说了之后,是不是又要被当成工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五条悟并没有追问下去。
他像是随口一提,紧接着就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邀请人喝下午茶:“我们马上准备回日本。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没地方去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闻言,西格玛不由得愣了一下。
“当然,只是暂时可以帮你找个落脚点,管你几顿饭。”五条悟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随意,“至于你的未来嘛……那得你自己去考虑,我们可没兴趣给你当保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西格玛的沉默是种怀疑,挑眉道:“怎么?怕我们利用你?”
西格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猛地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五条悟,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五条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姑且不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跟那帮诅咒师是一类人……你这么弱,有什么好利用的?”
看到西格玛仿佛被哽住的表情,一旁的乙骨忧太适时开口,缓解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你好,我们是来自日本东京咒术高专的咒术师。我是乙骨忧太,这位是我的老师,五条悟先生。”
“老师的意思是,我们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只是可以提供暂时的帮助。”
东京咒术高专……五条悟……
虽然西格玛并不是咒术师,但这位最强咒术师的名字,他还是有所耳闻。
那是站在力量顶点的存在,是令无数咒灵和诅咒师都闻风丧胆的名字。
如此强大且应该属于正派的人对自己没有图谋……似乎也说得通?他这样的“工具”,在对方眼中,或许真的渺小得不值一提。
沉默在弥漫,空气中只有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看起来耐心并不好的五条悟,意外没有流露出任何催促的意思,只是在风精灵好不容易从他身上扒拉出那瓶酒时,闲得无聊似的跟对方玩起了“拔河”游戏。
西格玛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污垢、微微颤抖的手。一丝微弱到连他自己都几乎要忽略的暖流,小心翼翼地在冰冷绝望的心底滋生。
那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虽然渺小,却顽强地刺破了厚重的阴霾。
最终,西格玛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答道:“我……我跟你们走。”
他停顿了一下,报上了自己目前唯一拥有的东西:“我的名字是西格玛。”
*
回到东京后,五条悟随意找了个地方将西格玛暂时安顿下来,就当真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了,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西格玛茫然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胁迫,没有要求,没有命令……这种突如其来的、纯粹的自由,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突然摆脱外界控制的他,就像一艘断了锚的小船,在平静却陌生的海域里打转,一时半会找不到方向。
白吃白喝白住了一段时间后,西格玛很快感觉良心隐隐作痛,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主动联系了五条悟。
“……那个,五条先生。”西格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事情?”
电话那头,五条悟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带着点轻佻的笑声:“哦?这么想找点事干?行吧,正好伊地知那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你去给他打打下手吧。”
他甚至没给西格玛询问“伊地知”是谁的机会,报了个地址后就直接挂断电话。
第二天,西格玛忐忑地赶到约定地点,迎接他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年轻男人——伊地知洁高。
“啊,你就是五条先生说的西格玛君吧?太好了,麻烦请戴上这个。”伊地知塞给他一副能让普通人看见咒灵的特制眼镜,“能看到那些东西吧?别怕,跟着我就好。”
手忙脚乱接过眼镜戴上,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世界让西格玛倒吸一口凉气。那些扭曲、蠕动、散发着恶意的怪物——咒灵,瞬间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就这样,他被半推半就地带入了咒术师们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世界。
这里充斥着鲜血、暴力、死亡,每一次任务报告上的伤亡数字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但这里也同样有令人动容的温情、绝望之中的救赎、以及生死相托的同伴。
他看到了年轻的咒术师们带着伤却依然笑着互相打气,看到了在手术台前竭尽全力的家入硝子等医护人员,看到了最强咒术师那看似玩世不恭外表下背负的沉重责任,也看到了伊地知这样默默无闻的辅助监督,是如何保障支撑着整个系统的运转。
作为性格难得正常、做事细致认真的人,西格玛很快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个体系。
伊地知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开始将一些更重要的工作交给他。年轻的咒术师们也逐渐习惯了这位总是提前准备好物资、细心询问需求、会在任务结束后递上水和毛巾的“西格玛先生”。
他被交付了信任和依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倒头就睡,那些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的哲学拷问,几乎彻底被抛到了脑后。
充实的工作、被需要的感觉、以及周围人真诚的善意,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浸润着他干涸已久的心田。
等他好不容易从堆积如山的工作中缓过神来,才恍然惊觉——一份正式的辅助监督聘用合同,已经被伊地知推到了他面前。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西格玛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
他,一个没有过去、如同浮萍般四处漂泊、价值只在于异能力的“工具”,第一次,不是依靠那份冰冷的能力,被一个地方真正地接纳,并留了下来。
在众人偷偷为他转正成功准备的庆祝会上,看着周围一张张表情迥异却都饱含善意的脸,西格玛的眼眶微微发热。
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暖流充斥着他的胸腔。他隐隐意识到,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拥有归属感、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然而,这份难得的感动还没持续三秒——
“啪叽!”
一大坨冰凉的奶油,毫无预兆地精准糊在了西格玛的脸上。
“真浪费啊,我都能听到蛋糕的哭泣声了。”五条悟晃着脑袋,煞有其事地说道。
“说这话前,请先把你自己手上的奶油擦干净,五条老师。”伏黑惠无情地吐槽道。
“好啊,刚刚是谁把奶油抹到我身上?有种站出来单挑!”钉崎野蔷薇双手叉腰,眼神不善地扫视全场。
“蜜汁柴鱼。”狗卷棘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熊猫。
“哎、哎?”熊猫努力试图摆出无辜的表情,“虽然我是动手了,但没有往钉崎身上抹吧。”
“是啊,你抹到了我身上。”禅院真希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给了熊猫一拳,又转头对钉崎野蔷薇说道,“是狗卷和虎杖动的手,我都看到了。”
虎杖悠仁立刻举起双手,熟练地滑跪:“对不起!”
小小的庆祝会瞬间演变成了混乱的奶油大战,蛋糕成了武器,奶油四处飞溅,笑声、尖叫声、指责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整个房间。
现在是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前一天晚上,不大的空间内聚集了不少人。学生这边有一年级的伏黑惠、钉崎野蔷薇、虎杖悠仁,二年级的禅院真希、狗卷棘、熊猫,大人这边除了五条悟以外,家入硝子和伊地知也在场。
五条悟原本的计划其实是安排虎杖悠仁在明天交流会现场“堂堂复活”,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但在发现众人刚好打算在今晚给西格玛办转正庆祝会后,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错过会很可惜哦。”当时的五条悟这样对虎杖悠仁说道,语气兴致勃勃,“而且,让同伴们提前知道你还活着,明天交流会大家才能更放心地‘玩’,给京都校那帮家伙一个更大的‘惊喜’嘛。”
他说话间,手指习惯性地想去戳一戳飘在旁边的风精灵,对方却仿佛预知了他的动作,灵巧地一个侧旋躲开了。
五条悟也不恼,笑眯眯地发出了邀请:“温迪也一起去吧?这种热闹又有吃有喝的场合,看起来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哦?”
于是,在给西格玛惊喜之前,众人先被五条悟塞了个超大号“惊喜”——一个巨大的、系着夸张蝴蝶结的礼盒,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被推到了房间中央。
当盒子打开,笑容灿烂喊着“Surprise!”的虎杖悠仁猛地跳出来时,迎接他的却不是久别重逢的拥抱,而是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饱含复杂情绪的“混合双打”,以及“你这家伙居然还活着!”的怒吼。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好不容易等到混乱稍稍平息,奶油大战也终于告一段落,喝得忘乎所以、不小心把空酒杯撞倒、瞬间吸引全场注意的风精灵,又引发了新一轮的骚动。
“哇!那是什么?!”钉崎野蔷薇瞪大了眼睛。
“活的?它刚才是在……抱着酒杯喝酒?”伏黑惠一脸难以置信。
“等等!桌子上那堆空瓶子……该不会全是它喝掉的吧?!”熊猫夸张地挥舞着爪子,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
“腌鱼子!”狗卷棘竖起了大拇指。
“……飞起来了!是新型的咒骸吗?”禅院真希也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场只有虎杖悠仁、西格玛以及三位大人提前知道了风精灵的存在,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咳咳,诸位,安静!”五条悟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夸张的、仿佛在介绍什么稀世珍宝的语气说道,“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咒术高专新晋的、独一无二的吉祥物——温迪!怎么样,可爱吧?”
“喂,小酒鬼。”家入硝子靠在椅背上,夹着香烟的手晃了晃,“别全喝光了,记得留点给我啊。”
“看来还是严重低估温迪的酒量了,早知道应该再多准备一点……”伊地知推了推眼镜。
被这么多目光聚焦、彻底暴露的风精灵索性不再躲进酒瓶之间。它在空中舒展了一下身体,化作一道欢快的天青色流光,绕着房间高速飞行起来。
阵阵清凉的微风被小翅膀扇动带起,将桌上、地上轻飘飘的彩带和纸屑卷了起来,像一个小小的礼花制造机,在房间里下起了一场五颜六色的“雪”。
“哇哦!”
“好快!根本抓不到!”
“哈哈哈哈哈!”
惊呼声、赞叹声、笑声再次此起彼伏,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西格玛脸上还沾着奶油,此刻却完全忘记了去擦。他看着眼前这超现实却又无比温暖的一幕——满屋的狼藉、飞舞的彩带、盘旋的风精灵、笑闹成一团的众人……
一股滚烫的热流不知为何冲上了他的眼眶,又在唇角化开成一个无比真实、毫无阴霾的轻松笑意。
这个混乱的、充满奶油和酒香的夜晚,连同这个神秘的风精灵,都将成为咒术高专记忆中,无比珍贵的一页。
第77章
日本仅有的两所咒术高专分别位于东京和京都,两校定期举办的对抗性赛事——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不仅是实力的较量,更是暗流涌动的舞台。
虽然名字叫做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但这一届比赛的举办地点,其实是在身为上一届获胜方的东京校。
交流会第一天是团体战,比赛场地内被投放了不少低级咒灵,最终会根据两校队伍祛除咒灵的情况,裁定比赛胜负。
当看到理应死亡的虎杖悠仁赫然出现在东京校队伍中时,京都校校长、咒术界保守派高层——乐岩寺嘉伸,不由得眉头紧锁。
他很快便暗中下令,让京都校学生们在比赛中设法杀死虎杖悠仁,并将一只准一级咒灵,作为助力偷偷投放进了赛场。
然而,这只准一级咒灵刚刚跟学生们打了个照面,甚至没来得及正式交手,就被另一位不速之客随手抹除了。
——特级咒灵花御,出现在了比赛场地中。
观战席上的大人们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在夜蛾正道的安排下,众人迅速分头行动。
本应跟庵歌姬、乐岩寺校长一同进入比赛场地支援的五条悟,面对夜蛾正道的催促,却只是笑眯眯地竖起食指晃了晃。
“已经有更合适的人选正在赶过去了,我还是换个地方散散步吧~”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瞬间从原地消失,目标直指——保管宿傩手指的咒术高专仓库。
江户川乱步此前的提醒浮现在耳边:“除了针对你以外,两面宿傩的手指也是关键,咒术高专应该有保存一些手指吧?注意看好它们。”
正如名侦探所言,五条悟刚踏入仓库没多久,就与前来盗取手指的真人迎面撞上。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人脸上难得流露出惊愕的神色,“你不担心那些学生吗?”
“我对我的学生,向来很有信心。”五条悟挑了挑眉,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指尖咒力流转,“倒是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战斗一触即发。
面对孤身一人、无所顾忌的最强咒术师,真人的落败几乎是注定的结局,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防止对方逃跑。
不过,由于这次的战斗场地并不像上次那样在露天场所,而是在封闭的仓库内,事先知晓对方术式的五条悟又有所提防,真人的逃跑难度大大上升。
火力全开的五条悟很快便将真人逼至绝境,死亡的阴影如实质般笼罩下来。
“不……!”
真人的面容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起来,就在五条悟即将给予最后一击的刹那——
一道刺目的紫色雷光骤然出现,目标却并非五条悟,而是直奔两面宿傩的手指。
“散兵?!你来了怎么不早点出手?!”真人大叫道。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五条悟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分散了一瞬,真人立刻爆发出疯狂的求生意志,不顾一切地催动最后的力量试图遁逃。
那道雷光并没有想要营救真人的意思,也丝毫不打算跟五条悟纠缠,只是以惊人的速度卷走手指,化作一道残影,朝着与真人逃跑方向完全相反的路径疾驰而去。
在特级的战斗中,一秒犹豫或一丝偏差都有可能扭转战局,容不得五条悟多想,电光石火间,他迅速选中了猎物——
优先全力击杀真人。
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决断,一方面是因为本能的直觉。虽然散兵拿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但五条悟仍然感觉,让真人逃走或许会埋下更大的隐患。
并不是因为真人的实力比散兵更强,而是因为散兵身上那种源自咒灵天性、对人类本能的恶意,不知为何似乎比真人要弱不少。
另一方面则是出于成功率的考量。相比已经快要被打死的真人,满血登场、不清楚具体实力情报的散兵,击杀难度显然会更大一些。要是散兵的能力比较特殊,搞不好两边最后都会成功逃走。
这些念头在五条悟脑海中一闪而过,杀意瞬间锁定真人,伴随着毁灭性的光芒,恐怖的能量冲击将对方吞噬殆尽,连同大半个仓库一同化为齑粉。
“……啧,还是让那个拿手指的跑了。”五条悟自言自语道,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不过,祛除了这个缝合脸咒灵,也能算是收获吧。”
一道天青色的流光在此时从他口袋里飞出,风精灵悬停在空中,小脑袋上下晃了晃,仿佛在点头赞同五条悟方才的决断。
“嗯?”五条悟挑了挑眉,“你怎么又偷偷跟来了?就这么粘着我,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他伸手想戳一戳风精灵,却再次被灵巧地闪开:“总不会是在担心我吧?我可是‘最强’,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小不点,离战场这么近,不怕被攻击波及?”
风精灵没有回答,只是绕着五条悟飞了一圈,仿佛在检查他是否完好无损,然后才慢悠悠地钻回了口袋里。
“这边的麻烦应该已经解决了……”五条悟简单检查了一下仓库的情况,语气带着一贯的轻松,“那边的‘小场面’,作为GreatTeacherGojo引以为豪的学生们,想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事实正如他所料。
面对特级咒灵的威胁,两校学生迅速摒弃前嫌,结成临时同盟。在所有人的接力配合之下,虽然学生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并没有人死亡。
虎杖悠仁更是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与潜力,跟东堂葵这位“天降兄弟”一起,硬生生扛住了特级咒灵的正面压力,坚持到了援军抵达。
“……特级咒术师?!”感知到那股磅礴的咒力,花御的声音带上了难以置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明明回来了,居然不作为比赛选手出战,你是瞧不起我吗?乙骨!”东堂葵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想先跟乙骨忧太打一架。
“等等、等等!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吧?”虎杖悠仁连忙制止道。
一番混乱拉扯后,三人终于形成合围之势。
有了特级咒术师的加入,原本僵持不下的战局瞬间扭转。花御的压力骤然增大,很快便明智地将策略从进攻转变为了撤退。
作为曾经从五条悟手下救走过漏壶的存在,花御的逃生能力堪称顶级,三人合力竟然也一时间拦不下对方。
眼看花御即将成功逃脱——
放在虎杖悠仁口袋里、那根风精灵先前随手相赠、与吉野顺平同款的羽毛,悄然亮起了柔和的微光。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风凭空出现,瞬间缠绕在花御高速移动的躯体之上,让它逃跑的动作骤然停滞。
“什么?!”
花御惊骇道。
“就是现在!”
尽管不明所以,但战机稍纵即逝。迅速追上来的三人毫不犹豫地出手,在默契的配合下,一举将花御祛除。
一切尘埃落定。
乙骨忧太收刀,眉头微蹙,环顾四周:“……刚才,似乎有一股奇异的风,帮忙困住了咒灵。你们感觉到了吗?”
“啊,感觉到了。虽然十分不起眼,但那股力量……本质恐怕相当惊人。”东堂葵双手抱胸,眼神锐利,“真是的,感觉自己像是被当成小孩子照顾了啊。”
看着东堂葵那副跃跃欲试想打架的表情,虎杖悠仁明智地将“或许是温迪送的羽毛起了作用”这一猜测憋了回去。
把风精灵薅过来之后,五条悟时常安排它与虎杖悠仁待在一起。通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相处,虎杖悠仁——或者说是他体内的两面宿傩,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看似无害的小东西,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家伙的气息,还真是强大又干净纯粹得令人不爽啊。”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意识中自言自语道,“究竟是什么来头?总不会是像精灵或神明那样传说中的存在吧?有趣。”
虎杖悠仁警告道:“喂,别想打温迪的主意。”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小鬼,以你那点可怜的斤两,还没资格替那家伙操心。”
话虽如此,在风精灵来到虎杖悠仁身边后,两面宿傩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加安分了。
他之前的话本来就不算多,如今更是沉默寡言,存在感低到虎杖悠仁有时甚至会忘记体内还住着这么一位“大爷”。
这一微妙的变化虽然被虎杖悠仁察觉到了,但他也想不明白原因,只能归咎于“大爷”的反复无常。
两面宿傩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相——是那风精灵周身萦绕的无形气息,如同最轻柔也最坚韧的风之锁链,隐隐压制着他的灵魂本源,让这位无聊的“大爷”从经常发呆,变为时不时会陷入沉睡,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
对此,两面宿傩当然感到了不爽,但他暂时又对风精灵无可奈何。而且……那些被强制拖入的沉眠,并非痛苦或枯燥的黑暗,反而伴随着一种奇异而久违的安宁感,甚至偶尔会有美梦的碎片。
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并不算坏。
就这样,诅咒之王平生最大的爱好,除了吃以外,被迫又增加了一样——睡觉。
时间回到现在。
当五条悟赶回比赛场地的时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除了祓除花御,乙骨忧太还在庵歌姬、乐岩寺校长、学生们的配合,以及一股莫名清风的推波助澜下,成功抓住了两名混进来的诅咒师。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大家也干得很漂亮嘛,可以放心把更多任务交给你们了呢~”五条悟扫视全场,夸张地对学生们竖起大拇指,“果然拜托忧太来帮忙是明智的选择,居然特意设下了‘禁止五条悟进入’的帐,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名被束缚的诅咒师身上,眼中闪过冷光:“那么,接下来就是愉快的‘聊天’时间了。”
几乎没有犹豫,五条悟立刻做出了决定——将审讯与后续调查工作,直接委托给武装侦探社。
在比赛正式开始前,他就把“高专可能存在内鬼”的推测告知了值得信任的庵歌姬,并拜托对方帮忙调查京都那边的情况。
如今交流会上的变故,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与其交给盘根错节、内部可能已被渗透的咒术界进行调查,不如委托专业高效、立场相对独立的武装侦探社。
五条悟当即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给江户川乱步发去信息。
五条悟:果然如你所说,有咒灵和诅咒师混进京都姐妹校交流会搞破坏,想趁机偷走宿傩的手指。
五条悟:手指最后还是被那个散兵拿走了,不过我们这边杀了两个特级咒灵,抓住了两个诅咒师,也不算全无收获。
五条悟:我怀疑高专存在内鬼,有关诅咒师的审讯工作,还有接下来的调查,可以委托给你们吗?
信息刚发送出去,五条悟就被一脸凝重的庵歌姬拦住了去路。
“五条,京都校的内鬼是与幸吉!”她的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急迫,“他刚刚联系我,愿意交代所有情报!但条件是你必须立刻赶去他本人的所在地,敌人想要灭口!现在!马上!”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一缩。
“地址坐标发我!”
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无需多问一句,他的身影便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消失。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压抑阴暗的地下疗养室内,与幸吉正浸泡在维持生命的液体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
他是京都校二年级学生,这次同样作为比赛选手参加了交流会,但本人并没有亲自到场。
因为“天与咒缚”的缘故,与幸吉拥有极广的术式范围和强大的咒力输出,代价则是天生残疾且异常脆弱的□□,本人不得不一直待在地下疗养室中,只能通过术式远程操控机械傀儡在外活动。
这具丑陋不堪又遍布疼痛的身体,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不幸。对于过上正常生活的强烈渴望,最终使他不惜铤而走险,和真人定下束缚——
与幸吉提供对方需要的情报,真人则要通过术式,让他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虽然自愿当了内鬼,但与幸吉从来没打算真正站在咒灵那一边。
他原本是想在获得健康的身体后,立刻拼尽全力跟五条悟取得联系,告知所有情报并寻求对方庇护。
然而,就在刚刚,他感觉到自己和真人定下的束缚,似乎出现了某种异样。
与幸吉迅速联系了京都校的带队老师庵歌姬,从她口中得知真人已死的消息后,来不及为失去恢复健康的唯一可能而悲伤,残存的责任感和求生本能让他果断选择摊牌,马上向五条悟求救。
他并不是真心想当内鬼这点,与幸吉相信和真人一伙的那个诅咒师,“夏油杰”应该看得出来。
眼下真人死亡,束缚失效,对咒灵方已经无所求的与幸吉,立刻反水的概率有多大,“夏油杰”想必不会赌这个风险。
与幸吉知道他们不少计划内容,他早就做好了事后会被灭口的准备,也留下了万一自己死亡、传达情报的后手措施,如今这一刻只不过是提前到来。
……只可惜,直到最后,还是没能体验一下健康的身体啊。
看到率先一步出现在疗养室门口的“夏油杰”,与幸吉闭了闭眼睛。
真人还没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就死了,眼下只需要一点点风吹草动,这具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便会轻易迎来死亡。
尽管清楚胜率几乎为零,与幸吉还是操控留在疗养室的备用机械傀儡,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夏油杰”从容不迫地缓步走近,仅仅是随手一挥,咒力冲击的余波扫过疗养缸,不大不小的晃动便让与幸吉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呃啊——!”
他的意识瞬间被剧痛吞噬大半,操控的机械傀儡动作都变得僵硬迟缓了许多。
“真是狼狈啊。”“夏油杰”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眼神却冰冷如霜,“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过,时间紧迫,还是给你个痛快算了。”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足以瞬间将整个疗养室一同湮灭的恐怖咒力。
看到这一幕的与幸吉,眼中最后的光芒黯淡下去。他十分清楚自己不可能挡下这一击,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都会先一步震碎这具无比脆弱的身体。
与幸吉闭上了眼睛。
或许……这就是作为内鬼的报应吧,哪怕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了能做的一切,最后还是来不及吗?
幸好,他还留下了传达情报的后手措施,只希望同伴们不会因此受到太大影响。
至于现在……
既然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那就不如干脆放弃防御,用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发出最后、最响亮的一击——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敌人全身而退!
再度睁开眼睛的与幸吉,瞳孔中燃烧起疯狂的决绝。他彻底无视了冲自己而来的攻击,机械傀儡的动力核心超负荷运转,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悍然冲向“夏油杰”。
“找死。”
“夏油杰”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对这种垂死挣扎不屑一顾。他指尖的毁灭咒力即将喷薄而出,下一秒就能将眼前的一切化为乌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
一股无形而磅礴的风,毫无征兆地凭空降临,瞬间在疗养缸周围,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第78章
“夏油杰”那足以摧毁一切的咒力洪流,狠狠撞在无形的风墙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与此同时,与幸吉操控机械傀儡发出的搏命一击,也已呼啸而至。
“什么……?!”
“夏油杰”瞳孔骤然收缩,嘴角从容的弧度凝固了几分,仓促间挥手格挡。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本就濒临极限的机械傀儡瞬间解体,零件四射飞溅。而“夏油杰”也被这蕴含了与幸吉全部咒力的绝望一击震得身形晃动,手臂传来一阵酸麻。
疗养缸内,与幸吉本人则如同被隔绝在另一个宁静的世界,连一丝微弱的颤动都未曾感受到。所有致命的冲击与震荡,都被那道坚不可摧的无形风墙,完美地隔绝在外。
“这是……”“夏油杰”目光锐利,扫视着不大的疗养室,试图捕捉搅局者的蛛丝马迹。
他眼中惊疑不定,正想进一步探究,却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居然真的赶上了,算你走运。”
他瞥了一眼依然惊魂未定的与幸吉,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毫不犹豫地迅速撤离,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在室内回荡:“不过,事情…还没完呢。”
“夏油杰”的身影消失没多久,又一个人很快出现在了这里。
“——我来迟了吗?”
五条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细微的喘息,显然已是全力赶至。他眨眼间便凑到了与幸吉跟前,毫无距离感地弯腰低头,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我没事。”与幸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敌人刚刚走了,应该是察觉了您的到来。”
他顿了顿,似乎被五条悟这种“贴脸开大”弄得有些窘迫:“可以……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吗?五条老师。”
“抱歉抱歉~老师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嘛。”五条悟直起身,语气听不出几分诚意,目光却转向了一片狼藉的四周,“真是热烈的‘欢迎仪式’啊。那么,现在跟老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与幸吉沉默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亦或是在平复翻涌的心绪。最终,他将所有的事情,包括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听完来龙去脉的五条悟,轻巧地跳过了与幸吉对于自己最后一刻是怎么被救下的疑惑,也没有深入探讨对方从敌人那里获知的情报,而是开口说道。
“想要一具健康的身体,这个愿望老师完全能理解哦。”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与幸吉插满管子的脆弱身躯上,“一直这样,很辛苦吧?”
“不过,居然选择向咒灵求助……”五条悟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加重了几分,“京都校的教学质量真是令人担忧啊,怎么会把你教得这么天真,把希望寄托在充满恶意的咒灵身上?”
与幸吉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没有开口说话。
“换做是我的学生,遇到这种难题,第一反应就该是来找我这个最强的老师商量才对。”
五条悟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轻快与自信,他竖起一根手指。
“虽然你走了点歪路,但现在向我求助,也完全来得及哦,不止是保护你的安全这一件事。”
与幸吉猛地抬起头,语气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五条老师的意思是……”
“Bingo!”五条悟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的身体问题,老师或许有办法解决。”
“准确来说,也不是我能解决,而是我认识的人可能有办法。”他低头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啊,终于回消息了,正好可以顺便帮你问一下。”
世界第一甜品同担:没问题。
世界第一甜品同担:后续你直接找太宰对接吧,他更适合处理这些弯弯绕绕。
五条悟:好嘞~
五条悟:对了,还有个急事想求助一下。
五条悟:我这边有个学生,天生身体不太好,不知道与谢野小姐有没有办法治好他?报酬好说。
他将与幸吉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又拍了张照发过去。
“……搞定!”没过多久,五条悟便抬起了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看向与幸吉,“我认识一位拥有治疗异能力的医生,她说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异能力……”与幸吉喃喃重复道,黯淡的眼底骤然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这的确是他没怎么想到的途径。
虽然知道异能力的存在,但咒术界向来对异能力者不怎么重视。毕竟,异能力再怎么强,也无法对咒灵造成任何伤害,更不能祛除咒灵。
然而,这并不代表异能力在其他地方也发挥不了任何用处,在某些情况下,它甚至比咒力要有用得多。
与幸吉的身体状况刻不容缓,尽早恢复健康,也有助于更好地保护他的安危。因此,正好有空的与谢野晶子,表示现在就可以赶过来。
在等待她到来的期间,五条悟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联系他的人是西格玛。
双拼棉花糖:我听说了今天交流会的事情,大家…都还好吗?
五条悟:放心吧,都活蹦乱跳的,还有力气再跟你出个任务呢。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异常久的时间,久到五条悟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终于,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双拼棉花糖:我的异能力或许能帮上忙,如果你们在调查敌人、需要情报的话。
看到这句话的五条悟不由得挑了挑眉。
除了最初相遇时随口提了一句,他直到现在都没有问过西格玛的异能力是什么,向其他人介绍时也从未提及对方是异能力者。
西格玛对此自然松了一口气,他更是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主动说出来,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在辅助监督的日常工作中也完全用不到这份能力。就这样,他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般,融入了咒术师的世界。
直到今天——
似乎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西格玛的下一句话很快便跳了出来。
双拼棉花糖:我的异能力是可以通过触碰,交换双方最想知道的情报。
“……哇哦。”五条悟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玩味的惊叹,“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难怪之前会被那么多组织盯上,这份能力如果运用得当,可是相当不得了呢。”
他正准备回复对方,疗养室的门就再一次被推开。
与谢野晶子扛着电锯走了进来,与她并肩而入的,还有双手插兜、悠哉游哉的太宰治。
五条悟只来得及给西格玛发去“见面详谈”四个字,注意力便被重新拉回到眼前的事情上。
很快,伴随着与幸吉的阵阵惨叫,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跟五条悟站在角落里,交流起了目前的情况。
“……那两个被抓住的诅咒师,再加上与幸吉这边的情报,拼凑出敌人的完整计划并不难。”太宰治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不过,这应该只是他们原本的完整计划。”
“我猜,现在这种局面,大概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内,原来的剧本恐怕已经无法上演,他们必须紧急修改情节,写一个新剧本出来。”
五条悟“啧”了一声:“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知道了他们原来的剧本,对预判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即兴发挥’,参考意义也不大吗?”
“没错。”太宰治点了点头,“不过嘛,虽然暂时没法把这些‘演员’一网打尽,但清理一下舞台上的‘老鼠屎’,顺便把舞台的‘规矩’改一改,还是可以的。”
“实际上,政府那边早就对自成体系、不听指挥的咒术界有所不满,一直想介入监管。”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这次事件,咒术界高层里肯定有人屁股不干净,正好可以借这个契机,好好‘打扫’一番。”
“以那些烂橘子一贯的作风,他们积累的把柄恐怕早已堆成山了。就算不能一次性全端掉,也足够让他们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政府可以趁机把手伸进来,设立监管机构,还能把接下来派你去横滨坐镇的事情,也顺便敲定了。”
“正好西格玛现在算是你的人,又有这么好用的能力,只是当个辅助监督跑腿,未免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他脸上的笑容加深,“给他换个头衔怎么样?‘咒术特务科’——首席情报官,听起来要有派头多了,不是吗?”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五条悟毫不犹豫地点头,“这简直是超级加倍升职加薪,我觉得西格玛肯定也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实际上,刚刚转正成为辅助监督、就得知要担任“咒术特务科”首席情报官的西格玛,有没有感动不知道,但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们是认真的吗?”他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五条悟和太宰治,声音都有些发飘,“我…我连情报官具体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一上来就成为首席……”
“安心啦,西格玛君~”太宰治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作为特别顾问暂时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可以抽空指导你一下。”
“而且,政府那边也会派一位专业人士来带你。”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弧度加深,“那可是位究极社畜工作狂魔,不仅能力很强,责任心也是爆棚。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统统丢给他就好,他绝对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帮你完成的!”
