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齐穿七零,入错洞房嫁对郎》 第401章 很高兴认识你 韶惊鹊面带笑意,脚步轻快地踏进国营饭店,径直朝着已经站起来朝她一个劲儿挥手的陆秋雅走过去。 人还没到,带着歉意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不好意思,小雅,今天下班晚了一点,等久了吧?” 陆秋雅连连摆手,亲昵地拉着韶惊鹊坐下: “没等多久,这个时间正合适,刚才人太多了,吵得都没法儿说话。” 她说完,回头朝服务员喊了一声: “可以上菜了!” 服务员热情地应道: “好嘞,六号桌走菜!” 国营饭店的后厨上菜很快,不一会儿桌面上就摆满了一桌热气腾腾的菜:红烧肉、清蒸鲈鱼、糖醋排骨、青椒土豆丝,还有一道番茄蛋花汤。 韶惊鹊看到这满满当当的一桌菜,不禁有些咂舌: “小雅,这菜是不是点多了,我们俩吃不了这么多吧?” 陆秋雅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小脸泛红: “惊鹊姐姐,不好意思,有件事没来得及提前和你商量……” “我忘了之前和我哥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的事了,因为我哥白天也在单位工作,没时间给我送行,就想临走前一起吃顿晚饭,可我明天一早就走了......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今晚也把他一起叫上了。” “不过,惊鹊姐姐,你要是介意的话就算了,反正他也还没到,一会儿来了,我就让他先回也行。” 韶惊鹊虽然有些意外,倒也能够理解,而且人家兄妹本来就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给妹妹送行,实际上她才是突然加入的那个。 她笑了笑,大方地说道: “这有什么?没关系,人多一起吃热闹!” 听到韶惊鹊这么说,一直悬着一颗心的陆秋雅才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心地说道: “谢谢惊鹊姐姐,那我到门口等等我哥,看他怎么还没到!” 韶惊鹊笑着点点头,看着陆秋雅一阵欢欣雀跃地小跑出了门,一个转身便被转角处的柱子完全挡住了身影。 柱子背后,陆秋雅一脸兴奋地拉着陆战的袖子,激动道: “走啊,哥,我给惊鹊姐姐说好了,她不介意,咱们可以一起吃饭了!” 陆战此刻站得笔直,人僵硬得跟雕像有一拼,脸色也白得不像话。 在得知陆秋雅第二天居然约了韶惊鹊吃饭时,陆战简直又惊又喜,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席卷而来,可随即更大的担心也接踵而至—— 他既担心韶惊鹊介意他不请自来,又担心没有心理准备会吓到韶惊鹊,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陆秋雅先在饭店里等她,如果韶惊鹊同意和他一起吃饭,他再进门。 陆秋雅从没见过她哥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一面,心里又新奇又欣慰,这样看来惊鹊姐姐在她哥心目中的位置的确不一般。 陆战本以为自己已经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一开始紧张激动的情绪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没想到刚才只是在柱子背后偷看到韶惊鹊一眼,他的心就又开始毫无章法地狂跳起来。 许久不见,她一出现还是像阳光一样明媚,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那么耀眼。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浅卡其色的短呢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围脖,那头海藻般的波浪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起伏波动,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富有生命力。 韶惊鹊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完全吸引了陆战所有的注意力,当他看见韶惊鹊冲着玻璃窗里甜甜一笑时,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翘起嘴角。 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样子这段时间她过得还不错,否则他只会更加愧疚难安。 陆战躲在柱子后面看得出神,眼睛根本舍不得从韶惊鹊的身上移开半分。 可没想到,等陆秋雅来叫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却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脑子里紧张得已经开始考虑起先迈哪只脚这个问题来。 陆秋雅见状赶紧给她哥打气: “哥,别怕,知错就改,一会儿好好跟惊鹊姐姐道歉,惊鹊姐姐一定会原谅你的。” 陆战握紧拳头,生硬地点了点头: “好,咱们进去!” 陆战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秋雅身后,每靠近韶惊鹊的背影一步,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等他就站在韶惊鹊的身后时,整个人的眼睛里只剩下韶惊鹊一个人,身边的一切都像消失了一般。 陆战的状态让陆秋雅都跟着紧张起来,她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道: “惊鹊姐姐,我哥来了。” 韶惊鹊笑着起身回头,两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俊朗的脸庞比从前清瘦了不少,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她看不懂的情绪翻滚。 下一秒韶惊鹊回过神来,下意识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准备落荒而逃。 她完全没有想过会在此刻遇见陆战,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陆战虽然也紧张得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可眼看韶惊鹊一见他就要跑,连忙往旁边侧了一步,刚好挡住韶惊鹊的去路。 陆秋雅见势不好,连忙一把拉住韶惊鹊的手,开口解围道: “惊鹊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哥,陆战。” “哥,这位就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惊鹊姐姐。” 韶惊鹊没料到陆战会挡住她的去路,心里一惊,另一只手又被陆秋雅紧紧拉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陆战此时看懂了他妹妹的助攻,终于回过神来,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沉声开口道: “你好,我是陆战,很高兴认识你。” 韶惊鹊闻言一愣,什么情况? 这家伙……难不成又把她忘了?!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陆秋雅赶紧拉着她坐了下来,笑着张罗道: “哥,你来晚了,菜都要凉了,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 韶惊鹊看着面前一脸温和笑意的陆战,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 她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陆秋雅道: “你不是姓邱吗?你哥怎么会姓陆呢?” 陆秋雅也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万万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样一个误会,可她保证这个误会纯属意外! “惊鹊姐姐,我不姓邱,我姓陆,全名叫陆秋雅。” 第402章 孺子可教 韶惊鹊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头顶上—— 但凡她要是提前知道“邱雅”姓陆,她都会提前对这个所谓的哥哥心生警惕,可她偏偏误会陆秋雅姓邱…… 一时间,韶惊鹊竟无言以对。 好在有这样一个小插曲,三人之间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韶惊鹊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战的状态,试图判断他到底是又把她忘了,还是故意在陆秋雅面前装不认识。 一直忙着察言观色、把控全局的陆秋雅见两人全程低头吃饭不说话,气氛一度很是冷场,连忙调节气氛道: “咦?惊鹊姐姐,这是你最近在看的书吗?我也喜欢看书,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韶惊鹊身边还放着一本方方正正的硬壳书,陆秋雅瞧着封面很是精致,便没话找话地问起来。 她一问,韶惊鹊才想起给陆秋雅带的东西,便把那本“书”递了过去: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陆秋雅见她卖起关子,有些好奇地接过那本“书”,打开一看,顿时两眼放光惊呼道: “天呐!这……这是我吗?哥,你快看,这是我!” 她激动地把写真相册举到陆战面前,一边翻,一边兴奋地炫耀道: “这是昨天惊鹊姐姐请我拍的写真照!拍得也太好看了吧!” “哥,你看,好不好看?” 陆战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照片里的姑娘青春洋溢,清纯可爱,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妹妹,可又的确比陆秋雅平时看着精致漂亮许多。 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拍得好,挺好看的。” 陆战这个回答倒是让韶惊鹊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陆战看不上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没想到还能从他那儿听到一句表扬,这让身为芳华写真馆一员的韶惊鹊也忍不住悄悄翘了一下嘴角。 陆秋雅两只眼睛滴溜溜一转,坏笑着问道: “真的?那你说是照片上的我好看,还是你身边的惊鹊姐姐好看?” 韶惊鹊大吃一惊,陆秋雅无端和她比什么,偏偏问的还是陆战…… 正当她想抢先开口说陆秋雅好看的时候,陆战却毫不犹豫地说道: “惊鹊好看!” 韶惊鹊一愣,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通红。 陆战……他是失心疯了吗? 要不是亲耳听到,打死她都不相信陆战会说出觉得她好看的话! 听她哥说得斩钉截铁,陆秋雅立马怪腔怪调地应和了一声,冲着她哥眨了眨眼睛—— 配合得不错,孺子可教也! 陆战看着陆秋雅冲自己一顿挤眉弄眼,还颇为赞许地悄悄点头,心里疑惑。 他答对难道不应该吗?关键是这问题也没难度啊! 这顿饭有陆秋雅在中间调和,再加上陆战有意示好,虽然天崩开局,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吃完了。 陆秋雅瞅准机会,在陆战付完账准备离开之际,忽然大惊小怪地惊呼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答应给同学带宁市特产回去的,怎么给忘了!” “哥,你帮我送惊鹊姐姐回家,我一会儿买完东西,自己坐三轮回招待所!”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一溜烟儿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剩下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韶惊鹊率先反应过来,径直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三轮车,也没和陆战多说一句话便坐了上去。 