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 第66章 生前哪管生后事 江舟有些局促地摸鼻子,用笑容掩饰尴尬:“你猜得还挺准,其实我还真是在交代遗言,今晚我要去打地下黑拳……” “你疯了是吗,自己什么身手心里没数,去送死?”白子安几乎是顷刻间,就咆哮出声,那冰冷的语气让周围气压都冷了几分,但发完火又觉得自己话重了,调整了下情绪,尽量缓和道,“去打黑拳都是为了钱,你还缺多少?” “不缺,拿了黎泽川的五百万,烂账还清还剩三百万。” “不缺为什么要送死?”白子安的火又一次漫上来,声音冷得犹如千年寒冰。 江舟被他问得都有些难以招架,服软:“人嘛,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坐下聊好吗,你一副审问犯人的模样让我挺不自在的!”他挺想多跟白子安说会话,因为今晚他铁定必死无疑。 黑拳是不见光的活人厮杀场,当时签生死状的时候江舟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地下拳王奥斯汀,奥斯汀曾参加过85场拳赛,从他手里生还的仅仅只有八个人,而且地下拳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有选手退赛,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最终的结局都是被黑道抹杀。 江舟现在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意气用事作出打黑拳这种决定,也恨命运让他在赛前身负重伤,只要身上没伤,他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能赢,现在他能赢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几乎上场就要当人肉沙袋。 但是现在有后悔的时间,却没有后悔的机会! 本想着临死前去看看自己爸妈,但是现在宋晏在到处找人追杀他,他不想连累到家人,也不能回去,而他这辈子都没一个真心朋友,心里有苦也不知道找谁诉说,就想跟白子安聊一聊。 白子安冷眼睨着他,冷声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去打黑拳?” 在两人中间的圆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江舟自顾自倒了杯,一饮而尽,谷物香与辛辣在口腔交织,划过喉咙,味道绵延醇厚,他暗自神伤:“我家里欠下烂账那会,我就去给我爸朋友的女儿当保镖,那个姑娘是唯一一个在我穷途后没有落井下石的人,我当时就决定要好好保护她,但有可能是我控制欲太强,导致她有些烦我,前段时间她喜欢上了一个名声有些糟糕的人,我劝她的时候,她却提醒我摆正保镖的身份,那天晚上我跟着了魔一样想要搞到钱,想还请所有烂账再改头换面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我接受不了被她的目光蔑视,可我当时真的没想到我的对手会是拳王奥斯汀,也没想到我现在会是这副样子,也许,这一切都是命吧!” “跟命有半毛钱关系吗?这都是你自己愚蠢的选择!”白子安情绪在暴怒的边缘游走。 江舟被骂得无言以对,只好又给自己倒了杯高年份的威士忌,埋头喝酒。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多说一句。 直到时间临近中午,江舟有些坐不住了,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坦然地面对死亡,他也是,这会心里乱到像有一万只蚂蚁在里面爬,刚刚他回忆到了许多以前的事,也想到了死后的事,扶着把手从凳子上霍然站起,见一旁的白子安翘腿靠在躺椅上打游戏,江舟又厚着脸皮搭话:“今天周六,你今天也不上班,可以陪我去买一处墓地吗?” “啧,花那冤枉钱干嘛?你为了钱命都不要,死了我直接把你拉出去喂狗,外面流浪狗多得是,全当行善了!”白子安眼底一片冷色,说完这话,都懒得再看江舟一眼,起身直接走人。 坚定的步伐,冷漠又决绝! 江舟眼睁睁看着白子安高挑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才失望地垂下眉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今天这番话本可以不告诉白子安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可这会,心底竟莫名涌出几分落寞和悲凉,甚至夹杂着些许痛苦。 他掏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家就近的墓地,其实倒也不用白子安陪同,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但不知为何,这会感觉身心都很疲惫,又突然不想去现场买,想随便在网上挑个容身的墓位,可一连咨询了好几家,都被告知未满八十岁,无大病证明等,不能自行购买。 殡仪馆也是,无法本人给本人购买服务,而是需要经办人携带逝者有效证件才能受理。 江舟接连碰壁,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午饭都没吃,直接回房间睡到下午五点,晚饭潦草吃了口东西,就要动身前往地下竞技场。 白子安似乎是想送他最后一程,早早就坐在停车场蓝色的慕尚车里等他。 江舟怀着沉重的心情坐进副驾,他还想再委托白子安,因为实在不想让自己死亡的事被父母发现,所以他要伪造成自己失踪,这样一来,他的后事只能交给别人去处理。 可转头看向身旁的白子安,他戴着墨镜,穿着一袭冷肃的黑色皮衣,像等着要给自己送终一样,态度冷然,连正眼都不愿瞧过来一眼。 江舟不太想自取其辱,思忖了片刻,倒也释然了,活着都如此狼狈不堪,生前哪管生后事,死了身躯别人爱怎么处理处理吧,血肉喂狗、尸骨糊墙,都无所谓了。 他用手机连上车里蓝牙,给自己点了首尚东峰的《无骨无花,无我无他》,就开始在车里唱起了歌。 忧郁清越的嗓音,在这一刻化作自由飞翔的鸟,于命运长河之中纵情高飞。 这一路,江舟不停歇地唱了一路,两个小时路程,他几乎把自己所有喜欢的歌全都挨个唱了一遍。 快到终点的时候,又点了一首刘东明的《朋友再见》,这首是送给白子安的! 前调响起的瞬间,悲伤已经悄无声息渗透在车里每一个角落,江舟郑重地咳了一嗓子,本想完美的收官,但不知是不是唱了太久的缘故,嗓子里跟堵了块石头一样,试了好几次都破音,最后只好放弃,郁闷地直叹气。 “怎么,怕了?” 白子安忽然开口问,这会,他的声音是柔和的。 江舟苦笑着摇头。 当车子驶进地下竞技场专用停车区停稳后。 白子安伸手拍了下江舟肩膀。 江舟本以为白子安要对自己说些郑重的道别语,屏息凝神认真地转头望向白子安那双英气的眉眼,脑海里不由想起第一晚自己失眠,他把公爵送到自己房间,还有他将自己的指纹录入白家,以及这些时日的陪伴,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一天,但让江舟感觉到了短暂的安逸。 “在想什么,想你的小女友?”白子安突然开口,打断他的遐想。 江舟收回思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忘了给戚若曦道别,匆忙拿起手机编辑了两句话,删删改改,脑子却跟宕机了一样怎么写都理不出合适的句子,最后气急败坏想扔了手机,但手一扬又有些舍不得,交给白子安委托道:“我死了把手机烧给我总行吧?” “行!”白子安点头,俊逸飞扬的脸上露出几分寡淡的笑,催促,“下车吧,马上就要比赛了!”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江舟眉心紧蹙,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白子安无奈耸肩:“我还能说什么,你自己要把自己玩死,我只能提醒你下辈子多注意点!”他一脸的无所谓。 江舟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内心一阵没来由的空虚和落寞,他的潜意识似乎总想从白子安这里得到点什么,但什么都得不到,就连一句正常的道别语都没有,便沉默着,什么话都没再说,下车径直去了地下拳场。 这里的位置非常隐蔽,需要先乘坐停车场的电梯到负二楼,紧接着穿过三道人脸识别的大铁门,最后还要被迫蒙上面罩,由工作人员一路指引。 来到一个矮小漆黑的红色铁门前,工作人员才允许摘掉面罩。 周围黑漆漆一片,江舟借着腕上电子手表散发出的微弱光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他明明是和白子安一起进来的,却没见到白子安身影。 等了两分钟,还不见人来便推门先进去。 却见内里别有洞天! 六百平的大场地,十七排阶梯形圆环座椅,场地的中心矗立着一方纯金打造的八角笼擂台,室内整体灯光昏暗,唯有擂台的灯光闪耀夺目。 此时此刻,拳王奥斯汀就坐在八角笼旁的凳子上,他长得彪悍、精壮、五官紧凑凶狠,浑身上下肌肉块健硕又分明,这样的体格一拳打死一头牛都不为过。 江舟心底已经开始隐隐发憷,这地方又潮又湿,血腥味特别重,而且整个拳场座无虚席,人人都戴着诡异恐怖的动物面具,江舟感觉自己连上台的勇气都没了,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擂台走。 越靠近擂台脚步就越发不受控制,好像有胶水死死黏在鞋底,让他每行一步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和勇气。 明明已经害怕到不行,却在这时,看到两名壮汉抬着一个急救担架从身边经过,这是上一场和奥斯汀对打的选手,整个人已经被打到血肉模糊,连面目都有些看不清。 江舟被吓得彻底走不动道了,他已经能想象到一会自己会是什么处境。 恐惧在心底无限发酵,他惶恐不安,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白子安。 而此刻,白子安就坐在拳馆股东老龙的办公室里。 第67章 任由命运的风自由地吹 “白少你可想好了,一旦上了擂台生死不论,万一你没了,白家找我要人我可是交不出的!”戴着红色傩面具的老龙,拿着生死状有些犹豫到底是给还是不给,今天中午,白子安就联系他要代替江舟上场,擂台上并没有临时换选手的先河,但白家是得罪不起的,可白子安要是死在擂台上,更是麻烦事一桩,老龙正犯难时。 白子安已经夺过生死状,拿起钢笔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交给老龙,承诺道:“你放心,既然到了你的地盘,一切以你的规矩为主,就算我死了也跟你们无关,不过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江舟不懂事,这次我替他上,即使赢了比赛出场费我也一分不要,只要你们以后别找他麻烦就行!” “好,白少如此爽快,我老龙定当不辜负!” “谢谢!”白子安起身,跟老龙握手后,就去休息室脱了外衣,义无反顾走向八角笼。 他一头白发斯文俊秀,因褪去外衣只穿了一件黑色拳击裤,可以直观地从高挑颀长的身体上看到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以及满富张力的坚实背脊,这副完美身型和外貌,不应该出现在血腥的地下拳场。 带着血红兔头的主持人举着麦克风高喊:“今晚的压轴之战即将开启,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蓝方选手,也就是我身边这位金华市响当当的阔少爷白!子!安!” 嘹亮的声音如同一颗子弹击中江舟的心,他猛然抬头,看向八角笼里的闪闪发光的白子安,急得发软的腿瞬间来了劲,疾步冲上去解释:“错了,弄错了,蓝方选手是我,是我!”他声嘶力竭地喊,可场上的沸腾声高高压过了他的声音。 江舟急得抓心挠肺,好不容易冲到擂台,拄着拐杖一脚还没迈上去,就被两个保镖扯翻在地,左腿被摔得生疼,他顾不上疼,又往擂台冲,恼怒的保镖扬起拳头就要暴力制服他。 被白子安拦住。 “我是这次的参赛选手!”倒在地上的江舟还在拼命地喊。 白子安走下擂台,捂住他嘴安抚:“别闹,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以后长点心,别再干这种没脑子的事!”简单交代了句,白子安将他扶起就转身要回擂台,可手臂却被江舟一把死死扯住。 “这是我的比赛,你不要多管闲事!”江舟红着眼,情绪异常激动,他承认自己怕死,但他从没想过让白子安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买单,奥斯汀可是让整个地下拳场都闻风丧胆的拳手,万一白子安有个三长两短,他会内疚死。 “好了,再闹要被看笑话了!”白子安比江舟小一岁,却比江舟高一截,他歪头冲着江舟扬唇笑,道歉,“对不起啊,今天冷落了你一天,其实我就是太生气了,想让你长长记性!”说完,他轻推了下江舟的脑袋,就用力挣脱开重新走回擂台。 主持人继续介绍:“我们的蓝方选手白子安,现年23岁,身高一米九,体重75公斤,新人选手,第一次参赛,而我们的红方选手奥斯汀,现年33,身高一米九三,体重123公斤,曾参加过九十二场拳赛,战无不胜,有着丰富的赛场经验,今天这位战场老将VS新人选手,到底谁会更胜一筹,让我们拭目以待!” 全场再次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奥斯汀大摇大摆走上擂台先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白子安一眼,随后又轻蔑地将手掌横过脖颈,摆出一个自己要干掉白子安的手势。 对于这种挑衅,白子安并没放在眼里,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此刻像猴一样被困在这小小的八角笼里供人取乐,他甚至都有些后悔,这里的每一个人,上到股东下到工作人员,就连观众席上的千百号观众都带着各式面具,早知道能戴面具,他也应该戴个面具来,可惜,为时已晚。 “两位,都准备好了吗?”裁判上前问话。 白子安嗯了声,收回心思,将重心放在后脚,摆出三宫步的姿势,准备迎战。 奥斯汀还在不停竖中指挑衅。 在裁判宣告开始时,奥斯汀如同好战的棕熊率先发起进攻,打出一招来势汹汹的直摆勾拳,气势慑人。 白子安则见招拆招。 拳来腿往间,没有护具,没有牙套,只有拳拳到肉。 在白子安一连避开三次进攻时,奥斯汀有些沾沾自喜,觉得白子安连还手都不敢,于是,充分利用自身力量优势,左右抡臂砸向白子安的头,挥拳如刀,狠厉至极。 白子安依旧只防不攻,后仰交叉退步躲闪。 窝囊的打法让台下观众万分扫兴。 眼见白子安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退。 奥斯汀蓄力打出一击爆肝的左摆拳。 而这时,白子安瞅准时机,他知道自己和奥斯汀之间的体格差距,迟迟不出手是为了摸清奥斯汀的打法技巧,毕竟地下黑拳绝不能打耐力赛,要果断、凶狠,发现对方弱点,一招毙命。 于是他假意自己处于劣势,在奥斯汀情绪和体格都迅速膨胀,全力攻击时。 他迅捷弯腰下潜躲开奥斯汀的左摆拳,随后顺势起身左腿蹬地发力转体,借着奥斯汀前冲之力,顶膝攻向其肺腑。 奥斯汀反应异常灵敏,瞬息之间,伸出双臂挡在身前躲过进攻后,立即扑向白子安要近身抱摔。 脚下都是水泥地,一旦被奥斯汀压制,胜算渺茫。 白子安先发制人,一记扫腿飞踢,将奥斯汀踢出三步远,又立马悬腕握拳,曲起左右食指,出其不意之下迅速击向奥斯汀双耳。 古书中记载,人体有三十六处致命穴位,这招叫双峰贯耳,打的正是耳门穴。 被击中的奥斯汀直挺挺倒在了水泥地上,双耳先是一阵锐利的嗡鸣,紧接着什么都听不到了,鼓膜穿孔,鲜血横流。 而白子安方才只出了四成力,否则奥斯汀这会儿已经当场毙命。 歇了片刻,奥斯汀还是顽强站了起来,他睚眦欲裂,怒不可遏,整个人狂暴了一般,挥起硕大的麒麟臂发狠一般横劈而来。 白子安继续退守,他不想被人当猴看,也有些厌倦了迂回制的打法,挡下奥斯汀一记强攻后,凌空飞起,先试出一脚回旋踢,紧接着,劈肘、挑肘、砸肘,攻其头,肝,肋骨,打得奥斯汀头破血流,这次倒地时,嘴里的血几乎是喷出来的! 全场观众噤若寒蝉,都不敢相信拳王奥斯汀会败,个个紧张的双手攥拳,静等奥斯汀再次站起来,毕竟来这里的不光是为了看凶残的比赛,更多的是押注,在场的人百分之九十都将钱压到了奥斯汀身上,他败了,意味着押注的人都得亏钱。 然而,奥斯汀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等了足足三分多钟,裁判举起白子安的手,宣布胜利! 从八角笼出去,江舟第一个冲了过来。 救援的医疗人员毛毛躁躁,把奥斯汀从擂台上往外抬的时候,撞到了站在擂台旁的白子安,导致他重心不稳,向前倒去,把江舟都扯得一并倒在了地上。 咫尺之间,白子安看见江舟冰蓝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明明自己才是在擂台上打比赛的人,但自己都没流一滴血,可江舟不光哭了,嘴角还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这是他看比赛的时候紧张咬破了嘴唇,本就祸国殃民的脸,此刻红唇染血,眉眼带泪。 看得白子安胸膛浮起一抹燥热,他讨厌血,但此刻却想尝尝江舟的血是什么味道,念头浮起的瞬间,舌尖已经不由自主凑了过去。 前一秒还沉浸在恐惧中的江舟,此刻整个人身体犹如过电般,紧紧绷起。 整个拳场都是嘈杂的声音,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从未有过的激烈! 两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温热的气息。 当温热的鼻尖暧昧地触碰在一起时。 江舟的心彻底乱了,理智告诉他该一把推开白子安,但身体无法抗拒,甚至生出了一种难言的猎奇心理,意识和身体厮杀搏斗,最终他选择闭上眼睛,任由命运的风自由地吹! “在期待什么?”白子安坏心眼地在江舟耳畔轻吹了口气,声音像罂粟令人着迷。 江舟仓皇睁眼,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好像刚坠海却又被巨浪拍在了沙滩上,脑袋空空。 “江舟,我救了你一命,以后,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白子安勾起嘴角,笑的邪魅,随后他起身朝江舟伸手,“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了,困!” 话毕,仰头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江舟还没从紧张中回过神,他的身体甚至在轻微发抖,控制不住地。 白子安手悬在半空等了半天没反应,直接扯着江舟胳膊将他拽起来带离人海。 回到白家,江舟的脑子还是懵的,洗漱完躺到床上公爵又来陪他了,这些日子,他每晚都跟公爵住在一起,睡得还不错,但今晚,抱着公爵也睡不着。 想到明天替黎泽川做完证自己就得从白家离开! 黎泽川给他的那笔钱足够他还贷,节约些,后半辈子也够活了。 但以后他到底应该去哪里,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江舟却茫然了! 第68章 大家都一个精神病院放出来的 翌日。 雨过天晴,云开雾散。 黎泽川一大早就带着千禧和乐宁回了老宅。 纪乐宁也终于见到了黎泽川的爸爸黎霄,他身穿低调谦逊的素衣站在庭院里,一头华发整齐蓬松,气质儒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息。 而宁澜,身穿一袭漂亮的红色旗袍挽着黎霄手臂,温柔地犹如画中女子,优雅知性。 “黎叔好,宁姨好!”纪乐宁欢喜地跑过去打招呼。 今天老宅的庭院装点得十分喜庆,满院的红绸锦色,房檐廊角,更是挂满了火红灯笼。 院中歌舞升平,欢声雷动,有种穿越回盛唐的既视感。 为了应景,黎泽川给千禧和乐宁都挑了身汉服。 乐宁穿的是红色的烟笼梅花百水裙,梳着俏皮的百合髻,头戴步摇,本就生的活泼可人,这身打扮,美得是玉貌珠辉,容光绝世。 黎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古灵精怪的纪乐宁,俯下腰身跟她说话:“小丫头长得可真讨喜,在家里这段时间还适应吗?泽川和千禧平时欺负你不?他们要敢欺负你,你就给叔告状,叔给你撑腰!”他眉眼带笑,浑厚饱满的嗓音听着非常亲切。 纪乐宁开心地答:“黎哥哥和千禧平时待我可好了,而且他们常在我面前提起您,听说叔叔您膝盖不好,一吹空调就腿疼,我给您买了双护膝,还有宁姨,你的礼物是我亲手做的一枚小吊坠,第一次做可能有点粗糙。”她羞涩地将怀里两份礼物都送出去。 黎霄满脸欣慰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得意道:“家里有个姑娘就是贴心!” “那是,我们小乐宁可懂事了。”宁澜边夸赞,边拆自己的礼物,将层层包装纸打开,瞧见实木盒里工艺精美的掐丝牡丹花项链,惊到眼睛都瞪大了,连声感叹:“好漂亮,做这个是不是特别不容易?” “没有啦,很好做的!”纪乐宁笑着摇头。 千禧却说实话:“一点都不容易,这可是乐宁熬了一个星期才做出来的,她今年要考金华大学的少年班,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吊坠都是晚上熬夜赶,还自己偷偷摸摸做,不让我和哥知道!” “千禧!”纪乐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他袖子让他别说。 千禧却不以为然,说得越发起劲:“妈,你瞧她左手食指,做吊坠的时候被砸出一个血泡,前两天上课的时候手都是这样翘着的。” 千禧边说边演示。 宁澜怜惜地捧起纪乐宁的手,只见那纤细手指上,血泡都已经结痂,宁澜眼眶一热,虽说她戴过的奢侈品不计其数,但纪乐宁的这份礼物爱意最为浓烈,她抱着纪乐宁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让黎霄帮自己戴上项链,心疼地叮咛,“乐宁,下次别再想着送我们礼物,只要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是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好!”纪乐宁用力点头。 黎霄却心事重重看向一旁的黎泽川,有些生气地指责:“你向来对自己要求高,但别给乐宁太大压力,少年班都是些智商超群的天才少年,不仅学习竞争激烈还非常辛苦,就金华大年每年只面向全国招收50个学生,你居然让乐宁去闯这条赛道?” “爸你误会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乐宁她想去考,我一开始也有些犹豫,但她真有这个天赋和实力。”黎泽川着急解释。 