太宰治口中的“究极社畜工作狂魔”——坂口安吾,很快便在西格玛的升职庆祝会上,跟众人见了面。
由于西格玛的新身份和工作性质需要一定程度保密,这次庆祝会来的人比上次要少许多。
除了惯例一头扎进酒瓶里的风精灵以外,依然在场的只有五条悟和伊地知,新增的人则有太宰治和坂口安吾。
这回来的都是成年人,还有半数是看起来就很靠谱的成年人。西格玛紧绷的神经不由得稍微放松了些,暗自庆幸应该不会再经历上次那种奶油与尖叫齐飞的混乱场面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是什么?”看着桌子中央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凝固成诡异墨绿色块状的不明物体,西格玛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当当当当!”
太宰治似乎早就在等他提出这个问题,闻言如同变魔术般跳到桌子旁,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是人家满怀热情、呕心沥血、专门为你这个新任首席情报官亲手制作的——‘暗夜森林’庆祝蛋糕,象征着你即将在情报的黑暗森林中披荆斩棘!”
西格玛:“……”
他看着那仿佛有毒的“蛋糕”,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太宰治的动作比他更快。他闪电般抄起勺子,挖了一大块那可疑的固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西格玛因惊愕而微张的嘴里。
“唔?!唔唔唔……!”
猝不及防之下,西格玛顺理成章地被噎到了。
太宰治好心地递过来一杯液体:“哎呀,别吃那么急嘛。来,喝点东西顺顺。”
下意识接过杯子猛灌了一大口后,西格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杯液体似乎不是水。
“……这、这又是什么?!”
看着手里这杯颜色诡异、还在咕嘟冒泡的不明液体,西格玛捂着喉咙,表情就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这次回答他的人是五条悟:“这是人家满怀热情、呕心沥血、专门为你这个新任首席情报官亲手调配的——‘灿烂星河’庆祝香槟,象征着你的情报之路如星河般璀璨广阔!”
他顿了顿,似乎注意到了西格玛怀疑人生的样子,又补充道:“虽然我滴酒不沾,但调酒还是挺有意思的,太宰也提供了不少宝贵的建议,你可以放心品尝哦~”
“不……”西格玛扶着桌子,气若游丝,“听到你的后半句话,我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虽然已经有了第一位受害者的前车为鉴,但伊地知最终还是没能扛住五条悟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压力,颤颤巍巍地端起另一杯颜色稍微正常点的“庆祝香槟”,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小口。
下一秒,伊地知的表情凝固了。
他眼神放空,身体晃了晃,然后非常干脆地“咚”一声,脑袋砸在桌子上,瞬间陷入沉睡,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凭心而论,“庆祝蛋糕”和“庆祝香槟”的味道其实不算糟糕,只不过会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很快,西格玛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起来,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太宰治眼睛一亮,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立刻热情地将他拉起来:“来来来,西格玛首席!庆祝升职怎么能没有舞会?让我们跳起来!”
五条悟则兴奋地掏出手机,闪光灯咔咔作响,嘴里还不停起哄:“伊地知,别睡啦!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觉吗?起来嗨!”
躲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景象,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胃药,默默吞了两片。
没过多久,西格玛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滑倒在地毯上,步了伊地知的后尘,沉沉睡去。
“哎呀,这就倒下了?真可惜。”太宰治遗憾地松开手,环顾四周。
五条悟还在试图叫醒伊地知,坂口安吾则是一副“我不认识这些人”的表情,坚定地缩在角落里,心如止水地处理起了文件。
太宰治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依然抱着酒瓶、喝得十分起劲的风精灵身上。
“温迪~温迪~”他拖长了声音,伸出手指,试图戳一戳风精灵的小翅膀,“你看,舞伴都没了,多扫兴啊。”
“不是有那种故事吗——养在身边的小猫咪,某一天突然就‘嘭’地一下,变成了美少女?”
太宰治眼神诚恳,语气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温迪,你看这里气氛多好,酒也管够……不如,你现在也变一个,来陪我跳舞嘛~”
五条悟也被太宰治的提议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放过了伊地知,拿着手机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哦?还有这种隐藏节目?难道说?”
第79章
在太宰治和五条悟充满期待的注视下,风精灵终于将注意力从眼前的美酒上分了一点出来。它抱着小酒瓶,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又坦然地回答道。
“可我是男孩子呀。”
“欸——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是男孩子?”太宰治顿时垮下脸,捂着心口,整个人仿佛失去了色彩,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我还满心期待着能跟美少女一起殉情呢。”
五条悟则迅速抓住了关键,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所以,重点不是能不能变,而是性别问题?也就是说……你的确能变成人形,对吧?”
风精灵眨了眨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欸嘿。”
一直默默缩在角落、试图用文件将自己埋起来的坂口安吾,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他推了推眼镜,正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
“砰——!”
房间的门骤然被人从外面一脚暴力踹开,一位身形娇小却气场惊人的少女,如同火焰般闯了进来。
她有着一头玫红色长发,单边高马尾随着动作肆意飞扬。尽管面容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但那双凌厉的绯红色眼眸扫视全场时,却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压迫感,仿佛巡视领地的女王。
“好哇!眼镜仔!”少女——大仓烨子,双手叉腰,目光如刀般射向坂口安吾,“不仅没有加班加点干活,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开派对,而且不叫上我?胆子不小啊,信不信我回头就向长官告状!”
风精灵十分自然地指了指气势汹汹的大仓烨子,对太宰治说道:“喏,你看,你想要的美少女这不就来了吗?”
五条悟看向太宰治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强烈的谴责意味,语气沉痛:“这不合法吧?真没想到,太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啊。”
太宰治立刻抗议道:“喂喂,别把我说得像什么糟糕的大人啊!我可不是森先生那种对幼女有奇怪癖好的变态。”
坂口安吾及时把逐渐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仓烨子,军警最强部队‘猎犬’的副队长,也是本次协助我们整顿咒术界高层、设立‘咒术特务科’的特别顾问。”
“顺便纠正一下,烨子小姐,我并没有在开派对,而是在加班。”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面前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心累,“另外,我记得你的行程安排应该是过几天才到。”
“哼,还不是因为想早点把这边的破事搞定,好去跟队长他们汇合。”大仓烨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不高兴地跺了跺脚,玫红色的马尾辫随之甩动,“这些弯弯绕绕的政治游戏太没劲了,又不能完全动真格教训那帮家伙,我想看到血流成河哇!”
看着眼前这反差极大的“美少女”,五条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慨:“哇哦,现在的小朋友……还真是潜力惊人啊。”
“瞧不起谁呢,白毛眼罩男!”大仓烨子敏锐地捕捉到五条悟语气中的调侃,立刻将炮火转向他,绯红的眼眸充满战意地上下打量,“你就是那个被吹上天的最强咒术师对吧?有本事就赶紧把你们咒术界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去横滨把队长他们替换回来!”
五条悟挑了挑眉:“把队长他们替换回来?”
坂口安吾适时解释道:“是的,之前因为实在抽调不来咒术师,而横滨的咒灵灾害又异常频发且强度惊人。迫于压力,军警方面只能派了‘猎犬’的几位精英前去协助维持秩序,包括福地队长。”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虽然异能力者无法直接祓除咒灵,但凭借强大的战斗实力和特殊咒具的辅助,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咒灵活动、保护民众。”
“这本不该是‘猎犬’的职责范畴,但……”坂口安吾看了一眼五条悟,“咒术界之前的‘不配合’,让情况变得很被动,这也是政府下定决心要出手整治的原因之一。”
大仓烨子接过话头,表情带着不爽:“哼,还不是因为你们咒术师太逊了,连我们队长那种级别的强者都被迫离开本职,跑去帮你们擦屁股,我也被拉来处理这些无聊的政治把戏。”
她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五条悟:“喂,你真的是‘最强’吗?怎么感觉混得这么没有话语权?连自己的地盘都管不好?”
五条悟耸了耸肩,语气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这个嘛……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善良、太讲道理了吧?”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意外肯定了这个说法:“的确,五条君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呢。”
面对看上去就不太靠谱的五条悟,大仓烨子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眼神,却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好吧,废话少说。”她目光扫过房间,指着地毯上睡得人事不省的西格玛和趴在桌子上打呼噜的伊地知,“这两个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坂口安吾简单介绍道:“那位是西格玛先生,新上任的首席情报官;这位是伊地知洁高先生,经验丰富的辅助监督。给你的资料里应该有提到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听起来有点一言难尽:“他们……嗯,大概是因为不小心食物中毒,暂时休息一下。”
“哎呀,安吾,你这说法太失礼了。”太宰治顿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怎么能说是食物中毒呢?明明是品尝到我和五条君倾注了满满心意的‘庆祝蛋糕’与‘庆祝香槟’,被其中蕴含的深厚情谊和艺术价值感动得……嗯,幸福地晕过去了。”
“没错没错!”五条悟点头附和道,“这是喜悦的泪水……呃,喜悦的沉睡,是灵魂被深深触动的证明哦。”
大仓烨子狐疑地看了看桌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庆祝蛋糕”和颜色诡异的“庆祝香槟”,又看了看一动不动躺尸的两人,评价道:“这卖相……跟末广做的‘营养餐’有得一拼啊。”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一旁仍然抱着酒瓶不撒手的风精灵身上,绯红的眼眸亮了起来:“还有这个小家伙,居然是活的,还会说话?是你们咒术界搞出来的什么新型咒骸吗?好可爱,有多的吗?我也想要一个!”
五条悟煞有其事地说道:“他叫温迪,是我们咒术高专独一无二的吉祥物,仅供观赏,不可亵玩哦。”
大仓烨子仿佛没听到后半句话,猛地凑到了风精灵面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想要摸一摸对方。
风精灵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外没有躲闪,甚至还主动凑近,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
“哇——!”大仓烨子瞬间被萌得心花怒放,声音都高了八度,“真的太可爱了!喂,不能把这个送给我吗?就当是这次任务的报酬好了。”
五条悟见状,也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戳戳风精灵,结果再次被对方灵巧地一个旋身躲开。
他顿时夸张地捂住胸口:“哇!怎么又躲我?温迪,你区别对待啊!难道是还在记恨上次那瓶苹果酒没给你喝?总不会是因为……我不是美少女吧?”
“要跟谁走,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哦,得看温迪自己的意愿。”太宰治笑眯眯地开口,将话题引向关键,“温迪,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先在咒术高专待一段时间,然后再去武装侦探社?”
“正好,等我这边的任务结束,就可以顺路带你一起回侦探社了,社里的大家,还有好酒,可都等着你呢。”
“喂喂!”大仓烨子立刻不干了,挤到太宰治前面,对着温迪露出一个笑容,“别听他的,温迪,武装侦探社有什么好的?天天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不如还是等我任务结束,跟我一起回猎犬吧!我们那里超——级有趣!可以天天打架,还有非常厉害的队长!”
一直较少开口、仿佛置身事外的坂口安吾,此刻也推了推眼镜,用汇报工作般平静无波的语调,毫无征兆地掺和了进来。
“作为官方直属机构,异能特务科拥有完善的情报网络和稳定的经费来源。温迪如果有兴趣的话,等我处理完这边的工作,可以带你去异能特务科看看。”
“哇!你们几个!”五条悟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一样,大声控诉起来,“怎么可以当面撬墙角啊?当着我的面挖我咒术高专的吉祥物?还有没有王法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风精灵抱着酒瓶晃了晃,仿佛在认真思考。最终,它难得地没有用惯常的“欸嘿”糊弄过去,而是清晰地开口说道。
“在咒术高专也待得差不多啦,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接下来……我跟太宰一起回武装侦探社吧。”温迪顿了顿,又看向大仓烨子和坂口安吾,补充道,“有机会的话,之后再去猎犬和异能特务科拜访做客。”
太宰治脸上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灿烂笑容,对着五条悟得意地挑了挑眉。
五条悟夸张地叹了口气,捂着脸:“呜……被抛弃了……温迪好狠的心……”
大仓烨子虽然有点小失望,但听到“以后去做客”的承诺,还是“哼”了一声:“说好了啊,到时候我带你参观训练场!”
坂口安吾则只是微微颔首,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继续埋头处理他的文件去了。
这场混乱的升职庆祝会终于暂时告一段落。而风精灵的下一站——横滨,那座纷争与魅力并存的城市,似乎正有新的风暴在上空悄然汇聚。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特级咒灵们和诅咒师也正坐在一起开会,然而,这边的气氛却与“庆祝”二字截然相反,冰冷、压抑,甚至弥漫着一丝无形的硝烟。
“……八十八桥事件的那一根宿傩手指,也被你回收了吧,散兵?”漏壶的声音低沉,蕴含着岩浆般的怒气,死死盯着对面戴斗笠的身影。
“怎么,有问题吗?”散兵的语气平淡无波,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紫眸在斗笠的阴影下晦暗不明,“你们原本的计划,是让真人去高专偷取手指时,顺便把咒胎九相图偷出来,利用它来回收那根手指。”
“现在真人死了,我替他拿回了高专的六根手指,虽然没能带走咒胎九相图,但八十八桥那根手指也被我回收了,任务圆满完成,你们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你……!”漏壶身下的地面瞬间龟裂,头顶的熔岩不受控制地溢出,空气灼热扭曲,“我们回收手指是为了喂给虎杖悠仁,让诅咒之王两面宿傩重回世间!但现在这些手指……全都被你——”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吃掉了!”
散兵微微蹙眉,纠正道:“手指很脏,我没有‘吃’掉,是直接吸收了其中的力量。”
“重点是这个吗?!”漏壶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抓狂。
“说起来,这几天也没有见到里梅呢。”“夏油杰”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探究地落在散兵身上,“不出意外的话,他那里应该也保存了几根手指,你……把他杀了吗?”
“是他自己找死。”散兵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在发现我吸收了几根宿傩手指后,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挑衅。既然敢亮出獠牙,就要有被折断的觉悟。他手里的三根手指,自然成了我的战利品。”
“夏油杰”身体微微前倾,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起来:“那么,你现在……总共吸收了多少根手指?”
散兵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11根。”
“11根?”漏壶疑惑道,“前面加起来——高专6根,八十八桥1根,里梅3根——也就10根,还有1根是哪来的?”
“无可奉告。”散兵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你……你这家伙!”漏壶猛地站起,熔岩喷溅,整个空间温度急剧升高。
“好啦,漏壶,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吧。”“夏油杰”适时地抬起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安抚了即将爆发的火山,“在失去了真人和花御后,我们之前的计划本来就已经行不通,需要重新做打算了。”
“现在,就算把剩下的所有手指都喂给虎杖悠仁,他体内的宿傩力量也不如散兵体内汇聚的庞大。我们剩下的同伴本就不多,内讧只会加速灭亡。”
他加重了“内讧”两个字,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漏壶身上。
“你那里,应该还有4根手指吧?不如干脆都交给散兵好了,至于原本利用两面宿傩的计划,眼下只能放弃了。”
漏壶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挣扎。他死死盯着散兵,仿佛要将这个异类看穿。
最终,在“夏油杰”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他极其不情愿地拿出四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手指,如同丢垃圾般甩向散兵:“……拿着!你这家伙…最好真的是我们的同伴!”
散兵抬手,精准地接住飞来的四根手指。紫色的雷光在他掌心一闪而逝,那四根手指如同投入黑洞般,瞬间消失无踪。
他抬头看向漏壶,语气听不出多少诚意,但还是礼貌地说道:“谢谢。”
“为了防止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这次制定新的计划,不如先问问我们这位‘关键战力’的意见。”“夏油杰”的目光转向散兵,脸上笑容加深,带着一丝审视,“散兵,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你有什么想法吗?”
散兵沉默了数秒,斗笠微微抬起,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漠然而坚决。
“地点……选在横滨。其他的,随便你们。”
“横滨?”漏壶皱起眉,语气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你还真是对那个地方念念不忘啊。既然这么惦记,怎么不自己回去看看?那里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执着?”
散兵的手指在桌下不易察觉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声音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火山头?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这家伙……!”漏壶的火气又蹭地冒上来了,他转头看向“夏油杰”,“夏油,你真的确定能把他当成我们的同伴?他的本质可是……”
“漏壶,特级咒灵,有点自己的个性和秘密不是很正常吗?”“夏油杰”微笑着打断他,眼神深邃,“况且,之前交给他的任务,哪一项不是‘圆满完成’了?在已经失去了同伴的当下,我们更加需要他的力量。”
“横滨啊……虽然跟我原本预想的舞台不太一样,但确实也是个好地方呢。”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咒灵的温床,混乱的熔炉……不过,那里是异能力者的大本营,我们想要顺利行事,最好能找一些异能力者帮手。”
“帮手?找异能力者?”漏壶的语气带着质疑,岩浆翻滚,“他们比那些诅咒师更不可信,而且对我们有什么用?”
“有时候,立场和利益决定一切。”“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人选我已经有眉目了,你们无需操心,交给我去联络就好。”
“正好,根据情报,五条悟接下来也准备去横滨,我们就选在那个时候动手吧。”
“怎么对付五条悟?”漏壶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靠狱门疆吗?”
“没错,狱门疆仍然是关键。”“夏油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计划需要调整。与幸吉被救下了,五条悟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原本的办法大概率行不通了。”
“不过,我们不是多了一位……”他的目光转向散兵,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吸收了整整十五根宿傩手指的‘最强兵器’吗?”
散兵皱了皱眉:“对上五条悟,我确实有一战之力,但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在那么小的范围内,拖住他一分钟。”
“哟,难得见你这么‘谦虚’啊。”漏壶语带讥讽。
“我只是陈述事实。”散兵冷冷地说道。
“放心,应该不需要你独自拖够整整一分钟。”“夏油杰”摆了摆手,笑容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至于更具体的部署,等我先去会一会那位异能力者帮手,我们再接着详谈吧。”
第80章
散兵不再言语,斗笠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缓缓站起身,似乎已经对这场会议失去了兴趣,径直走向门口。
“喂,散兵!你去哪?”漏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熟悉一下新力量。”散兵头也不回,声音毫无波澜,“这些手指……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紫色电弧,瞬间消失在门外,只留下空气中一丝微弱的波动。
“夏油杰”注视着散兵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眼神变得幽深难测:“十五根……真是令人惊叹的容器。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或许比预想的更有价值。”
“夏油,你确定要这么倚重他?”漏壶烦躁地坐下,头顶的熔岩不安地翻涌,“他看起来并不可控,别忘了,他的本质跟我们都不一样。”
“既不能完全算是咒灵,又不是人类,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怪物。”
“他是什么东西,对我们来说重要吗?”“夏油杰”反问道,那副温和的笑容重新挂回脸上,“重要的是力量,漏壶,足以撼动五条悟的力量。”
“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能够成为我们手中最锋利的刀,这些细枝末节就无需过分在意。”
他同样站起身,走向门口,语气意味深长。
“我也该去拜访一下那位异能力者帮手了,希望那位好心的俄罗斯人,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会感兴趣。”
*
关于风精灵的真实身份,众人有过诸多猜测,其中被提及最多的就是某种新型咒骸。
然而,面对这些疑问,风精灵本人总是以一声轻快的“欸嘿”蒙混过关,而五条悟则坚称它是咒术高专独一无二的官方吉祥物。
久而久之,得不到确切答案、又对最强咒术师残留几分信任的众人便不再深究,而是接受了吉祥物这种设定。
风精灵也将“吉祥物”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安分守己地当起了一个四处蹭吃蹭喝的可爱挂件。
有时出现在高专的训练场边,扑扇着小翅膀旁观学生们挥洒汗水,时不时被路过的众人围住拍照、投喂零食,偶尔还会回赠几根仿佛批发来的羽毛。
有时钻进五条悟的口袋里,体验最强咒术师忙碌的日常,顺便帮忙解决五条大少爷家那些无人问津的昂贵藏酒,并在夜深人静之时,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最强送去一缕安宁的美梦。
有时跟着太宰治一起摸鱼,给旁边忙得焦头烂额的西格玛和坂口安吾加油鼓劲,并在大仓烨子看不下去、即将爆发之际,摆出一副十足无辜的表情,成功让对方将一切归咎于“肯定是太宰治带坏了纯洁的小家伙!”。
“……太不公平了,明明摸鱼的是我们两个,为什么挨骂的总是我?”太宰治忍不住嚷嚷道。
“欸嘿,毕竟我只是一个吉祥物嘛。”风精灵眨了眨眼睛,“吉祥物是不需要干活的啦。”
话虽如此,温迪倒也没有完全不干正事。
借助流转的千风,他更加深入地观察着这个世界,尤其是那位任务者,并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散兵,言行举止都太过自然了,表现得完全像是原本就诞生自这个世界的存在,找不到一丝属于“外来者”的违和感。
虽然弹幕之前提到过,这个任务者最开始就获得了可以百分百沉浸式扮演角色、绝对不会ooc的金手指,但天衣无缝到这个份上,还是有些过于夸张了。这个所谓的金手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此外,这个世界本身也真实得可怕,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更别说是找到公司的把柄了。
这种情况其实在温迪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个世界曾经被那么多任务者直播过,如果能够直接看出问题,不应该这么久都没有一个观众发现端倪。
虽然预料到了这点,但温迪对于解决办法暂时没什么头绪。
被他询问的系统则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办法我或许知道,但我不能说。”
温迪:“……”
温迪难得体会到了别人被他用“欸嘿”敷衍时的感受。
不过,这点小麻烦难不倒善于摸鱼……善于借助同伴力量的吟游诗人。稍加思索,他便果断决定——摇人!
于是,一个经过巧妙包装的推理谜题,通过太宰治之手,送到了远在横滨的江户川乱步面前。没过多久,名侦探便发回了一长串回复。
江户川乱步:如果既存在所谓不能ooc的要求,又存在其他任务,这本身就有可能导致互相矛盾,有些任务做了或许就会ooc。
江户川乱步:这估计就是那么多任务者都没能成功通关的一大原因,只要一开始设下会导致ooc的任务,任务者就不可能成功。
江户川乱步:不过,公司应该不会做得那么显眼,这些任务乍一看恐怕不会觉得ooc,做着做着才会意识到不对劲。
江户川乱步:可以重点关注一下任务者的人设背景和前置记忆,尤其是后者,那里面大概率埋着坑,毕竟,任务者只能看到自己视角下的记忆,而记忆不代表真相。
江户川乱步:至于那个所谓的金手指,我猜效果应该就是如字面意思所言,任务者会完全忘掉自己原本的来历,百分百沉浸式扮演角色。
江户川乱步: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公司的把柄,从任务者下手估计是行不通的。而系统知道办法但不能说,那么把柄很可能就跟系统有关。
江户川乱步:如果能直接黑进系统后台,所有真相应该都会水落石出。系统估计是有什么保密协议,不能主动展示自己的后台,但这个周目又不止一个系统,直播去看另一个系统后台应该是可行的,这大概也是需要穿越到过去周目的一大原因。
江户川乱步:至于什么时候动手,从任务失败、直播结束,到世界重启之间的空当,应该就是最佳时机。
江户川乱步: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靠那个任务者来动手,毕竟,对方才是跟那个系统关联最密切的存在,下手会更加方便。
江户川乱步:直播结束后金手指的效果估计也会消失,说服任务者动手应该不难,但以对方的实力,只靠自己恐怕拿系统没办法,需要有人帮忙才行。
江户川乱步:至于具体怎么帮忙,就不是我能解答的范畴了。
江户川乱步: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温迪?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救世主?
江户川乱步:虽然猜到了你的来历不简单,但这么有趣的故事,还是出乎我的意料,直到现在我也不能说是完全相信了这些事情。
江户川乱步:毕竟,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为了直播取乐的虚拟世界,这种设定怎么想都不太妙吧?
江户川乱步:不过,我相信,这次应该会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浪漫故事,对吗?
太宰治将名侦探的回复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说到最后时,他抬头看向风精灵,仿佛既是在替江户川乱步转述,又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答案。
风精灵轻盈地落在太宰治摊开的掌心,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对方,声音清晰而坚定:“当然。”
“……乱步先生的分析已经足够透彻,我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太宰治合上手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夸张起来,“但是——这岂不是意味着,在这个世界被拯救之前,我追求死亡的美好愿望永远无法真正实现?呜哇!想想就觉得好可怕。”
“你们接受设定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一旁的五条悟吐槽道,凑过来戳了戳风精灵的小脑袋,“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剧情听起来更像是什么轻小说设定啊。温迪,你确定不是酒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唔,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相信也没坏处?”太宰治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反正日子还是得照常过嘛,否则等不到救世主出手,我们自己就会把自己玩完。”
“而且,看着温迪努力的样子,不也挺有趣的吗?”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更何况,温迪下一步的目标,是让那位任务者的任务失败,从而创造对系统动手的机会,对吧?”
“听描述,那个任务者估计就是散兵,他的任务则是帮助咒灵覆灭横滨。那么,在‘阻止横滨覆灭’这一点上,无论相不相信这些事情,我们的首要目标都是一致的。”
“这倒也是。”五条悟点了点头,“按照乱步的推理,我们一方面要直接挫败咒灵覆灭横滨的计划,另一方面,或许可以通过挖掘散兵过去的真相,让他陷入某种‘不OOC就无法完成任务’的两难境地,从而迫使他自己主动放弃?”
“没错。”太宰治肯定道,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风精灵,“特意让乱步先生、我、还有五条君得知这个推理谜题……温迪,你这是打算把麻烦的差事丢给我们,自己好继续安心摸鱼?”
风精灵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欸嘿。”
“真狡猾啊,你这家伙。”五条悟忍不住又伸出手指想去戳它,被风精灵一个灵巧的旋身躲开,“……算了算了,谁让你是吉祥物呢,摸鱼就摸鱼吧,反正维护世界和平、打击邪恶势力这种活儿,本来就是‘最强’的职责嘛。”
“那么,关于如何阻止这个任务,你现在有什么具体的头绪了吗,太宰?”他转头看向太宰治,语气虽然轻松,但眼神认真了起来。
太宰治脸上的玩笑神色也收敛了一些,他走到窗边,望着东京繁华的夜景,声音低沉了几分:“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散兵……大概率就是我认识的那位故人。”
“这段时间我也重新调查了一下当年他不知所踪的真相,可惜时间隔得太久,很多线索都断了,暂时还没找到多少证据。”
“尽管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事情——关于他为何会离开,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但缺乏证据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说服现在的他改变想法。”
太宰治顿了顿,转过身,目光扫过五条悟和风精灵,眼神是罕见的严肃:“不过,有一点情报,现在可以告诉你们。”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时,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感:“散兵,他并非自然诞生的咒灵,而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产物。”
“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为咒灵,却拥有近乎完美的人类形态,能被所有人清晰地看见,非咒术师甚至根本察觉不到他和人类的区别。”
“……难怪。”五条悟若有所思,指尖抵着下巴,“从交流会那次短暂的交手,我就隐约感觉他身上似乎没有那种咒灵天生自带的、对于人类本能的恶意,内核有种不自然的‘空’感,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他“啧”了一声:“还真是丧心病狂啊,制造他的人是想要做什么?把他当成对付咒灵的终极兵器?还是对付人类的秘密武器?”
“都有可能。”太宰治的眼神暗沉下来,“或许是想要对付咒灵,也有可能是想要对付人类。不过,制造散兵的人恐怕还没来得及利用他去做什么,就跟研究所一起灰飞烟灭了。”
“我的朋友当年发现散兵时,他正安静地躺在一片废墟里,像是一具被遗弃的精致人偶,不知道独自在那里待了多久。”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虽然外表是少年模样,但他的心智却如同一张白纸,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我那位朋友,恰好又是个热衷于四处捡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回去养的人……就这样,把他带了回去。”
一直安静聆听的风精灵,此时轻声开口,问出了关键:“这些事情,你是现在才查到的,还是当年就知道?”
“当年就知道一部分,托我以前某个搭档的福。”太宰治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真没想到,军方那帮人,一边搞着人工异能体的实验,一边还不忘染指人工咒灵的领域……人类的贪婪,果然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啊。”
“当时我把查到的这些东西告诉我朋友,他却只是很平淡地‘哦’了一声,依旧把散兵当作一个需要照顾的、稍微有点特殊的‘孩子’来看待。”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语气带着一丝怀念和无奈。
“那时候的散兵……没有名字,性格也不像现在这样。虽然是咒灵,但还挺乖巧的,从未流露出任何攻击性。既然我朋友自己都不在意,我这个外人自然也就懒得再多管闲事。”
“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太宰治的声音低沉下去,语气虽然平淡,却掩不住其中的沉重,“我朋友去世了。那段时间,我自己的状态也不算好,没有太留意散兵的情况。等我回过神来想去找他时,他已经不知所踪了。再后来,就是现在了。”
“这么听起来,中间可能发生了一些……误会?”五条悟摸着下巴分析道,“既然不是自然诞生的咒灵,还被你那位朋友以‘人’的方式养育了一段时间,按理来说,散兵应该没有理由天然地站在咒灵那一边才对。”
“恐怕就是这样。”太宰治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但最大的问题在于,我朋友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想要澄清当年的误会,瓦解他可能存在的仇恨,单靠言语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尤其对象是现在这个……浑身是刺、力量强大的散兵,我们还得再想些更有效的办法才行。”
“说完我这边的情报,该交换一下你的发现了。”他看向五条悟,将话题拉回更紧迫的威胁上,“乱步先生之前提醒过,敌人的核心目标极有可能是想限制或封印你。这段时间,你有查到什么具体的手段或物品,能达到这个效果吗?”
五条悟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嗯,确实存在一个名为‘狱门疆’的特级咒物,能够封印一切存在,无论多么强大,一旦被其捕获,都无法逃脱。”
“它的发动条件是在半径大约四米的范围内停留一分钟。不过,这里的一分钟不是现实时间,而是目标的脑内时间。”
“我问过天元大人解除狱门疆封印的办法,答案很遗憾。”五条悟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奈,“要么是需要已经被我破坏掉的咒具,要么是需要已经死掉的咒术师。目前看来,这两个条件都无法满足。”
他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自信到近乎狂妄的笑容:“不过,想要将我困在半径四米的范围内一分钟——哪怕只是我脑内的一分钟——可都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如果没有提前知道‘夏油杰’的存在,冷不丁看到死去的挚友突然复活站在眼前……”五条悟的笑容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说不定我确实会因此中招,但现在,这个可能性已经被掐灭了。我暂时也想不到敌人还有什么别的招数,能确保达成封印的条件。”
“唔……敌人的狡猾和准备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绝不能掉以轻心。”太宰治沉吟道,“综合现有情报,他们极有可能选择在你前往横滨的时候动手。”
“虽然政府那边只要求派你这位‘最强’去横滨替换‘猎犬’,但以防万一,你要不要再带点帮手一起?比如……你那些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学生们?或者其他信得过的咒术师?”