正准备给三轮车夫说往哪儿走,身边忽然坐下来一个人—— 她后背一紧,不用回头也知道陆战跟着坐了上来。 韶惊鹊惊愕地回头看他,还来不及质问他坐上来干啥,陆战便主动交代道: “刚才秋雅说了,让我送你回家。” 他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托秋雅的福,再次见到了韶惊鹊不说,还能和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起吃了一顿饭,现在还有机会送她回家。 等把她送回家,就知道了她现在的住处,以后不就不怕找不到她人了吗? 韶惊鹊皱起眉头,态度冷淡: “不用了,我直接坐车就回去了,不会有危险,没什么送的必要。” 陆战却很坚持: “谁说的,万一这个三轮车夫是坏人呢?” 三轮车夫听得哭笑不得,得了,一看就是这小伙子在追求这个漂亮姑娘,看在他一身军装的份儿上,今天这个“坏人”的名头他背了也就背了吧! 韶惊鹊被陆战的话弄得很尴尬,这人奇怪地随和了一晚上,这时候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能当面说出这么让人尴尬的话的人才是她认识的陆战! 偏偏陆战自己不觉得,还催促三轮车夫: “师傅,人齐了,走吧!” 三轮车夫苦笑道: “你们还没说上哪儿呢?” 陆战转头,一脸真挚地看向韶惊鹊,看得她心里发毛,不想再和他纠缠,只想赶紧回家: “师傅,去五槐街一号。” 陆战默默把这个地址记在心里,一路上在脑子里默念了好几遍,生怕自己再给忘了。 三轮车夫将车蹬得飞快,陆战面色有些不快,又没人赶时间,骑得这么快干什么?! 夜晚的寒风吹在韶惊鹊身上,冻得她缩着脖子,握紧了拳头。 忽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军大衣披上了她的肩头,像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下将她团团包围住。 韶惊鹊诧异地转头,却见到陆战有些不自然地目视着前方: “我穿多了,有点热!” 她皱眉打量起陆战此时身上的穿着,一件长袖衬衣加一件毛线背心,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说自己穿多了? 可他此刻额头的确冒着毛毛细汗,倒真像是有些热的样子。 韶惊鹊嘴唇动了动,一瞬间她忽然有点想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可怎么想也觉得像是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纠缠陆战的理由。 几番犹豫之下,三轮车稳稳当当停在了五槐街一号的大门口。 两人下了车,韶惊鹊按捺下心里的冲动,到底没有把话问出口,只是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便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进去。 陆战见状,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准备向韶惊鹊发出下一次见面的邀约。 忽然,墙边亮起一道极其刺眼的车灯,晃得两人一齐抬手挡眼。 只听见“哐”的一声车门关上的声响,一道明显不悦的男声从车灯方向传来: “几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第403章 这儿是我家 一道高挑的身影背着光朝两人走了两步,刺眼的灯光被他的身体挡住不少。 陆战眉头一皱,心生警惕地往前跨了一大步,更加靠近了韶惊鹊一些。 韶惊鹊眯着眼睛,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脸,可同住了这么长段时间,祁盛之的声音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我今天约了朋友吃饭,你不进门在这儿干什么?” 虽然祁盛之的问话有些不客气,可她作为借住他家的客人的确应该早点回去,免得影响别人休息,所以韶惊鹊也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陆战眉头皱成了川字,这两人的对话让他心里顿感不安,隐隐有种他压根不想知道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的感觉。 在门口苦等了一个小时的祁盛之一脸不悦,一双桃花眼微眯着上下打量起韶惊鹊身边的陆战,鼻间轻嗤一声: “家里没人,我忘了带钥匙。” 他这么一说,韶惊鹊才想起下班的时候越飞萤说过,她今天有事要回越公馆一趟,丁玲也顺便和她一起回去蹭饭吃,如果时间晚两人今晚就不回来了。 那祁盛之如果忘了带钥匙,的确只能在门口等她回来。 韶惊鹊想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估计祁盛之已经在家门口等了很长时间,连忙把钥匙拿出来开门。 陆战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愕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韶惊鹊和这个男的......住在一起? 他眉眼冷峻,紧盯着同样正斜睨着眼睛打量他的祁盛之,一时间两人眼神交锋,暗地里火光四射。 “喀吱”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韶惊鹊回头,瞧见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明明没人说话,空气中却好像嗅到一股没有硝烟的火药味。 她率先一步跨进门里,却被祁盛之开口叫住: “等一下!” 韶惊鹊意外回头,却见祁盛之冲她挑了一下眉,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 “大衣不还给别人吗?” 韶惊鹊这才反应过来,陆战的军大衣还披在她身上,连忙把身上的大衣摘下来递还给陆战: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谢谢你的大衣。” 陆战此刻早已面沉如水,他僵硬地接过衣服,目光一直追随着韶惊鹊的背影进入屋内。 下一秒,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祁盛之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看向陆战的眼神透着轻傲,语气散漫: “好久不见啊,陆营长。” 陆战眉头紧皱,走近了看才发觉眼前这个举止轻浮的男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你认识我?” 祁盛之低声一笑,像听到一个笑话: “还真是伤到脑子了啊......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祁盛之,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祁......盛......之...... 祁盛之! 这个名字和护士口中的名字一模一样,面前这个男人的样子和他梦中的样子也完美重合。 陆战瞳孔一阵剧烈颤动,面色瞬间如死灰一般灰暗—— 他想起来了,在豫省医院时就是这个叫祁盛之的人打电话到医院来,把韶惊鹊从他身边给叫走了! 祁盛之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战脸色一阵变化,嘴角慢慢漾起弧度,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今天太晚了,陆营长,下次咱们有机会再聊,我先进去了。” 陆战心头一紧,下意识开口问道: “你也住这儿?!” 祁盛之坦然点头: “这儿是我家。” 短短几个字像一声惊雷炸响在陆战耳侧,瞬间他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大脑如宕机了一般停止运转。 面前高大铁门无情地关了起来,隔绝了所有试图窥探的视线,有厚重的围墙做格挡,连院里的声音都听不到分毫。 陆战往后退了两步,仍旧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大门紧闭的院落。 离上次见她,才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韶惊鹊就已经嫁给祁盛之了? 他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心脏犹如从天上猛地掉落在地,心痛得碎了一地。 前一刻还在享受着失而复得的激动欣喜,下一刻却直接体会到落入万丈深渊般的心碎绝望,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本来等在路口,想再多做一单生意的三轮车夫目睹了整个过程,眼睁睁看着门一关,陆战整个人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似地呆站在原地,看着实在心头不忍,把车骑了过去: “小伙子,用车不?” 陆战置若罔闻,一双失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亮起灯的二楼,像座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三轮车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骑着车走了。 陆战站在原地痴痴地等着,他觉得祁盛之一定是在骗他,他们俩不可能住在一起! 肯定是因为韶惊鹊还在生他的气,所以故意拿祁盛之来气他! 等他一走,她肯定还会再出来! 陆战抱着这样牵强的理由,不死心地坚守在祁盛之家门口,他相信一定能等到韶惊鹊出来。 天气预报说,宁市今天夜里将再度迎来降温,气温将降至零度以下。 五槐街的路灯下已经开始飘起零零散散的细小雪花。 陆战却像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般,仍旧保持着韶惊鹊离开时的动作,她穿过的军大衣还拿在手上,任凭雪花落满肩头。 忽然,二楼的灯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这一灭,仿佛也浇熄了陆战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之火。 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整个人都向后趔趄了两步,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电线杆上,两条腿发麻得难以支撑起他身子的重量,顺着电线杆就滑坐了下去。 远远有路人经过,见到埋首蜷坐在地上的陆战都吓得绕弯走,以为他是喝醉酒走不动道的醉汉,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陆战此刻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和迷茫之中。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韶惊鹊,就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从今往后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再不能对她生出一丝幻想。 近在咫尺,却永失所爱,这应该是上天对他当初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的惩罚。 他没有任何可以责怪韶惊鹊的理由,一开始便是他忘记了她,随后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赶走了她,现在她选择和另外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又有什么过错呢? 第404章 一个比一个冷漠 韶惊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再见到陆战。 别看她一晚上对陆战的态度都很冷淡,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跳得有多快。 刚才吃饭的时候脑子发热,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便能猜到今晚的饭局肯定不是一场意外。 