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靠鲜切花带领全村脱贫致富》
1. 第 1 章
“沈姑娘,你又在捣鼓这些病花呢?”田垄上,扛着锄头有人路过时看到地头里有人又在撒一些粉末,顺嘴问了一句。
花村里人尽皆知,沈家孤女疯了!
自打大病一场起来,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容貌没有改变,但是不像是从前那样畏缩,日日在花田里挖几株花到盆里,然后撒一些粉末,每次有人来问,她就说是在治花。
沈安宁闻声抬头:“是啊,我看看这些花还有没有救。”
——瞧瞧,村里无数能人巧匠都束手无策,县令也托人找了无数的各路法子,都于事无补,这大字不识两个的寡女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可不就是疯了?
思及此,原本还对她有些同情的人纷纷摇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寡女家里还有一个跟她如出一辙窝囊的叔叔和泼辣的叔母,早把她指给了村口的老光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实在是可怜。
沈安宁对于村民的想法一无所知,她的念头只有一个——鲜花疫病。
说来也巧,沈安宁穿到这寡女身上之前,原本是园林生,对于植物的常见病也略有了解,但到底研究方向不同,所以沈安宁唯一确信的,也就是这整座花村的鲜花,都染上了鲜花疫病。
一亩花田被她折腾死了多半,反倒是没被她试药的病花还在苟延残喘。
眼看着日头正盛,沈安宁又将一株花完整挖出来,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花盆——家里陶瓦盆被她在底上戳了两个洞,然后撒上了另外一种粉末。
流出的水带着一股恶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黏黏糊糊沾了一手,沈安宁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搬起来就走。
走到家门,早已经围了一圈人,有人在喊:“谁报的官?”
“我!”
这间老屋子还是原主父母给原主留的,只不过可惜了,原主在安葬好二老以后,悲痛过度,也跟着去了,沈安宁就是这时候来的。
举目一看,家里徒有四壁,饶是如此还被恶亲戚惦记着。
听到她的声音,围观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兴奋,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沈安宁把花盆放下:“我报的官,我举报沈远山一家要抢占我家的屋子。”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听完事情缘由,来办案的人明显懈怠许多,已经打算说几句场面话,糊弄过去得了。
毕竟每天这些小事数不胜数,然而不等他开口,身后有人懒懒道:“你来的时候拿的什么?”
沈安宁低头看到了地上的花盆:“地里的花,撒了些我自己调配的药。”
那人又问:“有用?”
“在试。”
一把乌黑的小扇拨开面前的人,露出了说话那人的真容。
沈安宁这才看到这人。
身形高大,模样俊朗,形态懒散,但是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像是二流子。
一身寻常衣服,看布料略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这么闲闲站在人前,语气轻松到好像是随口话家常。
“哦,把握有多少。”
沈安宁摸了摸鼻子:“大概五成吧。”
她本想说一下这里田地积水严重,很容易烂根,但话到嘴边打了个圈儿,还是咽下去了。
事情还没做成,最忌讳的就是邀功。
她的一句“五成”,如同冷水泼到油锅里,人群顿时炸开了。
就连各路行家都不敢说自己有五成把握治好疫病,一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毛丫头,怎么可能有这本领?
打头质疑的就是沈安宁的叔母:“诓谁呢,谁不知道你学堂的门都没踏进去过!”
男人懒懒看过去:“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府办案也要听闲杂人等的话了。”
沈安宁从倏忽禁声的人声里也品咋出了些什么,她突然抬头坚毅道:“我有一些把握能治好疫病,前提是我不想要有人打搅,尤其是,我不成亲。”
“好说,为官府做事,自然没人强迫你。”
沈安宁点点头,随口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万一成了我好告知你。”
“……我叫萧誉。”
沈安宁心里有些奇怪,这人的名字是什么秘密吗?为什么问个名字一副便秘的样子。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仗义的说:“你在官府管事是吧?到时候我去那里找你。”
没过几天,她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人一脸便秘样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花村遭害严重,村民今年的收成怕是也要打水漂,原本勉强糊口,现在没了收成,种其他的也是来不及,怕是马上就要遭饥荒了。
萧誉作为本县县令,自然着急,为此来了好几趟花村。
要不认得他,实在是不太可能。
沈安宁把手上的脓水随手抹在了抹布上,然后往旁边一丢,眼神没离开过桌上的那盆花。
——如今这花已经有了些欣欣向荣之态,根系也没有分泌液体,这就说明,沈安宁的药还是有用的。
沈安宁长松了一口气,实在是憋不住,手指轻轻挑着花叶:“你终于活了。”
这疫病终于是有的救了。
她是一刻都等不及,抱起花就直奔县衙,一出门还正遇到了鬼鬼祟祟的叔母,沈安宁脸盲,人都没认出来,急急忙忙就走了。
有了萧誉的授意,县衙里当差的都知道她,随口告诉她萧誉就在县衙的最后一进院落,等她好些天了,然后就是探着脑袋,恨不能把脖子伸进院子里。
沈安宁道了一声谢就直奔他们说的地方了。
绿树掩隐下的一进院落,如果不仔细看,怕是会以为这地方荒芜了。
沈安宁进门的时候还险些被绊一跤,但好在花还没事。
萧誉语气里有些震惊:“来了?”
院子里一个小小的石桌,萧誉正坐着,面前是一株花,只不过死气沉沉的,根系也被从泥土里拽了出来,这才看得清这花哪里还有根系。
早就肿烂得不成样子,像是一块吸饱了水的破布,散发着阵阵恶臭。
不难想象这花疫病到底是严重到了什么程度,饶是沈安宁天天熏着这股味,也有点受不了。
萧誉的手上还沾着湿哒哒的泥土,看到沈安宁的视线一直在他手上,他突然不好意思似的把手随手往衣服上一擦:“刚刚在看花,想着没人来没个讲究,熏到了客人。”
“不碍事,”沈安宁摆摆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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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主题,“我今天来,是我发现我的花好像活了。”
她为了方便萧誉看,把花盆直接放在了桌上。
萧誉闻言喜上眉梢,手指拨动着花,突然想起来什么,狐疑道:“你不会是换了一盆花糊弄我吧?”
“县令要是不信,可以先按我的法子推广下去,反正结果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看着沈安宁一脸自信,萧誉也信了几分,继续问道:“那按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先把花田里的花全部锄了。”
“不行!”萧誉立马反驳,“现在正是鲜花采收的时候,各家家里的存粮在冬天也已经吃完了,如果这茬花全部报废,我们的粮不够维持到下一次的花开。”
沈安宁颇为头疼。
但是这茬花晚一天清除,下一茬花就晚一天种下,拖的久了,只会更加糟糕。
两人一整天也没想出一个办法,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傍晚时分,沈安宁抱着花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些小孩在地上画画,画里有太阳云朵和屋子。
沈安宁就像是被电流穿过了全身,脑子里惊雷炸响,转身快步朝着县衙走了过去。
如果这些花左右是没有活路,那不如换一个法子。
把它们还能用的花瓣摘下来,做成干花画,一来用料甚少,而来,经过加工之后,干花有了各样图案,也可以卖得高价,反倒是比直接将花卖出去要赚钱的多。
“萧誉,我想到了办法!”
沈安宁冲到了县衙,见到萧誉的时候气都没喘匀,萧誉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玩笑道:“跑这么急,那看起来是有天大的事情。”
两口水下肚,本来狂跳的心脏勉强缓和下来,沈安宁道:“我想到了办法,能暂缓燃眉之急。我看鲜花疫病虽然严重,但是有些花瓣还没有全部腐烂,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花瓣采摘下来,配合其他手段,用花瓣作画,一来不至于延误了疫病治疗,二来也不会颗粒无收。”
萧誉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皱着眉思考片刻,问道:“你说的法子,真的可行?”
“试试不就知道了?”沈安宁道,“反正现在再拖下去也只是等着花全都死掉,最后还是要闹饥荒,不如现在听我的,如果出了问题,尽管处理了我。”
沈安宁说的倒是实话,鲜花疫病已经想当严重,最先病了的花现在早已经整个腐烂,如果不及时处理,只怕是连人也要生病了。
萧誉点了点头:“好,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办,推行实施有什么困难,也尽可找人助你。”
沈安宁松了一口气,有他这句话,想必好办很多,于是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要走。
正要踏出门口,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沈安宁。”
沈安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萧誉目光复杂:“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沈安宁笑笑,随口扯了一谎:“人常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爱花,时常鼓捣罢了。”
暮色四合之下,她的背影倒是比白日里看着洒脱了许多,没了那副不合年龄的成熟相。
萧誉看着她一转就消失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拨弄着腐烂的花根,不由得想起白日里村民的说法。
——沈家女疯了。
2. 第 2 章
要说创造力这回事儿,小孩还真比大人要懂一些。
沈安宁很快和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拿着花教他们一些新鲜玩意儿。
粗糙的石头上,有鲜花拼成的一弯月亮,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沈安宁将浆糊放到一旁,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小孩子们的夸奖,却在小孩儿问她怎么做的时候,适时皱眉,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反倒是激起了这群小孩儿的兴趣。
最终,沈安宁像是没法子了,无奈一摊手:“好好好,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明日巳时我们在戏园子里见,怎么样?”
小孩子们欢呼雀跃,拉了个钩就跑走了,留下沈安宁还蹲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石头画。
“你怎么还不走?”
沈安宁闻言转头,中午日头正盛,刺眼得很,她将手挡在眼前,堪堪看得清面前的人。
“我说你这人,怎么一天到晚没事情做,看着比我都清闲?”
萧誉耸耸肩:“没法子,最要紧的事情被人包揽了去,我现在只等着看结果。”
“那县令大人来看看,我这花能不能力挽狂澜。”
说着,沈安宁挪了地方出来,让出了面前的画。
之间石头上是一弯月亮的形状,却是由鲜花铺就,五彩斑斓,看起来虽有些怪异,却确实美观。
“你打算把花都做成这样卖出去?”
沈安宁点点头:“自然,我看过了,花村出的花,虽然卖出去得贵,但是实际上,经由京城里的鲜花贩子收购时,价钱却是低的很,我们自己做成东西卖出去,一来二去倒是省下了贩子们低买高卖,只不过卖花需要一些路子,这个比较头疼。”
“所以早些年我也试过我们花村自己将花拿去卖,然而没有人来买,大家都找了自己熟悉的铺子,我们没有门路。”萧誉也蹲了下来,指尖拨弄着花瓣,“况且,我们确实没有人能把花做的美观。”
“只要你能给我找到门路,我肯定能做的比那些鲜花铺子的好!”沈安宁自信满满。
“那你先做,我拿去卖,”萧誉没忍住,摸了摸沈安宁毛茸茸的发顶,在对方一脸的莫名其妙中,轻咳了一声,“看你什么时候能将花做出来,我去试试打通一下关系。”
“做多少?”
“先做十五幅吧。”
翌日一早,沈安宁早早准备好了纸张和浆糊,应某人要求,还特别准许了一个学员入场。
虽然萧誉不太清楚学员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沈安宁随口解释道:“就是学生的意思。”
萧誉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跟沈安宁一起站在戏园子里等着。
这戏园子有好些年没唱过戏了,沈安宁干脆把桌子搬了进来,两个人就站在这里等着。
突然,外面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人喊着“打死那个疯婆子”。
沈安宁:“……”
萧誉:“你的学员,看起来有点暴躁啊。”
外面乌泱泱一大群人,冲进来看到了站在台子上的萧誉又蹲住了脚。
疯婆子和县令站在一起,令众人一时间有点捉摸不定。
气氛一时间尴尬住了,萧誉率先开口:“各位,走错地方了吧?”
“县令大人,您不知道!”为首的是那日田间地垄上问她的人。
“这沈家女早已经疯了!她居然还想着把小孩儿都叫过来,做一个什么月亮!”
“哦,那本官也在这里,岂不是也疯了?”萧誉一脸惊奇。
“这……”
“诸位,且听我一言,”萧誉轻咳两声,“今年天灾人祸,鲜花死的死,烂的烂,损失巨大,如今及时止损已不可能,沈小娘子提出来办法,本官觉得可行,遂特准她行动,诸君如有良策,我倒也不是什么听不进去话的。”
安静片刻。
“很好,我看大家没什么意见,是时候将说好要来学习的学生放过来了。”
见众人仍是一脸狐疑,沈安宁不禁扶额,她扯扯萧誉袖子:“算了,别人不信我,倒也不必纠缠,这画不难,只是繁琐,我需要一些时间。”
鲜花画,难的是创意。
如果她一幅月亮出15幅,未免太没有诚意。
闻言,萧誉倒也不多说什么,挥挥手不管其他人,转头和沈安宁看着桌子上,沈安宁挥手画下了一个月亮的轮廓,然后拿起浆糊,说:“只需要想好要用哪些花材来做这幅画,花朵和花瓣都可以是画笔。”
说着,她拿起一朵花,在纸上点上浆糊,然后把花按了上去。
灵巧的手指翻飞如蝴蝶,在花瓣上停驻片刻,半个时辰不到,月亮已经被溢满了颜色,开满了鲜花。
沈安宁满意道:“学会了吗?”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萧誉舌尖那句“没有”突然说不出来了,滚动两下最后变成了“我试试”。
说着,他拿起了笔,在纸上画了两道。
沈安宁很有先见之明地扶额,偏偏萧誉满意极了。
终于在沈安宁越来越不忍视的目光中,完成了大作。
萧誉一脸兴奋,沈安宁不忍打击,勉强道:“初学者,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我觉得,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怎么能轻易卖出去呢?不如县令大人自己拿回家,裱起来,挂到墙上……”
“正有此意!”
沈安宁麻木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学堂没开成,倒是让萧誉对花画越来越有兴趣,越来越有自信了。
沈安宁心思一动,趁热打铁道:“县令大人,我还知道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只见她从一边地里拿了块泥出来,揉了揉,揉成了小狗的形状,然后用其作为基底,将白花插上去,最后点上两个黑点作为眼睛,活灵活现就是一只小白狗!
