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气人柯学群演,弹幕热议中》 1、Chapter 001.(修) //chapter001. 【这是你的第一场表演任务,真理酱,你准备好了吗?】 “嗯!”‘真理酱’——此时正提着一袋超市食材站在街头的粉金发女士,全名‘不破真理’——握拳回应道,“要想办法装作自己在无意间,把逃离警方追捕的杀人犯,阻拦了下来嘛……”声音略带害怕担忧的艰涩,但意外的精神气十足。 倘若有人能倾听她此时内心的声音,就能听到她的内心正毫无波澜地说道:哈哈,杀人犯?只是区区普通地球生物这种程度的话,对我这种〇〇来说,根本是易如反掌。 “嗯嗯,真理酱会努力的!” 随着手上挥拳的动作,不破真理娇小还线条圆润优美的身形,与她手中食材袋子里的那根大葱一起摇晃了下,配合她稍显幼稚的声线,路过的行人不由觉得这位粉金发女士十分可爱。 听着嘴上元气满满,看着面上笑容清纯,不破真理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换算下来,起码要出场一千两百五十六集才够填满的生命值—— 啊,好想随便敷衍一下算了,就像这个世界随便地诞生了一个我一样。 群演系统对面前这个用自己的明星脸骗到offer就想开摆的新晋群演的内心戏一无所知: 【嗯嗯,就是这样。……不过真理酱你手上那袋装满食材的ae〇n袋子是哪里来的?我们签订协议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没有钱了吗?】 不破真理笑容甜蜜又温柔:“你少管。” 根据指南书《你做个人吧》第三十二条:如无必要,不要在刚认识的时候,表现出特殊性,以免在不自知的时候引起他人反感。 谢谢你的关心,系统。但解释起来很麻烦,普通系统果然还是离特殊物种的生活远一点。 【…………………………啊?】 【*挠头*虽然不太明白,但你的目标出现了,真理酱。】 “我也切进画面了吗?”不破真理甜美的笑容不变,“系统酱,你怎么没说人家是开摩托车逃逸的?我应该用肉身去拦截吗?为人家的击杀列表添砖加瓦什么的。” 超·出·计·划。 没人听得见微笑的不破真理那紧咬的牙关正相互摩擦打着颤。 远处,一辆造型狂野的摩托车,正顶着只在不破真理眼中显眼的红色箭头,飞快地驶近了。 不破真理却还有闲情逸致伸出手指,轻挽了下自己刚到下颌角、凌乱翘着的发梢:“嗨嗨,今天的真理酱也是充满元气的一天呢!振作起来,这就来想想办法吧——”尽管她的手指没有真正挽到什么东西。 骗人的,已经想要开除掉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了。不破真理的眼神幽暗。 没办法,《你做个人吧》第三百七十二条: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现在,是时候实践了。 嗡鸣的摩托引擎声逐渐变大,被系统标记了的逃逸杀人犯也在风中对着拦了她路的来往行人,招摇地挥手,示意绊脚石们通通让开。 风声、引擎声和人群的惊呼声里,不破真理冷静地看着漂浮的系统白字和弹幕: 【是的!真理酱,等你能看到弹幕的时候,就说明你在画面里了。跟我之前和你介绍的一样,如果他们谈论的内容与你无关,就会像现在这样——】 [******] [******] [******] “显示出一排星号。”不破真理了然地轻轻点着脑袋,发梢在阳光下一跳一跳的。她表情自然地伸手从装满食材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土豆。 【一个土豆?】 “一个土豆。” 【它能起作用吗?】 它可是,土·豆。你知道土·豆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这个世界确实如你所说,是一部漫改动画片的话,是的,那它会起作用的。”不破真理手中动作不停,提着袋子的右手一个用力,塑料袋的提手部分在她手中断开。 毕竟故事都是这么演的,我有十二个案例,可以提供。不破真理心中斩钉截铁道,严肃得像在面对某种世纪级难题。 人声鼎沸的东京市区。警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缭绕在这座繁华的都市放亮的天穹,可惜在这座能人辈出的城市,市民们已经对此已经是习以为常,没有人肯多分一个眼神给它。 不过,下一刻—— “吱——” 急刹车时轮胎和沥青柏油地面摩擦的尖叫,才叫路过的行人都不自觉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而街道的转角,离那尖叫声最近、被阳光随意倾洒的地方,留着粉金色短发的年轻女士,正提着标着ae〇n超市logo袋子,一根青葱的大葱从里面悄悄探出脑袋来。 日光下的街角十字路口,粉金色短发的女士口中也紧跟着冒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音调较旁人更高,很快又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目光。只见她傻愣愣地提着因为食材自重、被拉扯得只剩半边的塑料袋,西红柿、洋葱和土豆落了一地。 [好耶,是粉毛路人] [这翘翘的发尾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美女姐姐路过贴一个] [不会是新角色吧] [因为是蜗壳反而不能从发色判断] 粉金发女士手里攥着唯一仅存的生还葱,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样,口里念念有词,对着滚远了的食材惊叫着:“哎呀!那里是马路呀,不能去——”穿着粉色厚底鞋的腿还跺了两下,好似不经意地踩上了可怜地躺在地上的土豆,“呀啊——” [好娇] [不是是幼师吗这么说话] 不。不破真理扫过弹幕。 只是为了试验给自己加戏,能不能挣更多生命值,而使用的秘术——“意味不明の尖叫”罢了。 “女士!小心——”路过的不知名行人试图伸手抓住粉金发女士的手臂,想使她免于跌倒在地,可能受伤的同时,还可能要弄脏她那身粉白色连衣裙的结局。 但显然是来不及了。 不破真理滑倒的瞬间,在保持五官不要乱飞的同时,还要扬声尖叫,她的腿也没有闲着,滑铲的时候,就势将那颗土豆正对着气势汹汹驶来的摩托车前轮踢去。 【去——吧——】 【小土豆一个偷袭!】 “吱——” “啊啊啊啊啊啊——” 【大成功!】 糟糕,论加戏,也许我应该向系统取经。 不破真理用手臂半遮着脸:“啊、好吵。”等胳膊放下来,她脸上还是那带着脂粉香气的烂漫笑容。 等等。 《你做个人吧》第四十六条:托想要交往的人办易于达成的小事,也许能让关系更进一步。 也许我可以让系统—— 【唔?0.0】 不破真理忽然发亮的眼睛,看得系统不存在的实体阵阵发冷。 浑圆的土豆顺利地完成了它的使命。在飞驰的摩托车将要从不破真理身上碾过之前,摩托车前轮先将土豆碾成土豆淀粉原料,同一时间,车轮也在土豆的润滑下,摩托车彻底失去了稳定性,像一块印度香蕉味飞饼一样,开始在被太阳快晒化了的沥青柏油地面上打转,而它的驾驶者更是—— “砰!”用肉身和缓冲柱亲密接触了一番,也不知道最后是谁缓冲了谁。 “砰、”“砰、”亮着警灯的车辆边刹停,从正副驾驶上边下来两位穿着正装的人影。 驾驶座那侧的黑色短发女士,丝毫没有被包身的西服短裙阻挡缉拿逃犯的脚步,三两步就跨到逃犯的身侧,一个膝顶压住逃犯,叫对方动弹不得。短发女士身上的紫红色西服外套,和逃犯被她锁到身后拷上手铐的手腕旁的血迹,颇有两分相映成趣的意味。 而副驾驶座上下来的短卷发男士,则负责在努力抬头的逃犯面前,帅气地甩出警察证件:“警视厅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巡查部长,松田阵平。——我现在宣布,你·被捕了。” [******] [******] [******] 不破真理拍拍手上的灰:“不过就是那身蓝得发黑的海军蓝西装,配合黑墨镜,会不会让人家以为不是警察执勤,而是mafia甩出‘你全家都在我手上被绑’的照片。……啊,满屏的星号,这两个里哪个是热门角色?还是两个都是?” 【真理酱,系统还是听不懂啊。但你是不是要开始表演了?】 休息吧,呆瓜系统。 不破真理扁扁嘴,真情实感地疑惑道:“人已经拦住了,还不够吗?……好吧。”她看着拷好逃犯、又把人交给那位松田阵平的短发女士,朝自己走来,于是干脆利落地挤出两滴在眼眶中盘旋的泪珠—— 黑色短发女士:“我是佐藤美和子,女士,你刚刚有受伤吗?” 不破真理泪眼涟涟,眼皮微微用力,便毫不吝啬地为荧幕前的观众们上演了一番什么叫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她缓缓左右摇了摇头,连着她的肩膀也一起晃了起来:“没、没有,就是土豆酱……” 佐藤美和子呆楞了一瞬,重复道:“土、土豆酱?” 松田阵平耳朵竖着,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他分出了一点精力瞥向地面:“土豆酱已经成土豆酱了。”发出了残酷的发言。 啊,我竟然输了。 “……”不破真理干脆哭得更起劲了,“土豆酱……土豆酱圆滚滚的那么可爱,怎么能把人家做成土豆酱——” 佐藤美和子先是趁不破真理哭泣的间隙,回头瞪了松田阵平一眼,然后露出豆豆眼,对着不破真理干笑:“但,西红柿酱……啊西红柿酱也变成沙司了。但!洋葱酱还好好的,你要不要先照顾好她呢?” 感觉也差不多了的不破真理,立刻像变脸一样迅速收敛了泪水:“说得也是呢!” 被押着正半个身子给塞进车后座的杀人逃犯,还没放弃最后的努力,她探出半个头为自己申辩:“你松开!我不是故意杀死长岛那个混蛋的——如果不是他拿着那一纸合约,就妄图像使唤一个牲口一样使唤我、蚕食我的精力、敲我的骨头吸我的髓,在做饭的我,也不会在气急攻心下,一菜刀把他砍死的!” 喂喂,原来人类车祸被甩飞在缓冲柱上,之后也还可以这么中气十足地说话吗? 不破真理大感意外。 看来我刚刚也把阻击逃犯这个任务看轻了,还是把人类的危险等级上调一级吧。 佐藤美和子把用战损版袋子草草装好的、硕果仅存的食材递给不破真理,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后,又匆匆回身去帮松田阵平塞犯人了。 佐藤美和子斥道:“那也不是你杀死你社长的理由!你大可以报警、然后上法院打官司的——” 抱着食材的不破真理,一脸天真地恍然大悟:“原来‘一纸合约’说的是劳动合同啊,我刚刚还以为是婚姻届受理证明书呢。” [呃啊是地狱笑话是老贼还是制作组玩的] [五毛赌抽象制作组] [我笑了再见诸位我要带着我的战绩下去跟路西法一起笑了] 终于把狂暴状态的逃犯,从口头物理安抚了的佐藤美和子,哭笑不得地从车扶手箱里,找出朋友之前随手放下的堂吉〇德的塑料袋,递给不破真理:“哝,女士,如果有任何不适,记得来警视厅联系我们,我们会起诉她危险驾驶的。” 接过塑料袋和佐藤美和子名片的不破真理,似乎有些愣神,她的粉白色连衣裙,因为刚刚摔倒而沾了灰,风吹过的时候,那污渍在裙摆的摇摆间若隐若现。 佐藤,美和子是吧。 [呜呜警花我的警花好体贴的警视厅之花] [女孩子就是细心考虑得好周到啊] 风还在俏皮地挑动着日光下不破真理晒得发光的粉金色发梢,她凝视那张名片,凝视了足够长的时间,长到消散的星号弹幕,证明了镜头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她才缓缓开口道:“危险驾驶的受害人,如果没有受到人身伤害,还会有经济赔偿吗?” 【……真理酱,已经这么缺钱了吗?*呆*我记得你在签约的时候,说你只是没钱,不是没有工作啊。我不是还倾情推荐你去摇奶茶呢,真的强推!时间灵活,不仅收入不算只够果腹,还非常方便在各个片场间来回轧戏呢!】 【说起来,你说的工作是?】 不破真理将名片妥帖地收好,又敷衍地把在破损袋子里兜着的食材丢进堂吉〇德塑料袋,才缓缓开口回答系统:“保安。我是个保安。” 2、Chapter 002.(修) //chapter002. 今天是十一月六日。松田阵平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尽管它的款式已经稍显过时,但他仍大发慈悲地没有将它剔除出自己的生命,而探究其根本,则要提起这副墨镜的赠送人——与自己从小长大到的至交好友——也正是他现如今,以搜查一课警员身份,站在这片土地上的原因之一。 在经历了一些东京市区平平无奇的早上,该有的冒险小活动后,忙碌的松田阵平警官,终于找到空隙,在下午去赴一场这四年来,他和他另外几位好友们,都遥以心照的约会。 再过完今晚……松田阵平心想,再过完今晚,我就可以为你复仇了,萩原。 ……结果又一次被卷入了这座城市的,普通的日常活动中。 坐在副驾驶上的松田阵平忽然发问:“zero,你说东京会有莱斯特开启任务吗?” 握着方向盘的降谷零眼神一阵发直:“……哈?” …… 不破真理:“保安。按世俗的观点来看,我是个保安。” 【诶?】 【诶????】 【但那样,你还怎么满足跑片场的要求呢,真理酱。啊!你该不会是那种干脆先包装一番自己,推销出去,签完劳动合同再说的类型吧,可我们不是普通会社,也不按实习期来的呀。】 系统大惊特惊,也许是没想到自己这个资本家居然也能被牛马上赶着卖`身当人柱力。 不破真理还是满脸的天真和无辜:“没有呀,我只负责赶赶人、锁锁门,不会耽误你的事的。” 就是赶的‘人’和锁的‘门’属性存疑。嘛,也没必要跟系统解释这么多。 【哦哦。】系统一听,也没有细想,【那我们赶下个片场,就在附近,你只用当背景板,在人群里负责露出担忧的表情,然后在看到四个人相互击掌之后,开始鼓掌,就可以了。】 【容易吧,不用说台词呢!】 “嗯嗯。”不破真理踏着小碎步,闪身进了小巷。她似乎一脚踩空,下坠时扬起的风,掀飞了她的裙摆和发梢,但不破真理面上仍然是镇定自若的甜美笑容—— “哒、”她的厚底鞋踩在地面,发出轻巧地敲击声,像一只林间甩掉身上晨露的小鹿,不破真理抖了下裙摆。 【到了欸,没想到你步速还挺快。】 已经站在两栋建筑之间的巷道阴影里,还非常有群演职业道德,更改了外观,换上了粉色牛仔外套的不破真理,敷衍地笑着答道:“嗯嗯嗯嗯。目标四人还有多久出现?” 【快了快了,看看这么多的星号弹幕,就在附近。这样吧,你紧盯中午你看见的那个卷发带墨镜的警察,他出现你就开始鼓掌。】 不破真理微微偏头:“哪个?” 哪个。 【……你说,像mafia甩绑架照片的,那个?】 不破真理眉头紧锁,嘴唇撅起:“唔……嗯……虽然我确实有说过那句话,但,哪个?” 所以是哪个。 【啊!别管了,他从楼梯口出现了——】 不破真理在系统说话的同时,赶忙抬起双手,积极地好像干完这票她就能回家吃饭一样,卯足劲鼓起掌来,劈里啪啦得像哪里的鞭炮失火被点着了似的。 那我就真的不管了。 手抬在半空、正准备跟三位好友击掌的松田阵平,被这突如其来、比自己还激动喜悦的掌声,将气氛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啊!谁在替我激动啊! 好在牛顿帮他解决了这档难题,他的手在半空悬挂了几秒,终于还是垂落在好友们的掌心里。 好怪。好微妙。松田阵平和一看眼神里也是跟他如出一辙微妙的好友们,面面相觑,他偏头循着那激烈的掌声望去—— “诶?” 伊达航和诸伏景光不着痕迹地回头看去,而被诸伏景光牢牢架在肩膀上的降谷零,也勉强地顺着松田阵平视线去处回头:“怎么了?” “是早上的那个……”松田阵平挑了下眉毛,“一口一个‘土豆酱’的市民某某。” “听着虽然更让人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好歹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记住人家的了。”伊达航咧开笑容。 余光正打量着市民某某的伊达航:好强烈的个人风格穿搭……不过那条带蕾丝和蛋糕褶装饰的外套,娜塔莉会不会喜欢呢? 松田阵平也跟着笑,但笑到一半,他的笑容忽然凝滞,换成了一副思索的模样:“她这么巧……同时出现在两处案发现场吗?” …… “啊,在佐藤美和子旁边的那位啊。”不破真理状若了然地点点头,“我这下记得了。” 【真理酱,这张脸应该……不那么容易被人遗忘的吧。*哭脸*你应该没有在入职体检的时候造假吧?明明我看报告都是全优,怎么现在有一点脸盲的效果呢。】 难以遗忘的脸……这种形容去网路上按enter键检索,应该会出来一百个女明星吧。原来系统也会有特殊爱好? 不破真理面无表情地想着如果说出来就会被系统告上法庭的话。 被八道视线、四双眼睛打量的不破真理,对此一无所知。 被系统连环追问的不破真理,也好似置若罔闻。 她心里惦记的,只有—— “那我下班咯?”不破真理跳着小鹿似的碎步,在无人的巷口对系统问道。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在完全没有读空气的鼓掌后,不破真理再次践行自己的人生信条,又完全没有读空气的鼓完掌就转身离开。 【明天中午还有一场,真理酱,大概十一点半就要到。记得不要赖床噢。】 不破真理脚步微微停顿:“两天三场,真的假的。还是在人群里负责鼓掌吗?” 这个工作频次,就算我还剩一千两百五十四集要出演,才足够充满生命值,也是要找工会举报你的,系统。 说起来这个动画的群演会有工会管吗。 【……鼓掌什么的,还是不要吧。看剧本,应该就只用站着。】系统可疑地迟疑了。 不破真理没有从系统简短的话语中读出它的饱含深意,她只点点头:“这钱、不是,这命还挺好赚。那,明天再见,系统。” 等确认系统离开,不破真理在巡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后,堂而皇之地在巷口的空气里摸索了起来。 这画面有点怪,像是3dlive人变2d皮影画,但好在没有持续太久,不破真理的手似乎穿透了某个图层,垂直地消失在巷口,再然后是她的胳膊、肩膀,最后是整个人。 巷口恢复了无人的宁静。 “哗啦……” 深不见底的黑水从不破真理的身侧静静地涌动着。不破真理低头看着自己站在类似泳池隔断的砖墙上,细细密密的蓝色马赛克砖镶嵌在她脚下的砖墙,成为这个空旷的异度空间唯一的亮色。 “……湿漉漉的,这里真让人不舒服。”不破真理嘟囔了一句,她前后看看,发觉这里真就只有黑压压的一片泳池海,这堵泳池墙的两侧,也只有不锈钢的、向水下去的扶手梯,便再无他物,“前面、还是后面?……我不记得了。但应该没有人想要下去看看的吧。” “哗啦——” 不破真理垂着脑袋低下眼睫去看,只见扶手梯的把手上先是伸出一只白皙但筋骨分明的手,那大手握住靠上侧的把手,覆盖在胳膊上的肌肉显然地绷紧了,用劲一拽,将下半部分的自己,从无边的池水里拽了上来。 “呼……”一颗湿漉漉的半长发黑色脑袋,从水底探出头来。水下来客喘出一口气,另一只没有握着扶手梯的手,从自己额前向枕后顺势一缕,将因为被打湿而糊在脸上的碎发和水渍,一并抹去,堪堪才能睁开了眼睛。 不破真理两眼发直,不破真理一动不动。 两双相似的下垂眼隔着水下来客扑闪着掉下水珠的眼睫对望,迟疑片晌,水下来客还是弯起一双潋滟的薰衣草紫色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打招呼:“嗨……?” “哗啦、哗啦——” 不破真理后退两步,面色凝重得好像有人偷袭了自己的老家:“只是出门去赚点命,竟然被人偷家了,这种事,系统有赔偿可以提供的吗?” 她也确实这么说了。 听到有合同工召唤自己的系统,瞬间抵达’第一案发现场’: 【什么什么——真理酱,找我吗?】 【等等,这里是哪里啊!!!我有深水恐惧症,救、——】 哪里有科技产物会得深水恐惧,还是说你的竞品叫deepsea。 不破真理因为偷家男和系统而产生的双倍凝重,快从她蜂蜜金色的眼睛里如有实体般流淌而出了。 “诶?诶??”被扣上偷家帽子的水下来客,手脚并用,三两下爬上泳池边缘的这堵墙。 他上到水面站起的瞬间,气势十足地站直了他极高的身量,“真的实在抱歉,我一睁开眼,就在这里了。这里是你家吗?” 水下来客对着不破真理伸出他在自己湿漉漉的蓝紫色工服上擦过的、湿漉漉加倍的右手:“我是萩原研二,你的名字是?” 3、Chapter 003.(修) //chapter003. “嘀嗒……”萩原研二袖口的水滴落到无边的池水里,发出此刻除了呼吸和潮涌外,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不破真理看着那只湿漉漉的手,慢悠悠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了上去:“l.lawliet。”随便敷衍一下吧,反正活人等下就要丢出去的。 “噗、”萩原研二呆愣了一瞬,紧接着大笑了起来,“我们重来一遍吧。我是夜神月,你的名字是?” 糟糕,被包容了。 在不破真理彻底弄清了原来这位小美人鱼的世界,也有一部她在紧急演员培训时用到的、名为《deathn〇te》的作品后,她只得悻悻地说道:“fuwamari,我的名字。” 根据《你做个人吧》第八条:真心换真心。意思是别人先付出了真心,你才能付出真心……所以现在是我的回合。 萩原研二眨巴了两下自己的下垂眼,无辜和天真得比半天前的不破真理更加到位。 萩原研二:“mari?茉里?真梨?” 不破真理眼睛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萩原研二的神情,并决定将它用在下一场表演中:“真理。”她伸手用右手刚刚沾到的、萩原研二手掌上的水,在自己掌心写下了汉字。 萩原研二恍然地晃着脑袋点头:“fuwa酱,原来是这个mari。” 不破真理:“?”fuwa酱?这也是人类的社交礼仪之一吗?学习了。 【……这里……是哪……好深、好深的水……我……*卒*】 拜拜了,系统。不破真理无表情。 “所以,fuwa酱,”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抖着身上的水,问道,“这里真是fuwa酱的家?” 不要明知故问啊。 萩原研二看起来蛮怡然自得,但不破真理并不想站在一片黑水中聊天,她对着萩原研二伸出手挥了两下:“是。但我一般不住在这里,所以不要再试图从我身上找到鳃了。” 她上下打量了萩原研二一番,最后决定伸手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手腕,左手则在萩原研二好奇的视线里,在半空中摸索了一番,拉着萩原研二离开了无边的泳池水。 比起视觉,第一个闯入萩原研二五感的,是泛着湿气闷久了才有的霉味。他睁开眼,铺满整个视野的黄色地毯,随着他们走过的动作,冒着因为受到挤压而产生的水渍。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我觉得这里好像也不太适合休息?听说在霉菌隐藏的环境里,休息得久了,容易免疫力降低,产生其他的疾病。” 在半空中摸索着门把手的不破真理答道:“我没有生过病。……萩原君,你那又是什么表情,可以为我讲解一下吗?” 嘛嘛,我又不是人……不,要严谨。我又不是生物,怎么会生病。不破真理无波澜感叹。 萩原研二穿过缝隙时不自觉闭上的眼又睁开,看着空无一人、但光看挑高都足够容下一足球场人的巨大超市,萩原研二心中的猜测有些动摇,他缓慢地吐出字:“我只是,一直不能确定……但fuwa酱这么说,这里,果然是天堂或者黄泉之类的地方吧?” ……哈? 一时之间,不破真理真不知道是眼前这个‘人’该害怕自己了,还是自己该害怕眼前这个‘人’。 不破真理:“虽然从我阅读的书籍里来看,”她拍拍熟食区的餐凳,示意萩原研二坐下,“这么问人是很不礼貌的。但考虑到你话中暗含的潜台词,其实你应该也不算‘人’,对吧。所以……你现在是?” 萩原研二的内心在捧脸尖叫:fuwa酱,转人工,转人工。 面上他仍不改自己闪耀又和煦的温柔微笑:“如你所猜测的那样,留在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按常理来看,我现在,应该已经算是一个亡者了。” 不破真理:“……” 萩原研二:“……” 不破真理:“……” 湿淋淋的萩原研二,隔着桌子悉悉索索地凑近:“fuwa……酱?” 不破真理抬手,用掌心示意萩原研二前方区域客人止步:“稍等,这个桥段我没有碰见过,我先去影视区找一找有关通灵的片子看看。” 我记得《驱魔少〇》、《康斯坦丁》还有《招魂》系列在a3和b2。 看着不破真理远去的背影,萩原研二摸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这个反应……看来这里并不是黄泉彼岸之类的地方啊。” 他垂下脑袋,发梢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他抬起的掌心。萩原研二看着身上本应在暴风中破损的爆处班工装,此时它们完好无损地穿在自己的身上,连白色的手套部分,也只是沾了水,没有半点污渍和被火舌燎过的样子。 “已经不在人间的我……”在无人的角落,萩原研二终于在语气中,泄露出内心真正的感情,“那我现在……究竟算什么呢?” …… “啊嚏——”刚将五张工作凳摆成一排,准备权当行军床用的松田阵平,在深秋的夜里,终于跟自己身上不算厚的西服,一起向天气投降认输。 佐藤美和子气势汹汹地踩着自己的高跟鞋步近,倒是手里却抱着一捧柔软的空调被,等离得松田阵平近了,她把被子一股脑丢进松田阵平的怀里:“你晚饭呢?” “梅〇的饭团。”松田阵平把被子挂在工作椅的椅背,“你准备回去了?回去吧,我这样就可以。”他捏起土黄色的空调被一角,示意已经足够。 “懒得管你。”佐藤美和子抱起一摞文件夹走到门口,“我去资料室加班,你有事就去那里找我。” “啊、”松田阵平摆摆手。 十一月六日,二十三点五十九分。松田阵平注视着电子闹钟翻转着秒钟,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十一月七日,终于到了……我终于可以为你复仇了。 刀锋般凛冽、对世界挑起眉梢的松田阵平,对着闹钟痞气地哼笑一声。 晚安,萩原。 …… 不破真理没离开多久,就又回到了熟食区,远远地就看见了萩原研二在好奇熟食区玻璃柜里的食物。 不破真理:“怎么不吃?” 萩原研二犹豫,他指尖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干笑道:“万一我不属于这里,吃了这里的食物,会不会跟黄泉一样,走不了了?” 好有道理…… 没有样本可以分析的不破真理,也跟着疑惑起来。 萩原研二倒是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转移了话题:“fuwa酱找到了吗?跟我对话的模板什么的。” “我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群演的工作,所以没有必要在如何好好地跟你沟通上,花费更多的精力。……但也可以等我感兴趣。” 其实是学到了食品区的盐正好可以拿来应对霓虹鬼。 不破真理讲得颠三倒四,萩原研二倒是先确定了一点:没错了,是人机啊!!!