除了她,陆秋雅和陆战的表现都太过镇定。 特别是陆战,本身他会出现就已经够让她意外,没想到更让她意外的是他似乎...... 一直在笨拙地向她示好? 韶惊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可又不得不承认,今晚的陆战好些时候都让她想起了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那时候的他也是像今晚这样笨拙地表达着对她的好感。 而今晚,她居然还没出息地被逗笑了好几次...... 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把过去彻底放下的心理建设,其实却早在京市和宋阳羽吃那顿饭的时候就产生了一丝松动。 她后来专门抽时间到京市图书馆去借阅了相关内容的书籍资料,翻阅了许多和失忆有关的医学书刊和心理学书刊,还真被她找到了宋阳羽口中提到的催眠术。 经过她仔细研究才发现,原来要做到自我催眠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假设陆战真的是刻意选择忘记她,那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书本上提到的自我催眠诱发动机性遗忘。 这是一种主动性的记忆抑制行为,他通过抑制控制机制,结合催眠状态下增强自我暗示,逐步重构自我叙事以达成对特定人物记忆痕迹的解构。 要做到这一步,需要这个人有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和自我控制力,而且这样做,极可能会带来严重的潜在后果,比如认知混乱、情感钝化、躯体化转换、海马萎缩等。 而经过众多科学家的实验,真正能实现自我催眠的人万里挑一。 且不论陆战是不是那万里挑一的人,他这么做的动机韶惊鹊也无法理解—— 明明说好了救灾回来两人就领证结婚,为什么要刻意把她忘掉? 他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当然不会为此感到伤心难过,那她呢? 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冲击,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现在她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下定决心不再纠结过去,放下一切往前看,他偏偏又在这时候冒了出来! 韶惊鹊越想心里越闷得慌,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起身下楼倒杯水喝。 客厅里漆黑一片,韶惊鹊放轻脚步摸黑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忽然沙发上传来一道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我找过了,厨房里没吃的。” 韶惊鹊立马打开客厅的灯,这才看到祁盛之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沙发上,一脸颓丧之气,一看就知道肯定又和萤子闹了别扭。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想过问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只随口答了一声: “我只是下来倒杯水喝。” 在回五槐街一号之前,祁盛之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忘了把酒柜里的几瓶好酒带走,可没想到回来就先吃了一个小时的闭门羹。 这都是因为他前晚赌气离开的时候,为了表现出决绝的效果,意气用事地把钥匙拍在了书桌上。 刚才进屋后,他想回房间拿钥匙,结果发现房门居然被越飞萤反锁了,心里顿时一阵羞愤,显然越飞萤预判了他的后续动作,说不定今晚不在家都是故意的! 他厚着脸皮找了理由回来,就是想看她一眼,她故意躲着他不说,还把他锁在外面。 祁盛之实在想不过,明明该生气的人是他,怎么现在两人却好像完全反过来了呢?! 他心里憋屈,看见韶惊鹊下楼,就忍不住想开口和她搭个话。 毕竟据他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韶惊鹊才是那个最了解越飞萤的人,而越飞萤心中最重视的人也是她。 他喜欢越飞萤没错,可更多时候却感觉自己看不懂她,哪怕越飞萤一字一句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也理解不了,这件事让祁盛之感到很困惑。 可此时的韶惊鹊显然没心情搭理他,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就准备转身上楼。 祁盛之有些气恼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心里只觉得这一对好朋友还真是脾性相投,一个比一个冷漠! 明明看见他如此消沉地一个人躲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居然能忍住不闻不问,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从他身边经过,连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刚才门口那个人不会是陆战吧?” 不搭理他是吧? 他自然找得到让韶惊鹊搭理他的话,刺痛人这事儿他常干,熟练工! 刚走到楼梯口的韶惊鹊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有什么问题吗?” 祁盛之嘴角一勾,装作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 “他刚才问我是不是也在这儿住......” 韶惊鹊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和丁玲在这儿住习惯了,只当是住在闺蜜家里,完全忽略了在别人看来祁盛之也和她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你怎么说的?” 祁盛之嘴角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我?我当然实话实说了,我说——这儿是我家!” 韶惊鹊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想都不用想陆战听到他这么说会误解成什么样子。 一时间,韶惊鹊的心跳陡然加快,脸颊也不自觉涨红了起来,憋着半天没说话。 祁盛之一看韶惊鹊这样子,就知道她肯定被自己激怒了,好整以暇地等着韶惊鹊向他兴师问罪。 反正他心情也不好,饿着肚子想睡也睡不着,找个人吵架发泄一下负面情绪,总比一个人憋着好。 哪知道,韶惊鹊却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楼上走去。 祁盛之见她居然转身走了,“噌”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恼羞成怒道: “你就不担心他误会吗?” 韶惊鹊站定脚步,转身看向祁盛之,眼神是他从没见过的冰冷: “我只担心我在乎的人,你见过萤子担心你误会她吗?” 第405章 你哥怎么了 韶惊鹊这话一出,刚才还争勇好胜犹如斗鸡模样的祁盛之瞬间僵住,下一秒立刻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脸灰败之色。 一直以为他只是说不过越飞萤,没想到韶惊鹊的攻击力和越飞萤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短短一句话的伤害力竟然这么大,偏偏还是句扎心的大实话,让他毫无反击之力。 越飞萤要是在乎他,担心他,就不会把房间门锁上了...... 其实韶惊鹊自己内心也不平静—— 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恰恰和她说出的话相反。 她在听到祁盛之故意使坏后,第一反应就是担心陆战会误会,一时间心跳陡然加快,整个人都十分不安。 可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显然代表她内心仍旧没有放下陆战,才会这么在意他的看法,立马便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说到底,他们不过只是在一起吃了顿饭,她的心里便再次躁动不安,可见面对陆战,她的立场并不十分坚定。 正好借着祁盛之挑事的机会,人为制造一道不可跨越的屏障,否则她也担心自己会动摇,又会开始忍不住产生一些异想天开的念头。 这一夜,五槐街一号两层楼的灯光都彻夜未熄。 第二天一早,韶惊鹊下楼的时候已经不见祁盛之的人影,丁玲和越飞萤昨晚也没从越公馆回来。 她一个人没什么胃口,但想着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还是给自己冲了一杯奶喝下才出了门。 跨出门口才发现,昨晚竟然下了一夜的雪,到了早上院子里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轻易便没过了脚踝的程度。 韶惊鹊思考片刻,还是回房里换上了一双高帮的靴子。 自从上次吐到晕倒之后,她便下定决心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既然已经做好了一个人抚养孩子的打算,那就不能再像之前一个人那样随心所欲,凡事都要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到了店里,顾客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一忙起来韶惊鹊的心里反倒还安稳一些。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急切地喊道: “惊鹊姐姐!惊鹊姐姐!” 韶惊鹊闻声回头看去,发现来人竟是陆秋雅。 她连忙迎了过去,拉住陆秋雅的手问道: “你不是今天上午的火车回老家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陆秋雅显然是一路跑着来的,整个人站定之后一个劲儿喘着粗气。 韶惊鹊见状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她一口气喝完水才缓过劲儿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惊鹊姐姐,我那班火车马上就要发车了,我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可我哥......” 韶惊鹊心头一紧,连忙问道: “你哥怎么了?” 陆秋雅急得小脸通红: “我早上收拾完行李,发现我哥还有一些东西在我这儿,就想着赶紧给他送过去。” “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他今天请了病假,到宿舍一看他整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 “我到医务室给他拿了退烧药,也喂给他吃了,可到我走的时候,他的温度还是起起伏伏,没降下来。” “惊鹊姐姐,我在这儿就认识你一个朋友,你能不能抽时间帮我去看看我哥,我担心他一个人有危险!” 韶惊鹊内心一阵纠结,她想和陆战划清界限,可眼下陆秋雅又求到她面前,陆战还在发烧...... 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我一会儿去看看。” 陆秋雅激动地一把抱住韶惊鹊,开心地喊道: “谢谢惊鹊姐姐!那我就先去赶车了,我哥就拜托你了!” 事已至此,韶惊鹊只能和李芬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匆匆往军区赶去——普通人发烧已经不是小事,陆战刚动过脑部手术,更是要格外注意。 到了军区门外,军区的哨兵问她找谁,她如实回答找陆战,可当哨兵问她和陆战的关系时,她却犹豫着答不上来。 正在此时,上次在军区门口拦住韶惊鹊的小战士认出了她,惊喜地喊道: “这不是嫂子吗?嫂子,你来看陆营长啦!” 韶惊鹊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她这时候要是说自己不是,估计今天是进不去了。 听说是陆营长的媳妇,那哨兵立马放了行,还好心地给她指了方向: “嫂子,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左手边那栋就是宿舍楼,陆营长就住在四楼走廊最里面那间宿舍。” 