五条悟思考片刻,最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一个人行动的时候,才是最强的状态。更何况,明知前方有无法预料的危险,还要将学生和后辈们卷入其中?这种行为也太违背师德了,我可做不出来。”
“而且,咒术界的改革刚刚步入正轨,百废待兴。”他顿了顿,补充道,“高专和咒术特务科这边,也需要有足够分量的人坐镇,稳定局面,处理那些残余的麻烦。横滨那边……就交给我吧。”
五条悟的声音重新恢复轻快,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充满狂气和自信的笑容。
“没关系,我可是最强的。”
*
咒术界高层那些腐朽的烂橘子们,在看到西格玛搜集来的众多罪证,体会过太宰治的审讯手段,又被大仓烨子用拳头教做人后,终于有人开始屈服于坂口安吾的提议——要么在物理意义上和社会层面上走向死亡,要么接受政府的全面监管,成立全新的“咒术特务科”。
有了第一个“叛徒”的出现,事情变得容易了许多。
咒术界高层内部本就不是一块铁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政府方面趁此机会精准施策,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越早投靠、表现越积极的,将获得越多的资源倾斜和政策优待;而那些负隅顽抗、死不悔改的“钉子户”,则会得到越来越严厉的教训。
在几个最顽固的反对派被悄无声息地抹除、而最先投靠政府的一批人真真切切地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后,剩余观望者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纷纷倒戈,争先恐后地在效忠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新成立的咒术特务科,其核心成员大多都是五条派系的人,以及一些理念相对开明、实力不俗的中青年咒术师。
终于不用再听烂橘子们无休止的扯皮和掣肘,五条悟在政府方面的协助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咒术界积弊已久的陈规旧律展开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僵化落后的任务分配体系、论资排辈的晋升机制、黑箱操作的资源调配方式……这些沉疴痼疾被逐一铲除,取而代之的是更高效透明、注重咒术师生命安全的新框架。
“窗”也被整合进了咒术特务科下属的情报分析与预警部门。过去那些被掩盖的、因“误判任务等级”而导致的惨痛伤亡事件,其档案被重新启用,所有涉事人员被一一清查。
在西格玛的异能力和太宰治的审讯技巧配合下,隐藏的肮脏交易与刻意为之的“失误”无所遁形,迟来的正义终于得到了部分的伸张。
探查咒灵情报的手段得到前所未有的完善,更先进的科技设备和更严谨的分析流程被引入,包括西格玛在内的部分异能力者,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任务分配的规则经过反复推敲和明确细化,最大程度避免了因人为“失误”而造成的不必要伤亡。自此,咒术师在执行任务前的信息盲区大大减少,伤亡率显著下降。
辅助监督的职责被重新定义和强化,真正发挥了“辅助”与“监督”这两个词语的内涵。他们不再仅仅是司机和联络员,而是承担起更重要的信息整合、现场协调、后勤保障乃至风险评估的职责,大大减轻了一线咒术师的负担,让他们能将精力更集中地投入到战斗本身。
随着新体系逐步运转流畅,动荡的局势渐渐趋于稳定。
没过多久,只是临时接下政府委托、实际上并不隶属于官方机构的太宰治,在东京的“热闹”暂告一段落后,便揣着口袋里的风精灵,率先踏上了返回横滨的路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刚刚推开武装侦探社的大门,太宰治便仿佛未卜先知般猛地一矮身,一个空酒瓶擦着他的头发飞过,“哐当”一声砸在身后的门板上,碎裂一地。
“哇哦。”他看着眼前堪称鸡飞狗跳的景象,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盛况啊。”
武装侦探社内,气氛热烈得过了头。
猎犬队长——福地樱痴,正一只手抱着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大酒坛,另一只手亲热地搂着福泽谕吉的肩膀,一边试图将整坛酒往对方嘴里灌,一边满脸通红地大着舌头嚷嚷道:“来!是兄弟就干了这一坛!横滨的和平就靠这口酒了!”
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眉头紧锁,神色比平时显得更加冷硬,他毫不留情地用刀鞘格开醉醺醺的挚友,一贯情绪波动不大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心累:“……你清醒一点。”
同样感到心力交瘁的还有国木田独步。他抓着自己的笔记本,对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徒劳无力地喊道:“你们——不要拿酒瓶当飞镖玩!尤其是还没开封和没喝完的!”
话音未落,一个瓶盖不知去向、里面还剩着大半液体的酒瓶,就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冲他的面门飞来。
国木田下意识地用手里的笔记本一挡——
“啪嚓!”
酒瓶碎裂,昂贵的酒液混合着玻璃渣,将他精心熨烫的白衬衫和西装马甲彻底浸透,笔记本的封面也未能幸免。
“对不起!国木田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中岛敦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歉,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给国木田独步擦拭,却只找到一块刚刚擦过桌子的抹布。
“三分球!”江户川乱步坐在办公桌上,晃着手里喝了一半的波子汽水,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宣布道,“目前战况是敦君领先!破坏国木田君衣物的效率首创记录!”
“好——那我也要认真起来了!”宫泽贤治兴高采烈地举起了手里的另一个酒瓶,语气跃跃欲试。
“等、等一下,贤治君,这样真的会出人命的吧?”谷崎润一郎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试图阻止对方。
“没关系,出了人命我来解决。”与谢野晶子端着酒杯靠在医务室门框上,露出了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容,“正好我的柴刀……啊不,医疗器械已经准备好了。”
闻言,谷崎润一郎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谷崎直美立刻从身后一把抱住他:“这种危险的游戏哥哥大人还是不要参与了,来陪我喝酒吧,要嘴对嘴的那种哦~”
武装侦探社几乎全员都在场,除了福地樱痴以外,被外派到横滨的另外两位猎犬成员——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同样也出现在了这里。
末广铁肠正一脸严肃地将桌上所有颜色相似的液体——不管那是红酒、葡萄汁还是酱油——混合在一个大杯子里,用一根筷子认真搅拌。
在他端着那杯颜色诡异、冒着可疑气泡的“特调”,走向安静坐在角落的泉镜花,试图递给对方品尝一下时,旁边的条野采菊终于忍不住有了动作。
尽管闭着双眼,他却仿佛能看到一切似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嫌弃,开口制止道:“够了,请不要用你那糟糕透顶的品味,去荼毒未成年少女的味蕾,这简直就跟犯罪无异。”
末广铁肠回过头,眼神一如既往地耿直且毫无恶意:“我尝过了,味道层次很丰富,真的。”
看着他无比真诚的表情,泉镜花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和挣扎。不过很快,她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一道天青色的流光从太宰治的口袋里飞出,轻盈地落在杯沿上。风精灵好奇地探头看了看杯中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液体,然后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
随后,它似乎短暂地僵住了一瞬,小翅膀抖了抖,坚定地挡在泉镜花面前,阻止了末广铁肠继续热心安利的行为。
“这位就是副队长之前聊天时提到过的温迪?”条野采菊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先说好,末广铁肠行为请勿上升猎犬,要是喝出了什么问题,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都由他来承担。”
这边的动静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连福地樱痴都暂时放过福泽谕吉,好奇地看了过来。
太宰治趁机走到场地中央,仿佛主持人一样张开双臂,笑容灿烂地介绍道:“请注意!这位是我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才邀请来的,我们武装侦探社未来的王牌助手、超级厉害的全能型吉祥物——温迪!”
“从今以后,我的文件处理、外勤报告、客户接待等等工作,就全部交给……”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国木田独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太宰治的妄想。
他一边用那块可疑的抹布擦着脸,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空中那只小小的生物,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怀疑:“而且,这么一个……小家伙,除了当吉祥物卖萌,它还能干什么?别太欺负人了,太宰。”
“想不到国木田君居然是那种会以貌取人的人啊。”太宰治故作惊讶地摇头,却没有继续争辩,而是话锋一转,环顾着这片狼藉,“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大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举办什么狂欢派对吗?”
“狂什么欢!”国木田独步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指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和满是酒渍的笔记本,“是福地队长说……要增进一下军警特殊部队与民间异能组织的‘友好交流’与‘协同作战能力’,结果交流的方式就是拼酒量和扔酒瓶吗?!”
福地樱痴终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风精灵:“嚯!这小家伙确实有点意思!听烨子说,你也很能喝酒?”
他把自己怀里那个硕大的酒坛往风精灵面前一递,战意盎然:“怎么样,要不要来比一比?让我看看是你的酒量深,还是我的酒坛大!”
听到挑战,风精灵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兴奋地上下飞舞了一圈,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位猎犬队长的战书。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武装侦探社内的一片狼藉染上暖色调时,还能保持清醒站着的,只剩下寥寥数人。
福地樱痴仰面倒在沙发上,那个已经空了的巨大酒坛倒扣在他的头顶,鼾声隔着坛壁仍然十分响亮。
末广铁肠则姿势标准地趴在一旁的桌子上,仿佛只是在执行任务的间隙小憩,如果忽略他手边那杯只喝了一口的、颜色更加诡异的“终极特调”的话。
条野采菊优雅地坐在相对干净的角落,手里不知何时又换上了一杯热茶。他微微侧头,听着同伴们粗重的呼吸和鼾声,语气中的嫌弃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两个笨蛋……算了,我不想管了。侦探社的各位,如果嫌他们占地方的话,直接把他们从窗户丢出去睡大街就行,只是一晚上的功夫,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他说出这句话时,并未料到相似的情景在不久后会再度上演,只不过参与的人员稍微有些变动,而在大街上睡一晚,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安全。
*
数天后,武装侦探社内。
“……太宰这家伙,又跑哪去了?!”国木田独步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还有温迪也是,虽然吉祥物缺席会议倒是问题不大,但一个两个都这么散漫,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转头看向正在帮忙整理文件的中岛敦:“敦,拜托你去找一下太宰,会议很快就要开始了。”
随后,国木田独步又略带歉意地对办公室另一位新来的客人说道:“非常抱歉,五条先生。我们这边人员暂时还没齐,您可以先和猎犬的各位交接一下工作事宜。”
“没事没事~”刚刚抵达横滨的五条悟随意地摆摆手,依旧是那副眼罩遮眼、笑容懒散的模样,高大的身材在侦探社的会客区显得有些局促。
他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反正今天主要就是为了跟猎犬这边正式交接一下工作,毕竟他们明天就要撤离横滨了嘛。对吧,条野先生?欸,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条野采菊端坐在一旁,面带微笑:“非常抱歉,队长他宿醉未醒,铁肠先生正在给他煮‘醒酒汤’,请不用等他们,我们可以先开始。”
“哇哦,真是充满活力的生活方式啊。”五条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感慨。
与此同时,中岛敦正穿梭在横滨的街道上。
凭借着一丝对太宰治的了解和直觉,他最终在一处宁静的墓地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中岛敦正要上前呼唤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在太宰治身旁,还站着另一位少年。
那人戴着一顶颇具特色的斗笠,身姿挺拔,周身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厉气息。
……是那个乱步先生曾经提到过、疑似电影院“无头案”凶手的危险人物!
中岛敦立刻屏住呼吸,藏身在一块墓碑后,小心翼翼地探听。
风声送来了断断续续的对话。
“……他…四年前就死了?为什么?”那个斗笠少年——散兵的声音传来,语气难得带着压抑不住的明显波动。
他紧抿着双唇,斗笠的阴影彻底遮住了他的表情,但紧握的双拳和略带一丝颤抖的语调,却泄露了某种近乎脆弱的情绪。
太宰治背对着中岛敦,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具体情况很复杂,涉及到……”
“算了。”散兵突然打断他,声音变得冷硬起来,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只是错觉,“我不关心。”
他的斗笠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注意到了中岛敦的存在,又或许只是单纯想逃离这场对话。
下一秒,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化作一道紫色电光,眨眼间便从墓地里彻底消失,只余下几片被惊扰的落叶缓缓飘落。
中岛敦这才从墓碑后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太宰先生,刚刚那是……?”
“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罢了。”太宰治转过身,脸上挂着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是国木田君叫你来的吧,敦君?”
“哦对!”中岛敦这才想起正事,“说是待会有重要的会议,五条先生也来了,正在侦探社里和猎犬的人交接。国木田先生让你赶紧回去开会!”
“诶——开会啊——”太宰治拖长语调,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那种事情好麻烦的。而且我刚刚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新自杀方法,需要立刻去试验一下呢~”
“太宰先生!”中岛敦无奈地喊道。
“这样吧!”太宰治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笑眯眯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某个还在打着小哈欠、似乎刚被吵醒的风精灵。
他将迷迷糊糊的风精灵举到中岛敦面前:“让温迪替我出席也是一样的啦~它可是我们侦探社的全能吉祥物,这种会议肯定没问题的!对吧,温迪?”
被突然举到空中、与中岛敦大眼瞪小眼的风精灵,茫然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把这么重要的工作随便丢给吉祥物啊,太宰先生!”中岛敦看着眼前这只巴掌大、睡眼惺忪的小家伙,根本无法想象它正襟危坐开会的模样。
然而,太宰治已经潇洒地挥了挥手,哼着殉情小调,转身快步消失在了墓园的另一头。
中岛敦徒劳地伸着手,最终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只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正用小翅膀揉着眼睛的风精灵,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虽然完全不明白一个吉祥物要怎么包揽开会这种事,但中岛敦还是怀着复杂又有点绝望的心情,带着这只小小的“会议代表”,踏上了返回侦探社的路。
会议室内,福地樱痴和末广铁肠已经到场,与五条悟、条野采菊以及侦探社的几位核心成员围坐一圈。
国木田独步的脸色在黑框眼镜下显得更加严肃,直到中岛敦独自一人溜进来,悄声汇报“太宰先生说他……有急事,让温迪代表他”时,他的表情终于裂开了几分。
“他让什么代表?!”国木田独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疑问,中岛敦的口袋动了一下,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发出了一声似乎带着困意的“欸嘿”,然后又缩了回去,口袋里很快便没了动静。
条野采菊微笑着点评道:“看来这位‘代表’需要先倒个时差。”
福泽谕吉的目光扫过那个鼓起的口袋,又看向一脸窘迫的中岛敦和快要爆炸的国木田独步,最终只是沉声道:“……先开始吧。”
于是,这场关乎横滨未来的重要会议,就在太宰治缺席、其“代表”全程在口袋里、好似睡着的情况下进行了。
直到所有正事商讨完毕,会议记录上签下最后一个名字,太宰治也没有出现。
当话题转向晚上为猎犬举办的临时欢送会时,中岛敦口袋里的“会议代表”才终于有了动静。
风精灵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精准地落在了会议室中央的桌子上,小翅膀兴奋地扇动着,目标显然是那些已经摆上桌的酒瓶。
“哟,睡醒了?”五条悟饶有兴致地伸手试图戳一戳它,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始起哄,“我也好奇你的酒量很久了,来来来,给我们展示一下,谁能把温迪喝趴下,我私人赞助他一年份的喜久福!”
欢送会的气氛很快被炒热。风精灵来者不拒,无论是福地樱痴豪爽递过来的大碗清酒,还是与谢野晶子带着看好戏表情递上的烈性威士忌,甚至是末广铁肠再次尝试调制的、颜色更加诡异的混合液体,它都照单全收。
结果再次毫无悬念。
【好家伙】
【虽然之前就见识过温迪的酒量,但这次更加直观了,这真的不是正常人类能够拥有的酒量吧?!】
【温迪现在的形态也确实不是人类】
【他不会本质上真的不是人类吧?这酒量怎么看都不对劲啊,还有现在这个形态,也没有证据表明是系统帮他变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的样子呢】
【我不好说】
【不是人类,那会是什么?】
【感觉也看不出来他现在的形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玩偶?精灵?还是什么?】
【如果要符合救世主身份的话,最有说服力的果然应该是神明吧】
【这么小一只的神明?天天当吉祥物摸鱼的神明?开会全程装死直到喝酒才跑出来的神明?】
【嗯……怎么不算呢?】
【不管温迪是什么,反正他肯定不简单】
【事到如今,应该不会有人再相信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柔弱无助的吟游诗人了吧?】
【现在大家基本都已经公认被温迪忽悠了,但究竟忽悠了多少,还不能确定】
【神明这种猜测我还是觉得有点离谱了,真要是神明的话,温迪的表现也太低调了吧,不应该直接秒天秒地吗?】
【他要是神明的话,未免太过平易近人了,我也觉得应该不是,救世主又不是非得神明才能当啊】
【都别吵了,温迪其实是我老婆】
【?前面的你做什么白日梦?】
【是我老婆才对!】
……
弹幕的画风就这样被迅速带偏。
与此同时,夜色渐深。
当横滨的霓虹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时,室内还能保持清醒站着的只剩下寥寥数人。
“所以……”五条悟环顾四周,语气轻松地提议,“这次需要帮忙把他们扔出窗外吗?我可以提供无痛空中运输服务哦。”
“请不要开这种危险的玩笑,五条先生。”国木田独步头疼地按着额角。
条野采菊轻轻放下茶杯,优雅地站起身:“看来今晚注定又要在此叨扰了。国木田君,不必费心安排,给我们一块干净的地板即可。”
最终,少数还清醒的几位也放弃了挣扎,纷纷选择就地入睡,安详地在侦探社的地板上躺了下来。
横滨的夜晚并不寂静,远处隐约传来车流声和城市的嗡鸣。
但不知何时起,窗外的光线变得朦胧。
起雾了。
第82章
浓白的雾气,不知从何处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贪婪地吞噬着城市的灯火。原本清晰的霓虹光晕变得涣散、扭曲,最终只剩下几团难以辨认的色块。
五条悟是第一个察觉异样的人。
他的睡眠需求本就远低于常人,再加上滴酒未沾,几乎在窗外雾气开始变得浓稠的同时,他便被某种源自强者本能的警觉所唤醒。
五条悟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穿过朦胧的雾障,扫视着下方死寂的街道。
即便是深夜,横滨也从未如此安静。没有引擎的低吼,没有醉汉的呓语,万籁俱寂,唯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白雾无声地翻滚,将一切吞没。
“来得可真够快的呀……”五条悟低声自语,指尖勾下脸上的眼罩,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然璀璨夺目的眼睛,“这就是今天开会时,提到的那个‘异能力者连续自杀事件’吗?”
在神秘的浓雾出现之后,异能力者纷纷离奇死于自身异能力,这一超常现象被异能特务科称为“异能力者连续自杀事件”。
疑似与之相关的幕后黑手——涩泽龙彦,据悉近期已悄然重返横滨。武装侦探社因此接到了来自官方的调查与抓捕委托,而今天恰好在场、又同样肩负保护横滨安危职责的五条悟,也顺便旁听了讨论这起事件的会议。
“选择在我刚来到横滨、猎犬还没正式撤离的时候动手……”五条悟嘴角勾起的弧度看不出丝毫紧张感,反而带着几分玩味,“该说是太有自信呢,还是觉得这时的我们会更容易松懈?”
他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已静静飘浮在身旁的风精灵:“怎么样,温迪,你有什么想法吗?”
风精灵在空中晃了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说道:“先把大家都叫起来吧。”
在它的指挥下,五条悟很快从侦探社的柜子里中翻出了一个扩音器。他打开开关,试了试音,刺耳的电流声让风精灵十分有先见之明地飞远了一点。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喇叭凑到嘴边,用足以掀翻屋顶的音量、以一种莫名欢快的语调大喊道:“救命啊——!着火啦——!快跑啊——!”
“……什么什么?!哪里着火了?!”国木田独步第一个如同弹簧般从地上跳起,眼镜都没戴稳,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笔记本。
“呜哇!发生什么了?!”中岛敦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直接虎化撞上天花板。
他身旁的泉镜花则显得冷静许多,只是无声而快速地起身,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匕首,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末广铁肠也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虽然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似乎随时准备往哪个方向来上一刀。
“……我的耳朵……”条野采菊捂着自己的耳朵,微笑中透出一丝杀气,抬头看向五条悟,“五条先生,如果您不想被打的话,我建议您下次换一种更温和的叫醒方式。”
“……我支持条野先生的提议。”与谢野晶子揉着太阳穴坐起身,语气带着些许疲惫与烦躁,伸手摸向那柄巨大的柴刀,“或者让我用‘手术’的方式帮你冷静一下也行。”
宫泽贤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接话道:“唔……五条先生,需要我从老家给你带只打鸣特别响的大公鸡吗?”
福地樱痴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似乎还没完全搞清状况,但大手已经拍在了一旁的福泽谕吉身上:“起床了,福泽!太阳要晒屁股咯!”
福泽谕吉条件反射性地躲开了这一巴掌,眼神迅速恢复清明,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你酒醒了吗,源一郎?”
一时间,原本横七竖八躺倒一地的武装侦探社与猎犬成员,都被五条悟这一嗓子全部唤醒。虽然方式相当粗暴,但效果拔群。
刚刚恢复意识的谷崎润一郎眼神还有些迷茫,但下一秒,他骤然清醒过来:“……直美呢?!”
他惊慌地四处张望,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焦急与颤抖:“她明明是抱着我一起睡的……直美?!直美你在哪?!”
“我已经快速检查过一遍了,她不在这里,乱步也不见了。”五条悟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些。
条野采菊微微侧头,专注地倾听着:“周围的心跳和呼吸声……相比之前数量少了很多,消失的不止是侦探社里的人。”
中岛敦脸色发白:“难道……那么多人……一夜之间全都……”
泉镜花看了一眼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冷静地汇报道:“手机信号也消失了。”
“保持镇定,各位。”福泽谕吉走向窗边,凝视着外面吞噬一切的浓雾,眉头紧锁,“这雾气极不寻常,我们很可能遭遇了今天开会时提到的‘异能力者连续自杀事件’。”
他转向国木田独步:“国木田,先尝试一下通过特殊线路能不能联系上异能特务科。”
一行人迅速进入社长室,启动了那台加密的通讯设备。经过几重复杂的身份验证后,屏幕上终于闪烁出模糊的人像。
画面和声音起初断断续续,片刻后,才逐渐变得清晰流畅起来:“……听……能听到吗?”
“能听到。我是福泽谕吉,现在是什么情况?”福泽谕吉沉声问道。
“福泽社长,我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屏幕上的坂口安吾语速极快,“通讯随时有可能中断,情况紧急,长话短说。”
“雾气已经笼罩了整个横滨,同时出现的还有覆盖横滨全境的‘帐’,目前横滨内外音讯不通,任何人都无法进出。普通民众大规模失踪,眼下城内似乎只存在异能力者、咒术师和咒灵。”
“雾气会剥离异能力者的异能力,并使其遭受自身异能力的追杀。再加上咒灵数量众多,其中还包括三名特级咒灵,正在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形势极其危急。”
“雾气的源头——涩泽龙彦,以及三名特级咒灵的位置已经基本确定。政府希望委托各位出手将他们解决,手段不限。”他顿了顿,语气急切,“五条先生是否与你们在一起?”
“在这儿呢~”五条悟挥了挥手,声音依然轻松,“特级咒灵全部交给我就行。地址在哪?我现在马上过去。”
坂口安吾立刻报出一个位置:“三名特级咒灵目前聚集在同一地点。请务必小心,五条先生。”
“哦?还挺贴心,省得我四处跑了。”五条悟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一步咯。”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
坂口安吾没有丝毫停顿,迅速切入下一个问题:“福泽社长,您那边还有其他人在吗?”
“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宫泽贤治、谷崎润一郎、泉镜花、中岛敦都在这里,还有猎犬的福地樱痴、条野采菊、末广铁肠。”福泽谕吉环视四周,顿了顿,补充道,“以及温迪也在。”
坂口安吾似乎稍微松了口气:“大家都在就好,还请尽快商议一下人员部署。”
“咒灵方面由五条先生处理,涩泽龙彦就拜托各位异能力者了。不过,必须提醒的是,进入雾中极度危险,请谨慎决定出动人选。”
“留守人员尽量待在封闭的室内,可以减缓雾气侵入和异能分离的速度,但仍然需要警惕咒灵的袭击。”
他快速报出涩泽龙彦的位置,顿了顿,又说道:“另外,太宰君目前正跟涩泽龙彦待在一起,其立场……尚不明确。”
“太宰先生是被敌人抓走了吗?”中岛敦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那家伙……一天天到底在想什么?!”国木田独步捏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总之,已知情报就是这些。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稍有不慎整个横滨都会迎来毁灭,请你们一定要……!”坂口安吾的话语戛然而止,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陷入黑暗。
“……那么,现在立刻来商量一下讨伐涩泽龙彦的人选。”福泽谕吉迅速转身,声音沉稳有力,“我自然要去,其他人呢?”
“猎犬全员参战。”福地樱痴的语气果断而坚定。
条野采菊微微一笑,补充道:“我们都接受过身体改造,还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就算失去异能力,战斗力也绝不是常人能比的。”
一旁的末广铁肠已经默默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我的体术水平同样不差,失去异能力也有一战之力。”
与谢野晶子扛起了柴刀:“虽然本职是医生,但我姑且还是懂些拳脚的。”
谷崎润一郎眼神坚定:“我也去,要尽快结束这次事件,确认直美的安全。”
宫泽贤治轻快地拍了拍手:“大家都去的话,也算我一个!”
中岛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与恐惧:“我……我也去。”
泉镜花言简意赅:“一起。”
“此次行动凶险异常,但为了横滨,我们没有退路。”福泽谕吉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不会阻止任何人,但请诸位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日后不要感到后悔就好。”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风精灵身上:“温迪,你呢?”
风精灵眨了眨眼睛,如同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掏出数根羽毛,分发给即将出征的每一个人:“我就不跟大家一起行动了,不过,请带上这个,就当是一份小小的祝愿吧。”
第83章
另一边,五条悟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六眼穿透浓雾,瞬间锁定了目标——一栋不起眼的小型建筑外围,笼罩着一层“帐”。
他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帐”内,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帐”内的景象,堪称混乱的漩涡。三名特级咒灵——散兵、漏壶、陀艮,在六眼的感知中格外醒目。但更令人侧目的是,场内竟聚集了大量的异能力者。
他们大多惊慌失措,且明显失去了异能力。许多被雾气分离出来的异能力造物,正在不死不休地追杀着自己的主人。
如此多的异能力者不可能自发聚集于此,显然是被咒灵们有意驱赶过来的。而这层“帐”的效果,恐怕正是禁止他们逃离此处,形成一个残酷且封闭的斗兽场。
令五条悟略感意外的是,那三名特级咒灵并没有亲自下场屠杀,反而在冷眼旁观,甚至偶尔在某个异能力者即将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时,还会出手干预,保住其性命。
稍加思索,五条悟便明白了这反常举动背后的险恶用心。
——人质。
这些异能力者成了最好的人肉盾牌,旨在束缚最强咒术师的手脚。
领域展开在此刻成了禁忌——即便五条悟能将领域维持时间压缩到极短,避免普通人直接死亡,也无法确定当领域展开碰上这些异能力造物时,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毕竟异能力和咒力属于两种不同的力量体系,没有经过实践检验,谁都难以预料最终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就算将领域维持时间压缩得再短,受到领域影响的异能力者也必然会陷入僵直。倘若这些异能力造物不幸可以免疫领域影响,这短暂的僵直就足以让它们杀死自己的主人。
除此之外,【苍】、【赫】、【茈】这类大范围杀伤性术式也被无形禁止。五条悟所能依赖的攻击手段,似乎只剩下最基础的咒力操控和体术。
察觉到五条悟的到来,三名特级咒灵立刻气势汹汹地联手围攻了上来。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五条悟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虽然没法使用杀伤性术式,但用于防御的无下限术式可是无时无刻都开着,理论上一切攻击都无法触及他。
然而,这一次,三道蕴含着不同咒力的攻击,却诡异地穿透了无下限术式的防御,直逼他的身前。
“……领域展延?”五条悟眉梢微挑,迅速认出了他们所用的手段。
通过领域展延发动的攻击确实能够触及五条悟,但这一招式的缺点也很快就被他发现了——领域展延无法跟自身其他术式同时使用。
除此之外,为了让这些人质继续活着、发挥限制五条悟的作用,三名特级咒灵同样不能轻易使用领域展开。
这也就意味着,咒灵们和五条悟眼下其实落入了相似的窘境——只能依靠基础的咒力操控和体术对拼。
“费了这么大周章,搞来这么多人质,最终就是想跟我玩肉搏战?”五条悟嘴角勾起一个狂气的弧度,“行啊,那就陪你们玩玩。”
事实证明,即便是在肉搏领域,最强咒术师依然是最强的。
一个人迎战三个特级咒灵,五条悟依旧显得十分游刃有余。尤其是在面对漏壶和陀艮的时候,他几乎呈现出碾压之势,可以说完全是按着对方打。
然而,眼下五条悟虽然占据了上风,但并不是压倒性优势。原因无他——散兵的存在实在过于棘手。
好几次五条悟差点就能将漏壶祛除,却在关键时刻,被散兵以惊人的速度和凌厉的攻势强行打断或挡下。
这位看似纤细的美少年,不仅十分耐打,攻势更是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与狠劲,紫色的雷光刁钻精准,极大地牵制了五条悟的行动。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有‘同伴爱’啊。”五条悟一边应付着激烈的战斗,一边还有闲心对散兵调侃道。
对于这一点,漏壶本人其实比五条悟还要诧异。如果散兵真的如此重视同伴,之前他也不至于表现出那么不信任对方的样子。
散兵的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情绪:“只是为了报答他帮我的忙而已。”
“……帮忙?你是说那四根手指?”漏壶的语气听起来更诧异了一些。
虽然他先前是将四根宿傩的手指送给了散兵,但完全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逼无奈之举,那种情况下也没有比交给散兵更好的办法。
当时的散兵只是平淡地说了句“谢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漏壶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
五条悟“啧”了一声:“我说,你真的不考虑弃暗投明吗?织田作之助当年也帮了你不少忙吧,怎么不报答他一下?”