是人机—— 萩原研二缓缓闭眼,做足了心理准备:“fuwa酱,其实那一段心理活动的解读过程,可以不用告诉外人的。万一碰上了不怀好意的人,或者以为你是在敷衍他,然后也这样对待你呢?” 不破真理缓缓抬起眼皮,蜂蜜金色的下垂眼,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有点无机质:“……听起来很有道理,谢谢你,我下次改进。” 啊,根据《你做个人吧》第八条,不会现在又要到我回馈真心的回合了吧。 所以……。萩原研二微笑着,这里还是有其他人在的吗? 【我活了。真理酱,你刚刚那是职场霸凌吧!到底在哪里找到的深水场景——】 【咦,这位是?】 不破真理摊手介绍:“这位是萩原研二。” 【哦哦哦,萩原研二……好耳熟啊!不管了,你准备把他也介绍给我,一起当群演吗?】 不破真理盯着萩原研二:“唔……” 原来是在这一刻等待着我。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命运吧。 萩原研二:^^? 不破真理思索一阵:“晚点吧。”然后她对萩原研二解释道,“我觉得这个系统脑子不太好,比较容易糊弄,但万一它是装的呢。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先替你再考察考察一下它。……后半句不用跟你解释的,是吗。” 【0.0?????……t^t????】 完全看不到系统说话的萩原研二:“嗯……嗯呢,不用解释的。” 好可怕,其他人难道是其他‘人’? 【系统听不懂……系统听不懂!系统要生气地给下一个任务剧本了!】 呆瓜系统,你听懂的有什么。 不破真理的手攥上萩原研二的手腕,她敷衍地对萩原研二解释:“以防你走丢。该不会这个也不需要解释吧?” “……这个还是要的。” 正当萩原研二还以为自己又要到某个空无一人、但莫名给人以一种熟悉感的异度空间时,喧闹的人群嘈杂声和接近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不由分说地用一种叫他超负荷的热情,扑去他的身上。 是人……好多人…… 萩原研二的下垂眼慢慢睁大,变得圆溜溜的。在他面前,杯户商场那巨大的红色摩天轮正跟他遥遥相望,平日习以为常会照射在身上的阳光,现在一寸一寸地被萩原研二细细感受着。 这里,会是他的那个世界吗? “只用站在这里,然后注视着摩天轮?”不破真理还在和那个无法被萩原研二所感知到的生物说话,“好多弹幕……系统你的字再大一点。” 她脸上是无辜和天真的笑容,话语没有带一点敬语和社交语气词,却用的是柔软可爱的语调。 萩原研二瞳孔地震:呜哇,开始拟人了。而且乍一看,效果还不错欸。 【没错!剧本上说,远远地注视着这台巨型红色棺材,直至正午十二点。就可以了。】 萩原研二还没来得及确认这个世界是否就是自己的世界,就从旁边的人群里,听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讯息。 “抱歉,”萩原研二看不破真理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于是跟身侧的旁观者攀谈起来,“我听你们刚刚说的,难道说这座摩天轮,是因为有炸`弹才停下的吗?” 旁边的小情侣一人一句:“是呀”“刚刚好大一声巨响,一扭头那个配电室就已经在冒烟了”云云。 见萩原研二眉头忧虑地锁起,看萩原研二似乎很感兴趣,情侣二人对视一眼,补充道:“我刚刚还看到有个警察上去了,啊,就是那个——”小情侣指着摩天轮靠上的一个座位,“七十二号厢,我听警官们的说话,那位穿着好像是黑西服?还是蓝黑色西服的警官先生,是因为轿厢里有炸`弹才上去的。” 萩原研二循着小情侣手指的方向,先是确认了那个据说有炸`弹的摩天轮轿厢的位置,又远远地眺望着最前方,据说是那位警官先生同伴的位置—— “他们在做什么?!”萩原研二惊疑,“那不是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吗?那在顶上那个轿厢里的警员——你们搜查一课懂什么拆`弹啊!” 没来得及去感慨终于看见了熟人,萩原研二脸色发沉,愠怒地伸手扒拉开人群,三两下就冲到了最前方。他四处搜寻一番,从消防柜里取出一只红艳艳的手提式灭火器,又一次跑向摩天轮下方。 萩原研二绕过突然呆愣在原地的搜查一课警员们,径直跑到摩天轮主体内部的维修梯入口,对着上面的门锁,就开始用灭火器猛砸—— “当啷——”好在没有几下,门锁便殒命当场。 萩原研二丢掉灭火器,就往上跑,目标是那摩天轮的七十二号轿厢。 他太渺小了,那楼梯是那么高、那么长,那路并不曲折,却像常见的噩梦,没有归处也没有尽头。 不破真理感觉自己像在玩规则怪谈,现在她要注视着摩天轮,还要试图走近摩天轮,向人群里她唯一认识的佐藤美和子移动—— 【真理酱,你朋友怎么跑到重要造景里去了啊。】 “我正要去确认呢。”不破真理慢悠悠地回答。确认一下,非演职人员列表中的实体,如果不按剧本来,会怎么样。 【哦哦,那你尽快哦,毕竟还有三分钟,这个片场就要暂停使用了。】 “嗯嗯。” 不破真理完全没意识到在这种场景下,面带甜蜜笑容的伪人感,她步近佐藤美和子身侧,悄然出声:“佐藤……警官,”她补上职位,“发生什么事情了?” 紧张地看着七十二号轿厢的佐藤美和子一回身,发现是昨天有一面之缘的市民:“是、是你啊。” 有过第一次自我介绍后,不破真理的动作顺畅许多:“我叫不破真理。” “不破,”佐藤美和子手攥成拳,语气忧虑,但还是勉力佯装出一个笑容,“我们会处理好的。这边还是比较危险,你往回走一点,好吗。” 不破真理决定借用系统对萩原研二的称呼,继续向她所认为的、对她来说最好切入这个世界的‘引导者’说道:“可我的朋友,刚刚跑进去了呢。”眼泪瞬间在她的眼眶蓄满。 佐藤美和子一个愣神,但她身旁的目暮和白鸟因为认识刚刚那张从他们身旁掠过的、年轻的面容,所以他们比佐藤美和子更快地反应了过来。 目暮十三暂且还没能搞清发生在萩原研二身上具体的情况,但他向佐藤美和子点点头。 佐藤美和子深吸一口气,开始对不破真理娓娓道来今早发生的一切:“在那摩天轮上的,除了你的朋友,还有我们搜查一课的一位新人警官……你昨天也见过的……” 不破真理:“这次我记得了,是松田阵平吧。” 难以忘记的女明星,对吧。 佐藤美和子攥紧了手里的手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看着佐藤美和子悲伤又急切的神情,不破真理不再越过她的侧脸去凝望摩天轮,而是抬起头,直直地向七十二号轿厢看去。 …… 摩天轮,七十二号轿厢。 松田阵平看着不得不被他放任自由,跳动着倒数计时的炸`弹,他点燃衔在口中细烟,透过袅袅飘起白色烟雾,他青蓝色的眼眸跟轿厢内饰上的‘禁止吸烟’的标识对上了:“哈……” 他一时有些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一张额头满布汗珠的年轻脸庞,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热粉色,自下而上,从那‘禁止吸烟’标识上方的玻璃窗外出现,然后是一双水盈莹的紫色眼睛,与松田阵平青绿色的眼眸直直对上—— 4、Chapter 004. //chapter004. 正午时分的阳光格外刺眼,坐在红色铁皮给他遮蔽出的阴影里的松田阵平,三分钟前还是却然自若地痞笑着,现在他仰起头,迎着七十二号轿厢外,叫人不得不眯起眼的炙烈阳光,逐渐睁圆了双目。 “……嘶!”松田阵平低头,看向自己蹲坐着折起的腿,才发现那阵唤回自己意识的、是被烟灰灼烫到的痛楚。他飞快地伸手掸去烟灰,嘴里还念念有词,“会痛……不是幻觉?” 松田阵平不信邪地再次抬头,幼驯染那张人见人爱、招摇过市的脸上,已经用震惊代替了刚才的急切。 对此,萩原研二有话要说:“松田!” 他刚刚还说搜查一课懂什么拆解炸`弹,怎么现在在轿厢里的人,还真懂啊! “什么情况?!” 看着炸`弹上紧迫又催魂的倒计时,松田阵平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颈椎都有些忙不过来,于是他不去探究窗外那个家伙的来历,而是直接下了决定——让他的幼驯染兼好友、此时也许还能增加一个天降(物理)属性,暂且往后稍一稍,想必萩原那家伙也是能理解自己的。 他的脸上又浮起叫人眼热的笑容:“叙旧的话,等下慢慢来吧。” 被放置了的萩原研二,全然没有作为碧琪公主,要等着马里奥来拯救的自觉,他见松田阵平紧盯带着电子屏的炸`弹,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了来龙去脉,“你开门!”然后转身往门那侧的钢架结构跳去。 举着手机、时刻准备着输入另一枚炸`弹所在地的松田阵平,看着像只猴子一样荡在钢架上的萩原研二,莫名地笑着叹了口气,抱着那卑劣的犯人肯定在不远的某处,观望着此处的动静的想法,松田阵平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推开了轿厢门。 而人群里,凝望着‘红色的巨型棺材’的不破真理,和举着望远镜注视着七十二号轿厢的憔悴男人,共同目击到那穿着浅蓝紫色工装的人、侧身窜进七十二号轿厢的一幕。 憔悴男人狞笑:“又一个来送死的……” 不破真理则微收下颌,作出侧耳倾听的动作。这一偏头,又叫她的余光,再次将她面前三位搜查一课的警官——尤其是佐藤美和子的忧心忡忡的神情,收入眼中。 “佐藤警官。”她忽然出声。 紧攥手机佐藤美和子被吓了一跳,肩头一震:“什么?”她回身看向喊了她名字的不破真理。 紧张又焦灼的空气中,佐藤美和子紧攥着手机的掌心冒着虚汗,不破真理身后的人群,脸上都是不安的表情,唯有人群最前方的不破真理,还在温柔地微笑,缀在她粉金色斜刘海发梢,那双毫无负担和压力才能舒展的眉眼,让她看起来像一丛热热闹闹盛放的海桐花。 但这种平时赏心悦目的画面,放在当下真是格格不入。 好在微笑着凝望摩天轮的不破真理,接收到佐藤美和子的视线后,很快开口:“我想请你帮我申请对昨天那位女士的危险驾驶的赔偿金,可以吗?” 饶是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常能体贴理解人的佐藤美和子,也不禁出声问道:“诶?现在、现在说这个吗?” 粉金色翘起的发梢扫过不破真理白皙的脸颊,她眼睛认真地盯着红色摩天轮,但看在佐藤美和子眼里,不破真理仍在轻飘飘地笑着:“可以吗?作为报酬。” 摩天轮上—— “我不明白,你进来有什么用。”松田阵平很久没用这种干巴巴、与他在搜查一课同僚们面前游刃有余大相径庭的语气说话了。 尚且没能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已经搞清楚松田阵平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了的萩原研二,伸手问松田阵平要手机:“我来,我的手速也够给他们发去地址。” 松田阵平眼皮都没抬起:“我们玩双人〇行的时候,都是你先死。”他拒绝了。 萩原研二没有争辩十次里还有三次是松田阵平因为笑他笑得太大声,结果操纵角色的手一滑死掉,而是眼前一亮,似乎是从松田阵平的话中受到了某种启发:“对啊!我还死了,就算待在这里,等待炸`弹的最后三秒,性价比超高诶?人毕竟不能死两次啊!” “……”松田阵平握着手机的手终于不自觉微微颤抖,他竭力按耐住给身侧萩原研二那张轻浮笑着的脸上来上一拳的冲动,没成想他还没能止住自己手臂的颤抖,身侧伸来一只刚刚才脱掉了白色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了松田阵平那只手机的上半部分。 萩原研二笑容无改,语气软乎乎的,像过去挂在松田阵平肩头犯懒,又被松田阵平用手推开脸颊时,那样讨饶道:“拜托了嘛,勇敢的松田警官,这次也让让我吧,就像从前那样。” ‘勇敢的松田警官’只是一味的沉默不语,他和萩原研二离得很近,近得他可以感受到对方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掌,传来的阵阵热意。 没有时间解释他心头倏然升起的、无由来的恐慌,他伸手越过萩原研二肩头将轿厢门推开一个缝隙,想叫萩原研二离开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来不及了,你既然已经死了,应该也有灵体啊、天使之类长翅膀飞起来的状态吧?” 至少来点能避开那位畏首畏尾的炸`弹犯耳目的小把戏吧,hagi。 “虽然松田你的潜台词是说我会上天堂,研二酱我很高兴,但你想要、呜哇——干嘛啊——” 人群里—— 【真理酱,你朋友差点就入镜了,你还不把他叫出、……啊,没事了,这集的主演把他从窗户里丢出来了。好厉害!这也在真理酱你的预料之中吗?】 这个我没有。 不破真理决定将自己对这个系统的警戒等级下调三个百分点。 站在不破真理身前,佐藤美和子的颈椎也颇受挑战,她想接着观察摩天轮上的动静,又不自觉向不破真理追问:“报酬……为什么这么说?” 白鸟任三郎和目暮十三的视线也在不破真理的身上,在听到‘报酬’二字,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某种怀疑。 不破真理有点不理解佐藤美和子疑惑的点,但在萩原研二那短暂的对于社交的倾力教学下,她至少明白了一点:有些行为是需要对行为对象解释的。 她从善如流:“因为我看人类做一件事,绝不可能无由来地去做——特别像是救人这样的大事,影像和书籍中,通常都会以长篇累牍的笔墨、刻画入微的描写、还有恢宏的音响效果辅助,而且在行动前还要将行动人的心理活动仔细地表达。……你看起来很担心那位松田阵平、警官,我可以救他,但我需要一个理由,所以不如就说我需要佐藤警官你帮忙索要赔偿金,作为我行动的报酬好了。” 佐藤美和子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走入了不破真理的逻辑,情难自禁地开口道:“可光从你刚刚那句话来看,你难道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很担心松田’,所以想救人?” 白鸟任三郎冷静地接话道:“所以这位女士,你的理由其实是‘为了佐藤警官’。” 不破真理因为微笑一直眯起的双眼,恍然大悟般睁大了,蜜糖金色的虹膜,抬眼间闪烁着折射的太阳光芒:“原来如此!” ‘为了某个人’也可以直接作为一换一的理由啊。 她白皙的胳膊在三位警官半包围的注视中,向身前探去,下一刻,那半截白胳膊倒映在虹膜上的反光,就那样理所当然、毫无征兆地消失在警官们的眼睛里。 摩天轮的红色骨架上,被松田阵平一拳k.o.出七十二号轿厢的萩原研二,正从摩天轮的背面攀上轿厢斜上方的横梁钢结构,想要重新爬回轿厢。他忧郁的淡紫色眼睛里,映照出松田阵平埋着脑袋、认真注视着炸`弹倒计时屏幕的身影—— 和松田阵平身后半空之中,凭空出现的一只鬼气森森的白手。 5、Chapter 005. //chapter005. 爬过山的朋友们都清楚,海拔越高、风越大。悬挂在接近摩天轮最顶端的红色钢架上的萩原研二,现在就感觉—— 风真的好大啊啊啊!这种不详的感觉……松田!你身后怎么好像有死神带着镰刀和黑雾来到、等等…… 死神应该不穿棕色豹纹打底、带粉色蔷薇印花点缀,辅以蛋糕褶装饰的衣服吧? 瞳孔三点六级地震的萩原研二,忽然意识到那只越伸越长的白生生胳膊的主人究竟是谁,于是像荡秋千一样,赶忙将自己再次荡向了七十二号轿厢,试图搭上这班便车。 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剧烈变化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虽然余光里能看到猴子在城市丛林中晃荡,但换做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松田阵平自然而然地放任萩原猴子自由了。 炸`弹的电子屏那写满危机的红光,打在松田阵平白净带着笑容的脸上。松田阵平摇动自己的指尖,飞快地编辑好了短信,按下了送信按钮。 看见送信成功的画面,他脸上恣意的笑容更盛,但他不准备再看手机,不确定的世界里,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决定再看一眼能被确定存在的那个人—— 松田阵平瞳孔微缩:“等、” 他的后半句话被脖颈前方忽然收紧的衬衣领子阻断,一股大得将他整个人悬空拉起的力气,从他的身后传来,被这股力道死死卡紧的喉咙,让松田阵平不禁想起中学的时候,跟萩原研二放学后看的死神〇了的录像带,被拖车勾住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砰、” 萩原研二拍在刚刚被打碎的窗户上,对着松田阵平伸长了手:“喂喂,可别把我落下了。” 无法开口的松田阵平:“?!”是我因为窒息大脑缺氧吗?为什么忽然听不懂萩这家伙在说什么…… 虽然他完全没有听懂,但仍是伸手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手。 下一刻,狭小的红色摩天轮轿厢里爆发出刺目的闪光和刺痛皮肤的灼热温度,随之而来的是猛烈的爆炸声。 而同一时间,在轿厢里复刻创造亚当造型的两人,如同在主人换水时,不小心掉入会自动感应启动的厨余垃圾处理机的两条小鱼,眨眼间迅速地消失在刚刚松田阵平身后,那只白手来的异度空间里。 “砰——” 灿烂的白日焰火在红色的巨型棺材顶端绽放,那橘红色的火焰伴着正午时分烤炙着大地的阳光,如有实质地烧灼着地面上围观的每一个人的皮肤。 “松、松田——”不可置信地喊声从佐藤美和子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唔、”不破真理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啊……糟糕,掉到哪里去了?”刚刚她被身前对她来说算是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到,下意识看向了佐藤美和子,还想像她‘学习资料’里看过的那样,伸手捂住心口…… 就是她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点‘东西’。 “佐藤警官……”不破真理有些苦恼,想要跟她的‘雇主’解释一下当前混乱的情况,可惜前方的三位警官,注意力完全在那燃着烈火还翻滚着黑烟的红色建筑上。 不破真理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又看看夹在星号弹幕海里,系统跟海浪中溺水求援般浮浮浅浅喊她下班的字幕,她微微侧头:“系统,这段我们重录不如重录吧?我觉得我的表演质量,拖累了特效组的成果,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可持续发展的、健康地继续进行,不如我们还是重录吧嗯嗯。” 救一下。 【???啊???可、可大家应该更想下班吧?】 何止是应该啊!可我的任务物品掉在我那‘总裁清晨从她三万平米的床上醒来’的那么大的家里,你让我怎么办——毕竟你可以从爱马〇店里抱出目标尺寸不小的大象灰lindy,但你无法从高新园里找到你想要的卷毛牛马! 在第三份工作上岗第一个小时,就惨遭滑铁卢的不破真理,脸上还挂着半永久的笑容:“呃,嗯……”她恰起甜蜜的嗓音,“我、我觉得大家要对自己的作品,拼、拼尽全力对吧!能做到一百二十分,为什么要拘泥于眼前只是‘完成了’这样ne的结果呢?” 救一下啊,系统、酱。 【嗯……呃……好像……有点道理?……】 “嗯嗯,然后呢。”不破真理顶着弯弯的笑眼,等待着系统答应下自己的提议,然后把‘任务物品’重新刷新一份出来。 没错没错,救一下。 【可我们是直播啊,真理酱!】 踩着棕色皮靴的不破真理险些崴到脚,她眼前一黑:“那、……”我的任务物品—— 看着强打起精神,拿着松田阵平最后发来的短讯,跟白鸟任三郎和目暮十三一起奔走的佐藤美和子,想想‘任务物品’遗落在的那片广阔空间,想想人类作品里的‘友谊’‘羁绊’云云,不破真理眼前二黑。 是人类的加班时间啊。 不破真理抿着嘴微笑,就是眼神看起来像写着淡淡的死意。 已经……开始不想做人了。 她伸手摸索着,趁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走入了手感比较接近刚刚她松开了手的那处异度空间去了。 …… “呜哇啊啊啊——”惊叫声穿过空荡寂静的空间的时候,两个米粒大小的不明物体已经划过半空,接近地面,随即是一声重物拍击水面的闷响。 “砰——” “哗……哗啦……”再然后是水花被拨弄的声音,“呼……”还有剧烈的抽吸空气声。 “这次是,室内泳池?”萩原研二没有空惋惜自己好不容易晾干的工装,他一把拉起松田阵平,眼睛也没闲着,打量起视线所到之处的一切事物,他们之间要聊的事情很多,但越是靠近,反而越难开口,萩原研二决定暂时搁置问题,“似乎……也不像是室内泳池。”不过如果不是不破真理似乎并不喜欢水,还带着他去了别的地图,这样接连两次都掉进覆满水的地方,他几乎要以为这个异度空间就应该是由水元素构成的了。 松田阵平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上一秒白日的橘色焰火还在他眼前绽放,下一刻他再睁开眼,就是蓝晃晃的世界。 脚下因为两人刚刚巨大的动静,而晃晃悠悠荡开的洁净的蓝水,反射得微微泛黄的白色塑料吊顶,都染上了蓝色。 隔着浅蓝色的水,还能看见地板上拼贴着巨大的彩色字母地垫,不远处还有矮小的、只能供儿童玩耍的明黄色滑滑梯,一切都是那么的童趣。 松田阵平对这个话题毫无异议,也开口接上:“不如说是,保育院又或者小学校的活动房。”他的西服已经完全湿透,反而叫他毫无顾忌地在池水中走动起来,他说话的语调散漫,好似跟身旁这个笑容轻松的家伙,并没有隔着四年的光阴,“但这些水是怎么回事?” “哒、”鞋跟轻盈的落地声打断了两人思考的进程,湿漉漉的两位警官循着声音看去,穿着一身及膝的宽松豹纹连衣裙的不破真理,正站在明黄色的滑滑梯上站定,垂着眼、但下颌又有些抬起的幅度,这么俯视着他们,眼神轻飘飘得像她那裁切成一片片的纱质裙摆,似乎看着他们、却又好像没有,一种另类的目中无人感。 萩原研二:呜哇,穿豹纹印花连衣裙的‘死神’来了。 “嗯,这个啊。”突然新增奇怪外号的不破真理无知无觉,她随口对松田阵平刚刚的疑问解释道: “四舍五入,应该是你们流的泪水吧。” 松田阵平圆睁眼睛:“?!” 6、Chapter 006. //chapter006. 松田阵平的肩膀非常隐蔽地不自然后撤了一点:“?!谁流眼泪了。” 不破真理懒得再解释,也不想再做任务,她决定跳过这段对话。她不想让池水弄湿自己,干脆朝着两人招手:“过来。” 萩原研二已经对怎么跟不破真理沟通小有心得,他用眼神示意松田阵平一起过去,口中还对不破真理提醒道:“大家一般做这种动作,会是对小狗、小猫宠物这类,对人的话,最好语气要用更多敬语,动作的话,用挥手会更好,幅度也要更大、更缓慢噢。”他朝着不破真理轻眨右眼,边为不破真理打样了动作,“这样还能看起来更热情呢。” “喂喂,”松田阵平明亮的青绿的眼睛弯起,他看着这两人俏皮无厘头的互动,有些失笑,“怎么忽然传授起了社交秘密,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fuwa酱自己也感兴趣嘛。”萩原研二摊开双手。 不破真理动作微顿,不等萩原研二说完,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动作,脸上还配合萩原研二的语意带上了热情笑容:“可以过来一下吗?” “……卓有成效。”松田阵平看着复制了萩原研二笑容和上扬音调的不破真理,思绪愈发抽离出自己的躯壳。 好奇妙的画面……他突然有点担心,担心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掉进了兔子洞的美梦。 不破真理眨眨眼:“谢谢。作为教学的交换……我不知道这水究竟是代表了什么,但大致的分类,我是知道的。 “我刚刚所说的并不是玩笑话,它可能是你心里流过的泪水,你的悲伤。不过,又因为是水……它也可以是代表着安全、受保护的状态,这缘于它也可能意指了羊水,类比了人类在母体里的安稳的状态。你们是由于我不小心松开手,才不慎掉落到这里,我不确定是否有你们被这里所吸引的因素在里面,所以也不一定是你们在流眼泪。” “原来如此,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倒是松田阵平先表示了感兴趣。他裹在湿透了的西服裤里的长腿闲闲地撩过池水,蓝色的水一圈圈荡开。 不破真理歪头看着松田阵平的动作。面前这个一身黑的家伙……松田阵平是吧。逆着光,不破真理的眼睛睁大了一点,没被面前的两人注意到。 她稍作思考,决定奖励这个有品味的人类:“你想去深水区吗?”她伸手指向被自己的家自动拾取回来的萩原研二,“他降落过。你喜欢的话,可以带你去。” 不破真理话音刚落,配色浪漫温馨的房间里,霎时间像有天使从三人头顶飞过,让一切陷入寂静。 松田阵平忽然哼笑一声,他不慌不忙地摘下不久前被他别在西服外套上的墨镜,似乎在检查它是否完好,他抬起墨镜,透过镜片,对上了不破真理一派淡然的脸:“‘他降落过’?也是你不小心丢进去吗?”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被松田阵平这么问,也许会因为松田阵平听起来好像不友善的语气,而愤恼,但此刻站在他面前被询问的人是不破真理,她对此接受良好——如果让萩原研二来分析,他会倾向于这两人的社交方案相当同频。 难得啊,阵平酱。萩原研二无端端感慨,还未意识到—— 不破真理摇摇头:“他自己被那里吸引了,我也是回家时碰上了他。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捡到逝者。” 松田阵平边听边点头,写满‘果然如此’的笑容在他面上泛起:“你刚刚也说了吧,那深水区的水,也是眼泪吗。”他这么问出口,还微微侧过头,用带笑的眼看向萩原研二,“是这样吗?” 穿着浅蓝紫的工装,因为刚刚泡过水而有点狼狈的萩原研二,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本该跟自己一样狼狈、却反其道而行之,游刃有余得让他眼热的幼驯染,他嘴唇张和数次,哑口无言的感觉让他没能吐出甚至是半个音节。 二十六岁的松田阵平嘴角并没有放下的意思。他可不会对眼圈泛红的幼驯染心软,因为反复的痛楚早已让一切冷却,只是像空气一样陪伴着他,直到所有恩怨两偿。 不破真理的‘分析程序’round了几个来回,开口道:“可你也有可能是被吸引才到这里,房间外——”她还是从滑滑梯上跳入了水中,然后意外发现这双靴子还挺防水的。 不破真理拧开涂成红色圆蘑菇的房门把手:“还有更多的池水。” 