“不错,就是有点脏兮兮的,先做一个出来我探探口风。”
“那等我做好了,一并送过去。”
“嗯哼。”
太阳西沉,萧誉满意地抱着自己的作品,晃晃悠悠回去了。
沈安宁颇为头疼,只希望这个人不要带着那个丑东西到处去炫耀,实在忍不住,也千万不要把她的大名报出去。
她,丢不起这个人。
接下来的几日里,沈安宁闭门不出,整日整日地待在屋子里,除了睡觉吃饭出恭,剩下的时间都在桌前,不多时,桌上就多一张纸,上面必定有一活灵活现的事物。
而沈安宁脑子里空无一物,只剩下了手下的作品。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实验室,手里的经过了干燥的花材,还有热熔枪,面前是各色的衬纸,一旁还有导师的唠叨。
“沈安宁?沈安宁!”
不对,不是错觉。
就是有人在叫她。
沈安宁骤然回神,使劲摇了摇头,面前的景物慢慢重叠,她这才看清。
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沈安宁呼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花,看向了来人:“哟,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你倒先过来了。”
来人更惊奇:“哟,你个闷葫芦居然还会说俏皮话呢?”
“……”沈安宁揉了揉眉心:“我什么时候是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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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先不说那些有的没的,”萧誉很自然地往板凳上一坐,“你做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沈安宁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就差最后一点点了。”
确实没差多少了,她这次选的是兔子,配色是粉色和白色,看起来非常梦幻。
沈安宁揉了揉眉心:“不过我在做的时候发现了新的问题,土捏的东西等彻底风干后很容易碎裂。”
意思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很可能别人拿回家,一个磕碰,然后就哗啦啦碎一地,一来不美观不好清理,二来,他们还可能背上奸商的名头。
实在是不好做,然而单论卖相来说,这东西显然比花画更有吸引力,如果要彻底放弃,两个人心里也都不太愿意。
沈安宁长时间注意力集中,现在脑子突突地疼,萧誉沉默的时间里她都在按揉太阳穴,实在是做不出一点反应。
“或许,”萧誉突然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沈安宁应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把这个东西,当做赠品,买花画,送一个,相对于地,我们把花画的价钱提高。”
沈安宁用她迟钝的大脑思考半天,最后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萧誉:“你说。”
“如果真的可行,将我们的成果拿出来,鼓励村里其他人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做。”
“沈先生愿意将这手艺拿出来,那当然好。”萧誉调笑道。
沈安宁放下了按揉太阳穴的手,冷漠道:“不,我不是大公无私,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买来他们的花最后加工一下,高价卖出去,他们还得怀疑我是不是就想着这样赚钱,与其这样,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做白工?想拿钱就得付出劳动力。”
她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她不做那个老好人。
萧誉笑吟吟看着她:“成交,事成之后别说让他们都来学手艺,就是你说你要办个学堂,我都给你办了!”
“那倒不用,”沈安宁继续揉自己发疼的眼睛,“我不会教书。”
“沈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您上次教我不是教的挺好?实不相瞒,我已经把它挂在了屋子里,并且目前已经有好些人对沈先生的教育水平表示了赞赏。”
沈安宁更头疼了。
这对于她来说不是夸奖,这是诽谤!
但她懒得和萧誉争论这个,她话锋一转:“所以县令大人打算怎么宣传我们的作品?”
“今天我来正是要和你商量这个的,”萧誉正色道,“我们的花画本来就是为了应急,现在鲜花已经死了烂了,剩下的没多少,要用这些花做成东西卖出去,还要保证卖出去的钱足够用,我们的价格一定不会太低。所以说,我们的受众在其他地方。”
萧誉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贵”字:“我们的目标是达官显贵。”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们怎么把这些卖到这些人手里?”
“过几日有百花节,有百花宴,满城街巷里都是鲜花贩子在卖花,历年也不过是花篮花束,我们需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花画展示在那些有钱人面前。”萧誉唏嘘两声,卷起做好的花画站起身,“至于我,过几天有南方的茶叶贩子带着茶进都城去卖,我看看他有没有兴趣带着几幅画拿到南方去卖,能走一幅是一幅吧。”
沈安宁听完更头疼了。
她在校期间成绩向来拔尖,但也只限于专业领域,一但涉及到不熟悉的领域,譬如如何营销,这可真是太难为她了,冥冥之中她都感觉自己脑细胞又死了几颗。
3. 第 3 章
百花节是每年立夏前后,爱花之人多为女子,因此百花节也是女子们百无禁忌的时候,可以上街,可以放花灯,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香粉和鲜花卖的最好,有人过时,香味也随之浮动,数十里都是这样的味道。
沈安宁第一次见,也新奇的很,看着一旁摆着香粉的小摊,顺手推了推萧誉:“你有钱么?”
萧誉正支着摊子,将裱了框的花画挨个摆上,被她一推也抬头看了过去:“你要买什么东西?”
“我只是在想,香粉好闻吗?”
萧誉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当然好闻,今天要是卖的好,给你买盒洛神花香粉,安神用的。”
他们的摊子在整条街上都是另类。
哪有人在百花节的时候,带着画来参加的?
也不免有好奇的探头来看,一看便也惊呆了。
只见最普通的白色纸上,有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图案,然而却是用鲜花将其填涂。
萧誉大喜过望,立马介绍道:“您好眼力,这是我们才做出来的新品,保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果买这张画,我们还会送一个小赠品。”
沈安宁适时将泥塑举了起来。
她已经对泥塑做了改进——加了一个底座,这样就可以避免手掌把干燥的泥土蹭下来了。
一个可爱的小猫,通体粉白,活灵活现。
来人似乎有些心动,问了价钱后却又犹豫。
萧誉深知做买卖要循循善诱的道理,于是道:“但是您想,如果价钱太低,大家人人都能有,那有什么意思呢?”
不多时,那人带着花和泥塑走了,萧誉手里拿着钱:“开张!”
沈安宁迫不及待:“太好了,我们去买个香粉!”
“等等,”萧誉拦住她,“晚些时候再去买,或许能便宜。”
沈安宁眼神复杂,萧誉解释道:“在百花节买东西的多半是富贵人家,你现在去买多半要被坑。”
沈安宁想了想是这么个理,于是老老实实地坐下了,然而坐也坐不住,接连几日久坐不站,她的腰已经开始闹腾。
萧誉在卖货,她就在一旁揉着腰,又收下一笔钱后,萧誉美滋滋地装进了荷包,顺口道:“待会儿给你找个馆子按按?”
“不用,日后要坐更久,按了也没用。”沈安宁话锋一转,“今天卖的怎么样,这样下去能行吗?”
“当然!只要这批货全都能做好能卖出去,居然比往年收入还高些!”萧誉转头道,“你,功不可没!”
沈安宁心念一动,按腰的手停了下来:“那你说,我能挂个闲职,算是你们县衙里的人么?”
萧誉狐疑地转头看着她。
县衙当差这活儿算是美差,有钱拿,还没什么活儿要做,日日拿着钱混日子就成。
萧誉很难不做他想。
沈安宁看出他想什么,开口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想混吃等死,只不过你知道的,我叔母泼辣,前些年偷了人家养的鸡,后来硬是给骂没了后续。现在她想把我卖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寻思,我进了县衙,她总不能随便动县衙的人。”
“哦,这好办,”萧誉慢悠悠地说,“只不过,进了县衙要办事,往后应急,你要做大头……诶,我看那边油饼挺香的,你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买两个去。”
不等沈安宁拒绝,萧誉已经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溜溜达达地走了。
不过沈安宁关心的是其他事情,她大吼:“萧誉!那我的工钱呢?”
萧誉的背影踉跄了一下,看起来应该是不小心绊倒了:“给你给你!”
沈安宁满意了,打开了自己的荷包,思考是不是也能超前消费一下了。
努力一上午,摊子上的画寥寥无几,沈安宁也不打算招揽顾客了,剩下的看缘分。
就在她撑着脑袋发呆的时候,突然被阴影笼罩了。
她抬头一看,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有钱。
只见这人挺着大肚子,身上穿一件朱红色滚金边的袍子,脖子上挂了一个金算盘,往那儿一站,活脱脱一个财神的富贵相。
沈安宁问道:“要看看吗?鲜花画,很新奇的。”
这人随手拿起来一件看了看,不答反问:“跟你一起那个人呢?”
不等沈安宁回答,他们身后就响起了声音:“哎呀,朱老板。”
沈安宁转头一看,萧誉捧着包着两个酥油饼的油纸包过来了,顺手往沈安宁怀里一塞,转头跟财神寒暄:“我这小丫头就是个干活的,没什么眼力见,怎么能让朱老板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呢?来来来,我们找个茶楼边喝边说。”
说着,萧誉已经跟财神走远了,沈安宁叹了口气,认命地卷起摊子跟着了。
茶楼里风雅得很,茶器小巧精致,上面印着各类鲜花,都是梅竹菊之类的。
萧誉忙前忙后地把人请进椅子里,沈安宁就把东西放在脚边,慢悠悠啃着饼子,听两人交谈。
萧誉给财神倒了一杯茶:“哎哟,朱老板你不知道,今天上午我们带了好多花画出来,都卖没了要,您信我,卖到南方去保准能赚!”
沈安宁慢慢地想着这个朱老板的来历。
好像是靠着海上走船发家,低价收了南方小村镇里的优质茶叶,转手来京城高价出手,以此来赚差价。
现在生意大了,自然也就不局限于只做茶叶生意了,据说现在还来了布匹坊子,铺子遍布全国,何止是一句有钱能说完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萧誉两句话忽悠过去?
“那二位,别的暂且不提,你们这量又小我也犯不着专门运一次,而且你们能确定,我就能靠这个赚钱吗?”
“京城贵女们人手一幅,一幅千金,朱老板,您也看到了。”萧誉笑的像只狐狸,“况且,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朱老板你比我懂啊,要是想要就能有的话,那这个东西还有什么价值呢?”
沈安宁听完,心里暗道一声奸商!
但两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了暮色四合,这才分别,看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势,最后趁热打铁,敲定了合作。
送走了朱老板,两人站在茶室门口,萧誉心情好像很好:“剩下的,就是我们得把花画做出来了。朱老板半月后离京,在此之前,我们能做多少,他就能收多少。”
沈安宁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子,无所谓道:“我无所谓,我家花田里的花都没了,所以说今天卖的钱全是我的花做出来的画卖的,但是你帮我卖了,所以分你一点,一九分,你一我九,先给钱……”
“你先别急,”萧誉的手自然地搭在沈安宁肩膀上,他个头高,跟沈安宁说话还得微微弯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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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这时候他的唇正好在沈安宁耳朵旁。
他说:“你先回去,把这批花都教他们赶出来,我给你工钱,连你的钱一块给!”
“揭不开锅了县令,”沈安宁幽怨道,“而且我的香粉呢?我的洛神花香粉呢?”
“?!”萧誉笑哈哈地说,“怎么可能忘了呢是吧,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去买,你就在这里等着别动!”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跨下了楼梯,不多时就消失在了门口。
沈安宁坐回了茶室,倒掉已经冷掉的茶,重新倒了杯热的。
第三杯茶喝到见底的时候,门外总算传来了动静,沈安宁转头一看,萧誉气都没喘匀,一手搭在门框上,一手递了一个东西过来:“洛……洛神花……”
“洛神花香粉。”沈安宁贴心地替他说完了。
沈安宁接过,收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我的钱呢?”
“……”萧誉低头解下了自己的荷包丢给她:“你财迷啊?”
沈安宁没理他,掂了掂:“哟,这么多?”
“带着你这个月在县衙的工钱了,省着点花。”
沈安宁把荷包收入怀里,伸了个懒腰:“过两天不是教大家贴花画?这不给我记工钱么?”
沈安宁没打算省什么钱,钱这种东西,转了就是花的,她一向是及时行乐派。
月光如练,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太阳西沉,天色如同泼墨一般,星星点点的光散落其中。
沈安宁咬了一口苹果:“对了,今年我们还是要把花做成花画吗?”
萧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必要。”沈安宁含糊不清地说,“我们的花太多了,而且花画一幅需要的花不用很多,到时候做多了,卖不出去烂在手里,降价卖的话,已经买过的肯定不乐意,与其这样不如花画成过去。”
萧誉也是这么想的,他只好奇一件事:“沈安宁,你没上过学,这些谁告诉你的?”
沈安宁吃苹果的手一顿,旋即转头更好奇地看着他:“你没买过东西吗?你前脚被人忽悠说这个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你买下来了,结果你发现人手都有一个,你不生气吗?”
“我说的是你的花画。”萧誉像是闲聊。
“哦,”沈安宁放松下来,又咬了一口苹果,“你没见过天赋异禀的人吗?那现在你见到了。”
“行,我们先说正事,”萧誉回归主题,“那你的建议是,我们怎么做?”
“我们学习那些贩子,把花加工成可以直接售卖的瓶花,这样省的他们夹在中间赚钱了。”
沈安宁已经想好了。
京城里那些鲜花贩子比他们多的,也就是手艺和门路。
要论手艺,沈安宁领先了好几百年,说起来偷别人的创意当天才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要不这么干,她估计早就被卖出去了。
所以不好意思了,各位插花界的祖宗。
沈安宁在心里默默地想,我也是为了讨生活,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的手艺发扬光大的!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唤她。
她本能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却见萧誉正抬头看向天际。
沈安宁顺着看过去。
是各色天灯汇聚成河,带着人间美好愿想,缓缓流到天上。
4. 第 4 章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诸位还有什么问题?”
烈日当空,沈安宁站在戏台子上,略比台下高出一些,所以可以看得到所有人,她面前站满了人,乌泱泱一大片。
听完她说的话,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皆默不作声,沈安宁满意道:“既然这样,我就当各位没有问题了,那大家现在就可以回家准备东西,申时我们还在这里,我教大家做花画。”
“等一下!”
