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万人迷反派竟是龙傲天他老婆》 第456章 掀起你的红盖头 祁无月对这次的身份很满意,拿起筷子认认真真吃席。 他待的这桌多小孩、妇人,是以没有喜酒,但是发红鸡蛋。 身材臃肿的妇人挎着篮子挨个分发,每个小孩两只。 祁无月自觉伸手。 妇人看着伸到眼下的那只手,愣了愣,素白漂亮。 反正不是小孩该有的手。 不知道是心底善良还是看脸,她神色慈爱地给祁无月发了红鸡蛋。 祁无月拿着两只红鸡蛋,终于发现他崽不见了。 握着鸡蛋,他起身开始找。 这座境景象范围很小,只有这座府邸。府门外便是虚无。宾客之中没有,上座的高堂之中更没有。 找了一圈,发现上菜了。 于是坐回原位,拿起筷子,准备拼手速抢小孩菜。 他自觉这里的人已经找过一遍了。 既然没有箫临,那说明人就不在这里,可能进入了其他的境。 他吃完席再去找人。 玉米烙、酒酿圆子、糯米红枣蒸。 他抢了一大半了,对面的死小孩眼神中已经冒火了。 祁无月没有骂人,他的确是死的。 满堂宾客都是死的。 祁无月夹起一个糯米红枣,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瞪了回去。 他一点委屈不受,死人的委屈更不受。 戴着虎头帽流鼻涕小男孩死白的眼珠一滚,一扁嘴嚎哭了起来,干打雷不下雨,祁无月看到他青黑的眼眶下一点湿润的迹象都没有。 有点吵。 祁无月从盘子里掂了个红糖开花馒头给小男孩嘴堵上了。 他的母亲不干了,立刻凶狠地嚷嚷了起来,“你要死啦,那么大一个人和小孩计较,欺负小孩是要遭报——” 后半句堵在嗓子里了。 因为红糖馒头+1。 她说的有道理,他这么大一个怎么能和小孩计较呢。 大人也要计较的。 一刻钟后,这一桌人每个人嘴里塞着一个红糖馒头。唯一幸免于难的是一个戴着红头绳扎俩小辫的小女孩。 一盘红糖馒头,全被祁无月塞完了,最后一个被她抱在两只小手上,安安静静地啃着。 乖得不行。 小女孩怯怯地看着祁无月。 祁无月问了她点事情,诸如要娶亲的是谁,被娶的又是谁。 小女孩抱着馒头啃,眼神天真无邪:“新郎是我小叔叔,新娘……据说是薛家的小姐呢……本地有权又有势的世家。” 她短暂地迟疑了一下。 祁无月伸手摸了摸她的一只小辫,头发柔软细亮,根根清晰分明。 鞭炮声噼啪,门口传来一声高喝:“新娘到——” 祁无月望门口看了一眼,这种戏码,境主无非新娘新郎二选一。 没跑。 新娘隔着红盖头,看不出什么,祁无月又去看新郎,样貌清俊,眼神痴缠。 他看起来更像境主一点。 只是大喜的日子能留下什么执念? 没结成?新娘跑路了还是被抢了?新婚之日全家被杀了? 祁无月将胳膊抵在宴桌上,无聊地看着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果然,这亲成的不会那么顺利。 新娘不拜堂。 站得直溜溜的,脑袋更是几个婆子按都按不下去。 祁无月:哦吼~ 不过祁无月很快察觉异常之处。 逼婚?新娘不是出身世家,还是本地有权有势……这看起来是低嫁,没有父母会逼着女儿嫁“穷小子”,按理说应该是新娘自己喜欢……又怎么会新娘不情愿呢? 动脑子好累,他低头喝了口甜汤。 新娘将盖头撩起。 祁无月一口甜汤差点喷出。 他第一眼就觉得这新娘有些高挑,但转眼一想,凤冠云髻,比新娘高一点也并不多新奇。 说不定这新娘本就生得不矮,是以加上凤冠比新娘还高半脑袋。 祁无月:“咳咳……这就嫁了?” “我进入境中就被摄入到了轿中,一路至此。”箫临掀开绣着金纹连理枝的盖头,凤冠鎏金环丝,流苏摇摇欲坠,大红婚服下,将那张脸衬得俊美更盛。 祁无月:倒是……没有半点滑稽可笑的感觉。 他扭头狂笑了一阵,回过头来,在箫临无奈的眼神中收敛了一下笑意。 过去试图帮他扯掉盖头,一扯却发现,盖头上才是境主力量云集之处,根本扯不下来。 祁无月:“咳,你先掀着吧。” 然后上手摸了摸,“境主还略存一点人性,没让你涂脂抹粉。” 箫临眼神掠向宴桌:“昭昭的席吃得还开心吗?” 祁无月:“本来觉得还凑合,只是现在一想寡素,实在是太寡素了。” 这么点乡野东西就想娶了他们南疆金尊玉贵养的崽,太磕碜了。 祁无月扯着他佯装要走:“走走走,这家太穷酸,不嫁也罢。” 新郎面色一沉,立刻展臂拦截,周围隐隐有黑气弥漫:“你、想、抢、亲!” 祁无月抬眼,银眸眼底染上一丝冰冷寒意,一脚将新郎踹飞十米远。 什么东西。 他养了近十年,谁抢谁的! 箫新娘回握着祁无月的手掌,从善如流地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没走成。 大门仿佛生了屏障,出不去。 精神力凝成薄刃,祁无月杀了新郎整整十次。 可怜的新郎死而复生了十次,看祁无月的眼神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次又一次拦在了祁无月面前。 执念挺深。 箫临放火烧了三回,新郎的高堂化成飞灰了三次,重新凝成的面目都是青灰模糊的。 这个境,除非境主能量枯竭,否则就会一次一次凝出景象。 箫临被安排的角色还是重要人物,境主执念所系,死也不会放他离开的情况。 强行脱离是不成的。 祁无月:“嫁妆结一下。” 箫临看他。 祁无月正色:“咳,你有什么愿望?” 新郎:“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箫临一言不合再次放火。 新郎官从火焰中艰难重新凝结。 祁无月:“来,我再问你一遍,有什么愿望?” 新郎目光含情:“执子之手——” 话没说完就被烧了。 又又又一次变成灰烬从火焰中缓慢凝结身影。 这次不等问,新郎甚至学会了抢答。 祁无月打断他:“改台词这套行不通。” 新郎垂泪不语。 箫临:“你的新娘呢?” 新郎欲言又止:就在眼前,但害怕被烧。 于是箫临换了个问题:“你的新娘与你感情如何?” 第457章 召,覆云 新郎:“甚笃。” 祁无月:“笃到人都没了。” 他指着新郎看向箫临:“他是瞎了还是只认衣服?” 箫临摩挲着盖头边缘的纹路:“应该是盖头的缘故,上面有真正新娘的气息,所以他只认盖头不认人。” “从宾客中挑一个扣上盖头然后拜堂成亲。”祁无月环顾四周吃席宾客。 …… “好了,帮你找到了,这是你的新娘。”祁无月将人往前一扔。 新郎看着面前胡子拉碴被迫套上新娘衣服的壮汉,异常坚定开口:“他不是。” 祁无月比他更坚定:“他就是!你拜完堂就知道了。” 除了盖头揭不下来,其余新娘装束,悉数从箫临身上转移到这位大胡子壮汉身上了。 新郎官默然两秒:“他是我三叔。” 祁无月冷笑:“现在你知道认人了。” 新郎又沉默不语了。 箫临思索片刻:“可有画像?” 新郎摇头。 箫临:“你可能画出她的画像?” 新郎:“阿韫你知、我、在下不擅丹青。” 在瞥见火焰的一瞬间,他火速改口。 “你可真没用。”祁无月抱着红糖馒头啃一口,想了想道,“口述。” 馒头有点甜,还想啃第二口,被箫临按下手掌。 “不要胡乱吃这里的东西。” 场景包括食物,一概由执念能量所化,祁无月啃的其实是境主的一丝能量。 谁知道境主吃了会不会消化不良。 祁无月心道:你说晚了,方才吃了一堆。 箫临扣着手腕探过他的魂体,这才从芥子戒取出画卷和笔墨,依照新郎口述绘出新娘大致容貌。 不多时,鹅黄衣裙的俏丽跃然纸上。 新郎捧着画卷怔怔失神:“已然有她的八分相似……” 祁无月看了一眼那画:“你确定你那新娘薛姑娘喜欢穿黄色衣裙?” 宾客虽然众多,但并无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 新郎神情疑惑:“薛?” 祁无月:“嗯?难道不姓薛?” 新郎苦涩一笑:“阁下误会了,我要娶的不是薛小姐,而是与我青梅竹马的阿韫。” 箫临眸光微动:“境主并非新郎,而是躲起来的新娘,昭昭,谁告诉你新娘姓薛的?” 祁无月回身一指。 抱着红糖馒头啃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眼潸潸,她抬起头,眼神既惊喜又幽怨。 “他们都说……你要娶的是薛小姐……” 在一众面容甚至都模糊的宾客中,她的发丝甚至都清晰可见。 小女孩泣不成声,身形迅速拉长,变化成了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与箫临画像所绘极为相似。 “你要娶的不是她么……” 两个人相拥而泣,倾诉衷肠。 祁无月懒得听墙角,拉着箫临躲到一边。 “这个红糖馒头我有点喜欢,你会做吗?” 箫临掰开馒头探寻制作原理。 误会解除,执念随之消除。 箫临的盖头终于物归原主,新郎新娘身着大红婚服相视而笑,执念消弭,身影在慢慢淡化。 祁无月摆摆手:“新婚快乐,新婚快乐。” 然后带着箫临离开了这个即将消失的境。 …… 境主执念各异,或道侣、师徒、父母骨肉至亲,甚至还有死对头的。 上一个境,祁无月给境主递了把刀,境主把死敌反反复复戳尸百遍,大仇得报,憋在胸口的一口恶气终于得出,一扬手,放他们离开了。 上上一个境,境主死于修为久久不突破,寿元耗尽,心有不甘。