黎霄似乎并不相信,毕竟黎泽川平时争强好胜的劲他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又看向纪乐宁,直到纪乐宁点头承认,黎霄才相信,不过还是严苛地叮嘱黎泽川:“反正你别给她太大压力,她考不上就安安稳稳一步步上大学!” “爸你放心,我又不是暴君,我提倡的是快乐教学、快乐教育,一切事都是在她有能力完成的情况下我才会出面支持,不会拔苗助长,更不会打压她!”黎泽川目光坚定地保证。 黎霄意味深长和宁澜目光对视,来老宅之前,宁澜一直给他说黎泽川性子变温和了,黎霄不信,但现在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 半月前的布鲁喀斯拉力赛,黎霄也有关注,黎泽川拿了总冠军,还让凌风股票连涨了九个点,相当出色,欣慰道:“果然,我们家都是优秀的好孩子!”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黎老爷子这会在大堂跟老友聊天,黎霄和宁澜去接待宾客。 中午时。 白子安和江舟来了,黎泽川亲自接迎自己的好兄弟,刚将两人带到自己住的东厢房,秦楚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他的状态似乎已经调整过来了,喜气洋洋的。 一见白子安,眼尖的秦楚立马瞅出了不对劲,今儿个白子安特别帅,一身干练帅气的红色衬衫外搭黑色皮衣,白发打理成了无刘海背头,五官凌厉,散发着冰片一般的棱角感,整个人充满了浩然阳刚之气,一看就是没化妆,秦楚凑过去用拇指按着白子安的嘴抹了一遍,见指腹没沾颜色,啧啧称奇:“怪了怪了,换风格了,今儿没抹口红!”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抹过口红?我用的是唇膏,你个土鳖!”白子安挑眉吼他。 秦楚可记性不差,立马找出具体时间具体事:“你少狡辩,上次泽川关禁闭从你兜里掏出的是什么?” “那是别人的东西塞进了我口袋。” “得得得,不扯这个,来我看看小脸抹粉没?”秦楚往拇指上啐口水,又要擦白子安的脸。 恶心得白子安连连啧舌。 其实这事也不怪秦楚,白子安之前的确会化妆,但自打遇见江舟,白子安心境一百八十度大扭转,江舟能成功激起他心里的保护欲,为了在江舟心里留下良好印象,白子安特意将家里所有化妆品一类的东西全扔了,这会,更怕江舟会误会,赶忙解释:“你别介意哈,我这个朋友他脑子不太好!” 江舟勉力微笑,没有吭声! 秦楚扫向金发蓝眼大长腿的江舟,纳闷:“这位帅哥是谁?” 在布鲁喀斯,秦楚见过江舟一面,但当时江舟戴着鸭舌帽,打扮平庸,所以并没有认出来。 而江舟,这会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是工具人?还是证人? 发愣时,白子安替他开口:“他叫江舟,是我雇的贴身保镖!” “保镖?”江舟诧异地看向白子安,大脑一片空白。 白子安坏心眼地笑:“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愿意?” 江舟沉吟着没作声,但心底却有了一丝云开雾散的豁达,好像忽然间就有了人生方向,要是余生都能留在白子安身边做个保镖也好,白子安拿命救过他,他也得报恩不是吗,或许……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报恩吧,反正这一刻他心底是欢愉的,满口应下:“能做白少的保镖是我的荣幸,我当然愿意!” 正聊着,时鸢进来了,她穿着一袭性感的黑色套装连衣裙,妆容美艳,长发高挽,尤其是那对秦楚送她的阿盖尔红宝石耳钉,更衬得她妩媚娇柔。 白子安和黎泽川都很默契地将目光投向秦楚,秦楚本来还挺开心,但一见时鸢,他脸色肉眼可见得沉了下去,招呼都没打就出了东厢房。 擦肩而过时,时鸢的心重重颤了下,这一段时间的相安无事让时鸢笃定秦楚并没有把自己害纪乐宁的事告诉黎泽川,所以她大着胆子来到了黎老爷子的寿宴现场,但和秦楚闹翻让她很难过,曾经她也为了保护秦楚不顾形象地撒泼,提着斧头去砍欺负秦楚的人,最后即使被拘留在看守所,二十几个人挤在十五平米的房间睡一张大通铺,用冷水洗澡,她都没有后悔为秦楚出头,可是现在两人的关系却闹成了这样。 而这一切,都是拜纪乐宁所赐,时鸢心底对纪乐宁的恨又浓烈了一分。 “什么时候回来的?”黎泽川搭话。 时鸢这才收回心思,努了努嘴,有些疲惫道:“刚下飞机就过来了,爷爷呢?” “在大厅待客,你跟秦楚还没和好吗?”黎泽川很是纳闷,秦楚并不是那种得不到就厌恶的极端性子,他很不理解秦楚跟时鸢至今还在闹僵的事实。 时鸢缄口不言,虽然离开布鲁卡斯已经有半个月,但她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圆这件事,觉得说多会错多,只是摇摇头,用含糊的态度蒙混过关。 白子安最开始觉得时鸢配不上秦楚,可在布鲁克斯看到秦楚极度消沉时,又想劝时鸢喜欢秦楚,但现在觉得不爱就是不爱,一开始的拒绝总比两个人牵扯在一起痛苦强,于是欢快地热场子:“来时鸢,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我新保镖江舟,帅吗?” “是保镖名义的床伴吧?”时鸢毒舌惯了,狭长的美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江舟,开口就放冷箭。 白子安被气得直抽冷气,脑瓜子嗡嗡作响,转头冲江舟道歉:“你别生气,我的朋友可能都脑子不太好,大家都一个精神病院放出来的!”他尴尬地咧嘴笑。 江舟汗颜,局促到双耳泛红! 黎泽川陪着人又聊了几句,便招呼时鸢坐下,自己出去找活干。 结果门外又来了一波宾客,风齐玉和他奶奶风月眠来了。 风月眠,高龄八十,虽鬓白如霜,但身着一袭黑色衬衫小香风连衣裙,秀发盘蛇髻,整个人气质如兰,处处透着优雅。 黎老爷子听闻风月眠到场,急如星火从大厅赶出来迎接! 第69章 内战休停 “奶奶,近来身体可好?”黎泽川率先过去问候。 风月眠慈祥地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国泰民安的美,抓住黎泽川胳膊,温声细语回应:“好好好,都好,不过你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放心,奶奶这次来,就是给你撑腰的!”已经生了老年斑的手捏捏黎泽川胳膊,又摸摸他的脸,眉眼之中是难言的心疼。 上次拉力赛结束回去,风齐玉就去找了他奶奶。 风月眠自从二十年前将风家权利交给儿子后,自己则闭门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听完黎泽川这两年的种种遭遇,她无比痛心。 其实,风月眠和黎老爷子在年轻时曾短暂又刻骨铭心地相爱过,但不是所有相爱的人最终都能走到一起,他们虽然在同一天结婚,但却不是嫁给彼此。 为弥补遗憾,两人相约,以后活着的每一年都要找出一天时间相见,于是便定在了这天。 风月眠向来都很照顾黎泽川,这或许是她对黎老爷子爱的转移和补偿,虽然,每年都会来见黎老爷子,但两人之间早已没了世俗的情爱,反而更像亲人,她视黎老爷子的孙子为孙子,而黎泽川从小就懂事独立,又比黎晔讨喜,风月眠自然疼他多一些。 “老太婆呦,你终于来喽!”黎老爷子拄着拐杖快步走来,平时刻板严肃的脸此刻堆满喜悦,乐呵得像个老顽童。 风月眠定睛看他,头发花白,腰背佝偻,很是愕然:“我都八十了还没拄拐,你就小我三岁怎么拐杖都拿起来了?” “没办法,腿疼、腰疼,尤其是昨晚下了点雨,这全身关节都不灵便了!”黎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风月眠埋怨地瞪他,话里飘刺:“一碗水端平,少操些心,就不会老这么快!”说着,健步如飞走向大堂,黎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后面追。 老一辈的都在大堂里聊天,年轻的则在各个房子里热闹,或是去院子里抚琴听曲吃美食,提笔作诗猜灯谜,反正可供娱乐的项目很多,绝不让来客感到无聊。 大家说说笑笑闹到晚上,等天光暗下,华灯初上,才开始在院子里大设晚宴。 助词环节,众宾一一去给黎老爷子祝寿送礼,有才艺的还会表演才艺。 而纪乐宁送去的是一支精心准备的祝寿舞。 当舞曲响起,她像只小蝴蝶一样,舞步轻盈地来到院子中央,踩着节拍翩然起舞。 纤腰灵动,花瓣纷飞! 当回眸浅笑时,那火红色的裙裾,飘飞宛若月下仙子。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灵动可人。? 待一曲终了,她手提裙摆,向来宾点头致谢。 随后又面朝并排而坐的黎老爷子和风月眠拱手祝词:“祝爷爷和奶奶,福如浩海无穷极,寿比苍松过八千!”甜美的声音自信大方,看得宾客们掌声雷动。 黎老爷子今天也是喜不自胜,掏红包:“爷爷也祝我们小乐宁岁岁无虞,长安长乐!” 今儿个到场的都有红包拿,纪乐宁便没推辞,欢喜地接过红包,说完谢谢就乐呵地去找黎泽川:“黎哥哥,我刚刚跳得怎么样?好像还是有些紧张,一个舞步跳错了。” 黎泽川和风齐玉他们围着一张大圆桌坐着,瞧见小丫头回来,都买面子地鼓掌。 白子安拿黎泽川开涮:“乐宁啊,你都不知道,你刚刚跳舞时,泽川的嘴角都快要飞天上去,你看我,我给你演示!”他边笑边扯着两边嘴角往起提。 黎泽川嫌弃地瞪人:“去你的,我这叫欣慰懂吗?”言语间,满是骄傲,纪乐宁可是他一手娇养出来的小丫头,他还记得刚把她接到身边那会,她跟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还有第一次转学考试,太紧张考了倒数第二,而现在,小家伙自信活泼、落落大方。 这边桌子笑声不断。 而黎晔坐的另一桌,则气氛平平。 饭吃到一半,千禧有些坐不住,见乐宁似乎已经吃饱了,就叫她回东厢房打游戏。 黎晔虽然坐在隔壁桌,但眼神时不时就会飘过来,在布鲁喀斯他的杀人计划落空,气得半个月都没睡好觉,推着轮椅过来挑事,朝黎泽川泼冷水:“弟弟带孩子还真有一手,你是怎么把纪乐宁培养成花魁的,现在就会搔首弄姿,以后长大还得了?” 阴恻恻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黎泽川气得一拳砸向桌子,震得碗碟都抖了三抖。 风齐玉赶忙从桌下踹他腿,示意他沉住气。 空气静了一瞬! 黎老爷子锐利的目光朝这边桌子扫来。 黎泽川叹了声气,很快又恢复无常,招呼大家继续吃饭,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黎晔打起来。 白子安和秦楚几个,尽管此刻心里怒火冲天,但都装无事人一样继续吃东西,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的一时仗义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黎泽川添更大的麻烦,这件事得等黎爷爷出面。 黎晔没等到自己预想的结果,酝酿了下言语,又要继续讽刺。 黎泽川却已经起身,为了避开黎晔,佯装去给长辈们倒酒。 黎晔挑不了事,气得直磨牙。 吃完饭,宾客们都散了! 热闹的庭院安静下来。 黎晔没讨到乐子也要走。 可推着轮椅到门口却被风齐玉强势地拦下。 “今晚,黎家的人一个都不许走!”风齐玉神色威严地依靠着门框。 黎晔一身逆骨,他要走,可没人能拦得住,刚抬手要叫保镖来。 结果就听嗖的一声,一柄银色螺旋飞镖从他抬起的指缝中飞过,在空中飞旋一圈,又落回到风齐玉手里。 黎晔顿时被吓得后背渗出冷汗,刚刚那支飞镖要是偏一寸,他手指都能被削掉,不安地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 已经快离开的白子安折返回来笑容恶劣地在黎晔耳边沉声提醒:“江舟的伤我给你记着,等那天小爷我心情好了,会找你和宋晏慢慢讨!”最后三个字,音调拖得很长。 黎晔眉宇间戾气横生,但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而这时,门外驶来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车上走下来二十多个身穿中山装的风家保镖。 风月眠已经放话,今晚黎老爷子要是不替黎泽川主持公道,她就用自己的手段武力解决! 黎晔恼火,但也识时务,最终还是推着轮椅又回去。 院子里,佣人忙碌清扫布置场景留下的红绸锦锻和桌椅。 而黎世昌、黎霄、宁澜、黎泽川、黎晔都默不作声站在院子里。 风月眠和黎老爷子单独在大堂里商议。 少了鼓乐声,院子显得格外安宁,这会,本应该是一家人增进情感交流的最佳时机,但黎世昌因为恨黎泽川,也恨自己的弟弟、弟媳,所以,虽然大家聚在一起,可没有黎老爷子在,连表面功夫都不乐意做,大家无话可聊,也不想聊,甚至都不愿和彼此有眼神接触,气氛僵到让人压抑。 “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你非得看着他们两斗到你死我活才甘心吗?”风月眠坐在太师椅上,犀利地斥责黎老爷子。 老爷子心里门清,今天风齐玉把黎晔在布鲁喀斯陷害黎泽川的事原原本本控诉了一遍,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 而黎晔也承认这件事是他所为,但也状告黎泽川在他脚踝受伤时恶意殴打他,导致他脚踝严重骨裂,才导致他一时气不过做了糊涂事。 黎晔忏悔态度很好。 黎老爷子头疼至极,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说黎晔的性质更恶劣,但是一想到距上次把黎晔按在祠堂打不过才一个月有余,而现在黎晔又受伤坐轮椅,黎老爷子根本不忍心再处罚,为难道:“黎晔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但他对生物物理学和脑机接口这一方面特别感兴趣,而且有着过人的天赋,黎泽川有经商手段,要是两兄弟能合手,优势互补,一定会让企业名声大噪,但现在问题就出在这,他两谁都不服谁。” “年轻人有精力有斗志是好事,但你要引导他们把能力往正确的方向使,要斗,就堂堂正正去商战,赢家享有资源分配权!”风月眠直接给出法子。 黎老爷子却面露难色,犹豫不决。 风月眠气极,额角皱纹绷紧,眼底怒意翻飞,咬牙切齿道:“我们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该放权,你现在不想着处理后事,等腿一蹬进棺材,再看他们为了夺权夺势打到头破血流吗?”言辞凿凿地说完,见老爷子还无动于衷,风月眠气得大拍桌子,布满老年斑的手大力捶打着木桌,发威,“今晚要没个说法我们谁都别安宁,我已经八十高龄,这次要再不帮那可怜的孩子一把,我怕明年就该白发人送黑发人!”声音里染了哭腔。 黎老爷子面色沉痛至极,被逼到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得不作出回应! 于是当晚召开里家庭会议,宣布自己的决定。 庄严肃穆的黎氏宗祠内。 黎霄、宁澜、黎世昌、黎晔、黎泽川,跪成一排,听黎老爷子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宣布家产分配。 “黎霄、宁澜,你们两个既然始终都不愿意沾手家族的事,那我现在就把家族资产的百分之20%转到你们名下,从此往后,家产再与你们无关,有异议吗?” “没有!”黎霄和宁澜当初脱离家族单飞,就没想过觊觎过家产,回应的很是爽快。 黎老爷子深感痛心,其实黎霄和宁澜要是能插手家族事业,他能轻松不少,但儿女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忤逆不孝的,他黑着脸又继续说:“黎晔、黎泽川,我知道你们俩都在觊觎NS(Neurosciencelink神经科学技术公司),我给你们六年时间,凌风有四大产业,太阳能、风能、储能和汽配,你们各选两个经营,六年以后谁能让资产和版图最大化,谁就有资格接手NS,并享有资源分配权,但这期间,你们要是再敢找对方的麻烦,将失去一切竞争权,有异议吗?” “全听爷爷的安排!”黎泽川要的很简单,只要他爷爷能公平公正,他愿意接受一切挑战。 但黎晔不服气,明明今年他就能接手NS,却被黎泽川一而再再而三搅黄,现在又要花六年去比拼竞争,六年实在太长,黎晔等不起,心里的一团火越滚越旺,真恨不得现在就送他爷爷去死,老头子死了倒还省心。 而黎老爷子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补充:“这六年内,NS暂由世昌辅助我管理,但你要敢私自给黎晔开后门让他在NS做研究,一旦被我发现,我会直接将NS交给黎泽川全权接手。另外,我要是在这期间撒手人寰,NS交由风家代管,直到六年后你们分出胜负再交权。还有,要是黎泽川在这期间出任何事,NS都将会以捐款的名义上交给国家!” 黎老爷子听了风月眠的建议要全权保护黎泽川,而这条约束,就是黎泽川的护身符。 黎晔气到后牙槽都要咬碎,反驳:“爷爷你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把家产让一个外人代管?” “你要不接受,可以退出竞争!”黎老爷子板着脸,态度不容置疑! 黎晔眸色深沉,气到心肝都在发颤,NS拥有世界最前沿的技术和水平,不能放弃,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表示自己愿意公平竞争。 黎老爷子再道:“世昌,你对职场最有经验,接手凌风最近新收购的企业,也多帮衬着点两个孩子!” “好!”黎世昌点头。 黎泽川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异议,他拼死去抢这一切就是为了不让NS最后落入到黎晔手里,爷爷的不偏袒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奢望。 最终,黎晔拿到凌风太阳能和储能的实际掌控权,而黎泽川拥有的是风能和汽配。 内战至此休停。 太平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一晃。 已经没有硝烟的过了三个年头。 三年后! 第70章 三年后 千禧出国留学,纪乐宁也如愿考入金华大学少年班,现在是读本科第三年,明年上硕士研究生。 金华大学就在金华市中心,离家很近,纪乐宁办了走读,每天都回家住。 小丫头现在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容貌清绝,五官精致喜人。 今天是周二。 纪乐宁上午连上了两节偏微分方程,中午,到了吃饭时间,同学都络绎不绝往食堂走,她还坐在教室里解题。 盛夏时分,室外温度高达35摄氏度,教室虽装了空调,但依旧很闷热,热到她拿着本书扇风降温。 正专心想问题时,肩膀被人拍了一把,她回头就见是方伈。 方伈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一头黑色沙发自来卷,皮肤略黑,是有些异域风情的浓颜姑娘。 纪乐宁准备拉她一起讨论题。 却见方伈愁眉苦脸,一副要哭的模样。 “怎么了伈伈?”纪乐宁有些被吓到。 方伈苦怏怏坐在她旁边的空凳子上,耷拉着肩膀,瘪嘴:“心痛,我要失恋了!” “你不是没谈恋爱吗?怎么就失恋了?” “是我男神谭浩晨,他要给别人表白,这会就在教学楼下面,又是摆鲜花又是放气球,隆重得跟要求婚一样,真是气死我了!”方伈握拳又跺脚,火气不打一处来。 谭浩晨是比她们高两届的研二学长,也是学校公认的校霸兼校草,在金华大学,校长的名气都没有谭浩晨高,他可是众多女生眼里的男友天花板,因为一直都是单身人设,惹得无数女生为他前赴后继,方伈光给他写情书就有不下二十封,可从来没得到过回应,现在倒好,他居然大张旗鼓地追别人。 纪乐宁逗方伈:“不生气啦,我们伈伈这么优秀,错过你是他小子没福气!” “但我就是好难受!”方伈一脸不甘心地探头往窗子下面看,纪乐宁也跟着一起看。 只见楼下黑压压挤满了同学,人群中,外形出众的谭浩晨正忙着用一大堆红色玫瑰花摆‘I Love You’的表白语,除了准备玫瑰,还有无数红色气球,阵仗非常隆重。 纪乐宁不想让方伈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对别人表白,提议:“好了好了别看了,男神哪有吃饭重要,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正好昨晚我挂在网上的照片卖了笔钱,带你去吃大餐!” “这……”方伈揉了揉肚子,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一说起吃饭,立马感觉饿了,馋道,“那我想吃芝士焗蟹煲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还有味增银鳕鱼,要是能再来一份法式鹅肝配石榴气泡水就再好不过了!” “好好,伈伈想吃什么都买,那我们现在下楼?” “行!” 两人手挽着手,踩着台阶下楼。 纪乐宁为了不让方伈注意到谭浩晨,到楼下特意加快步伐,可走了没几步,人群忽然聚拢过来,堵住她去向。 纪乐宁很是莫名,不停说着“借过”要从人群中挤出去,但面前的同学像是故意似的,就是不让,前后左右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盛夏的天,本就燥热。 这会儿被一堆人包围,纪乐宁都感觉到有些缺氧,准备从人群中硬挤出去。 然而下一秒,却听“砰”的一声,无数亮闪闪的小碎片从头顶落下。 拥挤的人群中自然开出一条道,身穿短袖衬衫的谭浩晨手捧一束玫瑰和一张盖着薄纱的油画阔步走来,他面容白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微风吹起他的黑色领带,使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青春张扬的朝气。 围观的女生们个个心花怒放,就连刚刚吐槽他的方伈这会都一脸痴迷。 唯有纪乐宁神色无常,她是被黎泽川带大的,在黎泽川,还有风齐玉、白子安和江舟、千禧这几个绝世美男的颜值熏陶下,谭浩晨在她眼里顶多算是容貌中等,并没有达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拽着方伈要离开,可谭浩晨忽然曲膝跪在她脚边。 纪乐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退两步,还踩到了身后的同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纪乐宁连声道歉。 刚说完话,就见谭浩晨举起花,深情告白:“乐宁,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心动已久,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纪乐宁左看右看,还以为有谁和自己同名,看了一圈没找到符合的人,最后还是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子确认:“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这学校还有第二个纪乐宁的吗?”