沈安宁闻声看去,只见是那日拿着铁锹走在最前来要打死她的男人。
沈安宁挑了挑眉,那男人似乎也想起来那天的事,颇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说道:“我们都是些粗人,干农活干惯了,做的也粗糙,不如沈小娘子一并做了,我们抽些钱作为报酬。”
“别了,我自家的花画已经卖出去了,不缺你这点钱,”沈安宁语气一顿,又继续道,“况且大家乡里乡亲,转头说我就是奔着赚你们黑心钱去的,那我多冤枉。”
那人一副被说中了的样子,不尴不尬地挠了挠头,转身把自己藏到了人群中间。
沈安宁其实早就猜到会这样了。
花村穷,并不是他们不干活,而是没有手艺傍身,所以种的花卖到富贵人家手里,大头都被会插花的拿走了。
要想改变这种现状,首先就是要打破花贩子的垄断,他们也要学会插花。
而最要紧的,还是要先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如果自己拿个小头就心满意足,不愿意掌握技术,那这辈子都只能勉强过活了。
如果他们宁愿把钱送给陌生人赚,而熟悉的人即便收取的加工费再少,也要有怨言,沈安宁做了这个好人反倒是害了自己。
所以沈安宁提出了要教他们做花画,不光要教,还要让他们能够心甘情愿,甚至是主动去创造新的鲜花加工方法。
这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沈安宁继续道:“如果诸位打定主意不想自己动手,我也绝不勉强,只不过各位家里还有多少存粮,还够不够吃到下次花开,还是要考虑清楚。”
话说完,她给了大家足够的时间考虑,自己则翻身下台,撑着萧誉肩膀站稳:“走吧。”
“说完了?”
“嗯哼,”沈安宁道,“不想做的我也没法逼人去做,做不做全看他们,反正我是不可能当烂好人的。”
萧誉没有多说,转而问她:“买的香粉怎么不用?”
沈安宁抬抬手:“我现在这一身,还用香粉,那叫屎盆子镶金边。”
“……”萧誉:“这一身怎么了?挺好的啊。”
“我手都被磨红了。”
沈安宁穿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身衣服,看起来也应该是自家织的土布,粗糙得很,除了手腕,还有肩膀和大腿等地方也被磨得通红。
然而她翻遍了家里的衣柜也没找到第二件能穿的衣服,下地做饭全是这一身,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换洗过了,味道实在是有些让人受不了,不过好在日日在太阳底下晒着,身上不是很臭。
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敲了敲萧誉肩膀:“欸,你知不知道这里哪有衣裳铺子?”
中午萧誉本来要请沈安宁吃顿饭,权当感谢她解决了花村燃眉之急,到了之后两人先去了一趟衣裳铺子,沈安宁裹了两身衣裳,一身鹅黄色的,还有一身粗布衣裳,小心翼翼接过布包,看到萧誉想笑:“这么宝贝?”
“好歹是新衣裳,”沈安宁心思一动,又说道,“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种好料子呢。”
“以后多的是机会穿。”萧誉问道,“所以你真会做瓶花?”
“当然,但我总觉得,如果我们做的瓶花和其他人做的没什么区别的话,怎么让人来我们这里买呢?所以说我打算做一点不一样的。”沈安宁说,“至于是什么,我就暂且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诶,我想吃面了,我们去吃面吧!”
萧誉看着飞一样掠进面馆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也跟了进去,沈安宁早已经找好了位置,就坐在窗边等着他。
“我要两碗牛肉面,一碗多放牛肉多放辣子,另一碗……”沈安宁转头看向萧誉,“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
“好嘞,”沈安宁转头继续吆喝,“另一碗什么都不要!”
点完,沈安宁用筒子里拿出两双筷子细细擦过,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吩咐:“对,还有一件事,改天给朱老板送画的时候,顺带问问他南方有没有什么北方没有的花,帮我们捎些种子回来,我用得着。”
“成,”萧誉接过沈安宁给他擦好的筷子,听着沈安宁东一句西一句的扯。
.
申时,沈安宁早早站在戏园子里,出乎意料的是,拖拖拉拉三三两两的人进来,居然也几乎把戏园子填满了。
申时一到,沈安宁拍拍手,萧誉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街边随手买的戏本子,看起来就是个监工的。
沈安宁忽视了他,直接开始了。
她先演示了一次,这次的略微复杂一些,用树枝粘上浆糊,在纸上搭了个屋子,随后又将金黄色和褐色叶片剪成小方块,做成通往屋子的石阶,最后,是各类鲜花和叶材,是石阶两侧以及木屋背后的树丛野草。
不多时,一幅有趣活泼的图就在她手下诞生。
她边讲边做,也不过花了一个时辰。
“你们看,是不是很简单?”沈安宁站在戏台子上,将画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大家所用的材料,不一定非得是我们种出来的鲜花,山野间的树枝,野果,松果,我们通通都可以用到!”
展示完花画,沈安宁又开始教学立体花。
她这次没有再去挖泥巴,而是指使萧誉去了,她自己则是选了一根形状好的树枝,将花黏在树枝上,手指翻动几下,树枝上已经粘满了各式的花,看起来就像是繁密茂盛的一树花开,让这跟树枝脱胎换骨,神奇的很。
在人群不断的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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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赞叹声中,萧誉带着泥巴回来了,看起来嫌弃极了:“我说,为什么你的活儿,要差使我?”
“因为我沾了泥巴会影响到花的美观,”沈安宁朝他粲然一笑,“反正你也没事干,来,知道怎么做底座吗?把它做好。”
萧誉嘀嘀咕咕地把底座做好之后抄起话本子就走,看起来是害怕慢一步又被抓去做苦力。
沈安宁没理他,继续展示。
她把做成花树的树枝插在底座上,随后拿起小花把底座的泥巴覆盖,一点都不漏出来,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台下掌声雷动,沈安宁不好意思地笑笑:“诸位也是要做成这个水平的,当然,我只是演示一下制作的方法,各位有什么好的点子尽可以做出来,做的越多,赚的越多。”
说罢,沈安宁就不管了,从戏台子上下来,留下一众人苦心钻研花画和立体花,却还没走出戏园子的门就被人拦住。
正是早就溜之大吉的萧誉,横在沈安宁胸前的正是话本子。
“沈先生这是要到哪里去?”萧誉笑了笑,“还没散学呢,不允许先生提前走。”
“我已经教完了,”沈安宁拍了拍手,拨开话本子,“要说早走,县令大人岂不是走的更早?”
萧誉笑得很虚伪:“我又不用教。”
沈安宁同样笑不达眼底:“我是在给你做活,你怎么能这么不上心?”
片刻以后,萧誉拽着话本子溜溜达达地回了戏园子,身后跟着满脸不服气的沈安宁。
戏台子上的桌子旁放着一只木桶,里面都是茶水,萧誉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闲闲地看起来话本子,那欠揍的模样看的沈安宁牙痒痒。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解救沈安宁:“沈家娘子,你看看我这做的,是这样不?”
“我看看。”沈安宁丢下茶水去看了。
直看到落日西沉,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戏园子里的人寥寥无几的时候,沈安宁才被放回来。
她一边揉着酸痛的腰,一边哎哟哎哟地回了椅子上,端起冷掉的茶一饮而尽,这才勉强活过来,随即一头栽倒在桌上:“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十多天,我就不想活了。”
萧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过来,沈安宁奇道:“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萧誉卖了个关子。
沈安宁一脸狐疑地拆开了油纸包,只见油纸包里是一块点心,正泛着诱人的光泽。
“龙须酥!”
她饿极了,眼里似乎都带着光,抄起糕点就塞到嘴里,一口咬掉半块,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你哪儿来的龙须酥?”
“你买衣裳的时候我出去逛了逛,看到的。”萧誉贴心地倒了一碗茶推过来。
沈安宁就着茶才把东西咽下去,舒心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萧誉翻过了一页本子:“你觉得他们做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安宁说,“不过要应付朱老板估计是够了。”
5. 第 5 章
“娘子,你看安宁那丫头……”
闻言,妇人回头剜了说话的人一眼,男人立马不做声了,缩了缩脖子。
“呸,一个小丫头片子,谁知道胡说八道了什么进了官府。”妇人把嘴里的瓜子壳往地上一啐,恶狠狠地说“你倒还真信了她说的话,你看她做的那些东西,莫不是被鬼缠上了身。要我说,她安安心心嫁人就好,何苦给自己搞得这么累……”
听着她的絮叨,男人难得没有附和着骂两句,只是拿起了锄头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去?”
“我把烂花先挖了,要臭了!”
.
男人出门后躲着自家屋子七拐八拐,还是来到了戏园子。
“哟,三叔。”戏台子上坐着的少女正挑着盘子里的干果吃,看到他来也不意外,揶揄似的打招呼,“又背着三婶出来了?”
沈老三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原本就佝偻的身躯看着更低了几分,听到沈安宁的话乱七八糟点了点头,看着更拘谨了。
沈安宁懒得说他,只道:“你的东西找出来,自己去做吧。”
说罢,她就转头继续和萧誉开始闲聊。
沈老三一家子现在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特殊,她也懒得再较劲,只要往后没有交集倒也罢了,沈安宁心里盘算的是花瘟的药要怎么推广。
萧誉:“对了,说起来,交完货没多久就该再种新花了,你那个药什么时候教大家配出来?”
沈安宁也在烦心这个,她挥挥手:“走一步看一步,你又要我在这里坐镇,又要我去配药,我有多少个脑子同时做这么多?”
萧誉:“诶,这茶怎么这么多茶叶沫子?下次我换个好些的,都要整片儿叶子……”
“对了,”沈安宁看了看茶水桶,日日茶水都是萧誉供着的,但他们这地方不产茶叶,县衙也不想是放这么多茶的地方,“你这么多茶叶哪儿来的?”
萧誉啐干净嘴里的茶叶:“朱老板送的。他南来北往做的茶叶生意多,品相好些的早卖出去了,就剩这些碎叶子没人买,于是一起打包送我了。”
沈安宁品咋着这茶里总有些其他味道,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只是提议道:“你那里有糖吗?”
萧誉一脸莫名其妙。
“要是有的话,明日放点糖试试,要是有冰块就更好了。”
沈安宁大学食堂就有一个窗口卖这个的,每到夏天生意爆棚,说实话,好久没喝,她还怪想念的。
“有的喝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萧誉一边怼她,一边盘算着县衙里还有没有糖来着?
他们一群糙人,平日里渴了就喝冷水,哪里稀得看这些?
但是沈安宁不一样,她吃饭时会把餐具拿热水烫一下,做点什么都能发现新奇的东西,然后就能钻研半天。
沈安宁从盘子里挑了颗花生搓搓红皮放到了嘴里,小声道:“说好了,每幅花画我都要抽一成出来作为我的犒劳。”
“成,到时候我帮你把这些瞒下来,”萧誉同样小声道,“你不请我吃顿饭?”
“那哪儿能呢?县令大人给了我赚钱的活儿,我哪儿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沈安宁说着说着想起来什么,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那个朱老板往来一趟大概要多久?带回来的新种子还能赶得上种下去吗?”
沈安宁想着多些花,到时候能做出的花样更多,也更新奇。
如今看来,怕是种子回来了以后也赶不及,要是想放到来年,还得时时刻刻看着种子,不能让它失活。
沈安宁愁得很,多吃了两粒花生米,顺嘴评价道:“这花生米炒的一般,没我炒的好吃。”
萧誉只当她是吹牛,手指一动,翻过了一页话本子:“挑吧你就。”
沈安宁吸了吸鼻子:“我想家了。”
在之前,花生米那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什么味道没有?现在只能吃村户自家炒的原味花生米。
“沈小娘子,你来看看!”
沈安宁的离愁思绪被打断,一时间更悲愤了:“来了。”
萧誉看着利落跳下台的沈安宁,鹅黄色的衣服似乎蹭到了台上的灰,也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了,喝茶也喝得心不在焉。
“沈小娘子,你快来看。”这人将花画摆在沈安宁面前,花画上的花材早已经失水蔫吧,看起来分外不好看。
沈安宁眉头紧蹙。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花画和立体花一般都是要干燥花来制作,因为其定型和颜色看起来都会更好,只不过是那样子就更脆,更容易毁坏,再加上干燥花制作太消耗时间了,而且按花村这么大量的花材,要全部干燥出来谈何容易。
沈安宁思索片刻,立马道:“将鲜花压扁,越变越好,找你想要展示的那个方向进行压扁,在上面附上纸压着回去放一昼夜,切记每隔两个时辰起来换一次纸,最后一天我们拿颜料刷刷。”
随后她快步走到台前,拍拍手,示意有话要说。
等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过来,沈安宁这才开口:“诸位,大家先停下手里的活儿,听我说!大家做花画和立体花,尽量少用花材!同时,大家今晚回去都找重一点的东西,我们将花材做成干花,大家找些废纸出来,隔几张铺一层花,最后将重物放上去,切记!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纸,三日后全带过来!”
交货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这种突发状况让大家都措手不及,一句话如沸水入油锅,有些本就不服气沈安宁的登时面上不喜。
“沈小娘子,大家都是信任你才跟着你干的,怎么事到如今反倒是又出了状况?”
“这拆东墙补西墙的,我们何时才能交货?”
“安静!”沈安宁严肃道,“我可以保证各位都能拿到满意的报酬,只不过在此之前,诸项事宜由我全权代理,我当然有法子糊弄过去,但是我们不做一次性生意,我们与人合作的日子还长着,不得不深谋远虑。”
沈安宁本想着这群人估计也就她怎么做示范画,他们也就怎么做,没想到有人家里全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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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画画了,不少小孩子脑洞大开,居然做的比她想的要好很多。
除风景画外,这些小孩还做了各式动物画,当真有些百花齐放的意思。
按沈安宁的意思,就是先做别的,最后干花再统一往画上贴,众人将信将疑地照办了。
萧誉问道:“你没想到的突发状况?”
“想到了,只不过我赌了一把,就赌不能这么快。”沈安宁刚才喊得口干舌燥,顺手端起冷了的茶一口咽了,“主要是我们的花太多了,全加工出来时间不够,半个月,花都还没干好呢!”
沈安宁下巴抵着胳膊趴在桌上,絮絮叨叨地说:“等钱下来了我要去找木匠打个木架子,然后找铁匠做个剑山。”
萧誉对她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多问,只是嗯嗯应了两声。
日头渐移,中午大家都回家去避暑,沈安宁吃掉了最近一个干果,拍了拍手:“走吧,你不是说让我请你吃饭?”
萧誉没什么意见,跟着她站了起来。
正午人来人往,胭脂水粉与各类小吃的香味浮动,就像细水长流般缓慢。
“要不然我们不吃正餐,买些小吃好了!”