韶惊鹊向两人道了谢,有些心虚地快步朝着宿舍楼走去。 眼看到了四楼最里面那间宿舍的门口,韶惊鹊心里再次忐忑起来,抬起的手犹豫着迟迟没有敲下去,一度甚至想干脆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门里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听得她心头一紧,立马便敲响了宿舍门。 过了好一会儿,宿舍门才缓缓打开,陆战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后,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韶惊鹊,原本无神的眼睛忽地一亮,有些不敢置信: “你......怎么来了?” 韶惊鹊咬着下唇,一双杏眼仔细查看着陆战的神色: “秋雅说你高烧不退,她赶着坐火车,拜托我来看看你。” 陆战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皱,弯着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 韶惊鹊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他,把他搀扶到床边坐下,顺势把手放到他的额头处,脸色一沉—— 的确有些烫手,这回秋雅没骗她,她哥确实发烧了。 她冰冰凉凉的小手冷不丁贴到陆战的额头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可还没来得及多感受一秒,韶惊鹊的手便从他的额头处拿开。 只见韶惊鹊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书桌上,伸手去拿桌面上放着的药袋,眼睛却一下被插在水杯里的两截枯枝吸引,这看着...... 怎么有点像腊梅花的枝条? 第406章 后会无期 韶惊鹊想到了什么,抿着嘴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问道: “摸着你额头还有些发烫,这退烧药吃了多久了?” 陆战面色通红,声音沙哑: “一大早吃的。” 韶惊鹊看见装药的小纸袋上写着一日三次,估摸着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便把自己顺路从国营饭店买来的白米粥和蒸蛋打开: “退烧药不能空腹吃,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陆战看着桌上热腾腾的白粥和蒸蛋,心里一阵发热。 随即想到在豫省军区医院的时候,韶惊鹊也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愧疚和酸涩。 到底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 韶惊鹊看着陆战吃了大半碗粥和蒸蛋,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看着他把退烧药吃了。 原本做完这些就想走,可看着陆战一脸难受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又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拧了热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 陆战睁开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绪,看得韶惊鹊有些心慌。 她叮嘱了一句,便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退烧药还剩一次,晚上睡觉前记得吃,明天要是还没退烧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陆战见她要走,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惊鹊......” 韶惊鹊心上一颤,强装镇定地问道: “还有什么事?” 陆战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沙哑: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韶惊鹊睫毛轻颤,拼命按捺住内心的波动,假装随意道: “知道了。” 陆战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尤其是想到现在她和祁盛之的关系,更是迟迟开不了口。 韶惊鹊本来想一走了之,可按下门把手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问题如果不问,或许会纠缠自己一辈子。 她下定决心,转身走回陆战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陆战,你现在相信我是你的未婚妻了,是吗?” 她一夜未眠,将昨晚整个吃饭过程的点点滴滴都细想了一遍,最终才得出这个结论。 陆战眼底忽地一亮,郑重点头: “是,是我之前误会了你!” 韶惊鹊抿了抿嘴角,稍作停顿之后继续问道: “......那你想起我们以前的事了吗?” 陆战脸色一滞,迟疑了几秒之后,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韶惊鹊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那你借秋雅的名义约我吃饭,是为了什么呢?” 陆战瞳孔闪动,没想到韶惊鹊早已识破他们兄妹俩拙劣的演技。 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认真思考之后开口答道: “因为我意识到过去是我错怪你了,你没有欺骗我,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妻,是我忘记你在先,后来又用那么恶劣的态度对待你,我错了,我想弥补我的过错。” “那你打算怎么弥补呢?” 不知道为什么,韶惊鹊此刻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听得陆战心里莫名不安: “我打算向你道歉,在争取你原谅之后,再和你结婚,好好过日子,用一生来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结婚?” 韶惊鹊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 “陆战,你愿意为了一份责任而结婚,我不愿意。” “你根本记不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也不爱我,你娶我只是为了承担责任,但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 陆战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即使他内心分明觉得自己不只是为了承担责任这么简单,却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韶惊鹊看着说不出话的陆战,心里一阵凄凉—— 面前的陆战看着和从前并无两样,但实际上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让她等他回来娶她的陆战了...... “行了,就到此为止吧,你也跟我道过歉了,就当我们两不相欠,后会......无期。” ...... 宁市的冬夜格外寒冷,入夜后街上便没了人影。 夜里两点过,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人民公园后山却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他们一人背了一个大包,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小路鬼鬼祟祟地钻进后山的密林里,在其中七弯八拐了一阵之后,在一处绝壁下的深潭前停了下来。 两人熟门熟路地放下包裹,从里面取出两张足有五米宽的大网,对着深潭就撒了下去。 有些胆小的王二狗抱着肩膀头子靠近蹲在潭水边的张大壮,左顾右盼道: “大壮哥,我咋觉得今天瘆得慌呢?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改天再来吧!” 张大壮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上那一点夜光浮漂,只要有鱼撞到网上,那浮漂就会晃动,到时候拉上来的渔网一拉一个准儿。 他知道王二狗胆小,可也正是因为王二狗胆小,绝不敢把偷鱼的事泄露出去,才被张大壮带来当帮手。 张大壮压低声音道: “狗屁瘆得慌!那是因为昨天开始降温了,夜里当然比白天更冷!今天再不网一波鱼,改天等这潭水冻上,就啥也别想了!”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干偷鱼的事。 自从张大壮无意中在人民公园后山沟里发现这处深潭里有鱼,两人今年已经偷摸来网过几回,每次都趁着天黑没人的时候,沿着公园后山的小路一路钻进林子里,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这深潭里的鱼个头又大又肥,拿到黑市上要的人多的是,能卖出不低的好价钱。 昨晚听到天气预报说要降温,第二天果然就开始下起雪来,张大壮惦记着潭水要是被冻住就网不到鱼了,第二天赶紧拉起王二狗来最后捞一笔。 王二狗是个烟鬼,平时就靠着张大壮分他一些卖鱼的钱买烟抽,自然对他言听计从。 听张大壮这么说,连忙赔笑着点头,老老实实蹲回自己那张网面前,学着张大壮的样子紧盯着浮漂不眨眼。 没隔多一会儿,就听到张大壮惊喜地喊道: “动了!动了!快来拉!” 第407章 红色行李箱 王二狗心头一喜,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和张大壮一起抓住渔网就使劲往回拉—— 那渔网本来自重就大,下了水打湿后就更重了,再加上水里的鱼个头大,劲儿也大,一个人根本拉不上岸来。 两人哼哧哼哧一顿使劲,可今晚这渔网比往常更重了不少。 张大壮激动道: “看样子今天网到大家伙了!二狗,快,再使把劲儿!下个月的烟钱可都在里面了!” 王二狗一听这话,立马拉得越发卖力起来。 两人足足拉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将这张大网从水里彻底拉上了岸。 张大壮兴奋地打起手电筒的光照了过去,原以为能看见一渔网的大鱼,没想到一条鱼的影子都没看到,只在渔网底部发现了一个硕大的红色行李箱,顿时愣住了—— 这水里怎么会有个行李箱呢? 王二狗累得不行,打着手电筒照过去发现网里居然一条鱼都没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那行李箱上: “什么破烂玩意儿?!白费你大爷这么些力气!” 王二狗这一脚使的劲儿不小,可那红色行李箱却纹丝不动。 张大壮眼睛一亮,一下来了兴趣,看样子这里面有东西啊! 他两三步走过去,拉开王二狗,对着那行李箱就上下翻看起来,找到拉链试着拉了一下,没拉动。 王二狗见状知道肯定有好事,连忙凑过去,拿起手电筒殷勤地帮张大壮照着,奇怪道: “好像是被水草卡住了。” 张大壮定睛看去,手电筒暗淡的灯光下果然能看见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缠在拉链上。 有王二狗帮忙照亮,他干脆扔掉手里的手电筒,一手按着行李箱,一手使劲扯着拉链,一顿咬牙切齿地用力过后,只听见“滋啦”一声,那卡住的拉链竟真的被他拉开了! 张大壮面上一喜,伸手就去揭那行李箱的盖子,王二狗也连忙将手电筒的光跟着照了过去—— 这一束光柱下,刚好照见一双肿胀如牛眼的灰白眼球正直直地瞪向他们,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气味瞬间直扑两人面门! “啊——” “鬼啊——” 只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深夜的山沟里回荡,惊起无数飞鸟。 第二天一早,东城派出所接到报案,高寰宇和刘军受命去到现场查看情况。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两个报案声称发现尸体的男人也被一起带回事发地,此刻正躲在远处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法医正在检查行李箱内的尸体,高寰宇径直走过去询问情况。 