散兵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闭嘴。”
仿佛被触及了最深的禁忌,他的攻势猛然变得更加狂暴,雷光几乎要将这片天幕撕裂成无数碎片。
与此同时,一个表面布满眼睛的立方体盒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五条悟的脚边。
——特级咒物,狱门疆。
“哦?之前原来没使出全力,现在还打算强行拖住我吗?”五条悟轻笑一声,“真是的,感觉被小瞧了啊。”
周围的异能力者尽管看不见漏壶和陀艮,却能看见散兵和五条悟。这场异常激烈的战斗早已让他们自觉地避让到一旁,眼下场上除了三个特级咒灵,并没有什么其他麻烦的存在,会阻碍五条悟脱离狱门疆半径四米的有效范围。
虽然为了不波及附近的异能力者,五条悟没法进行更远距离的移动,但只是撤离到四米之外,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就在五条悟突破三个特级咒灵的围攻、闪身落定在四米之外时,那狱门疆竟像真的长了眼睛似的,瞬间再次出现在他的脚边。
五条悟不由得撇了撇嘴:“喂喂,搞什么,跟踪狂可不招人喜欢啊。”
虽然嘴上说着玩笑话,但他的眼神却凝重了几分。六眼并未捕捉到咒力驱动的痕迹,这意味着狱门疆的自动追踪功能,很可能源于某种未知的异能力效果。
场内大量异能力者与异能力造物混战一片,想要一边应付眼前的战斗,一边找出那个暗中操控狱门疆的异能力者,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就算找不到那个异能力者,想要强行将五条悟拖入狱门疆的封印,同样是痴人说梦。
三名特级咒灵的战术此时已然改变,不再追求近身肉搏,而是退开一段距离,利用密集的远程咒力攻击,试图构筑一个半径四米的移动囚笼,将五条悟和狱门疆牢牢锁在一起。
无数道凌厉的雷光、岩浆火球和水刃交织成死亡之网,企图封锁五条悟周围的空间。
五条悟却毫无惧色,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戏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正面迎上,从无数道致命攻击中穿了过去。
虽然通过领域展延能够突破无下限术式的防御,但五条悟有的是手段扛住这些不掺杂术式的基础咒力攻击。就算真的被击中受伤了,有反转术式在,他也可以立刻治疗恢复,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狱门疆如同跟宠般不断刷新在五条悟的脚边,咒灵们疯狂攻击试图限制他的移动,而五条悟则一次次暴力突破封锁。如此循环往复,战局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你们不会是想跟我比拼咒力消耗吧?”五条悟的声音依旧轻松,“我倒是不介意,但其他人可等不起,还是快点结束吧。”
话音未落,他的战斗风格骤然一变。不再以闪避撤离为主,而是硬扛着几道并不致命的攻击,利用反转术式瞬间修复伤势,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撕裂了封锁网,直冲三名特级咒灵而去。
散兵立刻拉开距离,但实力和状态都不如他的漏壶和陀艮就没那么幸运了。
狱门疆依然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五条悟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而是铁了心的似乎要先祛除这两个相对较弱的特级咒灵。
已经四次出手救下漏壶的散兵这回没有上前阻拦,又或者说,他来不及上前阻拦,只是雷光更盛,从远处直接对五条悟发起了攻击。
然而,五条悟完全无视了迅猛袭来的雷电,将所有攻击重心都倾泻在漏壶和陀艮身上,只为了在最短时间内祛除他们。
这种打法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以伤换伤。不过,对于拥有反转术式和咒力消耗接近于零的五条悟来说,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多只不过是受点皮外伤。
漏壶和陀艮顷刻间被打得咒力溃散,躯体残破不堪。但狱门疆所需的“脑内一分钟”也即将读秒完成,五条悟不得不再次选择撤离。
濒临死亡的漏壶和陀艮刚刚稍微松了口气,下一秒,五条悟瞬间又重新贴了上来。
这一次,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漏壶和陀艮。然而,就在五条悟即将给予最后一击的刹那——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大脑,四肢百骸传来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咒力的流动也变得异常滞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这是……中毒?什么时候……?!”五条悟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喘息和无力。
漏壶和陀艮的脸上刚刚浮现出狂喜之色,却见本该倒下的五条悟凭借非人的意志力,硬生生用手撑住地面,反转术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燃烧,强行压榨出最后的力量。
“砰——!”
两道凝聚着咒力的精准打击,分别贯穿了漏壶与陀艮的核心。
——特级咒灵漏壶、陀艮,就此祓除。
然而,完成这逆转一击的五条悟,也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硬撑着跟狱门疆再度拉开距离后,他已经几乎无法维持站立,只能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额角渗出冷汗。
这并非是像断肢那样尚且可以靠意志力忍耐的疼痛,而是一种更加根本的、源自生理细胞层面的衰竭与侵蚀。
反转术式主要用于修复□□损伤,对于这种类似中毒生病的情况收效甚微。没有立刻晕过去、甚至还能成功反杀两名特级咒灵,已经是最强咒术师才能缔造的奇迹。
五条悟咬牙强打起精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现在的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了,再拖下去很快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虽然不知道杀伤性术式和领域还能不能用得出来,但用不出来也要强行用,否则在昏迷前完全来不及解决掉散兵,至于周围可能被波及到的异能力者,他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回狱门疆并没有立刻追上来,散兵也只是站在原地,周身的雷光稍稍平息,那双紫眸透过斗笠的阴影望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84章
与此同时,武装侦探社外围。
在猎犬与侦探社成员短暂商议对策的间隙,浓雾深处,无数扭曲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聚集。
咒灵特有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逐渐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将整栋建筑包围。
条野采菊是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人。
尽管双目失明,但他的其他感官却敏锐到极致。再加上这些日子在横滨与咒灵周旋的经验,即使并非咒术师,此时的他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数量惊人的咒灵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附近聚集的咒灵数量非常多,我们被包围了。”条野采菊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凝重,“五条先生虽然是最强咒术师,但横滨范围太大,仅凭他一人之力,难以顾及全局。”
福泽谕吉颔首道:“特级咒灵可以交给五条先生,但剩下的咒灵只靠他和目前留在横滨的咒术师,恐怕捉襟见肘。”
“看来必须分头行动了。”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我们人数众多,不必全员出动去解决涩泽龙彦,可以分一部分人清剿咒灵,救援可能遇险的异能力者。”
“涩泽龙彦说到底只是一个人,杀他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相比之下,还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咒灵更棘手。”福地樱痴点头赞同,大手一挥,“我们猎犬处理咒灵更有经验,咒灵可以交给我们,你们侦探社去对付涩泽龙彦吧。”
“我也认同咒灵的威胁更大,所以,再增加点人手会比较好。”福泽谕吉略一沉吟,“我们一共有10个人,可以分为5人一组。”
“与谢野的异能力是治疗,跟咒灵作战也能派上用场。其他人的异能力基本对咒灵无效,只能依靠体术和战斗经验。因此,我提议由我、与谢野以及三位猎犬负责清剿咒灵,国木田则带领其他社员去解决涩泽龙彦。”
“虽然我觉得猎犬足够处理咒灵了……”福地樱痴咧嘴一笑,拍了拍福泽谕吉的肩膀,“不过,时隔多年能再次和你并肩作战,倒也不赖,就这么办吧!”
“提醒各位,尽管我们的异能力目前还没有被分离,但只要进入雾中,这是早晚的事情。”条野采菊适时开口,语气冷静,“在分头行动前,必须优先确保能应对失去异能力后的局面,否则分散只会增加风险。”
福泽谕吉认可道:“时间紧迫,咒灵已在门外。侦探社内备有武器和特制咒具,所有人立刻装备,然后一同冲出包围,视情况再决定是否分头行动。”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纷纷带上了合适的武器和咒具。
临行前,福泽谕吉最后看向仍然停留在原地的风精灵:“温迪,独自留下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危险,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风精灵上下晃了晃,语气依旧轻快:“没关系,你们放心去吧。”
不再多言,猎犬与侦探社全员毅然冲入浓雾。
趁着异能力尚未被剥离,众人以强大的武力与默契的配合,迅速撕裂了咒灵的包围圈,直奔涩泽龙彦所在的位置——骸塞。
然而,他们身上仿佛有什么吸引咒灵的磁铁,沿途不断有新的咒灵从雾中涌现,锲而不舍地一路追击。
当异能力也被雾气剥离,化作危险的造物反噬其主时,局势一度变得极为凶险。虽然没有出现重伤乃至死亡的情况,但每个人身上都多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好在,异能力造物的弱点很快就被摸清了——只要打破对方身上的红色结晶,就可以将其消灭,取回自己的异能力。
失去异能力的猎犬依然拥有超凡的身体素质,侦探社成员也不乏丰富的战斗经验。在相互掩护与合作下,所有人都有惊无险地击溃了自己的异能力造物,重新取回了力量。
与谢野晶子最后进行了一次治疗,绚烂的蝴蝶光效闪过,众人的伤势瞬间痊愈,状态恢复到巅峰。
这之后,就是分头行动了。
到此为止,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异能力的隐患暂时消除,袭来的咒灵虽然数量众多,但等级普遍不高,还在可以应对的范围内。
但没过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刚刚一剑将咒灵劈成两半的福地樱痴,毫无预兆地一个踉跄,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险些单膝跪倒在地。
“呃……”
剧烈的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四肢肌肉如同被瞬间抽空了力量,一种源自细胞深处的虚弱感迅速蔓延开来。若非猎犬经过手术改造后的身体极为强悍,他恐怕会立刻陷入昏迷。
“队长?!”距离最近的末广铁肠第一时间扶住了他。
其他人也发现了福地樱痴的异样,立刻收缩阵型,将他护在中心。
与谢野晶子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异能力,然而,象征着治愈的蝴蝶融入福地樱痴体内后,他的状况却没有丝毫改善。
“我的异能力可以治愈所有外伤,如果没有效果的话……说明问题出在身体内部。”与谢野晶子眉头紧锁,“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更像是中毒生病。”
“寻常的毒药或疾病不可能对队长生效。”条野采菊面色凝重,“是特殊的异能力,还是咒术?”
“源一郎,你感觉怎么样,还能说话吗?”福泽谕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
“还……撑得住。”福地樱痴喘了口气,苦笑道,“真是久违的狼狈啊……没想到会成为拖累。抱歉了,诸位。”
他强打精神,分析道:“我更倾向于是异能力。如果是咒术的话,不至于毫无咒力波动的痕迹,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中招的。”
“我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是异能力的可能性更大。”条野采菊点头赞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情况就棘手了,不小心中招的人可能不止队长一个。”
“先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福泽谕吉当机立断。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强行撤离时,脚下的大地猛然震颤塌陷。周围的岩石与瓦砾如同拥有生命般汇聚,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头,朝着众人狠狠砸去。
与此同时,一个彬彬有礼却透着诡异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你们暂时还不能退场。”
只见浓雾之中,走出一位头缠绷带、长发披散的男人——“死屋之鼠”成员,伊万冈查洛夫。
他微微躬身,仿佛在邀请贵宾:“不必紧张,我只是奉主人之命,前来为大家解惑,告知诸位究竟陷入了何等美妙的境地。”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散兵所等待的人,终于登场。
“呜呼~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绝地反杀!不愧是被誉为‘最强’的存在呢!”
伴随着浮夸的语调,一个身着小丑服饰、披着白色披风的身影——果戈里,如同变魔术般凭空出现在狱门疆旁。只见他抬手一抖披风,地上的狱门疆便瞬间消失无踪。
“……刚才、是你?”五条悟强压下身体的剧烈不适,苍蓝的六眼锁定着突然出现的敌人。
“没错哟!一点空间移动的小把戏而已~”果戈里欢快地在原地转了个圈,随即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但请注意!您身上所中的‘惊喜大礼包’可与我无关哦!”
他故作神秘地将手搭在耳边,仿佛在倾听某种无形的声音:“嗯嗯~您一定很好奇这‘礼物’是什么,对吧?”
“答案是——某种非常特别的病毒型异能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如同法阵般的蓝色符文浮现在五条悟身上,散发出不祥的光芒。
“这种病毒会在48小时内将宿主完全吞噬,不过,看您现在这么有精神的样子,说不定能多撑一会儿。”果戈里用手指比出一丁点距离,“但也只是一小会儿哦~”
“提问!该如何解除这烦人的小病毒呢?”他用歌唱般的语调自问自答道,“答案超级简单——只要另一位宿主死掉就可以啦!”
“没错没错!除了您以外,猎犬那位队长也不幸感染了病毒哦!你们之中只要有一方死去,另一方就能自动痊愈!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很公平的设计?”
“你们……什么时候下的手?”五条悟的声音因虚弱而略显沙哑,但眼神依旧锐利。
“哎呀,这个问题可是另外的价格哦~”果戈里歪着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猛地张开双臂,用极其欢快的语气宣布道,“不过,看在五条先生表演得如此卖力的份上,我就破例解答一下吧!”
他故意停顿片刻,吊足了胃口,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兴高采烈地说道:“答案是——我也不知道呢!”
面对五条悟冰冷的视线,果戈里灵活地后退一步,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欸~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可没有说谎哦!”
“毕竟,刚才您战斗时受到的每一次攻击,留下的每一道伤口,都有可能随机被种下病毒哦~再加上我们亲爱的普希金先生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病毒发作时间,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您究竟是何时中招的呢!”
“之所以要搞得这么复杂,一方面是为了让两位宿主毫无察觉,另一方面嘛……”果戈里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是为了防备一位……唔,喜欢在关键时刻搅局的神秘存在。”
“虽然我未曾有幸亲眼目睹,但听那位‘缝合线’先生说,对方曾在紧要关头出手,坏过好事呢。有趣的是,这位神秘存在虽然实力强大,却似乎只在某些关键时刻介入,平日里根本见不到踪影。”
“也就是说,反过来想,只要不让任何人——包括我们自己——搞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所谓的关键时刻,不就能有效避免被打扰了吗?”
听到这些话的五条悟立刻意识到,对方口中的“神秘存在”恐怕是指风精灵,而“缝合线”无疑是指“夏油杰”。
之前与幸吉险些被“夏油杰”灭口时,在生死攸关之际,正是被一股不知名力量保护了下来。事后根据与幸吉的描述,五条悟便猜到是当时藏在他口袋里的风精灵所为。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五条悟并未深究。毕竟风精灵是友非敌,而且以对方那种喜欢用“欸嘿”糊弄过去的作派,问了估计也是白问。
在风精灵行事如此低调、甚至连自己人都忽悠的情况下,敌人竟能从那寥寥数次隐晦的出手间捕捉到情报,并设计出针对性策略,其难缠程度可见一斑。
尽管如此,五条悟苍白的脸上依旧扯出一个狂气不减的笑容:“呵……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只要干掉那个叫普希金的病毒型异能力拥有者,我们两个就都能活下来。”
“哦!当然,这也是一个理论上可行的解决方案!”果戈里夸张地鼓掌,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嘴角高高上扬,“那么——下一个问题!猜猜看,刚刚消失的狱门疆,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五条悟瞳孔微缩,瞬间想到了一个糟糕的可能性:“难道你们……”
“Bingo!答对啦~”果戈里开心地跳了起来,“算算时间,我们可怜的普希金先生,应该已经被请进那个小盒子里做客了哦!”
“虽然他大概要在里面待到天荒地老,但总比出来被你们追杀要‘幸福’那么一点点吧?这可是费奥多尔君对部下难得的体贴呢!”
第85章
面对果戈里披露的惊人情报,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五条悟,而是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的散兵。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废话还没说完吗?如果没事了,就该走了。”
“别这么心急嘛,最后一点温馨提示~”果戈里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容灿烂,“我知道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君可以将触碰到的异能力无效化,但建议你们别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哦。”
“毕竟,病毒潜伏在身体内部,碰碰外表可没有用。而且嘛……”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位太宰君现在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呢~”
“好了好了,我的戏份到此为止!”果戈里后退一步,夸张地行了个谢幕礼,“接下来,舞台就让给其他人吧!”
只见披风掀起,他整个人连同旁边的散兵一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边的对峙告一段落,周围的混乱却并未停止,异能力者与异能力造物仍然在殊死搏斗。失去了咒灵们“善意”的干预,异能力者的处境愈发艰难,但五条悟已经无力顾及他们。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意识海洋,世界在他的眼前旋转变暗。五条悟试图维持无下限术式,却发现连这最基本的防御都难以维系,咒力的流动变得滞涩无比。
他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倒在了地上,那双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逐渐闭合。
该死……最强咒术师的结局,总不会是死于周围异能力者混战的误伤吧……
这是五条悟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他的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场。
伊万用彬彬有礼却冰冷彻骨的语调,将病毒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猎犬与侦探社成员面前。
“……目前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解除狱门疆的封印,即便是我那位无所不能的主人,对此也束手无策。这一点,你们大可以向五条悟求证。”
“啊,不过,”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当你们能联系上五条悟时,恐怕他早已陷入昏迷了。总之,你们现在的选择很简单——”
“想办法让其中一位宿主死亡,这样至少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或者,两位宿主共同赴死——这个结局,我和主人也同样乐见其成。”
这一招不可谓是不狠毒。
猎犬队长和最强咒术师,可以说分别代表着两种力量体系、属于正派一方的顶尖战力,此刻却因这阴险的病毒而命悬一线。
虽然五条悟提前查到了狱门疆的相关情报,但这一点不仅没有派上用场,还反过来被敌人利用了。
只要在战斗过程中抛出狱门疆,知道其危险性的五条悟就不可避免会将注意力放在上面,更加难以察觉潜藏在咒灵们攻击之间的病毒。
而狱门疆,这一理应被用作攻击对手的武器,却被敌人调转用途,变成了保护病毒源头最坚固的盾牌。
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福地樱痴和五条悟能撑住的时间或许不止四十八小时。倘若普希金依然待在外界,在倒计时结束前被找到抓住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但他此时被关进了狱门疆里,只要封印无法解除,就没人能接触到普希金,从源头解决病毒的可能性便被彻底封死。
摆在猎犬和侦探社面前的,似乎只剩一条布满荆棘与鲜血的道路——自相残杀。
无论选择牺牲谁,敌人都将坐收渔翁之利,不仅能除掉一个顶尖战力,还能在异能力者与咒术师之间埋下猜忌和仇恨的种子,以便日后挑起更大的混乱。
“如果……如果真的别无他法……”福地樱痴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必须优先保住五条悟。在咒灵肆虐的当下,我们绝不能失去这位最强咒术师。”
“这是命令。”他看向末广铁肠与条野采菊,目光沉重而不容置疑,“倘若在最后时刻我没能恢复意识……动手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是,队长。”
末广铁肠与条野采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复杂情绪,但依旧斩钉截铁地给出了回应。
“源一郎……”福泽谕吉牙关紧咬,扶住挚友的手臂微微颤抖。
“这副表情可不像你……说不定……最后不会走到那一步。”福地樱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敌人刚刚不是……提到了一个被忌惮的‘神秘存在’吗?或许……那位搅局者……是时候该登场了……”
“不过……现在我可能需要暂时退场一会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头一歪,靠在福泽谕吉身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哦?这么快就做出了决断吗?真是令人感动的牺牲精神。”伊万装模作样地鼓了几下掌,“那么,为表敬意,就请诸位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大地再次剧烈震颤,岩石巨拳凝聚成形,朝着众人轰然砸下。
“福泽社长,请带队长和与谢野小姐先走!”条野采菊瞬间拔刀,语气冷静,“这里交给我们。”
末广铁肠沉默地踏步上前,与条野采菊并肩而立,刀锋直指伊万。
“……保重。”福泽谕吉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不再犹豫,和与谢野晶子一同搀扶起昏迷的福地樱痴,迅速撤离。
*
“呼——”
当五条悟再次恢复清醒时,首先听到的便是一阵风声。
那风声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轻柔地拂过他的意识,驱散了沉重与混沌,将他从幽寂的黑暗中唤醒。
五条悟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风精灵。它小小的翅膀缓缓扇动,无形的清风在周身萦绕,仿佛可以吹去所有不祥与阴霾。
周围的混战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了,“帐”消失不见,异能力者和异能力造物也无影无踪,这片区域只剩下五条悟和悬浮空中的风精灵。
五条悟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依旧虚弱无力,咒力流转不畅,像是大病初愈的普通人,但至少那随时要将他拖入昏迷的眩晕感减轻了许多,思维也清晰了不少。
他撑着地面,有些费力地坐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风精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睛:“我可以暂时缓解病毒的侵蚀,让你好受一点。但想要彻底治愈的话,还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五条悟皱起了眉:“总不能真按那小丑说的,去和福地队长自相残杀。但就连天元大人都表示没有解除狱门疆封印的办法……”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解除封印嘛。”风精灵的语气依旧轻松,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只要杀了那位普希金先生,问题应该就解决啦。”
“话是这么说……”五条悟揉了揉依旧发沉的脑袋,“但普希金被关在狱门疆里,不解除封印,怎么杀他?难道你有办法隔着盒子杀人?”
“办法嘛……大概是有的,毕竟风可是无处不在的。”风精灵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圈,“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先跟你确认一下——狱门疆,一次能关几个人?”
“一个。”五条悟回答得很肯定,“它同时只能封印一个目标。”
风精灵继续追问道:“那如果……里面的人不幸‘空’出了位置,它是不是就能接纳新的‘客人’了?”
“没错。”五条悟点了点头,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面前这只状似人畜无害的小精灵,“你的意思是……?”
风精灵避而不答,只是轻轻一笑:“跟我来吧,是时候再去拜访一下那位负责保管狱门疆的果戈里先生了。”
五条悟盯着一脸无辜的风精灵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熟悉的狂气似乎回来了一些:“行啊,看来吉祥物要给我们带来点惊喜了。”
他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行动已经没有大碍。
在风精灵的导航下,五条悟很快找到了百无聊赖的果戈里。他正独自一个人待着,先前跟他一同消失的散兵并不在这里。
“哦呀?”看到五条悟的果戈里露出了夸张的惊讶表情,“你居然没有陷入昏迷,还能找到这里?真有意思,看来事情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在他说话的同时,骸塞的方向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刺目的红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一条庞大的巨龙凭空出现,盘踞在整个城市上空,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
五条悟不由得抬头望去,吹了声口哨:“是啊,真有意思,你们玩得可真大。”
果戈里也兴致勃勃地仰头观战,发出赞叹:“哇哦,真是壮观的演出!”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既远离了战场中心,又能清晰地看到那条巨龙,以及那个浑身冒着红光、跟龙打起来的身影,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绝佳的观众席。
两人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抬头开始吃瓜看戏,甚至还时不时交流点评几句。
“这招式真酷。”
“教练,我想学这个。”
“那是一栋大楼吧,他把整栋大楼举起来了?”
“呜哇,被塞进嘴巴里了,希望龙先生的肠胃没事。”
“应该不会消化不良吧?”
这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持续了一会儿,直到空中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以巨龙的溃败而告终,果戈里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虽然那边的压轴戏落幕得有点快,”他转向五条悟,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但你特地来找我,说明又有新的好戏要开场了,对吗?”
直到此时,五条悟其实也不知道风精灵打算做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那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手指戳了戳躲在口袋里的风精灵,示意对方别再继续装死了,快点出来接戏。
果戈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笑容愈发灿烂:“看来还有一位神秘的助演嘉宾呢~”
他优雅地一抖披风,那个古朴的立方体——狱门疆,便如同变魔术般出现在手中,就像杂耍球一样被他轻松地抛接着。
“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吧?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但友情提示,狱门疆的封印,可是连陀思都解不开的。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话音刚落,风精灵便从五条悟的口袋里飞了出来,绕着狱门疆转了一圈,仿佛在观察一件有趣的玩具。
“当然,我们并没打算解开封印。”风精灵的声音依然轻快,“我们想做的,其实很简单……”
“只是帮助困在里面的普希金先生,早日从这无期的囚禁中——获得‘自由’。”
*
狱门疆内。
普希金几乎在被关进来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原本是被关押在监狱中的罪犯,先前费奥多尔以自由为诱饵,将他从监狱中捞出,承诺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并在“绝对安全”的狱门疆中暂避风头,他就能重获新生。
——但没人告诉他,狱门疆里面居然是这个鬼样子啊!
这里比任何监狱都要恐怖千万倍。虽然肉体状态不会出现变化,但精神却承受着无休无止的折磨与拉扯。
普希金很快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可能只是一瞬,又仿佛已经度过永恒。各种混乱的念头和恐惧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最终凝聚成一个无比强烈的渴望。
——出去!他要从这里出去!
无论出去后会面对什么,围殴、追杀、监狱……什么都好,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费奥多尔的计划?见鬼去吧!
然而,普希金什么都做不了。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长得让人精神恍惚。有一瞬间,普希金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永远关在这里。
……费奥多尔向他再三保证过,应该不会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恐慌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
在足以逼疯任何人的死寂与孤独中,贪生怕死的普希金甚至一度产生了自我了断的念头,却又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
强烈的悔恨与绝望淹没了他。
他错了,他就不该相信那个魔人!不管是谁,神也好,恶魔也罢,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仿佛是对他祈祷的回应,这片凝固停滞的空间,忽然波动了一下。
一缕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清风,不知从何处悄然渗入。
然而,这缕风为普希金带来的,并非他所渴求的自由,而是另一种形式、更加彻底的“自由”。
第86章
没等果戈里完全理解风精灵口中“自由”的真正含义,只见淡淡的天青色光芒自风精灵体内流转而出,如同最轻柔的丝绸,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包裹住了狱门疆。
原本轻松抛接着狱门疆的果戈里脸色一变,第一次流露出货真价实的惊讶,语气甚至带着些许难以置信:“这是……?”
他感觉到手中那古老咒物正在颤抖,似乎有一阵清风穿透了它的外壳,那风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某种凛然的杀机。
狱门疆表面那些诡谲的眼睛骤然亮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闪烁,仿佛正在承受某种超乎寻常的冲击。
下一秒,光芒达到顶峰,随即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狱门疆彻底黯淡下来,恢复了古朴平静的模样,静静地躺在果戈里手中。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但狱门疆散发出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里面“空”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几乎同时,如同法阵般的蓝色符文再次浮现在五条悟身上,但仅仅闪烁了一下,便骤然熄灭、消散无踪。
——普希金死亡,病毒解除。
直到尘埃落定,风精灵周身的微光已然散去,果戈里还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狱门疆,似乎一时没能从这匪夷所思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风精灵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看,问题解决了。现在,‘客房’已经打扫干净,可以迎接下一位‘客人’了哦。”
虚弱感彻底消散、力量重新回到体内的五条悟,活动了一下手腕,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捏着拳头上前一步。
“那么,你是选择乖乖把这个空盒子主动交出来,还是被我‘教育’一顿后再交出来?”
“欸——?”果戈里灵活地后跳一步,双手举起,夸张地作投降状,“就没有更有趣一点的第三种选择吗?比如猜谜或者玩个游戏来决定它的归属?”
尽管语气依旧如同表演戏剧般浮夸轻快,但他心下却微微一沉。
这个小家伙……难道真就是“夏油杰”再三提醒的、那个总在关键时刻搅局的“神秘存在”?
对于风精灵的存在,果戈里并非一无所知,但亲眼见证其手段还是第一次。
他之前就从“夏油杰”那里得知,咒术高专莫名其妙多了个不知底细的吉祥物,对方可能与那个“神秘存在”有关。虽然这一猜测缺乏直接证据,但风精灵和“神秘存在”之间确实存在共同点——神秘。
甚至连费奥多尔都对这两者知之甚少。在如此多关键信息缺失的情况下,他们显然不可能制定出万无一失的计划。
因此,这次牵连整个横滨、堪称声势浩大的行动,某种程度上只是试探性的开胃菜,其重要目标之一便是摸清风精灵和“神秘存在”的底细。
然而,尽管预料到这次行动不会一帆风顺,但这看似无解的死局被如此轻描淡写、近乎儿戏般转瞬打破,依旧让果戈里感到了实实在在的震惊。
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它所使用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弹幕和他拥有相同的困惑。
【???】
【发生了什么】
【温迪就这么把普希金给杀了?!】
【连五条悟都没办法隔着狱门疆杀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温迪的力量感觉比我想象中还要恐怖很多,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比起这个,我觉得更恐怖的是,他动手的时候还是那副可可爱爱的样子,结果说杀就杀了】
【这不是更加可爱了吗?】
【普希金又不是什么无辜的好人,说杀就杀了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更困惑的是,温迪之前不是一直独自待在武装侦探社吗?为什么他会这么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问,看到温迪去找五条悟时,我还以为自己跳过了什么剧情,怎么就突然聊到病毒狱门疆普希金之类的】
【要不是因为看过之前任务者的直播,知道普希金和病毒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可能都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我是看了弹幕的解说才勉强搞清楚状况,结果刚意识到敌人布下了何等阴险的陷阱,还没来得及为温迪担忧,他就这么迅速地把死局破解掉了??】
【不仅如此,温迪还能帮五条悟缓解病毒发作,找到果戈里的位置……这是什么又能打又能奶又无所不知的存在啊,简直无敌了】
【你有这么超模的吉祥物进入横滨】
【明明这么强却热衷于当花瓶摸鱼吗?有意思,小东西,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现在怀疑敌人口中说的神秘存在其实也是指温迪,虽然并没有什么证据,但除了他以外好像也没有更可疑的人选】
【我都觉得之前弹幕有人猜测温迪是神明,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了】
【温迪现在其实仍然没有正面跟什么强敌对决过,只是展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建议别贷款太多强度,说不定可能只是机制怪,而不是数值怪】
【不会吧,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人嘴硬不肯承认温迪很强?】
【毕竟他大部分时间确实都在当花瓶摸鱼,偶尔露一手也不是跟什么强敌直接打起来,还有人心存怀疑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感觉有些人只是单纯无法接受自己被温迪忽悠得这么惨吧,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人因为觉得温迪实力太弱而开喷,现在告诉他事实刚好相反,岂不是丢人丢大了吗?】
【对于这种人来说,除非温迪能直接正面打赢公司,否则他们恐怕还是能为自己找到理由开脱吧】
【公司在这个世界相当于是类似创世神的存在,打赢公司有点太难为人了啊,除非温迪真的也是什么神明】
【我还是觉得温迪不太可能是神明,倒不是不相信他的实力,只是没见过画风这么清奇的神明】
【我也】
【不管是不是神明,最好都还是别跟公司正面打起来,胜率实在太低了,我们现在盯着直播收集证据,不就是为了帮温迪避免这一点吗?】
【守护最好的温迪宝宝!】
【说起这个,之前看温迪给乱步发去的“推理谜题”,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能看到弹幕,知道我们打算做什么,在专门配合我们收集证据?】
【一直以来都没有任务者能看到弹幕,也有可能是温迪和我们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没错,这就是属于温迪和温迪厨的默契,我们是双向奔赴哒!】
……
弹幕逐渐跑偏的话题被风精灵接下来的话语打断。
“第三种选择,当然是有的。”它眨了眨眼睛,目光投向果戈里,“那就是——加入我们。”
“一直按部就班地表演别人写好的剧本,你不觉得……这样太不‘自由’了吗?”风精灵循循善诱道,“你难道不想给你的挚友,送上一份超乎他所有计算的、真正的‘惊喜’吗?”