更多的蓝色池水蔓延在房间外的走廊上,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幽深不见光的黑暗之中去了。 不破真理学着萩原研二刚刚做过的动作,摊了摊手:“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半斤八两。” 松田阵平:“……” 比自己更不按社交安全法则出牌的人,出现了。 关键的是,这家伙的语气完全只是像在跟国文老师询问词汇的意思…… 萩原研二故作深沉:“还有更多的池水。” 松田阵平:“……”啊,拳头好痒。 不破真理忽然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天花板,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恍惚间似乎能看见她身侧亮起一颗灯泡。 不破真理恍然道:“那你们是不是就是‘爱哭鬼’?” 萩原研二:“……”呃啊——完全在逻辑里的描述! 故、故意的吧。松田阵平冷哼一声,伸手指着萩原研二,对不破真理说道:“只有这家伙是。我还活着,还是人,所以不能用‘爱哭鬼’。” 啊啊啊啊啊啊!!!!松田!!! 萩原研二一直带笑的嘴角,终于没能维持住,开始抽搐了起来。他干笑着向松田阵平伸手:“那个……” 终于准备面对横亘在两人之间,被他们搁置许久的那个问题。 完全不读空气的不破真理,剔透的蜜糖金色眼珠,在这段时间里持续地注视着萩原研二,她开口打断了面前这两人的对望:“这么说来,爱哭鬼你,想要当群演吗?有一定概率可以攒够当人的条件。”真心大回馈的时机,就是现在。 尽管仍懒散地抱着胳膊,但松田阵平悄然抬起了他一侧的眉峰。 萩原研二欲哭无泪,现在他两只手都抬起来,一只对着抱着胳膊的松田阵平,另一只则对着不读空气小姐:“等等,已经用爱哭鬼代替我的名字了吗?” 不破真理颜色璀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萩原研二:“……”唔。 萩原研二:“。”他犹疑道,“fuwa酱,你该不会……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吧?”然后他就看见不破真理的眼珠子欲盖弥彰地缓缓向旁边移开了。 旁观一切的松田阵平:“……咳,”他忍住自己即将脱口的笑意,“那爱哭鬼hagi,你对当群演感兴趣吗?不对,所以那个群演,究竟是什么工作?是纯粹字面上的意思吗,群众演员?” 不破真理记下关键词,默不作声把眼珠子挪回面前人的身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报酬是生命值。” “……但你还说了吧,是有一定概率才能变成人?” 果然还是哪里有矛盾。松田阵平回忆着不破真理的话,思索了起来。……为什么hagi一直在对我挤眉弄眼? 松田阵平决定让出舞台,看萩原研二自由发挥。 超出萩原研二的预料,不破真理意外爽快地解答了松田阵平的疑问:“因为我和hagi的情况不同,我不确定这个办法能不能在他身上起作用。不过按照性质来看,人毕竟比起我和人之间的差距,人和鬼之间的属性还更为接近,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看着两人的表情,不破真理决定为这一锤子买卖加点砝码,“而且那个交易对象,很好敷衍的。” 松田阵平对萩原研二刚刚那番挤眉弄眼的原因,理解了。 所以这位fuwa小姐,究竟是什么物种?比鬼距离人更远……妖、妖精?但一般传说里,都会把鬼和精怪列在一起,统称为精怪吧。 萩原研二的笑眼盈盈,和煦得像是本人毫无戒心。比起fuwa酱究竟是什么,果然还是她忽然愿意推荐自己做群演的行为,非常不符合她的……性格吧。明明是连解答他人的疑问,都要‘以物易物’的类型。 虽然觉得从旁侧击可能对不破真理的效果,不如对其他人来得效果好,萩原研二还是决定从自己擅长的部分入手:“原来如此。听起来很有希望呢!fuwa酱可以为我举例介绍一下具体都要怎么做吗?……诶,我们去摩天轮,也是为了群演的工作吗。” 萩原研二说到最后,声调愈发低沉,语速也缓慢了起来。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 同一时刻,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 不破真理眼睛微微发亮,开始为萩原研二介绍:“对!就是站在人群里当背景板,偶尔要出面当当绊脚石、鼓鼓掌什么的。很容易吧?都不需要念台词呢。” 为了推销出去系统,不破真理破天荒在工作时间外,用上了语气助词。 萩原研二维持着因为猜想而摇摇欲坠的笑容:“啊,听起来很不错。那就拜托fuwa酱,为我引荐下系统吧。” 不破真理召唤出系统,第一句话就是:“我给你招来了新兼职,按理论上来说,这是有推荐费的,对吗。要是是返点,就更好了。”问句被她说成了肯定句。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神经因为猜测而紧绷起来的两人,忽然又因为不破真理的话,垮下了肩膀。 原来是为了推荐费和抽成吗!很好敷衍的到底是谁啊! 7、Chapter 007. //chapter007. 不破真理眼神明澈:“回扣?介绍费?人头奖金?有的吧。”根据指南书《你做个人吧》第八条,同理可得,我帮了系统,那现在就应该是系统回馈我真心的时候了吧! 【啊?】 萩原研二:“啊?” 两双下垂眼和一双电子眼两两相望,好不深情。……就是没人接着出声,确认不破真理识得新牛马的伯乐操作,究竟是否值得一份、又或者多份的可持续性发展回报。 松田阵平看着三只(划去)两只半眼神单纯的呆头鹅,出声提醒道:“那个生命值难道跟我银行卡的余额一样,可以转账吗?”说起来电子鹅会有需要操作银行转账吗。 【嗯嗯?可以啊!】 松田阵平:“还真的可以啊!”他刚架上鼻梁的墨镜,也不禁跟着主人疑惑后仰的动作滑落。 【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是上集的主演!——哦哦,你是杀青了吧?】 松田阵平正将墨镜推回自己的鼻梁,借着这个动作,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因为系统那句‘杀青’而变得晦暗不清的表情,他语调散漫,但低稳的声线中和了这一点散漫: “是啊,反正我没别的工作。这样吧,你签一个也是签,签两个也是签,不如你把我也签成群演,我挣的生命值转给那个家伙,你多一个人干活,我们多赚一点生命值,双赢。” 松田阵平指了指萩原研二,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叫人头晕目眩的痞气笑容。 前人类萩原研二这下真的头晕目眩了。他自认已经是一个亡者,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可现在他一瞬间意识到,原来还活着的人也可以作为死去的人的威胁。 但没等二十二岁的萩原研二非常不萩原研二地打出拒绝的直球,身兼第三份任务的不破真理,先警惕了起来:“会不会改变他的实体属性?” 【真理酱,你是说从‘人’变成‘牛马’这样吗?】 “……”不破真理面无表情:“没事了,签吧。”她朝着松田阵平微抬下颌,这有些倨傲意味的动作,配合不破真理好似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真是微妙极了啊。 这副躯壳里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来历呢。松田阵平愈发好奇起来。 看着两人准备和系统签订劳动合同,不破真理记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需要我回避吗?”在两人开口前,她继续道,“这个表情代表了‘是的’?” 好奋进的学习精神。松田阵平咋舌又有些想笑,今天这不到半天的时间,他真是没能让自己的笑脸休息过一会儿。 “是的。”萩原研二勾勒出一个笑容,“可以的话,等我们叫你,好吗?我有话想要跟他说两句。”说到最后,不破真理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了隐约的叹息声。 “哦。”不破真理确认道,“人类的秘密,对吧。你们好了叫我,我还答应了佐藤美和子要救松田阵平,等下还要领着他去交差。” “诶——?佐藤美和子?”萩原研二扁扁嘴,“为什么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研二酱也有比阵平酱社交圈小的时候吗?” 松田阵平只是嗤笑一声。 【这么换算的话,也比真理酱小呢,真理酱认识佐藤美和子噢!】 被夸奖了的不破真理心中莫名,她突然想摸摸自己的耳垂,缓解下这种奇怪的情绪,可手已经握上了门把,眼见着就要顺手把门给关上,不远处,走廊幽深无光的深处,一个灰色的人影,正摇晃着朝他们走来。 不破真理:“……”她回过头,“你们好了的时候,让系统叫我。”她强调。 萩原研二越过她头顶,看见了那蹒跚前行、好像行尸走肉的身影:“fuwa酱,那是?” “只是保育员。”不破真理答道,“没关系的,活动室可以随意行动和说话,你们不要出来就好。” “等等,那你——” 松田阵平的话还没说完,不破真理已经淌着水离开,顺手合上了她身后的房门。 这里,是她的家。不破真理看着保育员的动作,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活动室的房门口,没有别的动作。 这里,是她的家,归属于这里的一切,自然没有什么是能令她害怕的。 不破真理因为面无表情,更显得无机质的蜜糖金色眼睛,随着保育员从她面前,由左至右经过,小幅度的滑动着。 ……这种没有自我意识的实体,自然更不能引起她本就稀缺的情感。 蓝色的池水因为保育员的动作,从不远的地方,轻轻荡开,一圈圈蓝色的透明波纹,涌动间,眼泪们扑上不破真理的靴子。 好安静?好安静。不破真理垂下脑袋,像观察一道数学题一样观察水的痕迹。 等我把作为活人的松田阵平,交还给佐藤美和子,我也给佐藤美和子留下痕迹了吗?系统说的认识,又是指这个吗? 可为什么明明按社交指南的索引认识了人类,我的内心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做对了吗?人类的社交动作,又是希望追求和收获怎样的东西;而我空荡荡的内心,这种感情,人类会将之称作什么呢? 活动室房门前,这个分了好几个岔道的地方,不破真理像一个人一样,思考起了颇为哲学的个人命题。 一墙之隔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则刚刚和系统签完劳动合同,条款倒是比婚姻届申请书要来得好得多,超出他们对这群超自然事件制造者的想象。 哄走了系统,只给了人家‘研二酱等下找你哟’,就毫不留情地收敛起敷衍笑容的萩原研二,此时正和松田阵平无言地面对面站着。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准备一如从前,做开启严峻话题的那个人。 “所以,”松田阵平问道,“从哪里开始?”他脊背挺直,这四年来他身上愈发强烈的独狼气质,在短短的一句话里展露无遗。 萩原研二缓缓合上自己急于噙满泪水的眼睛,再睁开时,他的双眼又是笑着的,只不过嘴角不自然地向下撇。 萩原研二微微蹙着眉:“对不起……还有,辛苦了。” 松田阵平咧开笑容,微眯的双眼证实他的笑容是发自真心:“你没有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他一扫懒散作态,忽然向着萩原研二敬了礼,手放下的时候,他缓缓张口,“警官先生,你才是。你做得很好,辛苦了。……这些年休息得怎么样?” 松田阵平还向萩原研二挤弄了下眼睛。 萩原研二……萩原研二嘴唇开始轻轻颤抖,随即是整个人,然后是再次泛起水光的眼睛。 他几乎是要放声大哭,却又觉得真正应该宣泄情绪的人,应该是自己面前这个,双手插进湿漉漉的裤子口袋,明明隔着镜片都能看见双眼发红的家伙! 萩原研二他也只有脾气的!他恶狠狠地眨掉几欲落下泪珠……然后他还是像一头巨型棕熊,扑上幼驯染的肩头干嚎起来:“阵平酱!你太坏啦——你都知道我是个死人了,摩天轮上居然还一拳把我赶出轿厢!!!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发短讯的速度吗?!我哪次没有秒回你!!你说啊!真是害我担心死了,你要是也没有了,姐姐怎么办,爸爸妈妈又怎么办啊、啊还有叔叔怎么办啊!!!” 松田阵平任由棕熊萩摇晃自己的身躯,没有一丝一毫要给萩原研二一拳醒醒神的意思,脸上那痞帅的笑容逐渐灿烂。 “没秒回我短讯啊……”松田阵平悠悠答道:“可能是你离开的那天吧。还有,我赶你出去,不是因为不信任你的手速……你能确定死过的人,再死一次会怎么样吗?”松田阵平在这个房间成功作为第二个复刻的人,用萩原研二的神情和动作摊手道,“不能确定,我只好和你‘待会儿见’了,不是吗。” 今天,巧舌如簧的社交小王子·萩原·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看了他的笑颜都会让步的靠脸制霸一方·研二,成功地在这个活动室里,二度收获了命运给他的温柔刀……不过说是温柔馈赠,也说不定呢。 萩原研二在被不破真理带入人机才有的逻辑后,又为幼驯染的逻辑所折服。他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关于他们说的:‘剧本’、‘杀青’等等可疑的词汇,松田,你已经有头绪了吧。” “啊,”松田阵平点点头,“那位fuwa小姐说的没错,系统一套话就出来了……不过你确定今天就要深入讨论吗?这两天我过得实在是有点太刺激了,我光是消化有关于你的部分,可能更需要一段时间。” 萩原研二松开自己禁锢着松田阵平的胳膊,转而像懒骨头般,把自己挂在松田阵平肩头:“那我宣布,我们和世界休战一日。我猜我明天起床的时候,对那所谓‘剧本’的不可置信的情绪才会一起醒来……” “谁说不是呢。”松田阵平伸出手掌抵着萩原研二的脸将他推开,“湿漉漉的……好了,系统?” 【谁谁谁——噢!是我的新晋人气群演预备役,阵平酱啊!】 松田阵平:“……别什么都学,喊我松田。帮我叫……fuwa进来吧。说起来她全名叫什么?” 萩原研二海豹鼓掌:“阵平酱进步了!也会抢先问人家叫什么了诶。” “砰!” 显然地,闷响过后,一拳警官vs棕熊の亡魂,孰强孰弱已经立判了。 松田阵平收回拳头,对着刚刚进门、视残暴一幕若无睹的不破真理,开口问道:“你的名字?” “不破真理。”她干脆利落地开口答道。 松田阵平:“松田阵平。”他朝不破真理伸出手,脸上是一个星期前他在搜查一课众位同僚面前扬起过的如出一辙的笑容,“这样就不像转学生自我介绍了。总之,谢谢你,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 刚想开口问‘那返点吗’的不破真理,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卡壳了。 8、Chapter 008. //chapter008. 不破真理看着松田阵平对自己伸出的手,眼前一亮,她睁大了眼睛,边伸出自己的手握上松田阵平的手,眼睛还保持直勾勾地盯着的状态:“然后是摇晃两下吗?” 松田阵平不自觉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嗯。” 太好了!她没有发出那种游戏成功时,结算时间里人物会有的欢呼特效。 不破真理神态坚毅极了,郑重其事地轻晃两下松田阵平的手掌,说出了那句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呜哇——”萩原研二表现得像自己的孩子刚领了奖状回家,双手握拳捧在心口,“好棒!” “砰!”松田阵平物理上再次给幼驯染手动按下了静音键。 松田阵平漠然:“抱歉,忘了还有这个家伙。” 不破真理眨巴两下圆睁的眼睛,犹豫着开口问道:“为什么……”她指指捂着脑袋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还以为她要问自己为什么重拳出击,没成想她继续问道,“为什么我看到这个画面,心里感觉有点……开心?爽快?” “……你是说看见我揍人还是看见他挨揍?”松田阵平的语气格外凝重。 萩原研二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这个话题的走向太pg18,我申请暂停对话,转人工服务……”他身上一阵一阵下着雨,身旁的两人默默一起后退了半步,“……你们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破真理扬起微笑:“转人工服务是这样吗?”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可爱,但她本人其实在思索另一件事—— pg18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松田阵平再后退半步:“哇……很难说跟萩比,你们两个谁赢谁输。” 保持着跟萩原研二不分伯仲的闪亮笑容的不破真理,充满期待地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我想用用那句话!” 松田阵平:“?” 不破真理:“夸我也是不会给你打折的哦!” 刚刚才认识这位人机小姐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幼驯染二人组,其实此刻终于开始疑惑起该人真实的物种。 不是,虽然已经对人机小姐非人类的现实状况有所了解,也对人机小姐的拟人态逐渐适应,但这‘爱财之道’的感情是否有一点太炙烈了? 他们实在有种,入乡随俗,但这也太‘俗’了的恍惚感。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五个点。”他的手指来回划过半空,指着自己和萩原研二,“我们两个的份。顺带问一下,你最近用来参考人类行为模式的教材是?” 不破真理:“《雇佣劳动与资本》。” “……我希望你说的不是马克思的那本,因为这样有点太地狱了,我还感觉自己从报恩变成了零碎地向你出卖一部分的自己。” 不破真理满脸写着认真:“就是那一本!” 显而易见,她已经从中学习并臻化境界,在当牛马和骡马之间,她选择了当罗马人,并在学习了先进思想后,成功走偏,当上了五个点的奴隶主。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返璞归真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滴着水的狼狈棕熊萩原研二,又一次颤颤巍巍伸手:“五个点是我们心甘情愿给的,但关于fuwa酱你的参考资料部分,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谈。这样吧,我们给你推荐一点贴近普通人生活和你这个年龄的材料和游玩活动,好不好?不然以fuwa酱能从《雇佣劳动与资本》中得到这样堪称倒反天罡的结论的能力,我实在不敢想你如果接着读到《资本论》的时候,会有什么别出心裁的奴隶法可以颁布……” 松田阵平看着这一幕,捏着自己的下巴恍然大悟:“这就是‘性恶论’吗?需要以礼度教化原初的人类,才能符合世俗的礼义的观念……”他一脸若有所思,“但我觉得不破完全不会在意这点——” 不破真理也伸手捏起了自己的下巴,随即她茅塞顿开:“pg18是那个吧!影片的限制级?我在录像带上看到过的。” “果然完全没有在意啊。”松田阵平总结,“对,意思是十八岁以上才可以观看。……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个种族的历法,但,你看了?” 无论怎么看,顶多只有上高中的年纪吧。 他促狭地挑眉,语气里倒没有批判的意味。 不破真理微微眯起她形状可爱的下垂眼:“我看起来多大岁数?”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世界像进入了慢动作播放,就不破真理刚刚那番爱财取之有资本主义道路的急切返点举动,他们彼此用余光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回答,可能就改变世界的命运线—— “十八岁!反正看起来已经成年了。”于是他们异口同声这么说道。 不破真理悻悻地摊了摊手:“好吧。不过设定上来说,我其实已经二十九岁了。” 设定上来说…… 看着不破真理的娃娃脸,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虚掩着自己的嘴,萩原研二犹豫再三,严肃道:“不然你出去还是说自己十五岁吧?可信度也很高,也可以吓跑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人。” 松田阵平也点头:“你会打架吗?学两招?” 不破真理扁着嘴思索了好一阵:“我刀工不错?” “跟着松田学两招。”萩原研二拍板决定。 “哦……”不破真理无辜不解地眨巴两下眼睛,“虽然不明白,但这一定是你刚刚所说的,‘贴近普通人生活的游玩活动’之一吧。” …… 普通人的生活中,究竟包不包含打拳击这项游玩活动,暂且按下不表,但打工是贯穿了普通人毕业之后近四十年的人生的。 但这里是十一区,系统的意思是说,这里恐怕还要更久。 【快快快,生命在于打工!你们积极一点啊嘛。】 “谁会对打工积极啊……”松田阵平吐槽。 不破真理面无表情:“算了算了,常言有道,‘一个银币拥有正反两面’,松田、警官,你利用了它的弱智,这种时候自然也要忍受它的弱智。”她像小学校老师带孩子春游,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拉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出了异度空间,接着她回头对萩原研二说道,“hagi,你先去片场吧,我带他去见佐藤美和子,人就是这样,答应了的事情一定要达成,我和她说好了要救下松田的。” 还是没有想起来我叫什么吗?fuwa酱。 萩原研二苦笑着薅了下自己的发梢:“好吧,我们系统联系?但人群里说话很奇怪吧。阵平酱,你手机借我? 松田阵平一脸古怪:“……不。” 萩原研二眨眨眼:“?诶——?”他不可置信地拖长尾音,“被阵平酱拒绝了!”萩原研二故作委屈,“好吧,那还是系统联系……” 不破真理见萩原研二不打算再说什么,于是看向松田阵平:“走吧。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佐藤美和子吗?” 松田阵平仍是满脸的古怪表情:“……不,这个也不。我们不去找她……吧。” 不破真理眨眨眼:“?” 她张口正要说话,松田阵平飞速在胸口比了个叉:“不要学萩。” 不破真理:“……诶——?为什么啊?” 游刃有余了一整天的(自诩)成熟男人松田阵平,别起眉头,抬手苦恼地捋了两把自己的卷发:“……没什么为什么。就是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不经意间,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诶——?” 两张脸同步调地往松田阵平面前探去,还发出饶有兴致的询问声。 ——就是以慌张的松田阵平视野来看,颇像两头闻见了八卦的腥气而来的飞头蛮。 他伸出手,分别各用了一根食指抵住了‘飞头蛮’们的额头:“好了。生命在于打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享受我的群演时光了,快走吧快走吧。”然后用一指禅,将两人的脖颈复位。 半小时后,搭电车赶到片场,刚一只脚踏进大堂的群演三人组—— 不破真理:“哦呼。”她伸手拽住转身就准备离开的松田阵平,笑颜潋滟,“是佐藤美和子诶。” 松田阵平:“看到米花中央医院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他架着墨镜脸庞上暗含的冷酷被现实击碎,“啊、她要看到我——” 话都没说完,松田阵平慌不择路,蹲下身,试图把自己遮掩在身型娇小的不破真理身后。 虽然完全不明白松田阵平究竟做了什么,能被神经大条的他都发现并自称很过分的事情,萩原研二还是上前两步,挡住了半蹲在地的幼驯染,脸上还露出了调侃的笑容:“嘛嘛,那就再给阵平酱十分钟调整心态吧,fuwa酱。” ——三人全然不知,米花中心医院大堂的拐角处,一双眼睛,正缓缓睁大,来人目不转睛凝望着,不远处的大堂门口,萩原研二那眉眼因为微笑而舒展开来的脸庞。 9、Chapter 009. //chapter009. 米花中央医院的排爆行动其实早已结束,群演三人组的剧本,也只是在搜查一课的警官们去调取当日的监控记录的路上,回头看一眼匆忙路过的警官们罢了,乃至于此刻,萩原研二和不破真理,还能颇有默契地一人一句损着身后蹲在地上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捂着耳朵,深吸一口气后,顶着一张飘起绯红的脸,慢吞吞地起身了:“好啦!可以了吧。”他把鼻梁上的墨镜按实,确认它稳稳地呆在自己的脸上,才好像不情不愿地开口,“我们现在去走剧本吧,走完去见佐藤。” 不破真理按着系统的导航,寻找着去监控室的路。路上她频频回头:“松田,你要不要还是把墨镜收好?影视剧里不是常常有那种桥段吗?惹女生生气后,被一巴掌扇在脸上,然后眼镜飞出去这样的桥段。” 松田阵平情不自禁作出了起手式防御姿态:“我有感觉你像是想表达人类的体贴和友善……”他稍作思忖,把墨镜从脸上取下,视线在不破真理和萩原研二间逡巡,随即几乎没有犹豫地将墨镜递给了不破真理,“但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会让你被别人警惕的吧。” 被抛弃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我不认识佐藤小姐,排除被揍风险。所以,接下来可能揍我的人,是谁?” 松田阵平哼笑:“也许是我?”对着露出可怜的浣熊讨饶表情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地笑着别开了头。 不破真理……不破真理毫不客气地在摆弄研究了一番松田阵平的墨镜后,将它戴上了自己的鼻梁。 “喔——还不错诶。”松田阵平竖起拇指。 萩原研二听到声响,也看向不破真理,此时那副遮掉她大半巴掌脸的黑色墨镜,配合她带毛领的黑色针织蝙蝠袖上衣和黑色菱格花纹的丝绒半裙,格外像上个世纪的明星海报,尤其是不破真理的黑色尖头皮靴的酒瓶形鞋跟,还‘哒哒’地敲在地面上,伴着走动间飞舞的裙摆,一跳一跳的粉金色发丝,十足十像是来探亲访友又或者拍电视剧的明星艺人。 “很搭呢。”