“啪”,如同投石入水,浮动的暗香破碎了。
“你不饿?”萧誉懒懒抬了抬眼皮,“你先找个地方吃饭,我去买点烟草。”
沈安宁奇道:“哟,你还抽烟呐?看不出来啊。”
萧誉也不留情:“你看不出来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我还喝酒,你点饭的时候帮我带一壶酒。”
沈安宁嘟嘟囔囔地走了,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萧誉看她进了一家小店这才转头,走进了成衣铺子。
这沈家娘子好歹是个马上及笄的大姑娘了,成天就那两件衣服不像样子,况且他也不愿意抢人功劳,下次沈安宁再跟着他谈生意,穿的起码要过得去。
要不然恐怕是面子上过不去。
萧誉买了两身料子尚可的衣裳,心思一动,又买了一盒水粉。
等他进店的时候,沈安宁已经点好了。
一盘小青菜,一盘牛肉,两碗素面条,还有他要的酒。
沈安宁看他进来,立马挥手招呼:“诶,你去哪儿了用这么久,我都快饿死了,店家说这桂花酒是拿自家米酒泡的,没什么度数,我要了一坛子。”
“吃这么好?”萧誉惊奇道。
“别演了,”沈安宁翻着白眼踢了踢他的小腿,“演的一点都不像……你买什么去了?这不是烟草吧?”
“自己打开看看?”
沈安宁一脸狐疑地打开包裹,气氛凝固半天,最后萧誉听到她说:“你买女人衣服做什么?你有这种癖好?”
萧誉闻言忍无可忍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我不穿!给你看的,你给我一半就行了。”
“我没钱,你去退了吧。”
“那你可想好了,”萧誉手指微曲,搁在桌上,“现在你还只要出一半,日后再想买新衣裳,可没人给你出这一半了。”
6. 第 6 章
沈安宁一想也是,然而这银子实在是出的肉疼,便道:“那你先放着,吃完饭我再决定要不要。”
萧誉也不强求,把布包包好放到了一边,转而说道:“说起来,再过几天就要交货了,你那花靠谱吗?”
“听天命尽人事吧,”沈安宁夹了一块肉和一筷子菜,就着面条呼噜噜吃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出来吃饭,不聊工作!”
说着,她给萧誉碗里也夹了一筷子菜,满脸慈爱道:“快吃快吃,晚点没了。”
这家菜做的一般,牛肉卤的不入味,菜也炒的一般般,搁到她那个年代,属于是刚开店就要倒闭的类型,放到这里居然也算得上生意红火了。
沈安宁恶狠狠咬了一口肉,奈何还是不够满意,她筷子戳了戳牛肉:“不够咸。”
“现在盐很紧俏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萧誉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可以,于是总结道,“给你惯的。”
沈安宁没搭话,呼噜噜又扒了几口面,眼看着一碗面下去一半,她眼珠子一转,拿了两只碗过来:“来来来,先喝酒。”
沈安宁这辈子喝过的酒里,也就跟着导师跑项目的时候,喝的酒是自己看着出的,其他喝的都是调配酒。
像这么正宗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沈安宁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满了一大碗,这酒入口清甜,带着一丝桂花香裹在舌尖,一口下去,确实不觉得这酒有什么度数。
甜丝丝的酒液顺着滑倒了胃里,正在此时,窗外飘来花香,沈安宁转头看去。
只见外面天气大好,金光撒在嫩绿的枝条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光跃金,石桥上行人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这还是沈安宁第一次,有闲心安心看着风景,她抱着酒碗趴在窗户上,眯着眼看着外面,清清凉凉的风迎面拂来。
沈安宁迟钝的大脑现在已经不怎么运转了。
萧誉看她不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你不会喝多了吧?沈安宁?”
沈安宁不答,只是指尖一点,指了指外面的花摊子:“等之后清闲了,我也开个摊子,再也不去种地了,就买了鲜花来插好,然后等人来买。”
萧誉只当疯语,并不理会,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萧誉:“……”
他缓缓停下来,把酒放到自己脸前,凑近闻了闻。
在桂花香里夹杂的那股酒味似有似无。
他挥手叫来了店家:“这就是你们说的不醉人?”
“是了噻,”店家过来以后一脸自豪,“都是我们自己酿的,还给家里小娃娃喝,就多放了些糖,是不是很好喝?”
另一本,沈安宁已经把一坛子快喝空了,刚倒了半碗就被劈手夺下:“别喝了!”
沈安宁:“……?”
她把坛子一松,端着碗转过身背对着萧誉,然后一饮而尽。
萧誉低头看了一眼坛子里。
空空如也,就剩坛壁上还挂着些水珠样的东西。
萧誉:“……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灵活?”
沈安宁喝大发了,抬手还要再拿一坛,被萧誉硬生生按住,又让人拿了醒酒的酸梅汤来。
店家带着一直乌黑小坛子来了,放到桌上的时候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这个也要收钱哦。”
说完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
萧誉颇为头大,但沈安宁喝大了倒也安分,只是一声不吭又去吃她的面条去了,让人怀疑是不是上辈子欠她钱了,这辈子来还债了。
最后这顿饭说着沈安宁请客,实际上也还是萧誉给的钱。
不光给钱,他还得把这个醉鬼给送回去。
萧誉把人背在背上,轻轻掂了掂,人倒是不重,就是太折腾人了。
萧誉轻声道:“你下次还是别请我吃饭了……”
.
“你下次还是别请我吃饭了!”沈安宁看着面前两个人,冷笑出声,“三叔,我拿你当长辈,对你不能说敬爱有加,但起码也是做到了小辈该做的。”
沈老三一家请她吃饭,说着是请,实际上也不过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拉拉扯扯,就仗着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和他们争论。
一盘清炒野菜,一碗稀得能照出来人的小米粥,这就是请她吃的饭。
沈安宁登时脾气上来,把筷子撂下了:“三叔,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那妇人搓搓手,看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安宁啊,你现在在县衙做差,跟县令关系也不错,这不是你三叔年纪大了,地里的活计做着吃力,想让你给说说,照顾照顾他,给他也找个闲职……”
沈安宁登时就明白了这就是鸿门宴。
无非是她在县衙挂了名字,实际上也没做什么活,落到这些人眼里她就是仗着和萧誉关系好,捞了个闲职当着。
但她哪里是什么软柿子?
这一家子抢占了沈安宁家里的田地,为了把她赶出屋子,甚至联合了那老光棍要坑害她。
原身性子软弱也好,不愿计较也罢,通通都不是沈安宁的作风。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老三,直看得人浑身发毛:“三叔啊,我记得我父亲在时,没少帮衬你们啊,你们没有口粮,我父亲从我们家里人嘴里省下来送你,你们没田地,也从我这里拿了,既然如此,哪里还需要我照顾呢?”
她三婶是个会看眼色的,闻言立马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哎呀,安宁你还小,怎么还为那二亩地记恨叔婶呢?这不是念着你年岁尚小,一个人种这么多地,怕你累到,要是你想要,叔婶立马把地还你……”
沈安宁没动那一筷子菜:“叔婶,你们怕是不知道,地契是什么吧?”
闻言夫妇俱是一僵。
沈安宁道:“看来你们是晓得,既然这样,后天我就要收回我所有的地,我已经带着地契去县衙一趟了,后天还没把我的地还回来,县衙的人会来替我收回来的。”
走出门,沈安宁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但奈何心里的不痛快还是无处疏解。
原身苦这一家子久矣,但可惜她爹是个老实的,虽然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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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比不过这么多年被人耳提面命要帮扶弟弟,所以即便家底掏空,他也毫无怨言,只不过对妻女仍然心存愧疚罢了。
但是沈安宁不是什么老好人。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又不能当饭吃的东西。
沈安宁踏出沈老三家的屋子,心里不由得感叹。
这一家子的生活还是太好了,瞧瞧土炕上的铺盖,有一床还是大红色缎面儿绣鸳鸯的。
只不过,不知怎的,沈安宁又想起了那天请萧誉吃饭。
说着她请客的,她点菜也是小奢侈了一把,结果最后喝大了吃霸王餐不说,喝断片了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
只记得再一睁眼,她已经躺在了自家的被子里,枕头旁放着一只小包裹,里面是两件衣裳。
不用说,肯定是萧誉给她弄回来的。
沈安宁越想越觉得丢脸,索性站在墙边脑袋轻轻在上面磕了两下:“沈安宁,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沈安宁趁着中午出去买了一包麦芽糖,申时一到,沈安宁踏进了戏园子,一看到台上早有人坐着了,差点惊得转身出去了。
“沈先生,好巧啊,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萧誉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揶揄,可能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沈安宁认命地回去了,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县令这么清闲吗?”
“不好意思,鄙人就是这么清闲,日常来监督配合沈先生的工作罢了。”萧誉今天没带他的话本子,桌上倒是多了一道点心,上面撒了些糖桂花,“尝尝?”
沈安宁:“……”
跟他一比,沈安宁带的麦芽糖简直像是糊弄鬼的。
沈安宁慢慢地拣了一块吃,随口问道:“我的花生米呢?”
萧誉理直气壮:“没有。”
“下次注意点。”
萧誉:“……”
沈安宁前一日跟大伙儿说了要带着压好的干花来,今日人们陆陆续续来的时候,手里都捧着厚厚一沓或草纸或布块。
有一大娘顺路过来问道:“沈小娘子,今年花再开了,咱们还弄这画不?”
沈安宁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不弄了,没路子卖不出去。”
“诶,别呀,你看咱们今年赚多少,”大娘急了,生怕沈安宁真不干了,转头又去和萧誉说,“官老爷,您看看这……”
萧誉动也不动:“听沈家娘子的。”
大娘:“……”
沈安宁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先别愁下次花开了,咱们先把这次的钱赚到手,来,您先回去……”
这小小的戏园子,萧誉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些木头桌椅,排列整齐,南北方向排成两列,一张桌子两个人可以并排坐着,一列五张桌子,可以同时容纳20个人做工。
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学堂,甚至还有人坐不下,站着来做花画的。
沈安宁看着欣慰极了,跳下台子拍了拍手:“大家安静听我说!”
7. 第 7 章
干花质地更脆,但是好在花村村民有的是力气,不少人还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再压的,因此这花还有形状,只不过扁的很,不比一张纸厚多少了。
还挺让人意外的,沈安宁看着瘪了瘪嘴。
起码比她当时做的好多了。
“沈小娘子,然后嘞?”
沈安宁骤然回神:“哦,大家然后看看自己的画里还需要什么样子的花,照以前的方法贴上去就可以了。不过有一点需要格外注意。”
沈安宁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这干花更容易断折,涂浆糊的时候,要注意均匀,而且边边角角都要涂到,不要让它翘起来被折断了。但是浆糊也不能刷的太多,否则满溢出来,溢到纸上,那种的可没人要。”
打了巴掌,沈安宁紧接着又给了甜枣,她立马放松了语气说:“当然了,也不必太过忧虑,尽力做好就好了。”
说完,沈安宁开始转着圈地查看情况,路过沈老三的时候也没其他的表情,只是指了指他的花画的一处说道:“浆糊没铺好,有点起来了。”
她坦坦荡荡,却把沈老三吓了一跳,年近半百还佝偻着,似乎总是怕人看到他一样畏畏缩缩,突然浑身抖动了一下,看起来怪让人怜惜的。
沈安宁叹了口气,又逛到别处去了,到几个泥猴子那里是,泥猴子们正拿着家里人压花的时候偷摸压的几片树叶子比谁压的好看,沈安宁一人分了他们一把麦芽糖,随后便溜溜达达地回台子上去了。
萧誉看着她给人分糖,突然觉得牙有点酸酸的,他语气不满:“我的呢?”
沈安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的糖呢?”
“你不是刚吃桂花糕了?吃这么多甜,也不怕牙疼?”沈安宁奇怪道。
萧誉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沈安宁莫名其妙,忽的想起来什么,摸出自己的荷包问道:“对了,说起来你送我那两身衣裳多少钱?说好了我就出一半。”
萧誉没吭声。
沈安宁“喂”了一声。
萧誉装作没听见。
没法子,沈安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了,她试着从口袋里翻出了最后几颗留着自己吃的麦芽糖,双手呈上:“那您吃?”
萧誉冷哼一声,接了过去,一小麦芽糖直接全塞进了嘴里,直塞的腮帮子鼓鼓囊囊,但还是不肯开尊口。
沈安宁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三个字——小公举。
登时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随后又觉得这个形容真的太贴合这个人了,起初还是说趴在桌上偷偷笑,一抬头看到萧誉一脸莫名其妙,更是笑出了声,直至后来,恨不得躺到地上打两个滚。
“哎呦哎呦,肚子好痛……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消息是沈安宁用一把麦芽糖哄好了县令大人。
坏消息是她是在没忍住爆发了惊天大笑,导致在场几十号人齐齐围观,脸皮很薄的县令受不了这种目光,单方面冷暴力了她好几天。
到交货最后三天,萧誉都再没有出现在戏园子里。
没法子,沈安宁只好一个人登记了所有的花画。
按户为单位,不论男女老少,都将自己的花画放过来,并且取好名字,沈安宁大概记着每一幅的样子。
最后收下来也有百来幅,沈安宁雇了个驴车把画全都拉到了县衙,刚到门口正巧遇上有人出来,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招呼道:“沈小娘子,你前几日找我们要收回田地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好了,你叔……沈老三上一茬种的剩下的也被我们看着全处理掉了。”
“好说好说,”沈安宁招了招手,“萧誉不在是不是?先帮我喊几个人把这些画都抬到他院子里。”
“哦……哦!”
这人手里搬着十来幅跟在沈安宁身边。
沈安宁颇为惊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这一幅画他们已经装裱好了,用料也是实在,因此重量相当的可观,他能搬十幅还看起来毫不费力,是有把子力气的。
不过这人没看到,只是跟在沈安宁后面,稍稍把气喘匀了,说:“我早听沈家娘子智谋无双,配出了治花疫病的方子,还别出心裁地做出了什么……花画?”
沈安宁难得羞涩:“过奖过奖。”
“不过我们县令在院子里啊,沈小娘子不知道吗?”