谭浩晨弯起唇角笑容含蓄,不知是太热还是太紧张,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周围的同学都跟着起哄! 谭浩晨又拿起怀里的油画,将薄纱掀去,这是一张纪乐宁身穿米白色连衣裙坐在图书馆看书的画面,整体的画风以炽金色为主调,笔触细腻生动,他浅笑着,温柔道:“乐宁你还记得吗?我们是在图书馆遇到的,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为你画下了这幅画,余生,我都想用画笔去记录你每一个瞬间,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虽然是在询问,但他的眉眼间透发出的势在必得意味明显! 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纪乐宁心里却极为抵触,在学校,她经常收到情书,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师动众的,尽管谭浩晨是全校女生眼里望而不及的繁星,但她对谭浩晨不感兴趣,而且上次在图书馆遇到谭浩晨搭话,她也只是敷衍回答了两句,这是他们之间有且只有一次的对话,就这样的情形,不足以让谭浩晨做出明晃晃表白这种事。 纪乐宁都觉得谭浩晨不是表白是在用身份施压,毕竟,他可是学校风云人物,要是自己惹了他那就是与整个学校的女生为敌。 于是,纪乐宁很识时务地单膝跪下,但因为她穿的是一件碎花吊带裙外搭白色防晒衣,膝盖以下的皮肤都露在外面,刚跪下就被地板的灼热温度烫得立马弹了起来,去拉谭浩晨:“你……你先起来我给你说!” 头顶直射下来的太阳光温度灼灼。 谭浩晨面上始终挂着笑,语速温缓:“没关系,我等你回复!” 纪乐宁万分抱歉地朝他弯腰鞠躬:“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赏识,但我现在正处在以学业为重的年纪,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一种困扰,所以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不过你为我付出的时间成本我都会折现还给你,这幅画你开个价吧,我会买下来!”为了不让谭浩晨跪太久,她回答的语速极快。 可刚说完,谭浩晨身边的胖子许炜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过来说风凉话:“少年班这些小东西还真是不知好歹,连我们浩哥都敢拒绝!” “我知道他很优秀,是我的问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纪乐宁不停弯腰道歉。 只见谭浩晨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凝住,那攥着油画框的指节都捏到发白。 很快,他愤怒地从地上站起,将手中玫瑰和画一并塞给许炜,大步离开! 今天他之所以大张旗鼓表白,就是自信的断定没人敢拒绝他,没人能拒绝他,可纪乐宁不光拒绝了,还扬言要买他的画,简直是在羞辱他! 谭浩晨刚走,周围就响起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有好的有坏的,还有各种尖酸刻薄骂人的话。 纪乐宁脸上火辣辣的烫,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被人点评,拉着方伈逃也似的开溜。 来到日料店,才给方伈着急道歉:“对不起啊伈伈,我真没想到谭浩晨要表白的对象是我,我发誓我跟他不熟,就上次在图书馆我们见过一面,但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而且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不信你看。”纪乐宁急于求证的将手机交给方伈查看。 方伈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希望和方伈之间有任何心理隔阂。 然而方伈这会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得意道:“谭浩晨要是喜欢你,那我就能放八百个心,毕竟,你心里可藏着个不可撼动的人,就他,也就在我眼里是是个香饽饽!” “噗!”纪乐宁没忍住嗤笑出声,见方伈不生气,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伸手在方伈圆圆的脸蛋上揉了揉,把菜单递给方伈点菜。 三年前,黎老爷子让黎泽川和黎晔公平竞争,用实力夺取NS,乐宁和千禧都想为黎泽川扩大资产和版图出一份力,于是,两人都在去年开始创业。 纪乐宁上初三时,有次围棋比赛赢了职业五段的老师,黎泽川便着重培养了她的围棋技术,去年,纪乐宁做了大量市场调研,发现围棋是素质教育领域非常赚钱的行业,且投资成本小。一间一百五十平的场地加上设备,开起来差不多二十万左右,相当于她两个月生活费,她便想创立自己的围棋馆《闲云棋社》。 将想法告诉黎泽川的时候,黎泽川全力支持,倒不是多看重纪乐宁的创业方向,只是放手让她去试错和锻炼,当时纪乐宁才十六岁,未成年不能办理营业执照,黎泽川便用自己的身份办执照,协助纪乐宁经营,和她一起在网上招聘面试了两位围棋老师和一个运营师,以及咨询师。 每年光开工资和奖金就得支出五十万,但第一年营业净赚一百三十万,非常可观。 于是今年年初,纪乐宁又陆续投资开了五家分店,除了线下经营围棋培训馆,线上还会把自己平常拍的照片挂到网上买,昨晚因为一张城市俯瞰图赚了八万。 而千禧自己研发了一款竞技类手游,目前游戏收入也非常可观。 等饭菜上桌,动筷子前,纪乐宁先拍了张照片分享给黎泽川,报备日常:“黎哥哥,我今天在校门口的日料店吃寿喜锅,你吃饭了没?工作忙吗?” 刚发出去,就收到了三条回复。 “有点忙,刚去食堂对付了一口。” “今天炒菜员工手抖得厉害!” “每样菜都齁咸!” 黎泽川虽然平时公务繁忙,回消息并不及时,但因为纪乐宁每天中午都报备,也让他养成了定点看手机的习惯。 纪乐宁坏笑着发过去一个火柴人递水的表情,提醒“那黎哥哥下午要多喝水哦,天气很热可别中暑啦!” “知道了,你好好吃饭,今晚我不加班过来接你!” “行,等你!” 方伈看着纪乐宁聊得很欢,忍不住凑过来偷看聊天记录,吐槽:“呦,这是又在给你的黎哥哥报备?” “嗯啊,这可是比吃饭都重要的事!”纪乐宁得意地晃脑袋,眼睛亮闪闪的,无比开心。 菜品已经送了上来,纪乐宁饿了,迫不及待从寿喜锅里夹起块牛肉送进嘴里,口感嫩滑又带着点丝丝甜味,非常好吃。 但方伈却有些兴致缺缺,平时爱吃的芝士焗蟹宝,这会吃得无精打采的。 “不好吃吗?”纪乐宁开口询问。 方伈摇头:“不是,我是想到了谭浩晨,说实话,他今天的行为还挺下头,照你说的你们就只见过一面,他居然就敢摆那么大阵仗表白,结果你一拒绝他就立马拉脸,一点都不考虑你的处境,没有绅士风度,我都怀疑自己喜欢错了人!” “是吧?我也觉得,他摆明就是想道德绑架我,拒绝他那会我都害怕被别的女生当成眼中钉,当下就要回他一个跪礼,但当时那个地实在太烫了,跪不了一点!”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当时好像有人在骂你。” “是站在谭浩晨身边的那个胖男生吗?” “不是,是几个学姐,长得就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方伈伸筷子在纪乐宁的寿喜锅里夹走一块豆腐,还没喂进嘴里,眼角余光无意扫见邻桌刚落座的一帮女生,眉头霍然一沉! 第71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纪乐宁疑惑地顺方伈目光看过去,只见身旁桌子坐着的五个女生正眼含憎恶地盯着自己,个个眼神犀利,只是对视的工夫,纪乐宁就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她一脸的不明所以。 这时,方伈在桌子下踢她鞋帮,极为小声地提醒:“乐宁,别看了!”说一半,甚至都不敢口传,用手机给纪乐宁打字发消息,“我给你说的学姐就是这几个,她们好凶啊,眼神跟要吃人一样,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吧?” 纪乐宁看完消息,又转头扫了眼几人,其中有个短头发,脸上长雀斑的女生表情最为凶狠。 方伈又在桌子下踢她! 纪乐宁才收回目光,心底也隐隐有些不安,快速吃完饭就和方伈一路小跑回学校。 距离上课还有半小时,两人又一起手牵手去洗手间。 在学校,她俩好得跟连体婴儿似的,多数情况下都是一起行动。 说说笑笑刚走进洗手间,方伈从兜里掏纸巾给纪乐宁分时,就听身后砰的一声,洗手间铁门被重重摔上。 两人都被这声动静吓到,齐齐转头,就见刚坐在餐厅的那五个女生跟了进来。 其中的短发雀斑女咆哮着上来就要推纪乐宁:“见到学姐都不知道问好是吗?” 她力气极大。 推得纪乐宁踉跄了两步,要不是手扶了把墙,这会都能被掀翻在地。 方伈不禁吓,立马说软话:“学姐好,我们以前没见过你们,不知道你们是学姐,对……对不起!”唯唯诺诺一个劲道歉,然而根本就没人搭理方伈,这几人的目标是纪乐宁。 “我听说你是个没爸妈管教的野种,是不是?”雀斑女步步逼近,食指极其用力地猛戳向纪乐宁肩头。 夏天穿衣单薄,隔着一层薄薄的防晒衣,纪乐宁疼得眉心紧紧隆起,看着面前人脸上散发出的讥讽和恶意。 纪乐宁无比愤怒,额角血管突突撞击着颅骨,这会,她都想一巴掌朝着雀斑女的脸扇过去,但理智让她一忍再忍。 小学的时候,纪乐宁就被同班一个男生骂过是没妈教的野孩子,那会纪乐宁怯懦又软弱,处处隐忍,但她的忍让并没有让对方留情,骂她的男生每天变着花样欺负她,有次甚至把口香糖粘在她头发上,还往她新衣服上画猪头。 纪乐宁被惹急眼了,把欺负她的那男生压在地上打掉了一颗门牙,最后被停课一周,险些被退学,是纪洺花钱送礼又道歉,才让被打男生的家长以及校方放弃追责,但纪乐宁当时产生了严重的厌学情绪,她不想去学校,性情也变得异常暴躁,没耐心看书,早上虽然背着书包出门却不去学校,一个人跑海边抓螃蟹捡贝壳。 连旷了三天课被纪洺发现后,关起门来惩罚她,但纪洺惩罚的方式不是直接打骂和责备,而是和纪乐宁下围棋,要求纪乐宁除去每天睡觉吃饭上厕所之外,其余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离开房间,专心陪他下棋,什么时候赢了他,什么时候获得自由。 烦躁的纪乐宁当时并不想下棋,可是无论她怎么闹,纪洺都视若无睹,他只关心面前的棋盘。 一小时一盘棋,期间纪乐宁要出神或打盹,或者迟迟不落子,纪洺手里的柳条就会招呼过来提醒她。 被迫博弈了两天,她手上布满了柳条抽出来的淤青,崩溃到嚎啕大哭,当时她才九岁,自学围棋不到两年,根本赢不了她爸,但纪洺不管这些,丢给她一堆棋谱和围棋教程,让她临时研究。 为了赢,为了能走出房间,为了不挨柳条,纪乐宁含泪研究取胜之道。 对弈的第五天,她精神疲惫到已经没有任何的烦躁情绪,整个人都静下来时,纪洺开始给她讲道理,教她如何成为棋盘中的掌局者。 围棋棋盘纵横交错,19条直线交叉产生361个点,犹如天网恢恢。 要想取胜,需先舍身入局,才能谋篇布阵,而人生就是棋盘的另一种呈现,胜利者荣光加身,失败者遭人欺凌,他不但要求纪乐宁破眼下的局,还要她破生活的局。 对弈的第十天,纪乐宁胜出,带着纪洺的叮嘱回归学校,把别人的嘲讽化作自己进取的动力,她积极上进,刻苦学习,用实力得到老师的青睐和关注,之后,再没有同学欺负她。 虽然母爱的缺乏让她孤独迷茫过,但人生的缺憾不能成为别人刺向自己的刃,这一刻,她再次想到父亲的叮咛,“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现在她要是用暴力手段回击,对方势必会打过来,如果事情被定性成打架斗殴,还会连累黎泽川来学校处理麻烦,于是,她手伸进口袋悄悄按下手机的紧急录音键,保留证据的同时,才开始反击雀斑女:“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学姐觉得我是没爸妈教的野种,那你呢?要是父母健在还教出你这样的品行,我真是深表遗憾!” “贱人,我看你就是欠收拾!”雀斑女被呛得一张国字脸憋得涨红,随后,撸起袖子就撕扯纪乐宁,用指甲掐她脸。 “乐宁,快跑!”方伈抱住雀斑女的腰,给纪乐宁争取逃脱机会。 可纪乐宁根本逃不掉,还有四个人堵在门口。 被拦挡的雀斑女扯住方伈头发,往方伈身上砸拳头。 纪乐宁不打算动手,但还是气不过,抬腿用力一脚踹向雀斑女膝盖,将她踢开两步远,又一把将方伈解救过来护在身后,大声训斥:“在学校动手殴打学妹,你们就不怕背处分?” “有谁能证明是我动手打的你?”雀斑女不以为然,仗着人多势众又要过来扯人。 一旁长着鹰钩鼻的女生附在雀斑女耳边劝架:“行了,别在学校动手,今天我们只负责讲理,要收拾她到校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说着,转身就将一沓废纸甩在纪乐宁脸上,调笑道,“你敢当众打我男神脸,扬言买他的画,那把我手里这些也买了,一张五千,要掏不出钱,以后你在金华大学没一天安生日子!” “你们是强盗吗?都是学生上哪给你整那么多钱?”方伈气得声音发颤。 雀斑女听出了她们的恐惧,更加盛气凌人地歪嘴笑:“拿不出来没关系呀,先趴地上把老娘的鞋舔干净!” 说着,另外四个人苍蝇一样聚拢上来,个个双手抱胸,仰着脸用鼻孔看人。 方伈被这群人恶心到生理不适,虽然腿肚子都在害怕的打颤,但也秉承着不能被人骑在头上的刚勇,要奋起反抗:“乐宁,跟她们拼了!” “不行!”纪乐宁按住方伈胳膊示意她不要冲动,毕竟刚刚才把要打架的火势压下去,要再打起来,眼前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学姐,根本毫无胜算,还是战术性服软,沉声问:“我要是交了钱,你们是不是就能放过我们?” “你要真能拿出来老娘量你有种,要说大话,我抽烂你这张嘴!”雀斑女张牙舞爪地讥讽,她们以前并没关注过纪乐宁,这次谭浩晨表白才让她们注意到纪乐宁,来之前,鬼精的她们已经打听到纪乐宁是个没爸没妈的孤儿,才敢肆无忌惮堵在厕所欺负她,可一个孤儿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内心鄙夷时。 纪乐宁言辞坚定地开口:“多少张纸?我买!” “三……三十五张!”鹰钩鼻的女生激动到两眼放光,跟雀斑女互相挤眼睛,两人显然都没料都会炸出如此一笔巨款,立马将手机收款码递过去,手机是大学生的必需品,这么一笔巨款,当然要转账。 纪乐宁也没迟疑,十七万五一分不少转了过去。 六位数的收账金额,雀斑女在心底默默核对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 纪乐宁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面前这几人,拉着方伈要走:“钱已经转了,我们该去上课了!” “急什么,我规矩还没立,以后见到我们要九十度鞠躬行礼,没人的时候得这样!”雀斑女拦住她,,黑如凤爪的手一把按住纪乐宁的头猛得一压,毫无防备下,纪乐宁被强横蛮力压得扑跪在地,膝盖和手都磕到了地板上。 耳畔爆发出一声声狂妄的大笑。 看到纪乐宁疼到咬牙,却不敢爆发! 鹰钩鼻的女生掏出只口红在纪乐宁脸上乱涂乱画,左脸画了乌龟,右脸画了只猪头,起哄:“还以为是多硬的骨头,合着就是条哈巴狗,姐妹们,把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拍下来发给浩晨,让他看看自己到底喜欢了个什么东西!” 手机对准纪乐宁的脸一顿狂拍,羞辱完,才哄闹着离开。 纪乐宁屈辱地紧咬牙关,口腔里弥漫着牙齿咬破嘴唇留下的浓郁血腥味。 等几人离开,方伈才把她从地上拉起,到水龙头上洗脸上的口红。 清水一遍遍泼在脸上,却是怎么都搓不掉。 最后还是找保洁阿姨要了清洁液才洗干净。 这一下午。 纪乐宁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方伈提议要告诉辅导员或者报警,纪乐宁不愿意,她想私了。 于是在课间时间用电脑在学校论坛和官网交流群里查到几个学姐的照片,使用万维网和人脸识别算法调查出了她们的具体信息。 脸上有雀斑的短发女生叫郑丽,21岁,父亲郑鹏飞,名下有一家注册资金100万的广告公司。 鹰钩鼻的女生叫汪琪,20岁,父亲汪亚成,会计职业。 其余的三位女生分别是刘翠、何苗、张璐。 等全部调查完,刚好到放学时间。 本科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晚自习,因为纪乐宁在家学习效率更高,都是在家自习,方伈跟她一样是走读生。 两人一起出教室。 夏天的金华市晚上八点天才黑,这会,漫天霞光穿过云海将学校笼罩在灿烂的夕阳下,绚烂多姿惹人心醉。 方伈平时最爱和纪乐宁一起拍夕阳,但这会却愁眉苦脸,走路都鬼鬼祟祟眼珠子不停左右乱瞟,怕遇见郑丽她们,毕竟今天郑丽威胁她们再见面得弯腰九十度行礼,方伈做不到也惹不起,只能躲!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六分钟路途,方伈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黎泽川在校门外等着。 平时,纪乐宁一见他就会像只扑棱蛾子一样兴高采烈奔过去,但今天情绪低迷,热情度不高。 方伈更是一脸憔悴,跟被丧尸附体似的,走路都挺不直腰板。 黎泽川扬起眉梢,纳闷:“你俩这是怎么了?” 第72章 我的手掌能为你压住一切邪祟 “糟糕的一天,太糟糕了,哎,不说了我爸来了,哥哥再见,乐宁再见!”方伈垂头丧气朝马路对面走,她答应过纪乐宁今天的事要保密。 黎泽川又将视线转向纪乐宁,这才看见她膝盖下方有两块淤青,蹲下身察看,淤青处还有些破皮,伤口没处理,血都干在了腿上。 “这怎么回事?摔倒了?”出声询问。 纪乐宁苦兮兮扯出一个心酸的笑,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同学说话不方便,她委屈地嘀咕:“黎哥哥我们先回家吧,回去再给你说!” 黎泽川表情有些沉,上车后,从储物格翻出一次性碘伏棉签,帮她清理伤口,担心会弄疼她,手下动作格外小心。 纪乐宁看他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模样,郁结的心情都瞬间好了许多,俏皮地挤眼睛:“没事的黎哥哥,我不疼,你大胆地抹吧!” “都磕成这样了你又不是铁人!”黎泽川说落她,处理完伤口,实在等不到回家,启动车子后就急着追问,“快说,腿到底怎么回事?” “嗯……”纪乐宁磨蹭着,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迷茫地抬眼看着天边一点点彻底消失在天际的霞彩,慢吞吞道,“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可能是被……恐吓了吧!” 话音刚落,车子猛地一个漂移急刹,停进路边的车位,纪乐宁被惯力带的身子往前一仰,接着又栽回到座椅里,吓得瞪圆了眼睛。 “谁恐吓你了?”黎泽川转头严肃地问,那双黑沉的眸子里顿时燃起一团怒火。 纪乐宁鲜少会看见他生气,立马解释:“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黎哥哥,你别太紧张!” “反了天了,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嚣张,说,有我给你撑腰别怕!”黎泽川表情格外凝重。 纪乐宁只得实话实说:“嗯……就是……今天有个学长跟我表白,在教学楼下摆了一堆玫瑰还有一张他为我画的油画,我拒绝了他,但又觉得他为了画画付出了时间成本,我就提议要把那幅画买下来,可能这个举动让围观的人不舒服,因为给我表白的学长是我们学校校草,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中午我和方伈去洗手间,就被五个学姐堵在了厕所里,她们人身攻击我,骂我是……嗯……反正是不好听的词,最后她们又说我买画的行为是当众打了学长的脸,就拿出几十张废纸来,以一张纸五千元的价格让我买,我转了她们十七万五!” “腿上的伤是她们打的?” “是被其中一个按着头压在了地上摔的,这些我都录了音。”纪乐宁掏出手机,对黎泽川她向来都是分享欲过盛,直接点了音频播放。 光听语言描述黎泽川就已经很愤怒了,听完音频里的污言秽语,他整个气不打一处来,攥着方向盘的手都捏到骨节森白。 纪乐宁拽他衬衣袖子,给他消火:“黎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任人欺凌,今天在洗手间我其实是有意服软的,因为敲诈勒索的金额只要达到三万元以上,就会被处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现在手里有录音和转账记录,要是告她们勒索和侮辱罪,一定能将她们送进监狱,但我是一个商人,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 “下午我查到了霸凌者的信息,包括她们的家世和还有父母资产。” “这些你是怎么查到的?”黎泽川挑眉,很是震惊。 纪乐宁灵动地耸鼻子:“很简单,但……说起来又有点麻烦,是我请教鲁阳哥哥学到的法子!” “你可真行!所以呢,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们既然想从我身上捞钱,我就让她们知道真正捞钱的手段是怎样的,我要利用这份证据榨尽她们身上全部的价值,她们骂我没爸妈管教,我倒要看她们爸妈有没有能力管住自己的女儿!”纪乐宁深思熟虑着,继续分析,“音频里叫嚣最厉害的叫郑丽,她爸名下有一家资金100万的广告公司,汪琪是教唆其他人拍照羞辱我的,她爸是会计,其余三人,刘翠、何苗和张璐,是没有主见的墙头草,我不追究这三人责任,但我要让郑丽和汪琪两家各拿出两百万买她们女儿免受牢狱之苦,这笔钱赚到手,相当于我三家围棋店一年的净利润!” “不可以哦纪乐宁!”黎泽川静静听她讲完,虽然很佩服她的忍耐力和权术手段,但还是眯着眼睛,严厉地反对,“你有自己的独立想法我很为你高兴,但君子使物不为物使,我虽然鼓励你创业赚钱,但不义之财一分一毫都不能取,你不能因为她们用卑劣的手段去对付你,就模仿她们的手段再还击回去,这样一来你和她们不就没区别了吗?” “可是……”纪乐宁本来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听完否定的话,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那弯曲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黎泽川继续开导:“我只是觉得你的方法不可取,但不代表要放过她们,你现在还小,应该把自己的精力更多倾注在学业上,这种事交给我就行,我的手掌能为你压住一切邪祟,忘了吗?”他扬起眉梢,温柔一笑。 这三年来,岁月将他雕刻得越发英朗俊逸! 