萩原研二也点头夸赞,“……等等,这么说来,带着墨镜到底能不能判定我们做了回头注视的行为?” 不破真理:“……唔,我试试,反正如果收不到生命值,我还能吃你们两个给的低保。”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显然爱极了这个动作。 “不破……” “fuwa酱……” 因为讲得太理直气壮,反而生不出一点奇怪的感觉呢。 …… 降谷零一直都知道,痛楚醒得总是比春天要来得晚。 很多时候他意识到某件事算是伤害时,那件事早已经缓缓落进自己意识的深海,变为经久不散的沉疴。 ……至于那些第一时间就能清楚意识到的痛…… 作为守卫着国民安全前线的公安零组成员,降谷零在第一时间收悉了有人计划用整个东京作人质,来威胁警视厅的事……他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有位搜查一课的警官,上了那架有去无回的七十二号摩天轮轿厢,最后坦荡赴死,以生命的代价,换回整个东京市民们的安全,这样的事。 说实在的,降谷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米花中央医院,他自觉自己的判断力正在下滑,正如他觉得自己收到那位殉职警官的姓名,非要觉得那不该是真的一样。 他必须要强调他并不是给自己怯懦逃生的出口。理性上,就连他自己都知道,人在猝不及防接收到极具冲击力的惨痛事实时,往往是无法切实感受到那是事实的。 就像现在的降谷零一样: 怎么会是松田阵平? 可不是松田阵平,也会有别人。 但怎么就是松田阵平? 降谷零翻来覆去地嚼着这几句话,像嚼一片已经没有味道的口香糖一样乐此不疲。 我今晚需要通宵。他这么想着。 不然这种创伤会对我造成生理上的损伤。他被撕裂出来的理性部分这么想着。 降谷零有些恍惚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愣愣地盯着掌心看着。 ……假的吧。明明我们昨天才难得见上了面。 “降谷先生,搜查一课准备排查监控设备,我已经先拷贝了一份回来;警备部那边,也已经要求他们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提供尽量不损失细节的炸`弹照片。……降谷先生?”耳麦里,行事作风认真的下属,正条分缕析地汇报着行动的近况。 “嗬、”降谷零听到自己抽吸一口空气,口腔和鼻腔里的消毒水味,让他想起了过去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们。 降谷零找回声音,把自己的指令逐条下达给耳麦那头的下属,缜密清晰得任谁来也挑不出他的错。 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了。 没什么自己能做的吗? 降谷零再次确认好自己身上掩饰外形特征的伪装,确认了不仅一个发丝也没裸露在外,而且连睫毛也被墨镜全须全尾地挡住了,才径直准备离开米花中央医院。 等、等一下!那是—— 在降谷零的步伐即将迈出转角的前一刻,他墨镜后的灰紫色眼眸不禁倏然睁大了,如果此刻有人凑近了看,也许还能看出他的瞳孔在紧缩一刹那后剧烈地散大数秒,才缓缓恢复正常。 怎么可能?!他早已经——明明那时他连一点遗骨都无法找回,涩谷的寺庙里葬的还是他姐姐和松田一起选好的衣冠冢。 可是看那双几乎永远带笑微微弯起的眼睛……那双眼睛——他似乎从未有过烦恼,更是不会向你大倒苦水,反而还会伸手轻轻接住你的烦恼…… 他到底是谁? 降谷零咬紧自己的后槽牙,判断着并肩的两人手指的方向,确认了他们的目标后,他默不作声地换了一条路,避开可能迎面撞上那两人的可能,赶到那里。 …… “啊……这时候应该说什么?”不破真理像门神,站在监控室紧闭的房门左侧,脸上的墨镜焊得牢固,衬得无表情的巴掌小脸此刻非常有保镖的感觉。 “就说,‘松田,活着回来’,然后做一个握拳加油打气的动作。”萩原研二站在监控室紧闭的房门右侧,他急需一副墨镜,但可惜这里是医院。 不破真理甜美微笑道:“松田,活着回来哦!”音调高得像早晨的小鸟,声音里也满腔喜悦。 看着不破真理颇有元气的鼓舞动作,松田阵平脸色微微发青,他在刚刚才被奴隶主剥削了五个点的单次任务生命值后,还要遭受奴隶主的‘鼓舞’……古罗马亡了!现在应该是劳动法崛起的时代! 在松田阵平进监控室前,他幽幽提醒不破真理:“不破,下次要是看对方顺眼,记得不要笑着说刚刚那句话。” 一身风萧萧兮的松田阵平去了,萩原研二干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不破真理聊了起来:“所以刚刚你fuwa酱收到生命值了吗?” 不破真理这下声音也幽深了两度:“没有……果然,能让死者复生、赋予人第二次生命的价格,并不是那么好付的。” 转角的自动贩卖机前,降谷零拉低了自己的报童帽。尽管他似乎来迟一步,却仍恰好捕捉到那稍显稚气的女声,用清丽诡谲的语调,所说的话。 ‘让死者复生,赋予人第二次生命的价格,不是那么好付的’? 降谷零棉布印花口罩下的嘴唇,被他自己不自觉地用牙齿咬住。 她是什么意思? 让死者复生……死者是指松田吗?她又有什么办法能叫死者复生、让亡魂归家? 还有什么叫赋予人第二次生命的价格不是好付的……谁来付?那个‘萩原’吗! 降谷零微微扬起下颌,从转角的近天花板的那面凸面镜,仔细打量起里面反射出来的身影—— 等等,那女人……穿着的是一身黑衣—— ‘黑衣’、‘死者复生’、某种交易…… 降谷零又垂下脑袋,在自动贩卖机上随意按动两下,捡起掉落的商品便缓缓转身离开。 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样…… 不行,我必须得想个办法——‘萩原’!你绝不可以牵扯进这其中来! 10、Chapter 010. //chapter010. 身后的房间里隐约传来叫人神经紧绷的动静,萩原研二不自觉地想用鞋跟轻敲地面,他强忍着自己想要进房间的想法,在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后,终于是一个激灵,缩了下自己的肩膀。 不是吧,阵平酱,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过‘咚’比‘啪’来得倒是要好一点…… 不破真理则沉稳得多……但是这倒不如说她完全没在意身后的动静,所暗含的意义。 她跟佐藤美和子交差后,心情似乎立马扫去了没能拿到生命值的阴霾。萩原研二觉得要是等里面的搜查一课警官们和松田解决完他们的问题,佐藤美和子平复好心情后,肯定还要再找不破真理……那时她估计还会更高兴? “hagi。”不破真理忽然开口,“为什么突然又有星号弹幕了?” “诶?”萩原研二下意识收回自己放在不破真理身上的余光,向自己的正前方半空抬起眼,“……奇怪,我这里没有。” 不破真理看着一排星号的弹幕海里,终于浮出几条自己能看见的内容: [透子在看谁啊?后面门口的黑衣女?] [谜底已在谜面上,毕竟是黑衣女] [零真的好大胆,饮料罐掉下来的声音都吓我一跳。明明他在关注人家,旁边还没有其他人打掩护,却完全不担心黑衣女会因此注意到自己啊……] 不破真理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黑的打扮,又缓缓抬头,看向随便从自己家的‘超市’拿了套米色休闲服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眨了眨自己自带无辜感觉的眼睛:“不是系统故障?” 【谁?谁报障?】 萩原研二眼睛一转:“你又把fuwa酱拉去当群演了?” 【是呀!不要举报我偏心噢。真理酱刚刚没拿到生命值,看起来好伤心的样子,所以我偷偷给她加进片尾下集预告的背景板卡司了。真理酱,别担心,系统保佑你!】 “谢谢你,系统、酱。”不破真理拍拍自己的心口,又一脸莫名问萩原研二,“为什么我感觉有点痛心?” 萩原研二带着淡淡的忧郁脸上失笑:可能是你并不存在的良心在隐隐作痛吧…… 萩原研二微笑:“也许是生命值在给你的身体滋养血肉?”他话锋一转,“所以只有在入镜的时候,才会看得到那些弹幕啊,是为了方便提醒群演进入表演状态吗。” 不同人切入某件事时的关注点都不同,恰如此刻的不破真理,她暂时没能像萩原研二一样,关注这个有关职业道德的部分。她有另一件更感兴趣的事—— 这次她又能获得多少生命值? 随着星号弹幕们如潮水般退去,不破真理这次因为被系统保佑而蹭到的生命值也随之入账。 看着比她第一次群演获得的生命值还要高出一小截的数字,她微微歪头,沉默良久,不破真理转头看向萩原研二,忽然仰起灿烂的笑容,开口问道: “hagi酱,你喜欢黑色吗?” 出于要显得更真诚的考虑,不破真理她谨遵社交指南,还用手指半拉下墨镜,露出忽闪忽闪的双眼。 为了五个点,献上真诚! 萩原研二:“?” 他在不破真理甜蜜的笑容和注视中,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 松田阵平讨了个巧。他仗着不破真理对于人际关系的潜规则比自己还差的阅读理解能力,和萩原研二无声无息的纵容,选在了搜查一课的同僚们,也就是目暮十三、白鸟任三郎和佐藤美和子同时出现的时候归队——这样万一佐藤真的想打他,在左手一巴掌之后,右手那巴掌应该可以被另外两位同僚拦下…… 佐藤消气了,他还只用挨一个巴掌。真正的双赢。 松田阵平没跟不破真理道破‘天机’,更主要的是,他担心不破真理会说‘右手一巴掌补上,脸肿得对称点不好吗’诸如此类的话。 啊——总感觉自己的思路被不破入侵了! 松田阵平麻木地站在监控室里,这么想着。 可惜他勾心斗角(并没有)、费尽心机(无稽之谈)、千算万算(勉强过关),没算到佐藤美和子并不想给他一巴掌,更没算到目暮警官他—— “咚、” “松、松田!!!!” 水杯落地声、惊呼声、资料夹掉在桌上的碰撞声……混乱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至松田阵平在这片混乱里,用预先和萩原研二润色过的奇妙故事,解释完自己为何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后,混乱才堪堪消停……仅仅只是暂时的。 松田阵平麻木地站在监控室里,任由身侧眼眶和鼻子都通红的目暮十三,他粗粝的大掌拍在自己身上。 目暮十三哽咽道:“好好好……无论究竟发生了什么,总归你还好好的,这就已经、已经足够了。” 边说着,他还小幅度地轻点着自己戴着帽子的脑袋。 松田阵平侧过头,对上目暮十三宁静又了然的复杂眼神,他突然有一瞬愣神。 那眼神,叫松田阵平一刹那生出迅速泛至鼻尖的酸意,即便到松田阵平借口出来去自动贩卖机给大家买功能饮料,也迟迟没有散去。 松田阵平站在监控室外空荡荡的过道上,揉揉自己的鼻尖,他垂着眼自言自语道:“……奇怪,那两个家伙呢,不是说好在这里等我吗。” 犹豫着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片刻,那种掉进兔子洞才做了个美梦的猜测,又一次浮现在松田阵平心头。 “系统。” 【是!我的人气群演预备役,很高兴为您服务——】 松田阵平听见自己长长呼出一口松懈的浊气。 …… 找不见不破真理和萩原研二的不只是上一刻的松田阵平,还有收到降谷零消息,本来带着监控录像带回警视厅,现在临时掉头折返回医院,悄悄跟踪上两人的公安们。 ‘那两个家伙’对暗处的眼睛一无所知,正偷偷摸摸,摸出监控的范围,准备迅速回一趟不破真理的老家,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准备两套黑色的‘演出服’。 “医院的应急通道、啊,就是这个绿人标识指着的楼道,一般是没有监控的。”萩原研二给不破真理介绍道,一只手拧开防火门的把手,一把推开,“请——”动作风度翩翩。 不破真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说不用非得跑到外面的巷道才能回去啊。” 他们身后不远处,脱掉西装外套搁置在臂弯,还拿着在门口花店买的花束,装成来探病的市民的公安,悄声向耳麦那头的领导回复:“风见先生,找到了,在c3。现在正往应急出口的位置去。” 风见裕也,板正严肃一张年轻的脸,让楼下另一对人马,佯装散步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从c2的应急出口进去,回报两个目标行进的方向,然后风见裕也再派下一位同僚接力……原本他是这样计划的。 “什么?不见了?”风见裕也不自觉地用手指轻压在自己的耳机上,好像这样就能改变对面传来的消息似的,“你是说你只听到通道里传来楼上防火门的关门声,接下来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没有脚步声、没有交谈声,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风见裕也当机立断:“直接进去找!c2、c3、c4,还有一楼出口,都直接进应急通道里找!” 沉默着在线上收听到整个对话的降谷零,他已经坐在自己的车里,摘下了遮挡自己外貌特征的衣帽。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得到降谷零自己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击的声音。 片刻后,他单向接通了风见裕也的频道:“风见,让他们把那扇防火门上所有的指纹,都拓印下来。” “是!降谷先生。” …… 她的家。 萩原研二第一次希望对时尚保持距离。他颤抖着瞳孔,看着眼前被不破真理从货架上扫荡下来的衣服,开口问道:“fuwa酱,这样真的有用吗?” 不破真理很是肯定地点头:“当然!……需要做下实验。不然,我们给松田穿?你看他一直穿着那身黑西装,一定是喜欢黑色吧。” “……这个我持保留意见……” 萩原研二的良心也开始一阵阵发痛了,他脑海中天人交战,在献祭自己的大亲友,和献祭自己的男德间左右横跳—— 诶? 他的余光瞥见商场的中心,悬吊着的巨幅海报,本来还在挣扎的大脑,此刻完全被海报上的人物建模所吸引。 11、Chapter 011. //chapter011. “波本——你来晚了。”充满磁性的嗓音,夹着烟酒的木质调香气,从不远处昏暗角落的阴影里,往降谷零的耳畔和鼻尖飘来。 降谷零步近的鞋尖一顿,皮鞋的硬质鞋底好似硬啖了一口地面,发出尖锐的脆响。 他满脑子正飞着‘萩原研二’那张跟旁边的黑衣女人言笑晏晏聊着天的脸,无法停歇地担忧着‘萩原!不要在这种危险人物面前散发你女子组编外成员的魅力了啊!’。 这样心烦意乱的时刻,偏偏还有不读空气的长毛凑上来,想要赌一赌他的西装马甲里究竟有没有放手枪—— “呵。”降谷零对着阴影里的人冷哼一声,“路上碰见几只的老鼠当着我的面,悄悄摸摸地跟踪人,难得有贵宾座前排欣赏,才耽误了点时间——莱伊。” 他蒙太奇式地颠倒了黑白,将明明是接收了由他下达去跟踪他人指令的公安下属,三言两语里用模糊地用词,讲得公安下属们像是来跟踪他的一样。 阴影里被称作莱伊的长发男人,见降谷零心情不佳,正微启嘴唇,准备说些什么,他身侧的阴影却动了起来——同样半隐着身子的躲在阴影里的年轻人,抬起他原本遮掩在蓝色连帽衫下的眼睛,语气冷淡地开口问道:“波本,你没有把惹人厌的小尾巴,也带来集合地点吧。” “苏格兰,别把我和其他小喽啰相提并论了。”降谷零作出嗤之以鼻的情态。 “那就好。”苏格兰用他戴了战术手套的右手提起脚边靠在墙上的琴包,那里面的东西不算轻,手臂用力的肌肉都尽数绷紧了,“时间就到了,我们的目标马上会被请进他命定的最终集剧场。做好准备吧,绅士们。” 他蓝色的猫眼宁静地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剧院。 降谷零暂时找不到机会告诉苏格兰——也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另一位好友,诸伏景光——他这一天的大起大落和心力交瘁。 他也暂时不确定自己知道的东西是否真实;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对诸伏景光开口……毕竟他只会盲目蒙昧地保护他,用一击即破的话语敲碎迟疑不前这种事,是那位毅然踏上摩天轮的警官,擅长做的事——而并非他所擅长的。 但那位警官、但松田阵平,他已经不在了。 降谷零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否正常,于是他伸手挥散飘至眼前的白烟,蹙紧眉头:“莱伊,别抽了。” 跟苏格兰并肩走着的长发男人回头,毫无歉意地应声,然后把烟掐熄了。 降谷零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微弱地闪了一瞬,他站着人都走在自己前面,光明这大地点开了短讯: …… 指纹已经与系统内部指纹库匹配,其中部分匹配中有录入指纹的人员名单如下, …… 降谷零看到‘萩原研二’的名字时,作为某种意义上实干派支持者的他,终于难得意会到诸伏景光在某个太阳西斜的放课后的教室,谈及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命题时的怅然。 萩原。 有何样巨大的需愿,为何独自蹑行?* 他把手机妥善地锁屏、再贴身放好。 但无论怎么说,既然萩原还能笑着、无遮无挡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其中肯定还有更大的秘密——说不定,说不定松田那家伙也! …… “啊嚏!” “啊嚏!” 萩原研二揉揉自己的鼻尖,再抬头,不破真理早已退开两米远,还遥遥向他问道:“逝者也会感冒吗?” “也许是有人想研二酱我了吧!”萩原研二难得坏心大发,幽幽开口:“再说了,要这真是感冒,我也可是在fuwa酱家的‘泳池’着凉感冒的噢!” 不破真理悠悠地抬起手里的黑色布料——是的,在萩原研二眼里,它只能被称之为布料——只听不破真理好似十分关心,提醒道:“那你多穿点啊。” 萩原研二缓缓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们留给阵平酱吧。” 他余光则在商场中心悬空处那张大海报上久久停留,然后不断地跟面前站着的真‘人’不破真理对比着: 同样从右眼眼瞳正上方开始、三七分的粉金色发丝,厚实的斜刘海在建模的额头上划过圆润的弧形线条,遮过左边眉毛后,堪堪盖在左眼眼尾的阴影; 剪到下颌的超短发,被零碎地修理出一缕缕层次,萩原研二再三确认,发现不破真理两侧脸颊处的鬓角的弧度,竟然连错落的顺序,都跟海报上的人形建模一致; 至于建模的衣着风格,更是在薄荷巧克力配色和三色雪糕配色上打转,蛋糕褶、缎带还有蝴蝶结万万不能少……不过比较不破真理,他感觉建模的衣着露肤程度更大。 海报的最下方则写着类似于宣传语的花哨字体: 「轻飘飘落入世界~只为与你一起共度的…」 “hagi?”不破真理伸手在萩原研二眼前晃动,“松田找我们,你看见系统的消息了吧。” “唔……嗯……我们走吧。”萩原研二机械又顺从地被不破真理拉起手腕,不过走之前,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福至心灵地攥住了身旁另一身被不破真理因为审美不和而淘汰的黑色套装。 马自达,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 松田阵平暂且不清楚自己幼驯染对自己的那颗摇摇欲坠的拳拳真心,但不破真理那颗石破天惊的煞费苦心,他显然是切肤地感受到了。 他给不破真理组装手机sim卡的手微微颤抖,墨镜后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开又闭上又睁开,最后他决定不吐不快,开口问道:“不是,我请问呢……这件黑色的长袖紧身打底衫它为什么是像丝袜一样泛油光都算了,它锁骨正下方五厘米的位置,为什么会横开一条能跨越两边腋下的长缝呢?这是想做什么?原理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他颤抖的指尖一个用力,把sim卡槽推回手机,然后举起手里全新的粉色机子,成熟稳重一扫而光,“我出门!给你们两个带回来手机和手机卡;你们呢?你们两个给我带的是什么啊!” 也许是光耍嘴皮子功夫不是松田阵平的风格,更可能是光耍嘴皮子功夫根本不够解气,松田阵平拎起那块黑色的布,像挥拳一样将它挥到了正在给自己的新手机安装sim卡的萩原研二脸前,口中豪气一声:“你穿!黑色的衣服,我多的是。” “……”萩原研二手里的sim卡被这一拳带起的风,撩到了台面上,“阵、阵平酱,那我可不可以也穿你的衣服……” “尺码不合适。”松田阵平残酷地说道。 此时萩原研二才明白,原来世界是一面镜子,它会反射出自己的善恶……嘿嘿,但他给小阵平拿了另一套黑衣服作备用,这下虽然因为想看热闹而被小阵平制裁了,但他又因为自己带的备用衣服,不至于穿牛郎装出街。 “所以黑衣服就有用?”松田阵平边问,手里因为不破真理怀疑他那句‘多得是’只是为了逃避衣服,而打开衣柜,为她展示什么叫可以一连五天睡在公司的社畜的基本素养。 看见挂在常用位置,鬼打墙似的一溜黑色西服,不破真理的表情倒算正常,萩原研二倒是瞪大了眼睛:“阵平酱?应该不是懒得洗衣服,又觉得黑色耐脏吧?” 意外的是,松田阵平装作没听见,略过了萩原研二的问题。 不破真理似乎对复制粘贴的衣服们接受度良好,完全不觉得奇怪,她也略过萩原研二,答道:“我还没弄懂原理,但反正系统给的生命值比我有台词那天还高。”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试白不试,干脆把日常的衣服也都按黑色处理,这样即使出现像系统给的临时加演,也有可能增加回报。” 【我在!……是找我吗0.0?】 松田阵平:“……换个表情,你让我想起买完两台手机后的余额短信。”然后回来还要面对丝袜牛郎装的绝望。“……系统,最近的任务是哪天?” 松田阵平说到最后,垂下了原本看着半空中系统白字的眼睛,三位群演彼此挑眉交换视线。 “啪、”他伸手拍了下坐在地板上的萩原研二的脑袋,眼神看向不破真理,幽幽吐字,“拿出来……” 不破真理:“……”她默默伸手,把刚刚受萩原研二指使、被她挂进衣柜的丝袜牛郎装取出,又将原本挂着衬衣的衣架放回了衣柜,学着身旁的萩原研二,用同样无辜的表情和下垂眼,对松田阵平露出哂笑,“……嘿嘿。” 12、Chapter 012. //chapter012. “萩——原——研——二——”不破真理刚刚离开,松田阵平就朝萩原研二阴测测地喊着他的名字,“你怎么也不提醒她?但凡换一个人,可能都要以为她有问题。” 正在狭小的单身公寓地板上,铺着被褥的萩原研二,反身坐在蓬松的被褥里,抬起头看向抱着胳膊站着、挑眉看着自己的松田阵平。 “嘛嘛、”萩原研二挠挠脸颊,“我当时被另一件事打断了,而且虽然没来得及阻止,但我还特地给你拿了套备用的衣服呢!功过相抵了吧?” “怪不得呢。”松田阵平也盘腿坐在了地板上,“你说的另一件事,又是什么。上次在那一边,我本来还想问她那个‘保育员’是什么,按她的说法,真是让人不得不去往鬼怪的方向猜测。” 毕竟‘活动室可以随意说话活动’,对应的不就是‘其他地方不可以随意说话活动’……那如果离开了活动室,在外面这么做,究竟会发生什么?比如说那位‘保育员’会来维持秩序吗? 萩原研二想起来他误入那一边的过程,自己心下已经有了猜测,嘴上却提起了刚刚他自己所说的‘另一件事’:“衣服嘛……她还特地带我去了商场楼上的男装店给你挑衣服,那时我看到了一张人物建模的海报……”萩原研二把当时看到的海报内容给松田阵平描述了一番,“你觉得不破,会不会是什么galgame啊、虚拟歌姬之类的呃,妖怪?” “……”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大眼瞪小眼,沉默数秒,眼神里忽然浮起某种顿悟,他从衣柜的深处翻出那块黑色的布料,拎起对着萩原研二比划一番:“你从这件丝袜牛郎上衣里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了它是丝袜牛郎上衣?”萩原研二虚心求教。 “galgame会出现卖肉牛郎到不破随手跟人选衣服就是这种类型吗?虚拟歌姬这种大型企划也不会安排这种衣服,它太难以调众口——” “等等、等等!”萩原研二激动地拍大腿,“是主播——” “是主播——”松田阵平又破解一个迷云,舒畅得想去难得地找罐冰啤酒喝,可他兴冲冲抱着两罐啤酒再坐回萩原研二面前,又迟疑了起来,“等等,但不破自己的衣服明明裹得很严实啊。” “咔、” “嘶……” 刚刚拉开啤酒罐拉环的萩原研二也是动作一顿:“是、是啊……” 这又是为什么? 端着啤酒的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思忖片刻,双双失笑,两人最后轻巧地将自己手里的啤酒瓶与对方的相撞,“干杯。” …… 对于自己的两个‘牛马’在自己背后的课后推理时间,不破真理是一无所知的;而两个‘牛马’在那之后还谈了什么,不破真理更是不感兴趣。 她正如常地走在自己的‘家’里。 这里的灯光极亮,地下铁黑色的站名在不破真理的左侧被路过,但汉字如同断臂的维纳斯,被直接成无法识别出真正含义的黑色方块。 洁净的浅灰色瓷砖被不破真理的鞋跟敲响,脆生生的声音,回响在看起来没有尽头的隧道里,不破真理的脚边就是黄色的警戒盲道,再右边是黑色的水,但那水像是在呼吸,起伏的胸膛时不时吐出两节碳灰色的轨道。 不破真理突然站定了前行的脚步,以一种只有一臂距离内才能听清的音量大小,开口问道:“有人吗?” 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回复,人会怕她、同类‘看’不见她,可她却又难以消解心头像脚旁那池黑水一样起伏的孤独。 如果只有自己醒着,那做梦的人究竟是混沌无意识的大多数,还是其实是她自己呢? …… 数日后。 灯火辉煌的街头,攒动的人头里,一颗卷毛的脑袋起起伏伏里若隐若现,等到他走到不破真理面前,衣服是纯黑的,却让人意外于不是那天他展示的素净板正的西装。 不破真理的拟人组件迅速启动,但在那之前,她已经能良好地把松田阵平也当成学习软件,提前问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先关心你的黑眼圈,还是应该关心你哪来的黑色飞行夹克和黑色工装裤?” 松田阵平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刚刚这句话就很不错。”他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粉棕色渐变镜片的墨镜,松田阵平分出一根手指,托起这幅看起来写着别人的名字的墨镜,擦去眼角的泪水,“这几天……莫名其妙被公安,审问了一番,好在佐藤也够厉害,我和她负责跟公安吵,目暮和白鸟负责拦着公安,配合默契,就是睡眠时间大打折扣。