“啊?”沈安宁问道,“最近都没见到他,难道不是你们县衙又有什么事?”
“哪儿能呢,总是没什么案子,有沈小娘子在,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到了,沈小娘子小心脚下。”
沈安宁那一瞬间,如!遭!雷!劈!
内心从“好你个萧誉没事玩失踪看老娘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到“那鲜花疫病和下一批花的插花您自己来吧老娘不奉陪了”,最后踏进院子,看到树荫下的那张小石桌上,萧誉正坐在那里,用白棉布擦拭着一把剑。
沈安宁不懂兵器,只不过看着那剑是好看。
眼看她眼睛都要粘在剑上了,萧誉轻咳一声唤她回神:“找我什么事?”
说起这个,沈安宁早把萧誉玩失踪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把画往桌上一放:“哎,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明儿朱老板要回南了,今儿可不得把画给送过去?我已经登记好了,一共是248幅,都在本子上,到时候万一有残缺不能交货的,我再带回去给他们划一道。你记得每幅画我要抽一些啊。”
“抽多少,你先跟我通个气?”
沈安宁看起来十分苦恼。
抽多了她良心不安,抽少了又觉得实在是亏得慌。
看她纠结,萧誉直接提议道:“要不你每幅画都抽一成?”
“啊?”沈安宁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抽的有些太多了?”
“交给京城里那些花贩子,赚的可不止一成。”
沈安宁一想也是,对标那些奸商来说,她已经是良心的让人感动了。
于是便心安理得地答应了这个提议,还顺手带着萧誉一起发财:“等卖出去了,我分你一半‘赃款’!”
萧誉看着对面的少女,穿着一身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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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裙,头发一半扎了发髻,另一半编了一条麻花辫,就搭在肩膀上。
买衣服的时候萧誉看老板送他一条同色红色布条,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沈安宁把它编进了辫子里,一抹红色穿插进黑色发丝里,配合着沈安宁一副奸商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偷到肉的小狐狸,笑得眉眼弯弯。
萧誉一时失神,倏地回过神来,拿起桌上落了花的茶喝了一口,淡淡道:“别了,我廉洁为公,不与你同流合污。”
“那这衣服你白送我?”沈安宁弹了一下茶壶,“那钱不是贿赂你的,那是我的衣服钱。”
萧誉不知可否,沈安宁就当他默认了,问道:“我们什么时间去找人?”
“不急,再晚点。”
但是沈安宁哪能不急,在这院子里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要问一次什么时候走,直等到她觉得自己都要石化了,擦了一下午剑的萧誉这才开口:“别磨磨了,我们走。”
沈安宁长出一口气,抱着画站了起来:“走吧,我的驴。”
萧誉笑骂道:“没大没小,当我面说说也就罢了,出了外头不许这么骂人。”
“晓得啦晓得啦,”沈安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京城里此时正是热闹,夕阳未下,而华灯初上,处处都是繁华的气息。
沈安宁来一次新奇一次,这次又看上了一只木头簪子。
那簪子造型别出心裁,是一株大开的牡丹花,刷了颜料,在昏暗天光下显得娇嫩得很,沈安宁欢喜得紧,拿起来在头上试了一下,转头问道:“怎么样,我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你最好看,”萧誉哄小孩一样地把发簪从她头发上摘下来,“咱们先去聊事情,待会儿拿到了钱再好好逛。”
沈安宁依依不舍地看了那个簪子两眼,还是跟着萧誉走了,为了表示对沈安宁的安慰,萧誉还给她买了一盒蜜枣酥。
“这是什么?”沈安宁吸了吸鼻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萧誉说:“蜜枣酥,里面有豆沙,很甜很好吃。”
沈安宁将信将疑,拆了一颗吃。
糕点化在嘴里,豆沙豆香浓郁,确实好吃,只不过这家豆沙包的格外多,有些甜腻腻的,吃完以后总觉得嗓子糊。
沈安宁艰难开口:“好吃是好吃,就是总觉得吃了嗓子有些……等等,你是不是就想让我说不了话?”
“怎么可能?不要想太多,新奇吃食不是你的最爱?”
沈安宁又要开口,被萧誉打断道:“嘘,到地方了,你只吃你的就好了,我来谈。”
沈安宁“切”了一声,然而确实在嘴皮子上比不过萧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嘴里塞着糕点,只能从鼻子里哼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只安心跟在萧誉后面。
茶楼是朱老板做东找的,档次自然高的很,沈安宁站在茶楼下面,念着牌匾上的字:“醉仙楼……一个茶楼为什么要叫醉仙楼?”
一旁的萧誉突然低头肩膀耸动个不停。
沈安宁疑惑道:“你笑什么?”
8. 第 8 章
萧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但是说话时语调轻微上扬,用含着蜜一样愉快的语气说:“是啊,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一个茶楼要叫醉仙楼……可能是因为这是个酒楼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安宁:“……我不会原谅你了。”
一句话,让萧誉再度破功,沈安宁跟在他身边一脸麻木,到现在也没懂这个人的笑点到底在哪儿。
等萧誉笑够了,他们也站到了朱老板定的雅间门口。
正逢酒楼里做活儿的端着酒上来,要送进去,被萧誉拦着了。
他夺过托盘道:“里面的是我朋友,我送进去就好,有劳。”
再一推门,萧誉已经换上了一幅笑颜,朗声道:“哎呀,就等就等啊朱老板,您也知道,最近花村疫病闹得人心烦,这不,来给您送画之前我还在地里呢。您看我这鞋脏的,污了这地板。”
姓朱的嘴上不说,实际上肥胖的身躯悄悄挪了挪:“萧兄,你别怪我说话直,你确定这花疫病,不传人吧?”
“我当然确定,这花疫病闹了得有一个月出头了,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站着?”萧誉哈哈大笑着给朱老板斟满了酒,“您看我们这边,今年天灾不断,人手还短缺,一半在地里晒着,一半还在做花画,实在是顾不过来……这不我们县衙的沈家娘子是个能人,这几日也跟着累够呛,今日出来前就一直和我抱怨,说是下次怎么着也不教做花画了……”
沈安宁背锅背得已经麻木了,捏起一个蜜枣酥塞到了嘴里。
对对对,都是她说的。
那边甩锅的某人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还在说个不停。
倒是朱老板有些兴趣,追问道:“有沈娘子这样的能人异士,你们不做花画了,还去把花直接卖给那些个贩子?这不亏得慌。”
“我也是这么劝的!奈何沈家娘子心意已决,我也勉强不得,”说着,萧誉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朱老板看起来也是颇为遗憾:“哎,可惜了,原本我想着要是两位有意愿,我们倒是可以长期合作。”
沈安宁吃东西的嘴一停,耳朵也微微竖了起来。
下一秒她就听到萧誉那个杀千刀的说:“哎,算了算了,勉强不来,沈家娘子说做完这笔买卖就去研究她的那个什么,什么剑山什么的,我一个糙人,也听不明白啊……”
“倒是新奇……”朱老板道,“那沈家娘子要是有什么新的赚钱法子,我们也能有钱一起赚不是?”
沈安宁突然明白了。
萧誉此行是在给她铺路,明明白白地告诉朱老板,她才是最主要的那个人,把要不要合作也交给她来决定,往后所有要找他们的人,合不合作都是沈安宁说了算了。
沈安宁佯装苦恼:“虽然南方是我们的大市场,但是京城贵女买花的也不在少数,要真论赚钱,也不比南方辛苦一趟赚的少……”
朱老板倒也不急,只是问道:“我能先问问,沈小娘子有什么点子吗?若是桃枝杏枝随手放进瓶子里就是叫什么插花的话,倒也不必了。”
“那自然不会,我的创意,自然是世间独一份!”沈安宁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道,“那要不然这样,下次朱老板再运茶叶过来,我们的花若是开花了,我便给朱老板展示一下,如果朱老板有兴趣,我们再谈,怎么样?”
朱老板举起酒杯示意:“一言为定。”
沈安宁笑着夺过了萧誉手里的酒杯,在萧誉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一饮而尽!
两人相谈甚欢,反倒是萧誉看起来像个打酱油的,手里还被塞了一包他自己买的蜜枣酥。
沈安宁百忙之中不忘叮嘱:“吃你的,别说话!”
萧誉:“……”
酒过三巡,外面的巷子里渐渐没了灯光,只剩月明星稀。
两个人你来我往,就着花生米喝完了两壶酒。
沈安宁道:“朱兄,你还没验货呐!我们村子里的可等着钱买米,眼看着天也黑了,您明天还要南下,路途遥远免不得舟车劳顿,您看要不?”
朱老板哈哈大笑,随即拍了拍手。
声音刚一落下,有人推门而入,手里抱着一摞画框。
朱老板说:“我手下的人早就验过了,共248幅,有25幅,我们实在是没法收啊……”
沈安宁也表示了理解:“下次我们争取做得更好!”
“话说回来……”
沈安宁和萧誉齐齐抬头看他。
朱老板继续道:“我与沈家娘子一见如故,相识恨晚!就多喝了两杯,沈家娘子没喝大吧?不会……”
.
“吐吧。”
萧誉跟她站在墙角,面无表情地说。
沈安宁捂着嘴把他推开,自己撑着跑到了土路边,吐在了下面。
萧誉一脸不忍直视。
沈安宁晚饭没吃,垫吧了两口点心,几杯酒下肚,只觉得火烧火燎的,一路烧到了嗓子眼。
等她吐完,萧誉拿水来,沈安宁迷迷瞪瞪以为又要让她喝酒,忙用双手推开:“不喝了不喝了……”
“喝水,漱漱口。”
然而酒鬼不讲道理,萧誉没法子,只能把她脸掰过来,然后……
沈安宁的嘴被挤得撅起来,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萧誉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沈安宁:“……?”
萧誉:“……”
于是他揪着一边脸,往外一扯,直接把水给灌倒了沈安宁嘴里。
被冷水一激,沈安宁脑子清醒了一些,她累得不行,本想直接席地而坐,但想起来今天穿着新的衣裳,硬生生地改成了蹲着。
她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萧誉看了看天上:“子时了吧。”
沈安宁点了点头,愣了半天,问道:“所以我的簪子呢?”
“簪子,什么簪子?”萧誉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摸袖带,拿出来在沈安宁面前晃了晃,“你说这个?”
赫然是那支木头牡丹簪子,沈安宁一把握住。
萧誉喜滋滋地松了手,蹲在沈安宁面前贱兮兮地说:“怎么样,喜不喜欢?”
沈安宁点了点头,天天想起来什么,抬头问道:“对了,赚了多少钱?”
“财迷!”萧誉嘀嘀咕咕地翻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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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估摸着分了一成出来,跟沈安宁两个人蹲在地上分起了钱,“明天我们先不给分钱,等算好了,换好铜板,再去分。”
沈安宁没说话,默默地给地上的碎银子分成了两半,每一半只有小小一撮。
她把其中一撮往前一推:“喏,分你的。”
“哟,这么多,”萧誉哄小孩一样,把银子留下一小半,然后把剩下的推了回去,“乖,衣服钱我拿走了,剩下的我不要你的,自己拿着买糖去吧。”
“那不行,我得言而有信。”
——
“那不行,我得言而有信……”
“拿着!都说了分你的!……不拿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跟着姐混,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
翌日,日上三竿,沈安宁总算从被子里爬起来了,带着宿醉后的疲惫感。
倏忽宛如一道闪电劈开混沌,沈安宁昨天半夜非要搂着萧誉的肩指点江山大书宏图的画面劈进了脑子,于是沈安宁疯了。
跪在炕上脑袋在被子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头,祈求能就此失忆。
好不容易她给自己说服了。
万一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一个酒鬼,酒后疯言,能说明什么呢?
总不可能真指望着她来带这萧誉发财吧?
这时候门外传来邦邦邦的敲门声:“沈小娘子?沈小娘子!县衙里有事需要你去一趟。”
沈安宁搓了把脸,然后朝着外面喊:“知道了,都在外面等着不准进来,转身!”
被派来喊人的“哦”了一声,乖乖转身去了,回身看到周围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立马凶道:“看什么看?没叫你转身是不是?!”
然而这几天大家早和沈安宁混熟了,管她心里怎么想,大娘是单方面认她这个小辈了,于是这人再凶巴巴倒也不怕,只是问道:“诶,小哥,你们县衙要做甚?咋还一大早就来叫人哩?”
“我怎么知道?”
再有人问,他就一味地装哑巴了,众人自讨没趣,但也忍不住好奇,就站着等。
沈安宁一出门被吓了一跳:“哟……”
手里端着木盆也不知道该拿还是该放,看着屋外一圈人显然有点蒙:“各位是来串门的?”
她穿着自己买的那身鹅黄色衣裙,头发斜斜扎了个麻花辫,有一缕和衣裙同色的布料穿插着,多了些俏皮,只不过前额带着头顶都用粗布块包了起来,像是要去做活儿。
县衙来的人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沈安宁衣衫整齐,便松了口气,说道:“二当……沈小娘子,县令大人说,今日有要事商量,劳烦您早些过去。”
“知道了,”沈安宁摆摆手,端着盆就要去打水洗脸,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你叫什么?”
“哦,我姓马,叫……”
“叫小马,我知道了。”
姓马的小哥开口正要辩解,结果沈安宁已经端着盆回去了。
小哥:“……”
总感觉要失去姓名了呢。
9. 第 9 章
“大当……大人!沈家娘子找来了!”
县衙内,小马丝毫不收敛嗓音喊道。
“哟,这不是我姐吗?来来来,上座!”萧誉极其浮夸地弯腰将人请进来,一幅谄媚的姿态,“姐您清醒了没?要带小的发财了吗?”
沈安宁一脸麻木:“你够了……”
“哎,没劲……看什么看!做自己的去!没事情干吗一天天的!去去去去去!”萧誉把小马以及门口各个耳朵竖的跟驴一样的全赶走了,把院门关上之后才说:“姐……”
被沈安宁一记眼刀飞过来之后,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沈小娘子,你看这,旧花拔也拔了,新花再有半个月也要下田了,你那个药……什么时候拿过来用用?”