纪乐宁注视着他冷沉深邃的眸子,超过五秒,心跳就会像倾斜入海的灯塔,彻底失控,这种诡异的现象是从去年年底产生的,那次,黎泽川带她去白子安家拜年,公爵热情地摇着大尾巴冲过来打招呼,纪乐宁怕极了,因为她小的时候被流浪狗咬过,打过五针狂犬加破伤风,导致以后都很怕狗,尤其是看到公爵这种阿富汗长毛大型犬,更是吓得胆裂魂飞,整个人无意识扑跳进黎泽川怀里,坐在他臂弯上。 当时,一屋子人都在笑话她,让她试着去接触公爵,唯有黎泽川宠溺地护着她,不要求她尝试任何自己害怕的事。 在黎家过第一个年的时候,纪乐宁因为太想念爸爸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偷偷抹眼泪,可那晚,黎泽川为她放了漫天烟花,还拉她去了北市的海边。 考进高手云集的少年班那年,纪乐宁起初压力很大,不知道怎么调节,经常自我怀疑,整夜整夜失眠。 黎泽川晚上就推掉所有工作,不加班陪她学习,给她解惑,帮她疏导压力,事无巨细地关心她,一坚持就是三年。 在承受着他关心的同时,纪乐宁也想为黎泽川做点什么,于是她想创业的法子,成立围棋馆,其实这次她想从霸凌者身上榨取钱财,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黎泽川,她想帮黎泽川争取到更多的资产,让他三年后能成功打败黎晔,拿到NS,虽然这点钱只是杯水车薪,但对现在的纪乐宁而言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但黎泽川的制约也让她明白了这笔钱不能拿。 她哀愁地耷拉眉尾,叹气:“早知道我就不说要买学长的画了,给自己惹一身事不说,到头来还要让黎哥哥跟着受累。”嗓音里透出几分无力。 黎泽川声音柔和地鼓励她:“你想买他的画是出于尊重,但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戴有色眼镜看人,不要内耗,也别觉得拖累我,我倒希望你能时时需要我!” 丝丝缕缕的甜意顺着心底漫了上来,纪乐宁抿唇偷笑,一直以来,她觉得困难的事,黎泽川总能轻而易举化解,她俏皮地模仿起古人拱手的手势,施礼:“那霸凌者的事就交给黎哥哥去处理啦!” “好,一定光荣完成任务!”黎泽川懂她的奇奇怪怪,也拱手回礼。 两人相视一笑! 开车回了别墅。 吃完饭,又到了固定的自习时间。 以前黎泽川都是给纪乐宁请家教,后来发现家教教的不如自己,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亲力亲为讲解。 纪乐宁今天一下午脑子都在开小差,课堂讲的内容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黎泽川便给她详细又辅导了一遍,忙完已经快十一点,纪乐宁去睡觉,他则开始着手处理霸凌者的事。 当晚,就给保镖下令,要求不惜一切手段在凌晨一点前把霸凌者全部带到黎家。 深夜,纪乐宁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郑丽和汪琪、刘翠、何苗、张璐,头顶月光,鼻青脸肿地站在别墅对面的听风湖畔。 黎泽川晚上没精力去教育她们几个,故意为难让她们在外面站了一整夜。 夜里,有谁敢打盹犯瞌睡,站不直、交头接耳或发出声音,保镖的拳头都会紧随其后招呼上来,一整夜,把几人折磨得够呛。 次日七点,几个霸凌者顶着黑眼圈远远看见身穿白色运动装的纪乐宁从奢华的别墅大门里走出来,在两个保镖护送下坐上劳斯莱斯幻影离开,才明白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虽然纪乐宁是孤儿,但她身份并不简单。 郑丽哭哭啼啼求饶,想引起纪乐宁注意,可刚发出一丝声响,保镖又迎面一耳光重重扇过来,打得她瑟缩站着,不敢再有半点侥幸的心思。 九点多钟,头顶太阳开始变得毒辣,烤在身上光线灼人。 黎泽川站在四楼的窗户上观望着,直到中午,才让保镖将这几人带到楼上会议室,要单独训话! 第73章 一千个满意,得赏! 昨天还气焰嚣张的大姐头郑丽,失魂落魄跟在保镖身后,这座别墅里的每一寸空间都透着气派和华贵,她自诩见过不少大世面,在学校张牙舞爪欺凌学弟学妹,但在这里,华贵的一切如同照妖镜让她原形毕露,尤其是被领进会议室。 看见一身黑色正装站在窗边的黎泽川,郑丽呼吸都滞住了! 她从没近距离见过如此清冷出尘的人,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压过世间一切光辉,可那双冷厉寒眸直视来的瞬间,又犹如万千寒刃射心头,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胆寒! “谁是郑丽?”看着五个人都被带进来,黎泽川开口问,凉薄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几人都像是风中飘荡的芦苇,止不住瑟瑟发抖。 郑丽本人更是吓到脸色惨白,她想承认,但喉咙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扼制,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颤抖着举起手! “欺负别人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抖什么?”黎泽川朝她走去。 郑丽被吓得直退到墙角,泪水流了满脸,慌张道歉:“对……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欺负纪乐宁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说了无数句道歉。 黎泽川烦躁地拧眉,不屑道:“你这毛病倒挺好改的嘛!”他本来想好好收拾这个带头作乱的,但郑丽哭成这样倒让他有些为难,视线再度扫向其他几人,昨天的音频他听了好几遍,里面还有个骂纪乐宁是哈巴狗的汪琪,又准备从汪琪开始算账,可眼神看过去,另外四人都已经齐齐九十度弯腰,争抢着道歉。 看人下菜碟算是被这几人拿捏透了。 霎时间,会议室里满是此起彼伏的哭闹声,甚是聒噪! 楼下。 时鸢开着紫色兰博基尼超跑,停到门口,便急匆匆上来找黎泽川。 三年前,黎老爷子将权利分割以后,黎晔不愿意和黎泽川待在同一个公司,将凌风的太阳能产业和储能产业从凌风带走成立和盛集团。 而去年,时鸢毕业后就去和盛集团上班,在黎晔手下办事,同时她又成为了黎泽川的眼线,黎晔的一举一动或所有商业进度她都会定期汇报给黎泽川,自身价值的提高也让她进出黎家有了底气。 以前,时鸢想见黎泽川一面都得煞费苦心,但现在几乎不用任何通知,想来就来。 听贺叔说黎泽川在会议室,她便直接去往四楼,到门口听到会议室里传出的细小哭声,时鸢心头一惊,脑海里闪过一个不伦不类的画面。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的帽子便会当头扣下。 她心里直打鼓,心想怪不得黎泽川今天不去公司,合着是在家里幽会女人,她倒要看看是那个妖精手段这么高明,想直接推门进去,可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是犹豫了,她虽然地位有所提高,但还没有达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忍着愤怒,规规矩矩敲门。 黎泽川刚开出一道门缝,时鸢已经将大半个身子都探进房间,目光锐利地在房间里横扫,她要有法力,绝对会把靠近黎泽川的母蚊子都通通驱逐,更别说房间传出女人的哭声。 可直到看见五个相貌平平到甚至有些丑的女生,时鸢才冷静下来,迷惑地抬头盯黎泽川,不理解:“你……这是在干什么?” “借一步说话!”黎泽川被吵得有些头疼,走到过道才停住步子,烦闷道,“收拾几个欺负乐宁的学生。” “学生之间的纠纷还用得着你动手?”时鸢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三年了,她对纪乐宁的恨只增不减,总想着让纪乐宁从黎泽川生命里消失,但由于布鲁喀斯那次暗算失败的后果太过惨重,以至于现在时鸢都有些畏首畏尾。 黎泽川愤怒强调:“要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我当然不会插手,但这几个不一样,已经涉及到了勒索敲诈和人身攻击,敢骂乐宁是没爸妈管教的孤儿,我当然得出面敲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还不是纪乐宁活该,为什么这些人只霸凌她不霸凌别人?”时鸢腹语,面上却表现出震惊和惋惜,佯装附和,“乐宁这么听话居然还会在学校被欺负,那你得好好说说她们,不过……” “怎么?” “乐宁她母亲是去世了吗?好像从没听说过有关于她母亲的事?” “不好说,乐宁是被她母亲弃养的!”黎泽川漫不经心地回应。 时鸢怔了一瞬,快速在脑子里分析这句话,要是这种情况,纪乐宁母亲活着的几率很大,她总想把纪乐宁从黎泽川身边赶走,但找不到合适的契机,现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完全可以利用纪乐宁母亲将纪乐宁带走,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鬼点子让她很是窃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实践,便假意体贴道:“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告诉你黎晔准备收购海月湾度假村项目以及和盛集团这半年来的财政收入情况,跟之前一样,为了不留下证据,我没有保留纸质资料,但你这会在忙,我回头再找你细说吧!” “辛苦了,那我们周六在凌风见行吗?我到时候得过去加班。” “行!”时鸢妩媚一笑,临走前嗓音低软地凑在他耳畔调侃,“今天帅得有些过分哦,别教育不良少女不成,还反被她们爱上!” “啧!”黎泽川嫌弃地眉心一拧,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转身回会议室。 几个霸凌者看见他跟猫见了老鼠一样,黎泽川训一句话,她们就会抖三抖,说落了一会,黎泽川觉得已经起到了警戒的作用,便发话让她们各自打电话给自己爸妈,上门接她们回去,还要求她们向各自父母坦白自己干的“好事”。 这一阶段比昨晚罚站更磨人,郑丽第一个慌了,然而几人怎么敢在黎泽川面前犟,老老实实照办。 几个欺凌者愚昧无知,但她们的父母都知道黎家二少恶名在外,来到黎家,又是低头哈腰道歉,又是当场就训起自家闺女,态度相当虔诚。 黎泽川非常满意,他叫家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压力给到监护人,毕竟他没有太多精力替他们管教女儿。 事发后三天,方伈走在校园还是觉得心慌又害怕,总担心那五个学姐再为难自己。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中午吃饭居然在学校食堂撞见了。 方伈点了碗炒面,还没动筷子,就见郑丽几人朝自己走来,吓得拽着纪乐宁就要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郑丽居然拦在她们面前九十度鞠躬道歉,并当面归还纪乐宁所有钱财,一分不少,还保证以后绝不会为难她们,甚至要在金华大学保护她们。 方伈一度觉得是自己神经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直到吃完饭出食堂,郑丽屁颠颠凑过来给她们打伞,方伈这才信以为真。 不过社会风气沾不得,纪乐宁和方伈接受了她们的道歉,并握手言和,不提前怨,也不要求郑丽做出弥补。 今天放学,纪乐宁和方伈都是欢欢喜喜奔向黎泽川的,可以感受到两人非常开心。 直到坐上车,纪乐宁小嘴还在叭叭不停说漂亮话:“黎哥哥,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厉害的人,郑丽今天不仅还了我钱还道歉了,但上次,她是这样用鼻子看人的,就这样!”纪乐宁仰着头模仿,可爱的小脸上硬歪出一个凶煞瞪人的表情,滑稽极了。 黎泽川望着她,眉眼里无尽笑意蔓延开,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揉她脑袋打趣:“我办事效率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一千个满意,得赏!”纪乐宁俏皮地竖大拇指。 黎泽川得意:“那准备怎么赏我?” “明天周六不用上学,在家给你做好吃的!” “但我明天要去公司。” “没事,我做好了给你带过去,怎么样?” “只要你不嫌麻烦,我倒非常乐意!” “嘿嘿,给黎哥哥做什么都不麻烦,那我想想明天做什么,要不煲个罗宋汤吧,再来一份虾仁土豆沙拉配酥脆美味的椒盐鸡翅怎么样?”她吧唧着嘴,光是说菜名就已经觉得馋了。 黎泽川冷笑,戳穿她:“看来是你想吃这三道菜!” “有这么明显吗?”纪乐宁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朝他挤眼睛,“那给黎哥哥一次点餐的机会吧!” “嗯?怎么听着这么勉为其难?” “哈哈,哪有!” “得,我倒也不挑,你做的都爱吃!”黎泽川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 纪乐宁蓝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开心地哼小曲。 今晚,两人在外面吃了川菜,又一起在江边吹了会夜风,回去后,千禧嚷嚷着要打游戏,纪乐宁又和黎泽川远程陪他玩游戏。 可刚玩了两把,纪乐宁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今年本科结束后就要进入硕士研究生阶段,纪乐宁压力很大,少年班的学生又非常卷,每天特别耗费脑力,只要放松下来就很容易疲惫。 黎泽川关掉游戏机,将她头上戴着的耳机拿掉,又取走游戏手柄,纪乐宁还是没醒,微张着粉嘟嘟的小嘴巴,呼吸绵长,看来是累极了。 黎泽川叫了她两声都没反应。 犹豫了片刻,索性将她抱上了楼。 放到床上掖被子时。 纪乐宁还在梦里呓语,说着游戏里的角色,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一样微微颤抖着。 黎泽川含笑睨着她,满眼温柔! 次日一早,黎泽川就来凌风处理滞留的文件,九点多钟时,估摸纪乐宁醒了,不想让她太劳累,发消息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别给自己送饭。 可纪乐宁睁眼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的休息是保证充足的睡眠,然后精神充电。 而每周最让她放松又快乐的时间是待在黎泽川身边,所以当然不乐意在家待着。 不过,今天她右眼皮一直跳,从起床开始就跳个不停,这让她很是心慌。 洗完脸,往眼皮上贴了块小白纸片,这是小时候她爸教她的偏方,说右眼跳得厉害就用白纸贴,可以趋利避害。 可尽管如此,今天到底是她要倒霉的一天! 第74章 快活一时是一时 煎鸡翅的时候纪乐宁被溅出来的油点子烫到,不仅误伤了自己,还把鸡翅给煎焦了,她只好又重新做了一遍。 来黎家这三年,她做饭次数屈指可数,手艺因此也下降了很多,全凭一旁的琳姨全程指点,才做出三份色泽诱人的饭菜。 纪乐宁被馋得都要流哈喇子,尝了块鸡翅,肉质鲜嫩外皮酥脆,非常好吃,便满意地将菜分类装进玻璃餐具中,又塞进书包里,准备到时候再用公司微波炉加热一下,收拾妥当便火急火燎出门。 凌风集体八十五层,宽敞明亮的总经理办公室内,黎泽川坐在乌木办公桌前,在电脑里记录时鸢汇报的前半年和盛集团盈利数据,详细到每个产业的盈利和划分。 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鸢才汇报完。 今天周六,整栋大楼就只有寥寥几人在公司,黎泽川并不提倡加班,即使他周末来公司,也不要求助理陪同,所以这会,办公室,乃至这一整层都异常安静。 为了汇报数据不出错,两人并肩坐着,挨得比较近。 今天,时鸢特意精心打扮,穿了露背的郁金香色修身短裙,身姿前凸后翘,腰间曲线柔美,为了将纤细的手臂和雪白脖颈都暴露出来,她特意将头发用簪子挽了起来。 汇报完工作的事,时鸢起身舒展手臂和腰身,故意引诱黎泽川。 一颦一笑魅入骨髓! 然而身子都快扭成蛇了,黎泽川都没瞧过去半眼。 时鸢假装咳嗽想引起他注意。 黎泽川丝毫没收到暗示,目光始终盯着电脑,只关心公事:“黎晔准备收购海月湾的度假村项目,这消息可靠吗?” “我带来的消息当然可靠!”时鸢娇嗔,坐在凳子上又开始扭。 这下是在黎泽川眼皮子底下,他眼角余光扫到了,停下打字的手,啧舌:“你是不是腰疼?我认识一个医生治疗腰椎损伤很厉害,要不要介绍给你?” 时鸢咧嘴,有种想要当场吐血的冲动,她眼里,男人都是单细胞碳基生物,只要她想,可以将所有人收在自己罗裙之下,唯独黎泽川难懂又难猜,别人的高冷是装的,他的高冷是真的,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都走不近。 眼见美人计失败,时鸢将心思转到工作上,问他:“要不要我去干预一下黎晔收购海月湾的事?” “不用,公平竞争我不会给他使任何绊子,我倒希望黎晔能在商业厮杀中找到自己真正的爱好,你只需要待在他身边当个眼线就行,注意别暴漏!”黎泽川提醒。 时鸢却并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即使今天,时鸢也不知道黎晔和黎泽川之间的深仇大恨,即使网上曾经传得沸沸扬扬说黎泽川弑兄未遂,时鸢也并没有盘过谣言背后的细枝末节。 三年前,黎晔将凌风拆解创立和盛集团,把一家企业分成两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时鸢抛出橄榄枝,要求时鸢在和盛集团实习,以后也在他手下工作,他会给时鸢无尽的财富和黎泽川作为赠礼,时鸢拒绝不了诱人的条件,三年前被当作枪使,现在依旧如此,但愚蠢的她浑然不知其中利害。 “好了,我这边信息都统计完了!”黎泽川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心满意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想要赢黎晔首先得全方面了解黎晔,凭借手里掌握到的资源,他目前胜券在握。 时鸢轻抿红唇提议:“那我们去吃饭吧,我上周正好订了和府宴的粤菜,他家菜味道很有名!” “乐宁一会要来送吃的,我就不去了,下次我请你!”黎泽川这会颇有闲心地往办公桌旁的落地鱼缸里投撒鱼食。 时鸢有些生气,自己这么精致得体一美人站在他面前他不知道欣赏,居然在看鱼,而且,就纪乐宁那乡巴佬的手艺能做出什么吃的,她气呼呼准备走人,从包里掏手机时指腹碰到了一个八边形的塑料药瓶,神色一震,突然想起这是她上次去夜店玩的时候朋友给的蓝环小章鱼,是一种吃完会让人头脑发昏不清醒的药,她突然想将这东西用在黎泽川身上,勾唇一笑,找留下的借口:“乐宁做饭一定很好吃吧?我倒也想尝一口。” “小家伙平时挺喜欢研究美食,做出来的饭菜也有自己的风格和味道,我觉得蛮好吃,你要想吃可以留下尝尝,机会难得,因为她平时很忙我也不让她下厨!”黎泽川说起纪乐宁,语气都是柔软慵懒的。 时鸢勉力扯出一个微笑,点头:“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一定要抓住,不过这会有些口渴,我先去冲杯咖啡,你喝什么口味的?” “不好意思啊,来我公司还得你自己动手干这些事!” “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善良的朋友,董事长都在加班却不让助理加班,这行为翻遍金华市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时鸢吐槽。 黎泽川苦笑不语。 “那给你来杯美式怎么样!”时鸢细眉高挑。 黎泽川点头道谢:“好,谢谢!” “见外!”时鸢将包里的药瓶捏在手里拿去茶水间,冲好咖啡后,将药片丢进去化开,端给黎泽川。 毫无戒心的黎泽川根本没想到时鸢会给自己下药。 边忙工作边喝咖啡,才喝完半杯,就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像被重物敲击了一样,发闷发晕。 “困了吗,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时鸢坐在一旁假关心。 黎泽川用力按揉眉心想保持清醒,但眼皮很重很沉,看电脑屏幕都有些错行,像两天两夜没睡过觉一样,他回忆起昨晚,自己安顿完纪乐宁就回房间睡了,也没熬夜,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疲惫,袭上心头的困意让他实在有些撑不住,便靠在座椅上疲惫道:“你先自己待着,我有些困,眯一会!” “好!”时鸢配合地点头。 黎泽川闭上眼,没两分钟,就传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 时鸢将自己的凳子挪到和他紧挨着,缓缓坐下。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鱼缸里响起的潺潺水流声。 时鸢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她谈过很多人,也试着爱过很多人,但黎泽川是最特别的。 包含情欲之火的眸子肆无忌惮地贪婪打量他身上每一寸区域。 黎泽川穿着冷肃得体的黑色西装,来公司他通常都会这样穿,不过今天太热没打领带,敞开着两个衬衣扣子,视线拔高,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颈椎与锁骨形成的诱人折角线,嗅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时鸢情不自禁吞咽口水,觉得胸腔燃起一阵奇妙的燥热,白月光的杀伤力是无穷的,这一刻,身体荷尔蒙急速分泌。 时间仿佛重叠回到了她第一次对黎泽川动心的时刻,年少时没有触碰到的蜜色肌肤,没有感受过的体温,此刻,还在抓心挠肺的折磨她。 时鸢想圆梦,手迫不及待去解他的衬衣扣子,可快解开的时候,时鸢又犹豫了,今天的药是她第一次用,还不清楚药效能维持多久,万一中途暴露她做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三年前黎晔告诉她,未来的六年,黎泽川身边最需要的,是能帮黎泽川从自己身边搜集情报的线人,黎晔愿意搭桥让时鸢成为黎泽川事业上的贤内助,给两人提供日久生情的恋爱条件,即使六年后黎泽川不答应娶时鸢,黎晔也会求他爷爷去成全这门亲事,诱人的条件背后有时鸢要付出的代价,但为了得到黎泽川,她愿燃尽自己一切价值。 时鸢不停自我洗脑,黎泽川是自己的,迟早都是,不急于这一时,但理智又无法压制心底的冲动,身体的燥热在一点点升高,一直烫到面颊。 理智在退缩,可她压抑不住心底渴望的情绪,蹭地从凳子上站起,豁出去似的双手捧住黎泽川的脸,觉得快活一时是一时,正要享用这份觊觎已久的身体。