刘军瞟了一眼打开的行李箱,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犹豫了一下之后转身朝两个报案人走去。 走近后的高寰宇仔细观察了一遍行李箱,发现行李箱并不是报案人口中所称的红色,其底色更偏向米色,只是行李箱的外壳是粗布材质,因此从内部渗出了许多血迹将行李箱外部染出了大面积的红色。 显然经过长时间水中的浸泡,血液痕迹消散了不少,但已经被血染过的部分还是明显能一眼就看出来。 高寰宇皱起眉头,单是看这行李箱外壳被血浸透的部分就透着不寻常—— 如果被害人是被人持利器杀害流血而亡,按照常理这种情况的血迹大部分会集中在行李箱的底部,而这个行李箱的外壳几乎每个面都被血迹浸染,这绝不是一两个出血创口就能造成的。 再看行李箱里的尸体,四肢末端已经出现白骨化,躯干上的肌肉组织被潭水的低温和行李箱外壳保护起来,形成了灰白色蜡状物,缠在行李箱拉链上的是已经大量从头皮脱落的头发,从这些表象都能看出被害人死亡时间不会太短。 果然,初步检验结束的法医给出了更为准确的答案—— 这具女尸头颅从颈部处被割断,脸上、身上有多处利器造成的伤害,虽然尸体多处已经出现腐败分解的情况,但仍能辨认出伤口多达四十余处。 从口鼻腔的情况来看,没有发现白色或淡红色泡沫残留,呼吸道深部没有大量溺液痕迹,少量溺液可能是由于尸体腐败而出现的“假性吸入”。 斜角肌的位置没有出现点状出血,不符合溺水时挣扎性肌肉出血会有的症状,但舌骨大角骨折伴周围软组织有出血症状,脖颈被切割部分仍能看见勒痕形成的尸斑。 结合以上情况,初步推断这具女尸是被人勒颈窒息致死,死后不久被人用利器造成四十余处创口,最后被抛尸水中,水流冲刷造成假性生活反应,出现大量血液流失的情况,但由于尸体长期处于冷水水域的行李箱中,很大程度避免了食腐生物啃食,保留了大量肌肉组织并形成尸蜡,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以上。 高寰宇听完法医的介绍,站在原地看着从行李箱中取出来早已面目全非的女尸,其脖子上几乎快要割断的切口和躯干上的无数刀伤格外醒目,让他不禁陷入沉思。 在一旁问完两个报案人话的刘军总算是鼓起勇气靠了过来,只瞥了一眼尸体就挥手让人赶紧收敛好,带回法医实验室进行进一步化验检查。 刘军面有难色地一个劲儿摇头: “啧啧,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恨,才能在勒死一个人之后还捅人这么多刀,可真下得去手啊!” 高寰宇点头,从尸体上的伤口来看,这显然不是一起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 而且他刚才还观察到,那具女尸身上穿着一条紫罗兰色的真丝吊带裙,这种裙子一般供销社买不到,应该是在百货大楼的外贸专柜才有卖,价格应该也不便宜。 从女尸身着吊带裙来推断,其死亡之前的环境应该是室内,被人勒死之后装进行李箱里,再运到人民公园的后山沟抛尸,抛尸之前还捅了四十多刀泄愤,最后才扔进这个水潭里。 他回头看了看水潭周围的密林,树木间距狭窄,地面树根错综突起,根本不便于搬运。 忽然,一颗石子从高处落进水潭里,“扑通”一声,溅起一阵水花。 第408章 真正抛尸地点 高寰宇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抬头看去—— 只见深潭另一侧耸立着高达数十米的陡峭岩壁,岩壁顶处隐约可见有树木生长。 他回身走向一直等在警戒线外的公园负责人,指着那处岩壁问道: “园长,那个崖顶有路可以上去吗?” 园长一脸惊惶,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有......那,那是咱们公园后山的半山腰,沿着后山的小路就能到那个位置。” 他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公园值班的员工跑到家里来敲门叫醒,迷迷糊糊间听说有人在公园后山水潭里捞起来一具尸体,吓得他顿时魂飞魄散,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裹起门口的大衣就冲出了门。 这会儿在案发现场站了快三个小时,已经冻得脚趾头都麻了。 可公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公安发话,他也不敢走,生怕公安觉得自己不配合工作,再追究他一个管理不当的责任,这个锅他可背不起。 高寰宇冲他点点头,低头瞥见他脚上还光脚穿着拖鞋,大衣下面露出一截棉裤,便开口说道: “园长,你先回吧,我们调查差不多结束了,现场会留人保护起来,这片区域暂时不要对外开放,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们会再联系你。” 得到高寰宇这句话,园长如释重负,连忙点头应道: “没问题,我这就让办公室出通知,保证不让人靠近这片区域。” 高寰宇想了想,补充道: “往后山去的那条小路也暂时封一下,等我们上去侦查之后再说。” 园长心里发寒,点头如捣蒜—— 天老爷,看样子那半山腰也有问题,这公园后山以后估计是没人敢来了! 高寰宇回头叫上刘军: “刘哥,走,咱们上去看看!” 刘军巴不得赶紧从现场离开,大步走过来跟上了高寰宇的步伐。 往半山腰走的一路上,高寰宇走得都不快,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路况。 刘军也在左右观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便随口问道: “小高,咱们这是在找什么?” 高寰宇一边认真观察,一边回答刘军的问题: “我怀疑刚才那个水潭边不是第一抛尸地点,真正的抛尸地点另有别处。” 刘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只听说过第一案发现场,这抛尸地点还分第一处,第二处?” 高寰宇点点头,耐心解释道: “当然,但凡是犯人到过的场所,势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找到这些地点就有可能找到线索,有利于我们破案。” 刘军恍然大悟,但随即又面露疑惑道: “我懂了,但是你怎么知道刚才那儿不是第一抛尸地点呢?” 和高寰宇搭档的时间越长,刘军对这个年纪比他小一轮的小同事越发佩服。 高寰宇说的话不是在背那些书本上简单呆板的死知识,他每一次说的话都能在办案现场找到依据和印证,这一点让刘军对他心服口服。 再加上高寰宇也从来不摆读书人的清高架子,平时和刘军一起爬坡下坎,蹲在路边啃馒头侃大山,对他有问必答,所以刘军也乐意问他问题。 今天也不例外,见刘军发问,高寰宇顺带着就给刘军讲起他刚才通过观察做出的一些分析: “刘哥,我是这么想的,那女尸加上行李箱怎么也得有个一百多斤的重量,我们今天按着两个报案人的路线,从最近的公园后门走到水潭的位置,走了有半个小时。” “你设想一下,如果抛尸的人拖着一百多斤的行李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走相同的路,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体力,这完全不符合抛尸紧迫性的心理侧写。” “更重要的是,你看那女尸身上多达四十多道伤口,留的血把行李箱里里外外都染红了,但我们一路上过来你有看到一滴血迹吗?水潭一周我也查看了一遍,愣是一点血迹都没留下。” “就算是再厉害的凶手也无法把自然环境下的血迹清除得这么干净,那个装了女尸的行李箱一定不是从岸边被人扔进水潭里的,更有可能是从高处被人推了下来,掉进了水潭里。” “所以,我怀疑那崖顶才是抛尸的正确位置。” 刘军听得一个劲儿点头,现场看起来可不就是小高分析的这个道理吗? 他在现场也觉得奇怪,虽然那个水潭位置偏僻,可要把装了尸体的行李箱搬到那个位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不知道要留下多少痕迹。 现在听小高有条有理地分析完,刘军觉得心里的疑问算是理清了思路,他也试着提出自己的看法: “而且我觉得吧,这个行李箱又大又重,哪怕是一个成年男性都很难一个人搬动它,更何况要避开人的耳目,想要尽快搬到抛尸位置,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两个人及以上团伙作案。” 高寰宇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刘军的这个观点。 凶手选的这个抛尸地点位于市中心,而不是偏僻的郊外,那说明案发现场应该离这个位置比较近,便于抛尸,而且凶手很有可能没有车,否则他(她)肯定会选择更安全更远的地方抛尸。 公园后山上山的小路虽然比密林好走,可也是一步石阶连着一步石阶一直往上的趋势,对体能的消耗更大。 因此,他也更倾向于刘军怀疑的团体作案。 两人一边仔细观察着沿路的状况,一边慢慢往半山腰靠近,可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的路况都再正常不过,和山脚下的情况一模一样,没有发现一处遗留的血迹。 眼看就要到半山腰的位置,刘军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是不是搞错了,不是这儿啊?怎么这一路上也是一滴血迹都看不到呢?” 高寰宇也觉得有些奇怪,能把行李箱搬到水潭位置的路不过就这么两条,怎么可能到处都没有痕迹呢? 这么硕大一个的行李箱总不可能从天而降,他相信任何案件凡做过,必留下痕迹。 高寰宇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崖边,沉声道: “别急,咱们先过去看看!” 第409章 她不要我了 刚靠近崖边,两人就闻到从崖边吹来的风里已然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腥气。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这里有问题! 前天晚上才下过雪,此刻的草地上也大多被白雪覆盖。 高寰宇小心地踩着脚下的草地,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 哪知下一秒,跟在他身后的刘军脚下一滑,直接一个屁墩儿摔了下去,发出“哎哟”一声惨叫。 高寰宇连忙回头察看他的情况: “没事吧,刘哥?” 刘军疼得龇牙咧嘴,一脸郁闷地朝他摆了摆手: “没事,就是没注意地上有暗冰,踩滑了......” 他话还没说完,还舞在空中的手就被高寰宇一把攥住手腕。 高寰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刘军一大跳: “小高,咋了?” 高寰宇瞳孔闪动,先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军的掌心,又低头去他摔下去的位置,片刻之后才松开手声音凝重道: “刘哥,我们找到抛尸的位置了。” 刘军一听他说这话,脸色顿时大变,立马低头去看自己掌心,差点没把他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只见他掌心里糊了一把地上的雪夹泥,原本湿泥黑乎乎的,看不出来什么特别,偏偏他掌心的温度将雪融化,便使得湿泥里已经凝固的血块顺着雪水一起顺着手臂往下流,看上去格外恐怖。 刘军忙不迭甩掉手里的泥土,可沾染上的血迹却甩不干净,看得他心里一阵犯恶。 而更令刘军崩溃的是,等他从地上站起来才发现,他整条裤子上全都沾染上了带血的泥土,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血腥味。 刘军脸都吓白了,这哪里像是抛尸现场,简直就是命案现场啊! 高寰宇找来一根树枝,轻轻将附近的积雪扫落,从口袋里拿出手套和胶袋,蹲下身从地上取了一些泥土,装进胶袋里以便看得更加清楚。 果然胶袋里的泥土跟刘军身上的湿泥一样,其中不断有融化的血水渗出来。 “我知道了!” 高寰宇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神情忽地有些亢奋。 要不是现在天寒地冻,气温太低,刘军恶心得恨不能当场就把身上沾满血迹的裤子脱下来扔了,听高寰宇说他知道了,也只能强忍住心里的极度不适问道: “小高,你知道什么了?” 高寰宇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语气笃定: “我知道为什么只有这儿有血迹,其他地方都没有了。” 刘军却还没反应过来,顺口问道: “为什么?” 高寰宇神情复杂,表情凝重: “因为那具尸体上的创口,是被人搬运到这个位置后才造成的。” 刘军愣了一下,他脑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高寰宇的话后才大惊失色—— 小高话里的意思是,犯人先是将人勒死,再搬运到这个位置之后用利器划了四十多道口子?! 