沈安宁道:“这药调配麻烦,大伙儿不一定能配好,不如你找人统计出来有多少地,我配好了一块分发下去。说好了啊,下个月我不干活,白拿的银子算这次的报酬。”
萧誉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哎你这个人真是……”
“怎么着?”
萧誉陈恳道:“为国为民不辞辛劳。”
“这还差不多……”沈安宁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倏地停住了手,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嗯?”
“怎么着?”
萧誉头也没抬地问道,手里正翻着沈安宁带过来的村里头花画登记的本子。
只见上面的字迹秀丽工整,虽算不上多有框架,但看得出来不是睁眼瞎的文盲,家家户户登记在册的有作品的数量,作品名字,以及花画的大致图样,好歹是能看得出对应的哪幅画。
只听沈安宁问道:“你在里头搁糖了?”
“这都能喝的出来?”萧誉翻了一轮本子,大概心里有数了,随即合上放在了手边,“是,你不说这茶搁点糖更好喝?知道你喝茶讲究,我搁了糖之后煮的茶,煮好后又拿布滤出来的。”
沈安宁低头看了一下。
浅绿色的茶汤里确实一点茶渣都没有,干净澄澈,冒着缕缕热气。
沈安宁不禁有些感动,这茶汤居然真有几分熟悉的味道,她都开始思考做茶叶蛋的可行性了。
萧誉低头不经意地翻开本子又看一眼,随口一问:“说起来,你上过学?”
沈安宁顺口道:“没有啊。”
“那沈小娘子可真是天赋异禀啊,这字儿写的怪好的。”
沈安宁:“……”
天杀的她怎么忘了这茬。
萧誉抬头时,正好看到了沈安宁这一幅表情空白的样子,不禁失笑道:“顺口一问罢了,夸你学习有天分,你怎的这幅表情?”
“你可真是……”沈安宁扶额。
可真是明察秋毫,吓死个人啊……
“得了,沈安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萧誉看起来像是翻篇儿了。
沈安宁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说话行事要更小心一些了,在这个时候,要是被人知道了她不过是异世孤魂野鬼,来借尸还魂的,怕得是要被人浸猪笼的。
再抬头时,正见有人来叫萧誉,似乎是有什么他吩咐的事情办好了,让他去看一眼。
萧誉站起身来,看起来有些纠结,片刻后,他开口问道:“沈小娘子要不然你也来看看?”
沈安宁不明所以:“我?”
萧誉诚实道:“你来这儿算客人,哪儿有客人还在主人跑了的道理?”
沈安宁:“……”
找萧誉的人按他的话在二堂等着,萧誉快步出门,几步走过三堂门,快步走到二堂,沈安宁步子没他那么大,落后了他两步远,因此路过了左右两间屋子的时候格外注意了一下。
这里曲径通幽,那小路不太明显,再加上她一直没甚闲情雅致去看,居然一直没发现,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小路,通到了两间屋子前,正是对称着的。
沈安宁不由得放满了步伐,想起了这两间看起来一样的屋子用处应该也是一样的。
她正想问问,但一回头萧誉早没了人影,没法子,她也只好加快了步伐,等她到二堂时,人已经在等着了,面前桌上一堆铜板。
沈安宁有点懵:“这是什么?”
萧誉没回答她,只是问道:“你确定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吧?”
面前的小杂役信誓旦旦:“我很确定,老大!”
“很好,”萧誉站直身子,视线在堂内一扫,点了几个人出来,“你,你,还有……你!”
清早去喊沈安宁的小马赫然在列:“待会儿午后申时去花村把做过花画的人全都喊来。”
紧接着,他又点了几个人:“你们跟着去一堂,手里拿点家伙,就站在一堂两边靠着墙。”
最后,他转身看着沈安宁:“沈小娘子,在咱们县衙呆这么久了,还没吃过县衙的伙食吧?今儿个中午别走了,留下吃一顿,尝尝我们小厨房的手艺,困的话咱们有寅宾馆收拾收拾可以睡会儿,我让人给你打扫打扫。”
沈安宁:“?”
萧誉:“下午申时你也留下,对着你的本子指挥着分钱。”
沈安宁:“……”
不由得她不想做事,萧誉早已转身风风火火冲到了小厨房,隔着老远也能听得到他在吼:“快点做饭!今天衙内有贵客,瘦的跟棍儿一样,娇气的跟,再不吃饭饿死了!快做,把明日的份儿也加到今天,做丰盛点!”
萧誉吼完也没见回来,估计是回内宅去了。
虽然他是县令,有困难就找他,但他的内宅到底是男子居所,沈安宁现在又没什么事情找,孤男寡女闲来无事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好听。
沈安宁坐在原地没动,想着她要去哪儿消磨时光。
一旁的小马也没走,站着又把钱点了一次,安排了几个人轮着看着钱,一个人看守,一个人监督,每轮的人进来都要再数一次,如果数目少了的,由上一轮看守的两个人共同承担,不问原由,不听解释。
点完之后就把其他人全部遣散,看沈安宁还站在原地,登时福至心灵,说道:“沈小娘子,您估计还没怎么看过咱们县衙吧?县令的内宅旁边其实有块花园,您应该还挺感兴趣的,我带你去看看?”
沈安宁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跟着小马愉快地走出了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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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誉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越想越不对味。
明明沈安宁拿着县衙的俸禄,还不要她日日守在衙内干什么活儿,有用的时候才来用一下,这跟白拿钱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他给这人安排活儿的时候总觉得有种指使普通老百姓的愧疚感?
不等他想明白,墙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小娘子您看,这是我们的东西花厅,好些时间不用,再加上我们县令说,人家一过三堂门口就看得到他的内宅,这跟看到他闺房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就叫人把这一块儿地砖都拆了,种上了树草……”
萧誉:“……”
这倒霉孩子,怎么什么都和别人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总觉得牙根有点酸酸的,不知不觉就咬牙切齿地贴到了内宅大门上,像是偷听一样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外面对此毫无知觉的沈安宁一伸手又拍死一只蚊子,只见刚刚蚊子趴着的手背上当场肿了起来。
她麻木道:“这么看,你们县令倒真是个人才。”
小马没听出来沈安宁字里行间的嘲讽意味,只是嘿嘿笑笑:“我们县令确实很有主意……后花园到了,沈小娘子注意脚下……”
萧誉:“……”
他在思考把自己之前脑子一抽种的榆树全砍掉把石板铺回去的可行性了。
这时,外面的沈安宁又说:“等等,小马,刚刚你说那边有两间花厅,我还挺感兴趣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沈小娘子你想看那个?”小马说,“当然可以!不过钥匙我身上没有,在架库阁放着呢,我去拿一下。”
说完小马就像风一样卷着跑了。
“咳咳。”
沈安宁转头看去,萧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手里挂着一串钥匙:“听说沈小娘子想看看花厅,你刚来不太了解,花厅一共两串钥匙,一串在我手里,一串在架库阁,但是不巧的是,架库阁唯一的钥匙也在我手里,所以沈小娘子能赏脸让萧某带你参观吗?”
沈安宁忍住不翻他白眼忍得辛苦,最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誉乐颠颠地拿着钥匙,走到了东面花厅门口开了门,顺带介绍道:“这就是我们的东花厅,闲置了好久,我曾经力荐让我们的小厨房搬到这里,但是他们不太领情,婉拒了我。”
这一路走来沈安宁拍了不下十只蚊子,她感觉小厨房应该是另有隐情,可能他们想的不是不搬过来,而是把县令用大铁锅拍死。
萧誉看着她走了一路拍了一路蚊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居然一直都没有,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句,你怎么惹到这堆蚊子了?我跟它们相处这么久也没见这么热情过。”
沈安宁略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花厅。
应该是好久没打扫过了,到处都落着厚厚一层灰。
就在沈安宁皱眉思考什么的时候,去架库阁拿钥匙的小马回来了,正要喊沈小娘子他忘记架库阁挂了锁的时候,却发现人早不在原地了。
出于好奇他往前走了两步,正看到开着的东花厅门和门口的县令,以及门内那一抹鹅黄色。
10. 第 10 章
两人没注意到外面偷偷溜走的小马,沈安宁在花厅里转了半天,问道:“这多好的条件,你们为什么不用呢?”
萧誉:“……”
只见这花厅里面空空荡荡,萧誉只留了些木头做的阶梯状架子,其余的全都打扫出去了,花厅正面左右两侧各有纸糊的窗户可以推开,通风和采光都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
“你门口栽那么多榆树干嘛,挡到光了。”
萧誉:“…………”
看完了以后,沈安宁拍拍手走了出来:“我有一个想法。”
午时到,沈安宁由人带着到了膳馆,萧誉却没跟着出来,他喊了人来,将土地重新规划,要将石板铺回去。
可怜众人苦蚊虫久矣,一听萧誉终于说要换回来,登时干劲十足,要不是萧誉拦着,估计现在已经开始拆了。
“滚滚滚滚滚!下午还有正事!滚出去吃饭!滚——”
一群小伙子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膳馆,爆发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跟在后面的萧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沈安宁端着碗,不明所以,问身旁的小马道:“他们在做什么?”
“谁知道呢?”小马把肉塞到了嘴里,说话都含糊不清,“这几个又去逗老大,被骂出来了吧?”
沈安宁“哦”了一声,继续埋头扒饭。
脑子里在思考着,东西两个花厅到底能不能用起来。
朱老板答应给他们带南方的花种子了,然而南北气候不同也是一个大问题。
要想让花成活,光照是一点,水分是一点,温度也很重要,如果打定主意要种,免不得要弄个暖房,这样冬天也有花能种出来,不至于出现冬天无花的景象。
除了花厅,沈安宁对县令内宅旁边的花园也是虎视眈眈。
没法子,自家的田地种出来的花还得养着她吃饭,要说哪里试着种花最好,那自然就是这块地了。
沈安宁扒干净最后一口饭,心里大概也想好了怎么从萧誉手里要下来这块地。
萧誉进来时,正赶上沈安宁吃完饭,端着碗要往外走。
“诶,等等,”萧誉拦下她,奇道,“你吃了多少,怎的吃的这么快?”
沈安宁向他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碗底:“正常饭量,县令大人吃太慢了。”
“吃太快对胃不好,来,给沈小娘子重舀一碗饭,重新吃。”
“走开,”沈安宁躲过了萧誉想抢她碗的手,“县令大人有话直说。”
萧誉被人看穿心思,多少有点心虚:“我是单纯关心你……”
沈安宁一脸麻木:“没话说?没话说那我走了。”
“哎,”萧誉一把抓住她手腕,败下阵来,“好好好,我是有事要问你,你先坐下。”
沈安宁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坐下来以后问道:“什么事?”
“那个花厅,”萧誉上半身略微倾斜,隔着桌子一角贴近了些问的,“你想要怎么用?我要具体的用处。”
沈安宁食指指节曲起,轻轻敲了敲桌子:“我是想着,南方的花免不得有些不爱见光的,有些不能受冻的,两个花厅便是要做这个,冬天让人在里面放个炉子暖着,这样有些花冬天也能成活,不至于冬日里太闲着。”
萧誉没做反应,只是低头思考着她的说法,沈安宁见状,趁热打铁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县衙的后花园,我看着也每个章法,不如也一并送我,朱老板从南方带花种子回来,我自己的田试验的话,影响我赚钱。”
沈安宁说话坦诚得很,反倒是让萧誉不习惯了,听到她说了什么以后一脸惊奇:“哇哦,沈安宁,你不做奸商真可惜了……”
“嘿嘿嘿过奖过奖,萧大人也彼此彼此,”沈安宁回敬道。
萧誉说道:“送你可以,有什么建议你大可以提,不过沈安宁,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沈安宁疑惑地看着他,心说好像也没什么事情跟她有关系了。
萧誉正色道:“你最开始进得了县衙,是你许诺要治好花疫病的,你还立了军令状说治不好就来处理你的。”
——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如果沈安宁不能把花疫病解决了,那她就算是骗了县衙。
原本她要是不做出头的鸟,这病找了各类能人异士都束手无策,也轮不上她来解决。
但坏就坏在,沈安宁信誓旦旦一定能治好这病,还以此和萧誉做了交易,换取了萧誉的保护,免遭被沈老三一家卖了,却也因此把自己架在了火上。
萧誉不怕沈安宁骗他,他只怕这人到时间了没能处理。
这段时间放任她出了太多风头,甚至萧誉有意无意地把功劳往她头上放,选择她早已声名远扬。
如果她解决不了,怕是会被村民们一人一锄头砍死吧……
沈安宁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摆摆手,无所谓道:“我知道,要是我治不好,不用你来处理我,外面那些人早就一人一锄头,把我砍死了。”
萧誉:“……”
“不用急,我自然是做得到的,等我什么时候把药配好了,我给拎过来?”
“拎过来做什么?往地里撒的,麻烦,来县衙说一声,找人帮你撒了。”萧誉咬了一口鸡腿。
沈安宁坐着无聊,再加上宿醉之后疲乏,实在是忍不住想睡觉了,就问了一嘴寅宾馆在哪儿,随后就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申时一到,萧誉把手围成了喇叭状,站在寅宾馆外面,大喊道:“沈安宁!起床!”
屋内沈安宁烦躁不已,拿了个枕头盖在脑袋上继续呼呼大睡。
然而萧誉此人毅力非凡,大有你不起床我就不闭嘴之势,直逼得沈安宁一个枕头飞到墙上。
荞麦皮枕头颇有分量,砸到墙上“咚”的一声。
外面声音顿时歇了。
一炷香后,萧誉带着宛如怨灵的沈安宁来了,在左右两排护法抄大板的排面中悠悠走了进来,把桌子的位置让给了沈安宁,姿态颇为绅士:“请。”
沈安宁坐下后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好了些许,招招手道:“我本子呢?”
萧誉从怀里掏出来递到她手上。
沈安宁看着本子:“刘伢子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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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幅……”
分发完钱,月牙悬在半空。
沈安宁抻了抻腰,后腰上登时咔吧咔吧响作一片,腰酸背痛难受得她呲牙咧嘴。
“哎呀,沈小娘子辛苦辛苦,”摸鱼了一下午的萧誉装模装样道,“腰还好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扎两针?不过我想也不用,沈小娘子年纪轻轻身强力壮……”
沈安宁懒得听他放屁,权当耳朵旁有文字在飞,站起来就要走。
萧誉:“……不妨就在寒县衙用膳……等等,你去哪儿?!”