……至于衣服,是他们想要封锁我还活着的消息,避免那个炸`弹犯恼羞成怒,给我们追查添麻烦,所以给我换了个风格。”他耸耸肩,“好在我一直穿的黑色套装,他们也没对我要求黑色系衣服起什么疑问。 “抱歉抱歉、”提着三杯咖啡,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在拥挤人潮里道歉,堪堪挤到了松田阵平和不破真理面前,“这次的剧本明明在深夜,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这么多人。哝,提提神吧。” 这次的剧本,系统仍然给了三人围观的戏份,因为是女性,不破真理还拿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看起来应该会赚得稍微多一点生命值的戏份。 在系统给完剧本后,不破真理还说要尖叫得长一点,看看有没有更多生命值。松田阵平提醒她,万一抢戏太明显被踢出去就不好了,她才作罢。 不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担心的不止是抢戏会不会被踢出去,还有:需要不破真理发出被惊吓的短促尖叫,这出戏份的背景似乎叫人、尤其是两位警官不由得深思,紧接着他们因为猜测又不自觉地开始提前忧虑起来。 【准备好了吗!马上就到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眼神微沉,作为警察和警察系亡灵的敏锐观察力,被两人即刻调动起来—— “让开!!!!快让、让开!!!”一个中年男人踉跄地穿行与人群,他身上的西装褶皱不堪,像是刚经过一场酣战,险险逃出生天……似乎还没有。 中年男人身后是一群黑衣的‘追兵’,跟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 看着‘追兵’们推搡人群的动作,不破真理对自己究竟该在哪个时候尖叫已是了然于胸。 于是当黑衣人们追至不破真理的身旁,他们推开阻碍他们前进道路的路人的手,还没能碰到不破真理的肩膀时,就见不破真理往后一倒,口中发出惊叫: “呀啊——” 然后直愣愣地跌坐在地上。 好在蓬松的黑色裙摆都被她当做缓冲的垫子,不破真理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黑衣人:“????????”我还没动手呢!我还没动手呢!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冷厉的目光注视着黑衣人们,硬生生将黑衣人吓退两步,又低斥一声,黑衣人们转身接着去追西服中年人。 他们两人齐齐动作,扶起了不破真理,“追吗?” “追!” 不破真理:“?”啊?生命值不是刚入账? 结果她还没能眨着眼问出口,两人就已经往刚刚制造出混乱的人群离开的方向跑去,松田阵平跑到半路,倒是忽然回过头,眉头紧锁着,严肃极了。 不破真理还以为他是在看自己有没有跟上,却发现松田阵平视线的落点是在数百米外的高层上。 她循着那个方向找去—— 数百米外,高层楼顶。 黑发的男人注视着狙击镜里,隔着粉棕色镜片和狙击镜与自己对上视线、神情冷肃不同于以往的男人,突然悄无声息地微笑了起来。 13、Chapter 013. //chapter013. 遍寻不到究竟是什么吸引了松田阵平的注意力,不破真理逆着因为骚乱撤离的人群,又看向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已经从刚刚他视线去的方向收回了注意,见不破真理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开口解释道:“刚刚有人在盯着、算了,我们先跟上萩,快——” “我不明白……”她拎着蓬蓬裙的裙摆,踩着鸡尾酒杯跟的黑皮鞋,看起来十分不方便行动的装束,跑起来竟然跟松田阵平能并着肩,“你们终于也有了工作的激情,于是打算想办法给自己加戏份吗?”担心松田阵平可能没注意系统的解说,出于基本的人类社交条例,她决定为这个自己认识的人提个醒,“现在没有星号弹幕,也就是说它们没有给镜头给我,现在我无论做什么,也不能给自己争取戏份。如果你那边也没有星号弹幕,你也不用打这种白工凑热闹的。” 松田阵平有点微妙地感受到了,过去萩原研二会替他揽下社交活动,然后私下单独跟自己解释的时候,说着‘小阵平真是完全不擅长呢’却还要不停笑着的感觉。 ……原来是这种心情啊。 松田阵平笑了起来,他已经步近那群追赶着西装男人的黑衣人,眼尖地看见了在黑衣人中心,与他们缠斗在一起的萩原研二。 他四下搜寻,纵身跃上身旁的花坛,再借着花坛的高度跃上了配电箱:“打白工啊……”松田阵平朗声解释起来,声音里满是笑意,“不破,一点冷知识,我们警察呢,就是喜欢打白工和凑热闹——” 然后他放声大笑,从配电箱的制高点一跃跳进黑衣人的中心,落下的瞬间就势一边一个踩倒了半包围住萩原研二的两个人,随即他背过身去,与萩原研二背对着背,紧接着向外跟清扫僵尸似的挨个把黑衣人打趴在地。 不破真理:“啊?” 所以你是说,警察不用发工资而且很喜欢白干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工作吗? 我想去警察局招工了,不知道十个点有没有市场,上次他们两个答应得很干脆,我是不是叫价叫少了? 不破真理正思索着这个发展员(nu)工(li)方案的可行性,拎着黑色漆皮口金包的手却高高扬起,落下的瞬间,一个狰狞面目、朝不破真理而来的黑衣男的脑袋,像是跟那只口金包有恋爱引力似的,就这么直直地凑了上去:“嗵——” “呜哇,”萩原研二站在躺倒的黑衣人中,遥遥看着不破真理,见着刚刚那幕,他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脑袋,“看起来好痛,女士的漆皮包居然有这么硬吗?” 松田阵平翻了一圈黑衣‘尸’,没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任何mafia组织的标识,放弃了找组织犯罪对策课的准备,正在电话召唤附近的交番,“哇……”他一挑眉毛,“啊、那个男的,头部,出血了。” 这个效果堪比棒球棍袭击头部了啊。 不破真理目测了一下自己跟松田阵平两人间的距离,颇为善心大发的准备帮帮他们打的白工,力图尽早让他们下班……力图让他们给自己介绍新员工。 她把原本拎在手里皮包挎在臂弯,上身挺直然后膝盖微弯,半蹲下身,几近优雅地拎住了头顶跟喷泉似的冒血的黑衣人的后颈衣领,像拎一袋水果一样一把拎起了他。 “哒、哒、哒、”缓步拖着黑衣人,来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身侧,才松开了白嫩细瘦的手,“咚、” 叫黑衣人‘一家’团聚了。 萩原研二:“……噗。” 松田阵平似乎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露出了警惕的眼神,并没有问萩原研二究竟在笑什么。 但萩原研二很快把包袱抖了出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指着不破真理,“那个动作,那个拎人的动作……让我想起那天你拎阵平酱的动作。说真的,我当时好害怕你们会演猫和老鼠,就是fuwa酱把阵平酱抓进去之后,阵平酱的手机会悬停半空中,接着fuwa酱再伸出手把手机抓回去什么的……” 松田阵平就知道,松田阵平崩溃,松田阵平无言以对。 不破真理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也不知道松田阵平无语的点在哪。 松田阵平:“……” 于是在路人的眼里,这三人的精神状态,一个是狂笑,一个是厌世,一个是沧桑。 真是好不热闹。 …… 百米外的高层楼顶。 从狙击镜里一直注视着粉棕色墨镜男,在单人座免费将这出默剧从头至尾看完的黑发男人,按开耳麦的开关:“gin,确认好了吗?到底动不动手。” 数分钟前,黑发男人刚向通讯频道那头的那位‘gin’,告知和询问了有关于‘突然出现了也身着黑衣的仁人义士,是不是我们自己的人,还开枪扫除障碍吗‘的事宜…… 当然,他其实很确定仁人义士的成分是百分百蒸馏水,毕竟那身着黑衣的仁人义士其中之一,是那位—— 黑发男人的瞳孔一缩。 即便是与被称作‘gin’的人联系,这期间,黑发男人也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视线从狙击镜的视野移开,于是他清晰地看见,一只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的胳膊搭在了墨镜男的肩头,休闲外套男的身量和体重显然不是单薄纤细那个系列的,压得墨镜男不耐烦地往反方向后撤了一步,于是休闲外套男一个失去重心,向狙击镜的视野中心踉跄一步,他整张含笑的脸,清晰地入镜了。 “scotch,你可以回来了。”耳麦那头传来低沉森冷的男声。 scotch,也就是警视厅公安卧底警官诸伏景光,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这是他自从握上狙击枪后,从未有过的事。 “是。朗姆那边确认了他们是我们的同伴?”他听见自己旁敲侧击发问道。 “哈……”gin,这次任务的行动负责人,坐在自己的爱车中几乎是冷笑了一声。他没有打开耳麦,听到他这声冷笑的,只有坐在他身旁驾驶座的身型魁梧的壮汉。 “大哥,朗姆他到底什么意思?”壮汉讷讷开口问道。 gin带着脸上带着腥气的鲨鱼般的笑容,微收下颌,笑容咧得越发残酷:“他?他不过是怕鹤城没办法收场,急于要自己先下手清理。”他用手里擦燃的火柴点了烟,缓缓升起的白烟里,他的轻蔑被细密地掩盖在这之后,“那位先生不容许我们闹出动静。一枪?可以……三枪或者更多?” 壮汉好似明白了背后的逻辑:“只能说朗姆他预判风险的能力不足——我们坐着看他又一次失败的热闹,就足够了。” …… 召唤交番却召唤出一群熟面孔,是松田阵平没有想到的。 四年前的萩原研二,是警视厅新晋风云人物,仗着一张好脸和圆滑的社交手段可以说是差点通吃了遇见的每一个人。四年后的萩原研二,仗着现在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还记得自己,现在遇到了被警员同僚包围的情况,也没有一点担心没有合理借口而回避,还大大咧咧地站在松田阵平身后,好奇地探头探脑,就是原本在松田阵平脸上的墨镜,已经物归原主了。 不破真理意外地双眼放光,在‘熟面孔’们身上像挑拣商品一样打量了起来。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口袋,配上飞行夹克,和似笑非笑的恣意表情,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两眼,面前的‘熟面孔’们都要紧握双拳。 松田阵平:“噢?公安也有份,看来我们不巧遇上了大案啊。需要帮忙吗?” 公安们面容严肃,额角隐约冒着青筋:“下次别带着无辜柔弱的市民,这么莽撞行事。”他伸手指了指站在松田阵平肩旁斜后方,两双露出无辜的下垂眼的主人。 话音还未落下,被交番正按着准备铐上手铐的一个黑衣男像一只反弓的虾,硬生生用激烈的肢体变形挣脱开了束缚。他迈开步伐,就往自己已经看好了的、包围的薄弱之处窜去—— 不破真理挺直背脊、手挽着小皮包,穿着高跟鞋站在警官们的包围圈里,显得她本就娇小的身型更加迷你。她看着向自己奔来的黑衣男,黑衣男左右窜出的公安:“……” “啪!” 黑衣男缓缓倒下。 松田阵平很想要赞叹不破真理的动作流畅、力道干脆;萩原研二则在赞叹‘昨日’再现后,从口袋里掏出湿巾递给不破真理,只因为数十分钟前不破真理高高扬起的是皮包,数十分钟后的现在,不破真理高高扬起的是巴掌。 “嗬呃……”黑衣男顶着半边通红的脸,努力起身。 “啪!” 不破真理一脸无辜地收回另一只手,然后用萩原研二提供的湿巾,仔细地擦起两只手掌,解释道:“我看他把另一边脸也伸过来,还以为是他上不得台面的爱好呢。” 萩原研二喃喃道:“这下真的不能确定到底是galgame女主还是主播了……” fuwa酱,你说清楚!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啊!又是什么爱好是扇人巴掌啊!脊柱侧弯正骨吗? 靠谱的成熟男人松田阵平则看着干呕的黑衣男,悠悠开口:“看起来有脑震荡的症状,记得带他检查一下。” 呜呼哀哉,两个巴掌,创造脑震荡奇迹! 14、Chapter 014. //chapter014. 鼎沸的街头,夜生活丰富的人们此时一改刚才热闹又富有激情的说话语调,不约而同地在此刻安静了下来,纷纷对着街道中心位置的一位女士,致以崇高敬意的注目礼—— 视线交汇处,一身黑色小礼服裙(带裙撑版)的不破真理,连擦手指的动作都一派优雅。 刚刚才欣赏完galgamecg的公安们,颗颗眼珠子好像藤上的葡萄摇摇欲坠:“……” 不破真理擦完手,抬头跟‘葡萄’们对上眼:“……” 她本来想礼貌地问他们在看什么,又想起他们是自己的牛马下线预备役,于是脸上非常违和地忽然冒出灿烂笑容,热情问道:“是拿不动这么多‘东西’吗?那我来帮忙吧。” “不——!不不不不、”领头的公安眼神里是微不可察的敬意,“咳,我是说,我们没有问题。好了,这个案子现在移交我们公安。” 却见被这几人在前几天以粗鲁的车轮战审过一番的松田阵平眉峰一挑:“等等。不对吧,我忽然想起,既然是我搜查一课先接触的,而且要移交案子,也得先有案子。我先回去立案,你们再来接人,这个流程才对吧。”那酷得让公安掌心发痒的笑容恒长地停留在他嘴角,“这位小姐刚刚是好心给你们台阶下,可你们也别急着搭电梯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能看见他们之间,那因为眼神交汇而闪烁的火花闪电。 不破真理站在中间,借着左右打量的动作活动脖颈,然后决定站在松田阵平这边。 毕竟已经到手的五个点,和吊在牛马面前的胡萝卜,孰重孰轻,她还是不需要社交指南,就可以分辨得出来的。 萩原研二倒完全了解松田阵平突然仰卧起坐想‘抢’案子的心情—— 无非是因为之前被审烦了,想拌两句嘴…… 松田阵平负责carry,现在萩原研二从善如流负责sorry。 下垂眼二号选手‘搬着松田专用电梯’挡在了松田阵平和不破真理身前,莫名其妙就在三言两语间让公安们放弃了找松田阵平放狠话的打算,并且完全忘记问萩原研二究竟是哪个科室、怎么没见过呢诸如此类的疑问。 “我吗?”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掏出手机打出‘羽樹和良’,“hagiwara,我的名字。请多指教咯。” 松田阵平和不破真理探头:……好敷衍!完全只是随便在键盘上输入‘hagiwara’然后选了个长得像名字的词啊。 “不过阵平、啊,不过松田刚刚的意思其实是他很乐意帮忙……哎呀,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毕竟〇酱这么聪明,一定也已经看出来了吧。”笑眯眯的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跟冷面公安勾肩搭背。 “……我可以学这个吗。”不破真理指了指萩原研二,侧过头对松田阵平问道。 松田阵平稍作沉默,盯着不破真理看了好一阵:“……可以,但光是想想以后会有两只会发动萩氏攻击的家伙在我身边,真是叫人毛骨悚然。所以还是不要了吧。” “有没有翻译。”不破真理真诚极了。 松田阵平思索片刻:“不要对着我这么做就可以。” “成交。”两人的拳头在半空中上下轻碰,随后摊开击了个掌。 被巴掌声轻轻唤醒沉睡记忆的萩原研二,就着左拥公安a子、右抱公安b君的姿势回头:“?” 松田阵平:“没事。” 不破真理琢磨了下松田阵平的表情,对萩原研二道:“你继续。” 然后她就看着萩原研二把松田阵平召唤上前,听起来是要让松田阵平也聊一聊。 不破真理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背影,松田阵平不知怎么,在公安‘行贿’‘议员’等等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了感兴趣的事情,彻底把兼职的同事抛在脑后。 不破真理百无聊赖地决定要先下班,她自认为这么长的等待时间,已经满足了指南书《你做个人吧》第八十一条:‘初入某个小型社会,如班级、办公室、临时的团体活动,结束一天流程后,参加聚会,会更有助于融入新集体’的要求。 什么?光在街上站着怎么算聚会? 可旁边举着啤酒杯喝酒的前后辈也站着呢。模仿是学习的重要工具! 不破真理正准备按最后一步,‘离开聚会时要打招呼告别’,结束她的社交行为时,“——!”她倏然回头。 松田阵平察觉到她的动作,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有人盯着我们?”不破真理看了眼已经和冷面公安们进行到称兄道弟环节的萩原研二,又对松田阵平问道,“这次要追吗?” “上次是哪次?……啊、这群黑衣分子。”松田阵平抓了一把自己的卷发,“不,不用。” 奇怪。究竟是靠什么判断要不要追的。 不破真理微微歪头,粉金色的发梢搔过脸颊,看得松田阵平觉得自己脸侧一阵阵发痒。 不破真理:“既然这样,那我先下班了。” 松田阵平把手从口袋里抽出,随意地朝不破真理摆了摆:“啊。” 然后看着不破真理依葫芦画瓢,复刻了从口袋里伸手挥别的动作:“……”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人,好多。 不破真理在路人饱含崇高敬意的注视中,四处找着方便她回家的无人角落。七拐八拐,走进一条昏黑的小巷深处,她才得以将所有的视线甩在身后。 “哒、哒、”边走在巷子,一只手已经边摸到‘门’的边缘的不破真理站稳脚步,现在如果有人在她身边,就能看见类似于贴图丢失的美少女只剩半扇的画面。 当然,这也得是如果……如果。 正准备一脚踏空,掉进家门的不破真理缓缓抬头:“啊。” 她第一次明白人类电影作品里的慢镜头播放,原来不只是艺术加工的手法。 幽深安静的小巷里没有灯,不破真理借着旁边的二层小楼斜照的室内光,堪堪从小巷墙壁和暖黄灯光分割出的光影线中,隐约分辨出对面人的提拔高大的身型,他正紧紧抿住的嘴唇,还有留着短胡茬的下巴。 要不然……像以前一样赶紧回‘家’,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吧。 可是,根据指南书《你做个人吧》第三十四条:逃避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 第三十五条:但话又说回来了,解决了制造问题的人,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什么if函数。 唉。不破真理叹息。有时候,也挺同情人类的。他们做人的条条框框,真的很多。 ‘半扇美少女’将已经塞入异度空间的手缓缓抽出,那双直勾勾盯着胡茬男的蜂蜜金色眼睛微微眯起。 “……”胡茬男捏着琴包带的大掌一紧,同时紧紧绷起的,还有他敏锐的神经。随后胡茬男动作迅捷又稳健地将琴包放下,靠在墙边,而这只不过半秒的动作,原本还在几米开外,留着粉金色短发、少女模样的黑衣女人已面无表情地迫近他的面前。 胡茬男瞳孔一缩:“——” 15、Chapter 015. //chapter015. 黑暗的巷道如同某种背离光明尘世的污秽隐喻,见粉金发少女来势汹汹,胡茬男虽然身型颀长,却无碍他动作的灵活,他先是朝自己的身后一跳,正巧后退到一墙之隔洋房二楼斜照的暖黄灯光里,随即他矮下身,长腿打横一扫,将刚刚鞋跟点地、发出某些魔法少女战斗时会有的微妙脆响的粉金发少女,鞭倒在地—— 堪堪秒针还未过一格,整个娇小身躯已然要躺倒在巷道的碎石砖地面的少女,没有丝毫要像正常人一样,用手肘和手掌去缓冲这次倒地的冲击,反而自如得像往床上躺去似的。 胡茬男却在这种怪异的画面中,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在这个瞬间,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脚踝。 他本以为这少女是要用另一种方式效仿刚刚自己的动作,自持于体重上的差距,仅仅只是少女的握力的话,他并没有对这个动作给予多少提防,可偏偏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的脚踝处传来,接着,胡茬男瞪大了自己的一双猫眼,那股巨大的力量正拉扯着他下坠。 下坠?! 忽然间更替的日月、斗转的星辰,都没能吸引胡茬男的注意,因为眼前超出常理、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画面,还有悬在半空中正自由落体的自己,以及拉着自己脚踝、面容镇定的粉金发少女,一个比一个都更要叫他的大脑疯狂运作到发热。 如若要叫不破真理知道胡茬男究竟在想什么,她可能要面无表情地回复道:“是,握力也许是不足以拉倒你,但地心引力,就可以了吧。” 也是挺大材小用的。 头脑风暴中的胡茬男——也就是数十分钟前还在高层楼顶的狙击手、警视厅公安卧底、人称scotch的诸伏景光——在研究另一件事,这一切合理吗?它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 数十分钟前,高层的楼顶。 迟迟没能从gin口中,得到有关于‘朗姆那边是否确认了目标身边奇形怪状的黑衣三人组是否是组织的人’的答案,诸伏景光决定自己跟上那显然是要分头离开的三人,自己去寻找一个真正的答案。 倒也不是三人组里高个子的两位男士,容易叫人不安和担心……好吧,其实就是这样。 想着狙击镜里,被一脸带笑男人揽着肩头的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就不自觉紧锁起眉头,一双秀气的眼睛也狠厉的眯起,叫人眼熟的、名为忧虑的阴云落在诸伏景光的眼下,像一片蝴蝶形状的纹身—— 松田!那个男人、还有你聊得很开心的女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颇有默契的allblack装束,在这些‘特殊’情况的衬托下,反而不足为奇了。 ……尤其是偷偷跟在三人身后——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擅长跟踪,只要对方不是直觉系,就比如刚刚发现自己从狙击镜里看他的松田阵平——发现松田阵平居然好好地、自然地与那个粉金发女生击了掌,这种好奇心就更加旺盛了。 那可是松田!虽然这些年他的社交能力见长,但也还不到跟异性击掌的程度。 “嘶——”诸伏景光将自己整个人隐没进黑暗之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那位粉金发女生发现的危机。 诸伏景光心中微妙。松田和她合得来,该不会是因为属性合得来、都是直觉系吧? 但很快他就微妙不起来了。 不、 漂浮在半空中,坠落时间也许不到三秒,但心中已经流转过一个世纪了的诸伏景光,恍然大悟了: 是超自然系啊! 松田是超顺其自然,一脚油门开到哪是哪里;这位粉金发少女是超背离自然,绝不按自然界的常理出牌—— “砰!”一声躯壳与地面重重碰撞的闷响缓缓传开。 “唔……”好痛,我的肋骨和手臂不会摔断了吧。诸伏景光闷哼出声,这一摔,叫他痛得眼冒金星,对上了头顶那轮太阳,诸伏景光恍惚了一瞬。 等他花了数秒,从疼痛中缓过劲来,由躺的姿势换作起身坐在地上时,诸伏景光看见那个拉着自己脚踝作自由落体的少女,意外地反而以一种满脸警惕的表情,靠在收银台后,悄悄打量自己。 ……明明是她先动手的啊……等等,收银台?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泛黄发旧,连太阳都像蒙上了黄沙,但在高悬的太阳之下,竟然是空旷的……广场? 这么说太不确切。诸伏景光想到。不如说是一个大型超市的屋顶被斜斜地削去,头顶裸露在沙漠炽烈的阳光下,白色的货架、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立面但覆以不锈钢的台面,这白凄凄的超市里的一切,就这样等待着被黄沙覆盖、被大风腐蚀。 而他正和粉金发少女,隔着收银台对望,仿佛她是收银员,而自己是准备结账的客人。 就是他现在爬不起身的高度,感觉更像掏不出钱包的小孩子。 被凝望的粉金发少女,不破真理,思忖良久,自觉现在的情况还在她的可控范围内,于是她开口道:“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走动,不要碰这里的东西,我去找下外援,很快——就——回——来——” 听着少女拖长远去的尾音,诸伏景光:“……”是故意用这种脱线的退场方式,来降低我的警惕心吗? …… 夜已经很深了,深得连加班兼熬夜达人松田阵平都已经赶在天亮前入睡。 萩原研二? 没有班要上的人玩到几点都很正常,在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前,萩原研二学习了幼驯染的积极心态,决定先珍惜可以自由支配的‘鬼魂’时间。 所以他在打电玩。 夜已经很深了。为了配合这样深的夜,萩原研二选择了吃卡普〇炒的冷饭。在操纵着人物,触发了拉丝披萨脖子版丧尸的美丽画面后,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氛围感十足啊! “砰!砰!”伴随着画面里的卷帘门像凿子一般执行着断头行动,萩原研二喃喃道:“这个音响的效果这么好吗?为什么我有种三维立体环绕音效的视听享受感……” “砰、砰!” 萩原研二:“……”等等……明明画面里没有撞击的动作了啊。 他缓缓扭头往声响的来源方向转去,他还能听见自己的颈骨咔咔作响。 ——像壁虎一样趴在洗得干净透亮窗户上的,是人吗?! “呜哇!”萩原研二把手柄一丢,在‘壁虎’桑再次用敲窗声吵醒上下左右的邻居前,他一个猛虎出山,扑到窗前拉开了窗户,放‘壁虎’桑登堂入室。 萩原研二欲哭无泪地说道:“fuwa酱!人类是不可以翻窗入室、也不可以深夜忽然不打招呼就闯进异性的房间的啊——” 没错,来人正是表情几近无辜的不破真理。她黑色的蓬蓬裙不仅没有妨碍她近身肉搏,也没有妨碍她半夜翻窗入室。 不破真理无辜地掏出由房间的主人倾情赞助的手机:“我打了电话,但你没接。” 萩原研二才想起自己因为不用上班而习惯性开了免打扰模式。 不破真理表情自然,解释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那不是门吗?”她指着窗户,“按指南书《你做个人吧》第五十六条,凡敲门需有力度,但不可以到噪音的程度;节奏不能急促,以免有催促主人的嫌疑。” 萩原研二眼神明澈:所以窗户没落锁,不破真理也只是敲窗等待‘主人’来开门,真的好有礼貌—— 啊啊啊啊啊啊!!!!不对不对,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啊!! 