箫临虽然无法帮他突破,但炼了一堆延寿丹给他。 境主惊喜:不、不用死了? 祁无月敷衍:“对对对,你不用死了,还有得活呢。” 反正药材都是境主幻化出来的,箫临只是单纯出了些炼丹的功夫。 上上上一个境…… 好像遇到了神识窥探,不过被祁无月反震了回去。 “主人,有两抹神魂在靠近阵眼。”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穿过迷雾,向阵眼中心的男人禀告。 “破了几个境?” “已有七八个。”黑衣人抹掉唇边溢出的鲜血,“他们破境速度奇快,我怀疑他们也是分离神魂进入的下境,于是射出一道神识试探,不料反被所伤。” “主人,那两道神魂中一道,很强很强。” 黑衣人一咬牙,“其神魂强大,在主人之上。” 被称之为“主人”的男人终于重视起来,“入境所求者皆为天道机缘,他们要,就引他们去,只看他们能否有命或者出去。” …… 宫殿里左一声,右一声。 “哥哥~” “哥哥。” 左边一声“哥哥”,右边一声“哥哥”,仿佛两个人在彼此较劲一般。 雪白的兽皮毯铺满整个宫殿,镂空金兽燃香袅袅,缀满宝石的金球遗弃在脚踏下,鲛纱薄如蝉翼望之如水面,波光潋滟。 精致的脚踝清冷如玉石,赤足轻踩在柔软的毛皮上,银发倾泻,发尾散落在床帏边缘,祁无月以手遮眼,试图视而不见。 “哥哥理理我,我好想好想哥哥,哥哥难道不想见我吗?” 玉雪可爱的幼崽两腮挂着泪豆豆,可爱又可怜,轻轻扯着祁无月的衣袖撒娇。 “哥哥骗我。”温热的呼吸近在耳边,一只大手捧着祁无月的耳侧转向自己,凤眸落寞委屈,“哥哥为什么不敢看我?” 看了大的,小的立刻不满,“哥哥多看看我,我很久都没有见到哥哥了。” 大的在耳侧轻笑一声:“回忆已成过往,哥哥自不用理会他,可是哥哥想好了要怎么和我解释吗?” 薄唇靠近雪白的颈侧,热气若有若无地沾染,忍住贴上去的欲念,溢出一声委屈轻叹:“哥哥瞒得我好苦。” 左边一只崽,右边一只崽。 两边齐齐发作。 “哥哥”“哥哥”。 祁无月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奈过,素白的手指遮住银眸,头好痛。 他不看左边,也不看右边。 他不想睁开眼,不想面对。 想不想?想。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没有。 更喜欢谁?都喜欢,小的可爱,大的贴心。 只能选一个。 各有所长。 哥哥最喜欢谁? 什么送命题,生死局,火葬场,一比都弱爆了。 祁无月手动捂眼不愿面对。 什么破境,一个崽整成俩,精分了。 更缠人,也更磨人。 小的要哥哥抱,大的就直接抱哥哥。从腰侧环臂拥入怀,亲昵而彰显主导权。 独占欲彻底爆发,小的眼底瞬间血红一片,咬着牙一字一顿清喝。 “召,覆云!” 第458章 他他他—— 流光倏然而至,剑身如云,剑气如雾。 箫翎翎:“杀了他!” 覆云转了一圈,又在箫临面前转了一圈。 剑身转过来转过去,踌躇不决。 看得出来,覆云和祁无月一样为难。 于是它默默藏在祁无月身后,看不见看不见…… 一个装作视而不见,一个装不存在。 仙剑覆云原来被丢到了幻海境中,怪不得祁无月连位置都探查不到,而所谓的天道机缘,其实是仙器的光芒。 也就是说,不存在什么“天道机缘”。 有人在幻海境注意到覆云的存在,借噱头故意引来众多修士,当然,目的不明。 而之所以会存在现在一大一小的局面,是因为覆云。 覆云身上有箫临幼时被抹掉的记忆,在碰到的覆云的刹那,神魂随着两段被分割的记忆一同割裂,就成了现在这般。 箫临识海中一直深埋着幼年的记忆,只是被某种手段屏蔽,冰封在识海。覆云虽然暂时唤醒,但两段记忆显然是无法融合的,连带着神魂都被一分为二了。 祁无月本想通过箫翎翎探知十多年前的事,关于他为何会丢失,甚至出现在中州。 但可惜,他只有和覆云相处时被记录下的那些记忆,至于他为何失忆,玉化骨被何人所封……这些终究还是被抹去了。 这个境,是覆云所化。 确切来说,是覆云身上残存的幼年箫临记忆所化。 是以境中景象是南疆的宫殿,是他记忆最深刻的场景,每一块地砖连纹路都分毫不差。 乍然进了这个境,祁无月还以为回到南疆了。 除了殿中地上那些诸如金球之类的小孩玩物。 因为那些东西自从祁无月无崽可养全都丢到宝库吃灰了。 大的小的已经发展到快要打起来的趋势,但也只是快要。 他们都在等彼此先动手。 然后从善如流地卖惨。 大茶精对小茶精。 如果这里是两个人,可能已经早就将宫殿拆完了。 可惜他们是一个人,有着一样地秉性。 就好像剪刀石头布,出同样的手势,永远达成诡异的平局。 按理说,小的武力值不如大的。 是以真打起来,祁无月一定是要护一下小的的。 但箫临深知这点,所以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跟小的抢覆云的掌控权。 小的虽小,但他有仙剑。 只要小的敢挥剑,他立即上去挨一剑。 所以殿中酸气冲天,拉踩暗讽的话语如同不见血影的刀光,说了一箩筐,却始终没能打起来。 等了半天,都没能激得对方先动手。 大的小的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看穿了彼此,下一秒果断扭转了注意力。 注意力全到祁无月身上了。 小的眼眶一红,茶言茶语一通,末了,伸出两只小手臂要抱抱。 祁无月自然是挺怀念的,这可是限定返场幼年版的崽,出了幻海境一定再也见不到。 他把小的抱到腿上,准备rua一通。 下一秒,身体一轻,被大的抱到了大腿上。 三折叠,叠叠抱,怎么都有抱。 祁无月:…………………… 小的眸色一暗,立刻抢先下手,腻腻歪歪抱紧了祁无月的脖颈:“哥哥~” 大的在身后挑衅一笑,环腰抱紧了祁无月的腰身。 他过了要人抱的年纪,他现在是风华正茂已经可以抱人的年纪。 小的优势是可以撒娇卖萌,但劣势也是如此。 两双等比例放大的凤眸一交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看不见的电光在争锋,都觉得对方过于碍眼,希望彼此消失。 他们对峙他们的,祁无月却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鬼缠身的滋味。 毕竟两个人都恨不得长出八条手臂抱住他。 祁无月把大的小的一视同仁地从身上撕下去,又在他们扑上去之前一只手抵住一个,并转移话题。 “南宫灵、月落她们呢,怎么不幻化出来?” 毕竟这个境是除了场景,一个多余的境中角色都不存在。 “不要,我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才不要她们碍眼。”身为境主的小的更是直接指着大的,“他最碍眼,为什么不能滚?哥哥,我可不可以让他消失?” 箫临:“?” 简直倒反天罡。 箫临:“你怎么不滚?” 祁无月收回手,往后一躺,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并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把我也分成两个,你们一人抱一个。” “不行!”“不行!” 解决之道被同时拒绝。 “哥哥只是我一个人,不可以分,即便成了两个哥哥,也都是我的。”小的是这样说的。 大的虽然没有说,但心里八成也是这么想的。 祁无月:“既然没有机缘,回吧。” 借机缘之名引来众多修士的背后之人必有阴谋,既然机缘是假的,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掺合,还是及时找到顾小弟他们离开幻海境为妙。 有了覆云的存在,祁无月目前所在的这个境,境主其实就是箫临。 大的小的都是。 要离开这个境,也是轻而易举地开放。 只是他们即便离开了,也是在其他境中穿梭,其他的境可不如自己掌控地境自由,在破解境主执念之上必然耗费时间。 箫临突然开口:“这个境,是可以移动的。” 与其他的境都不同,这个境的能量来源是覆云,覆云是物品,物品可以移动,那么受其提供能量的境就可以移动。 于是,在一众要么粘稠黑雾,要么血雾凶煞的境中,一座弥漫着白雾的境在不紧不慢地移动。 挤压着周遭境的地盘,穿梭行走。 白雾境身十分扎眼。 毕竟这座境的境主正抱着他的执念。 …… 和怨魂们留在原地的欢意,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第一百零八次遥望迷雾重重的境城,扯着留在老大手腕上的天鬼丝,扯啊扯。 “那团白雾是什么东西!”几只怨魂大惊小怪了起来。 欢意抬眼,拔腿想跑,然后下一秒,她连同整个怨魂群就被那团白雾给吞噬了。 “老大!”看清白雾中的人后,欢意惊愕道。 祁无月身上挂着两只神魂,一个贴在他身后,一个挂在他身前,圈着他的脖子。 贴在老大身后的是箫哥,而那个被老大抱在怀里的——小号箫哥。 欢意瞠目结舌。 欢意结巴了:“他他他——这这这——你们——” 旁边的小怨魂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生的?” 