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今天是周末,除了纪乐宁不会有人来。 时鸢扫兴地切了声,吻向黎泽川唇瓣。 纪乐宁来得快,到公司饭菜还是热的,但为了让口感好一些,又在微波炉里短暂加热了下,才抱着四个沉甸甸的玻璃饭盒轻车熟路朝黎泽川办公室走。 “黎哥哥,我进来了哦!”到门口她先支会了声,才用胳膊轻轻推开门,笑意嫣然迈步进去,就看见时鸢抱着黎泽川的脖子在暧昧的亲吻。 办公桌正对门口,看得一清二楚! 纪乐宁愕然失色僵在原地,直到手中滑落的玻璃饭盒,接二连三砸在地板上制造出巨大的响动。 她才缓缓回神,滔天的痛苦巨浪般席卷而来,遏制着呼吸,令她生出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而刚刚的响动也让黎泽川从睡梦中惊醒。 身体还是很疲惫,但看见乐宁,他强撑着不适,扶着桌子起身上前。 七步之遥! 纪乐宁死死盯着黎泽川唇瓣上若隐若现的口红印,心痛到像被人刺了一刀,失魂落魄蹲下身。 一地的碎玻璃,碎的仿佛是她的心,痛苦在一刻淹没了神智,她茫然伸手去捧满地残渣,想用忙碌掩盖自己的情绪。 “乐宁!”黎泽川喊了她一声,没反应,气得一把上前抓起她手腕,抖落她手里的玻璃残渣,痛声斥责,“玻璃渣能用手捡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拿扫帚!”纪乐宁目光呆滞地起身,一大滴晶莹饱满的泪珠已经夺眶而出,砸落在满是鲜血的掌心! 玻璃渣子划得手心全是伤! 第75章 深入谷底的自卑 黎泽川本还昏沉的意识在鲜血刺激下顿时清醒,拉着纪乐宁要回家。 时鸢假惺惺露出担忧的神色,提议自己也要跟去。 黎泽川拒绝了,抽出几张纸巾托着纪乐宁的手往地下车库赶,这会,他状态不佳不敢开车,让司机开,到车里,打算先用纱布帮纪乐宁处理下伤口,但又害怕自己处理不好,他这会视线都是恍惚的,看东西有重影,担心挑不出伤口里的碎玻璃渣子,又怕胡乱操作会感染,只能一个劲催司机快些走。 纪乐宁泪水像雨线一样,大滴大滴往下落,手虽然很疼,但心疼得更甚,她克制不住地满脑子胡思乱想,从去年开始时鸢总是频繁来家里,还有今早,黎哥哥让自己别去送饭,原来是怕打扰到她们吗? 纪乐宁越想越觉得难受。 而黎泽川根本不知道时鸢对他做的事,以为纪乐宁就是手疼,虽然心疼她,但还是忍不住数落:“你是不是缺心眼?拿手捡玻璃,现在知道疼了?”声音严厉,吼得司机都一哆嗦。 纪乐宁更加委屈,觉得黎哥哥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好事,心里有气才骂自己。 越发委屈,以至于哭得浑身发抖! 车厢里满是低低的呜咽声,压抑至极! “开快些,还能不能开车?”黎泽川把满腔无名火往司机身上发。 司机吓得头上冷汗直流,不敢怠慢,车速尽可能开到最快,上高速用十分钟赶到黎家。 沈娜负责包扎,纪乐宁手上一共大大小小的伤口十二条,用消毒水冲洗后上药,手指上的小伤口粘了创可贴,手心则用纱布处理。 包扎完,纪乐宁魂不守舍地回房间,将房门反锁后。 整个人像一具散架的提线木偶跌坐在地,心如刀割般的痛苦一波波袭来,痛彻心扉! 她嘴唇颤抖着,几次都哭到要喘不上气! 黎泽川等纪乐宁包扎伤口的时候,又坐在凳子上睡着了,身体到底无法和药效抗衡,睡了两个小时,直到药效彻底散除,他才真正清醒,去找纪乐宁。 “乐宁,要不要吃水果,手还疼吗?”他在门口敲了几下。 纪乐宁想回句不吃,但开口却是先发出了哭声,恐慌中她捂住自己的嘴强行消音。 在她的记忆里,除了爸爸离世时她这样哭过以外,还从来没如此情绪崩溃过。 这两个小时她一直坐在地上,哭得太久,现在头都在隐隐发疼,像无数根针在脑子里扎。 她绝望地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痛苦蜷缩成一团,一直哭到睡着。 晚上到饭点时,黎泽川又来敲门,纪乐宁才醒,眼睛肿得睁开都费劲,头还是疼,但都抵不过心疼。 “乐宁你没事吧,出来吃饭!”敲门声不间断地在持续,大有不开门就会一直敲的架势。 纪乐宁没一点胃口,疲惫地隔着一堵门回应:“黎哥哥我不饿,不想吃饭!” “不行,给我开门!”黎泽川很担心,这是他第一次见纪乐宁如此反常,心里很着急。 但纪乐宁胃口全无,这会只想静静! 在她面前,有一面超大的落地镜,透过镜子,她看见自己鼻头眼尾泛红,眼睛浮肿,一股强烈的自卑感涌上心头,觉得自己丑极了,不像时鸢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能力出众,又可以在事业上帮扶到黎哥哥,怪不得黎哥哥会喜欢她,而自己又丑又笨只会添乱,还异想天开,丑小鸭做白天鹅的梦! “纪乐宁,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再不开门我自己拿钥匙开了! 三 二!” 没数到一,纪乐宁已经惊慌地从地上窜起,迅速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头。 自卑一旦产生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发掘,她真的觉得自己长得很丑,尤其是哭成这样更丑,不想让黎泽川看到这样的自己。 黎泽川在门外读完秒,又等了五分钟,确认小家伙是真不给自己开,才用了备用钥匙。 房间里弥漫着痛苦的气息。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纪乐宁床边一把掀开被子。 纪乐宁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不愿意见人。 “起来吃饭!”黎泽川催促。 纪乐宁又哽咽了,拼命用胳膊挡脸:“黎哥哥别看我,太丑了!” “来我看看有多丑!”黎泽川一脸恶趣味地将她肩膀掰过来,又强行拿开她盖脸的手,直到看见纪乐宁哭肿的眼睛和红扑扑的脸颊,心里不觉一阵抽疼,美好的周末时间本该让她好好休息,现在倒好,两只手弄受伤,还哭成这样,他真的很后悔让纪乐宁做饭,但为了能让她坚强一点,故意说反话,“是哭得挺丑,再哭会更丑!” 纪乐宁心情敏感到了极点,这会脑子已经完全不能正常处理信息,不争气的泪水又一次顺眼角悄然滑落。 “乖,我逗你的,我们家乐宁天下第一最好看!”黎泽川见又给惹哭了,手忙脚乱替她擦泪,猜测她难过的一切可能性,“你是不是因为打碎了碗才哭,还是觉得手受伤了上课进度会落下,别怕,我明天给你请几天假,在家把手养好再去学校,落下的进度我给你补!” 纪乐宁只哭不接话! 黎泽川又继续找话题,分散她注意力:“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生日,到时候千禧也回来,我们在家给你开生日派对,记得邀请你同学和朋友,成人礼可以办得隆重些,要不下午或者明天带你去买几件好看的裙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提前给你准备!” “我这会只想静一静,黎哥哥你让我冷静冷静好吗?”纪乐宁委屈央求,又一次将脸埋进枕头里。 黎泽川彻底犯了难,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哄不好纪乐宁,忧郁地叹了声长气,无奈妥协:“那行,你睡一会,饿了就下楼吃饭。” “嗯!”纪乐宁闷头应。 黎泽川端了杯水和果盘放在床头柜。 下楼时,见时鸢提着一堆礼物登门,说是担心纪乐宁,买了些女孩子喜欢的零食,提议要去安慰一下纪乐宁,被黎泽川拦住! 这一夜! 纪乐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身体和心灵都很疲惫,但却彻夜难眠! 睁着眼睛直到天明,眼睛又干又疼。 虽然黎泽川说了帮她请假,但她不想缺课。 坚持要去学校,黎泽川只得准许。 送她去学校。 纪乐宁一进教室,看见好闺蜜方伈,糟糕的情绪又一次反扑。 “嘿嘿,乐宁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我太姥姥做的炸酥饼,周末我和我爸一起去乡下看她,她连夜给我炸得,保证香到你流口水!”方伈埋头在书包里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油纸袋,迫不及待拆开就要让乐宁尝一尝。 可抬眼就见纪乐宁泪眼朦胧,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吓得方伈立马放下食物去抱着她:“怎么啦怎么啦?不哭不哭!” 纪乐宁咬着嘴唇强忍情绪,但泪珠子还是从面颊滚落。 方伈问什么她都不说! 直到上完两节课,等情绪调节得稳定了些,纪乐宁才将事情原委一字不落地说给方伈听。 两人向来无话不谈,以前,纪乐宁就经常给方伈分享她和黎泽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从没亲口承认过自己喜欢黎泽川,但方伈都看得出来,所以上周谭浩晨给纪乐宁表白,方伈才敢笃定,说谭浩晨这辈子都别想追到纪乐宁,毕竟,黎泽川是把纪乐宁从泥沼里拉出来,在她心里种花的人!他身上任何一个优点单拎出来都能甩谭浩晨八条街,可乐宁的心上人,居然有了心上人! 方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纪乐宁,这件事其实和上周谭浩晨的事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方伈喜欢谭浩晨更多是跟风,觉得谭浩晨长得帅,又是校草,谈个校草男朋友吹牛都有资本。 但纪乐宁对黎泽川的感情是深海不宣! 极度痛苦又自卑的纪乐宁给自己找了一个缓解痛苦的办法——题海战术! 只有不停地做题、做题,才能让她的脑细胞被充分调动。 只要思想忙碌,就不会分神痛苦。 这一周,她中午饭都不吃,除了上课时间就是待在图书馆,一周做完的题量总和比平时一个月做的都多。 方伈天天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像机器人一样只知道机械地刷题,刷题,不停的刷题!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于是她开始各方寻求经验。 周五中午,方伈给纪乐宁想出了一个主意,一个能让她开心的主意! 在图书馆,方伈逮到纪乐宁,把她面前的卷子统统没收,兴致勃勃提议:“乐宁别做题了,我有话给你说,这几天我可是咨询了各路恋爱大师,你的爱情有救啦!” 方伈激动地直拍桌子! 纪乐宁内心毫无波澜,这几天她又看到时鸢来家里,她和黎泽川的见面次数越发频繁,纪乐宁觉得两人现在应该处在热恋中,而这些天,她的心已经在痛苦中渐渐麻木了。 “哎呀,你就不好奇是什么法子吗?”方伈捧起纪乐宁的脸,迫使她和自己对视,瞧着纪乐宁那双原本清明灵动的眸子,变得空洞无神,死气沉沉,方伈很是心疼,也不卖关子了,直说道,“乐宁,你想想,你暗恋了他那么久,还没表明心意这多不甘心啊,不一定你的黎哥哥还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呢?” “别闹了伈伈!”纪乐宁有些烦躁地去拿试卷,想继续做题。 方伈却藏在身后死活不给! 第76章 狗头军师挖坑祭队友 两人争了一会,纪乐宁忽然鼻腔又一酸,只要冷静下来复盘这件事,她就能轻而易举被负面情绪冲垮,声音沙哑道:“黎哥哥喜欢的时鸢姐,样貌出众又有才能,可我什么都没有!” “你也长得很漂亮啊,不然校草怎么会追你,勇敢一些,就当是最后试一试,要是没结果再认命也不迟。”方伈扶着她肩膀鼓励。 纪乐宁笑容苦涩:“可是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 “那他有官宣过吗?有没有当面跟你说起过这事?” “没有……” “那不就得了,可能两人现在还在试验期没最终确定关系,那你还有机会,而且这可能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机会了,难道你想永远地错过他?” “不想!”纪乐宁在心里抢答,可嘴上没出声。 方伈继续鼓动:“趁着年轻就应该勇往直前,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你还是不是年轻人?” “但我这不是在破坏别人的感情嘛?” “愚蠢,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哪去了,他俩这不还没官宣没结婚没承认自己恋情嘛!”方伈言辞凿凿,一脸靠谱的模样。 纪乐宁目光呆滞地问:“那我要怎么做?” 方伈见她有点上道了,主意还没说出口,就先笑出声,似乎对自己的想法颇为自信,笑完才咳了两嗓子,坐直身板,凌然道:“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采取恋爱套路之激起对方的嫉妒心!” “不懂。” “就是嘛,你要演一出戏,假装自己恋爱了,他要是能大方接受这件事,就代表他可能对你真的没什么感觉,但他要接受不了,就是对你有意思!” “为什么?”纪乐宁一脸茫然,她虽然学习成绩很不错,但对爱情这一方面完全一窍不通,也不理解方伈这套法子的制定依据,眉头都快要皱成山。 方伈不给她思考的余地,直接下定论:“反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爱情军师,你得全部听我的,现在拿出手机给黎泽川发消息,告诉他晚上别来接你,就说你要和朋友出去玩,迟些回家。” “这……晚上还得回家上自习,而且我也不想出去!” “笨,这不是要演戏嘛,你得表现出一种自己在谈恋爱的假象,哎呀,反正听我的准没错!”方伈抢过纪乐宁手机,直接把消息给黎泽川发过去。 纪乐宁定神看着,在这件事上,她脑子好像处在死机的状态无法思考,不过见方伈一脸的胜券在握,她倒抱了千分之一的期待。 黎泽川正在公司开会,见乐宁发来消息,迟疑了片刻,心想,乐宁这一周都不怎么开心,和朋友出去玩指不定能调剂下心情,回过去:“好,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方伈看到消息后搓了搓下巴,继续想主意:“明天是周六,你记得精心打扮后出来找我,要么咱俩去图书馆,要么出去玩,总之这段时间你要减少自己在家的时间,懂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纪乐宁还是有些心慌。 方伈给她吃定心丸:“你放心,我看过的恋爱小说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这招叫做声东击西,欲擒故纵,包的就是一个百试百灵!” “好!”纪乐宁鬼使神差地被说服,晚上听方伈的话,十二点才回到家。 黎泽川虽然觉得纪乐宁玩的时间有些太晚,但看在她这周心情不好的份上,没多说什么。 然而,周六纪乐宁一早出门,又是十二点才回来。 黎泽川还是没吭声。 但接下来的一周,纪乐宁倒越来越过分,五天周内时间,四天时间都跟同学一起在校外的图书馆自习,而且每次都回来很晚。 今天又到了周六。 黎泽川中午要去参加自己的SC机器人新品发布会,七点下楼吃早餐时。 见纪乐宁懒觉都没睡,穿着一身元气满满的暖黄色半身裙,平时她出门很简单,要么扎个马尾,要么头发披着,但今天却花心思编了一个甜美的半披发,还涂了唇釉,本就生得清纯可爱,稍一打扮,就美到惊艳。 “黎哥哥早,我今天跟朋友有约,先出门了哈!”纪乐宁步态急促地打招呼。 黎泽川叹了声气,这一周,他甚至都没时间跟纪乐宁沟通,因为纪乐宁每天回家都很晚,要想跟她谈心,就得耽误她睡觉时间,黎泽川不忍心,但今天周六,她又要急匆匆出门,不对劲,太不不对劲,便出声叫住她! “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沉定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怒气。 纪乐宁站定步子,觉得黎哥哥总算注意到了自己,她都要演乏了。 往餐桌走的时候给方伈发去消息:“我出门被叫住了!” “好,把手机放在他能看到的醒目位置,看完消息,删了这条!”方伈回。 纪乐宁照做。 “这周挺忙啊你,比我这个上班人都忙!”黎泽川慢条斯理切着碟子里的牛排,言辞犀利,阴阳怪气。 纪乐宁在他对面坐下,她心里清楚自己这周有多过分,所以没有吭声,也不敢反驳。 黎泽川放下手中刀叉,黑沉的眸子凝视着她,任他再好的脾气都有些难忍,训斥道:“我这周没管你,你是不是有点太放飞自我了,晚上十二点才回家,不是一次两次,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目光中的压迫感让人心慌! 纪乐宁咬着唇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互掐着桌子下的手指。 气氛两相沉默时。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方伈用小号发信息轰炸纪乐宁。 叮叮叮—— 信息提示声没完没了,黎泽川烦躁地扫去一眼。 只一眼,就感觉有一团火顺着胸腔冲上了头顶。 “刚吃到的草莓味软糖,和你一样甜!” “宝贝,出门了没,老地方等你哦!” “真想立刻就见到你,想抱抱你!” …… 各式情话跳跃在手机屏幕上。 无声的言语在这一刻化作刀、化作剑刺进黎泽川心底,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纪乐宁会如此异常,强压着怒火审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纪乐宁怯生生看向黎泽川山雨欲来的阴沉面色,一把将手机收起来,慌慌张张关掉提示音。 “我在问你话,是不是谈恋爱了?纪乐宁!”黎泽川怒拍桌子。 纪乐宁吓得一哆嗦,突然有些后悔,觉得方伈的主意不是好主意。 然而,惊慌之余。 黎泽川的审问再一次降临:“同一个问题,不要让我问三遍,是不是?”声音里的火气越发汹涌。 纪乐宁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茫然点头。 得到答案的黎泽川像石化了一样,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碟子里的牛盘都冷到没了温度,琳姨提议要撤走给他上一份新的,他才缓过劲,无数的情绪在他眼眸里涌动,不可置信、难过、更多的是失望! “你还记得我给你立过一条家规吗?”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都有些倦怠,但其中蕴含的愤怒沉甸甸的。 纪乐宁疑惑地瞪大双眼,好半晌才脑子轰地一响,记起刚来家里那会,黎泽川就严肃得立过一条规矩,就一条,她居然还忘了这茬,忐忑地点头。 “好,重复一遍我当时是怎么说的!”黎泽川继续问。 纪乐宁紧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三年前的规矩,原话是什么她忘了,但大致意思记得,惴惴不安道:“十八岁之前不许谈恋爱,违规者……戒尺打断!” “好,上楼我给你立立规矩!”黎泽川往楼上走,高大的身影和她擦身而过时。 纪乐宁心都在发颤,事情发展似乎彻底脱离了轨道,这不是她要验证的结果,但开弓还有回头箭吗? 脑海里浮现起戒尺打断的画面,她觉得后背都在发凉,铺天盖地的恐惧像一张无形之网将她笼罩,纪乐宁怕疼,怕一切打人的工具,僵在原地寸步不敢行。 “磨蹭什么?”黎泽川走了几步停下来提醒,声音冷到仿佛要结冰! 纪乐宁眼眶灼热,机械地转身跟着他走了两步,就脚步一转跑去厨房找琳姨。 “琳姨,你能不能帮我找些止疼药?” “是哪里不舒服吗?外用还是口服?”琳姨停下洗碗的手。 纪乐宁急得手心直冒汗,害怕道:“要口服的,我着急要,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找!”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现在,她能想到的唯一抗疼办法就是先吃止疼药。 但这个请求让琳姨很为难,在黎家可不能随随便便拿药给千禧和乐宁,她俩平时就算是感冒,上火这种小事,配药都要经过医生的手,绝不能让保姆擅作主张。 但见纪乐宁急得直跺脚,琳姨还是去自己的保姆房拿了几颗止疼片,不过谨慎的琳姨把药拿给纪乐宁之前先找二少汇报了这事。 拿到药片,纪乐宁一口气连吃了四个,才一步步沿着楼梯往四楼书房走,几十阶楼梯,她足足走了三分钟。 来到书房。 黎泽川沉着脸坐在黑色书桌前,用来立规矩的戒尺就摆在他身后书架最醒目的位置。 “拿戒尺!”黎泽川冷声命令。 第77章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纪乐宁怯步绕到办公桌后面,踮起脚尖从书架上拿下戒尺。 她从来没碰过这东西,现在拿在手中,才真切地感受到这把戒尺的质量有多么坚硬厚实,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不一定有这把戒尺硬。 “黎哥哥……”颤抖着将戒尺举到黎泽川面前,她心虚得眼都不敢抬。 而黎泽川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沉,实在难以压制满腔怒火,发飙:“被我逮到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给我解释,而是吃止疼药,纪乐宁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阴沉如冰的声音如同鼓点敲击在心口! 纪乐宁没想到琳姨居然会出卖自己,也并不知道她吃下去的可不是什么止痛药,只是普通的维生素C。 这会,被黎泽川的威严震慑住,她惶恐不安地想要后撤一步,躲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可下一秒,手心一空,戒尺已经被拿走。 黎泽川冷声命令:“手伸出来!” 一步之遥,他眉宇间透出的危险气息,让周遭空气都寒了几分! 纪乐宁不安地吞咽口水,在心里权衡利弊,犹豫该不该交代实情,坦白其实自己和方伈在连谋骗他,但又觉得坦白了今天这顿打会更狠。 “手,伸出来!”黎泽川耐心已然到了极限,声线越发低沉。 纪乐宁眉头皱成一团,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将左手伸出去,但很快又反悔缩了回来,战战兢兢谈条件:“手上有伤会被同学看见,黎哥哥能不能别打手?” “趴着!”黎泽川用戒尺点了点面前的桌子。 纪乐宁紧咬着唇瓣,吓得脸色都有些惨白,又磨蹭了会,见黎泽川捏着戒尺的手攥紧到骨节都泛着白,万分不情愿地将胳膊肘放到桌子上,战战兢兢刚趴好。 黎泽川就扬起戒尺在空中猛地一挥,想试力道。 然而戒尺划破空气的恐怖声响犹如火蛇舔过灵魂,吓得纪乐宁双腿一软,整个人朝桌子下跌去。 膝盖着地的瞬间,黎泽川伸出胳膊一把托住她腰把她捞住。 咫尺之间,耳畔响起剧烈的心跳声,黎泽川一时都有些分不清是她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想抽回手臂,但纪乐宁惊吓过度到反应迟钝,没意识到要起身,过了半分多钟才后知后觉站起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笔直站着,手指紧张地抓着裙摆两侧。 