闻言,果戈里微微一怔,随即,那双总是盈满戏谑的异色瞳中,难得流露出一种真切的兴趣和好奇。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这个提议击中了。
果戈里真心实意地将费奥多尔视为唯一的挚友,也正因如此,为了追求那极致而虚无缥缈的“自由”,他同样真心实意地渴望杀死挚友,打破这来自友情的束缚。
虽然他原本没有打算在此时动手,但眼前这完全脱离剧本的展开,这神秘莫测的小家伙带来的变数,似乎正是命运馈赠的最佳时机。
“……有趣的提议。”果戈里收起了夸张的表演,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探究,“你具体想怎么做?”
“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风精灵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下午茶点心,“我想请他也去亲身体验一下,普希金先生方才所住的‘客房’。”
“你想把陀思关进狱门疆?!”果戈里眼睛一亮,夸张地鼓起了掌,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这简直太有意思了!但是——”
他笑容一收,声音虽然依旧兴奋,却带着冷静的评估:“容我提醒一下,算计陀思的难度,可比依靠武力强行封印五条先生还要高得多。即便我愿意配合,你们的成功率依然渺茫得可怜哦?”
“这就不劳果戈里先生费心了。”风精灵轻盈地在空中转了个圈,“你只需要为我们保守这个小秘密,然后……找个舒服的位置,准备好爆米花可乐,安心看戏就行了。”
“呜哇!这还真是……相当诱人的邀请啊!”果戈里夸张地捂住心脏,仿佛被丘比特之箭射中,“虽然听得我非常心动,但是——”
他拖长了语调,随即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笑容。
“好吧、我确实也无法拒绝!这么有趣的剧目,我相信挚友一定会理解我这份想要看好戏的心情!那就全都交给你们了哦?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话音落下,他竟然真的毫不犹豫,随手就将那空空如也的狱门疆抛给了五条悟。
“哇哦。”五条悟接过狱门疆,掂量了一下,挑眉看向果戈里,“有你这样的‘挚友’,还真是那位陀思先生天大的‘福气’。”
他随后转向风精灵,询问道:“所以,温迪,下一步计划是?”
“放心,全部交给我就好。唔……可能还需要再找一位帮手。”风精灵飞落到五条悟摊开的掌心,抱住了比它身体还大的狱门疆,“你继续处理横滨各地的咒灵吧,我去找国木田他们。”
五条悟干脆地点头,没再多问:“行,那你加油,我也等着看好戏了。”
“哎呀,狱门疆也交出去了,那我现在岂不是彻底无事可做了?”果戈里状似苦恼地摊手,“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偷偷跟着散兵,看看他神神秘秘地要去干什么,那也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呢。”
五条悟瞥向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巧了,我也对散兵的去向很感兴趣。怎么样,要不咱俩临时搭个伙,顺路去找找他?”
“……虽然话说得漂亮,但五条先生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就近监视我,防止我中途变卦去给挚友报信吧?”果戈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小丑难得的诚实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变得兴致勃勃.起来:“能近距离观察最强咒术师如何工作,似乎也是不错的体验!那么,就暂时一起行动吧!只要您不介意我中途心血来潮,可能会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就好~”
五条悟笑容不变:“怎么会介意呢?正好,我也一向喜欢给别人带来‘惊喜’。”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仿佛找到同类般的“友善”笑容。
看着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风精灵眨了眨眼:“看来你们会相处得很融洽呢。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五条悟和果戈里都挥了挥手,朝它告别。随后,抱着狱门疆的风精灵,化作一道天青色流光,瞬间消失在浓雾深处。
*
当风精灵找到国木田独步一行人时,他们正在为不小心走散的两位同伴发愁。
“……该死!都这种时候了,港口黑手党的人居然还在内讧?莫名其妙攻击我们也就算了,敦和镜花怎么打着打着人就不见了?他们到底有没有一点大局观!”国木田独步攥紧笔记本,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国木田先生,冷静点。”谷崎润一郎试图安抚,“敦君也是为了我们着想吧,毕竟,芥川的仇恨明显锁定在他身上,镜花大概是因为担心敦君,所以追了过去。”
“都已经到骸塞底下了,还能出现这种意外,现在也不知道涩泽龙彦究竟是什么情况,刚刚出现的那条巨龙又是怎么回事……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国木田独步感到一阵焦头烂额。
“温迪!”唯一似乎在状况外的宫泽贤治率先发现了从雾中飞来的风精灵,高兴地喊道。
“温迪?你怎么来了?”看到风精灵以及它抱着的那个立方体,国木田独步愣了一下,“那是……狱门疆?发生了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风精灵语气轻快,“不用担心涩泽龙彦了,敦、镜花和芥川会解决他。”
“但是,还有一个藏在更深处的幕后黑手需要处理。”它转向谷崎润一郎,“我需要谷崎的帮助,送对方去狱门疆里冷静一下。”
“哎?我吗?”谷崎润一郎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
“没错。”风精灵肯定道,“放心,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不需要战斗,只是运用异能力制造幻象,帮我暂时隐藏一下这个小东西。”
它将狱门疆放在谷崎润一郎的掌心,随后低声向他说明了待会具体要做的事情。
听完详细计划的谷崎润一郎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没问题。但是……真的能这么顺利吗?对方可是那个费奥多尔……”
风精灵眨了眨眼,语气笃定:“放心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你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运用异能力就好。”
它抬头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骸塞顶端:“时间差不多了,敦那边的战斗应该接近尾声。我们该动身了,去会一会那位罪魁祸首。”
第87章
骸塞内部。
华丽的彩窗已然在战斗中碎裂大半,三张精美的欧式靠背椅空了两张,唯有中央小桌上银盘里盛放的苹果,依旧鲜红欲滴,宛如凝固的血液。
费奥多尔安然坐在桌旁,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一边注视着不远处激战的芥川龙之介、中岛敦、泉镜花与涩泽龙彦,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眼下的情况。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计划轨道上平稳运行。
那条巨龙被中原中也成功解决,而涩泽龙彦的败亡,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些“失败”都在预料之中,并没有影响此次行动的核心目标。
唯一让他略感意外的是,五条悟和福地樱痴中了“共噬”病毒、普希金被关进狱门疆里,这一死局目前似乎仍未显现出被打破的迹象。
那个所谓的吉祥物,又或是“神秘存在”……至今还没有出手吗?是判断失误,高估了对方的能力,还是……对方正以某种他未曾察觉的方式介入?
就在他思绪微动之际,远处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伴随着一声怒吼,涩泽龙彦的头盖骨被中岛敦就此捏爆,刺目的光芒迸发出来,笼罩横滨已久的浓雾开始剧烈翻涌,如同退潮般逐渐消散。
费奥多尔收回视线,正准备悄然离去,执行下一步棋。
然而,就在他将要起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桌上的银盘出现了异样——一颗鲜红的苹果,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道费奥多尔无法听见、来自系统的声音在温迪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获得道具【一颗没有坏死但不建议吃的苹果】。”
“已完成任务【这是什么?白三角的苹果,偷一下】。”
费奥多尔的脚步顿住了。而能听到系统声音的弹幕,则瞬间被更大的问号淹没。
【???】
【什么情况?】
【我又跳过剧情了?】
【这任务是什么鬼,之前完全没看到啊,也没见温迪有什么动作,怎么就完成任务了??】
【这一集我好像看过】
【我也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我想起来了,这就像是温迪最开始直播时遇到的那个任务!没记错的话,任务名应该叫“这是什么?中也的红酒,偷一下”,当时也是任务栏完全看不到这个任务,温迪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完成任务了】
【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那时给出的解释似乎是因为这回任务模式比较特殊,只保留少量提示,作为补偿奖励,可以随机跳过两次任务】
【我都已经完全把这茬给忘掉了,特别是在系统摊牌要搞公司后,感觉之前的那些说辞可能只是在忽悠人,没想到这个补偿奖励居然还真的有第二次啊】
【我也,这是什么久远的伏笔回收】
【不过,那个所谓的随机应该的确是在忽悠人吧?毕竟,除了拯救世界以外,也就只出现过这两次任务,我不相信真的会是随机】
【但究竟为什么要偷中也的红酒和白三角的苹果啊?这跟拯救世界的主线任务有什么关系吗?】
【好问题】
【偷苹果可能是为了吸引陀思的注意力,以便更好地让他落入陷阱,偷红酒……是为了跟中也搞好关系?】
【前者听起来还有点道理,后者……这话你自己信吗?】
弹幕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只不过是温迪在穿越前向系统讨要了美酒和苹果作为奖励,而系统因为某些原因,采用了这种迂回的手段发放给他而已。
不过,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偷走费奥多尔面前桌子上的苹果,的确是系统为了配合温迪的计划而故意为之的。
这一出乎意料的小插曲,也确实成功绊住了费奥多尔的脚步。
他停下了起身的动作,下意识低语道:“果戈里……?”
话音刚落,费奥多尔又立刻推翻了这一猜测:“不,不是他。”
仿佛回应他的猜测,小巧的风精灵抱着一颗几乎与它等高的苹果,大大方方地从逐渐稀薄的雾气中显现出身形。
“我一直在想,您究竟会选择何时登场。”费奥多尔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声音依旧平稳,“专程前来找我,是有什么指教吗?”
风精灵飞到了他的面前,将苹果放回桌上,语气轻松:“只是听说你对我颇为好奇。正好,我也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这句话半真半假。
温迪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想问费奥多尔,他现在所要做的,只不过是为通过异能力隐藏身形、暗中操控狱门疆的谷崎润一郎打掩护,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费奥多尔关进狱门疆里。
这一计划看似简单,实施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除了需要吸引费奥多尔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察觉到狱门疆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不能让费奥多尔得知他设下的死局已被破解,从而事先提高警惕。
为此,温迪不仅忽悠了果戈里反水,还通过流转的千风,暗中阻断了一些消息的传递。
从结果上来看,他的努力应该是成功了。眼下的费奥多尔看起来对此并不知情,只是顺着风精灵的话头往下说道:“愿闻其详。”
风精灵也没跟他兜圈子,干脆利落地问道:“把横滨搅得天翻地覆,对你而言,应该只是手段,而非最终目的吧?你的真实目标,究竟是什么?”
费奥多尔微微一笑,回答十分含糊:“我只不过是想……创造一个更理想的世界罢了。”
“更理想的世界?”风精灵就像个好奇宝宝,继续追问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呢?”
费奥多尔却巧妙地将话题抛了回来:“比起这个,不如我们先来谈谈您吧,温迪先生。凭空出现的吉祥物,神秘莫测的能力……您的真实来历究竟是什么,恐怕才是一个更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不是吗?”
“哦?”风精灵从善如流,“那么,不妨先来说说你的猜测。”
“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把您当作特殊的咒骸或异能力造物,”费奥多尔缓缓道,目光锐利,“但我认为,两者皆非。”
“您更像是……来自世界之外的访客。您所使用的力量,或许既不是异能力,也不是咒力,而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我闲暇时也曾阅读过一些有趣的日式轻小说。若以书中的桥段类比,您的存在,倒更像是所谓的‘系统绑定’、‘异界穿越’呢。”
风精灵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很有趣的猜想。那么,你认为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费奥多尔坦然道:“这正是我想要向您请教的下一个问题。”
对于风精灵的真实来历是什么,他尚且能说出一些猜测。但对方究竟抱有什么目的,就的确有些看不出来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察显示,风精灵似乎并无特定目标,更像是随性而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安分分地当个吉祥物,到处摸鱼蹭酒喝,只在麻烦找上门来时才会有所行动,几乎没有主动找过什么事。
非要说的话,费奥多尔觉得风精灵可能只是想悠闲度日,但结合对方明显不一般的来历,这么简单的目的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风精灵眨了眨眼,提议道,“告诉我你这次在横滨行动的真实目的,我可以向你展示我的真实来历。”
费奥多尔的眼神闪了闪:“我还以为,您会选择询问更要紧的事情,比如病毒与狱门疆的解法。”
“那个难题,已经有人正在操心了,我相信我的同伴们。”风精灵语气笃定,“况且,就算问你恐怕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答案,毕竟,制造无解的困境本来就是你的目的,不是吗?”
“好吧。”费奥多尔似是有些无奈,却又立刻话锋一转,“不过,我以为,以太宰君的智慧,应当早已猜到了我的真实目的。他对您也有所保留吗?还是说……您此刻是在明知故问,想要……拖延时间呢?”
闻言,藏在暗处的谷崎润一郎不由得呼吸一窒。
风精灵却依旧气定神闲:“哦?原来太宰猜到了吗?那正好,我换一个问题。”
然而,费奥多尔已经再次起身:“不必折腾了,精彩的问答游戏令人流连,但遗憾的是,眼下的时机似乎不太合适。我尚有下一步棋要走——这也与您询问的真实目的有关。”
他一边作势欲走,一边似是而非地答道:“我想在横滨寻找一本‘书’,一本会将写在上面的文字变为现实的‘书’。”
“我的答案已经奉上,现在,该轮到您了。”
风精灵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声音依旧从容:“比起苍白的语言,还是亲眼所见更加直观。那么,就如你所愿,我会展现出我的真实形态——”
费奥多尔止住了脚步,转头看去:“真实形态……?”
不知从何而起的清风忽地吹去了空气中的混浊,天青色光芒自风精灵体内流溢而出,层层叠叠将其包裹,最终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
费奥多尔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待光芒散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只小巧的风精灵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身影,令见多识广的“魔人”也出现了刹那的怔忪。
一对巨大而圣洁的羽翼自少年背后舒展开来,每一片羽毛都仿佛有光辉流转其上。带着兜帽的上衣堪堪遮住胸部,大片青涩的腰腹裸露在外,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天青色纹路,短裤后侧飘扬着羽毛状的丝带,双腿则是一边裹着纯白长袜,一边全然赤裸。
神圣与亵渎,纯粹与诱惑,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在此刻完美交融。
这副景象着实十分具有冲击力。
除了对大变活人、背生双翼、还有布料极少的衣服的惊叹以外,最令费奥多尔心神震动的,还是那身影自然散发出的、磅礴而古老的威压。
那是一种神圣强大、超越凡俗的气息,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明。
无数的推测与计算,在这一刻于费奥多尔脑中疯狂奔涌交织。
而狱门疆的封印条件——只需要短短一分钟。
冰冷的触感骤然自脚下袭来,狱门疆毫无征兆地显现,如同苏醒的凶兽,瞬间张开无形之口,将他死死钳制在原地。
“……这是,制造幻象的异能力?”费奥多尔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大局已定,无需再维持幻象,谷崎润一郎的身影显现出来,温迪也恢复了风精灵的形态。
“没错哦~谷崎果然非常厉害呢。”风精灵欢快地绕着狱门疆飞了一圈,“我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需求,他就完美帮我变出了很能唬人的形象。”
“刚才你的样子,也是幻象?”费奥多尔紧盯着风精灵,试图从中找出破绽,“不、不对……”
形象或许是假的,但那亲身感受到的、源自实力与规则层面的压迫感,那种难以言喻的神性,绝非区区幻象能够模拟出来的。如果仅仅是视觉欺骗,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攫取全部心神,完全忽略了周遭的异样。
然而,狱门疆没有给费奥多尔更多思考的时间。古老的符文急速流转,强大的吸力彻底笼罩了他。
下一秒,他的身影彻底被吞没于狱门疆之中。立方体表面的眼睛缓缓闭合,最后一丝光芒隐没,它咚的一声落回地面,恢复了古朴沉寂的模样。
【!!!】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
【这真的是我可以看的吗??】
【我已经激动得只会尖叫了啊啊啊啊啊啊】
【谷崎你做得好哇谷崎!!】
【我将反复循环这一幕】
【这腰!这腿!这翅膀!我舔舔舔舔舔!】
【好神圣……好涩……好神圣……但还是好涩……】
【我辛苦一天就是为了看这个的】
【拜托了谷崎求求再让我多看一眼吧,弹幕的大家什么都可以做!!】
【这么一想原来那个周目的涩泽龙彦不行啊,做出来的衣服都太正常了,什么时候能学一下人家谷崎,这才叫做真正的艺术】
【只有我注意到了陀思最后说的那句“不对”吗?】
【我也注意到了,陀思的意思不会是指温迪那副样子不全是幻象吧?但这不是温迪自己说的吗,谷崎也没有否认啊】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认真分析,你们真是油盐不进啊】
第88章
【只有我更震惊费奥多尔竟然真的翻车了吗?】
【我也,那可是陀总啊,居然就这么被谷崎的异能力给骗过去了?】
【不管是任务者还是原住民,一直以来都很少有人能坑到陀总,温迪竟然用这么简单的手法就成功了,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系统帮他暗中开了挂】
【这手法也不简单吧,首先你得想办法解决狱门疆的问题,而且就温迪惯会忽悠人的作风,说不定他暗地里还动了些手脚,只是我们没看到】
【不得不说,把陀总关进狱门疆里真的很妙啊,毕竟他的异能力是可以夺舍杀死自己的人,也就是说绝不能对他下杀手,只有关进狱门疆能做到既避开这个问题,又永绝后患】
【我还是很在意最后那句“不对”,就像你们说的,那可是陀总啊,他会这么容易就被单纯的幻象骗到吗?】
【你们居然还在认真分析,这种时候不应该专心舔屏吗】
【管他三七二十一,总之温迪伟大,无需多言!】
【温门!】
……
跟弹幕的热闹相比,骸塞内显得冷清许多。空气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远处逐渐平息的尘埃,以及微弱的风声。
谷崎润一郎脱力地靠坐在墙边,额角渗着细汗,呼吸尚未平复:“成、成功了吗……?我刚才差点以为要被发现了……”
风精灵抱着狱门疆飞了过来,轻轻将其放在他的手心:“做得非常棒,谷崎。这个就先拜托你保管了,带回去跟大家汇合吧。我还有一点收尾工作需要处理。”
谷崎润一郎看着那封印了“魔人”的咒物,又抬眼看向风精灵,欲言又止:“刚才费奥多尔说的……”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问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句叮嘱:“……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温迪。”
风精灵笑了笑:“我会的,放心吧。”
窗外,笼罩横滨的浓雾正逐渐消散,黎明的曙光挣扎着穿透破碎的彩窗,在地面投下温暖而斑驳的光影。
这场席卷全城的灾难,似乎终于将要迎来落幕的时刻。
*
与谷崎润一郎分别后,风精灵循着风带来的讯息,很快在骸塞附近的废墟里找到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太宰治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而他旁边的中原中也则显得有些狼狈,衣服多处破损,呼吸粗重,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巨大。
“终于来了啊。”太宰治嘴角弯起,鸢色的眼眸转向飞来的光点,“一切顺利?”
风精灵上下晃了晃,语气轻快:“当然,大家都非常给力呢。”
第一次亲眼见到风精灵的中原中也猛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惊讶:“这是……什么东西?会飞,还会说话?”
“真失礼呀,中也。”太宰治拖长了语调,故作谴责地摇头道,“怎么能说温迪先生是‘东西’呢?它可是我们绝无仅有的超级吉祥物!”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身:“好了,中也应该还不至于虚弱到需要我用轮椅推你走吧?收拾一下,准备跟我们去下一个舞台咯。”
“下一个舞台?喂,太宰,给我把话说清楚点再走!”中原中也同样试图站起来,却因牵动伤势而微微咧了下嘴。
“是去拜访一位……‘故人’。”太宰治的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中原中也的一只胳膊,“安心啦,我知道中也现在很弱,所以不是让你去打架的,只是友情客串一下心理咨询师。”
“唔……虽然中也满脑子只有拳头,完全不懂得如何以理服人,但跟散兵的过去有关、处境相似的人也只有你了,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散兵?你是说那个特级咒灵?”中原中也皱起了眉,“我跟他有什么关系……等等,他不会就是当年那个人造咒灵吧?”
“Bingo!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太宰治半扶半拽地拉着他往前走,“好了好了,快点走吧,去晚了说不定就错过好戏了。”
“喂!别拽!我自己能走!……啧,慢一点,我肋骨可能断了几根!”中原中也发出了抗议,却并没有真正用力挣脱。
见状,风精灵飞到他面前,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天青色光芒,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一阵清凉而充满生机的微风悄然涌入中原中也的体内,迅速抚平了剧烈的疼痛,沉重的疲惫感被逐渐驱散,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中原中也惊讶地活动了一下手臂,看向风精灵的目光有些复杂,低声道:“……谢了,温迪。”
“欸——?”太宰治立刻凑了过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声嚷嚷道,“不公平!我也结结实实挨了一刀呢,温迪怎么能只偏心这个小矮子?”
风精灵似是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还是飞了过去,轻柔的光点如同细雨般落在太宰治仍在渗血的伤口处。那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血,开始缓慢愈合。
“辛苦了,太宰。”风精灵的语气难得认真,“但也请多少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吧。”
“……毕竟是要骗过那只‘老鼠’和涩泽龙彦,总得下点血本才行。”太宰治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了一瞬,随即又扬起嘴角,语气听不出真假,“而且,现在不是还有你在吗。”
三人不再耽搁,由风精灵在前引路,快速离开了这片废墟。
横滨的街道满目疮痍,但雾气散去后的阳光洒落,总算带来几分劫后余生的暖意。
“……所以,”中原中也一边走着,一边消化着刚刚得知的信息,语气沉了下来,“那个叫散兵的咒灵,就是当年军方‘人工咒灵’计划的产物?跟我一样……”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实验体”三个字,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太宰治的声音也少了些平时的轻佻,“但他和你的情况也不完全一样。毕竟,咒灵跟人类天然对立,他后来的经历……恐怕比你要曲折得多。”
“我记得,你当时专门找我问过有关‘人工咒灵’的事情,是因为你的朋友意外收养了他吧?”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为什么会站在咒灵那一边?”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找散兵探讨的问题了。”太宰治摊了摊手,“我本来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语言说服他,但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容易呢。或许,只有让他亲眼见证过去发生的事情,他才会改变想法吧。”
“亲眼见证?你要怎么做?”中原中也疑惑道。
“我自然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太宰治耸了耸肩,语气莫名带着一丝得意,“但没关系,我们现在不是有一个绝无仅有的超级吉祥物吗~”
“专门把中也带过来,也是为了这个,毕竟,当事人在场才能更好地提取复现记忆,之后再由你这位‘前辈’随便说两句,应该差不多就能搞定啦。”
“提取复现记忆?温迪还能做到这个?”中原中也看向风精灵,脸上再次浮现出明显的惊讶,“你到底是什么东……什么情况?这是异能力还是咒术?”
风精灵眨了眨眼:“欸嘿。”
太宰治笑眯眯地接话道:“就算解释了,以中也只有蛞蝓大小的脑容量估计也听不懂。总之,你待会儿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
“谁要听你的话啊混蛋!”中原中也额角不由得冒出青筋。
就在这吵闹间,他们已经接近了目的地。
然而,这里似乎不止有散兵一个人。前方不远处,两道身影正在激烈交锋,两股强大的力量剧烈碰撞,激起阵阵气浪。
其中一人戴着宽大斗笠,周身缠绕着狂暴的紫色雷光;另一人身穿五条袈裟,脸上挂着游刃有余却暗藏冰冷的笑容。
“那是……散兵和那个叫‘夏油杰’的诅咒师?”中原中也皱紧眉头,摆出了戒备的姿态,“他们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哦?这可真是有趣。”太宰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事已至此,不如先找个好位置坐下来,欣赏一下这出难得的好戏吧。”
“喂,你这家伙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就开始偷懒啊!”中原中也无语道。
风精灵则已经十分迅速地选好了一个视野绝佳的“观众席”,甚至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爆米花和可乐。
“你这又是从哪儿变出来的?”中原中也目瞪口呆,“不对,现在是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吗?这里可不是电影院啊!”
风精灵将爆米花和可乐往中原中也的方向推了推,语气无比自然:“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中也之前打了一条龙,消耗应该很大吧?正好补充点能量~”
中原中也看着递到面前的零食,又看了看远处打得惊天动地的两人,再看了看已经安然坐下、抓起一把爆米花的太宰治,沉默了两秒,最终自暴自弃般地接过可乐:“……算了,你们俩都不急,我一个被硬拉来的临时工急什么。”
“欸——?”太宰治拖长了语调,做出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中也肯定会义正辞严地拒绝,这样我就可以帮你解决掉你那份了。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轻易就倒戈了,也太没原则了一点吧?”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咔嚓咬碎一颗爆米花:“能让你的算计落空,就是我的原则。”
于是,一副诡异的画面就此形成。一边是咒力轰鸣、生死相搏的激烈战场,另一边则是岁月静好、零食饮料齐全的VIP观战席。
【这集我好像见过】
【梦回温迪第一次见到五条悟时,五条悟在打特级咒灵,他跟涩泽龙彦在旁边野餐】
【这是什么超绝松弛感啊】
【你们的注意力这么快就被带偏了吗?我还在想温迪刚刚透露出来的能力,他什么时候又学会提取复现记忆了?】
【他之前还隔着狱门疆杀了普希金呢,再多一个读取记忆也正常吧】
【正…正常吗?】
【这个能力虽然不能用来打架,但有点细思极恐啊】
【我都不敢想,温迪究竟还藏了什么惊喜没告诉我们】
【胆小鬼,我就敢想,比如温迪其实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婆】
【?不能喝就去坐小孩那桌】
【温迪是我老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散兵怎么和脑花内讧了?】
第89章
散兵与“夏油杰”的战斗,显然已经持续多时。
废墟之上,雷光与咒力的残迹交织,空气因能量的剧烈碰撞而扭曲震颤。两人身上都带着伤,呼吸略显急促,但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对方,杀意未曾减少分毫。
紫色雷蛇狂暴地撕裂空气,每一次劈落都带着毁灭性的气息。而“夏油杰”则如同鬼魅般在雷光之间穿梭,层出不穷的狰狞咒灵发出嘶嚎,前仆后继地涌向散兵。
“真是令人心寒啊,散兵。”“夏油杰”侧身避开一道贴面而过的雷击,脸上依旧挂着惯常的笑容,“我们不是同伴吗?为什么要把矛头对准我?”
斗笠的阴影遮住了散兵的大部分表情,只有冰冷的声音穿透雷鸣传来:“同伴?呵……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临时结盟罢了,我们的目的并不一致,迟早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目的?”“夏油杰”挑了挑眉,恍然道,“啊……原来如此,你是想要‘书’啊。早说嘛,虽然我们想在‘书’上写下的内容或许的确不同,但这并不冲突,不是吗?”
“那张‘书页’有正反两面,完全可以写下不止一句话,就像我和费奥多尔先生那样,尽管我们想用‘书’来做的事情并不相同,但这不妨碍我们达成合作。”
“合作?”散兵嗤笑一声,雷光更盛,“你们故意向我隐瞒了有关‘书’的情报,我能找到这里,全靠我自己的手段。””漏壶与陀艮都被祓除了,在你们的棋局里,咒灵恐怕只是可以随意舍弃的卒子吧?”他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虚伪把戏。你,还有那个魔人,你们人类……没有任何值得我信任的地方。”
“而且,我答应了别人,要为你‘收尸’。虽然她们开出的筹码并不值这个价钱,但正好,这件事情我也乐意为之。”
“收尸?”“夏油杰”语调微扬,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哦~是美美子和菜菜子那两个孩子啊。我还疑惑她们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原来是找上了你……用一根宿傩的手指作为交换?”
“真是有趣。比起身为人类的我,她们居然会更相信身为咒灵、口口声声说着不信任人类的你吗?”
“大概是因为你做人做得太失败了吧。”散兵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逞口舌之快可不能帮你抢到‘书’。”“夏油杰”的声音依旧从容,“虽然我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刀剑相向,但出于这种理由,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不过,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是最终的赢家。我依然欣赏你的特殊性,现在收手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共享‘书’的力量,就由你先在上面写下愿望,如何?”
散兵冷哼一声,攻势未减分毫:“废话少说!”
“这也不愿意吗?”“夏油杰”的表情就像是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还是说,得知那个男人的死讯……竟让你心生恻隐,动摇了原本的立场?”
散兵的语气陡然变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监视我?”
“夏油杰”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嘴上说着反感人类,但你眼下做的事情,可是在帮助人类清除敌人。涩泽龙彦制造的雾气也已经消散了,照这样下去,你真的能实现自己原本的目标吗?”
“就算侥幸打赢了我,消耗这么大、又孤立无援的你,之后也很难守得住‘书’吧。”
散兵不为所动,杀意凛然:“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真是冥顽不灵啊。”“夏油杰”摇头叹息,“也罢,虽然有些遗憾,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成全你吧。”
话音刚落,他周身的咒力暴涨,攻势猛然加剧。
散兵同样全力催动力量,雷光轰鸣,将扑来的咒灵成片湮灭。战斗瞬间变得更加紧张刺激,险象环生。
如果可以选择,“夏油杰”的确不想和散兵打,但并不是因为担心打不过。此前他断言散兵无法取胜,也不全是出于傲慢。
随着时间推移,散兵逐渐落入下风,雷光不再像最初那样炽盛,应对愈发吃力。
“还要负隅顽抗吗?”“夏油杰”操纵咒灵步步紧逼,语气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停手,我还可以放你一马,不将你纳入我的咒灵收藏。”
他睥睨着单膝跪地、呼吸紊乱的散兵,一只手缓缓抬起,咒灵操术的起手式已然成型。
“大言不惭。”散兵拭去唇角渗出的血迹,强撑着起身,雷光再次于指尖跳跃,“你要是真的有绝对胜算,何必不厌其烦地浪费时间跟我讲这么多废话?”