第459章 救救救—— 小号翎子直接黑脸,大号临子微笑装一家三口贤妻良母。 祁无月“友善”一笑:“哦,你觉得是谁生的呢?” 小怨魂急中生智,紧急保命,悍然指向箫临:“他!” “因、因为长得像!”她给出了合理地解释。 祁无月摸摸她的脑袋:“说对了,就是他生的。” 欢意咬咬指甲,瞅瞅箫哥,再咬咬指甲,再瞅瞅箫哥。 炼丹师果然无所不能,生孩子这种小事手到擒来……看,这才几个时辰过去,都长这么大了。 箫临对祁无月的造谣接受良好,除了他的小号神魂委屈地搂紧祁无月的脖子,被箫临拎过来抱在怀里,相看两厌了。 箫临微笑:我还不了解自己吗,别想趁机卖惨。 “你扯天鬼丝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欢意立刻正色:“顾哥他们遇到了危险。” 说着,她扬起手上的天鬼丝,丝线上面蜿蜒出了一串的字迹——被困,救救救救救…… 祁无月看到那一串望不到尽头的“救”字,俨然已经能够体会到他们被困的有多无聊了,闲到只能用丝线编字了。 欢意手上有着绑定给每个小弟的天鬼丝,可以说是最天然质朴的定位。 境铺排开的空间越大,越消耗能量,他们用境只是开道,所以无需太多的空间。 箫临控制着覆云,将境压缩到合适的大小,四面雪白的云雾簇拥过来,大小刚好是一个怨魂群。 他们一路寻着天鬼丝而去。 丝线的末端没入一口漆黑的大棺材中。 棺材中“砰砰砰”地动静不停。 哭丧抬棺材的那群东西刚一抬头,就被迎面一团金红火焰烧了上来,丢下棺材鬼哭狼嚎地跑没影了。 祁无月走上前屈指叩了叩棺材,里面立刻回应以激动地敲砸乱撞声。 看得出来他们很激动。 可惜他们激动早了。 棺材上都是禁制。 怪不得顾小弟有仙剑在手都劈不来。 祁无月挥挥手,让怨魂们先抬上棺材,至于禁制,就让箫临边走边解了。 欢意突然一拍大腿:“坏了,还少一个!” 她抬起手掌,棉花娃娃雪白的手指上,根根丝线分明,没入棺材的天鬼丝只有三根。 她记得清楚:“这根是顾哥的,这根是神棍, 这根是乌鸦哥的。” 小金人因为是个蛋形态,被顾北过随身携带了。 “薛前辈不见了。” 祁无月疑惑:“他?” 以薛绫罗的神魂强度,下境中应该没有存在能够压制他。 “老大你看这是薛前辈留下的信息。” 天鬼丝上同样编了一串字迹。 救命哇救命哇快让小祁祁来救我这里有—— 话语戛然而止。 有什么?有机缘?有宝贝? 祁无月不得其解。 “天鬼丝还能寻到他的位置?” 祁无月有点不想管他,但转念一想,薛绫罗立的字据还没兑现,房租也没交。 债不能消,人不能死。 欢意:“可以的,天鬼丝虽然断了,但却是从中间断的,丝线的两截是彼此互相感应的。” 箫临的禁制才解了一半,小号神魂控制覆云,带着境寻着欢意指示的方向。 雪白的一方小境在各大黑雾所笼罩的境中穿梭,一路上,祁无月放出的神识探查到,周遭有不少的送葬人。 他们无一例外,丧白麻衣,不人不鬼,抬着一口覆满禁制的漆黑棺材。 那些寻找机缘的修士,也都被抓进了棺材中。 幻海境唯有神魂可入,身死魂未必消,可魂死人必然死。 事关神魂,是以进入幻海境的修士大多是些仙二代,要么带了护道人,要么家中长辈师辈分魂相护。 这群修士的实力不可谓不强,现在却被囚入禁制古棺中,背后人所谋划之事,胆大到在犹如作死。 抓这么多神魂,所求必然逆天。 还有那些棺材上的禁制,这么多口棺材,这么多的高级禁制,绝非数日之功。 也不知道多早之前就在筹划准备了。 祁无月垂眸思忖着,以素白的指尖摩挲眉心。 这是一个圈套。 背后之人故意放出幻海境有机缘的消息,引来无数宗门世家子弟入境。 抓神魂……他们要的是神魂…… 冒着得罪各大宗门世家的风险,用神魂做什么? 所谓的天道机缘所散发的天道光芒,实则是覆云仙器的光芒。 覆云是在十多年前遗失的。 那人令覆云重绽仙器光芒,也必然是知道幻海境中有覆云的存在。 莫非和十年之前的事有什么关联? 连仙器都不在乎,却抓了这么多资质不俗的年轻神魂……神魂有什么用吗? 不,幻海境中神魂本就不少。 但幻海境中的是怨魂。 所以怨魂没有用,背后之人要的是活人的生魂。 覆云能量凝成的一方境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抬棺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薛绫罗的丝线所在位置,和那些抬棺材的东西所要进发的方向,几乎是一致的。 所以薛绫罗也是被那些东西抓的。 那些东西抓不了他,以他的神魂强度,十有八九是幕后之人亲自抓的。 随着清脆的一声破裂声响,箫临终于将棺材上的最后一道禁制破除。 漆黑古棺轰然炸响,剑气涤荡,碎屑漫天中,顾小弟脖子里挂着蛋(小金人)持剑破棺而出,两只棉花娃娃一左一右抱着他的小腿。 神棍手中一块黄铜八卦盘乱转。 “大凶大凶!老大我们快跑吧!” 乌鸦哥有所预感地跟着疯狂点头。 他们是一踏入一座境中,就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地方,顾北过劈了半天都劈不开。 也无外乎劈不开,禁制在外,自外方可破。 棺材底部至少有微型传送阵。 而且据顾小弟等人所述,棺材还会抽取他们的能量,若不是手中有大量的护魂丹,他们现在连拿剑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祁无月和箫临为什么没有被摄入棺材,应该和神魂强度有关。 而且当初那些东西,感应到未入棺的神魂,可不就是抬着棺材迫不及待地要抓他们。 只是凤凰真火太克脏东西,越多少级都天克。 “差点把你忘了。”祁无月的手掌揪起展星的一条棉花娃娃马尾,“算算,幕后之人的目的。” 黄铜八卦盘疯狂打转。 展星眼睛瞪得浑圆,又惊又惧地说了两个字。 “炼魂。” 第460章 死八百年了 巨大的炼魂起生阵中,数万口棺材密密麻麻排列着,血红的禁制随着阵法的光芒而开始运转,炼化棺中所封生魂。 阵眼,是两面黑白魂幡。 薛绫罗认得这东西。 招灵旗,聚魂幡。 当初……当初在小金人家的拍卖场,拍卖的就是这东西,高仿但一次性地阶法器,其消耗价值比正品都贵。 周遭阵法光芒炽盛,薛绫罗忧郁地一手抱着他的小花盆,一手抱着养魂灯,芙蓉面轻歪,血红阵法将他艳秾容颜映衬得格外妖孽。 第一百零一次保佑小祁祁救他狗命,然后掩面感叹美人多夭,不愧是他,一入境就遭人如此惦记。 他引来今日无妄之灾,说来还是手中的养魂灯。 养魂灯是小祁祁给他的工作,每日输送灵力供奉里面的两团魂识大爷,说是什么剑骨的原魂。 但什么剑骨一骨生两魂?这魂一看就不正经, 那人不仅想抢他的养魂灯,看见他的小花盆也惦记上了。 简直想屁吃。 薛绫罗本想笑呵呵呼死对方,结果没呼过。 这不怨他,他们合欢宫又不精于打架,妖精打架还差不多。 合欢宫保命机制启动,魅术发动,他抛了个媚眼问对方愿不愿意惦记一下他的身子。 然后对方果然惦记上了。 惦记上了他的生魂。 他,养魂灯,小花盆中的半成品草。 今日,同生共死。 薛绫罗:小祁祁救命啊。 他欠了小祁祁巨款,手中还有养魂灯和剑骨的魂灵,应该……会被救……吧? 薛绫罗想起他之前看到的。 黑袍之下,枫叶族纹,血红似火,是秋家的人。 秋家又不是什么大家族,千年前还凑合算。 但黑袍人的神魂如此强悍,这就很不合理啊。 根据攻击时所流露的气息……至阳之体! 这玩意不都死了上千年吗?怎么还会存在! 不过这里是幻海境,说是大能残留的怨魂倒也说得过去。 可那人魂识亦生亦死,生气死气糅杂…… 莫非想要死而复生? 不管那么多了,薛绫罗晃出养魂中的胭脂色魂体和浅青色魂体,让它们感应一下自己剑骨的位置,问救兵到了没。 胭脂色魂体斜了薛绫罗一眼:“我怎么知道。” 薛绫罗不知道为什么很是喜欢它这劲劲儿的小眼神,也不生气,眨巴眨巴桃花眼,好声好气道:“魂兄,帮帮忙,你也不想自己住的地盘被人抢吧?那人说了,他要养魂灯。对方既然要养魂灯,肯定不会像我们小祁祁那样,留你们待在养魂灯中养魂,还让我每日定时输送灵力。” 闻言,胭脂色魂体顿时有些气恼。 薛绫罗见状趁热打铁,指了指一旁的浅青色魂体:“小红魂兄,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通知小祁祁他们。不然你和小青两个魂就要被赶出养魂灯,孤零零两个魂,天啊,这太可怜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青魂兄着想。” “你才小红小青!你全家都小红小青!什么土气的名字。” “莫恼莫恼,这是爱称,你又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自然是随我怎么叫了。” “闭嘴吧你!我试试……剑骨……距离此处不超十里。” …… 一处,红色发带盘踞在空中,遮蔽气息。 雪白雾气中增添了两个新成员和一口棺材。 水小濛和他魂灯熄了又亮死而复生的死对头水洮。 祁无月等人遇到他们的时候。 面若好女的男人正残忍地捏着水小濛的脖子,像捏一只愚而不自知的虫子,再添上两分力道,水小濛的生魂就碎裂了。 秀美的眉眼轻抬,落到祁无月一行人的方向,皱了皱眉。 “救我哇!你救救我——”水小濛眼中爆发极致的喜悦,疯狂对祁无月求助。 “若不多管闲事,我出境后自有大礼送上。”桃降轻描淡写道。 水小濛:“你个杀人犯,同族相残,长老们不会放过你的!” 桃降加重了手上力道。 “救、救命——”水小濛无气无力地看向祁无月,“我、我出三倍。” 祁无月看向桃降:“他出三倍。” 桃降:“五倍。” 祁无月看向水小濛笑得开心:“他加了,你想活吗?” “十、十倍!” 祁无月笑得更开心了,天降之财。 “两位,还加吗?” 桃降皱眉,以势压人:“你确定要得罪水家?” 祁无月扯了下唇角,笑容不变,没等开口,水小濛就先扯着被掐得嘶哑的破锣嗓子嚷嚷开了。 “你怕他?你可是南疆的人!你会怕他!” 桃降眼神微动:“南疆?” 南疆是近两百年间才名声鼎沸到达顶点,威慑力也是因为祁无月才骇然中州甚至大陆。 南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仙化大能,让南疆拥有了庇护。 龙血为引,蛊虫彻底蜕变,蛊虫不伤仙化的铁律被打破,南疆的皇蛊,即便是仙化也不能全身而退。 南疆蛊师的嚣张跋扈是有底气的,想要一统大陆的野心也是与实力相配套的。 人有了实力就想要扩张地盘。 妖域魔域看不上,看上了风水灵气俱佳的中州,更别说中州还有天下第一仙灵福地白玉京。 于是蛊师们下了蛊,想让中州成为自家的后花园,修士沦为饲蛊的家畜。 不过桃降死在千年前,自然不知道后世之事,在他的印象中,南疆还是一群难惹的土著。 虽然难惹,但是土著。 土著都是很少出门的,更别说幻海境是中州的势力笼罩范围。 他完全不知道后世的南疆一度试图让整个大陆沦为它的饲蛊之地。 水小濛壮了胆子:“害怕了吧。” 老古董桃降:“可笑,水家会畏惧南疆不成?” 水小濛转头向祁无月告状:“你看看他!他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快,放蛊虫咬他!” 祁无月没有养蛊虫当狗的习惯,手掌一招,一柄仙剑劈了过去。 “出岫。” 桃降被迫松了手,水小濛兔子般连滚带爬跑过来抱大腿。 险而又险地避开第一柄仙剑,另一柄仙剑接踵而至斩到眼前。 “覆云。” “它们怎么会在你手中?”桃降抬眼。 抱到了大腿的水小濛胆很肥:“废话,当然是买的。” “南北剑仙——” “死八百年了!” 桃降露出一个“活该”的冷笑。 虽然不知道他和南北剑仙有什么深仇旧怨,但听说他的目的是毁阵,祁无月不仅没有杀他,反而把他也带上了。 薛绫罗就被囚在阵眼附近。 箫临看破了阵法的薄弱之处,祁无月挥挥手,示意要毁阵的桃降可以上了。 以命炸阵? 去吧敢死队。 攻击阵纹的声音轰隆大作,趁乱,箫临控制着覆云,雪白的雾气包裹薛绫罗所在之地,祁无月撕开结界,拎了薛绫罗就要离开。 顾小弟回身望了一眼阵中无数的棺材:“这些人……” 祁无月:“你想救?” 顾小弟诚实摇头。 祁无月:“那就跑快点,出去后通知凌天阁。” 凌天阁,中州执法。 可惜桃降实在不争气,他并未成功毁掉魂幡,红枫纹黑锦袍的男人瞬息而至,要擒薛绫罗,桃降紧追其后。 祁无月招手,两柄仙剑斩出两道极亮得交叉剑光劈去。 祁无月的攻击,黑锦袍男人的攻击,桃降的攻击。 仙化或者着渡劫的攻击,三方相争。 数道攻击汇聚,修为稍低的,亮光几乎闪瞎眼。 混乱中,一物从薛绫罗袖中跌落,啷当一声,碎了。 “是哥哥的养魂灯。”箫临以瞳术看得清清楚楚,养魂灯被数道攻击波及,灯身已然化为一地水晶碎片。 两柄仙剑在祁无月手中温驯得如同两道雪亮的剑芒,银眸中杀死腾腾:“那就让他们赔!” 祁无月拎剑砍人的空档,黑白魂幡中已经凝聚了半数由生魂炼化而来的磅礴能量,养魂灯已碎,灯中的胭脂色魂体、浅青色魂体、以及最不起眼的灰色魂体成了自由身。 一直在原地打转寻不到目标的黑白魂幡霎时间如同有了牵引,化作两道黑白流光带着磅礴的魂力瞬息没入胭脂色魂体中。 混乱中,乱上加乱。 吸足了磅礴能量的胭脂色魂体和和浅青色魂体似乎被唤起了最愿回想的记忆,煞气冲天,黑气滔滔缭绕,胭脂色魂体血红萦体,淌落两行血泪,仰天爆发出彻骨凄绝的泣鸣,恨意滔天。 覆云、出岫随之共鸣,剑身震动不止,两柄仙剑上溢出两道旧主魂识遗念。 无数道该死、已死、死而不绝的遗念因为记忆相通融合在了一起。 六道渡劫期大能的执念纠缠,就地生出了一个血雾冲天的怨境。 霎那间,在场所余之人悉数被卷入境中。 第461章 无脸仁兄 祁无月抬眼数了三遍,构成这座血雾大境的就是六道怨念。 六位境主,前所未闻。 这境,是真热闹。 怨魂群被排斥在境外,一脸茫然。 祁无月:“剑呢?” 刚找回的覆云,连同顾小弟的出岫,在被摄入境中的刹那,化为两道流光遁走了。 小号翎子摇头:“哥哥,感应不到。” 没了覆云作为支撑,他们之前那座雪白的境没了能量提供,破了。 祁无月释放出神念感应了一下,六道怨念,全是仅次于仙化的渡劫大能的残念。因为执念不同,凝成的境也如同被分割成了六份,又因为回忆中彼此出现,导致这座境看上去纠缠不清。 而祁无月和箫临目前所在的位置,看气息,覆盖了养魂灯中的浅青色魂体和覆云。 另外,夹缝中还掺了那道灰色魂体的黑色怨念,极为强烈。 覆云、出岫两柄仙剑同时能够产生共鸣,必然涉及到它们的前主人,南北剑仙。 看周围景象,是一场宴会,宾客面容模糊不清。 大号临子扫视了一圈宾客衣袍,仙风道骨,却是中州千年前的旧式了。 “这些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与境主关联不多,形貌模糊。” “嗯,再找找。” 祁无月一面说,一面极为自然地从宴会主人面前的桌案上的盘子上挑了个水灵灵的灵果。 灵果还没吃到嘴,手腕就被一大一小两只手掌抓住了。 祁无月:“???” 他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 这么默契的吗? 尤其是小号翎子,身高不高,站案桌上来凑。 “外面好像有情况。”大号临子说着,十分顺手地从祁无月手中接过灵果丢回盘子。 宴会所展示的场景画面极为有限,凡是超出境主执念外的,直接被黑暗吞没。 所以祁无月和箫临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阁楼外廊上,这里一般都是留给宾客醒酒吹风的所在。 只是凤凰真火嗅了邪祟的气息。 正道仙门向来讲求排场,是以环境奢华不缺雅致,木质地板上都恨不得雕花镂空,立式黄铜鸟兽灯盏中的灯芯始终呈现出燃烧一半的状态,棉芯一般雪白,一半焦烬。 橙色的光芒盛灼中透着冰冷的幽意,一旁燃灯的绿衣侍女手持细长金针拨弄十八枝灯盏,暖光盛光照亮的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模糊面容。 画面仿佛被定格,宴会上喧闹中被人截取,永远保留了下来。 没有脸、没有脸、没有脸…… 一路途经,境中静止不动的人物,全都无一例外,五官模糊成一团阴影。 要破境,必然要解境。 要解境,就得知道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陈年往事。 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谁是境主,一个个找太麻烦。 祁无月踢倒了黄铜灯盏,看向箫临:“烧吧。” 简单粗暴有时候最实用。 其他人也不知道散落到了什么地方,欢意的阴鬼丝还在,应该还能寻。 在找到人之前,希望没有小弟出事。 不然就地挖坑撒把灵石……厚葬? 滚烫的灯油星子跌落锦缎帷幔,箫临又补了把火。 轰然,金红色火舌蹿起数丈高度。 果然,雕梁画栋最宜烧火。 祁无月抱臂往外站了站,看顷刻间楼阁漫火海,一大一小两只崽刚纵完火,一左一右乖乖立在他身侧。 黑烟滚滚,漫天火焰吞没了宴席,吞没了雕梁,终于,一只浑身冒黑烟的锦袍生物尖嘶吼叫着跑了出来。 锦袍生物和众多宾客侍从并无区别,同样的五官模糊看不清面容,半只手臂被火焰烧得黢黑,又被砸下的重物压得扭曲。 他就举着那样的一条手臂从火海中奔袭而出,边跑边喊:“你看见我的脸了吗?你看见我的脸了吗?” 那位无脸兄弟每看见一个人就要扯着人家问一问,那些被定格行为的侍从僵硬得犹如一尊石雕,却在被他解除的一瞬间,活了过来。 仿佛突然有了意识,尖叫着奔跑逃离。 无脸兄弟站在原地呆呆好一会儿,手掌反复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一边摸一边问自言自语:“我的脸呢?” 他放下手,两只手掌上血淋淋的一手血。 “血?怎么、怎么会有血?” 直到火海烧到了他脚下的一截锦袍,他才猝然惊醒,往外跑时他终于看见了某处隔岸观火的“一家三口”。 两只眸子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惊喜地跑到祁无月面前,真诚而局促地问:“你好,你看见我的脸了吗?” 一面问,一面瞥见什么将两只沾染鲜血的双手惊慌失措地藏到身后。 祁无月和箫临对视了一眼:境主? 