用了很强的心理建设,才哭着伸出双手,委屈央求:“黎哥哥,你把我绑起来打吧,不然我……我……我一定会乱动!”声线哽咽沙哑。 瞧着是怕极了! 黎泽川长叹了声气,烦躁地按揉眉心。 最后,什么话都没说,扔掉戒尺走出书房。 纪乐宁以为他是去找绑自己的工具,可一个小时过去,都不见人回来。 她悬着一颗心将地上戒尺捡起来放到桌上,频频转头看门口,可等了一天,黎泽川都没回来! 问贺叔才知道,黎泽川一早就开车离开了别墅。 纪乐宁感觉自己好像被赦免了,但又没有被赦免,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这种将罚未罚的折磨,比直接罚更难熬。 胆战心惊等到黑夜,黎泽川还是没回来。 直到夜里一点,纪乐宁实在担心,可给黎泽川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 凌晨两点,纪乐宁还坐在阳台上等人,以前黎泽川在外面过夜都会提前说一声,这次却玩起了失踪。 凌晨三点的时候,纪乐宁实在心焦到不行,把电话打给风齐玉,想问问黎泽川有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丰钺大厦,白子安的豪华客厅里。 风齐玉伸脚踹躺在沙发上喝到醉汹汹的黎泽川,问话:“乐宁打电话了,怎么说?” 下午忙完工作,黎泽川在群里招呼大家出去喝酒。 白子安便把自己压箱底的五瓶汉帝茅台拿出来,邀请几个兄弟来家里。 结果黎泽川跟个酒鬼一样,进门一声不吭只管闷头喝酒,现在一个人喝了一瓶白的,已经吐过一次了,这会正头晕目眩躺在沙发上,听到风齐玉说话,黎泽川强撑着不适从沙发上坐起,挂掉纪乐宁电话。 坐在他对面双人沙发上的白子安怀里搂着江舟。 三年前,果然被时鸢一语中的! 保镖变床伴! 不过白子安这个花心大少爷,也算是收了心,三年时间锲而不舍成功将人拿下。 房子里除了他们四个,还有秦楚。 秦楚是几人中变化最大的,瘦了三十斤,以前有些圆润的脸盘,如今都变得棱角分明。 黎泽川头晕眼花在茶几上找酒,满桌子下酒的海鲜和空酒瓶,却独独不见酒,气得啧舌:“酒呢?上酒!” “上个屁,你先给我们说说出什么事了,不说一滴都别想再喝!”白子安翘着二郎腿,他本以为黎泽川这次找他们喝酒是高兴,没想到是喝闷酒,便让保姆将酒都撤了,担心黎泽川喝出个好歹。 秦楚也很担心,黎泽川向来性格沉稳,黎晔当时那样整他都没见他喝闷酒,倒也有些好奇是谁这么厉害能气到他。 黎泽川心里颇为烦闷,他向来有事都憋在心里不说,但这会借着酒劲,倒想吐一吐苦水,哀叹:“是我自己太无能,教育失败!” “教育失败?是乐宁惹事了还是千禧?”白子安竖起八卦的耳朵。 黎泽川靠沙发上,点了支烟,郁闷地抽了口,叹气:“乐宁,小屁孩现在早恋谈对象!” “噗,人家青春期谈个恋爱怎么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和尚!”白子安轻挑眉梢,笑得戏谑,说完觉得没发挥好,又补充,“这事你真不用介怀,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很自然很美好的事情,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和追求,你只需要正向引导就行,别去管束她的思想!” “不不,我觉得乐宁很聪明,早恋对她没什么好处,要是能制止的话最好还是制止一下!”江舟规劝。 秦楚则去酒柜里又拿来一瓶新酒,给大家添上。 黎泽川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又接连喝了两杯白酒,问秦楚和风齐玉的意见。 秦楚冷笑:“我这一辈子爱情不顺,反正我是绝不会让我弟早恋。” “切,我都懒得说你!”白子安给江舟喂了口蓝鲫金枪鱼,自己剥龙虾吃,当初,秦楚硬气的没再搭理过时鸢,白子安以为他是真放下了,可这两年,秦楚谈的每一任女友都是高仿版的时鸢,有的性格像时鸢,有的外貌像时鸢,但无一例外,都是时鸢的影子,且每一任都不长久,好好的痴情种活生生变成了薄情寡义的人。 白子安问沉默寡言的风齐玉:“就剩你没发表意见,你说说这事妥不?” “不知道!不好说!没带过孩子!”风齐玉直接回避不答,但其实他是最通透的,也能感觉到黎泽川的烦恼并不单单是因为纪乐宁早恋,而是这件事牵连起的错综复杂的情感。 早在年初的时候,几人带着乐宁和千禧一起去滑雪,风齐玉单独和纪乐宁聊过,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纪乐宁当时红着耳垂摇头,最后却向风齐玉打听起黎泽川过往的情感,当时风齐玉就感觉到了纪乐宁和黎泽川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但爱情这种雾里看花的东西,没人能预知走向,所以他不胡乱点拨。 江舟纳闷:“我倒有些好奇,乐宁这么优秀,哪个臭小子能入她的眼?” “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早恋,和她隐私有关的事我不想暗中调查!”黎泽川又灌了一杯酒,辛辣的酒水划过食道,一路灼烧到胃,难受的他眉头紧锁。 正聊着。 纪乐宁电话又打来了,风齐玉不接,她便把电话打给白子安。 几人手机都是放在茶几上的,黎泽川瞧见还是毫不犹豫直接挂掉,他这会已经喝到站都站不起来了。 秦楚催黎泽川回家:“行了你得回去了,小孩子犯点错好好矫正,你这晚上不回去她晚上不睡,明天还怎么上课?” “她现在用不上我这老东西还嫌弃我,我回去干嘛?”黎泽川酒气熏天说醉话。 秦楚无奈,调侃白子安:“你家这是假酒吧?都给他脑子喝坏了。” 白子安乐得哈哈大笑,最后,一个都不让回去,全留在他家过夜。 然而次日酒醒! 黎泽川也没有回家,他想冷静冷静。 可这一冷静,就是整整三天。 尽管期间纪乐宁给他打去了无数通电话,他都始终没接听。 七月二十一,纪乐宁生日! 今天,已经是黎泽川单方面冷战不理人的第四天了。 这几天,纪乐宁上下学都是由司机接送。 下午放学回来,她脚步刚迈进家门就看见别墅里布满了梦幻的装饰。 有从顶楼直通而下的瀑布花海和漫天的彩虹雾纱,以及客厅中央摆放的超长餐桌,还有各式各样好看的鲜花、气球,云朵装饰起来的舞台,这是为她生日宴准备的惊喜。 纪乐宁早晨出门都没见到这些,兴奋得两眼放光,问贺叔:“贺叔,是黎哥哥回来了吗?” “没有!”管家很遗憾地回她,这几天,纪乐宁问了无数次有关二少的事,每一次都满怀希望,却又希望落空! 第78章 十八岁成人礼 “乐宁!”宁澜和黎霄从二楼房间出来。 纪乐宁强压住心中苦涩迎上去。 千禧也回家了,他现在又长高了一截,一米八八的大高个,还是和以前一样性格热烈爱笑。 宁澜这次是专门休假回来给纪乐宁过生日,急忙将人带上楼化妆。 千禧则负责接待一会要到场的同学和朋友。 纪乐宁本就长相甜美,娇俏生花,略施粉黛后,穿一袭蜜桃粉?缎面拖尾礼服,配钻石皇冠,美得像小公主一样。 宁澜将人领下楼。 已经来了很多人,有纪乐宁以前的同学还有本科阶段的,和她在各种宴会上交到的朋友,到场差不多有一百多人。 但她最想见到的人没有出现! 大家热烈地为她庆生,欢笑声充斥着整个别墅,纪乐宁强颜欢笑,其实心里酸涩到快要泪洒现场,急切的目光一遍遍在大厅里搜寻,不仅黎泽川没回来,风齐玉、秦楚、江舟、白子安无一到场。 这些可都是她生命里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纪乐宁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她不敢再奢望其它,她只希望黎泽川能回来,以后,他爱上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抛下她就行! 不甘的眼神再次掠过人群,停在门口,期待奇迹能够出现。 派对进行到十点的时候,已经有人离场,因为到场的大多是学生,明天还要上课不能玩太晚。 纪乐宁心如死灰地坐在餐桌旁,拿出手机给黎泽川发消息:“今天最大的生日愿望是见到黎哥哥!” 打完一行字,还没点发送。 就听到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声音过于震撼,她也抬眼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形足有三米高的机甲人从别墅大门进来,纪乐宁立马就认出来了这是《变形金刚》中的领袖人物擎天柱。 一身坚硬的红蓝装甲,线条刚硬,眼神锐利威严! 此刻,擎天柱正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像一座山,压迫感十足! 而在擎天柱的身后,还跟着黄色装甲的“大黄蜂”,和黑色装甲蓝眼睛的“幻影”,以及头戴绿色风镜,身披绿色战服,帅到雅痞的双枪战士“十字线”。 最后登场的,是冷酷霸气的“威震天”! 这些都是变形金刚里的人物,而且,刚好有五个! 今天缺席当场的黎泽川、白子安、风齐玉、秦楚和江舟也正好是五人! 纪乐宁像明白了什么,欢喜地从凳子上窜起来,她已经猜到了这些冷酷的装甲里藏得都是谁。 “乐宁,抱歉我来晚了!”擎天柱刚开口。 纪乐宁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就彻底决堤,那一大滴饱满又灼热的泪从眼眶里奔涌! “看吧,都怪你,跟个废柴一样走两步就倒,要不是等你,能迟到?”扮演“十字线”的秦楚骂“大黄蜂”。 “大黄蜂”是风齐玉在穿戴,他实在有些不适应跟高跷一样的机械鞋,一路上摔了好几次,跌跌撞撞爬过来的,被骂也憋着不吱声。 白子安扮演的“幻影”和动画里的一样,话痨附体,举着手臂高喊:“我是幻影,超厉害的!”酷炫的机械音引得准备回家的同学尖叫声不止。 “愚蠢的人类,请向我匍匐!”江舟扮演的“威震天”,更是高度还原动漫人物,大放厥词,豪气干云。 一时间,仿佛是穿越到了动漫里。 场子被重新热起来。 耳畔欢闹声震耳欲聋。 纪乐宁抬头定神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擎天柱”,她能感觉到这个就是黎泽川! “怎么又哭了,是小哭包吗?”擎天柱弯膝半跪,俯下身和纪乐宁视线平齐后摘掉头套。 看见面前熟悉的面孔,纪乐宁激动到语无伦次,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稍稍平复心情,要跟黎泽川道歉。 而黎泽川也有话要对她说。 两人默契的一齐开口,却又同时止住! “黎哥哥你先说!”纪乐宁谦让。 黎泽川喉结滚动了下,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平静道:“从今天起,你就成年了,有恋爱自由权,以后我不会在这方面干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必须保护好自己,别再晚上十二点回家了,我心脏会受不了!”沉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纪乐宁木讷地怔在当场,想起方伈的验证定律,“他要是能大方接受这件事,就代表他对你没什么感觉,但他要接受不了,就是对你有意思。” 纪乐宁虽然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但答案真正揭晓还是感觉心像被挖走了一块。 “别发愣了,跟你的朋友一起去玩吧!”黎泽川抬起机械手指在她头顶的皇冠上轻点,夸她,“今晚的小乐宁可真漂亮!”他面上笑意浓烈。 纪乐宁抬眼撞进那双耀若银河的深邃眼眸,三天不见,仿佛是隔了三年!真的好想好想他,明明他已经回来,就在眼前,但依旧还是想! 纪乐宁扬起唇角,很开心又很难过,想笑又很想哭! 心里矛盾极了,这可能就是典型的折中思维吧,在只能选择拥有和失去之间,维系原状是最好的结果。 大家一直欢闹到十二点。 派对才散场! 纪乐宁收到了很多礼物。 白子安给她送了辆冰莓粉的保时捷跑车。 风齐玉送了她一副由墨玉和羊脂白玉做成的围棋。 江舟送了她整套女孩子用的化妆品。 秦楚则送相机镜头。 而黎泽川花重金给纪乐宁定制了一条重达105克拉的蓝宝石海洋之心,但没有亲手送给她,而是和所有人的礼物都放在一起,等着她自己去发现惊喜。 保姆将所有礼物都拿去三楼储物柜中放了起来,无数个精美礼盒整整齐齐塞满了一体整墙的储物柜,多到数不清,纪乐宁并没急着一一去拆礼物。 而是先回房间找出自己写了三天的检讨书准备去道歉,她还欠黎泽川一个正式的道歉,但拿着检讨,却有些紧张不敢去。 十二点半,黎泽川安排司机把所有到场的人全部安全护送离开后,洗漱完躺在床上看摄影师发来的今晚生日派对的原视频,幽沉眸子认真审视着到场的每一个人,想从中揪出和纪乐宁谈恋爱的那个,他真的很想知道纪乐宁到底喜欢上了谁,但出于尊重,又始终没暗中调查,在视频里反反复复快进看了两遍,觉得今天到场的所有男生都可疑,但又逮不住具体是谁,犯愁地叹完气,准备关灯睡觉。 刚躺下,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只敲了三下。 黎泽川以为是千禧,千禧平时很黏他,有时候一回家就要跑他房间睡,说了声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 不是千禧,而是穿着睡衣的纪乐宁。 黎泽川倒有些错愕,问她:“还不睡明天上课能起来吗?” “能!”纪乐宁用力点头,步伐沉重地往他床边走。 眼尖的黎泽川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好奇:“身后藏得是什么?” “是……是我写的检……检讨!”纪乐宁怯懦地说着,双手乖巧将东西递出去。 黎泽川心脏微微一颤,坐直身子接过检讨书,满满三页A4纸,笔迹非常工整漂亮,光是这个行为,他内心就很触动,可认真看里面的内容。 却是越看,火越大! 直到三页纸全看完,他英气的五官已经染满不豫之色! 这份检讨里面,交代了她撒谎的全部事,包括每晚没回家,是在哪里干什么,事无巨细,改错态度良好,却独独没说,为什么要撒下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为什么要骗我?”黎泽川直接抓住重点问。 纪乐宁慌不择舌,她压根不敢说,考虑了三天都不敢说,现在当然也不会说,毕竟一旦交代,她喜欢黎泽川的事也会浮出水面,既然已经知道了黎哥哥的心意,就该将这份喜欢永远尘封心底,于是坚定摇头:“我能不说原因嘛?” “纪乐宁,你信不信我揍你!”黎泽川气得要掀被子下床。 纪乐宁立马后退两步,机智自保:“黎哥哥你冷静,今晚黎叔和宁姨可都在家,你要是打我,他们会打你的!” “可以啊,十八岁了就是不一样,跟我玩权谋这一套是吧?”黎泽川冷笑,目光凉嗖嗖的。 纪乐宁被看得一阵胆寒,心虚掐手指,辩解:“我……不敢,我就是实话实说!” “行,可以,我倒是也不急,等他们走了再慢慢收拾你!”最后几个字,音节压得特别重。 纪乐宁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慌感,皱着眉头,抬手急急表态:“黎哥哥你别生气嘛,我发誓,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千真万确,下不为例,以后绝不再犯!” 黎泽川黑沉的眸子紧盯着她,思虑半晌,抬手指门:“给你三秒钟从我眼前消失,出去!” 愠怒的声音里带着克制。 纪乐宁不敢磨蹭,立马识相地退到门口,乖巧鞠躬:“那……黎哥哥晚安,好梦,我给你把门带上,你记得盖好被子啊!” 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才溜之大吉! 躺在软软的床上,纪乐宁内心很充盈,这几天黎泽川不理她把她半条魂都要吓飞了,但现在好了,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闭上眼没一分钟,便沉沉进入梦乡。 第79章 狗头军师持续输出 窗外,月色祥和一片。 纪乐宁做了一个梦,梦见爸爸的渔船乘风破浪来给自己庆生,还在海边给她烤鱼吃,那鱼肉鲜香酥嫩,馋到人口水直流,她还梦到和黎泽川手牵手一起漫步在浪漫的荧光海,在海的中央,有一个高入云霄的巨型摩天轮。 现实中,爱情与她失之交臂,但在梦里,她和他在浪漫的摩天轮里幽会。 纪乐宁是在睡梦中笑着醒来的,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笔记本记录梦境。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也有记梦的习惯,用两个不同颜色的笔记本,白色用来记录现实的点点滴滴,而黑色则用来写梦和幻想,每天都会记。 写完笔记下楼,今天全家人都坐在一起吃早餐,这样团圆的场面很难得,上次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还是过年的时候。 纪乐宁胃口大开,吃了三个水晶蟹黄包,还有水煮青菜,两块培根加一杯鸡蛋醪糟。 宁澜看着乖乖吃饭的乐宁,越看越喜欢,还拿手机拍了张纪乐宁往嘴里塞水晶蟹黄包的照片,拍完递到黎泽川面前,点他:“我们家小乐宁啊,已经长成楚楚动人的大丫头了,以后,不知道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宁澜初次见面就喜欢纪乐宁,觉得她乖巧又懂事,这些年宁澜和黎霄始终以叔叔阿姨的身份自居,本意还是希望有朝一日,纪乐宁能光明正大嫁给黎泽川,再改口叫他们爸妈,这会是提醒黎泽川,小丫头长大了,要是不抓住机遇,回头可就要被别人抢走。 黎霄也用开玩笑的口吻提:“乐宁啊,以后谈对象,要是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就搁家里挑,大儿子小儿子你喜欢哪个叔都给你成全。” 纪乐宁刚喝下一口水,被这句话呛得直咳嗽! 黎泽川无语地盯他爸妈:“你们俩在想什么,她才十八!” “这不早做打算嘛!”黎霄讪讪地笑。 纪乐宁红着耳垂什么话都没敢接。 饭后,黎泽川照例送纪乐宁去学校。 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但单独跟黎泽川待在一起,纪乐宁还是蛮心虚,总担心他会问自己昨晚的事,于是上车就装睡,但奈何演技拙劣,装得不彻底睡得也不踏实,时不时睁一只眼偷瞄。 黎泽川早就从镜子里看到了纪乐宁的小动作,挑了个等红绿灯的间隙,伸手捏住她那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 袭来的疼痛让纪乐宁怪叫连天,彻底装不住了,连声告饶:“疼疼疼……黎哥哥放手……” “疼就对了,让你再装!”黎泽川一脸的不以为然,愣是等三十秒红绿灯结束才称心如意撒手。 纪乐宁脸被捏的麻酥酥的,边揉搓,边委屈地睁着两个大眼睛幽怨盯他。 “看什么?今晚给我回家自习,再敢玩到十二点回来有你好果子吃,另外,我两周没检查你学习情况,今晚考试,你最好期待自己能超常发挥!”黎泽川嘴角浮起一抹可有可无的笑意。 纪乐宁心里暗叫不好,作死引起的连带反应要在这一刻应验,苦兮兮瘪嘴。 来到学校,狗头军师方伈结合昨晚黎泽川化身铠甲勇士为纪乐宁送生日惊喜的优越表现,评估出黎泽川对纪乐宁有意思,不甘心两人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于是继续献策,要给纪乐宁出主意,助她攻克爱情难关。 但这次纪乐宁实打实吃到了教训,离家出走的脑子已经彻底回归,再也不相信方伈出的馊主意,毕竟,方伈也是十封情书没追到男神,恋爱经验约等于零的恋爱白痴。 纪乐宁也不再想杂七杂八的东西,只要能每天陪在黎泽川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也不胡乱折腾了,决定一门心思好好学习。 虽然纪乐宁已经放弃,但方伈是打不死的小强,绝不善罢甘休! 上完一天课后,纪乐宁晚上回家,跟黎泽川去书房时,警觉的目光先扫向书架放戒尺的地方,居然奇迹地发现那把杀伤力惊人的小叶紫檀戒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上次参加团体锦标赛赢到的奖杯,她很是震惊。 黎泽川叫她:“在看什么,过来做试卷!” 两米六的超长书桌,黎泽川身穿黑色居家服,占用了一半桌子,给纪乐宁留下另一半。 纪乐宁磨蹭着走过去,嘴里碎碎念:“戒尺好像不见了!” “怎么,没打你心里在惦记?你要想它,我倒是可以给你请回来!”黎泽川不紧不慢整着手里卷子,戒尺昨晚十二点过就让贺叔处理掉了,他向来说一就是一,十八岁前定的规矩,不会延展到十八岁以后,虽然千禧还有几天才过生日,但这个规矩制定的初衷是他想用来约束纪乐宁,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戒尺也该光荣身退。 纪乐宁抗拒地拼命摆手拒绝:“才不要嘞,再也不想见到它!” “见不见得到可不是你说了算,这几张卷子做完,错题超过十道,我就再把戒尺请回来揍你!”黎泽川坏心眼的吓唬她。 纪乐宁可一点都不经吓,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小小试卷可拿捏不了我!” “有自信是好事!”黎泽川轻笑,唇角漾起几分淡淡的喜悦,把卷子递给她后,自己则在电脑上拟写公司上市方案,最近他打算把名下的SC机器人公司上市。 两人的相处模式又回归正常,以前他们就是这样,纪乐宁晚上自习,黎泽川不给她讲题的时候就会忙工作,要么看书,反正是会陪着纪乐宁,以身作则给她营造学习氛围。 纪乐宁埋头做着手里的题,但还是无法全身心投入,做到一半就有些心不在焉,怏怏趴在桌上脸贴试卷偷看黎泽川。 灯光映照下,他冷白清绝的侧脸线条流畅利落,睫毛低垂,眉眼温和,整个人都透着股叫人移不开眼的矜贵淡然,纪乐宁一不小心就看到失神。 “怎么了?”黎泽川感应到了她袭人的目光,转头去看。 纪乐宁却又急急避开,眼珠子胡乱瞅,揣着明白装糊涂! 然而下一秒,黎泽川修长的手指忽地覆上来,搭在她眉心。 温热的指腹触感激起一道震人心魂的电流,直达心底,纪乐宁心突突乱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慌乱时,眼前的手指立时屈起,带着惩罚性地在她眉心重重一弹。 “呜!”纪乐宁被弹得从凳子上蹦起,两手按揉眉心,气呼呼,“黎哥哥你干什么啊?” “当然是教训不好好做题的你!”黎泽川笑,笑得像个狐狸,眼眸深处裹挟着丝丝狡黠。 纪乐宁耸鼻子,重新拿起笔做试卷,不想再搭理他,可看到英语卷子中的一个单词——“attachment眷恋”,又不觉想起上次时鸢和黎哥哥拥吻的场面,每每想起,心里都有股凭白升起的怨气,纪乐宁真的很想问清楚他两人的关系,又始终难以启齿,郁闷地嘀咕:“黎哥哥,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对吧?” 尽管她的声音很小很轻,但在静谧无声的书房里,黎泽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认真审视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就希望我们之间能彼此坦诚,有重大的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和彼此分享。”