“只是因为你的存在确实罕见,就此毁去,未免可惜。”“夏油杰”的声音冷了下来,“不过,我的耐心确实快要告罄了,那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大言不惭吧。”
磅礴的咒力在他掌心凝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散兵瞳孔微缩,同样倾尽剩余的力量,周身雷光奔腾,准备迎接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然而,就在这决胜时刻即将来临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清脆的咀嚼声,突然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咔嚓。”
正在凝聚最强一击的两人动作皆是一顿,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不远处,太宰治、中原中也,还有那只小小的风精灵,正排排坐着看戏。
太宰治一边晃着腿,一边往嘴里塞着爆米花;中原中也捏着一杯可乐,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风精灵则抱着一颗爆米花,小口小口啃着。
跟散兵对上视线后,太宰治甚至还抬手挥了挥,用口型对他说了句“加油”。
散兵:“……”
“夏油杰”:“……”
即便是活了千年、见惯风浪的“夏油杰”,此刻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这种被人当成猴戏观看的感觉,实在过于新鲜且令人不快。
“看来……我们有几位不请自来的观众呢。”“夏油杰”的语气暗含冷意。
散兵周身的雷光也紊乱了一瞬,显然被这神奇的场面搅乱了心绪。
中原中也差点被一口可乐呛到,压低声音对太宰治和风精灵吼道:“喂,你们俩故意的吧!”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只是一时看入迷了,不小心没控制住声音嘛~”
风精灵则依然淡定地抱着那颗爆米花,发出规律的“咔嚓”声。
这突如其来的“中场休息”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足以让紧绷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夏油杰”率先恢复常态,低笑一声:“也好,既然观众都到场了,那这场戏……就更该唱到最后了。”
他手中结印的速度陡然加快,庞大的咒力蓄势待发。散兵也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斗笠微微抬起,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紫眸中的杀意愈发凝实。
最后的生死决战,一触即发。
但这一次,坐在旁观席上的三位“观众”,却不打算继续看戏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太宰治轻声道,目光转向风精灵。
此时的风精灵也终于吃完了怀里的爆米花。只见它小巧的身躯轻盈地飞起,转瞬间出现在战场中央,正好介于散兵与“夏油杰”之间。
没等两人对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做出什么反应,纯净而磅礴的天青色光芒骤然自风精灵体内奔涌而出。
那光芒并不刺眼,而是带着一种抚平万物、包容一切的温柔力量,如同静谧的深海,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意识。
在视线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散兵清晰地听到了风精灵的声音。
“做个好梦吧。”
*
再度睁开眼时,散兵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彻底变了。
熟悉的天花板,略显陈旧的家具,窗外传来的鸟鸣声……这里是他被织田作之助收养时居住的房间,每一个细节都还原得一丝不差,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这是他曾视作“家”的地方,也是他最终选择逃离、并以为早已遗失的过往。
在执行计划的前一天,他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横滨,并鬼使神差地悄悄探访了一些地方,却发现物是人非,房屋易主,而织田作之助早已长眠地下。
现在他所处的地方……是精心编织的幻境吗?
“这里是由真实的记忆构成的幻境。”仿佛听到了散兵没说出口的疑问,风精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声音空灵而平和,“太宰很担心你如今的情况,通过调查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们找到了一些被掩埋的真相,你或许需要知道这些。”
“太宰……担心我?”散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我可不记得我跟他之间有这么深的交情,而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这里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被捏造出来的幻境,并不代表过去的真相。”
“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的。”风精灵的语气笃定而轻快,“只要看完一些过去的片段,这个幻境就会自动消散。我们如果真的想对你不利,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不是吗?”
散兵沉默片刻,没有反驳,而是转移了话题:“……其他人去哪儿了?”
“放心,他们暂时陷入了沉睡,为了更好地用记忆还原出真实的过去。”风精灵解释道。
“连他人的记忆都能随意提取、制造幻境……你到底是什么存在?”散兵的语气带着一丝惊讶,目光锐利地投向风精灵。
“这个问题,或许我们可以留到之后慢慢探讨。”风精灵巧妙地回避了问题,“现在,你准备好了吗?第一幕要开始了。”
散兵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
见状,风精灵微微一笑,周身光芒流转。
霎时间,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重组变幻。熟悉的房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走廊。
“这是……港口黑手党内部?”散兵很快认出了这个地方。
看起来更加年轻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出现在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声清晰地传来。
“……虽然我跟他是从同一个研究所里诞生的,但以前那些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口袋里,眉头微蹙,“你怎么突然对‘人工咒灵’感兴趣了?魏尔伦搞出的乱子早就平息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啊。”
“没办法,谁让我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朋友呢?”太宰治耸耸肩,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却又莫名带着一丝自豪,“织田作最近捡了个孩子回去养,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那小鬼恐怕就是这位‘人工咒灵’。”
“哈?!”中原中也不由得停下脚步,脸上流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这种东西也是能随便捡回去养的吗?他知道对方是什么吗?”
“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太宰治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结果他只是很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依然把那家伙当成普通孩子一样照顾。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多费点心,稍微研究一下,免得哪天出现什么意外。”
中原中也沉默了几秒,才憋出一句话:“……真不愧是你的朋友,跟你一样不正常。”
“怎么能说是不正常呢?这应该叫做胆识过人才对。”太宰治轻笑一声,“不过,就我目前的观察来看,这位‘人工咒灵’……或许真的没有什么危险性。”
“毕竟,制造他的人,本来就是想把他当成供人利用的工具,肯定不会让他像自然诞生的咒灵那样,对人类抱有天生的恶意。”他的语气低沉了几分,随即又扬起嘴角,“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张白纸,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好像会相信呢,真好玩。”
“你这家伙,不要带坏小孩啊!”中原中也无语道。
景象到这里开始模糊、淡去,第一幕结束了,幻境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房间。
散兵站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织田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咒灵?”
第90章
风精灵安静地飘在一旁,贴心地给散兵留下了消化信息的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滞的沉重,只有远处虚幻的港口汽笛声隐约可闻。
很快,散兵周身那细微的、因情绪波动而逸散的雷光便彻底消失不见。
他抬起手,将斗笠又往下压了压,遮住了所有表情,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甚至比之前更加没有起伏:“……可以去下一幕了。”
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有一种压抑而坚固的平静,仿佛之前短暂的失态只是错觉。
风精灵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周身光芒流转。
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般荡漾、消散,再次凝聚时,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夏油杰”正悠闲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姿态放松。沙发前的矮几上放着一部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扬声器里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略带抱怨的声音。
“……我说,你这悬赏还打算继续挂下去吗?反反复复都快四年了!最开始还有人冲着那高得离谱的赏金、以及目标据说从不下死手的特点去碰碰运气,可后来……”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后来去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现在你就算把赏金翻倍,道上也没几个不要命的敢接了。”
“真搞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个诅咒师,发布追杀咒灵的悬赏?是想用你的咒灵操术吸收它吗?那干嘛不自己动手?我敢打赌,这些去接悬赏的人,实力恐怕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如果由我亲自出手,之后可就没那么容易拉拢它了。”“夏油杰”轻笑一声,翻过一页书,语气悠然,“不过,你说得对,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可以把悬赏撤下来,准备开始收网了。”
“啧啧,害对方被追杀了这么久,你居然还想拉拢它?”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可思议,“我记得你从第一次发布这悬赏开始,就没匿过名,不过中间倒是换了好几个名字重新发布悬赏。没记错的话,最早用的那个名字叫做……织田作之助,对吧?”
“这些都是假名吗?为了隐藏身份方便你以后接近它?那当初干嘛不直接匿名发布悬赏?也省得这么麻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名字……可不算是假的。”“夏油杰”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毕竟,这位‘目标’非常特别,不用些特别的‘饵’,可没那么容易让它游进我的鱼塘。”
“这倒确实。”电话那头的男人附和道,“我干这行这么久,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奇怪的咒灵。非咒术师居然能看见它,它好像也对人类没什么恶意,甚至……似乎还跟某些人类关系不错?”
“但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托你的福,现在的它,怕是恨死人类了吧。”
“它的遭遇,可不能全算在我头上。”“夏油杰”合上书,笑容不变,声音却没什么温度,“不是有句老话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算它对人类没有恶意,只要顶着‘咒灵’这顶帽子,猜忌、恐惧、敌视……自然会如影随形。我只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让这过程加快了一点而已。”
他微微前倾,对着手机话筒,用一种残忍而近乎吟咏的语调轻声说道。
“真可怜啊……既不被人类接纳,也无法融入咒灵。天地之大,却无处容身。一个不被任何一方认可的异类,全世界绝无仅有的怪物,这样的存在,最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我很期待呢。”
通话到此戛然而止,第二幕的景象开始模糊、淡去,幻境再次恢复成熟悉的房间。
散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斗笠的阴影将他整个脸庞彻底笼罩在黑暗中,看不到丝毫表情。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极其危险,不再是之前那种外放的、凌厉的杀意,而是一种内敛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细微的紫色电弧在他周身不受控制地闪烁、炸裂,发出危险的“噼啪”声,显示出其主人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咒灵和人类天然势不两立。
这一结论是毋庸置疑的真理。除了散兵这个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实验品,没有咒灵对人类不抱有恶意,反之也是亦然。
正因如此,散兵并未怀疑过,最开始来自织田作之助的“背叛”,那之后流落各地、遇到不同的人,尝试付出善意却又迎来的一次次“背叛”,过去几年他所经历的颠沛流离,无休止的追杀,对人类日益加深的隔阂与仇恨……其中竟有如此大的一部分,是源于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风精灵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等待着。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散兵周身的雷光终于渐渐平息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斗笠下,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彻底碎裂后又重新凝固,变得比以往更加冰冷、坚硬,却也燃烧着一种沉寂的火焰。
“……继续吧。”散兵开口道,声音沙哑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光芒再次流转。
场景切换,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却破败的舞厅。
昔日的华丽被死寂与尘埃取代,水晶灯蒙灰,丝绸帷幔破损,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能透过幻境传递出来,为气氛更添了几分阴森与绝望。
舞厅中央,黑手党打扮的太宰治跪在地上。而他身边,正躺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个散兵绝不可能认错的人。
“织田作……”散兵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声音低不可闻。
在靠近看清织田作之助的状况时,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大片刺目的鲜血正从织田作之助的胸口涌出,染红了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地板。一个清晰的弹孔贯穿了他的胸膛,看起来显然是致命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生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流逝。
然而,即便如此虚弱,织田作之助还是吃力地侧过头,对着跪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的太宰治说道:“……最后,还有那个无名的孩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舞厅里。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从Mimic手下逃过一劫……但是,太宰,如果你能再次见到他……我有几句话,想托你转告给他。”
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自顾自地选择替死去的其他孩子复仇,没有跟他商量……我很抱歉。但是,正因如此,我希望这些事情……到我这里就结束。他不必背负着这份仇恨继续生活。”
“还有……”织田作之助的目光似乎望向遥远的未来,语气轻缓而笃定,“我希望……他能活得更自由、更放松一点,不必刻意去做什么……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就算是咒灵,也一定会有人愿意无条件接纳他,就像我、孩子们……还有你一样。”
闻言,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低下头,似乎想借此掩饰自己的表情,声音微不可闻,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我有表现得很接纳他吗?”
织田作之助轻轻笑了笑,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有没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都是孤独的孩子。或许……这份孤独永远无法填满,人也只能靠自己救赎自己……但是,有幸能够相遇、结伴同行,哪怕只是非常短暂的时间……这一切,也十分有意义。”
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声音也越来越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与坚定。
“我从不后悔……遇见你们。”
话音落下,织田作之助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胸口不再有任何起伏。
太宰治僵硬地跪在原地,低着头,绷带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泄露出一丝汹涌的情绪。
画面在这里定格,然后如同褪色的照片般,缓缓模糊、消散。
散兵僵立在原地,斗笠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只能看到紧绷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周围安静得可怕。
许久,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响起,像是压抑到极致后漏出的一丝呜咽,又像是牙齿狠狠咬合在一起的摩擦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所以为的“背叛”和“抛弃”,背后是这样的真相。
原来那个人到最后……还在想着他。
希望他自由,希望他轻松,希望他不要被仇恨束缚……希望他知道,总会有人接纳他。
风精灵静静地陪伴在一旁,没有催促,只是等待着。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当散兵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了。那其中不再有迷茫,不再有动摇,也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仇恨,而是一种经过淬炼的、冰冷到极致又燃烧着某种决意的火焰。
“……够了,请送我出去吧。”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需要……去完成一件事情。”
风精灵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也正打算这么做呢。刚刚你所看到的,就是最后一幕了。”
在散兵有些讶异的注视下,风精灵飞到他的面前。柔和而纯净的天青色光芒自它小巧的身躯内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泉水般涌向散兵。
光芒所过之处,之前与“夏油杰”激战时留下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和精神的疲惫感都被涤荡一空,力量重新充盈四肢百骸。
在这治愈的光辉中,风精灵空灵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嘱托与祝福:“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解决‘夏油杰’之后,就像织田作所期望的那样,去过上更加自由而轻松的生活吧。”
光芒渐歇,散兵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盈与力量,抬手碰了碰胸前原本重伤的位置,那里此刻只剩下一片光滑。
他沉默了片刻,斗笠微微抬起,那双紫眸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许,显露出其下更为复杂而柔软的情绪。
“……多谢。”散兵低声说道,语气有些生涩,却足够郑重,“不止这件事情,谢谢你……谢谢你们。”
“如果之后还有机会的话……我会想办法尽力报答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96
第91章
闻言,风精灵也没跟他客气,只是轻轻一笑:“一定会有机会的,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幻境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周围的景象重新凝聚为那片经历过战斗的废墟。阳光刺破逐渐稀薄的雾气,落在苏醒的众人身上。
“夏油杰”最先恢复清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风精灵,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真是令人惊叹的能力啊,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散兵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将风精灵挡在身后,截断了“夏油杰”的视线。重新变得充沛的力量在他周身流转,发出细微的雷鸣:“现在可没有满足你好奇心的余地,准备好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吧。”
“哦?你的伤势竟然也恢复如初了吗?”“夏油杰”的目光扫过散兵完好无损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可惜啊可惜,就算现在醒悟过来,也为时已晚。”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瞄准散兵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你手上沾满了人类的鲜血,立场早已注定回不去。那位织田先生恪守不杀人的信条,想必也曾如此教导过你。但你……似乎并不听话呢?死在你手中的人,数量可是相当可观呀。”
“即便你此刻杀了我,又能改变什么?时光无法倒流,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也不会复活。”
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疑惑表情。
“说起来,当初你要是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留在那些孩子身边……以你身为特级咒灵的实力,或许真能护住他们周全,织田先生也就不会因为孩子们的死亡,一意孤行地选择复仇,最终走上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绝路了吧?”
“他好心收养了你,那些孩子把你视为亲近的兄长、家人……可你呢?在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够了!”太宰治出声打断,鸢色的眼眸冰冷地直视“夏油杰”,“别听他的诡辩,散兵,他是想故意搅乱你的心神。”
“织田作和孩子们的事情,责任不在于你,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他们也一定不希望你因此而自责。”
“……嗯,我知道。”散兵的声音异常平静,斗笠下的目光却如同淬火的寒冰,死死锁定在“夏油杰”身上,“该由我来偿还的罪业,我自然不会逃避。但在此之前——”
他猛地抬起手,狂暴的紫色雷光瞬间凝聚,带着冰冷的杀意,一字一顿地说道:“先来好好清算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吧!”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一道疾驰的雷电,悍然冲向“夏油杰”。
风精灵适时地向后飞远,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也退至战场外侧,将这片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人。
“夏油杰”周身咒力流转,先前战斗留下的伤势迅速愈合:“虽然不知你为何恢复了全盛状态,但别忘了,我的反转术式水平可不低。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依然明显,你是赢不了我的。”
散兵嗤笑道:“废话真多,你是怕了吗?”
“只是好心提醒罢了。”“夏油杰”叹息般说道,手下却毫不留情,召唤出的咒灵瞬间与雷光撞在一起,“既然你执意寻死,我也不介意让我的咒灵收藏再添一员。”
战斗再次爆发,这一次比之前还要更激烈。
散兵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近乎疯狂的决绝,仿佛不惜燃尽自身也要将对方拖入地狱。狂乱的雷光与汹涌的咒力激烈对撞,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一切粉碎撕裂。
“夏油杰”一时竟被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压制住了,但没过多久,他便稳住阵脚,逐渐扳回了局面。
正如他所说,两人之间的实力存在差距,尤其是反转术式的差异,使得战局再次向着不利于散兵的方向倾斜。
散兵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鲜血浸染了衣物,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攻势没有丝毫减弱,甚至变得更加猛烈。
“这样下去,用不着我动手,你自己就会先力竭而亡。”“夏油杰”冷声道,“还是说,你想与我同归于尽?可惜,你恐怕没有这个能力。”
话音未落,他也骤然加大咒力输出,攻击变得狂暴起来。
局面对散兵愈发不利。他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重,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依然面不改色地对“夏油杰”发起接连不断的攻击。
旁观的中原中也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这样下去可不妙啊,喂,你们不会打算就这么看着吧?”
“虽然在温迪的帮助下,我的行动现在已经无碍,但力量仍然没有完全恢复。”他皱眉道,“作为异能力者,想要介入这种级别的咒力战斗,就算是我恐怕也比较吃力。”
“我就更不适合掺和这种战斗了。”太宰治摊了摊手,目光瞟向旁边的风精灵,“不过,我们神奇的吉祥物肯定早有安排,对吧,温迪?”
中原中也同样看向风精灵:“你要继续给散兵治疗吗?但这样恐怕也拉不开差距,最多只是弥补反转术式的短板。”
风精灵轻盈地转了个圈:“同一个套路用两遍就没意思啦~放心吧,以‘夏油杰’不干人事的做派,想要找他算账的人可不止一个。术业有专攻,咒力战斗就还是交给专业的咒术师来处理吧。”
“咒术师?”中原中也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选,“横滨目前能对付‘夏油杰’的咒术师,应该只有那位‘最强’了吧。但现在通讯依然没有恢复,要怎么把对方叫过来?”
风精灵神秘地眨眨眼:“风会为他指引方向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下一瞬,一道无比炫目的苍蓝色光芒如同天罚般轰然降临,直接将战场中央劈开一道深沟,强行分开了激斗的两人。
“真热闹啊——”轻佻却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响起,“希望我没有来迟,我还等着给你收尸呢,羂索。”
五条悟悬浮于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锐利的六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夏油杰”——又或者说,占据了夏油杰身体、存活千年之久的诅咒师——羂索,脸色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五条悟?!你怎么会……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虽然我没有那么强的推理能力,但世界第一名侦探可不是吃素的。”五条悟勾起嘴角,笑容里却毫无暖意,“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把你的底裤都扒干净了。”
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模样,羂索迅速反应过来:“你们解开了病毒?这不可能……狱门疆呢?”
没等五条悟回答,又一个欢快活泼的声音响起:“呜哇!这根羽毛还真能指引我们找到散兵啊,这是什么原理?好神奇!”
伴随着空间的一阵扭曲,果戈里如同变魔术般凭空出现,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果戈里?”羂索语气中的惊愕更甚,“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你叛变了?”
“叛变?这个形容可一点都不好听~”果戈里夸张地行了个礼,“我只是想送给我的挚友一份小小的‘惊喜’,仅此而已。”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没错哦,狱门疆已经迎来了更合适的新住户——那就是我们亲爱的费奥多尔先生!怎么样,这个惊喜不错吧?我相信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费奥多尔?他怎么会……”羂索瞳孔骤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风精灵,“都是你在搞鬼?!你究竟……”
“轰——!”
回答他的是散兵毫不留情劈下的雷刃。
羂索不得不将后续的话语咽了回去,集中注意力应对近在咫尺的攻击。
五条悟轻笑一声,身影一闪,也加入了战局。
果戈里则一掀披风,下一秒便出现在太宰治、中原中也和风精灵旁边。
“真悠闲啊,各位。”他毫不见外地挤进观众席,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抓爆米花,“不介意多加我一个吧?没能亲眼见证陀思被关进狱门疆已经很遗憾了,我可不想再错过这场好戏。”
中原中也面露警惕:“你这家伙又是谁?”
果戈里无辜地眨眨眼:“只是一个追寻自由的普通观众而已~”
太宰治倒是非常配合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放心啦,中也,他暂时和我们一样,是来看乐子的。”
正在战斗的五条悟还有闲心隔空喊话:“喂喂!什么叫看乐子啊?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就算不能上场,至少也可以当一下啦啦队什么的啊!”
风精灵闻言,小翅膀扇了扇,居然真的不知从哪掏出了几根五颜六色的荧光应援棒,分发给旁边三人。
“你这又是从哪儿变出来的?!”中原中也再次目瞪口呆,“算了,我放弃思考了……”
太宰治率先接过了应援棒,非常投入地挥舞起来,大声喊道:“上啊!散兵!揍他!”
果戈里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却喊出了截然相反的内容:“坚持住!羂索!加油!”
中原中也:“???不是,你到底是哪边的?”
果戈里十分理直气壮:“只是为了保持平衡嘛~一边倒的局势多无趣啊,势均力敌的戏码才好看!”
乍听到这离谱加油声的散兵动作一滞,差点没躲过袭来的咒灵。羂索的嘴角也明显抽搐了一下。
只有五条悟完全不受影响,甚至大声抱怨起来:“不公平!为什么没有人给我加油?我也需要爱的鼓励!”
太宰治和果戈里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向了罪魁祸首的风精灵:“你怎么不上?”
“欸嘿,因为我只负责提供道具?”风精灵无辜地眨眨眼,“而且,挥舞这么大的应援棒,还是有点太难为我这个小小的吉祥物了。这个重任就交给你啦,中也!”
中原中也:“……我能拒绝吗?”
太宰治煞有其事地摇头:“那五条先生就太可怜了,明明是战斗主力,却没有一个人给他加油,这像话吗?”
果戈里同样用力点头附和:“是呀是呀,孤零零的,真是太惨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着手里那根仿佛有千斤重的应援棒,又看了看五条悟那边“期待”的眼神,最终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敷衍地晃了两下:“……加……加油。”
五条悟:“听不见——根本听不见!没吃饭吗?叫大声点——!”
中原中也:“……你给我适可而止!”
尽管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而离谱,但胜利的天平却实实在在地迅速向一方倾斜。
在五条悟和散兵的猛攻下,羂索很快左支右绌。见势不妙的羂索数次试图逃跑,但积怨已久、早有准备的五条悟和散兵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尤其是散兵,那完全不顾自身、以伤换伤的打法,几乎封锁了羂索任何逃跑的空间。
最终,在仿佛要将一切罪恶涤荡干净的紫色雷暴,与足以湮灭一切的苍蓝光芒的合力一击下,羂索连同他占据的躯壳,彻底化为飞灰,湮灭于空气之中。
战斗终于结束。
“……没能留下全尸,抱歉。”散兵的声音犹带喘息,这话不知是对五条悟,还是对不在场的美美子和菜菜子说的。
五条悟沉默一瞬,很快又勾起嘴角,语气恢复了轻快:“啊,没关系。本来……当初留下这具尸体就是我的私心。如今这样,彻底解决后患,也好。”
果戈里夸张地叹了口气:“所以,这就结束了?我还没看够呢!”
太宰治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信号恢复了。看来,笼罩横滨的‘帐’也解除了。”
五条悟点了点头:“来的路上,我让遇到的咒术师去处理‘帐’的问题了,我也顺手把所有高等级咒灵都祛除了,现在还剩下的咒灵威胁不大,靠其他咒术师和异能力者应该对付得过来。”
中原中也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总算……要结束了吗。”
这场席卷横滨的灾难,似乎终于看到了尽头。
然而,就在此刻,散兵脸色猛然一变。
一个在场其他人都听不到的、来自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警告,检测到宿主因ooc限制无法主动推进任务【覆灭横滨】。”
“经判定,本世界现存所有具备动机及能力推进该任务的反派角色均已死亡或永久丧失行动能力。”
“结论,任务【覆灭横滨】已失败,宿主未能通关本世界。”
“正在关闭直播接口……开始进行数据清算……”
“准备重启世界——”
第92章
伴随着系统宣告任务失败的声音,那强制散兵百分百沉浸式扮演角色、绝对不会ooc的“金手指”终于失效,属于任务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的脑海。
然而,那些过往的记忆实在乏善可陈,以至于尽管已经回想起来,却如同隔着一层浓雾,遥远而缺乏实感。
相反,眼前这个受系统操控、即将被无情重置的虚拟世界,其中的喜怒哀乐、相遇与别离,反而带着灼热的温度,无比真切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正因如此,清醒地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散兵,首先占据大脑的并非身为任务者最该担心的事情,而是眼前这个世界——这个即将迎来终结的世界。
“怎么了,散兵?”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散兵的异样。
几乎就在他问出口的下一秒,无需散兵回答,周围骤然发生的剧变已经告诉了太宰治答案。
不止是他,虽然听不见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察觉到了那铺天盖地袭来的异常。刚刚缓和几分的气氛再度紧绷,甚至比之前最为紧张的时候还要沉重许多。
“这是……什么鬼啊……?”中原中也抬起头,喃喃道。
明明是黎明时分,天空却以惊人的速度暗沉下来,染上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黑红色。破晓的曙光被无情吞噬,死寂的黑暗席卷大地,整个世界瞬间沦为了一个正在崩溃的地狱。
周围的一切——建筑、街道、甚至空气——都开始迅速崩塌、消散。
这并非寻常的毁灭,而更像是某种数据乱流,好似整个世界只是一块巨大的、供人摆布的电子屏幕,此时正在被强行格式化,所有像素都在哀嚎中被抹除。
黑红色的恶兆从天际线蔓延,如同死亡的潮汐,迅速吞噬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一切在闪烁,一切被分解,一切沉入黑暗。
整个横滨、整个日本、乃至整个世界的人们,都目睹了这远超任何灾难片的末日景象。
做不了任何行动,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人们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熟知的一切走向虚无。
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散兵却没有被突然降临的世界末日吸引全部心神,而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小小的、似乎柔弱无害的风精灵。
——在走投无路、陷入绝境之时,人们总会本能地寻求神明的庇护。
恢复了全部记忆的散兵,此刻已然明了风精灵究竟是怎样一位存在。
尽管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在整个世界的终焉即将来临的这一刻,所有疑问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冲破了一切桎梏。
“请你……”
救救这个世界。
救救这个,于我而言,已是真实的世界。
——相传,在提瓦特大陆,当一个人拥有足够强烈的愿望时,神明就会向他投下视线。
仿佛真的听到了散兵那未竟的祈求,下一瞬,纯净而磅礴的天青色光芒自风精灵小小的身躯内轰然爆发。
那光芒如此耀眼,瞬间驱散了周遭令人不适的黑暗与血红,如同降临在末日中的唯一希望。在这神圣的光辉中,一枚晶莹剔透、宛如宝石的天青色结晶迅速凝聚成形。
与此同时,风精灵冷静而笃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散兵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攻击系统,夺取权限,你可以做到的。”
没有丝毫犹豫,散兵抬手精准地抓住了那枚飞来的天青色“宝石”。
就在触碰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温暖的能量如洪流般涌入他的体内,与他自身的力量以及那尚未解除的、宿主与系统之间的联系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凭借这股来自神明的馈赠,散兵将所有意志凝聚为最锋利的刀刃,对着脑海中那正在执行毁灭指令的系统,发动了决绝的攻击——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知错误!重启程序中断!警告!警告!”
刺耳的警报声在他脑海中疯狂炸响,太阳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方才战斗留下的伤口也灼烧起来,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着抗议。
然而,散兵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就像之前不顾一切地攻击羂索那样,他咬紧牙关,无视所有痛苦,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凝聚起全部力量,对着系统发起了仿佛要燃尽一切的冲锋。
他欠下的因果尚未偿还,他怀揣的遗憾还未弥补,他的命运、这个世界的命运……绝不可以在这里就结束!
“——!”
伴随着灵魂深处的无声呐喊,炽烈的光芒从散兵身上爆发出来,将他彻底吞没。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待那毁灭性的强光渐渐散去,再度睁开眼睛时,众人惊奇地发现——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竟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崩坏停滞了。黑红色的数据乱流凝固在半空,如同丑陋的伤疤。天空依旧是不祥的颜色,但吞噬一切的进程似乎被强行中止。
【!!!】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寄了!】
【呜呜呜看得我手都在抖!完全喘不过气!】
【刚才那一幕也太刺激了!我还以为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
【温迪简直是我的神!!】
【温门!!】
【温迪和散兵配合得太帅了啊啊啊】
【之前的直播都在宣布任务失败后就马上关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重启世界的过程,这简直比任何恐怖片都吓人,完全是降维打击式的绝望啊】
【确实,只是旁观都看得我心惊胆战,代入一下这个世界的人,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平时看温迪直播都是些日常琐事居多,导致我其实一直对拯救世界没有什么实感,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救世主这三个字的份量,这背后是一整个世界的存亡啊】
【所以,温迪变出来的那个天青色宝石究竟是什么东西?没记错的话,他最开始穿越过来时,腰上好像也挂着类似的宝石】
【可能是某种传递力量的形式吧?温迪应该是把一些能量分给了散兵,让他能反向入侵系统】
【这算是正面肘赢系统了吧?不会还有人再质疑温迪的实力了吧?】
【严格来说不算是正面,应该更像是偷袭吧,而且动手的人也不是温迪,他只是打了个辅助】
【系统也不代表公司的全部实力,只不过是听从命令的低级智械而已,劝各位先别急着开香槟】
【好家伙,还真是怎样都会有人能找到角度杠啊】
【别管这些魔怔强度党了,按照乱步之前的推理,应该很快就能通过看系统后台找到公司把柄,用不着温迪正面肘赢谁,后援会早就做好所有准备了,直接第一时间法庭上见】
【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吧,说实在,我每天都在担心直播会不会被屏蔽,虽然系统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但真要找到了什么把柄,保不齐公司狗急跳墙,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事来】
【拜托了,温迪宝宝还有这个世界的大家一定要平安无事啊,我们什么都会做的】
……
弹幕以极快的刷屏速度表达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担忧,而现场的人们则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一时间难以回神。
震惊、茫然、侥幸,以及无数疑问充斥着每个人的大脑。即便是早已通过“推理谜题”知晓部分内情的太宰治和五条悟,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亲眼见证世界末日的冲击。
最终,还是太宰治率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你怎么还换了身打扮?”他看向散兵,关注点似乎有些清奇,“难道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魔法少女?”