因为是和小号临子对视的,水没端平,所以小号翎子失落地垂下眼睫,祁无月在他马上要掉小珍珠前赶紧伸了只手掌给他牵着,这才看向无脸仁兄,银眸中兴致勃勃。 “我看见你的脸了。” “在哪里?”无脸仁兄急切追问,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些失礼,“谢谢,您能带我去找吗?” “我、我不能没有脸的。不能没有脸,不能没有脸。”他口中反复喃喃着,最后将哀求的目光放在祁无月身上。 祁无月:“客气,不用找,在你脸上。” 无脸仁兄现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脸在脸上”的意思,再次伸出双手去摸索自己的脸。 他手掌上之前所沾染的鲜血并没有干涸,随着摸索,手掌上所沾到的血液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已经顺着手指淌落,血液从指缝间蜿蜒下滑直到一滴滴坠落。 “没有,没有脸,不在,不在的,我的脸不在。”他悲鸣一声,最后竟然如同一个无措的孩子一样,捂着脸身子蜷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祁无月:啊这。 “不然你在好好摸摸。” “呜呜呜就是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哭什么?” “呜呜呜我要脸。” “你也可以不要脸。”祁无月给他出谋划策。 “可是、可是我不能没有脸!”无脸仁兄抬起头急切地反驳,墨发从一侧滑落,露出后颈下方一截脊椎上红色的印记。 祁无月银眸一眯,这印记,有点眼熟。 他直接上手,一手扣住无脸仁兄的脖子,一手扒开后衣领。 红色的印记不是一点,而是一整条,顺着脊椎覆满微凸的骨头,肉红色一条缝合线,仿佛一条恐怖而丑陋的蜈蚣,醒目地攀附在脊背的中央。 祁无月转过无脸仁兄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像,怎么看都没有一分神似,但后背上的那条缝合线又不可能满大街都是。 祁无月踌躇,试探着问了一句。 “花上仙?” 第462章 剑骨剑鞘 “花、花上仙是谁?” 即使隔着一张模糊到没有五官的面容,祁无月也能感受到无脸仁兄眼中的疑惑之情。 祁无月默默松了一口气。 但陡然想到,花上仙在进合欢宫之前也不会叫花上仙。 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祁无月:“不重要,来,先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无脸仁兄往后缩了半步,小声道:“我、我、我忘了。” 祁无月眼前一黑。 箫临道:“哥哥有没有觉得,他的气息和养魂灯中的那抹灰色魂体很相像。” 六道渡劫残念,两道出自两柄仙剑,一道出自黑袍幕后人,一道源自那位气息古怪的水家弟子。 剩下两道,则是养魂灯中的胭脂色魂体和浅青色魂体。 灰色魂体就成了夹缝中生存的小可怜。 祁无月问无脸仁兄有没有什么心愿。 “我要我的脸。”无脸仁兄毫不犹豫道。 他的执念就是找脸。 祁无月决定先带上他,搞清楚这个六合一的境是什么最重要。 无脸仁兄小尾巴一般跟在了两人身后。 祁无月寻着引鬼丝,最先找到了欢意,欢意能定位到其他人的位置,距离他们最近的是神棍和乌鸦哥,找到他们时,这两只附着棉花娃娃的壳子正躲在桌子底下抱着桌子腿装缩头乌龟。 同样和他们一起钻桌子的还有水小濛。 欢意一手一只,把两只棉花娃娃提着衣领捞出来。 神棍用两只棉花手臂抱着八卦盘,赶紧报告:“老大,这个空间的境主他跑了。” 六合一的境,自然有六个境主,要是算上无脸仁兄,确切来说是七个。 水小濛手脚并用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震惊到结结巴巴:“他他他真是鬼!” 祁无月瞥他一眼:“舌头捋直了说,谁是鬼?” 周围的这个场景以及这个地理位置,他八百年都不会忘。 水家。 一千多年前的水家,算算时间,水二连出生都没有。 不过,水家依旧令人不爽。 “水洮!不不不,他不是水洮,他叫桃降,是千年前的水家人!”水小濛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死对头的壳子里面居然装了一个死了上千年的孤魂野鬼,论辈分,都是他祖宗的祖宗了。 可喜可贺的是,他死对头是真的挂了。 神棍和乌鸦哥七嘴八舌将之前所看到的画面复述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桃降与水家决裂,叛出水家的一段画面。 “好像是因为一个男人。”神棍补充。 “他被水家除名了。”乌鸦哥补充。 “滚去了什么秋阙台,对了,秋阙台是什么地方?”水小濛道。 祁无月挑眉,“秋阙台啊~” 昔日天下第一烟花场所,汇聚无数炉鼎,声名远播。 合欢宫的不少前辈都出身于那里。 几个小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祁无月。 祁无月收了表情:“不知道。” 欢意等人顿时一脸失落。 渡劫期大能的境,到底凶险,短短片刻,几个小孩的神魂受不住威压,已经在七窍流血了。 欢意、展星、闻采三人是棉花娃娃形态,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喊腿软,然后抱着箫临的大腿摆脱走路的烦恼。 直到水小濛抬手一抹鼻子,摸了一手鲜红,哼哧着说:“我好像上火了。” 上个屁的火。 两只耳朵也已经出血了。 祁无月终于意识到这点。 再低头一看欢意他们三个,蔫头耷脑。 从欢意手中接过剩下的两根阴鬼丝,祁无月赶紧将他们连同水小濛的神魂塞进了芥子戒。 然后摸摸两只临子。 “哥哥,我神魂无恙。” 祁无月收回手,感叹天赋异禀。 找到顾小弟时,他正缩在小金人的蛋壳里躲着呢。 小金人的蛋壳果然神奇,成功遏制住了顾小弟七窍流血的症状。 一蛋两魂,丢入芥子戒。 找到薛绫罗时,他正满地打滚。 “他、吃、了、我、的、草。”薛绫罗抱着小花盆飙泪,指着眼前的红衣少年。 薛绫罗有多惦记他那根破草,祁无月是知道的,于是蹲下来准备接单:“应该还没消化完,一个私库,我帮你把他开膛破肚取出来。” 红衣少年闻言眼睛都瞪大了,“雾草”了一声扭头撒腿就跑。 “他那破草自己跳小爷嘴里的,呸呸都是土,我还不想吃呢!” 发带脱手,红衣少年还没跑出多远就被箫临结结实实绑了回来。 祁无月的手掌搭在红衣少年额头上感应了一下,“你的草还有一半,取吗?” 薛绫罗含泪忍痛:“还是算了。” 祁无月讶然:“嗯?” 薛绫罗那根草可是关系着他的一身修为,借他修为的人失了忆,薛绫罗可是全靠那根草追回修为的。 “他,长得太像我师尊了。”薛绫罗走到红衣少年面前唤了一声师尊,红衣少年当即啐了他一口,一脸紧张,“干什么干什么?你是不是想继承小爷的遗产!” 祁无月没见过花上欢,反复看了看红衣少年的脸也无从参考:“你确定?” 薛绫罗抹了把脸,语气深沉:“太活泼了,除了脸有些像,性子什么的毫不相关。” 祁无月拎过无脸仁兄让红衣少年认,看是不是他弟弟。 红衣少年翻了个白眼:“笑话,阿岘能长他那副尊容吗?” “你能看见他的脸?” 红衣少年再次翻了个白眼:“他就没有脸,我看什么看,血糊次啦,吓人!麻烦撵远一点。” “你准备去哪里?”箫临问。 “废话,回家!”红衣少年没好气道。 小号翎子:“我们跟你回家。” 红衣少年低头看看他,罕见地没有跟小孩发脾气,臭着脸道:“不欢迎。” 祁无月:“来,我们算算你吃的那根草值多少钱。” 然后他们就跟着红衣少年回家了。 确切来说,是少年时期的花上欢,因为他说他叫花焕。 祁无月他们跟着花焕回家,还见到了少年花上仙,只不过他现在叫花岘,十一二的年纪,身姿挺直,笑容清浅。 这时候花父花母还在,花家也未衰败。 花母温婉,留众人吃饭,薛绫罗幸福地看看师尊,再看看师叔。 席间,有乞丐叩门,花母捧了一碗干净的饭食布施。 祁无月晃悠出去看了一眼。 老乞丐蓬头垢面,花白的胡子缠成一股麻花辫一直垂到身前,肩膀上挂着满是补丁的口袋,袖口同样由各种碎布拼接,只是异常宽大,不像乞丐,倒像术师。 他捧着米饭,正捋着胡须跟花母念叨着什么。 “……夫人生了一双好儿子,剑骨剑鞘相伴而生,皆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夫人当避水而行……” 剑骨是说,花上仙体内有剑骨,剑修的绝佳好苗子。 “剑鞘何解?”祁无月盯着老乞丐袖间的一枚骨白的小骰子盯了半晌方才抬起头问。 天机阁,星鉴道人,化乞丐入世千载,生死不明。 老乞丐看着祁无月,表情一点一点由慈眉善目变得惊骇,惊得他赶紧啃了两口手里的馒头压压惊。 “小友……恐非今时人。” 祁无月:“后世人,误入。” 老乞丐成功被馒头噎住了,一边用力捶胸膛,一边艰难开口:“小友可听闻,阴木之体。” 祁无月:“绝佳炉鼎。” 老乞丐:“于阴,如此,与阳合。于木,可为剑鞘,与剑体合。” 