纪乐宁在试卷的角落里画下一枚月牙和一颗星星,这个图案代表着金星伴月,一枚月亮可以同时拥有无数颗星星,但一颗星星一生只有一枚月亮,她是星星,他是她的月亮! 黎泽川因为不知情,所以不理解她心里的哀愁,但提起这事,他没好气地切了一声,埋怨:“你好意思说这话,你现在都还没给我交代上周为什么要骗我?” “这个……这个和我说的那个是两码事,就……”纪乐宁着急解释,但发现自己根本解释不清,又怕弄巧成拙,索性及时收住话题,“好了不说话了,做题要紧,先做题!” 黎泽川挑眉,他有一百种手段能逼纪乐宁说出真相,但还是不愿意为难小家伙,然而在第二天晚上,他就知道了真相! 狗头军师方伈这周五放学后,生拉硬拽要把纪乐宁带去学校附近的皇家KTV参加同学聚会。 纪乐宁不想去,这周千禧在家,而且黎泽川提前告知了,要在今晚带她和千禧去参加全球顶级珠宝Top1的菲克顿晚宴,拓展人脉资源的同时顺便带她们多长长见识,所以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但方伈的邀请又实在热情难却,纪乐宁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决定去KTV打个照面后就走人,方伈表示同意。 然而来到五光十色的KTV包厢,纪乐宁打完招呼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女同学堵在门口,手里各端着一杯色泽像红茶一般剔透的东西,说是饮料,非要让纪乐宁自罚喝完两杯饮料才能离开包厢。 单纯的纪乐宁并不知道这是方伈在给自己下套,她们手里拿着的可不是饮料,是酒精度数高达40%的烈性鸡尾酒,但因为里面又混合了大量的糖浆和少许柠檬汁将其中烈性伏特加和橙皮酒的味道掩盖。 纪乐宁没喝过酒,先端起一杯轻抿了一口,入口甜丝丝的,回味又带着点酸,总体味道醇厚很好喝。 为了赶时间,她也没磨蹭,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可喝完就感觉从胃到全身瞬间热了起来,身体非常放松,非常开心,她甚至有些迷恋这种味道。 又端起第二杯喝了下去,这杯喝完,却是视线模糊了,眼前的同学和包厢像扭曲了在跳舞一样,地板跑到了头顶,天花板跑到脚下,周围一切都像滚动机一样在剧烈的翻滚,晕得她站都站不住,往地下栽的时候,方伈和另一个女同学赶忙搀扶住她,将她送去楼上的酒店。 办好这些。 方伈给黎泽川打电话,开始布网! “哥哥,我们今晚同学在KTV聚会,可新来的服务员上错饮料把要送给隔壁桌的鸡尾酒送到了我们包厢,乐宁以为是茶水,结果喝完就醉了,一会KTV还有男生要来不太方便,但我和雅欣两个又扶不动乐宁,先把她送到楼上的乐居酒店了,你能抽空来接下她吗?308号房!” 手机对面的黎泽川正在家给千禧配晚宴要穿的礼服,听到这个消息错愕了两秒,上次纪乐宁写检讨并没有把方伈这个幕后操纵者给供出来,黎泽川也没怀疑方伈,考虑到纪乐宁一个醉酒的女孩子单独留在酒店,让保镖去接他又不放心,挂掉电话,就火急火燎第一时间赶往乐居酒店。 在前台拿到备用卡上楼打开308房门。 黎泽川人都要傻眼了! 第80章 你是我心上人 纪乐宁正像个哈士奇一样在疯狂拆房子,把纸巾撕得到处都是,酒店备用玻璃杯打碎在地板上,而她自己则光着脚丫,穿着绿色小香风T恤配米色长裙,手臂上挽着长长的纸巾当做仙女的披帛,在房间翩翩起舞,因为喝多了,步伐不稳,一转圈就把自己撂到了地上。 不足二十平的狭小房间,中间摆着一张超大双人床,玻璃碴子在左边的床头柜旁,纪乐宁满地跑,黎泽川担心她摔进玻璃碴中,急忙冲上前把她抱起,要放到床上。 可脚掌刚一腾空,纪乐宁就欢快地在他怀里扑腾:“飞咯,要飞高高!” “你这酒量到底有多烂?”黎泽川觉得有些好笑,把人放到床上。 纪乐宁却不待,疯狂闹腾:“还要飞,还要飞嘛,飞飞!”乖巧地张开双臂,等抱抱。 黎泽川无视了她的请求,目光在杂乱的房子里搜寻她书包,想赶紧将她从这地方带走,视线扫向一旁的黑色垃圾桶,顿时两眼一黑,纪乐宁居然将书包塞进了垃圾桶里,黎泽川实在无法突破要从垃圾桶里拿东西的心理防线,气得彪火:“你倒挺聪明,把书包塞垃圾桶,你怎么不把自己塞垃圾桶里?” “岂有此理,尔等宵小之辈,居然敢凶我!”纪乐宁气呼呼从床上站起,就要往地上蹦。 黎泽川从左面拦她就往右面跑,从右面拦她又往左面跑,跌跌撞撞几次摔床上又顽强爬起来继续闹腾,精力充沛。 黎泽川被折腾得够呛,大声问她:“纪乐宁,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 被恐吓了一声,纪乐宁终于不乱窜了,像小猫一样朝他爬过来,捧住他脸左瞧右瞧,忽然猛地凑近,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吐在黎泽川脸上。 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闻到她气息里的丝丝酒气和柠檬香。 黎泽川往后仰头,试图躲开一些。 可刚一躲,纪乐宁立马将脸凑上来挨在他脸上,炽热的面部温度让黎泽川触电般一激灵。 “我认出来了!”纪乐宁用脸轻轻蹭他面颊,柔若无骨的软绵嗓音贴着耳廓传进来,“你是我心上人!”声律低回婉转,飘飘浮浮,让耳朵泛起一阵酥麻。 黎泽川反应过来,偏头继续躲,纪乐宁却紧紧抱住他,将下巴埋进他脖颈中。 身体紧紧相挨。 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膛叫嚣鼓噪,黎泽川心慌不已。 以前他也抱过她,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但是此刻,空气中有暧昧在浮动,将一切情感往失控的方向催化。 黎泽川不明白纪乐宁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根本不敢深想,全当她是酒后胡言乱语,拉扯她手臂,阻止:“乐宁你喝多了,放开我!” 声音略显严厉,被强行推开的纪乐宁跌回到床上,蹬腿抱怨:“黎哥哥果然满心满眼都是时鸢姐!”酒精将她心底最坦率真实的自己给释放了出来。 黎泽川感觉面颊阵阵发烫,不知道是纪乐宁的体温传了过来,还是,他仰头扯松领带,坐在床边无奈道:“小家伙喝醉酒怎么这么闹人,我带你回家好吗?” “黎哥哥你到底喜欢时鸢姐什么,是身材嘛?可我也有啊!”两人的聊天内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纪乐宁边说边醉醺醺揪住T恤衣摆就要掀衣服,刚撩起一截,腰身还没露出来。 黎泽川已经眼疾手快一巴掌扇过去,打在她手背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疼痛袭来,纪乐宁吃痛缩手,眼角挤出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掀衣服,但开始哭了。 黎泽川颇为头疼,不知道纪乐宁嘴里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一会扯时鸢,一会扯身材,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时,又突然顿悟,觉得现在是套话的好时机,直截了当地问:“说说,为什么上周要瞒着我假装谈恋爱?” “呜呜……痛!”纪乐宁搓着手不停喊痛,直到黎泽川给她吹了吹泛红的手背,她才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哭诉,“上次你不让我给你送饭,原来是怕我打扰你和时鸢姐在办公室接吻谈恋爱,我心里气不过才想气一气你的,想知道如果我谈恋爱了,黎哥哥会不会在乎,但其实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你还说我长大了有恋爱自由权,可我只喜欢你啊!” 朦胧沙哑的声音像炸弹一样在黎泽川心里爆开,让他方寸大乱,心跳失衡。 几天前,他心烦意乱,觉得纪乐宁在慢慢开始独立、疏远自己,他用了三天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平静地接受她的变化。 可没想到纪乐宁深藏不露的秘密竟然是自己,她的所有叛逆和固执都是因为自己! 黎泽川感觉心头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但同时又升起一阵细碎的疼痛感。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也有过对异性怦然心动的时刻,十五岁的时候他迷恋上同年级一位各项体育赛事都优秀的女同学,当时那位女同学向他表白,他回了她一道浪漫的物理题,可遗憾的是她没解出答案,他们的人生也至此没了交际。 之后,黎泽川对女生提不起恋爱的冲动和兴趣,他将全部精力倾注在学业上,毕业后又开始忙事业。 本该在二十出头的时候,适当将精力分担一些去拥抱爱情,但他23岁的时候领养纪乐宁,这三年多时间,他几乎把大半的精力都无条件给了纪乐宁。 或许在这期间,他死海一样的心底早就荡起过大大小小的波澜! 但他爱上谁都行,唯独不能爱上纪乐宁,他会害了她! 恒远公司王蒋掀起的风波依旧环绕在心头,在纪乐宁14那年,网络上大肆造谣黎泽川有恋童癖,当时虽然风波被压制,所有负面舆论被全网净除,但她们要是真在一起,这件事或许会被有心之人再次摆出荧幕。 除此外,纪乐宁还小,对爱的定义很模糊,两人九岁的年纪差也是极大的阻碍,他的乐宁应该飞往更高更大的舞台! 他得引导她走上正确的路,而不是半路断她羽翼! 满心为纪乐宁权衡完利弊,小家伙忽然扯住他领带上前,红扑扑的小脸凑过去,不再是贴贴他,而是将唇挨向他唇瓣,羞涩又美好的亲了下又迅速躲开,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直退到床头,局促地用手臂环抱住双腿。 而这个蜻蜓点水的吻让黎泽川乱了心神,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心脏跳得像要窜出胸膛! 莫名的情愫在这一刻如燎原之势的烈火,攻城掠地,妄图侵占他最后的理智。 他迅速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往脸上泼,一遍又一遍…… 心跳得越来越厉害,耳廓灼热,浑身都热! 冷水淌在手心都像变成了温水。 而听到水声的纪乐宁,渴了! “水、黎哥哥我要喝水!”嚷嚷声起起伏伏。 黎泽川关掉水龙头出去。 纪乐宁已经捧起床头柜上的装饰花瓶当作水瓶扬起头往嘴里灌,喝了半天不见水滴出来,便睁着一个眼睛从瓶口往里面张望,红扑扑的脸颊,可爱的模样让人心生涟漪。 黎泽川深邃眉眼里绽开点点笑意,上前捏开一瓶矿泉水,举在手里让她喝。 粉嫩的唇瓣含住一半瓶口,咕噜咕噜喝下小半瓶,就乖乖躺下,不哭不闹闭着眼睛睡觉。 黎泽川又想起三年前在布鲁喀斯,纪乐宁晚上被渴醒,喝完水以后,也是像这样乖乖挨床就睡! 他本想将纪乐宁带回家去,但又怕醉酒的她会乱说话,喜欢自己的事要被旁人听到对她名声不好,决定在酒店待一夜。 找来服务员打扫完卫生,黎泽川拿过一张凳子守在她床边。 一如当初,纪乐宁刚来黎家,陪着醉酒的他一样。 这一夜,黎泽川想了很多很多! 在黎明到来之前,估摸纪乐宁快醒的时候,他先动身回了家! 纪乐宁一直睡到七点多才醒,一睁眼,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 她从床上弹起,却被胃里抽搐的难受感折磨的又蜷缩着躺了回去。 头有些疼和发昏,像被人从后脑勺敲了一闷棍,昨晚发生的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拿出手机打开定位,见自己在酒店,惊得目瞪口呆,她昨晚居然没回家,视线下移看向自己的衣服,完完整整没有被动的痕迹。 焦虑不安地拍打脑袋想拼命记起点昨晚的细枝末节,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急得抓心挠肺,这时方伈发来消息“乐宁,昨晚跟你的黎哥哥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爱情好事跟我分享?” 纪乐宁一脸茫然根本看不懂什么意思,发消息询问“方伈你在说什么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嘿嘿当然是撮合你俩喽,其实昨晚让你喝的不是饮料,是鸡尾酒,你喝完就醉了,我费了好一番劲才把你扛到酒店,特意打电话通知黎泽川,让他去接你!”方伈回完消息还附带一个吃瓜的表情。 纪乐宁心火乱窜,气方伈作为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居然这样坑害自己,没回消息,赶紧下床洗了把脸,往楼下跑。 方伈等不到她回消息,急得打电话过来问,纪乐宁不想接,连挂了六七遍电话,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接起来。 “乐宁,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想给你俩提供一个……”方伈慌不择舌的解释。 纪乐宁不想听,恼火的打断她:“伈伈我真要被你害死了,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觉得把我灌醉丢到酒店就能让黎哥哥喜欢上我?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一盘菜,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而且昨晚黎哥哥没来酒店,是我一个人在住,你满意了吗?” 最后几个字,纪乐宁声音都哽咽了,挂断电话,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委屈地抹眼泪,前两天和黎泽川冷战的事已经够让她胆战心惊了,可这次居然生出这样离谱的事,而且昨晚方伈都打电话告知了,但黎泽川并没有来酒店,纪乐宁都不敢想象黎泽川昨晚到底有多生气。 回到家,纪乐宁在门口盘旋不敢进去,直到贺叔叫她,她才壮着胆子走进别墅。 好巧不巧的是黎泽川正和千禧在一楼餐厅吃饭,宁澜和黎霄不在桌上,看来应该是回去工作了。 纪乐宁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往楼上走,想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引起注意,但转角楼梯离餐厅仅仅只隔了两米远,脚还没迈上楼梯,身后就传来一道冷肃的质问。 “去哪了?” 短短三个字让纪乐宁浑身犹如过电一般猛地一激灵,站定步子,心虚地回头。 千禧替纪乐宁解围:“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也是早上才回来!” “吃你的饭,吃饭都堵不上你嘴是吗?”黎泽川没好气地飞过去一记眼刀。 千禧立马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随后又给纪乐宁使眼神,祈祷她安然无恙,毕竟他哥向来不在餐桌上发脾气,一旦发脾气,火气相当大! 而定在原地的纪乐宁,脑子克制不住胡思乱想,千禧说黎哥哥也是早上才回来,那他昨晚去了哪里,难道是跟时鸢姐在一起,才没来酒店找自己吗? 第81章 罚 “昨晚去哪了纪乐宁?”黎泽川再次质问,语气冷硬。 琳姨还在餐桌旁打理碗碟,见气氛不对,立马有眼力见的回避。 虽然只剩下他们三人,但纪乐宁还是不适应被如此质问,以前有什么事黎泽川都会跟她单独谈,但今天似乎不一样! 千禧也实在不忍心看纪乐宁被刁难,昨晚方伈打电话求助,他隐隐约约听了一些,确信他哥知道事情原委,但至于昨晚,他哥是在哪里过夜他就不得而知,帮腔道:“哥你要不让乐宁先来吃口东西,早餐要凉了!”话刚说完,就又被黎泽川一个警告的眼神盯得噤若寒蝉。 纪乐宁心里直打哆嗦,感觉自己逃不过了,老实交代,但还是没供出方伈:“昨天放学后,班上组织同学聚会,我本来想过去打个照面就走,但误把酒水当饮料喝了,然后……然后就在酒店住了一晚。” “自己不清楚品类的东西可以喝吗?”黎泽川继续逼问。 纪乐宁咬着唇瓣憋屈地摇头。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我不可能一直盯着你,你还没毕业我有权利管你吧?”质问声再度响起! 纪乐宁内心瞬间警铃大作,意识到这句话里别有深意,现在还哪里敢狡辩,惶然点头。 空气凝滞半晌后。 黎泽川黑沉着脸,发话:“你得为自己的无知买单,去书房罚站一天,不许吃饭!”清冷声音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纪乐宁和黎千禧都双双抬头震惊地看向黎泽川,这种惩罚可是前所未有的! 但纪乐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点头,默然往四楼书房走。 黎泽川扫见了她眼眸里涌出的泪花,但他不能心软,他要用这种方式亲手杀死纪乐宁心里对自己的憧憬! 压抑的气息充斥在别墅的每一寸角落。 千禧也没胃口再吃东西,起身回了房间。 纪乐宁木讷地面朝书架站着,宿醉的难受感还在胃里翻腾,让她有些直不起腰。 站了一个小时她就有些撑不住了,嗓子又干又涩特别想喝水,而且还头晕,浑身乏力。 为了省力气,她脑袋抵着书架,膝盖也靠上去借力。 刚一偷懒就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纪乐宁吓得立马调整好站姿。 心惊肉跳等着被制裁! 然而走进来的是千禧,他怀里抱着一块三明治和牛奶,快步上前塞给纪乐宁,小声私语:“快点吃,哥去健身房了。” “不行,要被黎哥哥发现了,他会生气的。”纪乐宁不太敢吃,皱着眉头拼命摆手。 千禧把纪乐宁推到凳子上坐下,打保票:“没事,我把门反锁了,你坐下吃,哥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阴晴不定的,你可能运气不好正好撞枪口上。” 纪乐宁心虚至极,这段时间黎泽川情绪不定都是被她气的,但她不敢承认,拆开三明治包装油纸,见是滑蛋牛油果虾仁三明治,顿时馋到忍不住,喝完半杯牛奶后就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赞不绝口:“真好吃,谢谢你千禧!” “没事,你吃完我中午再偷偷给你送!”千禧扬起唇角,他本就生着一双含笑的眼睛,笑起来更是像太阳一样温暖直达心底,乐呵道,“乐宁你还挺酷的,我都不知道喝醉酒是什么感觉,来,给我说说!” “嗯……不太好,酒精刚开始起反应的时候,整个人就跟掉进洗衣桶一样,天旋地转,那一瞬间心情特别开心,可能就跟吃了毒蘑菇一样吧,不过我也没吃过毒蘑菇,反正就感觉很神奇,但也挺吓人,之后发生的事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脑袋空空如也,不过酒的口感还是蛮好的,就跟饮料一样,甜丝丝的!” “所以……昨晚发生的事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纪乐宁摇头。 千禧啧舌:“那看来哥生气也不无道理,女孩子晚上喝醉太危险,下次可千万要注意。” “嗯,不过,你那会说黎哥哥也是早上才回来,他昨晚去哪了你知道吗,他是不是跟时鸢姐在一起?”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没有可能他昨晚去找你了?”千禧分析。 纪乐宁一口牛奶都险些呛进气管里,拼命咳嗽,摆手:“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倒也是,他要是去找你的话,没理由把你一个人扔酒店回来,行了,我得出去了,万一一会被哥发现我来给你偷送吃的,你的午饭可就没着落喽。”千禧把纪乐宁吃完的三明治包装和牛奶盒统统拿出去,消灭证据。 纪乐宁吃饱喝足,精神了些,又起来继续站着。 这一天可是相当的难熬。 一直站到晚上十点,才终于被赦免。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洗漱完躺在床上,把自己今天受的罪全部告诉方伈。 方伈听到纪乐宁因为昨晚的事被罚站一整天,还不给吃饭,吓到远程瑟瑟发抖,觉得自己是真的判断失误,黎泽川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好朋友乐宁,于是虔诚道歉,表态从今往后再不为他两的事出馊主意。 可这件事发生之后,纪乐宁总感觉黎泽川在刻意躲避她,以前他会每周抽出三天以上时间来接自己放学,但这周只让司机接送,纪乐宁很惶恐,只得刻苦学习,争取表现,多做让黎泽川开心的事。 时间一晃进入暑假,有了许多空闲时间,为了能多赚点钱,纪乐宁开始研究自己手里的铺面,决定给自己的《闲云棋社》做营销,招揽生意,跟六家门店负责人商议后,她制定出了一套比赛策略。 将手里六家围棋馆的学员组织起来打比赛,最终获奖的前三名学员可免去一年学费,除此外,还可额外获得神秘大奖一份。 为了扩大知名度,纪乐宁将比赛场地挑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不仅老学员有PK减免活动,新报名的学员每人还有一次幸运抽奖机会,最大的奖品是马尔代夫七日豪华游套票和免学费套餐。 比赛举办的第二天,名气就被打了出去,新报名的学员数陆创新高。 看着钱哗哗进账,纪乐宁心情好得不得了。 等为期十天的活动结束,招收到的新学员数已经远超预期,她决定再开家分店。 有了之前跑遍金华市十八区选址的经验,这次铺面找得非常顺利,一上午就在东城区的高校附近相中了一家铺面,位置、价格都非常可观,上午敲定完合同,下午就让助理联系装修公司。 她的助理是黎泽川从SC公司调过来的丁宸。 从去年开始,丁宸就主要负责棋社的一切运营,和纪乐宁合作快两年,两人倒是很合拍。 而且丁宸的办事效率很高,接收到指令不到半小时,就已经联系到了装修设计师和纪乐宁一起讨论新店面的装修风格,设计师先汇总她们给出的意见和想法出设计稿。 沟通完已经快四点,纪乐宁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饿得前胸贴后背,提议去吃饭。 巧的是丁宸租的房子就在附近,知道一家特别地道的苍蝇馆子。 在SC,丁宸管黎泽川叫黎哥,而纪乐宁虽是他小老板,但丁宸更多的还是把她当妹妹看,强烈建议她去品尝自己看好的苍蝇馆子。 纪乐宁和黎泽川一样都不是扫兴的人,欣然应和。 两人便开着车从繁华路段七拐八拐驶进偏僻的居民棚户区,将车子停在棚户区露天停车场,又步行穿过一条悠长深邃的老巷子,在巷子尽头,才看到了一家挂着《阿莲大排档》的小饭馆。 饭馆开在老旧的居民楼一楼,很小,但人流量很大,店里坐不下,客人都坐在外面的塑料桌上,很像夜市里的烧烤摊。 丁宸笑得一双单眼皮都眯成了缝,介绍道:“就这家,开了将近三十余年,味道特别正,就是店面看着有些埋汰,但卫生条件绝对过关!”他拍胸脯保证。 