“回家,困死了!”
沈安宁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路上一道儿黑,好在明月高悬,月光如霜铺在道上,看起来倒也明亮,不至于摔跤打滑。
走到门口,却恍然见有人站在她的屋前。
土砖垒就的矮墙上的粗糙瓦片几乎擦着稍高一些的那人的脑袋,然而这人虽然个头要略高些,却被那个矮的训的头都不敢抬,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
只听得那个矮些的是个泼辣妇人,叫骂道:“好你个没出息的沈老三!你的好外甥女看不起你!你可倒好,上赶着丢人现眼,赶到人家脸上去让人啐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说你了吗?睡你的觉去!我训我家老头子,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沈安宁登时明白了过来,冷哼了一声。
合着在这儿指桑骂槐呢,表面上骂着沈老三,但不在家里骂,偏来她屋前骂,还字字句句都在控诉着她,就连被吵醒的左邻右舍都说不的话。
可不就是不讲理?
沈安宁心里暗道:呸,你声音大就能不讲理,别人怵你我不怵。
她扯着嗓子道:“哎哟,这不是三婶吗?怎么着?三叔咋了?哎呀,夫妻间哪有隔夜仇啊,况且这大半夜的,吵着大伙儿睡觉多不好啊,你要再吵下去,万一有个报官的,你说我和你这关系,也不好说话呀不是……”
“报官?!”妇人嗤了一声,“报啊,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打官司,我有理我怕谁?”
“哦?”沈安宁语气微妙地扬了起来,“那现在县衙还没关门,我们再去打个官司,反正我看三婶也是闲得很。”
“你你你……”
指着沈安宁的手指气得发抖,被沈安宁一把握住,骤然发力,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的近了许多。
沈安宁声音沉下来:“我告诉你,陈翠芳,我不欠你,你不用老想着在我这里吵吵闹闹就能让我让你一步,你休想。今儿个我在县衙可是看到了女牢,你不知道吧?之前那群人拿你没办法是懒得和你计较。我不一样啊——”
说完,沈安宁把人往后一推,语气冷冷道:“让开!别堵我家门口!”
沈安宁把手搭在门上,正要推门,就听到身后爆发了凄厉的哭声:“你个杀千刀的小丫头,不孝女!你就是想推我让我小月!你就是想绝了老沈家的后!”
沈安宁被这尖锐的嗓子一喊,脑子登时像是被尖利指甲划过了一样,先是感觉到了疼,随后才来得及想她的话。
她说了什么?
她怀孕……了?
11. 第 11 章
沈安宁回身,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语气兴奋:“哦,陈翠芳,如果你真把我惹着了,随便找个名头我就能让你牢底坐穿。你这条命在我眼里都一文不值,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怀孕了,你肚子里的那个就会让我顾虑?”
跌坐在地上的妇人一时间忘了哭喊,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沈安宁说的话。
沈家家里没有皇位,但对于男孩的执念不可谓不深,要是那两个老的还活着,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男胎,怕是早就给她供起来了。
沈安宁她怎么敢?!
沈安宁朗声道:“如果你不来招惹我,我对你和你们一家子都没什么兴趣,如果你觉得沈老三来跟着我赚钱跌了面子,我也可以保证,他这辈子都离不开那二亩地。”
事到如今,事态明朗,沈安宁不欲多说,她往后几天有的忙,懒得在这里和这两个人多做计较,直接推门进屋。
门外的哭嚎声陡然间更大了,吵吵嚷嚷大概是说家门不幸,有个不孝的。
在寂静夜里传得极远,沈安宁考虑着县衙吏舍好像还空着一间,实在不行就搬到那里住下算了,省的这里三天两头地找茬。
翌日,花村村民按照萧誉的说法,拿着锄头去地里翻翻土地,扛着锄头路过沈小娘子的院子时,只见大门紧闭而屋内透着光。
一连数日,日日如此,让众人都忍不住好奇这人又在鼓捣什么新东西。
而她的地,早由萧誉代劳。
于是县衙众人日日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有人吱呀一声打开了那扇厚重大门,一日有人早早起来趴在墙头上看到底谁早早起床去做“贼”,结果看到萧誉扛着锄头偷偷摸摸溜了出去,登时惊得不轻,脚底一滑险些从墙上摔下去。
那几日县衙皆传着风言风语,说萧誉破产了吃不起饭,偷摸着种地去了。
萧誉日日劳累,都被晒黑了几个度,每天回去倒头就睡,对这些传言居然也一无所知。
辛苦劳作的第七日,沈安宁抱着一只大罐子来到了地头,身上的粗布衣裳沾了许多脏污,白净的脸上俩黑眼圈显眼得很,然而她对此毫无知觉,直奔自家地里。
“萧誉!”沈安宁大喊,“你先回来。”
萧誉抹了把汗,日头强烈,蒸的地里到处黄蒙蒙一片,他抬头看了一会儿才把沈安宁认出来。
他随手把锄头一丢:“这是什么?茶水?”
“哪儿来的茶……你来看!”沈安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罐子,只见里面是些细细的白色粉末,“这就是治花疫病的药,要撒在地里,配合日头暴晒,下次再种花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我发现地里水很多啊,”萧誉脚尖扒拉了一下土块,湿漉漉的土被翻了上来。
沈安宁道:“地里积水太多,排水太差,时间久了就容易滋生疫病,花村的花疫病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怎么办?”
“先度过了眼下再说,急什么?”沈安宁叹了口气,抄起架在罐子上的瓢,挖了一勺粉末,然后一条龙地在地里撒。
出现了鲜花疫病,照理来说应该要暴晒,随后要注意积水沉积的问题。
但是毕竟不比后世,这里没有大棚,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住的。
沈安宁也实在是发愁。
撒了两亩地,一罐粉末已经用完了。
沈安宁拍拍手看着地里道:“差不多用量就是这么多了,赶明儿你让人重新登记一下各家各户有多少地。让他们别谎报了,我没做多余的,都是按定量来的,报少了不够用别来找我。”
“你有什么主意直接去县衙跟他们说,我打好招呼了,你直接指派就行,往后也是,有用得着人的直接把他们几个拉过去,半大小子,能当驴用。”
沈安宁听得噗嗤一笑,经萧誉这么一打搅,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
萧誉邀着沈安宁回县衙吃顿便饭,沈安宁这几天忙着制药,前几日都是饿的不行了才想得起来吃饭,今日照例也没做饭,闻言也不推辞,抱着空罐子就跟在他身后走了。
两人一路商量花疫病的事儿,因此挨得近了些,留下一道风言风语——
“哎,沈家小娘子什么时候和县令关系这么好了?”
“你不晓得了吧,前两天沈家娘子的地头里就是一个男人给他做活儿,估计啊,是那几天就勾搭上了!”
“话说回来,那男人和县令真是同一个人吗?”
“嘶……”
话题主人公对此毫无知觉,聊着聊着扯起了闲,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县衙门口。
沈安宁站在县衙门口,等候已久的小马立马接过了她手里的罐子道:“没想到沈小娘子今日来,小厨房没做多的饭,不过还没分饭,看沈家娘子是要吃什么,主食多加俩窝头……”
话还没说完,被一旁的萧誉一脚踹开:“闲的没事干了你,我不是县衙的一份子?沈小娘子今日来的太突然……”
萧誉满脸诚恳地照着复述了一次小马的话,而被他一脚踹走的小马正站在二堂门口堵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小伙子。
仔细一看,各个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不甚明显的土块。
“……”沈安宁:“帮我盛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再拿俩窝头吧。”
“好嘞。”
萧誉像是得了圣旨一样颠颠地五步跨到了小厨房。
两旁扎眼的榆树早就被铲干净了,留下老树根也被刨了出来,搁在一旁,地上坑坑洼洼的。
萧誉带着两盒饭跑出来的时候被小厨房的厨师跳着脚骂:“萧誉你个不是人的!天天就折腾这个院子!小心我下次往你的饭里头放虫子!”
萧誉根本没理他,拽着沈安宁冲到了膳馆,一路上笑个不停:“老刘脾气还是这么大,跟你说,之前老刘坚持要把饭盛出来抬到膳馆里再分发,我来了以后就再没这么干过,都直接从锅里分了。”
沈安宁回头,正看到了蜂拥冲进小厨房的一群人,以及门口拿着铲子无力阻止的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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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就懂了为什么萧誉说话这些人就听了。
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与众人都合拍的领导,没有那么多的教条,没有非做不可,他甚至大部分时间里都和大家想法一样,时常做出一些看起来疯癫的举动,确实能快速拉进距离。
所以县衙这群人已经把沈安宁归到了同类里,管她叫上了二当家。
沈安宁对于这个称呼接受良好,并且之前也问过萧誉什么时候能把她二当家的地位落到实处。
被萧誉拍着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能到这个位置都是上一位县令贪污落马,才让我这么个穷秀才有地方去的,至于你,先等我落马了再说,别急。”
沈安宁心下了然,当场就问到底哪里能举报的,她对一把手这个位置也是眼红不已。
萧誉当时那个表情目瞪口呆,沈安宁当场就笑疯了。
沈安宁咬了一口窝头开始追忆往昔,被萧誉夹了一块鸡腿放到了她碗里:“想什么呢这么乐?快吃饭!”
那块鸡腿油亮亮的,然而沈安宁看着并无胃口,相反,甚至隐隐约约有些犯恶心。
被萧誉强行把鸡腿摁在碗里,大眼瞪小眼瞪半天了萧誉才说:“不行,你这几天一看就没好好吃饭,营养跟不上了才看了肉就恶心的,多吃点,看你瘦的,跟个没长熟的小豆芽一样,再不吃饭你就一辈子都是小豆芽了。”
沈安宁:“……”
沉默片刻后,她报仇似的狠狠咬了一口鸡腿。
萧誉欣慰道:“这就对了……”
沈安宁突然出手,宛如闪电一般地把筷子伸到他的碗里又抽出来。
萧誉一愣神的功夫,碗里的肉又少了几块。
沈安宁美滋滋地咬着肉:“你说得对,我得补充营养,像我这样的人才,不补充营养怎么能动得起来脑子啊?”
萧誉楞楞地:“……?”
或许他不知道,在之后的几百年里会出现一个新的词语来精准概括他现在的心情,那个词就是“卧槽”。
所以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安宁就这样带走了他碗里为数不多的几块肉,并且以风卷残云之势快速啃光,窝头和鸡蛋几乎没怎么动,肉就已经被消灭殆尽。
最后沈安宁不负所望地只留下了鸡蛋没吃完,被无菜可吃只能空口吃米饭的县令一股脑扒拉进自己碗里,呼噜呼噜吃完了剩下的饭,勉勉强强算是吃了个半饱。
饭后,沈安宁仰躺在椅子上,双目放空,大有一副岁月静好之态,萧誉一边收拾两个人的碗,一边说道:“下午让小马先把药全都搬到县衙来,随后另一批人去做土地登记,如果有人谎报就按谎报的来,全都来县衙领药,你不用出面了,免得遭人记恨。”
沈安宁撑得脑子都慢了,先点了点头,随后才想起来什么,转头问他:“那我不出面,记恨的不就是你?”
萧誉转头,朝她漏出了一个很混球的笑容:“上一个来闹事的今年在牢里第三年了。”
12. 第 12 章
下午沈安宁舒舒服服睡了半天,其他的活儿都有人替她做了,就连地里撒药这种事情都被安排出去了。
直到夜幕降临,小厨房里饭香氤氲,这才有人来喊她。
沈安宁抱着枕头抬眼一看,哑着嗓子问道:“现在几时了?”
“太阳落下去有一会儿了。”
沈安宁往回一倒,闭着眼睛说道:“不用喊我了,我不饿,让我睡会儿。”
好奇怪啊,明明睡了很久,但是脑袋沉重地仿佛灌了铁一样,轻轻一动,铁块就像失了翅膀的鸟一样四处撞着骨头。
沈安宁顶着沉重的脑袋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却总睡得不踏实,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到外面有人喊叫,却像是隔着棉花,听不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脑袋上一个冰凉的事物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窗外还黑着,屋子里煤油灯烛火跳跃。
沈安宁看清楚了来人,一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你发烧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萧誉拎着一包药放到桌上:“我就说呢,晚饭也不吃,现在大半夜的烧起来,上哪儿给你煮药?”
“没那么娇气,不至于一晚上都抗不过去,”沈安宁笑着撑起身子,“我有点渴了,壶里有水吗?”
萧誉叹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水来,看着她几乎一口喝干:“小厨房都睡觉去了,这个点没人醒着,只能辛苦一下我了。你先睡这吧,我待会儿去给你盯着药。”
说话时大概是怕声音大了吵到别人,所以压着嗓音说话的,因此听着实在是有点奇怪。
但沈安宁喝完水,眼皮子又开始打击,至于萧誉说的后半段话她根本没听清楚。
脑子里甚至没想什么事儿,转眼意识滑入深渊,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之后又被拽起来灌了不知道几次药,好不容易折腾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再醒来,日上三竿,丝丝缕缕的热气透过窗户和门缝渗了进来,沈安宁睡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一掀被子就要翻身下床。
“哎哟,沈小娘子!您怎么都做起来了?快躺回去!”小厨房的人端着水盆进来,看到她要往外跑,登时急了。
沈安宁据理力争道:“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我本来也没什么事!不用拿我当大熊猫!”
这人根本不听她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往床上让,沈安宁没法子。
这女人是在县衙做事儿的,手劲实在是大的很,沈安宁和她推搡几下就败下阵来,只好由着她来给自己擦洗身子。
沈安宁躺了几下,脸红彤彤开始发烫,终于忍不住抢过毛巾道:“不劳费心了,我自己来吧。”
女人也不和她多做争执,直接由着她去了。
沈安宁问道:“萧誉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情?诸如花村下一茬花怎么安排?”
“哦,县令说,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一切安排交给沈小娘子。”女人说,“沈小娘子天赋异禀,高瞻远瞩,相信沈小娘子一定能带领花村乃至更远的地方,一起走向胜利!”