第463章 人形焦炭 境,只会保留境主执念所在的画面。 老乞丐话落,周遭景物就开始大变,人物淡化,房屋隐退。 三年后,花父花母亡于水患,从此,花焕与弟弟相依为命。 花上欢残留的魂识只有剑骨上所保留的一点,吃了薛绫罗的那根草后,记忆悉数恢复,真要这么一点一点看上去,在境中能看完他的一生。 祁无月以指尖点到花上欢的眉心,直接催化他戾气深重的一部分执念。 境中顿时黑云密布,风云色变,周遭的景物开始坍塌。 …… “哥哥。”一道童稚的声音着急地唤。 “还在,我是你底下的那颗珠子。”祁无月道。 “这是什么?我们在哪?”薛绫罗大惊小怪,“我的手我的脚,怎么感应不到了。” “珠串坠饰,你是第四颗。”大号临子冷漠道。 “我的脸……我的脸在这里吗……”变成第五颗珠子的无脸仁兄小声默问。 五颗红润的玉珠随着花焕的行走轻轻摇晃,他脚步轻盈,一截藤蔓当作绳子被他缠绕在手掌,拖着一块木藤编织的垫子,垫子上躺着一块人形煤炭。 被烧得黢黑的人形煤炭。 花焕终于将人拖到了河边,先给自己洗了把脸,又把人形焦炭拖过来,拎着一块小石头,敲敲洗洗。 “我师尊这会长得可真是……贤良淑德。”薛绫罗看着水中倒影,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 他回忆里的师尊,初见时已经是那副德行了,浑身的妖精劲儿憋都憋不住,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跟现在一对比,青年时期的花上欢是真乖啊。 花焕忙碌了半天,人形焦炭终于初具人形,又经过一番洗洗涮涮,总算显露真容。 人形焦炭竟然异常俊俏。 除了他浑身还在冒细小的金色火焰。 是的,他在自燃。 花焕捡到这人的时候,他就在自燃,那时候身上冒出的火焰更盛,花焕严重怀疑,这人身上的这层焦黑壳就是被烧出来的。 珠子薛绫罗:“好香。” 珠子祁无月:“差点调料。” 花焕舀了些河水,试着扑灭人形焦炭身上所冒出的细小火焰,水流刚一触碰到火焰立刻被蒸发成雪白的雾气。 火焰的温度太高,这点河水无济于事, 他干脆直接将人没入河水中灭火。 谁知人形焦炭身上的金色火焰异常怪异,非但没有半分要熄灭的迹象,连累得周遭的一片河水直接如滚水般沸腾了。 珠子祁无月:“水煮肉片。” 珠子翎子:“……哥哥,这个不能吃。” 珠子临子:“……等回去。” 珠子薛绫罗:“这火?” 珠子祁无月:“至阳之体,金色阳火。这焦炭你认识吗?” 珠子薛绫罗连同珠子转了个圈表示摇头。 “找脸的,你呢?认识焦炭吗?” 找脸的无脸仁兄:“不、不认识。” 说完,他又小声反抗:“我、我不叫找脸的。” 祁无月:“嗯?你不找脸?” 无脸仁兄艰难开口:“……找。” “那不就结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这样叫了。” “你、你可以这样叫我,但是、但是这样随便给人取外号不、不好,你也不应该喊他焦炭。”无脸仁兄认真反驳并叮嘱。 祁无月不满:“我有随便给人取外号吗?” 迷弟1号翎子:“哥哥才不没有。” 迷弟一号临子:“从未。” 公道人小薛:“有一点哈~” 铜钱精、乌鸦哥、小金人、神棍……曾经的受害人不提,新的受害人还在不断增加,“找脸的”和“焦炭”就是完美受害人证。 箫临(异口同声二合一版):“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恰如其分地概括。” 阳火没那么容易扑灭,除非它的克制之物。 月焰最佳,冰焰略可。 前者没有,后者全靠变异,更没有了。 花焕见河水都不管用,动了动手指。 嗖嗖嗖。 数十根藤蔓出现,缠住还在自燃的人形焦炭。 五行之理,木惧火,但他的木灵根却有几分特殊,不仅没有那么畏惧,甚至能够反过来克制火焰。 只是这次的火焰过于厉害,藤蔓被烤得有点打卷,不过好歹火是灭了。 损耗了那么多灵力,花焕心里在滴血,寻了个草木茂盛之地,拖着被藤蔓缠绕得焦炭,将身形隐匿在草木中尽快恢复体内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藤蔓飞快收回,焦炭醒了。 睫毛动了动,开始眨。 要醒,要醒,绝对要醒。 花焕时刻准备着,只等焦炭睁开眼的一瞬间,冲上去,握着他的手,开演。 “道友,你醒啦!道友,你终于醒了。”花焕情真意切。 “我遇到你时你浑然着火,受伤严重,道友已然昏迷不醒,我为道友注入灵力,岂料毫无作用,我是木属性灵力,为道友祛火无果,将道友背到河边,竟然连河水都无法为道友熄灭,幸而在下身上还留有一枚四品的水属性丹药,道友服下果然好转。” 青年握着男人的手,满眼都是救人成功的喜悦,面容漂亮,笑得又乖又甜,言语间诚挚真心。 花焕眉眼弯弯,一秒换上担忧:“可惜在下只余这一枚四品水属性丹药,道友身上的奇怪火焰究竟是什么导致的,如果再犯……” 在下可就无能为力了。 顺便二次提示,四品丹药、四品丹药…… 为了救你,我喂了你珍贵的四品丹药。 所以。 记得赔呐—— 内心在竭力呐喊。 不过看这人的衣服,不至于还不起他这无中生有的四品丹药。 道友,你是有钱的对吧道友。 珠子薛绫罗给他师尊扣了一个六。 “是吗。”男人被火灼的嗓音暗哑低沉,墨发下的眉眼异常俊美,他扣住花焕的手腕,体内的阳火在肌肤相贴的一瞬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清凉舒适,宛如一直在沙漠中行走的绝望之徒寻到了清澈甘甜的泉水。 不是海市蜃楼,是阴木的气息。 秋烛夜露出缓和轻柔的笑,“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花焕抽出自己的手掌,报以乖巧坑人的微笑:报客气~ 然后不经意间提起,“我观道友腰间悬着一枚玉印,可是试练者?” 阿岘也是参加这个秘境的试炼者,只是听说秘境突然出了意外,秘境中的兽皇对修士极具攻击性,各宗派的护持试炼的长老都被打伤了。 第464章 人造至阳之体 此次进入试炼的都是精英弟子,各个宗门都在全力营救。 花焕和花岘拜入的是一位父母好友的门下,阿岘身负剑骨,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剑骨暴露很容易招人觊觎,杀人夺骨。 那位前辈所在的宗门虽然并非什么几大宗门,但前辈诚心照拂于他们兄弟二人,甚至出手为阿岘遮掩身负剑骨之秘事,并再三告诫过他们不得宣扬,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宗门给不了他们更加丰厚的修炼资源,但福祸相依,焉知不是更好的选择。 花岘因为体内拥有万中无一的剑骨,修行一日千里,是宗门里的首席弟子,盛名之下,修为天资竟然能够和四大宗门中的一些亲传弟子并列。 引得四大宗门里的一些老家伙都有意收他为徒。 阿岘皆以自己已有师尊婉拒。 他们的师尊逢缘子也因有了阿岘这位天资卓越的弟子在宗门内地位水涨船高。 逢缘子对两人如师如父,更何况,当年还是他寻回了花父花母的遗体,阿岘对师尊心怀感恩,又不是那等白眼狼,所以这些年来拒绝了不少大能抛出的橄榄枝。 甚至四大宗门中,就连当前中州最负盛名的两位剑修之一,南剑仙都对阿岘颇为青睐。 是以,彼时花上欢最大的愿景就是,弟弟出人头地,弟弟好好修行,弟弟成仙成尊,日日三柱高香插案前,焚香祷告,弟弟脚踩奇遇手握机缘早日成为一方呼风唤雨的大能——庇护他哥。 然后他就姿势熟练地上去一个咸鱼躺,紧抱弟弟大腿,过着美人们左喂一口灵果,右喂一口美酒的神仙日子。 毕竟,修炼苦,修炼累。 他又是一身天生的懒骨头,苦自己不如苦弟弟。 弟,早日成仙成尊,哥等你好消息。 这是花岘进入三百年才开一次的秘境之前,他亲口说的。 阿岘御剑飞行的身影晃了一下,被他哥汗得。 结果三百年才开一次的秘境竟然出了这种岔子。 弟—— 我不怕苦不怕累修炼苗子的好弟弟哇——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否则哥成了孤寡老人将来谁养老谁送终—— 花焕对着三百年开一回的秘境飞奔而去。 弟弟不要怕,锅锅来捞你啦—— 虽然大锅手不能抡刀,也不能舞剑,但深谙保命大法——苟道。 或许是阴木之体的缘故,花焕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灵植生长,甚至能够将自身的气息完全融入灵植。 试问,那个妖兽会对灵植痛下杀手。 当然,稀世灵植可能会虎视眈眈,但普通灵植,那绝对是不理不睬。 花上欢伪装成一株三百年份的灵植,一边飞快遁地前行,一边暗暗发誓。 等他救回阿岘,再也不许他望弟成龙成凤的亲爱弟弟如此冒险了。 还是闭关吧。 闭关好,闭关安全。 就闭死关! 然后他就每日抡着小皮鞭,监管阿岘勤修苦练,早日得证大道。 咚—— 想得太出神,伪装成百年灵植的花脑袋撞上一个焦焦硬硬的黑东西,登时起了老大一个包。 花焕掏出一根植物的细须须上去戳戳。 这什么?焦糊味冲天,被雷劈焦的木头? 要是雷击木可就值大钱了。 