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进行第二次如此血腥残忍的暴力伤害,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这凶手要么是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 陆战吃了退烧药,昏昏沉沉做了一夜的噩梦,直到一阵敲门声才将他惊醒。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猛地撑起身子,顾不上此刻头晕目眩的感觉,挣扎着走过去打开门,下一秒眼里的光便黯了下来: “......怎么是你?” 姚文彬皱着眉头一把拉住陆战的胳膊,一边把他拖回床上,一边没好气地说: “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陆战闭上眼睛,不想和他说话。 可他不说,却堵不住姚文彬爱说话的嘴: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以为是小韶吧?人家小韶有工作,哪里能一天到晚都陪着你。” “不过,人家还是很关心你的,今天一早就给我打电话了,说你高烧没退,让我上午务必再来看看你,要是还没退烧就带你去医院。” 陆战刚才还灰沉沉的脸上立马恢复了一点光彩: “她给你打电话了?还说什么别的没有?” 姚文彬瞧着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该不会是把弟妹惹生气了,怕人家不要你了吧?” 姚文彬难得见陆战这么大反应,一时嘴贱逗逗他,不成想陆战的脸色却一下变得面如死灰,紧抿着的嘴角也轻轻颤动着,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姚文彬哪里见过陆战这么脆弱的表情,一下慌了神: “我开玩笑的,不会真被我乌鸦嘴说中了吧?” 姚文彬那句“不要你了”,让陆战一下想起昨晚韶惊鹊临走时说的那句“后会无期”。 一时间只觉得一阵痛彻心扉的锥心绞痛如波浪般层层袭来,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如今他已经再清楚不过,他的脑子虽然忘记了韶惊鹊,可身体却仍然记得她。 面对韶惊鹊时,他的所有身体反应都与往常截然不同,而之前的他却固执地无视这些信号,执意用最恶劣的态度和话语反复伤害她、驱赶她,伤透了她的心。 韶惊鹊说的没错,一个爱她的人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姚文彬有些无措地看着双眼紧闭的陆战,他此刻脸上的神色沉默又悲哀,眼角早已氤出了一点红色,只见他睫毛颤抖一阵,一颗热泪不期然从眼角滑落。 这下可把姚文彬给吓坏了。 从他认识陆战到现在,哪怕训练再苦再累,任务再重再难,从没见陆战掉过一滴眼泪。 今天他以为陆战不过是生病发烧了,没成想竟会看见他默默掉眼泪的样子。 “老陆,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难受咱就去医院,别在这儿硬扛!” 姚文彬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陆战的额头,心里顿感奇怪,这也没发烧,怎么人看着这么难受呢? 他不敢再耽误,连忙伸手去拽陆战的胳膊,想把人从床上扶起来,去医院找医生看病。 哪知这一扯,陆战的眼泪竟像止不住的雨点子似的唰唰往下掉。 他这动静,差点没把姚文彬的魂惊飞,连声焦急地问道: “你别哭啊!老陆,你咋啦?有啥你说话,你别光哭啊!” 陆战低垂着头,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砸在被子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许久之后才听见一个声音微微颤抖着说: “她不要我了。” 第410章 我知道了! 姚文彬整个人愣在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战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此刻的陆战就像一个委屈巴巴又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哪里还有往日训练场上冷酷严厉、果敢决绝的一面。 不过,在姚文彬看来,军事素养方面他远不及陆战,这夫妻相处之道他可是个中翘楚。 整个宁市军区人人畏惧的母老虎被他娶回了家,他日子不是照样过得人人羡慕,一日三餐他媳妇都妥妥帖帖地替他准备好,一回家只需要张口就能吃饭。 家里大事他管,小事就交给他媳妇处理,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省心,那不都是全靠他御妻有方! 得知是小两口感情出了问题,姚文彬反倒轻松起来。 他从墙上扯了条毛巾塞进陆战手里,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着陆战的肩膀说道: “我以为多大事儿,小两口吵架了是吧?来,给我说说,我帮你出出主意,保准儿能把你媳妇哄好!” 其实以姚文彬以往在陆战心里的不靠谱程度,陆战内心是不相信他的,可眼下他也没第二个人可以寻求帮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听完陆战断断续续地叙述,姚文彬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一拍大腿激动道: “我说给你打电话,你在那头信誓旦旦地说你没有未婚妻,敢情是把人家给忘了啊!” “你说你这忘的也忒奇怪了一点吧?哪有专指着一个人忘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种带着绝密信息的特务呢!” “你这问题有点复杂,别着急,我帮你想想啊......” 陆战忽地一愣,带着绝密信息的特务? 他之前从没往这个角度想过,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脑部受伤造成记忆缺失,还奇怪为什么会只忘记韶惊鹊一个人,因此之前才会一直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现在被姚文彬的话一提醒,他倒是觉得这个情况真挺像反特培训里面学过的内容—— 为了彻底隐藏某种秘密,不被人在审讯时问出来,便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提前将这个秘密暂时抹去...... 陆战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希望,这种方法往往有设定好的唤醒机制,只要符合条件,就会再次将这个秘密想起来! “我知道了!老姚,谢谢你!” 陆战一下来了精神,一巴掌重重拍在还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语的姚文彬肩头上,又把他吓了一大跳。 姚文彬一脸懵,知道什么了? 他这办法还没想出来呢,陆战咋就先谢上了? “什么你就知道了?” 陆战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唤醒自己记忆的方法,没空和姚文彬闲聊,起身就要把他送出门。 姚文彬不敢置信地看着一下就从床上起身开始拖拽自己的陆战,瞬间又变得生龙活虎一般,连忙问道: “你病好了?不难受了?” 陆战此刻哪里还有刚才他进门时病恹恹的样子,满脸都是兴奋: “好了!你回去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姚文彬一听这话,眼睛登时亮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接下来几天,他可就指着陆战这句请客的承诺“咬牙坚持”了! 赶走姚文彬,陆战难掩激动,他环顾宿舍四周,思考着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会选择什么东西作为唤醒记忆的介质。 既然他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法去忘记韶惊鹊,那背后的原因如果被他人知道肯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他肯定会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再唤醒自己的记忆。 而且那个介质一定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否则他无法保证在安全的时候唤醒记忆,但它一定是在他身边的东西,否则他又不能保证他能及时想起韶惊鹊。 对于陆战来说,绝对安全的环境肯定就是军营,军营中更隐秘的地方除了宿舍,就是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这几天因为要处理积留下来的工作,已经差不多都翻过一遍,只有宿舍还没有仔细翻找过。 陆战难掩激动,立刻动手在宿舍里翻找起来,他把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书桌里的每一件物品都看了个遍。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介质,只要找到介质,他就能想起和韶惊鹊过去的回忆,他才能变回韶惊鹊口中那个爱她的人! ...... 刘军兴冲冲从外面跑进东城派出所,将一张销售单拍在高寰宇的桌上: “你猜得没错,那女尸身上的吊带裙就是从百货商店的外贸专柜卖出去的,总共卖出两件,因为样式大胆,价格昂贵,那售货员记得很清楚,你猜猜买主有谁?” 高寰宇拿起销售单看了一眼,两件都是国庆节同一天卖出去的,一件单价高达三十五块钱,比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还高了,难怪售货员记得住! 宁市能有这消费能力的人,不过就是顶层圈子里的那些人,这种样式太过性感,不太可能是小姑娘买的,那几个大企业家的太太倒是有可能。 刘军会这么问,肯定这买主里有他们认识的人...... 一个名字划过高寰宇的脑海,他眼睛一亮: “曲静云?” 刘军激动地一拍桌子: “嘿!你也太会猜了!还真有她!” “售货员记得很清楚,当时曲静云和另外一位阔太太到外贸专柜挑衣服,两人同时看上了这条紫罗兰色的真丝吊带裙,谁也不肯让谁。” “好在售货员又从库房里找了一条新的出来,谁知道两人又为那条新的争了起来,谁也不肯要刚才那条,最后新的还是被曲静云抢走了。” “两人闹了这么一出,外贸专柜好几个售货员都有印象。” 高寰宇心头一喜,这破案的突破口不就来了吗?! 只要逐一排查这两人的真丝吊带裙还在不在,谁跟这起行李箱抛尸案有关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高寰宇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他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走,咱们先去另一家,然后再去看守所好好会会曲静云!” 第411章 怎么是你 宁市看守所,一监室。 这里关押的都是涉嫌犯重罪的犯罪嫌疑人,等到法院的终审判决下来,才会被转送监狱服刑或者执行枪决。 曲静云已经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了原来养尊处优的条件,她整个人看上去像被脱水风干的鱼一样,形容枯槁的模样比正常四五十岁的人都老得多。 在没有提审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只能待在这个狭小的监室里,唯一一个装了铁栅栏的窗口离地面高达三米,只能透些光亮进来,监室里面的人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场景。 可曲静云并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她相信她儿子祁光耀肯定会想办法救她。 上次庭审时,法官就杜安平和祁明远两件案子问她认不认罪,她当庭只认下了祁明远那一桩,毕竟当时被祁盛之等人抓了现行,还拍下照片,她不认罪到头来也只会罪加一等。 而杜安平的案子因为她自认为做的万无一失,公安找不到直接证明她下毒的证据,所以坚决不认。 这样一来,如果只是以投毒未遂来定性,她一定不会被判死刑。 “吱呀”一声,监室生锈的铁门被打开,一个冷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零四七号,出来,有人看你。” 