萩原研二已经无法分辨不破真理是无心还是有意,于是决定将问题归罪于那本指南书。他幽幽开口:“教育真是民生问题啊……”他余光瞥见一旁荧幕上的游戏,眼神放亮。 他将肩负起这一问题! “所以fuwa酱……是出什么事了吗?”萩原研二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他开口问道。 不破真理语气淡然:“哦,我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看见了。我本来想像以前一样,放任他自然,但想想既然我决定融入人类这个集体,就应该不要回避问题。所以我把那人打包回家,然后来问问你处理意见……我觉得你在处理人方面比较有经验。吧。” 萩原研二的笑容固化了:“……所以你把人打包回家了。” 不破真理:“打包回家了。” 萩原研二:“然后来问问我怎么处理人。” 不破真理:“所以怎么处理人?” 萩原研二:“我就问问啊,问问。那个人……他应该还活着吧?就是他胸膛还有起伏吗?有呼吸吗?” 有吧?有的吧???fuwa酱,虽然监狱也是教育人的地方,但还是不要去那里受教育啊!!!! 好在不破真理肯定了被打包带走的无辜路人的生命体征平稳,萩原研二长舒一口气后,正准备跟着不破真理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被两人声响吵醒的松田阵平,睁着惺忪的睡眼出了房间,正对着客厅里的组合打哈欠:“又怎么了?” ……于是最后又变成了三人行。在稍微解释了不破真理的来意后,松田阵平表示凑热闹怎么能少了他,决定要一起上路。 “不破,你干嘛走窗。” “窗近啊。”见松田阵平没能理解,不破真理说道,“离回家的入口近。” 果然啊…… 萩原研二心下了然。 三人鱼贯而出窗户,拖鞋落到黄沙覆盖的白色水磨石砖的第一时间,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第一时间感叹的,居然是: “啊,居然没有水?” 第二时间,他们看见了那位不幸的路人,那熟悉的面孔后……萩原研二还后退了半步:“等等,那、那是他吗?!” “是他啊……哦,你没见过后来的他。”松田阵平随意答道。 萩原研二一副如临大敌:“死遁四年后,我竟然成了团体里倒数第三高的人了?!” 松田阵平无语。重点果然在这里啊! 不远处,坐在地板靠着收银台小憩的诸伏景光,虽然听见了来人的对话声,却仍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走在最前方的不破真理扫了眼诸伏景光的脸庞,根本不在乎空气污染指数,开口点破:“你是在哭吗。”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一左一右,倏地越过不破真理,冲到了最前方,凑到诸伏景光面前,像两只惹人烦的苍蝇一样,探头打量。 感受到风的诸伏景光:…………………… 他眼角的眼泪变成青筋凸起,但真等他睁开眼,看见亡魂凑近了的含笑的面容……怪得很,他还是捻了下眼角,擦去了新生的泪珠。 松田阵平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可为什么这里没有水。”他扭头看向不破真理。 萩原研二觉得重点很奇怪,但他很好奇:“所以这里为什么没有水?”他也扭头看向不破真理,“而且为什么这个超市跟那个超市差这么多。” 是什么隐喻吗?水是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满腹疑惑。 不破真理一脸天然的一问道:“人类的攀比心,是在受创伤上也会展现出来吗?”她用她招牌的幼教专家语调,试图‘安抚’着自己的同僚,“没关系的,虽然你们的眼泪很多……很多很多,但这里没有水,不代表它是一个幸福的地方。” 不,倒不如说没有人能对着满布黄沙却空旷到瘆人的地方,说它代表着幸福。孤独还差不多。 诸伏景光这么想道。 不破真理虽然没能听到诸伏景光的心声,说出的话倒肯定了他的所思所想:“黄沙是‘被人掩埋遗忘’的代名词;烈日是‘内心炙烤焦灼的不安’;至于主体的超市,”她看了眼两人降落的地方,眼睛终于和诸伏景光对上了,“重点在这排收银台。……我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可以由己及人,推理出它背后的原因吗?它为什么告诉我,它代表着‘孩童被父母抛弃’呢?” 诸伏景光的眼睛又一次缓缓睁圆了。 16、Chapter 016. //chapter016. “可以请你告诉我吗?”诸伏景光听见粉金发少女淡然地对自己问道。 ……为什么收银台会代表孩童被父母抛弃的恐惧? 诸伏景光原本圆睁的猫眼恢复了微微眯起的状态,他表情冷静了下来。 不,倒不如说,即便按这位粉金发少女的说法,这栋不知名的建筑确实代表了被抛弃的孩童的恐惧,也与他无关……因为他并不在被父母抛弃的孩童之列,从前发生的一切也并非他们所愿意得见的。 “诶诶诶诶诶!”萩原研二在此时搞怪地打断了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 fuwa酱,这个问题果然还是跳过吧。 他的脸凑到了两人视线连成直线上,正正好将不破真理视野里的诸伏景光完全挡住了。 萩原研二:“fuwa酱,咳咳,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呀?” 不破真理蜜糖金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对萩原研二表情的打量,时间长得连社交的king萩原君,都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 不破真理的话姗姗来迟:“噢!刚刚我也想问来着,你们认识吗?是不是那个七人理论,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样。” 不,我觉得萩应该不是想让你注意到这点。松田阵平顺手指出:“不破,你是不是把‘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故意混杂在里面了。收返点的人头有我和萩还不够吗?” 被点破了小巧思的不破真理,一脸无辜:“哦哦,我们是来说服这位跟踪狂先生,不要把我回家的开门动作,抖落出去的!” 超记仇的啊!*3 萩原研二幽幽朝‘跟踪狂先生’看去:“你跟踪她干什么嘛?” 诸伏景光表情自然:“我看见了你才来的。” k.!o.! 萩原研二捂着心脏认输,他一下明白了诸伏景光的意思,开口解释道:“我、我……我也不是不想去找你们,主要是、是很客观的,万一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镜花水月,岂不是又要叫你们伤心了?” 虽然知道诸伏景光隐去了之后的事情,但听见萩原研二的解释,松田阵平哼笑一声,却听见不破真理加入了这两人稍显煽情的对话。 她似乎是随口一说:“怪不得松田落地的锚点是保育园。”她话锋一转,面上忽然对着诸伏景光露出温婉的笑容,“我附庸、啊,我朋友的朋友,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吧?” 诸伏景光脸上浮现了自隔着生死的重逢以来,萩原研二终于眼熟的笑容,开口道:“不破,对吧?当然可以。”总之,先潜入他们之中,不过不能答应的太容易,所以—— 得再提点要求,让一切似乎合理起来。 诸伏景光微笑道:“所以不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尤其是……这两位刚刚说的‘水’,你说的‘保育园’……”还有能‘听’懂收银台的自白的你,究竟又是什么呢? 他显然对超自然系少女的理解程度还不够深。 见无返点可从诸伏景光身上图,而对方又已经答应了保密,不破真理笑容可爱,声音也高了一个key,嗲里嗲气地敷衍道:“caseclosed!我们也太有效率、太厉害了啦。既然事件已经圆满解决,那我们大家原地解散,都去休息吧!”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完全无视了我啊。 诸伏景光伸手摩挲着自己短硬的胡茬。 该说她好解决,还是不好解决呢…… 另两位被不破真理盖棺定论为泪流成无边际的池水的男士,也不想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连声附和:“对对”“走吧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 诸伏景光放下了自己摩挲胡茬的手,猫眼笑弯像狐狸一样:“那,返点是什么活动?我也可以参加吗?” 闻言,正左手揽着萩原研二肩头,右手推着不破真理后背的松田阵平脚下被不存在的障碍物绊倒,被两人一左一右拎住胳膊才站直身体。 松田阵平看看苦笑的萩原研二,又看看突然两眼放光来了兴致似的不破真理……最后他看向势在必得的诸伏景光。 一击必杀! 松田阵平内心哀嚎:为什么我从hiro旦那的眼神里看出了‘我绝不会忽视放任朋友身边的潜在风险’?hiro,不破那家伙虽然很可疑,但完全没有到需要你来出手啊! 因为那家伙想要什么,就会像现在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啊—— 萩原研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不破真理的另一只手:“不破!咳、我是说,fuwa酱,那个……我有一个主意,一个能让你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的学习方案,我们回公寓吧!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开始体会学习也可以很快乐,比你那本指南书更生动有趣。 “听起来好可疑的样子。”不破真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显然萩原研二的灵机一动奏效了,她对所谓的‘快乐学习’起了兴趣。 看着手拉手拉成花环的三人,诸伏景光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肯让他也加入,‘返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既然如此,制造出‘会提供返点的附庸’的不破……自然也能算半个危险人物。 眼神澄澈的不破真理注意到诸伏景光凝望他的视线,疑惑地朝诸伏景光偏了下头:“?” 还不破真理以笑容的诸伏景光:“既然你们还有事情要忙,那拜托不破先把我送到我们来时那个巷子,她再跟你们回去,谢谢了。” 温柔的语调里,有种不由分说的强势。 “呜哇啊啊啊!!!!”萩原研二看着不破真理思索片刻,又像氛围灯一般逐渐亮起的眼睛,惊恐出声打断。 不可以!小诸伏想要独处时套不破酱的话可太容易了,他甚至可能为了我们,而去了解群演究竟是什么东西,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入群演,最后对我们说‘我信任你们的能力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让我加入进来有案例可分析比较好绝不是对你们不信任但还是让我来吧’。这种事可太诸伏景光了! 但世界观破碎,知道亲朋好友、乃至世间芸芸众生的生死,不过是作者笔下寥寥数字,用以推进剧情、塑造人物的工具,这种让人哀伤的事情……果然还是不要叫小诸伏也参与进来吧! 正想像个普通成年人一样鸡鸭鹅她全都要,然后当骡马贵族、吃满汉全席的不破真理,看着萩原研二,自己头顶的问号气泡更多了:……这家伙,在燃什么啊。 17、Chapter 017. //chapter017. 结果变成奇怪的一拖三局面。 被不破真理带回了她绑架挟持现役公安兼mafia代号成员的巷道,站在巷子口的诸伏景光,无奈地回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眼神里满是提防的好友和好友(亡灵版)。 见两人这番打量,诸伏景光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两人阻拦之前,开口要到了不破真理的电话。 因为知道诸伏景光究竟是在做着怎样的一份工作,为了避人耳目,刚刚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十分默契地选择躲在巷道阴影里,结果这时只能看着站在已经放亮的晨光里的诸伏景光和不破真理。 两人不约而同伸出了没来得及触碰到的手—— 松田阵平:“可、可恶……她的手机是我买的,手机号还是我去注册的!” 萩原研二:“等下就去把fuwa酱的手机开启除通讯录外全部拒接!” 不破真理听着他俩的小声嘀咕,余光瞥见他俩默默收回的手:“这是在演什么……爱是想要触碰却收回的手?” “噗、咳。”诸伏景光欲盖弥彰地换上了他常用的冷淡表情,对着不破真理点点头,“晚点联系。” 他的门路,可比那两位好友,多着呢。 诸伏景光眼神沉郁,对着还在阴影里一个两个都对他比着叉的好友们微微一挑眉,随即转身离开。 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就听见熟悉的、属于刚刚还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的两人的说话声从他背后小声传来,明显是在和那位被称作‘不破’的少女说话。 萩原研二故作哀怨:“fuwa酱,明明完全没有必要给他手机号的吧!你太没有警惕心了,万一那个家伙有了你的号码,拿你回家的事情威胁你怎么办。” 诸伏景光动作不明显地一个趔趄。 到底是谁没有警惕心啊,‘没有警惕心’先生萩原君。 松田阵平也在附和:“就是啊,你看他胡子拉碴,一看也不像好人。好了,手机给我,我帮你设置拒接,保证他没有办法骚扰到你。” 诸伏景光又一个趔趄,差点在干燥的地面上玩滑冰。 这两个家伙……越是这样,越是可疑啊! 不破真理开口了,叫人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是,她并没有选择直接听两人吹的耳旁风:“你们三个不是认识的朋友吗?这么说人家不好……啊,是那个吧、” “哪个?” “哪个?” 诸伏景光也竖起了耳朵。 “损友啊。”不破真理信心满满,“能好到损友这样的程度,才能开口直接说他的不好,也不怕我转述给他。对吧。” 不破真理意味不明的微笑地看着两个比她高壮的男人,面红耳赤地捂着脸,然后一节节在她面前矮下去,直至捧着脸蹲在地上。 不破真理歪着脑袋,笑容可爱:“是没有见过的关系呢……真好奇你们会为彼此做到什么程度。” “呜哇!不要忽然说出了超级大反派的台词啦!” “故意得有点刻意了啊,不破。你又想要什么了?” 诸伏景光决定返身回去。 ‘没有警惕心’先生二号,松田君,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可疑了!什么叫‘又’?你已经给了她什么? 恰在诸伏景光从三人斜对面的拐角,躲在电线杆后,用伸出的手机镜头,在放大画面后,代替自己的眼睛。至于对话声,反正他耳朵够尖,只要不是刻意压低,在这样寂静的清早的街道,一切都清晰可闻。 不破真理声音里满是坦荡:“我吗?……” “喂。” 诸伏景光聚精会神地想要听不破真理后半句话,却察觉到身后缓步走来的脚步声,他迅速收起手机,切到晨间新闻的页面—— 他缓缓侧过头,瞳孔微微缩起,但表情一如往常,冷静又漠然地喊出了来人的代号:“基安蒂。” 基安蒂停下步近的脚步,狐疑两个字赤条条地从她一双狠戾的眼睛里冒出:“我都看到了。” 诸伏景光尽管心中一悚,面上仍然镇定异常:“什么?” 基安蒂中气十足:“下流。” 诸伏景光:“??????哈——?” “我都看到了!!!!你刚刚眼珠子都快掉到那个萝莉身上了!!!!!” “哈?!”诸伏景光险些丢失自己的表情管理。 为什么?!你们这群家伙,能不能光看到别人的脸就开始发作,她再怎么看起来稚气未脱,也不是你们先入为主,认为她手无缚鸡之力的理由啊! 哦,基安蒂没看到她两个巴掌把人扇到脑震荡干呕的画面…… 诸伏景光狞笑:“所以呢?” 而且犯罪组织的狙击手,会对这种事情义愤填膺也太——忘记基安蒂的性格了。这么一想倒很合理。 基安蒂微微眯起眼睛,手里默默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按了起来。 “你在发什么?”诸伏景光面无表情。 “叫我底下的人离你远点。”基安蒂毫不掩饰自己正当着正主的面,在背地里传播正主的‘惊人事迹’,“然后提醒她们提醒下认识的人。” “呵呵。”诸伏景光冷笑两声。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 他趁着基安蒂低头打字,干脆正大光明地远眺刚刚一行三人还在聊天的地方:“……” 空荡荡的街口,看来是已经走了。 基安蒂忽然抬头:“……” 诸伏景光垂下眼皮看她:“?” 基安蒂:“人渣。” 诸伏景光:……啊,太荣幸了,被犯罪分子称作‘人渣’。不过是什么,让这家伙短短几分钟里,‘升级’了两次自己的档次。 等他看到基安蒂怒气冲冲地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上面显示出昨夜某处昏暗角落的画面时,诸伏景光不自觉屏住呼吸—— 哪来的借位狗仔……我该提高戒心,叫公安的人再排查一下我周围的人了。 不过换句话说,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有办法借这个无聊的流言,派自己的人去监视她。 就这么办吧。 基安蒂:“无耻啊,居然还笑得出来。” 所以都说了啊!那家伙只是脸长得有欺骗性,她一巴掌下去,不扇你另一半脸,是真的会肿得走路重心不平衡。 这群被脸就可以欺骗的家伙。 诸伏景光微笑,背冒黑气:“啊,谁让我就是这种人呢。基安蒂,你……”他故意伸手拍拍基安蒂的肩膀,“再接再励吧。” 随即嗤笑一声,满意地在基安蒂愤怒的咆哮声中转身离开了。 “我就说跟gin混在一起的家伙就是不行啊!!!!!!” 诸伏景光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看来这段时间我一直力图确认的判断没有错—— 这个组织内部的人员,真是派系林立啊……那位之前提到的事,也许可以想办法旁敲侧击一下了。 被一群不认识的陌生女人们惦记的萝莉,不破真理,正按系统的‘吩咐’,从自己的‘快速通道’,来到了一间空屋。 她从自己家里带来了砧板、菜刀,和一下蔬菜食材,按她从电视剧里看过的那样,在空屋靠近门的厨房流理台上,用‘道具们’摆放出做饭做得热火朝天的模样。 “然后等人敲门,开门回答没有听见任何异响就可以了?”不破真理问道。 【是噢!真理酱,又是轻松的一天呢。】 “叩叩——” 不破真理无表情的脸突然带上甜蜜笑容,手里握着尖尖的剔骨刀:“来了——”然后左手拧开了门把手。 “什么、事……”不破真理卡壳了。 半个小时前分别的卷毛,正长身直立,跟佐藤美和子并肩站在门外:“……” 不破真理:“……什、什么事。” 松田阵平:“……咳。” 刚刚分别前他还在说,他算半个通宵,竟然还要去上班,真的好可怜。 没想到,他不是一个人。太好了!咳。 18、Chapter 018. //chapter018. [******] [第一!!!啊这个妹妹我认识的!] [这个路人妹子好居家,上次见还是在买菜,这次就是在做饭了] [好歹为妹子担心一下吧,这次她可不是路人了] [危][危][危] 镜头框住了温馨的米色公寓房间,条形的暖黄灯光打在不破真理粉金色短发上,显得她翘起的几根发尾,像水晶一样泛着透明光泽。 她似乎心情不错,正哼着歌曲,如果有人仔细听,可能会从她欢快的音调和笑意里,听出那是thebadseedreturns的片头曲。 “哒、”寒光从她手中菜刀的刀尖闪过,轻巧地又敲在了砧板上,煤气细细燃着,锅里的水还是冷的,因为没有蒸腾的雾气吹上去。 “叩叩——” 观众们看着粉金发的少女边转身朝公寓门口喊道:“来了——”边举着菜刀就去开门。 尤其那菜刀冒着寒光的刀尖,还是朝着她面对那侧的位置的。 [小朋友可不能学这个姐姐哦刀子要放下来刀尖更不能对着人] [有点天然不确定再看看] [这个类型……该不会这次又是误会和狗血齐飞的砂仁案,最后受害人被抢救过来跟凶手流着泪抱作一团吧] “咔、” 粉金发少女举着刀,脸上的笑容跟她手里刀尖一样闪亮:“什、么事……” 却突然非常明显地卡壳了。 [是结巴啊] [还是结巴] [这人设更让人眼熟了] [名字都在嘴边要吐出来了怎么不说呢] [先活过这集吧] [说集不说啊不是……可这个人设要是能活过这集,岂不是要走本堂瑛祐的路线] 镜头一转,制作组切换到敲门人的视角。 敲门人显然地位非同寻常,制作组格外细致地自下往上,从笔直的西服裤和纤细的女士脚踝,到半插着西服裤口袋、筋骨分明的半截在口袋外的手掌,和细白纤长、按在自己西装裙腰线上的手指,最后才定格在两位俊男美女,稍带傲气、锋芒毕露的凌厉脸庞上—— [******] [******] [******] [????妹子你说话啊!!!你快告诉我你看不看得见那个还笑得出来的卷毛啊!妈!我撞邪了——] [******] 呜哇(棒读)。好多人。 不破真理:“……”她抬眼,与因为没有参演这次群演工作,而对弹幕们的哀嚎一无所知的松田阵平两厢对望,都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通宵后上班选手间的惺惺相惜。 不破真理倔强地吐字:“什、什么事?”兢兢业业的做事态度,叫松田阵平都要为她鼓掌。 顺便掬一把非人类初做人居然从当牛做马做起而生的荒诞感的泪水。 [她!看见了!!!] [只是镜头语言,可能是制作组故意玩视错觉呢] 松田阵平:“……咳。” 佐藤美和子的眼神在两人奇怪的带着萧索的神情上反复观看,倏尔掩着嘴失笑:“你们两个,在玩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游戏吗?”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活了!她就是看见了!佐藤都和他们两个说话了!] [谢谢妹妹谢谢警视厅之花谢谢老天谢谢地] [******] [******] [就算老贼说松田是跟qb签订契约才存活的,而qb就是这个妹子的本体,我也不会说老贼一句不是] [******] 为了叫剧情顺利发展,在密得快分不清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脸上表情的弹幕海里,不破真理只得凭感觉,按佐藤美和子的调侃,狠狠眨了下眼:“好了,那我输了。松田,不要贪玩,可以开始好好工作了吧。”她暗示道。 佐藤美和子:“……噗。”她掩着脸,“抱歉,咳,不破,上次的事……还没能好好感谢你呢、” 不破真理眼前终于不再有密密麻麻的弹幕阻碍,她看着佐藤美和子时常带着坚定和利落表情的眉眼,浮现起一些她暂时无法理解的情感—— 按指南书《你做个人吧》第二百三十一条:工作时间如果遇上需要处理情感问题的情况,优先处理你的情感问题。因为显然地,对你有感情的同伴,可比对你没有感情的公司,好处理得多:你的一句话可以安抚得了同伴,但你的一句话,并不能解决你的老板和客户。 ——‘我不干了’除外。 一句话?一句话……一句话。 不破真理眨巴两下自己在斜照的阳光下,扑闪的眼睛: “你是第一个愿意告诉我名字的人,你是特别的,不需要对我说什么感谢。” 一句话!完美。 佐藤美和子:“……”她捂着心口举起了白旗,“那、那件事另说,感谢还是要好好感谢的。”她给松田阵平使眼色。 松田阵平清了清嗓子:“我们按流程来吧……这位女士,你先把刀放好。” [刀不重要了马自达] [手上的刀或成本集最不起眼的东西] 看着不破真理从善如流把刀放在旁边鞋柜上的置物台,松田阵平亮出证件:“搜查一课,松田阵平。现在就刚刚在你隔壁公寓,发生的谋害案,作先期询问调查。你的姓名、年龄、职业……算了职业不用,我给你写待业。” 不破真理本就大的眼睛睁圆了瞪着松田阵平,等佐藤美和子的视线从松田阵平的笔记本上收回,转到自己身上来时,不破真理才又恢复了甜美的爱豆露笑容:“我叫不破真理,二十九岁,职业是主播。” 观众们则在听见不破真理自我介绍完后,才像延迟般,在画面里看见熟悉的紫色方块里写着的姓名、年龄和职业后,再次确认了一件事: [你说谁二十九?你说我二十九她都没有二十九] [是合法萝莉啊……] [刚刚谁说要叫fbi抓我的?蛤蛤!没想到吧,她二十九!……我也没想到] [这二十九?这二十九?你把她自小腿截肢我觉得放在少年侦探团里也没有太大违和感] [那还是夸张了吧她起码十二岁] [她十二会有好到哪里去吗前面的] 中间是不是路过了慕残者?哪里可以举报这条弹幕。 不破真理对其他的老生常谈,压根没给一点眼色,她全神贯注于背着她的specialone跟松田阵平挤眉弄眼去了。 什么谋害案? 松田阵平也挤眉弄眼,完全没有一点帅哥包袱:知道了,先看看其他人,再来排除你。 两人用眼神鸡同鸭讲了一顿,佐藤美和子开口接道:“不破,你今早有听见隔壁有什么异响吗?” 不破真理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不显:“没有呢。我什么都没听到。” 也算是把剧本接上了,马上就可以下班了吧。 [特地强调,她有鬼!] 不破真理:“……” 你怎么知道的。萩原,有人喊你。 “佐藤警官!”楼道不远处,一位鉴识人员领着两个男子,遥遥朝佐藤美和子招手,“这两位就是案发时间在家的,住在案发现场正上方和右侧的住户了。” 不破真理和松田阵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住案发现场右侧’的那位住户身上,尽管那人用花里胡哨的装饰、冷帽、围巾和称得上筚路褴褛的衣饰,将自己打造成视觉系摇滚鼓手,但两人还是能从对方在人群中出挑的身高和体型,还有围巾上方露出的一双含情脉脉的紫色下垂眼,认出了这人的真身。 ……电光火石间,思绪转过好几道盘山公路才有的死亡转弯,不破真理和松田阵平,忍不住把视线一齐移到了‘住案发现场正上方’的那位住户身上。 “就从你开始吧,自我介绍。”松田阵平亮了下警徽,“‘住案发现场正上方’的那位住户。”他开口说道。 ……台词不是已经说完了吗?怎么还没有结算我的生命值。不破真理终于开始感觉奇怪。 直至完全被她忽视的、这栋楼真正的住户黄毛哥自我介绍完,她都没能等到生命值入账的信息,反而等到了黄毛哥瓷实的一口黑锅。 也许是松田阵平气势逼人,黄毛哥还没等包裹成粽子的潮人下垂眼哥自我介绍,就急哄哄地伸手指控不破真理:“警官!你干嘛对我这么咄咄逼人,以貌取人不可取啊!你不能因为我看起来像流氓,就这么对我说话吧。依我之见,那位小姐才更有可能是凶手!