他当即两眼放光把这坨焦黑烤炭从土里拔出来。 人形的,死人? 晦气晦气,舔个储物袋再走吧。 他本着修仙界舔包基操去摸储物袋,摸了半天,袋的影都见着,该差点被焦炭身上冒出的细小金色火焰燎了手指。 含着泪花拼命地吹手指,比不过踢了一脚。 咔嚓—— 焦炭碎裂下一块,露出里面价值不菲的衣饰以及此行试练者才有的玉印。 同是试炼者,他或许知道秘境里发生了什么,说不得还认识阿岘。 …… 秋烛夜当然知道秘境里发生了什么,确切来说,还是他引起的。 此地秘境中的兽皇,拥有狻猊血脉,兽皇和他同样拥有渡劫期的实力,但人类修士进入此地,实力会被压制一半。 直接猎取那头兽皇显然是痴人说梦,但兽皇崽却是最优的选择。 他炼化了那头兽皇崽全身的狻猊血脉,提炼至纯阳月。 纯正的狻猊拥有一部分真龙血脉,秘境中的兽皇只是拥有一丝狻猊血脉,虽然提炼不出龙血,但狻猊金焰还是可以的。 天生大道,阴阳均衡。 按理说,至阳之体应该与至阴之体同时诞生,是为天命神侣。 但不知为何,只有他这个残缺的至阳之体,阴体并未现世。 阴阳不均,两相为害。 从小他身上炽烈刚猛的阳火就时不时暴动,秋家寻了太多蕴含阴气的克制之物为他压制。 但那些东西只能缓解并不能根除,而且随着他修为与年纪的增长,只会更加严重。 阳火迟早会将他这个主人完全烧成一团灰烬,至阳之体脱离这具肉体,演化为一团至阳之火,就是不知道能在异火榜上名列第几。 至阳之体是秋家人,所得的利益自然一切都在秋家。 可若他死了,只留下一团异火。 先不说秋家并非炼丹世家拿这团火能发挥多少价值,届时没有渡劫期大能镇守,他们能守得住这火吗? 没了唯一的渡劫期大能,顷刻就会被人虎吞狼饲瓜分一净,跌落十大家族之列,中州那座最大的销金窟秋阙台也会因为守不住而随之异主。 至阳之体绝该与至阴之体相生,为什么当世只有至阳之体?大道阴阳轮转,绝不该如此。 族中大长老寿元殆尽之前终才坦陈。 原来本就没有至阳之体,所以又哪来的至阴之体。 当年的秋家家主阴差阳错寻到了阳火,彼时秋家尚不曾声势鼎沸到如此地步,为了壮大秋家,他将阳火在秋家血脉子侄身上强行融入。 不知多少血亲子侄化为灰烬,才寻到一个能够接纳阳火的容器。 而他就是那个容器。 因为体内有了至阳之火,他是秋家中最天资绝伦的那一位,因此,秋家才出了第一位渡劫期大能。 方了今日声喧鼎沸的势力。 从十五开始,为了压制身上暴动的阳火,他就像个人形种、马一样每日与不知凡几的水系炉鼎交合。 那股阳火给予他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资,也给予他无数次皮开肉绽的灼燎。 秋家家主强行取阳火造出他这个残缺的至阳之体。 违天之道。 它迟早要烧死他。 第465章 连占三卦 得知真相的秋烛夜荒唐大笑。 他日日夜夜遭受几百年的火焚加身之痛,无数次怨恨,本该与阳体伴生的阴体为什么没有现世,为什么阴阳不均,徒留他一人活的身不由己。 原来,根本没有至阳之体,有的只有阳火。 与阳火一同降世的是阴木。 至阴之木。 族中一位族老求到了天机阁,以续命秘法为代价换来当时寿元将近的副阁主为他算出阴木下落。 天机阁在修仙界数万年来都拥有着特殊的地位。 他们善占星、善卜算,不善攻杀。 却没有哪个势力去争夺他们的资源将其赶尽杀绝。 因为天机阁的卜算天下一流,保不齐哪天就要求到他们头上去。 毕竟若能以资源换来算出死劫并有幸躲过,是件十分划算的事。 天机阁虽然算命的时候费命,但非拿出十倍的续命宝物不出手。 一些宗门甚至每年耗资百万,就为在天机阁供奉一盏命数灯。 倘若遭逢大难还能有个预警。 秋家就点了。 毕竟他们有座销金窟秋阙台。 秋阙台,囚雀台,中州最大的炉鼎所在,富得流油。 天机阁预警—— 阳体焚天,秋尽。 也就是说,再无解决之道,至阳之体必死,秋家败落。 秋家请天机阁出手,连占三卜。 而秋家给天机阁送上的所谓“续命秘法”,其实是一具替死炉鼎,一个拥有承灾体质的人。 秋阙台握着各种各样的炉鼎,幼年买断生死,看根骨看体质,以合适的秘药从小浸泡。 助修炼的炉鼎在秋阙台还是最低等的,替死挡灾的才是最珍稀的。 秋家祖上的发迹之道,就是源自一份能够看穿各种体质的传承。 天机阁为秋家所占之卦: 百年秘境,补全阳体。 阴木转生。 归于剑—— 三卜未尽,替死炉鼎当场暴毙。 当时的天机阁副阁主贪生怕死至极,当即掐断卜算星盘,说什么也不肯再卜了。 卦象未尽也就未尽,连猜带蒙补上拉倒。 能活活,不能活是天命所归。 这卦象也不难解释,有一个百年秘境,能彻底补全你们秋家的那位至阳之体。 阴木因缘际会也转生了,这也许就是你们那位阳体唯一的活命之道。 赶紧找吧。 还有就是,阴木和你们家阳体没情缘,干脆抢吧。 你们家阳体有个情敌,至于这情敌是谁。 跟剑有关。剑骨?剑体? 不知道,猜去吧。 算命不就这样,云里雾里,只要沾点边,就是大师果然神算! 以至于后来花上欢最心心念念的死法就是踏马的爬到天机阁门口自爆!!! 半吊子神棍,死!!!!! …… 距离当时最近百年秘境就一个,秋家一下子就锁定了。 秋烛夜也确实在秘境中用狻猊金焰将体内阳火的残缺之处补全。 三卜之卦中第一卦已然应验。 只不过补全的阳火太猛烈,他当场自燃成了一具焦炭。 现在这具转醒的焦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乖乖巧巧的漂亮青年,笑容加深。 区区四品水系丹药怎么可能压制得住他身上的阳火。 找到了,阴木。 …… 花焕又唤了一声:“道友?你是试炼者吗?” 秋烛夜回神,周身修为层层上涨。 花焕戈然而止。 “道友”秒变“前辈”。 修仙从不以年龄论辈分大小,比你修为高的都是前辈。 这位前辈是护持这次秘境的大能之一。 这位前辈落难被他救了。 这位前辈答应帮他找弟弟。 第466章 归于剑骨 五颗珠子坠在衣服上晃啊晃。 秋烛夜身上的火焰再次爆发,五颗被扯断,迸溅中响亮地弹跳在地上。 画面变换前,祁无月还能听到薛绫罗又惊又怒的声音。 “他想对我师尊干什么!” …… “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我能,教你,更多。” 声音冰冷迟缓,仿佛含着主人极大的怒气,甚至细听之下能发现咬牙切齿的意味。 花岘无奈地看着面前的面如凝霜的冰冷剑仙,“前辈,在下早已拜师有了师尊。” 南剑仙:“他修为与你相近,已不配再为你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岂有轻易更改的道理。”花岘坚定摇头。 “我救了你。” “是,感激前辈,前辈若有在下相报之处,必定竭力以赴。” “拜我为师。” “……您在强人所难。” 御剑飞行中冷风将衣袍吹得猎猎,冰冷剑仙钳制住执拗清冷青年的后颈。 “我丢你下去喂妖兽,或者,拜师。” 花岘低头看了一眼下方地形,“是适合凝元兽所居的环境,据说五千年以上的凝元兽都会以自身元气反哺出一株凝元草,晚辈此行本就是为了凝元草而来,麻烦前辈放我下去。” 空气寂静了几秒,那人淡淡扫过下方,传来一声异常坚定的拒绝。 “不要。” “……” 花岘闭了闭眼,“晚辈自请喂妖兽。” “不喂。” “晚辈真的很想喂妖兽,求前辈大发慈悲。” 求……这个字眼。 冰冷剑仙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这截雪白脖颈,淡声道:“你忠诚的师尊,他寿元无几,时日无多。他要死了,为什么不改拜?” “所以才须凝元草。” 五品之下的补寿丹服用多了就会失去效果,若再想延长元寿,只有服用品质更高的丹药,五品之上的延寿丹。 但如果有凝元草,凝练一颗四品补寿丹的丹性,就可再为师尊延寿五十年。 “我帮你取凝元草。” 花岘正要拜谢,只听下一句。 “拜师。” 铿锵有力,不容拒绝。 …… 百年秘境大乱,但随之镇守秘境的护行大能及时营救,是以伤亡率控制在了七成左右。 秘境出口有兽皇把守,暂时出不去。 被救下的试炼弟子集中在一处坦途安营扎寨,有阵法师设下防护阵法。 珠子被扯断后,祁无月几人就脱离了珠子形态,以这些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类似鬼魂的形态游荡在身边。 祁无月拖着大小两只崽,摁头观摩南剑仙荡平凝元兽巢穴的过程, 剑仙的出剑经验与技巧,学到就是赚到。 薛绫罗还在长吁短叹,咬牙,“那家伙是想对我师尊干什么!” 他揪住原地揪着草根装蘑菇的无脸仁兄,“你说,他是不是想对我师尊不轨?” 无脸仁兄脸憋的通红,扭着脖子:“大约……是吧。” 薛绫罗嚎得更厉害了。 “师尊,我对不起你,眼睁睁看着你清白不保。” 听得祁无月直想踹他。 周围的环境在花岘拿到凝元草后消失成云雾。 防护大阵中,跟在南剑仙身边的花岘与跟在秋烛夜身边的花焕重逢。 花焕急吼吼地冲上去迅速把人检查一遍,并表示再也不离开他心爱的弟弟。 花岘偏头,神情无奈。 “哥哥看那里。”箫临突然指着一个方向。 祁无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水家那个夺舍重生的桃降,另一个,祁无月也见过,一个眼角有细纹的中年女修,秋烛夜那些压阵的手下中,隐隐以她为首。 