曲静云眼里顿时惊喜不已,等了这么久,终于把她儿子等来了! 她忙不迭答应了一声,满心期待地跟着管教来到会见室,可等她见到会见室里等待着她的人时,脸色一下变得十分复杂。 “怎么是你?” 会见室里坐着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祁光耀,也不是她有那么一点期待的祁明远,而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人——祁明远的左右手,丁助理。 丁助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说道: “我今天来,是替祁先生带一句话。” 曲静云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扯着嘴角“哼”了一声: “怎么说我和他也是二十年夫妻一场,现在竟然落到连一句话都不肯亲自来说,还要外人代劳,祁大老板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丁助理早就看曲静云不顺眼,原来因为她的身份只能一味隐忍,现在哪里还会让着她: “祁先生不是架子大,是不想再看见你这种狼心狗肺的毒妇,现在知道说二十年夫妻一场了,下毒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呢?”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你不过是祁明远养的一条哈巴狗!” 曲静云怒不可遏,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丁助理居然敢当面这么跟她说话,顿时怒斥出声。 没想到下一秒,看守所管教严厉的声音就从铁门外传了进来: “喊什么喊?!再吵就结束会见!” 曲静云立马就被管教的声音吓得一下缩起脖子,眼睛里满是恐惧。 丁助理见状得意扬扬地扬起嘴角,脸上表情挑衅意味明显,似乎在提醒曲静云—— 别忘了现在身陷囹圄的人是谁,这儿可不是她可以耀武扬威的地方! 曲静云在看守所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并不好过,监室里的女犯都是跟她一样犯了重罪的人,其中有些人光是看她一身有钱人的穿着打扮就已经看不惯她,平时扯头发、扇耳光都是常事。 她一开始不懂还要向管教告状,后来被连着一起惩罚以后,连状也不敢告了,每天谨小慎微地捱着日子,就盼着她儿子来把她救出去。 看着曲静云这副怂样,丁助理忍不住幸灾乐祸道: “我就算是哈巴狗,也知道对主人忠心耿耿,不会反咬一口,不像那种张嘴乱咬的毒蛇才是养不熟的畜生!” 听到丁助理毫不留情地辱骂她,曲静云气得脸歪嘴斜。 可刚被管教吼过,她不敢再造次,只能压低声音怒道: “少废话,说,祁明远让你带什么话?” 丁助理冷笑: “想知道?那你先给我道歉!” “你!” 曲静云如今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可祁明远能让他专程跑来带句话,说不定是顾念旧情打算放她一马...... 这样一想,曲静云觉得她这时候不管再生气,无论如何也得忍下来。 “好,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请你原谅。” “......现在可以说他让你带什么话了吧?” 丁助理鼻间冷哼一声,他既不想跟曲静云这种人多费口舌,也不想在这阴暗霉臭的会见室里多待,冷着脸说道: “祁先生让我告诉你,小少爷的学籍保住了,他对你们母子已经仁至义尽。” 曲静云眼睛顿时大亮,满脸掩饰不住的惊喜: “光耀的学籍保住了?!他,他不是说不管......” 丁助理满脸鄙夷: “祁先生在得知这件事后,就安排我到处找人,最后还是他亲自请大少爷的岳父帮忙才打通了省上相关部门的关系,这才让小少爷得到从轻处理的结果。” “可你呢?却在祁先生忙前忙后替你们母子解决麻烦的时候,每天在他喝的水里下毒?简直是恩将仇报!” 曲静云此刻脸上写满震惊和无尽悔意,她嘴唇不住颤抖着,不是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愧疚,而是后悔自己没沉住气,一时被激愤冲昏了大脑,坏了原本的大好局面。 她早该想到,尽管祁明远当时发了大火,可祁光耀始终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真的不管! 下一秒,曲静云立马变了样子,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嚎啕大哭道: “他为什么不早说啊,我就是一时被他气昏了头,才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举动,我要是真想害他,哪里会只下那么一点毒药?” “我就是气不过,想吓吓他,想让他知道他病了,只有我们母子俩会照顾他,我不是真的想害他啊!” “丁助理,你帮我告诉明远,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请他再原谅我最后一回,等我出去了,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做这些蠢事了!” 丁助理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他面前尽力表演的曲静云,冷漠道: “姓曲的,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又不是祁先生,是不会被你这些鳄鱼的眼泪所蒙骗的。” “你都说了,我是祁先生的哈巴狗,可不是你的,要想让我带话,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第412章 发现新案情 曲静云失魂落魄地回到一监室,每一步都像踩在云里似的深一脚浅一脚。 她一边为祁光耀保住了学籍而高兴,一边又为自己没沉住气,功亏一篑而懊悔,思来想去问题还是要怪在祁明远身上。 如果不是他处处表现得偏心祁盛之,她又怎么会不甘心要替自己和光耀争取应得的权利? 如果在她向他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不是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而是一口答应下来,她又怎么会破釜沉舟对他下毒手?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祁明远咎由自取! 他现在不救她没关系,只要他还肯认祁光耀这个儿子,等她以后出狱了,有她儿子做靠山,下半辈子也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再说她可比祁明远年轻多了,等到把祁明远熬死,祁家偌大家产还是有她和她儿子的一份! 曲静云想得入神,越想越兴奋,神情逐渐陷入癫狂还浑然不觉。 同监室的犯人见她和人会面回来,原来准备进门就搜她的身,看看是不是有人给她送好东西来了,结果却被她回来之后痴傻疯癫的神情给吓到,一时没敢动手。 一监室老大观察了曲静云一会儿,觉得她在装疯卖傻,便朝身旁几个女犯人使了使眼色,那几个人便狞笑着将曲静云围了起来。 正想得美的曲静云忽地感觉眼前光线变暗,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监室里其他几个犯人围了起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条件反射似地连声告饶: “各位好姐姐,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给管教说,不要,不要打我!” 一监室老大伸出两根指头使劲捏在曲静云的下巴上,痛得她不得不拼命扬起下巴去迎合她手的高度,却仍然痛得眼睛眉毛皱作一团。 只听见那监室老大嗤笑一声: “呵,谅你也不敢!刚才得了什么好东西,识相的话,赶紧交出来!” 曲静云痛苦地闭着眼一个劲儿摇头: “什么都没有,就是来给我带句话。” 监室老大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说辞,眉毛一拧: “专门跑到这天远地远的破地方就只带句话?你骗鬼呢!不拿是吧?给我把她衣服扒了,搜!” 眼看几个女犯人的手伸向自己,曲静云扯着嗓子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啊——” 就在这时,监室铁门响起一阵铁棍敲击门板的剧烈敲击声—— “干什么?!想造反吗?!” 监室老大也没想到刚离开的看守所管教会这么快又回来,连忙摆手让所有人都跑回自己床前站着,独留下衣衫凌乱的曲静云一个人抱着胸站在监室中央。 那女管教进来打量了曲静云一眼,又用严厉的眼神扫过其他几人一遍,厉声警告道: “你们几个是嫌现在身上背的案子判得还不够重,还想再添点儿是吧?!” 监室老大带头一个劲儿摇头,别看她在其他女犯人面前横,此时在女管教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要是在看守所里闹事被报上去,法院只会对闹事人从重处罚,稍不留神说不定小命都得搭进去,没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风险。 女管教见其余人都老实地低下了头,只有曲静云还一脸仓皇无措地抱着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语气生硬地皱眉道: “零四七号!跟我出来!” 其余女犯闻言都惊讶地抬起了头,这曲静云才刚回来,怎么又可以出去?! 这回监室老大也不干了,按照看守所规定,每人一个月最多有一次探视机会,凭啥这姓曲的娘们儿一天就能出去两回?! “张管教,这不符合规定吧,凭啥她能一天出去两回呢?!” 女管教不耐地回头,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盯着监室老大: “公安提审零四七号,发现了有关她的新案情,你要是有新案情被发现,也可以天天都出去!你还有什么意见?!” 这话一出,监室老大立马认了怂,连声赔不是: “没有意见!张管教,我就是好奇,我不问了!” 曲静云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公安又发现了新案情?! 她和杜安平这二十年来一起干过的坏事太多,此时根本不知道是哪件陈年旧事被公安翻了出来,心里惊惶不定,在管教的催促下,也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跟着往外走去。 当她在审讯室里见到早已等候在此的高寰宇和刘军,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高寰宇指了指审讯桌前的凳子,语气平淡: “坐。” 不知道为什么,曲静云看见这个年轻公安就有些害怕,总觉得他那双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就好像能看穿人心一样,让她有种随时都要暴露的感觉。 她不敢动弹,刘军却没有高寰宇那么好的脾气,瞪大眼睛呵斥道: “让你坐,没听见吗?!” 曲静云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听话地坐在了两人对面。 高寰宇打量着眼前这个个子不高,胆子却不小的中年女人,从表面看实在看不出来会是个能干出这么多心狠手辣坏事的人,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照片推了过去,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曲静云的反应: “你看看,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曲静云低头看去,只一眼差点没吓掉她的魂——照片上竟然是被她亲手抛尸的乔玉兰! 当看到乔玉兰照片的一瞬间,曲静云脑子里就像炸了一样,顿时一片空白,藏在桌下的两只手紧握成拳,连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都不自知。 刘军和高寰宇对视一眼,一掌拍在桌面上: “问你话呢?!说!到底认不认识?!” 曲静云紧张得都快把手心掐出血来,还好在最后找回了一丝理智,再怎么说乔玉兰也是宁市文工团的老职工,她就是再想撇清关系也不能说不认识,那样反倒是暴露了自己心虚。 她使劲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地答道: “......认识,她原来也是宁市文工团的职工,叫......乔玉兰。” 第413章 坦白从宽 “认识就行。” 