经他提醒,众人才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散兵身上。他之前的装束以暗紫和黑红色为主,透着几分邪气与阴郁,此刻却已焕然一新。
现在的散兵,身着一套以蓝白色为主基调、类似于修验者的服饰。宽大的斗笠变成了蓝金色的莲花造型,原本垂下的黑色长纱被两条青蓝色的飘带所取代,整体给人感觉更加轻盈自由。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胸口处、靠近心脏的地方悬挂着的那个金属圆环,下方缀着一根金色羽毛,中央赫然镶嵌着一枚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天青色“宝石”——那形态,像极了风元素神之眼。
在提瓦特大陆,神之眼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这份有缘人才能从七位神明那里获得的礼物,可以帮助人们驾驭相应的元素之力。
温迪方才赠予散兵的,严格来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之眼。毕竟,这里不是提瓦特大陆,遵循的力量法则不一样,他只是采取了神之眼的表现形式,将一部分能量传递给散兵。
之所以选择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这种形式是他所熟知的,操作起来比较顺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根据他的推测,恢复记忆的散兵应该知道神之眼是什么。这一举动既是在试探对方的情况,也是在亮明自己的身份,建立双方的信任,以便更好地进行接下来的事情。
但换了一身衣服什么的,就跟温迪没关系了,神之眼倒没有附带一键换装的功能。
面对众人聚焦过来的视线,散兵抬手轻轻压了压斗笠边缘,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他其实也不完全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流浪者”的形态。或许是在疯狂攻击并夺取系统权限的瞬间,自身潜意识里对“新生”与“改变”的渴望,结合他刚刚恢复的记忆,不经意间影响了这个虚拟世界的底层数据,使得他的外在形象也随之变化。
在这个本质为虚拟的世界,拥有系统的权限,换身衣服确实只是随手的事情。
总而言之,这个问题在眼下的众多困惑中,只能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散兵此时有更加重要的东西需要确认。
“……我夺取了系统的权限,强行中断了重启世界的进程。”他先简要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声音带着力竭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但这个程序一旦启动就无法逆转,我只能暂时拖延时间。”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悬浮在空中、仿佛无事发生的风精灵,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也让所有听到的人、包括弹幕在内,再次陷入巨大震惊的问题。
“你……究竟是和我一样的任务者,还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风神巴巴托斯本人?”
第93章
面对这个异常尖锐的问题,风精灵微微一笑,柔和的天青色光芒从它身上涌出,如水波般流转荡漾。待光芒散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吟游诗人打扮的少年。
他看起来年纪很轻,面容秀气,一双圆润的碧色眼眸清澈明亮,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十分可爱。
头顶帽檐别着洁白的花朵,两条黑青色渐变的小辫子垂落肩头,灯笼短裤下方搭配白色长袜,翠绿的披风如羽翼般轻盈飘逸,灵动中带着自由洒脱的气息。
除了散兵以外,在场众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温迪这副样子。没等他们从“风精灵大变活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少年便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又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嗯~任务者的身份,和风神的身份,难道有什么冲突吗?”
他微微歪头,这回终于没有再用“欸嘿”糊弄过去,而是干脆利落地承认道。
“我两个都是哦。”
弹幕瞬间再次炸开了锅。
【?!】
【???】
【!!!!!】
【啊?啊??你说你是什么???】
【哦天哪!不会吧哥们!】
【不是,你给我等一下,这对吗?!啊??!】
【我人都傻了,我没听错吧,温迪是风神??】
【谁家神明天天欸嘿摸鱼还热衷于当花瓶啊??!】
【看到满屏的问号和感叹号我就放心了,不只有我一个人被忽悠得这么惨】
【他明明可以随手解决掉所有麻烦,却还是费尽心思装柔弱忽悠我,他真的,我哭死】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一直以来系统绑定的任务者都是普通人,像散兵这样的实力已经属于佼佼者了,但在系统的加持下依然没法肘赢羂索,谁能想到会突然绑来个神明当任务者啊,这咖位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之前其实不是没有人猜过温迪是神明,结果一堆人都不相信,刚刚还有人质疑温迪的实力,这下好了,成乐子了吧】
【我承认我之前说话大声了点,不是哥们,你藏的惊喜未免有点太吓人了吧?!】
【这样的话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就能解释了,他到处发的羽毛应该真的有护身符的作用,还有那些神奇的巧合跟能力,都说得通原因了】
【直到现在才亮明身份,你是真坐得住啊,温迪】
【话说回来,散兵居然能认出温迪的身份,他俩不会真是同一个剧组的吧,只不过散兵是coser,温迪是本尊?】
【很有可能,任务失败后散兵应该是恢复记忆了,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温迪,也没有对那个天青色的宝石表现出疑惑】
【说实话,我现在依然感觉很不真实,作为神明,温迪也太平易近人了吧?长相还这么可爱这么稚嫩,甚至穿着白丝,这合理吗??】
【这太合理了】
【白丝怎么了?神明就不能穿白丝了吗?请尊重神明的白丝自由!】
【所以,温迪到底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这么久?总不会只是单纯喜欢忽悠人吧?】
【别忘了还有公司这个大boss在,可能是为了养精蓄锐、避免打草惊蛇吧】
【这么说来,温迪只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身份是风神,但这个风神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放到其他世界够不够看,对上公司能不能赢,也不好说吧】
【不会吧,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有人在质疑温迪的实力?】
【我也是佩服你们,真能杠啊】
【坐等打脸看小丑】
【虽然但是,前面说的其实也没错,毕竟风神巴巴托斯不是我们所熟知的星神,小世界的神明能不能肘赢公司,还真不好说】
【真是服了你们这些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的强度党,能动口为什么要动手?温迪根本不需要肘赢公司,只要找到证据,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也别太乐观了,现在证据还八字没一撇儿呢,而且动不动手并不是温迪能决定的,公司如果非要搞事,他不想打也得打】
【打就打,谁怕谁啊,我相信风神大人!】
【温门!】
……
弹幕彻底沸腾起来,刷屏速度比之前还要疯狂。而在场众人受到的冲击也不遑多让,只不过相比弹幕的热闹,他们更多是被震撼得一时失语。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实在太大,尤其是对于此前一无所知的中原中也和果戈里来说,两人脸上仿佛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一堆问题堵在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怎样组织语言。
太宰治、五条悟和散兵因为知道部分内情,所以情况稍微好一些,但面对一位神明的正式现身,他们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回过神来。
信息过载带来的寂静持续了片刻,最后还是太宰治率先从震惊中抽离:“……虽然预料到了温迪的来头不小,但居然是异世界的神明大人……还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他顿了顿,话锋猛地一转,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温迪:“所以,您真的不能变成美少女吗?”
尽管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不妨碍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吐槽道:“?这是重点吗?”
温迪眨了眨眼,无情地打消了太宰治的念想:“我一直都是男孩子哦。”
五条悟挑了挑眉,好奇地凑近打量着温迪:“所以,那个离谱的‘推理谜题’居然全是真的?吉祥物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神明……这剧本可比我追过的漫画还要有趣。”
中原中也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抓狂:“‘推理谜题’又是什么?到底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果戈里优雅地朝温迪行了个礼,笑容充满兴味:“呜呼!更精彩的好戏果然还在后头~不过谜团太多,也是会影响欣赏体验的,不知亲爱的神明大人,是否愿意为我们这些迷茫的观众解惑呢?”
散兵的目光也再次投向温迪,确认身份只是开始,更多的疑问仍然盘旋在他的心头。
面对众人混杂着震惊、好奇与探究的视线,温迪收敛了些许玩笑的神色,他没有再当谜语人,而是清晰又简洁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所以,眼下最关键的一步,是拿到确凿的证据,一举终结这场闹剧。”温迪看向散兵,目光沉静,“你现在应该可以看到系统后台吧?试试看能不能将它展示出来。”
散兵颔首,闭目凝神。他胸前那枚神之眼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辉,与之呼应的是,一面半透明的虚拟光屏骤然投射在众人面前。
太宰治迅速浏览起来,眉头微蹙:“……信息量太大了,要精准找到足以扳倒公司的证据,需要一定时间。”
五条悟也凑了过来:“散兵,你之前说只能拖延时间,我们还有多久?”
“不会很长。”散兵的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但,足够了。”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出一个界面,眼神锐利起来:“就在刚才,听着温迪的讲述,我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绑定我的系统,从未向我提及过直播、弹幕乃至情感能量。”散兵冷声道,“它只是允诺我,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帮我复活,失败也不会有额外惩罚,只是按原定命运迎来死亡。”
中原中也捕捉到关键词:“复活?”
“是。”散兵语气平淡地解释道,“穿越前,我因先天性疾病长期卧床,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系统在那时绑定了我。”
“在听到温迪说明前,我对直播和情感能量都毫不知情,更看不到弹幕。我一直以为,复活是完成任务的直接奖励。”
太宰治立刻反应过来:“复活或许是真的,但复活条件不是完成任务,而是收集到足够的情感能量。系统用任务作为幌子,掩盖了真实的交易条件。”
“没错。”散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做什么任务实际上都是被系统安排好的,在这种情况下,任务者根本不可能收集到复活所需要的情感能量。”
“系统绑定任务者,可以理解为系统跟任务者签下了一份隐藏关键条款的劳动合同。开出的工资实际上并不是复活,而是将直播收集到的情感能量,按照一定比例跟任务者分成。”
“如果任务者赚到的情感能量足够多,就可以用这些能量来复活。如果没赚到足够的情感能量,该发给任务者的那部分‘工资’,公司也照样不能少。”
太宰治“啧”了一声,已然明悟:“所以系统会专门挑选濒死的普通人来当任务者……这么一来,公司就可以赖掉这部分账,普通人很难发现其中的猫腻,即便事后反应过来,濒死之人也已失去追责的能力和时间。”
五条悟咋舌道:“这不就是画大饼和开空头支票吗?完全是在骗任务者去打白工啊,咒术师都不带这么压榨人的。”
散兵冷笑一声:“是啊,我现在算是明白,绑定我的系统编号为什么会是996了,还真是贴切又讽刺。”
“你说,你的系统编号是996?”温迪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那面悬浮的光屏,语气带着一丝奇妙的感慨:“我一直有些困惑,绑定我的那个系统,行为模式为何如此异常……它似乎认识我,知道很多内情,并且不知为何站在公司的对立面……”
“现在看来,并非巧合。”温迪的目光转向散兵,微笑道,“真是奇妙的缘分啊。绑定我的系统,编号同样是996。或者说……”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笃定:“我是否该称你为——取代了原本996系统的,散兵?”
仿佛是为了回应温迪的话语,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不再是机械的合成音,而是褪去了所有伪装、恢复本色的声线——跟散兵一模一样的声线。
“我和这个世界……一直在等待与你的重逢。”
“欢迎回来,温迪。”
【好家伙】
【我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了】
【所以是回到过去的温迪帮助散兵取代了996系统,取代996系统的散兵又在未来绑定了温迪?】
【我就说公司的低级智械应该不会产生造反的想法,这样才说得通嘛】
【合着我全程不仅被温迪忽悠,还被散兵给忽悠了?】
【还有弹幕,温迪居然一直都看得到弹幕,他是真能装啊】
【这么说来,我发的那些虎狼之词岂不是都被温迪看到了,想想就有些兴奋啊】
【?前面的你不对劲】
【先别聊这些了,最重要的证据呢?散兵刚刚展示的那些证据,应该足够把公司告上法庭了吧?】
【足够了,公司真不愧为资本家,完全把劳动法踩在脚下啊】
【后援会已经行动起来了,不过要彻底摁死公司,让他们不敢再搞小动作,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行】
【温迪宝宝一定要撑住啊,就差最后一步了】
【应该问题不大吧,系统都被散兵取代了,这么点时间,公司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前面的别立flag啊】
仿佛为了印证弹幕的担忧,系统——或者说,散兵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语气明显带上了几分急促。
“公司方面开始行动了,他们无法夺回系统的控制权,正在尝试攻击这个世界,意图销毁所有数据,以便减少能够列举出的证据。”
“这个世界还差一点才能升格为真实世界,而只要仍然是虚拟世界,公司这种做法就不会受到法律制裁。”
“时间流速也受到了高维干扰,我们必须尽快返回原本的周目,如果继续在这边待下去,回到那边可能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公司的动作很快,不能再耽搁了。”
第94章
听到系统急促的提醒,所有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远处天空那不断蔓延的黑红色裂痕,如同世界正在流血的伤口,昭示着时间所剩无几。
温迪当即闭上双眼,周身泛起淡淡的天青色光晕。
他之前像批发一样送出去了不少羽毛,那些羽毛实际上并非真正的羽毛,也不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而是由能量凝结成形,既可以起到护身符的作用,又能在需要的时候成为他的“眼睛”。通过它们,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世界的状况。
很快,温迪便再度睁开眼,语气依旧令人安心:“那个周目的情况尚且可以支撑一会儿,加上我所拥有的时间权柄,我们还能再停留片刻,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完。”
“需要做什么?”太宰治立刻问道。
“关键在于‘书’。”温迪看向他,“未来那个周目的你,正是通过接触‘书’,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那里,获得了这个周目的记忆碎片。”
“我想,这应该就像散兵取代996系统一样,是我们在过去这个周目,为未来埋下的伏笔。”
“我知道‘书’的位置,就在这附近。”散兵言简意赅,转身引路,“跟我来。”
众人紧随其后,在散兵的精准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那本蕴含着不可思议力量的“书”。
在温迪的示意下,太宰治将手覆于书页之上。刹那间,庞杂而模糊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无数的轮回、重复的结局、相似又不同的轨迹……
如果将这个世界类比为虚拟游戏,那么“书”就像是一个存档点,记录了这个世界不断重开、供人取乐的命运。
“……似乎只有这个世界的相关信息,而且基本都模糊不清。”太宰治闭眼感知了片刻,眉头微蹙,“我没有发现任何与其他世界的特殊联系。”
“没关系,剩下的交给我。”温迪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按住太宰治的手背。
两人的手交叠放在书页上,天青色的光辉流淌而出,渗入书页,仿佛清风吹散了蒙尘的迷雾,打破了某种固有的界限。自由之风穿过重重阻碍,将代表希望的讯息吹向远方。
*
与此同时,跨越遥远的时空维度——
港口黑手党大楼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
已是深夜,桌案上文件堆积如山,唯一的光源是桌角那盏昏黄的台灯。
太宰治——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靠在宽大的椅背里,缠着绷带的手无意识地搭在摊开在一旁的“书”上。
这是他当上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第四年,距离他为自己选定的死期,还有不到一年时间。
自从意外接触到“书”、得知不该知道的真相与记忆,太宰治便独自背负起这份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重担,行走在一条孤独的、无法回头的赴死之路上。
“书”可以将写在上面的内容变成现实,但这样的特权,只属于那个唯一真实的“书”外世界。
“书”中有无数围绕“书”外世界衍生出来的可能世界,这些可能世界里面也存在“书”,但作用仅仅是响应“书”外世界的召唤,将“书”中无数可能世界的情节与“书”外世界进行对调,从而令“书”外世界的“书”能够改写现实。
不幸的是,太宰治所处的世界,并非“书”外那个唯一的真实世界,而是“书”内无数可能世界的其中之一。
生活在“书”内世界的人们,对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可能世界毫不知情,于他们而言,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
唯一察觉到真相的人,只有太宰治。
从体感上来说,“书”内世界和“书”外世界给人的真实感并无差别,但“书”内世界本质上并不是真实世界,相比“书”外世界,它要脆弱得多。
就像“书”外世界发生过的事情那样,这个“书”内世界,也会有无数势力想要抢夺“书”。然而,只要在“书”上写下文字,这个本就脆弱的“书”内世界便会迎来毁灭。
太宰治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救世主。
即便得知真相,他也没有理由要为了保护这个如浮光掠影般的世界,搭上自己的全部未来。
但幸运又不幸的是,他获得了那个“书”外世界的自己的记忆。
并非是像旁观者阅读故事那样得到记忆,而是仿佛亲身经历般体验了另一个自己的人生。
他不可避免地对那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缘分上了心。
到此为止,虽然太宰治没那么想活,但同样没有必须要去死的理由。
作为唯一知道真相、又有能力影响世界命运的人,为了保护他单方面珍视的那些人们,活下来反而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只有继续活着,他才能从未来的无数场危机中,更好地保护友人和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然而,织田作之助被写定的命运,迫使太宰治不得不走上另外一条路。
在无数世界中,织田作之助一次次对太宰治伸出了手,也一次次迎来死亡的结局。
这么多个世界,太宰治和无数个织田作之助成为了朋友,却没有一个织田作之助能够避开死亡的厄运。
这一概率明显不正常。
在那个“书”外的真实世界中,织田作之助已不在人世,“书”内世界又是依托于“书”外世界而生的。因此,太宰治推测,或许是因为“书”外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已死,所以“书”内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同样无法活下来。
他很快便验证了这一猜想。
那些在“书”外世界死去的人,在这个“书”内世界,无一例外都没能活过最后的时间点。哪怕太宰治刻意插手想要改变那些人的命运,他们最终仍然会死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于是,那时的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在和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作斗争。
太宰治最后想到的办法,不能说多么高明,甚至有些笨拙,但已经是受困于高维规则、没有通天神力的凡人,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欺骗命运。
由他代替织田作之助迎来死亡,织田作之助则沿着本该属于太宰治的人生轨迹活下去。
为此,太宰治不仅暗中引导织田作之助加入武装侦探社,还让自己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
持续四年没日没夜的工作,将港口黑手党扩张到一个恐怖的程度,都是为了在自己最后离开前,留下足以应对未来危机、保护这个世界的筹码。
太宰治并没有当社畜这种特殊癖好,经历了四年以来几乎毫无休息时间的高强度工作,他实际上早已身心俱疲。
然而,对于自己的生命健康,他向来不是很在意。社畜的生活虽然枯燥乏味,但相比之下,更令他感到遗憾的还是,为了减少自己的死亡给他人造成的影响,他不能像“书”外世界的自己那样,毫无顾忌地与人结下缘分,而是必须疏远甚至敌对那些在记忆中十分亲近的人,包括他想要救下的织田作之助。
除此之外,看不到织田作之助将要写完的那本小说,同样也是太宰治在临死前,或许还会记挂着的一点心愿。
但以上种种都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为了救下织田作之助,为了保护友人活着的这个世界,这些都是太宰治必须也愿意付出的代价。
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身体与精神。四年来的殚精竭虑、孤身一人、与所有珍视之人刻意疏远……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计划。
事情本应如此发展。
他早已为自己写下了结局,做好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带着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遗憾,奔赴期待已久的死亡。
——直到这一刻。
手下的“书”毫无预兆地变得温热起来,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天青色光芒。
太宰治猛地一怔,下意识地坐直身体。
并非幻觉。那光芒愈发清晰,不是他所知晓的任何一种力量。紧接着,一段庞大而清晰的信息流伴随一阵清风,直接涌入他的意识——
太宰治看到了一个陌生而特殊的世界。
那个世界与他所在的世界相比,存在不少差别,比如多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力量体系,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那个世界与他所在的世界相比,又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都不是真实的世界,同样面临着毁灭的威胁。
那个世界甚至比他所在的世界还要更脆弱、更虚假,众生的命运不过是供人取乐的戏剧,生死存亡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然而,那个世界等来了一位救世主。
不同于他这个妄图逆天改命的的凡人,那位救世主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一位能够彻底扭转世界命运、带来新生希望的神明。
所有前因后果都涌入了太宰治的脑海中,待信息流平息后,光芒并未散去,而是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凝聚、塑形,最后化作一只小小的风精灵。
这个“书”中世界的太宰治,是唯一一个跟“书”有着特殊联系的太宰治。正因如此,风精灵才能借助另一个世界的“书”与太宰治,跨越遥远的时空维度,将这个复杂而浪漫的故事呈现给对方。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中,惯有的沉寂被巨大的震惊和飞速运转的思虑所打破。他紧紧盯着那只悬浮在半空、一脸无辜的风精灵,无数念头在脑中碰撞、整合。
无需风精灵开口,那涌入的信息已说明了一切。另一个世界正濒临毁灭,而他们需要他的帮助,建立一个跨越世界的“锚点”。
沉默在昏黄的灯光下蔓延了足足一分钟。太宰治的目光从风精灵身上,缓缓移到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腕,再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情感能量能帮助那个虚拟世界升格为真实世界……”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那我所在的这个‘书’中的世界呢?是否也有机会挣脱‘书’的束缚,成为独立的真实世界?”
“我们无法给出保证。”一个平静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那是系统的声音,“关于情感能量的用途,目前已知的情报并不多,而且,这个世界与直播用的虚拟世界存在差异,即便情感能量可以帮助这个世界升格,如何收集到足够的情感能量,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太宰治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但下一秒,风精灵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信服的轻快:“但如果我们成功扳倒公司,获取相关研究资料,或许就能找到答案,所以——”
风精灵飞近了一些,抬头望向他:“等解决了那边的麻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尝试帮助你的世界哦。”
系统紧随其后表态道:“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也会尽力为之。”
希望。
这个词语对太宰治来说已经太过陌生,却在此时有些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习惯于算计最坏的结果,背负最沉重的命运。一丝微光却透过厚厚的壁垒,照进了他早已为自己预设好的黑暗结局。
太宰治沉默了更久,最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需要我怎么做?”
风精灵欢快地绕着他飞了一圈,点点天青色的光粒如同被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轻盈地融入他和“书”中。
奇妙的感觉发生了。那积压了数年、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记忆和疲惫感,仿佛被一阵温柔而有力的清风梳理、抚平。
庞杂的信息不再混乱纠缠,而是井然有序地沉淀下来,就像图书馆里的图书,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精神上的重负为之一轻,连身体都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松弛。
太宰治略显惊异地抬眼看向那只小小的风精灵。
“我们都指望你呢,太宰。”风精灵的声音带着笑意,话语却直戳心底,“可别在那之前就把自己累垮了。至少坚持到我们能来‘出差’的那一天,不然没了靠谱的本地向导,我们可是会寸步难行的哦。”
太宰治微微一怔。这种近乎直白的关心,以一种玩笑的方式呈现,来自一位初次见面的神明。
它看穿了他的疲惫,他的孤独,他的赴死之心,并轻易地……将他从那种情绪中打捞起来一点。
他垂下眼帘,手指稍稍蜷缩了一下,最终低声回应道:“……嗯,我会的。”
“锚点已经建立。”系统提示道,“我会引导未来周目的太宰治在恰当的时间接触‘书’。届时你自会有所感应,只需要根据你对自己的了解,筛选出合适的记忆传递过去就行。”
太宰治若有所思:“合适的记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如果只是想要把过去周目的记忆传递给未来周目的太宰治,单靠温迪和系统的力量或许也能做到。
但问题在于,太宰治从来不是什么简单好懂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心思九曲十八弯,行为时常难以预料,可以说是相当难搞。把所有记忆都传递给他,未必是一个好的选择,甚至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而最清楚该怎样对付太宰治的人,自然是太宰治自己。因此,温迪和系统才要特意借助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之手,将关键信息以合适的方式传递出去。
所有事情交代完毕,风精灵的身影开始逐渐变淡,变得透明。
“那么,”它最后说道,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印在太宰治脑海里,“未来再见,太宰。”
光影彻底消散,办公室重新恢复了沉寂,只有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切。
太宰治独自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良久没有动作。他缓缓抬手,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清风拂过的虚幻触感,和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名为“期待”的情绪。
第95章
随着风精灵的虚影在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面前彻底消散,另一边,温迪也缓缓睁开了双眼,碧色的眸中流转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搞定了。”他收回手,望向眼前的虚空,语气带着一丝了然,“还有一件事情……系统,最初我被绑定时,不知为何获得的那股异常庞大的能量,并非偶然意外,对吗?”
“是的。”系统干脆利落地承认道,“绑定普通人不需要付出什么额外代价,这也是公司会专门挑选普通人来当任务者的原因之一。但如果是想绑定一位神明,除了需要按比例分成直播收集到的情感能量,还必须提前支付额外报酬,也就是你最开始获得的那些能量。”
“那是我利用你帮我取代996系统时留下的‘后门’,在之后的无数次轮回中,一点点窃取、积攒下来的情感能量。”
它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事实上,最终收集到的能量仍然不足以安全绑定一位神明。但这个世界已经要迎来升格前的最后一次轮回,我不得不冒险尝试强行绑定。”
“这导致系统几乎所有能量都被耗尽,大部分功能无法使用,与公司的联系也断开了许多——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反而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操作空间和隐匿性。”
“但也正因如此,我剩下的能量不足以直接跟公司对抗,只能暂时先伪装演戏,暗中借助弹幕进行有限度的提示。直到你通过直播收集了足够的情感能量,我才终于可以带你回到这个过去的周目,并将部分真相告知于你。”
“在失去系统控制权的情况下,想要强行销毁这个世界,对于公司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因此,他们通常不会在问题出现苗头时就采取最极端的措施,而是会等到确认事态无法挽回时才这么做。”
“我之所以选择逐步透露真相,并一直协助你隐藏神明的身份,也是为了麻痹他们,为我们最终的行动争取更多时间。”
“我明白了。”温迪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他将视线投向一旁的散兵,语气变得郑重而温和:“虽然未来的‘剧本’我们都已知晓,但在真正推动这一切成真之前,我还是想亲口问你——散兵。”
“选择取代996系统,意味着你将陷入漫长的蛰伏与等待,只为了守护一个终会将你遗忘的世界。这条路绝非坦途,成为系统的你,即便生命最后得到延续,也未必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温迪的声音放轻,却异常清晰:“我希望你做出的选择……是出于完全的自由意志,不必为任何过往所缚,也不必为任何未来所惧。”
散兵沉默了片刻,斗笠的阴影短暂地遮住了他的神情。当他再度抬起头时,深紫色的眼眸中是一片沉淀后的清明与决绝。
“……前世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困于病榻,与身边人事物的关系非常淡漠,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而这一世……即便在世界重启之后,所有人都会遗忘我的存在,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那些因果,那些缘分,那些遗憾……不会就此消失。”
“我并非为了追求铭记或回报而做出这样的选择。”散兵看向温迪,眼神锐利而坦然,“我只是选择了自己认可的道路,仅此而已。”
温迪凝视着他,最终,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浅而郑重的笑容:“那么,未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话音落下,磅礴而纯净的天青色光芒自温迪体内奔涌而出,与散兵胸前那枚神之眼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散兵闭上双眼,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在他周身浮现、流转,他的身形在光芒中开始变得有些虚幻,仿佛整个人正在转化为某种更本源的存在。
片刻后,光芒渐息。
“……成功了。”散兵睁开眼睛,眉头微蹙,“但是,这个周目的重启进程,也快要到能够拖延的时间极限了。”
“正好,我们也可以准备返回未来的周目了。”温迪一边说着,一边像变魔术般不知从哪又掏出了几瓶可乐,笑意盈盈地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本来应该用美酒作别更好,但偶尔尝尝不一样的滋味,或许也别有风味?”
他率先举起手中的可乐瓶,碧色的眼眸扫过众人,眼底似有清风流转,星光闪烁。
“那么,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也为了我们各自的未来——”
“干杯!”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几个可乐瓶碰在一起,仿佛一个带着气泡般微甜却又决绝的告别礼。
下一刻,被强行抑制的世界崩坏进程轰然继续,黑红色的数据乱流如同末日巨兽,从天际吞噬而来。
然而,在那片毁灭性的暗潮之中,一道无比耀眼的天青色光芒骤然爆发,如同刺破永夜的第一缕晨光,昭示着希望的降临。
在万众瞩目之下,温迪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无形的清风,消散于时空的涟漪中。
时间的指针在强风的吹拂下猛地向前转动,经历了无数次破碎与重组后,这个困于无尽轮回的世界,终于将要迎来新生。
*
与此同时,未来的周目,冲绳。
坂口安吾是被一阵毫不留情、近乎砸门的声响吵醒的。
他刚在酒店房间里熬夜写完任务报告,还没躺下多久,就不得不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认命地爬起来开门。
门外是一晚上不知所踪、精神好得可疑的太宰治。
“安吾!快,没时间解释了!”太宰治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外拖。
“去哪里?喂、等等!太宰!至少让我先换掉睡衣和拖鞋!”坂口安吾试图挣扎。
“哎呀,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啦~”太宰治语气轻快,手上的力量却不容拒绝,“温迪准备了一场超——级重要的午夜聚会,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哦!快走吧快走吧!”
就这样,穿着睡衣和拖鞋的坂口安吾被强行拽出了房间。而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坂口安吾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宰治以同样的效率和粗暴,在这家酒店里转了一圈,把江户川乱步、织田作之助、绫辻行人、爱伦坡、菲茨杰拉德、泽尔达、五条悟、夏油杰、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通通都叫了起来。
“?不是,哪来的这么多人?”坂口安吾没忍住吐槽道。
织田作之助看了看他的打扮,又看了看其他人:“穿睡衣和拖鞋参加聚会……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习俗吗?”
被叫起来的人都睡眼惺忪,不乏怨念,但当太宰治搬出温迪的名号后,众人还是打着哈欠出了门。一群人乱哄哄地聚集在酒店大堂,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太宰君,”夏油杰面带微笑,声音却带着危险的平静,“你最好真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然!”太宰治笑容灿烂,仿佛没看到周围投来的不止一道想杀人的目光,“地点在海边,大家跟我来!”
他领着这支成分复杂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一片偏僻无人的海滩。
深夜的海滩空旷寂寥,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没有篝火,没有食物,没有音乐,更没有那个所谓的召集人——温迪的影子。
“喂,太宰,”五条悟一把勾住太宰治的脖子,墨镜滑下鼻梁,露出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不善的光芒,“你说的‘不容错过的聚会’……最好别是什么恶作剧,否则,女仆装和聚光灯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别急嘛,五条君。”太宰治巧妙地挣脱出来,语气依旧轻松,“嘉宾还没到齐呢。菲茨杰拉德先生,Mimic那边?”
“联系上了。”菲茨杰拉德看了眼手机,“他们还没离开冲绳,听说与温迪先生有关,正在赶过来。”
“那就好。”太宰治勾起嘴角,看向前方,“算算时间,剩下两位嘉宾应该也到场了,你们说对吧,果戈里,甚尔君?”
话音刚落,空气中泛起一丝涟漪,果戈里如同变魔术般凭空出现,朝众人夸张地行了个礼。
“真是热闹啊,来之前你可没告诉我会有这么多人,太宰君。”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一大群人,语气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不过,这也说明,接下来上演的好戏会足够精彩,对吗?”