女人的语气里充满了坚定,隐隐约约还带着些中二,跟谁学的不用多说。
前几天沈安宁还觉得这个县衙里的人都很中二,现在看起来,不过是有萧誉这个人带着。
下一茬花马上就该种了,沈安宁要来的县衙后花园试验田还没开垦,萧誉临时发疯又把院子铲了,再加上前几天沈安宁开玩笑地问一堂前的甬道两旁水池里怎么不种些莲花?谁知萧誉听进去了,转头就开始着手种莲花了。
可谓是百废俱兴。
沈安宁看着这一幅欣欣向荣之派,只忍不住扶额。
在沈安宁的据理力争之下,下午总算是获得了人身自由,在萧誉那个大喇叭下,沈安宁半夜发烧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大家看到她起床俱是一幅看到了真龙现世叼着什么秘籍出现的样子,见到她就呼啦啦围在不远处的门后面,石头后面,树后面,她一看过去,这群人就呼啦啦作鸟兽散了。
沈安宁:“……”
她老觉得,萧誉应该说的是“沈小娘子病得可严重了不治之症郎中看了都直摇头!”云云。
小马彼时正坐在架库阁整理卷宗,远远看到这人溜溜达达的,登时一个惊吓从凳子山摔了下来,乱七八糟地跑出去了:
“姑奶奶,您能安心回去养病吗?”小马不由分说抓住她胳膊就要往寅宾馆送,“大当家的说了,再过两天有的忙,您不急于这一时啊。”
“没事,我就随便逛逛,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沈安宁一脸疑惑,“总不能是你们县令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蠢事怕我知道了吧?”
“……”小马:“哈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呢我卷宗好像糊了我先去看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了架库阁。
心虚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以沈安宁对这群猴崽子的了解,多半也是装的。
她没理小马,溜溜达达继续往后走。
萧誉当时只种了二堂和三堂之间的院子里的榆树,所以只有那里的土壤被翻了出来,现在树墩已经丢出去了,原先树根挖出来缺的土方也运回来填补好了,只差把石板封回去了。
只不过这块地方现在并不是没有人的。
——萧誉赤.裸着上半身,一脚踩在一个树墩上,一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往上刷。
因为没有树荫遮蔽,萧誉整个人站在太阳底下,细细密密的汗珠爬在他的皮肤上。
沈安宁一时间有些失了神,恰好被似有所感的萧誉一抬头撞到了。
随即院子里爆发了惨烈的叫声:“啊——非礼啦!”
沈安宁:“……”
就知道!
萧誉演了半天没人理他,自觉无趣也就不演了,沈安宁脚尖指了指树墩问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凳子啊,看不出来吗?”萧誉随手拍了拍那个树墩,“我寻思你好歹是县衙的一份子,你可以不住,但是我得准备好你的住所。回回来了都住寅宾馆算怎么个事儿?”
说着,他摸了摸鼻子,声音小如蚊讷:“况且那寅宾馆怎么能一进门就是呢?简直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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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宁:“……”
要说起来,寅宾馆的位置确实不大好,前面那一排就是县衙大门,钟鼓楼和申明亭,在往前走是照壁,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隔音又实在是差得很,好几日睡觉都听得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不是豆腐就是糖瓜,实在是烦心。
但是县衙历来招收的女子少,吏舍也只分出来一间,因此萧誉看得格外紧。
原本已经差不多了,但谁知沈安宁每日做的事情太多,这已经是第二次太忙只能在县衙休息了。
要没有自己的房间属实是不方便,然而她正是最好年华,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萧誉拿绳子给自己吊死也弥补不了。
所以最关键的问题就出现了——沈安宁的宿舍安置在哪儿?
沈安宁来本来也是要跟萧誉说这件事。
在没有农活的时候她要想鼓捣些什么当然还是县衙方便,然而她也确实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
萧誉把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试探着问:“要不把我这院子隔开,南半面的屋子我没用过,分给你了?”
沈安宁想也不想道:“不行,你我也不放心。”
“沈小娘子,我觉得我还是要对我的人品做出一点解释,”萧誉满脸严肃,“我要是喜欢一个人,那必定是堂堂正正地追,大大方方地让姑娘知道我的心意的,我绝不是那种人。”
沈安宁嘬了一口茶:“不行,上下嘴皮子一碰我也能说我不是那种当奸商的人。”
萧誉叹了口气,继续发愁。
沈安宁确实情况特殊,当初见面,第一个交易的条件就是,她不成亲。
再加上她确实年龄相当,品相端正,还是县衙里出了名的人才,凭一己之力解决了燃眉之急,确实有不少大小伙子整天沈小娘子长沈小娘子短,把人跟这群人放一块确实需要担心。
沈安宁有这种意识,还是值得鼓励的。
萧誉心想着,满心都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欣慰,看沈安宁就像是看一个小丫头,于是不知不觉拿出了一个纸包。
沈安宁看着他,颇有些莫名其妙。
“昨儿个去置办了一些东西,去京城的时候看到了这个,顺手给你买了一包回来。”萧誉解释道,心里却想着,这是什么烂透了的说辞?怎么看怎么像心怀不轨。
“哦,”沈安宁拿过纸包拆开,只见里面是两块白色的糕点,长相极像豆腐。
萧誉给她又添满了茶,道:“这东西叫奶豆腐,据说使用马奶羊奶什么的做的,还挺新奇,就是有点干,听说应该是泡到什么奶茶里吃的,但我没找到那个东西,你将就着用茶配着吃吧。”
沈安宁看了一眼,满脸狐疑,看看奶豆腐又看看萧誉,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是吃过了觉得不好吃,所以全给我留下了吧?”
萧誉原本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全喷在了地上,登时大怒道:“沈安宁!你要是不乐意吃就放下!外面多的是饿死鬼投胎想吃的!别糟蹋了东西!”
外面一群偷摸围观无辜被骂的饿死鬼投胎:“……”
沈安宁:“…………我倒也不是这么个意思。”
13. 第 13 章
为表示自己并不嫌弃这两块点心,沈安宁当即咬了一口配着茶水咽了下去,萧誉这才偃旗息鼓。
“对了,朱老板已经把新花种子给我了,据说花画卖的还不错,他在问有没有长期合作的意向。”
“不着急答复他,”沈安宁咬着糕点说,“先看看我们的市场怎么样,京城对花束的需求量也相当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替你回绝了。不过话说回来……”
沈安宁抬头看着萧誉,等着他的后文。
萧誉说:“你真不考虑住到县衙?”
沈安宁挣扎片刻,道:“不了,我田还在花村呢,住过来不方便。”
说到这个,萧誉敲了敲桌子严肃道:“沈小娘子,我还是有一问。县衙的俸禄足够一家人吃了,你到底拿钱干嘛呢,一个人做这么多活儿?”
“谁会嫌钱多呢?县令大人,你看啊,你在这里住着,屋子有内宅,俸禄也比我多,日常吃饭有小厨房,没什么开销,但是你看我,”沈安宁掰着指头数着,“家父家母在时,就没什么家产,他们走的时候我掏空家底给下葬,及至现在,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别的不说,衣裳都是最近置办的,那套铺盖薄的棉花几乎摸不到。”
萧誉:“……”
沈安宁陈恳道:“所以说,我不多搞些钱,万一出些什么事情,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县令大人,我需要钱啊。”
她扯得顺畅,萧誉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但外头听墙角的是听入迷了,各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商量着重新给沈家娘子的双亲重新修个坟……
沈安宁浑然不觉,继续瞎扯:“若是钱再多些,我也想当甩手掌柜,在城里买座宅子,不用下田就能赚到钱。”
萧誉被她一套,已然忘却了自己的目的,说道:”你说的在理,但是县衙的许多事情还是得你来做,忙起来日日两头跑折腾的慌,还是得给你找个住所。”
“我看寅宾馆就不错。”沈安宁掰了一块奶豆腐,随口道,“还比较安静。”
萧誉扶额道:“那万一来客人了,客人住哪儿?”
沈安宁奇道:“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萧誉:“……”
沈安宁咽下最后一口点心,站起来拍了拍手,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
“花疫病主要是由于积水沉积,现在撒了药,又曝晒了几天,土里头估计是没问题了,实在不放心,大伙儿就晚些来种!我先种下去,没问题了大伙儿再种!”
戏园子里只剩下了一张桌子,此刻沈安宁在桌子一头,另一头全是村民。
村长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头,作为代表来和沈安宁交流的,其他人就站在他身后。
沈安宁也不敢说太激烈的话,生怕一个不小心给老头气背过去,奈何另一头吵吵嚷嚷,沈安宁每次一张嘴就有人叫嚷,几次都说不了话,最终忍无可忍,拿出了醒木往桌上一拍。
这东西果然管用,只见众人皆是身躯一震,安静了片刻。
沈安宁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诸位,你们不信任我我理解,但是不要来吵先听我说好吗?”
“哎,老大,你说沈小娘子能行吗?”
戏园子外,小马站在萧誉身侧,低声道。
萧誉抱着胳膊站着,眼里满是得意:“她肯定能行。”
小马回头看了看带着木板来办公的一群人:“……”
花村应该是他们打过交道的村子里,最难应付的了。
这群人又不讲道理,说话又不听,你稍稍严肃一些,立马有老人扑上来躺地打滚,大喊着什么官爷打死人了,可了不得云云,就连县衙都不愿意管这些人的闲事,每每有人报官,也不过是你家的狗咬死了我家的鸡这种事情,到最后还非得加一句“官爷大人评评理”。
他们这群人初来的时候各个都是刺儿头,到后来被群众掐架时顺手打多了,也就学会了糊弄。
沈小娘子年岁尚小,远不及这群老油子滑头,实在是不能让人不担心。
萧誉倒是不急,只是抱着手说道:“沈安宁有鸿鹄远志,如果她事事都要我们帮她摆平铺路,那就不是她了。”
沈安宁也不负所望,醒堂木敲了好几次,被气得险些撂挑子不干了,但一想着她好歹是新世纪的人才,还没在这里大展身手,怎么能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给吓走了?
终于在第七次拍响了醒堂木之后,沈安宁忍无可忍,指着人群某处:“来,你出来,就是你别看别人!”
被指到的那人正是说话说得最凶的,沈安宁每次开口都会有他出来叫嚷,被沈安宁拎出来以后倒是安静了许多。
沈安宁却不放过他,只是道:“我看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在下面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来,你当面说给我听,你有什么见解?”
这人哆哆嗦嗦抖半天一言不发,沈安宁忍无可忍挥挥手放人回去。
“各位谁还有想说的?来,排着队一个一个说,我一个一个回答。”
沈安宁目光如炬,一一扫过了众人,所过之处,俱是安静如鸡。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我前些日子配药时,已经止住了花根系的发烂,花根的脓包也消退,已经可以生长了,所以我自信我的药没有问题。诸位不信我,那就等花种下去,七日之后,要是还没出现疫病症状,诸位就也跟着种下去,怎么样?”
众人虽不嘈杂,但是面面相觑时还是带着“假的吧?”“这能信?”“要是被骗了怎么办?”的神情。
沈安宁懒得与他们解释,见无人有意见,于是满意道:“不说话就是没意见,那诸位就回去吧,七日之后见分晓。”
“走走走!别赖着,县衙收东西了!快点走!”
见沈安宁说完,县衙众人立马换上了一幅蛮横的样子,抄着棍子就进去了,有个别看起来犹犹豫豫不肯走的,被这群人一指,也乖乖缩着脖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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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不远处传来鼓掌声,沈安宁闻言转头,只见果然是萧誉这人。
“沈小娘子口才了得,萧某为县衙有这样的人才而骄傲,只不过还有一事。”萧誉语气欠的很,“我们今日来,不是商讨自己把花加工了再卖出去的吗?”
朱老板说花画在南方卖的极好,因此想要沈安宁带着花村长期给他供应。
这说明沈安宁的意见极其具有价值,但到底去南方损耗太大,而且如果答应了他,那也跟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变化。
现在花村苦于没有插花的手艺和技巧,所以受制于京城的花贩子。
如果答应了朱老板,销路完全依靠他的话,日久天长,朱老板拿捏住了他们的命脉,照样可以压价以此来大赚一笔。
而花村没有销路人脉,除了忍气吞声别无他法。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沈安宁不考虑把赚钱的法子压在朱老板身上,由此,她只能试着走出第三条路——
她谁都不靠,带着花村,自己掌握插花技巧,甚至创新插花技巧,给好新奇之风的贵女们提供更多前所未见的瓶花。
她要打开自己的路子,长此以往,赚钱之后自己开辟一条通往南方的商路也未尝不可。
沈安宁胃口大的很,她不要什么共赢,她要的是没有人能够牵制她,她只要一家独大。
但是达成这个目的的关键在于花村的人肯不肯配合。
沈安宁摆了摆手:“不急于这一时了,前几日他们能见着钱,自然千好万好,现在却是随时可能倒贴钱的局面,不信我也是应该的。”
萧誉没说话,默默打开自己的乌木小折扇给沈安宁扇着风。
沈安宁闭着眼仰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萧誉甚至以为她都要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萧誉,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萧誉静默片刻,转头看着热热闹闹抬桌子的众人,无限感慨似的说:“自从认识了你之后,这群小子没有一个铜板是白赚的。”
几日之后,县衙里的后花园被人全部铲平,所有的花草都被挖出来,搭上驴车,运到了花村某处的农田种了下去,树全砍了劈成块,堆到了小厨房后的墙根,土壤均被翻了一次。
夏天闷热的空气笼罩在这一方之间,沈安宁罩了块头巾就冲到了地里,在一行一行地撒花种子。
萧誉就跟在她身后,在一行一行地给种子埋土。
另一边的县衙众人则有一半蹲在二三堂之间一块石砖一块石砖地严丝合缝铺在地上,另一半都在地里,在村民的围观见证下,一株草一株花地种在地里。
萧誉郁闷道:“说好的读书改变命运呢?也没人和我说这时候了还得种地?”
沈安宁擦了把头上的汗,满脸慈爱道:“没事,下次去城里我给你买个草帽遮太阳,现在先干活,不干活哪儿来的钱买草帽?”
萧誉更郁闷了。
谁能想得到居然有一天奋斗的动力是买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