高寰宇表情温和,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聊一般说道: “你和乔玉兰是什么关系?” 曲静云舔了舔发干的嘴皮,谨慎地开口答道: “就是文工团的普通上下级关系。” 高寰宇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 “那你上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曲静云假装想了一下,迟疑道: “记不得了,当时不是说她指使林巧投毒之后逃跑了吗?那之后就没见过了。” 刘军一声冷笑: “呵,你们文工团职工害人的方式还真是统一,都喜欢投毒,是你教的吗?” 曲静云听了脸色大变,急忙摇头: “公安同志,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教她投毒!她们下的药和我用的都不是一种,那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高寰宇嘴角轻轻勾起: “哦,你还知道林巧下的是什么药?” 曲静云一噎,刚才急着撇清关系,一时没注意竟然说漏了嘴。 她连忙把话圆回来: “公安同志,文工团之前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造成集体中毒的恶性事件,我作为文工团的副团长当然要了解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能向上级领导汇报交代。” 高寰宇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反而又从手里重新推了一张照片过去: “那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曲静云低头看去,哪知下一秒便满脸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张照片上一具苍白肿胀的尸体,尸体皮肤上全是炸裂的伤口,里面早已没有血色的血肉全翻了出来,看上去格外恶心恐怖。 高寰宇声音发冷: “不认识了?这就是乔玉兰!” 原本因为女尸容貌尽毁,公安一时也查不出死者的身份,可法医拍的一张现场照却成为了破案的关键。 女尸肩头有一块方形胎记,即使泡水肿胀之后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来,而派出所内之前负责文工团投毒案的公安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方形胎记和一直没落网的乔玉兰照片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经过法医确认,死者可以认定就是在逃的乔玉兰。 曲静云此刻脸上血色尽褪,脸色看上去比照片上那具女尸好不了多少。 她心里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乔玉兰的尸体居然被公安找到了! 高寰宇没有给她思考缓冲的机会,继续追问道: “你不认识这具尸体,总认识这具尸体身上穿的衣服吧?” 曲静云心里一抖,开始疯狂在脑中回忆那晚乔玉兰穿的什么衣服,竟然完全没有印象,她只能大着胆子瞟了一眼,只一眼整个人就僵在原地—— 那尸体上穿着的赫然是她去年国庆时新买的那条紫罗兰色的真丝吊带裙! 这个贱人,竟然还偷她的衣服穿?! 刘军注意到她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横眉怒目道: “认出来了?我们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如果你现在老实把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给我们说清楚,这件事就按照你主动交代处理!” “如果你还抱有侥幸心理想不承认,那等我们说完,你就算抗拒认罪,后果你自行承担!” 等他威慑完,高寰宇冷静地适时补充道: “我提醒你,我们已经去百货大楼调过销售记录,这条裙子全市只卖出去两条,且销售时间是在乔玉兰消失之后,不止一个售货员确认,其中一条裙子的买主是你,另一条的买主我们已经确认过,裙子就在她家。” “我们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曲静云此刻整个人已经如筛子一般抖落起来,公安话里透露的信息是他们已经确认乔玉兰身上穿的是她的裙子,还有证人作证,她否认也没用。 如果她不承认杀了乔玉兰,那公安肯定就要顺着这条裙子的线索查下去,势必就会到到祁家进行调查。 以她对祁光耀的了解,要不了公安问他两个问题,肯定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地什么都交代出来。 不行,祁光耀要是也坐了牢,她们母子俩就真的什么指望也没有了! 就算她不能活着从牢里走出去,她儿子也要好好活着,像个人上人一样地活着! 曲静云心中飞快做着权衡利弊,极限压迫之下最后只能心一横,把杀害乔玉兰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说,我全都坦白交代。” “当时乔玉兰威胁我给她一笔钱跑路,如果不给她就到派出所自首说是受了我的指使,我本来想着花钱消灾就给了她一笔钱,谁知道后来她又接二连三,变本加厉地找我要钱,要衣服,还要介绍信,我不堪其扰,就......” 刘军见曲静云这么爽快就承认了罪行,眼里顿时一喜,转头看向高寰宇,却听他开口问道: “以你的身高、体力,根本不是比你年轻的乔玉兰的对手,你一个人怎么杀的她?在哪儿杀的她?作案工具是什么?” 曲静云神色一凛,就知道这个年轻公安没这么好对付。 她脑中急转,很快便想好了一个绝佳的替罪羊: “我没想杀她的,我假意约她在人民公园后山拿钱,等她来了就让等在那儿的杜安平教训她一下,让她这回拿了东西就不要再来找我,后面的事都是杜安平处理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乔玉兰再也没来找我,我以为她是怕了杜安平,没想到她是被杜安平杀了。” ...... 从看守所出来,刘军一脸轻松地拍了拍高寰宇的肩头: “曲静云承认了,乔玉兰这案子就算破了。” “虽然杜安平已经死了,可曲静云作为指使者也脱不了干系,你还把眉头皱得那么紧干啥?” 高寰宇一边走,一边凝眉思索着: “曲静云之前一直不肯承认她和杜安平有什么关系,今天这么爽快就把杜安平交代了出来,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刘军不以为然地笑道: “有什么不对劲的?那不是因为我们证据确凿,她没得抵赖了才认的吗?” 第414章 新的证据 高寰宇皱着眉头,心里隐隐觉得哪个环节有问题。 等回到东城派出所,其他公安听刘军说行李箱藏尸案这么快就破了,纷纷过来道贺。 刘军被众人围在中央笑得合不拢嘴,学着刚才高寰宇的样子惟妙惟肖地给大家伙讲审讯的过程。 恰好此时,法医在进一步尸检中发现了新证据给两人送过来。 刘军没当回事,高寰宇却接过新证据仔细观察起来——是一把白色的文具刀。 法医经过检验确定,尸体身上的伤口就是由这把文具刀造成的,而这把文具刀一开始被卡在肿胀的尸体夹缝中,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 高寰宇看着这把折叠起来不到半个手掌长,只有几毫米厚的文具刀陷入沉思。 如果按照曲静云所说,乔玉兰是被杜安平勒死的,那杜安平勒死她之后为什么还要用文具刀在她脸上、身上划了这么多刀? 如果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尸体是谁,把脸划花就行了,为什么身上也有这么多伤痕? 而且杜安平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怎么会拿这么一把看上去像是儿戏的文具刀作为凶器? 高寰宇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招呼刘军: “刘哥,杜安平的档案在你那儿吗?” 刘军此时心情大好,笑着点头道: “在,法院不是一直说证据不够吗?杜安平的档案就没急着入库,还在我那儿放着呢!” 高寰宇立即说道: “刘哥,快,把杜安平的档案拿给我看看!” 刘军听出了高寰宇话里的急迫,也顾不上和其他人闲聊,连忙从柜子里把杜安平的档案翻出来,递到高寰宇手里: “给!咋了,有什么新发现吗?” 高寰宇没说话,一双眼睛飞快地在杜安平的档案上来回扫视,忽然间眼睛一亮,指着档案上的一行字说道: “我就说曲静云说的话有问题!” “什么问题?” 刘军赶紧凑了脑袋过来看,只见高寰宇指着的那行字上写着杜安平的预计死亡时间是一周以前。 他心下一琢磨,报告日期的一周以前...... “他奶奶的!这姓曲的居然敢把我们当傻子耍?!” 要不是小高心细想到找杜安平的档案来确认,他差点就被那姓曲的女人给骗过去了。 骗了他事小,要是他们都没发觉,直接把结案报告写了上去,说不得就要挨一个渎职失察的处分。 这杜安平的死亡时间比乔玉兰的死亡时间早一个月有余,他做鬼把乔玉兰杀的?! 刘军怒不可遏,抓起帽子就要再去看守所找曲静云算账,却被高寰宇一把拉住: “我们去祁家!” 刘军愣了一下,反问道: “这时候去祁家干啥?” 高寰宇将那个新证据拿到刘军面前,眼放精光: “你看这是什么?” 刘军有些纳闷,一把文具刀能说明什么问题? 高寰宇略显激动地解释道: “我们猜的没错,曲静云一个人既杀不了乔玉兰,也搬不动她的尸体,所以她一定有帮手,但杜安平已经死了,所以她的帮手肯定另有其人。” “文具刀虽然普遍,可不是人人都必备的东西,它只对一种人来说是必需品——” “学生!” 刘军和高寰宇齐声喊出同样的答案。 刘军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跟小高搭档这么久,终于跟上一次他思考的步伐! “走!去祁家!” 这件案子兜兜转转,眼看着抽丝剥茧,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两人也是按捺不住激动,风风火火就赶往祁家。 公安的车停在祁家大院门口,刘军下车按响门铃,很快就有佣人开门把他们请了进去。 住过一回院之后的祁明远也没有以前那么拼了,回家的时候也比从前早上许多,听说公安又来了,便把两人请到了书房。 高寰宇也不拖泥带水,直言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将祁光耀带回派出所问话。 祁明远心里顿时一沉,原以为公安来是因为曲静云的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没成想居然是来找祁光耀谈话,还要带回派出所?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微发颤: “难道祁光耀也和这起投毒案有关?” 高寰宇看出祁明远的紧张,内心唏嘘: “和投毒案无关,是有其他涉及曲静云的事需要向他了解情况,他人在家吗?” 听说与投毒案无关,祁明远心中稍定,想来只是了解曲静云过往的一些情况,便开口答道: “在家,自从他妈的事发生之后,他便天天都在房间里待着,很少出门,连饭都是送到房里吃的。” 高寰宇和刘军对视一眼,在他们看来,祁光耀的这种表现更加说明有问题。 高寰宇不动声色道: “那麻烦带一下路,我们需要带他回派出所配合一下工作。” 祁明远担心两个公安贸然上去敲门会吓到祁光耀,便主动陪同高寰宇两人一起上了三楼,可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 高寰宇低头看了一眼门缝,里面黑漆漆的,显然没有开灯。 刘军面露急色,走上前重重敲了几下,一边敲,一边大声喊道: “祁光耀!开门!” 祁明远似乎预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迟疑片刻之后开口道: “他最近精神不好,可能这会儿已经睡着了......要不,我明天一早亲自送他来派出所接受调查。” 刘军一声冷哼: “这才几点钟就睡了?!就算睡着了,这么大动静还吵不醒?!赶紧让人来把门打开,要不然我就只有动粗了!” 祁明远看向高寰宇,只见高寰宇一脸严肃,心里终于确认祁光耀肯定是出事了! 见祁明远不为所动,高寰宇沉声道: “祁先生,祁光耀年纪不大,就算犯了错,知错就改,说不定还有希望,错上加错,这个人就完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祁明远还能有什么不明白,重重地长叹了一声,让人拿钥匙来开门,哪知拿了钥匙来也打不开。 刘军心知不好,门肯定从里面被人反锁了! 他立马对着门锁的位置就是几脚猛踹,硬是将门生生踹开,一开灯—— 房间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祁光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