纪乐宁这会身体跟掏空了一样,根本不挑,嘀咕:“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你真挺拼,从早晨到现在忙个没停,工作起来跟黎哥一样疯,我刚在他手底下工作那会,有次陪他应酬客户,他为了谈合作,顶着感冒喝了两瓶白酒,给别人低声下气道歉,果然,能成功的人身上都有股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魄力!” “黎哥哥是真厉害,我不过就是趁着暑假帮帮忙而已,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自己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替他挡住一切风雪!”纪乐宁斗志昂扬。 丁宸浅笑,落座后,抽出张纸巾擦餐桌,夸道:“比起大多数人你已经很成功了,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SC的时候,小小一个,特别腼腆地站在黎哥身边,哦,你还记得机器人Karley吗?” “当然记得,那时候在SC跟我互动的机器人就是Karley,我还记得它那句亲爱的上帝,摸我得先赎身。”纪乐宁现在提及都笑容满面的。 丁宸点头:“嗯,它是我们研发出来的第一款机器人,上次,国外有个大厂商来SC参观,一眼就相中了Karley,点名想花重金买走它,但黎哥没买。” “为什么,你们研发的机器人不都是为了出售吗?”纪乐宁眼睛盯着菜单问。 丁宸见她的确饿急了,先点了菜,才又接着说道:“我当时问黎哥是不是觉得Karley是我们团队共同研发的第一款机器人,他才不舍得买,但他摇头说不是,他说,Karley是在你心情低落时逗你笑的机器人!” “我?”纪乐宁茫然用手指鼻子,一脸不可置信! 第82章 命运的戏弄 丁宸翻出SC公司官网,把首页宣传图找出来拿给她看:“Karley有记录影像的功能,会抓拍到它认为重要的表情,这张官网图,就是你14岁那年跟Karley互动的时候,它将你的笑容抓拍了下来,黎哥很喜欢这张照片,不过那时候你脸上有伤,他让设计师P掉了你脸上的淤青,把这张照片作为宣传图展示在公司官网,这几年机器人更新迭代已经有好几款,官网样式也换了又换,但唯独你的宣传照没换过,这就是黎哥为什么不愿意卖掉Karley,其实……我说这么一大堆最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你!对于黎哥来说是非常重要又特别的存在,我和黎哥认识快五年,还从没见过她跟那个异性暧昧不清,说实话他也老大不小了,就他那种雄狮一样的真男人,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有人能为他遮风挡雨,而是需要有一个可以给他甜甜恋爱的人!” 听到这话,纪乐宁喉头像卡了黄连一般苦涩,觉得丁宸完全误会了,黎哥哥只是把自己当妹妹看待,让他真正动心的人是时鸢姐,想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恰好这时点的饭菜已经陆续上桌。 有红皮鸭子、脆笋腊肉、烧三鲜、酱肉丝还有山粉圆子烧肉。 纪乐宁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跳过:“这道红皮鸭子可真好吃,有股淡淡的梅子味!” “就是,是用梅子酱熬的!”丁宸随口应和,内心颇为遗憾,其实他一直都很看好黎泽川和纪乐宁,觉得两人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养成系情侣,但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便也没再纠结,又开始聊起美食。 这家饭馆虽然小,但味道的确很不错,纪乐宁蛮喜欢,吃完饭两人慢悠悠散步往停车场走。 经过巷子时,纪乐宁被眼前一幕吓到。 在面前一段阴冷潮湿的巷子里,她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中年妇女正趴在地上,那人的下嘴唇上挂满了血线,像是摔倒磕到了嘴唇和膝盖,这会正艰难用手在地上爬行。 她下意识就冲上去帮忙:“阿姨您没事吧,要我帮您打120吗?” “不用,年级大了总是磕磕绊绊,我自己爬回去抹点药就行!”中年妇女局促地道谢,说完又继续手脚并用往前爬。 黑色牛仔裤摩擦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纪乐宁实在不忍心放着不管,和丁宸眼神交流了一瞬,边俯身去搀人:“阿姨,您别动,我们扶您回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中年妇女腼腆地笑着,见纪乐宁已经架起自己胳膊搭在她肩上,又连连道谢:“那谢谢你们啊孩子,我就住在前面那栋楼,6层601!” 丁宸先学着纪乐宁的样子搀扶,但不好给力,索性直接背起中年妇女,快步往她楼上走。 老式居民楼,并没有电梯。 丁宸一路将人背进家门,放在沙发上,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中年妇女热情招待:“阿姨腿脚不方便,你们快自己倒水喝,饮水机在厨房。”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阿姨您医药箱在哪里!”纪乐宁着急问。 中年妇女愣了一瞬,面露难色:“汗,我也不记得放哪了,上次就没找到,不过不打紧,就这点小伤缓缓就好了!” 纪乐宁不放心,既然已经帮忙,就想帮人帮到底,又和丁宸去诊所买了包扎伤口要用的东西,拿上来。 女人下嘴唇摔得有些发肿,但已经不流血了,她手脚很麻利,自己包扎,先将脸上的血用消毒棉擦干净,又用剪刀剪开裤管,将摔破皮的膝盖包扎好。 纪乐宁看着女人处理完,才稍稍放下心,视线大致在房间扫了眼,发现这间屋子挺有意思,虽然是不足四十平米的一居室,从门口进来就可以一眼看清房间全部布局,开放式厨房、客厅和卧室一镜到底。 不过让纪乐宁感兴趣的是房间随处可见的大海元素,比如门后面悬挂着的渔网,电视柜上放着的超大号渔船,还有随处可见的海星挂件,就连果盘都是用贝壳做的,还有浅蓝色的墙纸和海星抱枕。 以前纪洺就老爱在房子里挂渔网和海星、贝壳类的东西,每次他出海回来,都会给纪乐宁带个新奇的小礼物,有红色紫色的海星,还有稀有的贝壳。 这人居然和她爸有同样的喜好,纪乐宁好奇地问:“阿姨,您也喜欢大海吗?看到你房间里好多海洋的装饰。” 中年妇女眉眼陡然一沉,这话像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嘴角紧抿着,半晌才艰难开口,哀叹道:“我老公是渔民,这些都是他以前喜欢的,你看,那是他年轻的时候。” 纪乐宁感觉自己像是提到了她的伤心事,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但都聊起来了也不好就此打住,随女人手指的方向,走向靠阳台的单人床,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实木相框。 只一眼,纪乐宁就惊到瞳仁战栗,她惊恐地扑上看拿起相框仔细辨认。 这是一张老旧的黑白七寸照,尽管像素有些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爸,纪洺! 照片里,纪洺站在海边,年轻时候的他,头发像个大草堆一样乱蓬蓬顶在头上,一手叉腰笑得合不拢嘴,而在他怀里还搂着一个矮他半头的年轻女人。 纪乐宁将照片里的女人跟沙发上坐的中年妇女做对比,眼前的中年妇女皮肤松弛,老态尽显,但凹陷的塌鼻梁和浑圆的杏仁眼以及高颧骨都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她竭力压制着内心惶恐质问:“这是我爸的照片,你是谁?”声音怕到几度破音。 中年妇女正在将纱布和药往袋子里收,听到这话,手中的碘伏瓶骤然脱落,棕褐色的药水撒了一地,她缓缓转动眼球看向纪乐宁,眼神里是同样的惊恐,同样的不可置信。 空气静了一瞬! 随后,中年妇女蹭一下从地上站起,起得太猛膝盖的疼又扯得她跌倒在地,但她顾不得身上的伤,艰难朝着纪乐宁爬:“乐宁,你是乐宁吗?我是妈妈,我是你妈妈周蓉!” 悲悯的哀嚎响彻屋子! 纪乐宁头皮发麻,像被扔进了冰窟窿中,浑身不寒而栗地暴起一层层鸡皮疙瘩,她惊恐地看着手脚并用朝自己爬来的周蓉,有一瞬间,感觉周蓉活像只怪物,她心里万般抵触无法接受。 从小到大,她每次问起纪洺有关妈妈的事,纪洺总是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她,她妈妈变成了星星。 纪乐宁一直以为她妈妈早就死了,可她居然还活着,但是活着却又一次都没来找过自己,而是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恐惧地步步后退,苍凉的绝望山崩般冲击着心灵! “别过来,别过来!”纪乐宁惊慌地喊。 可狭小的房间,周蓉很快就朝她爬了过去,一把紧紧抱住她腿,混浊的眼眸里泪花翻涌,哭求:“乐宁,乐宁你听妈说!” 被抓住的纪乐宁紧紧抱着怀里相框吓到面无血色,她不敢直视周蓉的脸,仿佛一生的信念都在此刻土崩瓦解! 小时候,她因为没有母亲被同学霸凌。 两个月前,依旧有人用这件事去伤害她。 但多可笑,她妈妈居然还活着,安然无恙地活着,甚至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放开我!”纪乐宁嘶吼着,想要从这里逃离。 但周蓉强壮有力的手如同铁钳一样死死禁锢着她,让她无法脱身。 眼见纪乐宁被扯到要摔在地上,丁宸冲过去吼周蓉:“你放开她,你吓到她了!” “乐宁,对不起,你听妈妈解释,我解释完就放开你行吗?”周蓉蜡黄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 纪乐宁像被吓傻了似的,目光呆滞地瞪大双眼,没有反应。 丁宸也是一脸茫然,他不理解为什么随便帮助的一个陌生人会成为纪乐宁她妈,但眼下他得控制局面,继续呵斥周蓉:“你先放开她,离她远一些!” 冷硬的语气让周蓉心头一颤,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手缓缓从纪乐宁腿上移开。 刚解脱,纪乐宁就疾步往门外跑。 周蓉慌张要去追,被丁宸凶狠的眼神怔住,她没有法子,跪在地上不停地把头往地板上磕:“乐宁,妈求你了,你等妈把话说完!” 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纪乐宁脚已经迈出门外,但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她想逃,但潜意识里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周蓉十八年都不来找自己。周蓉,这个名字她甚至都是第一次听到,以前纪洺从没对她说起过有关周蓉的任何事。 而纪乐宁从小到大身边也没几个熟络亲戚,因为她二叔纪斌自小就患有先天性肢体残疾被亲生父母遗弃,纪洺为了养活弟弟离开原生家庭,漂泊在外,独立成家,所以纪乐宁打小就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姥姥、姥爷,更没有姑姑小姨这些,她唯一能打听到自己母亲的渠道,就是通过纪洺、纪斌和李苗苗这三人。 但纪洺一心都要对她保密的事,纪斌和李苗苗自然也不会多嘴。 身后额头砸地板的声音越来越激烈,纵使周蓉真的十恶不赦,但这一刻,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磕头忏悔,用道德的枷锁彻底绑住了纪乐宁。 第83章 无处宣泄的委屈 房间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死气! “需要我回避吗?”丁宸看出纪乐宁想听周蓉解释,觉得自己留在这儿不合适,想回避,可刚问完。 纪乐宁就不住摇头,比起周蓉,她更信任丁宸,她也没勇气单独跟周蓉待在一起。 丁宸看出了她的害怕,内心顿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回房间,搀扶周蓉道:“行了,别磕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纪乐宁也从门口折回来,但她始终不敢靠近周蓉,站在离周蓉五步远的安全距离之外,失意的目光落在周蓉身上,她看见周蓉小麦色的脸上皱纹明显,不光有鱼尾纹还有法令纹,这个人真是自己的妈妈吗?纪乐宁在心底质问,不敢相信。 “乐宁,这是二十年前我和你爸登记的结婚照!”周蓉坐在沙发上,涕泗横流地从茶几下翻出一个皱巴巴的红色结婚证。 为了看清结婚证上的内容,纪乐宁往前又迈了两步。 清晰地看见结婚证上父亲和周蓉的黑白照合影,和上面写着的纪洺与周蓉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国婚姻法! “我跟你爸刚结婚那会,他穷到连一件衣裳都买不起,生计来源全靠下海,冬天刮南风的时候,别人下海捞鱼虾穿着厚厚的棉衣又外套水衣,纪洺没水衣穿,只能硬忍着,我那时候就想和他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你爸也有恒心,靠自己勤勤恳恳捕鱼攒下了一笔积蓄,日子刚过得好些,我就怀上了你,本来是圆满了,可天不遂人愿,我在那会查出了白血病,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天都要塌了,我不敢把这事告诉你爸,他要知道一定会掏空家底为我治病,可在我们那个年代,白血病治愈率渺茫,我不想让自己这个将死之人拖垮你们,所以你出生后我就离开打算自生自灭,但后来机缘巧合下我被一个老中医治好,病好后我第一时间就回来找了你们,可纪洺搬家了,我怎么都找不到,这十几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们,乐宁,让妈妈看看你好吗?”周蓉哭到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纪乐宁,当她手撑沙发试图站起时。 纪乐宁预感到自己会被再次拉住,吓得撒腿就跑,一口气从六楼冲下去,跑到露天停车场的奔驰车旁边,才累得弯下腰,手拄膝盖大口大口喘息,像一只被短暂夺走呼吸的鱼在拼命吸取氧气。 残阳高悬! 她的思绪乱麻一样,理不清辨不明!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真假虚实,迷茫的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黎泽川,拿出手机要求助,却看见微信框里弹出的消息,是时鸢发来的。 “乐宁你看,泽川为我挑选的礼服,今晚我们要一起共进晚餐,他眼光可真好,比我自己挑的都合身!”信息下还附带着一张紫色一字肩礼服照。 这段时日,时鸢天天都给纪乐宁发消息,美其名曰是为了多互动,拉进彼此关系,但实际上,却是变相刺激纪乐宁,她发来的消息真真假假,但无一例外都中伤到了纪乐宁。 想给黎泽川诉苦的冲动被强行压制,纪乐宁突然想回家,不是回黎家,而是去有爸爸在的地方,她想回北市! 深吸了好几口气等调整好情绪,她将电话打给黎泽川。 “黎哥哥,我想回一趟北市!”电话接起,纪乐宁就直截了当说明了想法。 黎泽川正在公司批文件,听到这话,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回北市开车最少得四个多小时,纳闷:“想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干什么?” “现在!我就想回去看看,就现在可以吗?”纪乐宁语气悲凉又迫切。 黎泽川考虑了一瞬,勉为其难的答应:“那行吧,不过我手里还有急事走不开,我让贺叔陪你回去。” “不用麻烦,我一个人就行!” “那我让丁宸送你,你们今天不是在外面找店面吗?他这会在你身边吗?” “……在!” “把手机给他!”黎泽川吩咐。 纪乐宁只好把手机交给跑过来的丁宸。 黎泽川给丁宸嘱咐了几句,才允许纪乐宁去北市。 一起坐进奔驰车里,丁宸眼角余光时不时瞄向副驾的纪乐宁,从刚刚走出那间屋子开始,她就静悄悄一言不发,这会眼神黯然望着窗外,像是在思考问题,又像是发呆,丁宸吃不准。 他也不了解纪乐宁原生家庭的具体状况,只知道她是黎泽川恩人托付的女儿,但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一次偶遇就撞见她生母,其实听完周蓉的遭遇,丁宸一个大男人都有些眼酸,但纪乐宁表现得太过于平静,丁宸想跟她说说自己的看法,但见纪乐宁并不想聊天,便又忍住没吭声。 只专心开车。 四百公里的路,一路没有休息,直接开到了北市沿海的白山镇。 到达时天已经彻底大黑,北市这边的天气不好,还下着毛毛雨。 纪乐宁让丁宸将车子开到镇子外一个荒山脚下,便下车,让丁宸自己去镇上找酒店住,明天再过来接她。 丁宸还以为纪乐宁老家是住山上,大晚上的,这片小镇都清清冷冷没个人影,只有几盏孤零零的夜灯亮着。 山脚下,更是寂静荒凉到有些渗人。 他不放心纪乐宁一个人上山,坚持道:“我先送你回去吧,把你送回家我再下来找酒店!” “我在这儿已经没有家了,我是去山上找爸爸的坟!”纪乐宁眉尾低垂,疲惫的声音很是消沉。 丁宸感觉胸口沉甸甸的,无比震惊,他向来胆子小,生平最怕虚无缥缈的东西,譬如‘阿飘’,大晚上,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听到坟这个字,他胳膊上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赶忙劝:“大晚上看坟不好,明天再去!” “没关系,他是我爸爸,我只是想跟他说说话!”纪乐宁将白色防晒衣上的帽子拉起来戴上。 借着身后路灯传来的微弱光芒,丁宸看见纪乐宁眼底泛起了一层泪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纪乐宁不是不难过,而是很难过,今天的事对她冲击很大,但她一直强忍着来到这里,来找她爸爸,或许在这个世上,她再没有亲近的人可以诉苦! “我……我陪你一起去!”丁宸鼓起勇气,想挑战自己的极限。 纪乐宁摇头,她能看出丁宸的勉强,也知道丁宸送自己来都是受黎哥哥委托,她不该再给他添更多麻烦,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强撑道:“谢谢你,但真不用!” 说完,她毅然决然转身,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瘦小单薄的身影沿着土路一步步往山上走。 前方一片黑暗,但她走得坦荡,从容! 这一刻,丁宸忽然明白为什么纪乐宁今天看到周蓉,看到那个所谓的妈,是震惊恐惧,随后逃离,这十八年来,她肯定不止一次地独自趟过黑暗,这些积压在内心的苦楚和孤独不是周蓉三言两语就可以抵消的。 丁宸感觉胸口有些闷,像卡了块石头一样沉重,他不能看着纪乐宁一个人上山,远远地跟了上去。 纪乐宁其实也怕黑,但那是她爸爸在的地方。 土山的路不好走,白天爬都费劲,晚上视线受阻,深一脚浅一脚,路况差,气温也低! 纪乐宁虽然穿着长裤,但因为晚上下雨的缘故,山风一吹,冷气直往脚脖子里灌。 但好在走了一会雨停了,山上的土只下湿了地皮,不是很滑,她气喘吁吁爬到半山腰一颗高大的柏树下,她爸爸的坟就埋在这里。 白色的大理石墓碑静默地扎根在土壤中,肃穆,宁静! “爸爸!”纪乐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已经顺脸颊流了下来,她紧紧抱住面前冰冷的墓碑,好像是真的抱到了爸爸,哭得泣不成声,“爸爸,妈妈回来了!” 听到这声压抑已久的哭腔,丁宸心酸极了,一个人得多委屈才能大晚上跑到坟前哭,他难受得叹了声长气。 夜风凄冷! 纪乐宁把手机放在脚下,举起相框给他爸爸看:“就是她,她叫周蓉,爸爸你还骗我,你说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可她明明就还活着嘛,她说她得了白血病,说当初不想连累我们才丢下我们离开,我应该原谅她吗?” 纪乐宁声嘶力竭地问。 可墓碑不会说话,风也不会说话,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悲伤的浪潮一遍遍在心底席卷,将所有悲伤都尽数唤醒,她对着墓碑诉说从小到大自己怎么因为母亲的缺席被嘲笑鄙夷,她的倾诉欲达到了顶峰,可又总是一个人在说。 喋喋不休一连说了一个多小时,她都有些累了,依偎在墓碑旁,像躺在爸爸身边一样,手抚摸着地上冰凉的土,心疼道:“爸爸你睡的地方可真冷!” 依旧无人回应! 纪乐宁头枕着手,这座山离大海只有两公里远,能听到海水荡漾的波涛声,她从小听着海水入眠,可现在再听却觉得凄凉入骨,泪水再一次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纪乐宁想起白天周蓉摔伤跪着走路的样子,还有她脸上的皱纹和蜡黄的肌肤,或许这些年她也过得不好。 但纪乐宁又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在网络如此发达的年代,周蓉会这么多年都找不到自己和父亲,按理说,她随便走进一家派出所应该都能调查到自己,纪乐宁矛盾又痛苦,心里的结越缠越死,根本解不开。 而且当情绪静下来的时候,她开始感觉到害怕! 一腔孤勇的劲撤去,这会身体都开始止不住哆嗦。 阴恻恻的山风吹在身上,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身上都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而出汗后,迎上风又会更冷。 更糟糕的是,手机没电了,手电筒的光也随之灭了,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纪乐宁将背挨着墓碑,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强制自己入睡。 可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闭,仿佛一闭上眼面前就会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睁着眼睛又会因为看到黑漆漆的树丛而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这座山除了爸爸还有没有埋着其他人,还有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阿飘,是不是所有的阿飘都是好人。 恐惧催化下,她的思想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 最后实在怕急了,委屈地哭:“爸爸,我害怕……” 正呜咽着! 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大晚上来你爸这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