我都看到了,我楼下的丽子小姐前天见过的一位男士,今天清早,刚刚跟那位小姐见了面! “一定是感情纠葛,她才在跟那位男士见面后,杀害了身为情敌的丽子小姐的!”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被以貌取人不破真理:“……” ‘清早?清早……不会说的是景老板吧!那我也在那里啊!’ ——咄咄逼人松田阵平:“……” ‘小哥你但凡再探个头,还会惊喜地发现那位男士幽会了两男一女、荤素不忌呢^^’ ——潮人萩原研二:“……” ‘感情纠葛?难以想象会发生在不破小姐身上啊!’ ——来自在场唯一一个说话中肯的佐藤美和子:“唔,具体的情况,就请荒先生您跟我们仔细说说吧。” 19、Chapter 019. //chapter019. “那就请先生你仔细说说吧。”佐藤美和子的说话直截了当,眼睛似乎要像一支利箭洞穿遇见的每一位嫌疑犯。 荒先生——也就是被不破真理和松田阵平在心底称呼为黄毛男的人——在佐藤美和子这么开口一问后,反倒忽然有了种怯意:“……我,我不是说了嘛!丽子她前天见过的男人,这女人今早也见了!大清早的就在巷口依依惜别,不用细想就很有问题啊!再说了,她刚见完,丽子就死了,她才是最可疑的人吧。” 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萩原研二,在听见荒先生的话后,终于是没能忍住作为警察的本能,开口点破:“你刚刚还称呼被害人为‘丽子小姐’,现在你一着急,却用了‘丽子’这样更为亲密的称呼……先生,你知道自己这样很可疑吗?不是你跟被害人之间是可以用亲呢称呼所以可疑,而是你们之间本来用的是亲呢称呼,却在被害人死后,你在某种理性驱动下,特地换成了稍显不那么亲呢的称呼,非常可疑呢。” 他的思路飞快,在大脑中搭建起一个完整的通路,这其中最叫萩原研二忧虑的,其实是死者的身份。 ……和小诸伏一起出现过吗……这位不幸早早离去的女士,究竟和小诸伏现在做的事,有没有关联呢。 [******] [******] [******] 不破真理已经可以把星号弹幕当苍蝇一样放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上啊真理!你帮我扒了这潮人哥的围巾,有机会凑齐三个警察消消乐,你再也不用担心入围三选一了!] 嗯? 难得有自己看得见的弹幕,不破真理本来因为无聊而半闭的眼睛,一下睁圆,弹珠似的圆眼睛扫过—— 三选一?是说现在的被询问的我们三个要选一个、哦,选一个凶手出来。 谢谢你,你这样让我消掉三个警察,确实是不用担心入围三选一了,我直接突出嫌疑人的重围,荣登凶手宝座。 人,谢谢你的妥帖。 刚刚不破真理眼中,还严严实实打了码的弹幕,在萩原研二眼中却是另一幅模样: [……家人们,这声音、这分析、这双我梦中情人才有的眼睛……我能提前开香槟吗?] [马自达你看他一眼!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什么,我穿到哪里来了,连你都打赢复活赛了?我也没听说组织研发了三代aptx-4869是可以当女娲用,糊泥人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上啊真理!你帮我扒了这潮人哥的围巾,有机会凑齐三个警察消消乐,你再也不用担心入围三选一了!] 萩原研二:……好恶劣啊!那个糊泥人的发言不可能是我的错觉,ta就是那个意思吧!!! “认为清早时分在巷口一起出现就是有问题,这种思路也很牵强啊。”佐藤美和子用握在手里的原子笔笔杆敲着笔记本,“清早出门的人有很多原因吧,甚至有可能不是出门,而是加了一晚上班,清早才回家呢。荒先生,你有别的佐证吗?” 再次被点名的荒先生,莫名有种被命运针对的感觉。他脸都皱成了一团,似乎正在反复琢磨着是否有别的…… “啊!对了!”荒先生眼睛放光,“那个男人对丽子不苟言笑,但对她笑了!”他手一挥,就又指向了不破真理。 不破真理:“……” 加……班……费……有没有…… 我再也不说系统是呆瓜了……它一定要开口才能喊出来的呆瓜设定之一,现在完完全全就是在妨碍我向它询问加班费的申请情况…… 佐藤美和子哭笑不得地看着两眼已经放空发起呆来的不破真理。 在佐藤美和子开口前,松田阵平呲着牙对荒先生露出了堪称mafia恐吓式的笑容:“他笑了……什么笑,是这么笑的吗?” 倒真是吓得荒先生倒退两步,最后还是被萩原研二的肩膀拦截住了退路。 松田阵平收拢了(他自认为)模仿诸伏景光的笑容,墨镜后的眼睛澄澈明亮。 如果真是景老板,不,不破应该没有机会再去跟别人碰面给这个黄毛留下印象;而如果是我和萩,这黄毛也不能还这么自然的说话…… 如果死者真的跟景老板有关—— “不破小姐,”佐藤美和子叹了口气,试图唤回处于身体挂机、意识思考高维生物的可回收再利用假想一二三的不破真理。 佐藤美和子看见不破真理朝自己看来,开口解释道:“虽然他的猜测有些牵强,但我们警察就是要将所有的可能性摸排清楚,错误的排除,再找到正确的那根线头。不破,你可以联系清早那位先生,来确认下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不破真理目光里终于出现了叫三位警官赞叹的、人性化的幽怨:“……他要了我的电话号码。” [要电话的时候他有问你年龄吗] 松田阵平随意地附和:“嗯。” 不破真理:“……但他没给我他的电话号码。” [好好好不认识的来电记得全部拒绝啊妹宝] 萩原研二:“……嗯嗯嗯嗯、嗯?啊、”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来着。 佐藤美和子微笑着朝不破真理点点头,语气是真正地对待小朋友才有的舒缓和煦:“嗯嗯,没事的。”随即扭头看向荒先生,眼里放出了诡异的光,“你听到了吧,只是搭讪罢了。不要因为男人的轻浮,反而觉得是女人做了什么啊!” 荒先生被佐藤美和子的‘镭射眼’逼退半步,手臂还下意识地抬起、格挡在自己身前。 这种呵护幼崽的心灵纯洁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而且刚刚不还是和和气气地对那个女人说话吗?为什么脸一转过来就突然变天了啊!!!! [谁来把刚刚紫色的‘名片’打出来挂在真理脖子前] [佐藤,醒醒,她二十九,不是真的需要保护的未成年] [美和子说的话跟真理的年龄没半毛钱关系啊都在刷什么二十九呢] [二十九二十九二十九二十九二十九] [恶俗哇刚刚那句合法萝莉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佐藤美和子用眼神杀死了荒先生想要开口的心后,转向了刚刚发出了一番叫她也十分赞同的发言的潮男面前:“先生,也请你做下自我介绍。” 用宽松的围巾将自己的脸层层包裹的萩原研二,从善如流开口自我介绍,用的还是昨晚他对公安们的同一套身份说辞。 [******] [******] [******] 虽然有一点心理准备,不过这还真是弹幕大爆炸啊。 萩原研二心中感慨,显然是因为系统给的合约价,而错估了自己作为长篇推理恋爱轻喜剧中的龙套透明人路人甲的地位。 而他刚刚沿用了昨晚的自我介绍,倒也不是他的口腔肌肉在昨夜与公安们短短十来分钟的聊天中有了惯性,而是鉴于这名死者可能的、与诸伏景光间的神秘关系,出于担心作风蛮横的公安们会突然出现,横插一脚这起案子,然后顺利发现他昨晚完完全全口中没有一句真话的事实。 ……只是担心作风蛮横的…… 公安们…… ……会突然出现…… “嗒、嗒、嗒、”纷乱而吵杂的皮鞋点地声,从楼道口逐步逼近他们。 背对着楼道口的萩原研二:“……” 我真的只是以防万一。再说了,这起案子犯罪嫌疑人的纰漏很明显了啊,难道黄毛哥也和公安的事情有关?不然公安这么大剌剌地接管案子,不是反倒暴露了死者和公安的关系了吗? 站在萩原研二对面的不破真理,倒将现在的情况一览无余了。奇就奇在她不仅仅一览无余了来了多少人,也读出了萩原研二表情中的疑惑。 我懂,我都懂。萩原,你一定也在好奇吧……好奇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系统说可以下班的意思。 公安打头的是一位时髦的自然卷半长发男,他步近后鼻梁和眉头微皱,看起来十分严肃和不耐烦。 也正对着楼道口方向的松田阵平,双手插兜,公安似乎根本不是对手。 扎着低马尾的半长卷发公安在几人面前站定,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没闻到煤气的味道吗?” “……” “……” “……” 佐藤美和子恍然道:“不破!你的菜——” 不破真理表情懵懂:“菜?” 什么菜。菜…… “啊!”不破真理瞪大眼睛,骨肉匀停的手掌虚掩着嘴巴,“我的菜!”然后转身往刚刚她进场的公寓厨房跑去。 到底是什么什么菜…… 只是借这个机会,想跑到没有人可以看见的地方,询问系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不破真理,对着厨房水汪汪的台面发着呆。 到底是什么菜? “咔、”一只覆盖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服套装的手臂,从不破真理身后,自上而下出现,然后覆盖薄茧稍显粗粝的手指捏住灶台的旋钮开关,将档位转到了关的位置。 “只是呆呆的站在这里……你是分辨不出来,这里发生什么了吗?” 不破真理缓缓抬头,听见站在自己身后扎着低马尾的卷发男人,这么问道。 20、Chapter 020. //chapter020. 不破真理抬头看着扎着低马尾的卷发男人,男人紧锁的眉头让他的脸看起来更生人勿进。 不破真理:你谁,为什么靠我这么近,好让人想报警的暧昧唇距。 卷发马尾男人见不破真理不发一语,眉头都快拧出金刚结了,却还是开口解释道:“你锅里盛的水太多了,而你人离开去开门的时候没有关火,锅里的水沸腾后溢出锅外,把灶台的火焰浇灭,但燃气还在外、泄……” 卷发马尾男边解释,边看着粉金发少女,以游戏npc似的、三百六十度绕着她走也会兢兢业业盯着你看的敬业精神,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然后像一只螃蟹,同手同脚地从卷发马尾男自己身前和灶台之间的夹缝绕开—— 不破真理连蹦带跳跑到了佐藤美和子身后,探出的脑袋没有一点害怕的表情,开口的却是:“好吓人。” [可爱捏] [无恶意x纯恶意v] [真理的表演已经到了敷衍的程度,到底吓人还是不吓人] [能拿出刚刚开门时的表演水平吗真理,现在棒读得有种有持无恐的美] 卷发马尾男:无端端感觉到一阵无名暗火。 看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松田阵平手插口袋,眉毛一挑:“不会又是要来接手案子的公——安——吧。”他看向案发现场的方向,“我们的受害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萩原研二不明显地前后点着头。我就说很明显啊!突然横插一脚,感觉就像生怕我们发现不了死者跟你们的关系似的。 卷发马尾男用眼神示意刚刚跟在他身后的一位同僚,只见那位橄榄绿用刚刚松田阵平甩证件的手法,把自己的证件给松田阵平展示了一番:“现在这个案子由我们公安负责。” 松田阵平爽朗地笑了两声,笑声里有让萩原研二熟悉的某位浓眉大眼的同期的影子。 “哈,”只听松田阵平状若无意地开口道:“佐藤,有公安在也不错啊!你看但凡有什么案子通通由公安负责,我们只用到现场然后听公安说‘由我们公安负责’,就可以拿纳税人的税金付出的薪金了。” 萩原研二: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阵平酱呃啊—— 还是萩原研二:但话又说回来,说得也没错啊。 至于井喷的星号弹幕们,萩原研二也已经可以跟不破真理一样自然地忽略掉了。不过不同于不破真理只拿星号弹幕们的数量当作判断人物人气的工具;萩原研二则是在心里夸弹幕们有品: 嗯嗯嗯嗯,没错啦,直白的阵平酱就是超赞的。就是有点太直白了。可毕竟是阵平酱啊!*左右互搏中* 佐藤美和子对公安横插一脚也很不满,不过她听完松田阵平的话,现在头微微后仰,极不明显地掩饰着自己想要笑出声的神情:“唔咳,你们不能只是走过来就这么说要接手案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手还在身后扯了下松田阵平的外套示意他好好说话。 松田阵平跟佐藤美和子在动手缉拿犯人的肉搏上极有默契,但显然跟佐藤美和子没有在这方面的默契,他的理解往佐藤美和子示意的方向背道而驰:“事不过三,这已经是你们准备、嘶!” 在萩原研二惊奇的眼神里,不破真理狠狠给了松田阵平的后背一掌,阻断了松田阵平的说话。 居然是fuwa酱先理解了佐藤酱的意思啊!阵平酱—— “我们是公安,我们可以走过来说要接手案子然后就走。” 然后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案件资料、鉴识人员收集的物证和荒先生走了。 就这么走了啊!!!!连萩原研二微笑的眼睛斜上方都冒起了跳动的青筋。 看着三人一致的笑中带红色十字路口的表情,不破真理看着结算后突然暴涨的生命值,心情大好,随即开口说道:“如果想要继续查这个案子,认识受害人的除了被刚刚土匪似的一群人带走的黄毛、先生,还有那位清早在巷口见过的男士吧,我们可以找他问问。” 松田阵平没能忍住:“为什么这个时候记性突然这么好了?” 萩原研二额角的十字路口被不破真理一句话惊得掉在了地上,他结巴道:“不是说,不是说没有他的手机号码,没办法联系吗?” 对那位男士身份一无所知的佐藤美和子,毫无负担地眼睛一亮:“只是询问的话没问题啊,但不破你现在有办法联系上他了?” 不破真理笑眯眯地竖起一根食指:“小知识,‘掉’进过真理酱家里的人,特别容易再掉进去噢。” 佐藤美和子虽然大概明白了不破真理的意思,但她的世界观暂时还没能被驯服。她不明所以地迟疑问道:“那我们现在——诶、松田!hagi君?!你们两个干什么——松田你还在当值啊!” 驾着不破真理左边胳膊的松田阵平难得慌乱答道:“我马上!回来——三分、不五分钟吧!” 驾着不破真理右边胳膊的萩原研二,露出的一双眼睛也已经变成了装可爱的颜文字:“拜托了,佐藤、警官!” 佐藤美和子:hagi君你驯服自己口癖的样子跟不破真是如出一辙啊! 无奈地装傻的佐藤美和子,抱着胳膊看着在自己面前合上的房门,在门外扬声提醒:“你们记得把窗户打开通风啊,刚刚不是还燃气泄漏了吗?” “はいはい!” 萩原研二左手拉开窗户,右手拉开挡脸的围巾:“呼……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不破真理无情指出:“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用那个围巾,佐藤第一眼就认出你了吧。” 套上鞋套,此时正站在隔壁案发现场的窗户前的佐藤美和子无声微笑。啊,确实是这样,毕竟这位自称hagi的男士,那双眼睛确实很好认。 松田阵平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破你有种……很、突然很人性化的感觉。” 不破真理眼神游移:“唔。” 松田阵平顶着探究的眼神逼近:“就是那种啊,其实一直都明白领导和同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看他们无奈地自己干活就很快活啊,所以一直在装不懂……喂,这个表情是不是故意做出来的,这个心虚的表情。” 萩原研二被这个真相震惊得气若游丝:“心虚的表情也是为了坐实松田的猜测,然后欣赏我们的反应,对吧……” 不破真理又换成了无辜的表情:“我不是说了吗,我的职业,可是主播啊。” 然后她右手从虚空一掏,正举着手机,擦着满身黄沙的诸伏景光,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公寓的地板上—— 诸伏景光抬眼扫过表情有些莫liang测yan高fang深kong的好友们,长叹一口气:“你们知道我,刚刚在干什么吗。” 干这种事之前,能不能有点预告;而且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熟到可以干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事吧,被称作不破的这位小姐。 诸伏景光的目光逐渐幽深。 ……尤其是我刚刚,还在跟gin,通·话·中。 21、Chapter 021. //chapter021. 非常好的早晨,使他诸伏景光旋转。……怎么真的在旋转了。 与早安三人组分别不过个把小时,诸伏景光却已然换了一身新装束,只不过此时他的夹克衫和黑色的休闲裤,都已经被黄沙蹉跎了本来光鲜的面容。 诸伏景光边拍落身上、脸上的沙子,唯一值得他叹着气庆幸的是,他在被那只‘无名’的手拖入异度空间、再从另一头拖出的时候,他纤长密实的睫毛很好地抵御了狂风乱舞夹带的黄沙的侵袭,不然他也不能这么快地睁开眼睛,确认自己手机屏幕上,那通与组织的topkiller的通话,终归是停留在‘通话中断’,这样的事实。 不破真理也看见了屏幕上的四个大字,语气却还挺理直气壮:“他们找你。” “喂!!!!”‘他们’或嗔或无奈地喊道。 松田阵平仰起头看向半空飞舞的微尘,难得有些语塞。 不破真理这时候才从他们的表情里意识到似乎又哪里的信息对接错误了:“……你们刚刚躲开佐藤的意思,难道不是,不希望我在她面前直接大变活人吗?” 隔壁窗口的佐藤美和子也望着丁达尔效应里飞扬的尘土,心中微微叹息:不破,他们也许是从公安来接手案子的反应,意识到了清早要你电话的男人的潜在身份吧。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掌,悄无声息地将窗户拉拢,决定不再听接下来的对话。随即她转身出了房间,嘱咐鉴识人员把房门上锁去了。 拟人了,但不多……不对不对,就算是人跟人之间的交流,也是会有误差的,不能这么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物种造成的差距。 萩原研二虚掩着自己的嘴,但话头叭叭地从两片薄唇间冒出:“虽然我很想解释,但这个很难解释啊,究竟应该从哪里解释起好呢……啊!fuwa酱,你既然是主播,应该有听过vtuber吧,可以把他,”他指了指诸伏景光,在如何称呼他上,极不明显地卡了壳,因为他们一直避而不谈,所以迄今为止,都还没有问过诸伏景光‘现用名’,萩原研二表情不改,正要接上—— 不破真理体贴地提醒道:“跟踪狂先生。” 诸伏景光:真记仇啊。 萩原研二一噎:“……把跟踪狂先生当成中之人就好了,粉丝们路过他就像路过每一个路人,正眼也不会给一个的那种。” 诸伏景光:……喂喂,萩原,这样解释可以吗? 不破真理:“哦!佐藤是跟踪狂先生的皮套的粉丝这样?不会吧,佐藤那么正直,不会喜欢跟踪狂的啦!” 诸伏景光相当用力地合上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睁开。 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当前的情况,估计就是两位同期想要避免自己跟同僚直接接触的、可能带来危险的情形,但不破小姐的不可控性太强,以至于他们不得不鲁莽行事,但现在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能骗得过也有一点点人类逻辑的不破小姐的借口。 ——一个他不能与佐藤见面的借口。 诸伏景光沉吟片刻后抬眼,眼神像泉水一样清澈:“但毕竟被知道、中、中之人,”是这么说的吗,“无论是不是粉丝,都会带来麻烦的。” 不破真理:“唔——对哦。” 她垂下金灿灿的眼睛,不知为何诸伏景光从她的眼神里察觉了一丝怜悯。 错觉吧…… 不破真理扁着嘴,眼神哀伤地伸手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语气忽然老成:“你也辛苦了。不过还是没有我们女主播辛苦啦。” 诸伏景光:竟然不是错觉。 她犹豫一会,像背书一样补充道:“不过,痛苦不能被量化和比较。” 她又犹豫了一会,斩钉截铁地终于结束了这个长难句:“不过还是没有我们女主播辛苦。” 好、好悲伤……好痛苦……好强烈且复杂的个人心路历程,似乎完完整整地展现在面前了! 条子line三人面色不约而同地凝重了起来。 也许是‘同类’的惺惺相惜,不破真理对待‘男主播’诸伏景光——aka跟踪狂先生——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 她开口提醒道:“按照人类的交往法则,忽然挂掉对方的电话好像不太好,不如你先拨回去,我们的事可以再等等……毕竟按松田和萩原刚刚的意思来看,他们本身……也没打算找……你……”她越说越小声,“啊。我是不是白做工了啊。” 重点是在这里吗,难道不是鲁莽行事给别人带来麻烦了吗。 诸伏景光也开始在心中叹起气了。 松田阵平忽然非常帅气地哼笑两声:“不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做人,但其实做人没什么好的,不如我们做人、你就做自己吧。” 不破真理:“……” 这话不能细想,听起来就像是‘非人类想做人,而人想做自己,也就是非人类’。 “我觉得她已经挺做自己的了,松田,这个做人的程度刚刚好,不要再让人家退化了吧,毕竟她看起来挺喜欢跟人玩的。”诸伏景光没有丝毫要回拨电话的意思,“所以还用得上我吗?用不上的话,就拜托不破小姐很不破地把我送回我来时的地方吧。” 不破真理:“……”她十分乖巧地举手,像是学生时代向老师提问,“这个是正话还是反话,刚刚那句‘做人的程度刚刚好’。” 萩原研二肩负起了一切:“‘跟踪狂先生’和松田的意思都是不破你不用硬把自己往人类模板里套,每个问题,其实就连同一个人在不同年纪可能都有不同的答案、” 松田阵平横插一嘴:“而且别人的话也不一定重要。” 萩原研二:“……你可以慢慢体会这一点,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他看向诸伏景光,“但你也别急着走,你对这里眼熟吗?隔壁的房客,丽子小姐,今早被人谋杀这件事,你有没有收到消息?” “不要再退化那句是真的,做不做是一码事,你至少得要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诸伏景光自觉自己的话有种希望人工智能聪明一点、却又不能太聪明的感觉。他扫过窗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脸只能被面前三人看清后,又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拨弄了开关,才又同两位同期说起话来,“她死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你们才等一下。不破真理的眼珠子随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在他们身上来回跳跃着。 ……我还没有听懂呢。 她像一抹游魂默默往门外飘去。 “不破?你去哪。”松田阵平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开口问道。 不破真理幽幽答道:“做自己。……我的家只有我有自我意识,所以我想去哪里也不用打招呼。” “可你现在不在家……?” 不破真理又是一噎:“……你说的对,做人真的没什么好的,因为人,蛮讨厌的。”她幽幽吐字,“我去门外找佐藤问问意见,你们聊完了、” “还是让系统叫你。话说回来,你会解释,该不会是看在返点的份上吧。”松田阵平点破。 ……那跟踪狂先生说得对。不破真理蜜糖金的眼睛失去高光。松田这个做人的程度刚刚好,我就向他看齐吧。 感觉他那噎人的方式,很有乐趣。 不破真理游魂般飘出门外,带上门后,她四下张望,又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两步。 奇怪,不在这里吗。 她站在据说是案发现场的房门口,在下楼去找和进案发现场找间,几乎没有迟疑,伸手准备拧开门把手。 先在距离最近的地方看看,免得跑到楼下又折返,浪费时间。 “房号check、黑色洋装check、金发check……你就是情报官「麗」吧。” 22、Chapter 022. //chapter022. 不破真理的手刚刚放在案发现场所位于的公寓房门把手上,就听见很有节奏感的皮鞋落地声,不紧不慢地接近自己。 她听着来人神神叨叨,就跟给敌人报点的蠢货一样,一字一句描绘着自己的外观和所处位置。 不破真理对人类物种的多样性有着非常的了解,对于这种怪人,她接受良好。 ……啊,如果我跟他说话,应该算奖励他吧。还是别理他好了。 “你就是情报官,「rei」吧。”神神叨叨的男声却在她打定主意不理会他的时候,吐出一个让不破真理迟疑的名字。 不破真理微抬下颌,循声望去,看起来颇有两分傲慢的派头。 rei?reiko?是那位死者,丽子小姐吗。 这栋公寓虽然建造年久远,但毕竟这里也没几套新建筑,它也算矮个子里拔将军,属于干净整洁的路线。 而随着不破真理转头的动作,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套装,戴着黑色爵士帽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公寓明净、配色温馨的走廊上。 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不破真理的金色眼睛微微眯起,来人清晰地看见她在上下打量一番自己后,抿着的嘴唇一侧翘起,头还缓慢地上下点着。 西装中年男人蝉翅似的两片胡子,很是仿真地因为愤怒而翕动两下。 这种掂量猪肉好不好卖的眼神,显然冒犯到他了。 不破真理她看出来来人被冒犯的愤怒了吗? 不破真理她看出来了。 不破真理她在乎吗? 不破真理她不在乎。 因为她刚刚决定了要向传奇社交天才,松田阵平,学习! 敬礼。 不破真理微微一笑,但一高一低的嘴角嘲讽倍加:“想认识别人,先要自报家门。你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吗?报上你的名字来。” 西装中年男人的两片胡子都快成精,扇着翅膀飞走了。 忍耐,忍耐。 “是我哩,tequila,”西装中年男人没有了刚刚报点的闲情逸致,毫无遮拦地报上了他的‘名字’,“也就是,龙·舌·兰。” 不破真理笑容更盛。哈哈,比系统还好骗。 作为好骗、作为诚实的奖励,不破真理松开刚刚一直握在手中的门把手,终于转身,正对自称龙舌兰的男人。 太好猜了啊。 如果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按照某种脚本运行;知道警察——无论是松田、佐藤还是被弹幕加入警察消消乐的萩原——是人气角色;知道黑色的衣着,代表着某种可以在观众中增加讨论度的记忆锚点…… ……尤其是这个龙舌兰也特地强调了黑色的洋装。 