祁无月飘过去听墙角。 “我是水家天才,自甘下贱,我叛出家族,就为了成为他的炉鼎……呵呵,可他做了什么!他弃我如敝履!” 桃降以手遮脸,那张娇美阴柔的脸覆满了狰狞不甘的嫉恨。 “从没有人强迫你。”中年女修声音冷漠得平静,似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细细打量远处的花焕上。 阴木转生。 这就是阴木转生之体。 这是夜儿活命的唯一转机。 她又想起了第三道未尽的谶言。 归于剑。 花焕抱着心爱的弟弟不撒手,懒叽叽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挂在花岘身上,握住弟弟的手,努力挤出不存在的眼泪,上演兄弟戏码。 “哥哥的岘岘~答应哥哥,再也不要离开哥。” 花岘:“……”来了,来了,又要开演了。 花岘伸手往花焕腰上一掐:“哥你是不是吃胖了?” “污蔑!这是污蔑!”花焕当即跳脚,“哥哥找不到你根本就吃不下一口饭。” “真的一口没吃?” “真的!”花焕表情无比坚定。 都是小口小口,半口半口吃的,哪里还能大快朵颐一整口一整口地吃。 祁无月肩头窝上一只软绵绵的小脑袋,似乎看到了别人家的兄弟情深,羡煞翎子。 “我不在南疆的时候,哥哥也会想我想得吃不下饭吗?” 祁无月看了黏叽叽的小团子一眼,干脆利索道:“不会。” 人怎么可能十年吃不下饭。 吃不下饭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太难吃了。 难吃证明,该换厨子了。 翎子撒娇精的表情石化中。 临子轻蔑哼笑一声,拎开他,开始上眼药,“果然还是年纪小不懂事……” 巴拉巴拉哥哥怎么可以不吃饭。 巴拉巴拉哥哥要多吃饭。 巴拉巴拉这里没有好吃的,等出去他一定给哥哥做好多好吃的。 翎子: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呢,他要拿刀抹脖子,敢和他抢哥哥,未来的自己也别想活! 一旁的花家俩兄弟还在“哥哥的岘岘~”“啊,一转眼我们岘岘都长这么大了呢~”“不要躲,哥哥抱抱岘岘”“岘岘养哥哥”“不修炼”。 “不要”“你又偷懒”“修为毫无进步”“不养”“回去我就监督你修炼,年底必须突破” 花岘努力用手推开他哥要贴贴的脑袋,花焕挂在他身上好像那个八爪鱼,兄弟俩旁若无人地活泼打趣。 “弟,他为什么瞪我?” 花焕感受到了南剑仙投射过来的冷气,缩了缩脖子,“哥怕,快保护哥。” 祁无月注意到了南剑仙冷冰冰的眼神,没注意到身边的中年女修看着花上仙突然瞳眸紧缩。 剑骨。 秋家有独特传承的眼功,能够看出各种隐藏的体质,在其落魄时买身为奴,才为了今日秋阙台壮景。 她看到了花岘身上的剑骨。 第三道,未尽的那一卦。 原来是剑骨。 归于剑骨。 他便是秋烛夜得到阴体的唯一阻碍。 身边的桃降还在冷笑,瞳眸一瞬间变得血红,喃喃:“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拱手于人。” 秋蕴急着把所知道的告诉秋烛夜,只冷冷应付这:“付出就一定会有所得吗?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 半撩开的帐篷中,浑身法器的男子目光黏着少年花上欢,眼神露骨淫邪,直到人远远走去,才收回目光,“长得真骚。他是谁?本少爷怎么从没有见过。” 身边附庸的几个狗腿也没见过,不过有人知道花岘,当即说了他的宗门,资质不错,但没有任何荫蔽。 “什么不出名的小宗门,想办法,把人弄过来。”男人吩咐道。 注意到这一切的无脸仁兄浑身颤抖,他觉得,他好像找到他的脸了,但他很恐惧,莫名的惊恐令他几乎窒息。 想找人说,一扭脸,找不到人。 薛绫罗忙着看年少时期的师尊师叔,祁无月带着大小临子跟在南剑仙身后,期待他再次出手,偷取经验条。 再一扭脸,画面又变了。 第467章 伪恩师,失剑骨 营地里,灯火通明。 花焕衣衫不整,拼命拉住红了眼的花岘,才没让他把那个浑身法器的仙二代打死。 仙二代的一条腿扭曲着,关节渗血,他倒在血泊里满脸狰狞,粗着脖子怒吼:“我不会放过你们!区区给脸不要脸的贱民!” 花岘准备一剑劈了他,被花焕死抱着腰拖出帐篷:“阿岘,哥没事了,我们走,我们走!” 被拖出帐篷前,花岘不甘地劈手一剑鞘砸到了仙二代的脑门上。 那个一看就是个仙二代的家伙派人趁着花焕落单时掳走了他,若不是花岘及时赶到,花焕就要被那狗东西强、暴了。 次日,秘境被大能们联手打开,秘境之行也终于结束。 兄弟俩都当这只是一次恶俗无比的强取豪夺,花焕只当自己被变态看上了,花岘盯他哥盯得寸步不离,直到二人返回宗门。 …… “听说徒儿在秘境中遇险,真是吓坏为师了。” 闭关室中,慈眉善目的鹤衣修士面露责怪。 “弟子不肖,劳师尊担忧,不过弟子此行弟子收获颇丰。” 逢缘子笑呵呵递过去一杯茶水:“好好好,看你这孩子着急的,喝杯茶,再缓缓跟为师说来。” 青衣剑修没有一丝犹豫,抬手将师尊倒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仰头间可见风姿绰约。 “弟子找到了解决师尊寿元的办法。”青衣剑修拿出一个玉盒,“师尊你看,这是凝……” 头晕目眩,青衣剑修摇了摇脑袋,陡然发觉身体里的灵力在迅速消退。 啪—— 玉盒跌落地面,连同里面的凝元草,四分五裂。 …… “换骨一事干系重大,为了防止剑骨萎靡……” “怕什么!有灵参吊命,挖!” “放心,尚家许五品、六品的寿元丹各一颗,令许给你尚家客卿一职,只要少爷能够换骨成功,从此你就不必再窝在小小宗门。” 泛着寒芒的短刀从青衣剑修一截雪白的后颈下手,划开皮肉沿着脊骨,一路鲜血淋漓地剖。 石榻上的青年在断灵茶的效果下,一身灵力散得干干净净,灵丹枯竭,聚拢不起半点灵气。 呼吸微弱,他虽然处于昏迷状态,可意识、感官却无比清醒。 他听到了,逢缘子用他身上的剑骨和尚家做交易,用他的剑骨,换得了想要的一切。 逢缘子贴着他的耳朵,满怀恶意。 “好徒儿,不枉师尊养你一场,辛辛苦苦隐瞒你身负剑骨的事实,心机一场,总是要有些价值的。” “我的好徒儿,师尊得谢谢你,让师尊得偿所愿,无论是元寿、修为还是权势。” “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哥哥,也是奇货可居,卖去秋阙台,不知道价值几何?剜了剑骨,你大概就成了废人一个,只可惜徒儿你这张好模样。” 涩苦的参汤从喉咙强行灌入。 逢缘子叹息:“为师终究希望你能活下来,这样为师才能将你们兄弟一并卖入秋阙台,花开并蒂最颜色,你们兄弟俩可要好好侍奉恩客,将来出人头地也别忘了师尊的提携之恩。” 刀刃深入血肉三寸,一寸皮开肉绽,一寸痛彻心扉,一寸鲜血淋漓。 剑骨最是孤傲高洁,风骨凌厉寸寸不可屈,不可折。 如今这傲骨正被一寸寸刮肉割筋,一寸寸地折,一寸寸地屈,一寸寸地剜。 花岘修长洁白的十指弯曲如铁钩,死死扣紧身下石榻,十根指痕根根染血透恨。 剜骨之痛,切肤难消。 医师抓住染血的雪白脊骨,在一声惨烈的哀嚎中生生拽出了整条剑骨。 旁边有人满眼迷醉地欣赏着带血的剑骨,竟然有一瞬间的失语:“这是……上品剑骨!凌厉之势锋不可催,兰芝之色盛如玉灼。”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此等品质剑骨,千年难遇,只配少爷当有!” 脊骨尾端淌落一串滚烫的热血,嫣红的血沿着青衣剑修的眼尾滑下,宛若泣血。 密室的门被人用身体撞开,光一瞬间倾泻而来,花岘陷入彻底的昏迷。 红衣青年跌跌撞撞扑到弟弟面前,指甲颤抖地去触碰弟弟的身体,泣不成声。 …… 花焕活得这些年里,从未有一日后悔荒废修炼。 因为他有个好弟弟。 他的弟弟身负剑骨万中无一,他当成未来最强的剑修,受无数人仰慕。 他从不羡慕他人,别人有权势滔天的父母,富贵盈城,他有弟弟。 他有弟弟。 他不用吃修炼的苦。 他有弟弟。 他有人罩,将来一定能在修仙界横着走。 他总是这样安抚自己,他有弟弟。 阴木之体,炉鼎之姿。 他不说,可他自己知道,他厌恶自己这具身体,厌恶到深恶痛绝恨不得剐净每一滴艳血。 他不愿修炼。 炉鼎修炼,只不过修炼成一具更适合供人呷乐的炉鼎罢了。 可笑。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修炼。 “我为什么没有好好修炼?我为什么没有好好修炼!我为什么不好好修炼!”红衣青年神经质一般狠狠抽着自己,他如剧痛的虾子,佝偻着腰,痛到五脏六腑都在呕血。 他几近疯魔,不知痛觉一样抽打自己,指甲在脸上划出血痕,血灌进指缝里。 他抬起一双麻木而血红的双眼。 无能为力,弱得像个笑话,弟弟生死不知,畜生和仇人都在眼前。 他奈何得了谁? 他这个废物谁也奈何不了! 泪流满面,他笑。 “我在摆什么假清高,我到底摆了个什么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