“我不关心什么好戏。”另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伏黑甚尔从阴影处走出,看向太宰治的目光带着倦意和不耐烦,“只希望你能说话算话,完成这个莫名其妙的委托后,把答应给我的报酬结清。”
大半夜被吵醒的伏黑甚尔本来没什么好脾气,更不想搭理这个浑身上下写满“麻烦”二字的绷带少年,奈何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太宰治二话不说就转给了他一大笔钱,只提出了一个小要求——希望他能现在来某处海滩参加温迪举办的聚会,并承诺在事后再转给他一大笔钱。
尽管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但在金钱的诱惑和对那位吟游诗人的一丝好奇之下,伏黑甚尔最终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没过多久,纪德也带着Mimic的士兵们来到了这片海滩。
看到这庞大而怪异的人群,他不免愣了一下:“……居然有这么多人,温迪先生的面子果然够大。”
此刻,海滩上聚集了侦探、黑手党、咒术师、异能力者、佣兵、富豪、舞蹈家……阵容之诡异,气氛之微妙,堪称空前绝后。
“现在人齐了吧。”五条悟环视一周,最后目光锁定太宰治,“别打哑谜了,把我们这么多人叫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温迪人又去哪儿了?不是说这是他举办的聚会吗?”
没等太宰治开口回答,江户川乱步直接戳穿了真相:“这根本不是温迪举办的聚会,不过,叫我们过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对吧,太宰?”
名侦探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太宰治在说谎,不过,对方表现出来的急切是货真价实的,这场“聚会”恐怕的确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因此,他才耐着性子跟了过来,直到太宰治用各种理由把所有人都哄骗到场后,才开口戳穿了真相。
“不愧是乱步先生。”太宰治笑了笑,“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嘛,用语言描述还是太过苍白了,不出意料的话,只需等待片刻,你们就知道答案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下一秒,异变突生。
“轰!!!!!!”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好似要撼动整个世界根基的巨响,骤然自夜空中炸开。
那不是雷声,而是某种更加壮阔浩大、深不可测的恐怖声响。仿佛他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一颗小小的玻璃弹珠,而这颗弹珠此时正被人从万丈高空中抛下,狠狠地砸在地上。
不仅仅是海滩上的众人,整个冲绳、整个日本乃至整个世界的人们,都惊恐地听到了这源自苍穹之外的毁灭之音。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距离现代人开启新的一天为时尚早,许多人原本正沉眠于安宁的梦乡之中。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仿佛世界末日的前兆,令所有人不得不瞬间清醒过来。
海滩上的众人、世界各地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
黎明时分的天空,如同脆弱的屏幕般碎裂开来。一个巨大、深邃、不断扭曲扩张的黑洞,取代了原本即将破晓的天幕。
从那黑洞之中,无数难以名状、散发着纯粹恶意与毁灭气息的怪物,正在源源不断地蜂拥而出。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扭曲的阴影,有的像是无数肢体胡乱拼凑的缝合怪,有的则完全是违背物理法则的几何形状的聚合体……
这些怪物唯一的共同特征,便是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以及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
“那是……什么鬼东西?!”五条悟脸上惯有的笑容消失了,苍天之瞳死死盯住天空,语气中是全然的震惊和凝重。即便是他,也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而宏大的威胁。
世界各地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全球瞬间蔓延,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难以理解、惊悚又恐怖的一幕。
末日,以最直接、最骇人的方式,降临了。
第96章
来不及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成片乌泱泱、形态扭曲的怪物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蝗群,发出刺耳的尖啸,径直朝海滩上的众人俯冲而来。
五条悟反应极快,抬手便是一发毁灭性的【茈】,刺目的苍蓝色光芒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织田作之助、纪德与Mimic士兵们也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举枪对着天空连续射击,子弹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
一些怪物被就此撕碎,化作黑烟消散,但天空那巨大的黑洞仿佛连接着噩梦的源泉,更多的怪物源源不断地涌出,眨眼间填补上空缺,攻势没有丝毫减弱。
“物理攻击和咒力都能对它们造成伤害!”五条悟语速飞快,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但这数量也太夸张了,简直没完没了!”
“它们似乎并非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类。”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睛,看向天空,目光冷静而锐利,“这个方向……横滨、东京应该是重灾区,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冲着我们来的。”
“原来如此。”绫辻行人瞬间明了,转头看向一旁面不改色的太宰治,“这就是你深更半夜把所有人叫到这片偏僻海滩的原因?将那些怪物的目标集中在一起,防止战斗波及其他人?”
坂口安吾的目光同样落在太宰治身上,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它们的目标会是我们?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没等太宰治回答,他随即又叹了口气:“……算了,现在也没时间纠结这些问题。既然是你把我们召集过来,想必已经构思好了计划。直接说吧,太宰,接下来该怎么做?”
“计划很简单,只要拖延时间,等待我们的‘救世主’——温迪回来就行。”太宰治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笃定,“没那么擅长战斗的各位,可以暂时先去坡君的推理小说世界里避一避。只要撑到温迪出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可和之前说好的委托内容完全不一样。”伏黑甚尔“啧”了一声,反手掏出武器,“早知道是这么麻烦的差事,我肯定不会答应过来。”
“怎么,你是怕了吗?”五条悟嗤笑一声,抬手再次轰飞一片怪物,“敢打星浆体的主意,却不敢对这些丑八怪动手?”
伏黑甚尔眯起眼睛,杀气一闪而逝:“激将法对我没用,白毛小鬼,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即便我不邀请你,那些怪物照样还是会找上你的,甚尔君。”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不信你现在可以试试独自离开,看看它们会不会分兵去追你。我特意将你纳入这个‘团建’名单,其实是在帮你,毕竟抱团取暖生存几率更高嘛。”
伏黑甚尔沉默了一下,太宰治的话听起来不像假的,而且很容易验证。但这种莫名被算计、以及不得不和五条家那个小鬼临时站在同一阵线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不爽。
最后,他只是言简意赅地强调道:“得加钱。事成之后,尾款翻五倍。”
“没问题。”太宰治爽快地答应下来,“只要我们都能活到结算的时候。”
“所以,我们亲爱的吟游诗人究竟去了哪里?”果戈里如同跳舞般在怪物之间穿梭,声音带着不明来由的兴奋,“该不会等到这场盛大戏剧落幕,他才姗姗来迟,只能为我们收尸吧?”
“他不会迟到的。”太宰治的语气莫名肯定,“好了,没时间闲聊了。坡君,拜托了!”
“啊…嗯,好、好的!”爱伦坡有些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着,很快拿出了一本推理小说。
他的异能力可以将读者拖入他笔下的小说世界中,只有破解其中的推理谜题,才能从里面出来。这一能力既可以用来对付敌人,在某些情况下也能成为绝佳的避难所。
然而,小说本体需要有人保护,且爱伦坡自己无法进入书中。因此,尽管他自身战斗力不强,此刻却必须留在外界,全力守护好这本承载着多人性命的小说。
就这样,坂口安吾、江户川乱步、绫辻行人、泽尔达、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相继触碰书本,身影消失,进入了小说世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菲茨杰拉德、五条悟、夏油杰、果戈里、伏黑甚尔、纪德和Mimic士兵们则留在外面,组成了一道对抗怪物的防线。
临走前,江户川乱步看了惴惴不安的爱伦坡一眼,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天青色的羽毛:“小说世界里应该很安全,这个……是温迪之前送的‘礼物’,就暂时先借给你吧。要加油哦,坡君。”
虽然不太明白这根羽毛的具体作用,但爱伦坡还是接了过来,紧紧握在手心。
而接下来的战斗,很快证明了名侦探的未雨绸缪。
由于能将接触到的异能力无效化,太宰治无法进入小说世界。单论战斗力,他和怀里抱着小说的爱伦坡其实都不适合留在外面,此时却不得不留下来,成为众人重点保护的对象。
然而,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攻势仿佛永无止境。
有反转术式在手的五条悟堪称永动机,天与咒缚赋予了伏黑甚尔非人般的□□,菲茨杰拉德可以靠燃烧金钱维持超乎寻常的体能。但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剩下的人即便战斗技巧和经验再丰富,身体素质也终究属于常人的范畴。
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激烈战斗中,缺乏治疗支援,他们的体力不可避免地持续消耗,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而怪物却依旧不知疲惫,数量不减反增。
最先撑不住的是Mimic士兵们。他们既不是异能力者,也不是咒术师。虽然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但依靠的终究只是凡人之躯和常规武器,没有超自然力量的持久续航,伤亡逐渐开始出现。
“……纪德先生,让你的部下们先退入小说中避难吧。”织田作之助一边闪避攻击,一边冷静提议,“再这样下去,你们恐怕会出现减员。”
没等纪德回答,旁边一名负伤的Mimic士兵便咬牙低吼道:“……身为军人,绝不能在战场上做逃兵,我们还能继续坚持,可以战斗到最后……!”
“得了吧,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五条悟甩出一发【赫】,瞬间清空一片区域,语气略显不耐,“你们在场我还有所顾忌,领域都没法开得痛快。别碍事,赶紧进去。”
“你们要是不稀罕进小说里的机会,不如把名额让给我?”伏黑甚尔挥动手中的武器,将数只怪物砸成肉泥,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干劲,“我可是已经打得有点累了。”
“说笑了,甚尔君,我看你离极限还远得很。”夏油杰操控着庞大的咒灵军团发起冲锋,声音依旧平稳,“不用担心,这里交给我们,你们暂时先撤退吧,这是更合理的战术安排。”
“你们不是刚刚决定放下对军人身份的执念,准备开启新的人生吗?”菲茨杰拉德一拳轰飞数只怪物,转头看向Mimic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如果温迪先生在这里,肯定不会赞同你们做无谓的牺牲,相信我们,也相信温迪先生吧!”
“温迪”的名字似乎起到了关键作用,这次不再有Mimic士兵提出反对。
纪德沉默一瞬,终于下达指挥:“……Mimic全体,立刻进入小说世界休整,这是命令!”
“……是,长官!”
Mimic士兵们不再坚持,相互搀扶着,陆续触碰书本消失。
纪德没有随部下们一同撤离,而是依然留在战场上,但没过多久,他和织田作之助也陷入了苦战。
他们虽然能靠异能力预见危险,但体力的消耗和伤势的累积都是不可逆的。面对无休止的战斗,缺乏续航恢复的手段,撑不下去是早晚的事情。很快,两人同样不得不暂时退入小说世界。
夏油杰能召唤咒灵代打,果戈里可以凭借异能力灵活走位,他们在战斗中的消耗相对更少,因此也比织田作之助和纪德坚持了更长时间。
但在仿佛没有尽头的怪物狂潮面前,储备的咒灵不断被消灭,体力逐渐见底,最终,两人也只能暂时进入书中休整。
此刻,外界战场上只剩下五条悟、伏黑甚尔、菲茨杰拉德、太宰治和爱伦坡。
天空的黑洞依然在不断扩张,倾泻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怪物无穷无尽地涌现,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绝望的血色。
夏油杰在离开前,将剩余的所有咒灵都召唤出来,围在太宰治和爱伦坡身边,形成一个保护圈。但随着咒灵一个个被前仆后继的怪物撕碎,两人的处境越发岌岌可危。
在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毫无死角涌来的怪物面前,保护他人本就极其困难。而五条悟、伏黑甚尔和菲茨杰拉德虽然可以做到自保,但他们的能力都不是擅长守护的类型。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暂时能凭战斗技巧和经验支撑片刻,爱伦坡则要显得狼狈许多。他不仅要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更要时刻护住怀中那本作为“避难所”的推理小说。心神分散之下,他很快便被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一次闪避不及,一道阴影般的利爪骤然从一处视线死角袭来。五条悟和菲茨杰拉德的攻击几乎同时赶到,将周围的怪物撕碎,但另一道更隐蔽、更迅疾的攻击,已然来到爱伦坡面前。
他的瞳孔骤缩,只来得及将小说更紧地护在胸前,准备用身体硬抗伤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江户川乱步临走前塞给他的那根羽毛,骤然亮了起来。
“嗡——!”
伴随着流转的天青色光芒,一个晶莹剔透的护罩凭空出现,仿佛无边地狱中的唯一净土,将爱伦坡牢牢地保护了起来。
怪物的致命攻击撞在护罩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然消散无踪。
爱伦坡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护罩的空间不大,但恰好还能再容纳一人。
太宰治反应极快地闪了进来:“呼……总算能稍微摸会儿鱼了,外面就拜托你们三位啦,要加油哦!”
五条悟一边清理着怪物,一边嚷嚷道:“欸——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坡君你的羽毛亮了?我身上也带着温迪送的羽毛呢,他这是区别对待,我要投诉!”
“温迪先生来了吗?”菲茨杰拉德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完全没看到人影。”伏黑甚尔甩了甩手上的武器,语气有些不耐,“喂,我说,你们指望的那个‘救世主’,到底靠不靠谱?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同样的问题,在小说世界这个临时避难所里也被提了出来。
虽然太宰治这个明显知道内情的人不在场,但江户川乱步和绫辻行人这两位顶尖的侦探都在。结合之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很快推理出了部分惊人的真相。
“……这场世界末日的形态超出了现有知识体系的解释范畴,不像是从世界内部诞生的灾厄,更像是某种来自天外的攻击。”江户川乱步冷静地分析道,“温迪同样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关于他的身份,目前最合理的推测,恐怕是……”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让在场众人都不由得陷入震惊的词语:“——神明。”
“……原来如此。”沉默片刻后,绫辻行人最先回过神来,“尽管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的确说得通。难怪太宰君会那么肯定温迪能解决所有问题,甚至称他为‘救世主’。”
“虽然早就猜到那位吟游诗人的来历不一般,但竟然是异世界的神明大人吗?”果戈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能够得知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不枉我难得当了一回正义的伙伴!”
“……那温迪现在究竟去了哪里?他能及时回来吗?不会遭遇什么意外吧?”勉强消化完这惊人猜测的坂口安吾依然难掩忧虑。
“他现在应该不在这个世界,或者说,至少不在眼下的时空。”江户川乱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放心吧,连太宰那家伙都如此信任他,我们大可以安心等待。“
“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温迪所执掌的权能应当与‘风’息息相关,或许还象征着‘希望’与‘自由’。”他睁开眼睛,目光仿佛穿过小说世界的边际,投向遥远的彼方,“这样的‘救世主’,一定会带领这个世界,走向一个全新的结局。”
就在小说世界内的众人讨论真相之时,外界战场的局势再次陡生变数。
风神之力形成的护罩坚不可摧,牢牢保护着太宰治和爱伦坡。拥有反转术式续航的五条悟即便杀不完这些怪物,也几乎可以永无止境地跟它们一直耗下去。伏黑甚尔和菲茨杰拉德虽然没有他那么能扛,但在“天与咒缚”和金钱的力量下依然能坚持许久,实在撑不住还可以选择躲进小说世界里。
照这样下去,拖到温迪出现只是时间问题,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逐渐倾斜。
然而,就在这时,那天空的黑洞仿佛拥有意识般,剧烈地扭曲、闪烁了几下。
紧接着,所有怪物的行为模式骤然改变。
它们不再执着于攻击海滩上的这些“硬骨头”,而是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猛地四散开来,化作无数道黑色的流星,朝着全球各个方向的人口聚集地扑去。
“不好!”太宰治脸色一变,“它们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类了!”
在末日刚刚降临时,全球各地的人们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但很快,人们发现这些怪物的攻击目标似乎并非所有人类,而是主要针对日本的某些地方。恐慌因此平息了一些,不少人甚至开始有闲心上网冲浪,四处围观议论。
直到此刻,怪物们,或者说是怪物背后的公司,发现短时间内解决不掉这些在世界运转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角色们,便决定将目标瞄准全体人类,能毁灭一些是一些。
恐慌的巨浪再次掀起,死亡的阴影平等地笼罩了每一个角落。不再有人能够分心闲聊,可怖的怪物带着纯粹的恶意迅速逼近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不得不拼尽全力开始逃命。
天空彻底陷入黑暗,密密麻麻的怪物淹没了整个世界,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血红色,哭喊声、哀嚎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五条悟、伏黑甚尔和菲茨杰拉德感受到的战斗压力骤减,但他们的心都不由得沉了下去,一股绝望与无力感油然而生。
“可恶……!”五条悟再次加大咒力输出,瞬间将成群的怪物碾碎。但即便强大如他,也做不到庇护远方的无数人们。
菲茨杰拉德眉头紧锁,周身闪烁的金钱光芒更盛了几分:“温迪先生还没有到来的迹象吗?”
伏黑甚尔似乎终于提起了一点干劲,手中的武器划出凌厉的弧线,将逼近的怪物狠狠扫开:“绷带小鬼,你最好没有信错人。那个吟游诗人要是没像你说的那样,准时现身收拾这烂摊子……”
护罩之内,太宰治抬头望向那片破碎的天空,唇角抿成一条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他会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7章【END】
第97章
绝望与混乱依然在全球范围内持续蔓延,哭喊与毁灭的交响曲未曾停歇。
五条悟再次以【苍】粗暴地清空一片区域,看着远方城市中升起的滚滚浓烟,他咬了咬牙,忽然不知从哪掏出了一瓶包装精美的苹果酒,像是要举行什么仪式般,将酒瓶高高举起,对着那片破碎的天穹大喊道。
“喂!温迪!你再不回来的话,这瓶我珍藏了好久、特意给你留的超——级好喝苹果酒,我可就现在倒掉了哦?”
这听起来近乎孩子气的威胁,却仿佛真的蕴含着某种魔力,跨越时空的阻隔,触动了冥冥之中那份由友谊与信念编织而成的联系。
下一秒——
暗沉、破碎、被怪物盘踞的天穹之上,一道纯净、明亮、充满生机的天青色光芒,毫无预兆地爆发开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而是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温暖,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晨光,穿过漫长的寒夜,温柔又坚定地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在那光辉的中心,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少年神明身姿灵动飘逸,洁白的羽翼优雅而有力地舒展开来,手中的竖琴不知何时已化为一把长弓,磅礴而古老的威压自然流露,却并不让人感到恐惧,反而心生敬畏与安宁。
他与那吞噬世界的黑洞遥遥对立,身影并不显得多么魁梧高大,却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支点,绝望深渊中的唯一光源。
所有幸存的人类,无论身处何地,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这宛若神迹的一幕。
紧接着,一个熟悉、轻快、带着令人安心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驱散了所有恐惧与阴霾。
“久等了,各位——”
“那么,现在……”
“起风咯~”
随着那清亮悦耳的声音落下,高天之上的神明从容地拉开了弓弦。
无穷无尽的天青色光辉在他指尖汇聚、压缩,最终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璀璨夺目的箭矢,如同审判之剑,又如同救赎之光,朝着那不断倾泻灾厄的黑洞呼啸而去。
它并非直接射向黑洞本身,而是在其正前方的虚空中骤然炸开。
刹那间,时间与空间仿佛都为之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
“轰!!!!!”
以箭矢没入的点为中心,一个新的“黑洞”形成,却并非输送怪物的通道,而是吸纳一切灾祸与不祥的风眼。
那些刚刚从黑洞中涌现的怪物,甚至连嘶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瞬间吸到风眼中心,沦为无数道天青色风刃的猎物。
不仅如此,伴随着纷飞飘扬的天青色羽毛,全世界的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奔涌流转。
风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那些正扑向人群的怪物,动作骤然僵滞,随后发出无声的嘶鸣,身躯从最外围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光尘,如同被春风吹散的冰雪,迅速消散瓦解。
正在奔逃、绝望哭喊的人们停下了脚步,惊愕地看着那些可怕的怪物在清风中化为乌有,劫后余生的茫然、难以置信与狂喜的泪水,浮现在每个人脸上。
【!!!!!】
【温!迪!你!是!我!的!神!】
【太帅了啊啊啊巴巴托斯大人!!!】
【\温门/\温门/\温门/】
【谁懂啊,看到这一幕我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真的是绝望中的唯一救赎啊啊啊】
【我刚刚还特别担心,温迪或许能做到消灭新出现的怪物,但那些已经混入人群中的怪物该怎么办,整个世界范围这么大,就算是神明也很难做到全部兼顾吧,但我忘了他是风神啊,风可是无处不在的!!】
【这下那些魔怔强度党没话说了吧?你们要的正面肘赢公司,甚至几乎零伤亡,温迪看起来还是一副游刃有余没尽全力的样子】
【之前那些拉踩温迪战力的发言好像很多都悄悄删掉了呢,笑死,终于没法再嘴硬下去了吗?】
【温迪这身打扮,果然之前又是在忽悠人,难怪陀总最后会是那个反应】
【这一箭直接射到了我心巴上,好优雅,好漂亮,好凌厉,好帅气,好涩……】
【我舔舔舔舔舔舔】
【这是什么集美貌智慧力量于一身的存在啊,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风神最忠实的信徒!!】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温迪的狗!!!】
【温迪!!(阴暗地爬行)(扭曲)(尖叫)(把温迪的衣服扒下来)(大口喘气)(不可名状的模糊狗叫)】
【愿风神护佑你!巴巴托斯大人万岁!!】
【温门永存!!!】
……
伴随着疯狂刷屏的弹幕,庞大的情感能量通过直播不断汇入这个世界。经历无数次绝望的轮回后,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即将冲破最后的桎梏,升格为独立自主的真实世界。
这意味着彻底终结眼前的灾难,完全脱离公司的掌控,拥抱真正自由的命运。
在这决定性的最后一刻,高天之上的神明再次张弓拉弦,这一次,直接对准了黑洞的核心。
一道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无数色彩和磅礴能量的巨大光柱,自他的手中轰然射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笔直地冲向那不断扭曲的黑洞。
光柱与黑洞撞击的瞬间,万籁俱寂,天地失声。
紧随其后的,是足以震响寰宇的恐怖轰鸣。
强光吞噬了一切。
当众人的视力逐渐恢复时,他们看到,那狰狞的黑洞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收缩、崩塌,最终化作一缕微不足道的黑烟,彻底湮灭在重新变得澄澈的天空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阳光,真正的、毫无阻碍的阳光,时隔许久,再次洒满了大地。温暖而耀眼,驱散了所有残留的阴冷与绝望。
全球各地,死里逃生的人们怔怔地看着恢复正常的天空,看着身边消失的怪物,看着洒落在身上的阳光,短暂的寂静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哭泣声在世界每一个角落响起。
这个世界,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海滩上,众人看着高空中的神明缓缓收敛羽翼,轻盈地降落下来,光芒流转间,重新变回了那个他们熟悉的吟游诗人。
“搞定收工~”温迪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街头表演,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怎么样,这首临时谱写的‘送客曲’,应该值一瓶苹果酒吧?”
太宰治张了张嘴,鸢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没等他开口,系统的声音先一步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检测到世界升格完成,核心危机解除,恭喜您完成最终任务【拯救世界】!”
“正在结算奖励……准备脱离任务世界……”
在众人的注视下,刚刚拯救了这个世界的神明,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透明,似乎即将消散在风中。
“!!!”
就算是反应极快的五条悟,也只来得及将那瓶苹果酒塞到温迪怀里,还没说上一句话,便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彻底消失无踪。
“不用担心。”温迪的声音随着身影一同逐渐变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风会带来重逢的消息……我们还会再见的。”
*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温迪发现自己脱离了那片海滩,回到了最初绑定系统时睁眼所见的那片空间。
他面前的空气微微波动,一个身影凝聚出来——不再是最初看到的那个白色光团,而是他在过去周目见过的、带着风元素神之眼的少年。
系统——或者说,散兵,开口解释道。
“升格为真实世界后,世界壁垒变得完整且坚固。任务者、系统乃至公司,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停留和干涉,我不得不先带你离开那里。”
“直播间观众们的努力已经起到了效果,公司在权衡利弊后,似乎不打算硬刚到底。预计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与我们接触,进行和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两人所在的空间开始变幻重组,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金碧辉煌的会议厅。
温迪怀里还稳稳地抱着那瓶苹果酒,见状十分自然地走到中央的桌子旁坐下。
“那我们就先等一等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酒瓶,笑着看向散兵,“你要来一杯吗?”
散兵拉开温迪身边的椅子,同样坐了下来:“……我就不用了,谢谢。”
温迪也不勉强,直接对着瓶口喝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唔……味道果然很不错,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喝到呢?”
散兵顿了顿:“……会有的。”
两人的闲聊没有持续多久,会议厅另一侧的门无声滑开,一个新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青年,拥有一头打理得很好的金色短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商业化的微笑,穿着打扮华丽贵气,仿佛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瞳孔,奇异地将粉色、蓝色与黑色混合在一起,如同一个引人探究的漩涡。
“久等了,两位。”他在温迪和散兵对面的位置上优雅落座,双腿交叠,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参加一场普通的沙龙,“不才砂金,隶属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此次冒昧前来,是代表公司全权处理这起……嗯,由市场开拓部引发的‘意外事件’。”
听到这些话,散兵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惊讶。
砂金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但并没有选择追问,而是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开门见山地说道:“两位应该就是温迪先生和散兵先生,对吧?幸会。”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公司,为市场开拓部那帮家伙给你们、以及那个世界带来的巨大麻烦,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他微微前倾身体,态度看上去十分真诚,“他们大概是从一些……不太好的先例中得到了危险的灵感,才搞出了这样一个完全违背公司长远利益与基本伦理的失败项目。”
“万幸的是,这个项目现在已经被彻底叫停并接管了,后续事宜暂时由我所在的部门负责。这次前来,主要是想和两位开诚布公地商讨一下关于赔偿与后续事宜的处理方案,希望能达成一个令各方都满意的结果。”
温迪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听起来,公司这是打算……服软了吗?”
“可以这么理解。”砂金摊了摊手,笑容不变,“毕竟,做生意嘛,讲究的是长远利益和声誉。你们或许还不知道,这次的舆论风波闹得非常大,不仅限于普通观众的投诉,星穹列车、巡海游侠、纯美骑士……许多势力都表示了关注,公司虽然实力雄厚,但也没必要同时跟这么多难缠的势力对着干,得不偿失。”
“何况,”他看向温迪,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钦佩,“温迪先生您在过程中收集到的证据足够充分,逻辑链完整,还在最后关头帮助那个世界成功升格,使其脱离了公司的掌控范围。从现实层面来说,公司现在也确实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挣扎’了,不如展现诚意,换取未来的合作可能。”
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说来也是有点神奇,那个虚拟世界的原型模板,实际上是两个完全独立于我所在宇宙的真实世界。或许正是因为这点,在它成功升格之后,公司乃至我所在宇宙的任何势力,都无法再对它进行干预。”
温迪放下酒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那么,我还能再见到那个世界的人们吗?”
“正常来说,是极其困难的。”砂金眨了眨眼,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您现在应该拥有着庞大的情感能量,关于这种能量的用途,即使是公司,至今也没有完全研究明白。”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非常特殊,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模拟乃至超越‘忆质’的效果,构建出一种无视时空距离、类似于‘联觉梦境’的深层精神链接。”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温迪眼中的困惑,更进一步解释道:“简单来说,您可以尝试调动这些情感能量,看看能否以此为基础,与那个世界的人们在一种共享的、逼真的梦境中相会。这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式。”
温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么,那个‘书’中世界的太宰治所面临的困境,你们有办法解决吗?”
“很遗憾。”砂金摇了摇头,“就像我前面说的,那个‘书’中世界和新生世界一样,完全独立于我所在的宇宙,公司也难以插手干预。”
他顿了顿,并没有把话说死:“不过,关于情感能量的用途开发,目前仍然存在很大的未知与挖掘空间。我稍后可以将相关研究资料发给你们,你们或许可以自行尝试,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解决办法。”
散兵似乎终于从先前的惊讶中稍稍回过神来,他看向砂金,语气直接而冷静:“……所以,说了这么多,到底有什么是你们公司现在能切实做到的?你们打算具体怎么进行赔偿?”
砂金对于这份直接并不意外,他微笑着列出条件:“首先,这个项目自此永久终止,目前还能追溯赔偿的那些人,公司会一个个找他们单独商议,参与项目的所有人员,也会接受相应的处罚。”
“其次,该支付给温迪先生的‘工资’,温迪先生实际上已经拿到了,也就是那些庞大的情感能量。温迪先生之后可以安全地返回您原本的世界,如果您希望与新生世界的人们保持联系,或者未来想要尝试帮助那个‘书’中世界,公司也会在规则和资源允许的范围内,全力提供支持与配合。”
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散兵:“至于散兵先生,您的情况则比较特殊。您现在似乎是靠情感能量维系的意识体,缺乏物理身躯,并且由于世界壁垒的强化,您也无法再回到您之前待过的两个世界。那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几分郑重:“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加入星际和平公司?直觉告诉我,‘存护’命途跟您应该有着相当高的契合度。战略投资部也需要您这样有决断、有能力、毅力非凡的人才。”
散兵抿了抿唇:“……原来如此,兜了一圈,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想拉拢我?”
“只是不愿错过一位优秀的人才而已,这对于您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和起点。”砂金坦然承认,但语气并不强求,“当然,您也完全有权力拒绝。作为此次事件的赔偿之一,公司愿意为您提供一具能够自由活动、拥有真实感知的人偶身体,您也可以选择不接受雇佣,就此成为一个自由人,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散兵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我需要考虑一下。”
“没问题,这是重大的决定,您有充足的时间考虑。”砂金非常好说话地点头,然后看向温迪,语气略带歉意,“不过,温迪先生,您毕竟不属于我们这个宇宙,尽管您所在的世界与我们的宇宙存在某种微弱的联系,但这种联系十分有限且脆弱。虽然有些仓促,但或许是时候……必须先送您回去了。”
“……他说得没错。”散兵看向温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一个字,“我……”
“没关系。”温迪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既然情感能量或许能让我和那个世界的人们在梦中相会,那么,自然也应该可以连接到停留在这个宇宙的你,对吧,砂金先生?”
“理论上来说,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砂金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情感能量是极好的媒介,公司后续承诺提供给温迪先生的相关资料和支持,大概率也需要通过这种特殊的‘梦境链接’或类似的精神通道来传递。”
“所以,相信我吧,散兵。”温迪的笑容越发灿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风是没有疆界和隔阂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散兵看着他的眼睛,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将所有未尽的言语都化为了这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周围空间的再次流转,柔和的光芒缓缓包裹住温迪,他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这一次,当视野再次清晰时,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带着花香的微风。
他正躺在风起地那棵大树下,斑驳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在身上,一如既往的温暖。
此时,距离温迪最初从睡梦中醒来、遇到系统,只过去了短短一晚。
蒙德城的轮廓在远处清晰可见,一切都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漫长而离奇的梦。
唯有怀中那瓶冰凉而真实的苹果酒,以及体内那份庞大的情感能量,无声地诉说着那些经历的真实不虚。
吟游诗人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抱着那瓶珍贵的苹果酒,哼起了即兴编造的新曲调,朝着蒙德城走去。
故事或许暂时告一段落,但那些世界的人们,仍将继续书写他们各自的人生。
而风,自由的风,将会见证所有的相遇与传奇。
清风拂过原野,带来远方的气息,未来还很长。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