就很容易猜到这是一个警匪剧了。 而匪的那方至少拥有黑色的衣着这样的特点。除此之外,现在拥有的其他线索,「rei」、「tequila」,这系列‘名字’,暂时还不够支撑起猜测的依据,暂且先放放好了。 只是成为穿黑衣的背景板,‘收入’都有叫两位人气警官都心动的涨幅,如果…… 不破真理用非常有卖相的甜美笑容对着龙舌兰说道:“我以为你会更有……能力一点,龙舌兰。”看着龙舌兰发红的老脸,不破真理解释道,“你没注意到吗?你居然堂而皇之,在条子眼皮底下直接跟我接触,”她抬起下颌,指了下刚好楼下转角、只露出半个车屁股的警车,“这实在是……” 她垂下脑袋,细白的手虚掩着嘴角,俏皮地笑了笑。 “什、什么?!”龙舌兰压低声音,对不破真理询问起原因。 不破真理抬起刚刚掩着嘴角的手,制止龙舌兰继续发问:“好在,这次的条子,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下次注意。”她收敛微笑,“说吧,你想要的东西。” 龙舌兰迟疑:“怪哩,就站在这里?” “……不预约,是这样的。”不破真理动作优雅地摊手。 龙舌兰压抑住不快,在自己的手机上打出了一个名字,将屏幕转向不破真理:“他。” “他?”不破真理复读。 龙舌兰冷哧一声:“怎么,不行吗。” 不破真理表情仍然冷淡:“不,所以你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龙舌兰:“………………………………我记得你是情报官哩。” 不破真理:“……”啊,所以我一开始的理解没错,是这家伙说话有歧义。“啧,还以为新项目能开张了呢。行吧,”她故意看了眼警车,“一……一个星期后,你再来这里。” 龙舌兰惊讶地看了眼不破真理。 不破真理:做什么,我是说长了还是说短了。 龙舌兰伸出短粗的手掌按了下自己的爵士帽:“一星期后见。”离开前,他远远凝望了眼警车。 不破真理看着龙舌兰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又再次伸手拧了下门把手:“咔。” 上锁了。 不破真理转身确认警车还在原地,忙不迭下楼,往警车的方向去了,仿佛刚刚出现的黑色西服中年人,只是命运的齿轮上,一道细小的划痕,没有为她留下任何印象。 似乎被不破真理遗忘的龙舌兰呢? “对,就是金色短发,黑色洋装的女孩。……看起来未成年哩?对!就是她哩。”龙舌兰依靠在黑色轿车的车门上,“给她吃点教训哩,下手有点分寸。……我还要她,给我干活哩。” 说罢,他在得到那头肯定的答复后,挂掉了电话。 “麗……希望你的能力,在被打个半死后,也能配得上你的脾气哩。”他像一块被锯动的木头,古怪地笑了起来。 …… 公寓房间内,温馨的装潢中心,是气氛略显凝滞的三人。 “我知道了。”诸伏景光语气严肃,“倒是你们两个,跟她走这么近……算了,你们会有分寸的,对吧。” “对、吧。”想起松田阵平为自己踩下一起当群演的油门,萩原研二回答诸伏景光时,显而易见有些底气不足。 面容冷肃的诸伏景光:“。”他一双本来和气地弯着的眼睛,再次眯起,“嗯?” 松田阵平该出手时就出手:“对的。”他斩钉截铁,然后镇定自若地转移诸伏景光的注意力,“系统,帮我们叫下不破,就说谈完了,可以送‘跟踪狂先生’回去了。” 【了解!】 另一边—— 【真理酱!是我,你贴心又万能的系统酱、呜哇啊啊啊啊!!!!!血!好多血啊——真理酱你撑住,系统酱给你去摇人!】 流了满头满脸血的不破真理,努力睁开血次呼啦的眼睛,红潼潼的视野里,她几乎不能分辨系统的白字究竟写了什么。 但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系统,仍然忠诚地比不破真理更为人性化地找来了后援。 等无缝收到系统摇人的、堪称乱码——‘谁来救下我的首席群演真理酱啊全是血全是血她头发都变成番茄炒蛋了是偷袭啊超级没品地用了偷袭啊’——的求救信息,三人按系统对地点的描述,找到不破真理所在的位置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 后脑勺像拼图一样凹下去一块的不破真理,手里举着显然是拼图另一半的棒球棍,正睁着流着‘血泪’的一双大眼睛,狂风骤雨般用对面被殴打成猪头肉的无名氏的两百零六块骨头,演奏出激昂的打击乐…… 边打击,不破真理的脑袋还稀稀拉拉地落下几片血和透明的不知名组织液…… 诸伏景光看着眼前堪称魔幻的画面,他听见自己深吸一口气:“你们确定刚刚你们没有看错那个‘系统’的信息?它要救的人,到底是哪一个?” 眼睛不好使,但耳朵还能从被一闷棍打击后的耳鸣声里,听见似乎认识的声音的不破真理,终于停止了她粗犷的音乐创作行为。 她实在不太有音乐细胞。 “咣当、” 不破真理把棒球棍往身侧随手一扔,然后终于有空用洋装的裙角,抹起了脸上狂野流淌的血。 本来是来救人的三人组,看着不破真理拉起裙角擦脸的动作,尽管那裙摆够大够长,三人还是像被一鞭子抽过那么快地背过身去。 松田阵平扬声问道:“不破,我们给你叫救护车吗——” “就是啊——颅内感染死亡的风险可以说是百分百——” 不破真理顶着被开了瓢的脑袋,声音却也中气十足: “不用——” 三人估摸着她应该已经将自己脸上的血擦干净,正回过身来,就听见不破真理波澜不惊地吐出后半句话: “只要人类还存在……我是不会死的。” 而就在她这么吐出叫人一瞬恍惚的话时,她后脑的伤口和面上可能是因为倒地而搓出的伤痕,都在以三人肉眼可察觉到的速度,繁殖出神经、血管、肌肉和皮肤,被敲碎裸露的白色骨骼也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们归拢到正确的位置,这些动作重复不断,直至不破真理的躯壳被修复至健全…… 只有她身上的血渍和脑脊液还在诉说着刚刚三人看到的伤口,并不是他们的集体癔症发作。 不破真理再次解释道:“只要人类还存在,还在不断地产生愤怒、恐惧、悲伤、冷漠麻木……诸如此类的创伤后的负面情绪,我就不可能会死的。” 23、Chapter 023. //chapter023.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一身黑色小洋装的漂亮少女顶着血浆片最爱给女性角色用的装饰手法,将她满脸的血渍几乎以一种浪漫化的感觉展示了起来…… 不过倒不如说是脊髓液的质地,给了容易干裂的血浆油润闪亮的光泽感,随着少女的动作,那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泽的色彩,让人想起少女涂着粉色透明闪片唇彩。 跟试图以女主角的吊带裙为药引,调理观众们不愿赏脸入座观看的小成本恐怖片的毛病,是一个原理。 虽然守护着不破真理的那只无形的手,修复她的损伤不过数秒,但画面太需要进行‘前方有具有冲击力画面’的警告,诸伏景光看着瞳孔地震的两位好友,在公安档案室看了太多需要心理援助的资料的他,决定站出来—— 诸伏景光伸手掐了下自己一直紧锁的眉间:“不破小姐,我记得你不是说,要下来找叫佐藤的人问问意见的吗?”他指了下地下尚存一息的‘猪头肉’,“这个是?” 不破真理分外乖巧地摇摇头:“不知道。”她看着诸伏景光从自己身上口袋里掏出了橡胶手套,眼神顿时深邃了起来,“……” 正试图从猪头肉身上找出证件分辨身份的诸伏景光,敏锐地察觉到不破真理的视线,半蹲在地上的诸伏景光抬眼:“怎么了?” 不破真理:他随身带白色橡胶手套,他也是条子、抱歉,刚刚跟那个白兰地还是什么的说话,一下子没有转过弯…… 他也是警察! 我就说这是警匪片吧。 番茄炒蛋色头发的少女又摇摇头:“不,没什么。你有什么发现了吗?” “……有头绪了。”诸伏景光又看了不破真理一眼,眼神莫名,“就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和这群人牵扯上关系的。” 不破真理眼神更加莫名,她甚至歪了下头……让诸伏景光幻视了很多少年时代热乎乎的夏天,挤在电视机前看过的很多位动画女主角。 虽然不破真理自称不会死,但好像不意味着不会受伤? 萩原研二没有用他百分百友善的微笑脸,反而难得地露出了忧郁的表情:“不破,你要不然少摇点头,我还是担心你的伤势。” 萩原研二对你的健康状态感到担忧,并对你使用了认认真真喊姓氏。 他也很想叹气了,第一次在一天中享受了这么多次不得不认真对待一切的时刻,这真是比他不露出微笑时的忧郁脸,更难得呢…… 不破真理此时已经被诸伏景光以‘自己干的自己收拾’这样的歪理使唤着,正把‘猪头肉’抬进街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白色面包车后座。 不破真理把肉丢进车后座,回头对萩原研二:“啊?我还有点耳鸣。萩原你说什么?” “咚、”健壮的‘猪头肉’与车后座亲密接触发出的闷响,唤醒了萩原研二去聚焦他因为看到这一幕,突然涣散的视线。 萩原研二:“不……好像没事了。” …… “这次是,地下铁?”诸伏景光尝试着往楼下走,尝试了几层楼,不过也是在只有回声有尽头的无尽的道路中做无用功,“它又代表了什么?” 靠着他特殊的职业危机使然,他已经可以在短暂的接触中,了解到如何从不破真理口中获得真相。 ……尤其是刚刚他查看完偷袭不破真理的小混混后,不破真理似乎瞄准他的眼神,更让他能在此时理直气壮地问出自己的好奇。 回转的楼道,诸伏景光从楼梯扶手夹角形成的中空里,抬头仰望错落在上方几层楼梯的好友们和不破真理。 不破真理刚刚在旁边的女厕洗干净了脸,此时正用擦手纸胡乱按干脸上、头发上的水珠。地下铁冷白的灯光照得瓷砖跟打光板似的,反射着大量的光线在不破真理身上,让她的脸惨白得像瓷娃娃一样。 “你觉得是什么?”不破真理答道。 这回答让三人都很意外。 等等,他刚以为自己已经摸清应对不破真理的方法,这又是? 诸伏景光:“……它不由你定义吗……不,又或者,它们,没有告诉你,它们代表着什么吗?” “它们是人类的感受,用人类的语言表达出来,”不破真理斟酌着,“由于语言的耗损,它其实是不够精准,而且有些狭隘的。” 她伸出被光照得惨白的手指:“你是人,你感受它;”她的指尖又点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你、还有你,你们感受到的,我来表达它,确实是无法尽善尽美的。” “所以,”松田阵平想起了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情景,“那时你才会说那片没有尽头的池水,可能是泪水,也可能是代表安全的羊水。” 很难说这位不破小姐是不是怠于再做这些死物的代言人了。 诸伏景光收回凝望不破真理的视线,开始打量起周遭一切事物。 他触之可及的是不锈钢的扶手栏杆,它和底下当隔断的玻璃非常洁净,而摸上去的感觉,并没有什么跟外面现实世界的不同,一样的冰冷、平滑,接近不近人情的静静等待着他把手掌放上去; 地板是浅灰色的瓷砖,楼梯的边缘用深灰色瓷砖做了安全提示…… 做了安全提示? 一个明黄色的‘禁止通行’的落地立牌,在诸伏景光脚边那下一级台阶的地面上伫立着。 “你会想要过去吗?”不破真理的声音从诸伏景光的头顶传来。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他不认为既然这一切将由每个人自己去感受和解释,他仍有什么必要对别人诉说这一切,有关于他的感受的一切。 诸伏景光往三人所处的楼上走去:“闲谈时间结束。不破小姐,你说有很重要、想跟我谈谈的事,是什么呢?” 不破真理把诸伏景光转身上楼的动作当成了对她问题的回答,在诸伏景光的注视下,她点了点头。 看来没有必要提醒他什么了,他看起来很有遵守‘规则’的分寸。 “你想当、” “八个点!”*2 不破真理的‘重要事情’被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齐声打断。 “咳咳,”萩原研二故作正经地攒了个拳头,还清了清嗓子,可惜看到他身上流浪者吉普赛风装饰,又叫人打消了他在正经说话的心思,“fuwa酱,蛋糕是越分越小的啊!”他非常卖力提醒。 不破真理悠悠抬头看向在她上一层、都是一脸紧张的两位群演同僚兼附庸:“别紧张嘛,我又有了新的好点子!” 不破真理看向诸伏景光:“你想当,情报官吗?” 萩原研二:“……”该不会…… 松田阵平:“……”她已经…… 诸伏景光:“……哈哈,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那个混混盯上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已经发现了那位被害人的‘工作’为何了吧。 松田阵平推推鼻梁上的墨镜,感叹道:“不破你根本不在乎蛋糕怎么分,你是想让自己当那个给蛋糕的人啊。” 景老板根本不可能留一个他认为的潜在危险分子,冒着有可能将他两个世界联系起来的风险,答应点子王不破的提议。 ——无论她这次能提出什么条件利诱。 她究竟是为什么想要跟那边搭上线?这个可以慢慢探究。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 诸伏景光果然在皮笑肉不笑地咧嘴半秒后,收敛了情绪:“但是我拒绝。” 拒绝她。 不破真理听见这个回答,很不人性化地没有展露一丝意外的意思,她无谓地耸耸肩:“你会答应的。”她仰头对着上一层楼梯上的两位附庸微笑,“我说过的,来过世界背面的人,很容易不小心……再掉进来了的。” 根本没打算利诱,直接威胁起来了啊! 趴在栏杆上看着诸伏景光和不破真理对峙的两人,在心中异口同声道。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有所不知的是,代号麗的情报官,其实是由公安和丽子联手打造出来的情报人员身份……如果可以继续使用,虽然少了重新打磨身份的时间,但也不是没有风险的。 更何况。诸伏景光与松田阵平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更何况这位不破小姐,就已经能够被他称作风险本身了。 至于她最后那句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威胁——对,不痛不痒——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再怎么诡谲多变的疑云,他也已经习惯于自己独自去面对再解决了。 诸伏景光淡然处之:“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窃窃耳语:“阵平酱,这也太酷了吧,被威胁了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松田阵平也压低了声音:“萩你明明也反应过来了这根本不需要生气吧。” 非常安静的楼梯间,同样也听见了两人咬耳朵的内容的诸伏景光和不破真理:“。” 诸伏景光悠悠开口让不破真理送他回去,他也该很有社交礼仪地去回那个因为她的鲁莽而被迫挂断的电话了。 确实不用生气。诸伏景光想道。那位不破小姐自己也说了,只要人类一天还在产生那些负面的情绪,她就一天不会死去。 ……这简直就像在说,人类的痛苦、挫折、妒忌、悲伤这一系列为人类自己都不喜的东西,却是造就了那位不破小姐的原料。 也许说起来更显得傲慢,但谁又能怪罪自己的卑劣呢。 …… ……也许说起来更显得傲慢,但他确实更习惯于自己独自去面对和解决问题。 诸伏景光给最后一封短讯设置好定时发送,他抬眼看向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忽然想起那片被黄沙淹没、有着烈阳的天空。 我明白了。他静静地对自己说。收银台说着它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们的恐惧,但我却能想起站在结账台前,看着挑选好的货品一件件被扫描,母亲在最后一件货品被扫描条码前回到我身边时,攥紧了好久的拳头,松开那一瞬间的温热感觉。 就像拿来了漏给自己买的甜牛奶的母亲,弯下身轻轻抚摸那时尚且年幼的自己的脑袋……一样温热的感觉。 设置成功。 诸伏景光看着显示屏上的汉字,把它随手放回胸前的口袋,转身朝着无边无际的黑夜走去了。 24、Chapter 024. //chapter024. 晚十点,也是搜查一课加班结束后的第二十分钟—— “……我回来了。”松田阵平反手拉上公寓门,音调显而易见跟公寓门低沉的轴承咬合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直白地说着自己劳作后的疲倦。 松田阵平必须诚恳地坦白:他仍然有点没有习惯吐出这四个音节,所以声音才跟公寓门的合页一样艰涩。……不过好在公寓里呆着的人和非人类,都不会对此大惊小怪地拿来进行叫人烦闷的逗趣。 但这是另一码事。他这样想道。 二十六岁的警官先生,松田阵平,今天也在为幼驯染和奴隶主的作息感到忧虑。这实在是太难得了,世界上会有需要他松田阵平担心的亚健康生活吗? “你们认真的吗?”松田阵平带着一身室外寒冬的冷意,静静站在两个捧着手柄紧盯液晶电视屏幕的游戏沉迷患者身后,每个字都说得很平静。 两位游戏沉迷患者似乎在此时才听见了松田阵平带来的声音,手上按下了暂停键,随后一左一右,齐齐回头去看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松田阵平。 看着两张各自嘴里都叼着一片披萨的傻愣愣的脸,还有那如出一辙无辜的下垂眼,松田阵平眼神放空,觉得自己这么说也太不松田阵平了,但因为是松田阵平,反而也很合理:“萩,不破不用吃饭的吧。” 不破真理像兔子嚼提摩西草似的,两瓣嘴唇哼哧哼哧嚼动几下,就把嘴里叼着的披萨吃掉了:“嗯,不用。但萩原说接受朋友给予的食物也算社会化的一部分。” 松田阵平‘哈哈’笑了两声:“那你知道你万一躯壳不吃披萨,肠胃炎了,我们究竟该送你去医院还是去找通灵师吗。” 两张有着下垂眼的面孔忽然和某张猫猫宇宙头的meme重叠了。 萩原研二少女捧脸:“差点以为阵平酱要ooc地说研二妈妈怎么能带小朋友吃垃圾食品、嗷!” 半分钟后,萩原研二捂着脑袋、半跪在地上,跟松田阵平说他会撤回上一条语音消息的。 等待不破真理程序响应的时候,松田阵平打了个呵欠,然后问萩原研二:“今天玩的是什么?” “大救特救。”看着松田阵平的动作,萩原研二被传染得也打了个呵欠,“你开门前,fuwa酱刚刚才用我要配药的病人一把打破了窗户,从病房内把人家甩到了病房外,然后在我出去想把病人捡回来的时候,送新病人来的救护车正巧把站在马路上捡病人的我撞飞了。” 听着萩原研二拉上不破真理玩着四年前的游戏,美名其曰给不破真理一些社会化的练习,松田阵平心中微妙。 他决定将与萩原研二(亡灵版)再次重逢以来,一直想做的那件事情,提上日程。 不破真理看着两人轮流打完哈欠,十分妥帖地开口道:“现在去休息?明早我们不还要去跟那个威士忌还是伏特加碰面吗。” “……”松田阵平决定撤回刚刚那句‘美名其曰’,按刚刚不破真理的逻辑,“也太人了吧!” 萩的游戏社会化训练法看起来卓有成效。为什么?就凭游戏里的救护车会把医生撞飞吗? …… 次日。 鬼鬼祟祟的黑衣三人组,猫在上个星期,不破真理选择的那套空房内。 松田阵平的黑墨镜似乎在此处成为了某种时下的风尚,萩原研二和不破真理脸上也各带了一幅黑色墨镜,款式造型略有不同,但配合上三人各异的纯黑造型,还有流里流气蹲在地上成一排的姿势,只能说……这也能算是一种街头潮流。吧。 松田阵平竖起食指:“不破,我再次强调,我们这次来,见那个什么苏格兰利口酒的苍蝇翅膀胡子男……我总觉得你这个描述里只有苍蝇翅膀胡子是有效信息。但不管了,总之!我们见他,是为了完善我们群演时用的黑衣人人设,为了更好向咳嗯,”他含糊掉系统,以免唤醒一无所知的冤大头,“加倍地剥削获得到生命值,为了提前从群演工作中退休,而不是为了当上世界上最厉害的情报官!记下了吗。” 不破真理的小脸被墨镜遮了大半,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喊口号时语气之激昂:“嗯!为了当上世界上最厉害的情报官!” “故意的。” “故意的啊……” “真不愧是聚集了人类负面情绪于一体的不破啊。” “阵平酱,你这种带着赏识的感慨让人很害怕哦。”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轮流充当话题里那叫人害怕的混世恶魔的角色。 “叩叩——” 松田阵平微一挑眉:“有效。” 萩原研二吹飞自己的刘海。语气里一派潇洒自然:“研二酱都说了,只要按顺序把门牌挨个往左挪一个,他是不会发现有问题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那位丽子小姐的房间……是不在最旁边的嘛。” 不破真理把墨镜推上头颅顶,让墨镜像一个方形发箍卡在那里,看得萩原研二欲言又止:“fuwa酱,刘海……” 不破真理表情严肃:“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报官’。” 松田阵平冷酷道:“怎么还升级了,现在是人类的虚荣在作祟吧。顺便问一下,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报官小姐,你的口号是‘让情报再次伟大’吗。” 不破真理心满意足地开门去了。 站在门外的龙舌兰,眼前门开的瞬间,他蝉翅胡子翕动两下,随即,「麗」那张因为刘海被墨镜一波带走,而更显细白干净,没有一点曾经被人暗算过的痕迹。 ……果然! 龙舌兰的瞳孔一瞬紧缩。 果然那个有去无回、现在仍毫无讯息回报给他的伙计,是被眼前这个家伙! 被眼前这个家伙!!! 不破真理暂时无法解读出这么长的句子,但她清晰地看见了龙舌兰些微抽搐着的面皮上的恐惧。 不破真理露出了类似餍足的满意笑容:“现在你学会什么叫预约了。进来吧——” “嘎吱……”这间公寓的房门缓缓在龙舌兰的身后合上。 …… ……次日。 黑沉沉的夜晚里的东京某处单身公寓。 “为什么会这样?”降谷零不由得问自己。 他站在自己不算豪华但使用起来绰绰有余的公寓里,右手边是他的吉他,昨晚他刚刚调整过音准,倘若此刻他再拾起来,也可以当场为远游的旅人演奏一曲家乡; 左手边是几个小时前刚铺好的床榻,细碎凌乱的折痕,每一根都是脆弱的神经因为失眠而刀凿斧刻出的嚎叫; 至于他面前正对着的,是他睡前还在跟他一起为了工作而呕心沥血的便携电脑,充电时的呼吸灯闪烁,好像偷窥的眼睛—— 降谷零俯下身盘坐在电脑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竟然就这么对着那只眼睛问出口了。 “……我真是疯了。”降谷零的发丝从自己的指缝间化成缀满金粉的露水淌过。 6小时内组织的紧急任务都已经安排妥当、顺利解决(至于龙舌兰忽然联系不上,跟他有什么关系);24小时内没有政客的表演节目、48小时内没有县级活动展开、72小时内没有国家级会议…… 是多巴胺?是荷尔蒙?还是经年累月超负荷的工作,终于叫他的大脑不堪重荷,在器质性病变产生前,给他发来了最终通牒? 究竟为什么这个夜晚是这样的辗转难眠? 明天没有紧急的事宜,但还有工作。 降谷零茫然的眼睛,似乎放空了:“我得睡一觉,我得睡一觉。……我得想办法睡着。” 有任何脱口的话会成为真理的人,解读过失眠吗? 降谷零对着房间搜寻一番,最终选定了一摞他还未拆封过的书作为救命的稻草。说起来,它们还被某位问过是否仅仅只是当成烛台的装饰物。 “至少现在不是了。”降谷零笑道。 薄薄的塑封膜在他手中利落干脆地敞开怀抱,虽然开本小但纸质细腻厚实,摸在降谷零的指腹,触感像是一块皮革。 “嘶……”他的手被纸片划伤了。 一块锋利的皮革未免有些吊诡。 也许那是某种预兆。 因为降谷零发现这套书里有几册叫他无法不去翻看的《荷马史诗》,他曾经与诸伏景光并排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翻看英雄的名字远扬四方的篇章。 这让降谷零不得不想起某些瞬间。 如果他说在那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他有一刻想叫阿克琉斯与帕特罗克罗斯的篇章,停留在回乡时的平静无波呢? 穿盔带甲的帕特罗克罗斯会预见到阿克琉斯与他交换了角色,背上所有的他人的愿望前行着的时候,也有过自我怀疑的一刻吗? 降谷零的手指拂过书脊。 他知道自己做得够多了。这也许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但很少有人会去、能去否认这一点。 ——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但追根溯源,一切的起因可以说他是为了他的好友而踏上的这条路。 也不够恰当。降谷零开始用指尖敲击书脊。 他是为了能与他的好友同行,而踏上的这条道路。 他不能将自己的愿望尽数归咎到好友的身上……不过好友恐怕也不介意自己这么做就是了。 “结果居然变成我一个人独行。”降谷零自嘲极了,“奥德修斯对此有话要说吗?”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篡夺功绩的那个人……但我其实明白,也许我只是希望能看见你们的名字,再次跟我并肩出现。” 战死的‘帕特罗克罗斯’如果知晓,又会为那一刻因为愧对彼此而感到无言的‘阿克琉斯’如何作态? 好错位。明明‘阿克琉斯’才是追随‘帕特罗克罗斯’穿上对方战甲的人。 他寄希望于这些小册子能像潘多拉的魔盒,能放出一些叫他目眩神迷的、曾与挚友度过的二十一岁夏日时的落日熔金。 他好试着拿来替代一下,他心头惶惶不安分的凄楚,拆解出上个问题的答案。 踽踽独行跋涉在泥泞路上的人,松开那口气后暂且原地休息吧。 降谷零眼皮终于开始打架,他原以为自己会抱着过分清晰的回忆压抑泪水,没想到那些记忆暖融融的,真像是从前晨训时,班长的手臂揽上他和松田肩膀的感觉,而萩原和hiro则在旁边笑眼弯弯地看着。 ……这不会是某种预兆吧。 合眼入睡前,降谷零好像感觉自己回到十三岁,趴在课室的桌上,侧着脸睡觉。斜对角位置上正看着书的诸伏景光,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他抬起眼皮,用跟他身后天空一个颜色的湛蓝,对自己微笑。 ……啊,梦中的人们为什么都不肯对我多说句话呢? 这一刻被压抑在他心底好许久的痛楚,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而降谷零也堪堪明白这个夜晚如此难捱的缘由: 因为诸伏景光,早在六天前,那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告别他的‘阿克琉斯’,远走没有黑暗的另一个世界了。 降谷零的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心海里—— 有点、湿漉漉的冷……? 降谷零倏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