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小师妹心声后，全宗门杀疯了》 410 勤俭持家的逐月道尊 龙族一直都是个排他性很强的种族，敖煜被逐月道尊的话惊住了。 二长老想起有些事还没跟他们说过，趁着跟逐月道尊汇报的机会，一起说了：“师父，这次我从心心和绛霄那儿知道了不少消息。” 逐月道尊挑眉：“他们俩说什么？” “他们说明辰仙尊诞生于众生愿力。众生想活，因此明辰仙尊战力强悍，她的力量源泉也来源于此。”二长老特地望向敖煜，希望他能领悟其中奥妙。 牧子淞皱眉道：“魔界难道也是这众生的一部分？那仙尊为何不给魔界也设下保护屏障？” 二长老猜测：“或许是力有不逮吧。仙尊诞生于天成灵界，可能是因为天成灵界活着的人最多，愿力最强。” “魔族也有求生意志，说不定也为仙尊的诞生出了一份力。这样的话，仙尊救魔界便说得通了。” 秋叶落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出声，不知道是真的接受了二长老的猜测，还是想不出更好的推测。 原地寂静片刻后，逐月道尊若有所思地望向东南方：“你们对灵魔之境有多少了解？” 他问的是罚站的三名合体期魔族。 三人争先恐后地说：“那里前段时间爆发了威力惊人的战斗，涉及多名渡劫期的力量，我们不敢靠近。” “现在灵魔之境外围有守卫巡逻，稍有异样便会有渡劫期长老降临查看情况。” “听说陛下就被封印在那儿，但没人能活着走出灵魔之境深处，不知道这传闻是真是假。” “那场渡劫期的战斗发生在什么时候？”逐月道尊问。 “去年腊月初八。” 逐月道尊眼皮一跳。 魔界的时间记载和天成灵界不同，他来此多日，已经学会了如何将魔界的日历换算成天成灵界的日子。 魔界去年的腊月初八，正好是姜心在灵魔之境捡到绛霄的日子。 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被自家长老给背刺了。 不知道他体内封印的恶念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问题一茬接着一茬，逐月道尊倍感头疼。 他按了按太阳穴，对二长老说：“为师去魔界的灵魔之境看看。你等沉攀那边的回复，这期间多在魔界走走看看。” 二长老有些不放心：“我和您一起去吧。” 逐月道尊示意她放心：“别担心，我只是去看看，不做什么。” 二长老：“可是我走之前，心心他们想从灵魔之境抄近路过来。我怕老六拦不住，您过去的时候万一正好和他们遇上……” 逐月道尊的脸色逐渐黑了。 姜心的能力他比谁都清楚，但凡这孩子铁了心想做一件事，整个天水宗没人能拦住。 十万年过去，灵魔之境的封印本就不稳固，万一真的破碎，魔族涌入天成灵界，谁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就算是像二长老说的那样，天成灵界这边愿意腾出一块地方给魔族生活，双方也得约法三章才行，绝不能让魔族说过去就过去。 还有一点是绛霄肯定会和姜心一起过来。 绛霄是魔尊的一尊化身，鬼知道他回到魔界后会发生什么。 更别提魔尊的本体大概率就在灵魔之境，大乘期修士的化身与本体相遇的话…… 那画面逐月道尊都不敢想下去。 他绝望地捂住脸。 秋叶落新奇地“嚯”了一声：“逐月你这是怕了？” “我怕你死在这里，全身灵力便宜了魔界。”逐月道尊没好气地说。 二长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 “老二，怎么了？”逐月道尊问。 “还有件事我要跟您说，风痕前辈陨落了。” 逐月道尊一怔：“怎么陨落的？” “他前往星界试图晋升大乘期，紧要关头被吞噬者偷袭……事后吞噬者还让青鹏族的敬云鹏假扮风痕，掩人耳目……假借书院的名义传播‘供养派’学说，试图篡改众生意志，截取明辰仙尊的力量。” 二长老一一说完，逐月道尊脸色铁青：“怪不得这些年他深居简出，一直以闭关的名义搪塞我。原来是个冒牌货！” “吞噬者的力量远超我们，我们连他的存在都是近期才知道的，这不能怪您。师父，您别自责。” 逐月道尊面色愧疚：“他至死都在等我，我却没能发现他的异样。是我的错，我怎么能不自责？” 秋叶落叹了口气，难得没有趁机奚落逐月道尊：“风痕的死确实难以预料，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吞噬者吧。不然的话，非但没法帮他报仇，我们都会成为吞噬者的养料。” 逐月道尊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情绪，迈步往东南方走去。 二长老想了想，迈步跟上：“师父，我跟您一起去吧。沉攀那边有消息后就会通知我，我也方便随时跟您汇报。” 她偷瞟身后牧子淞、敖煜和楚瑜，暗示得非常明显。 逐月道尊刚刚就顾着想正事，倒是把二长老身上的情债给忘了。 现在有他护着，这三人才和和气气地站在这里。 要是他走了，老二一个人，还真不是这三人的对手。 “行吧，你一起去。”逐月道尊打算情况不对就撤，反正魔界的坐标他记住了，下次再来问题不大。 二长老小小欢呼了一声，跟在逐月道尊身后，莲步轻移，竟走出了一丝六亲不认的意味。 牧子淞不满地偷偷瞪了眼逐月道尊，迈步跟上。 敖煜和楚瑜紧随其后。 “逐月，这三个合体期魔族怎么处理？”秋叶落问。 逐月道尊手一挥，浑厚灵力倾泻而出，瞬间覆盖三名合体期魔族，眨眼他们便消失不见。 唯有逐月道尊手中多了枚葫芦。 二长老认得出这是他的秘宝，好奇地问：“他们刚刚想杀您，您就只是把他们关起来？” “先关着再说，在魔界找个修士都不容易，更别提合体期了。”逐月道尊穷过，非常珍惜手上的每一份资源。 渡劫期脚力非凡，缩地成寸之下，眨眼便离开原地好长一段距离。 感受到力量波动前来查看情况的魔界长老只能在原地察觉到逐月道尊残留的力量，为这股精粹灵力感到心惊。 …… 魔界王都。 沉攀的归来引起不小的轰动，所有留守王都的长老都现身前来，戒备地注视着他。 自打他们背刺绛霄，沉攀便与他们决裂，独自离开王都了。 看在同族的份上，他们没有对沉攀赶尽杀绝，只要他不来妨碍他们就好。 众人都以为除非沉攀能晋升大乘期，否则绝不会再回王都，没想到他今日会毫不掩饰地回到王都。 雪白玉石砌成的圆顶议事王庭内，沉攀独自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目光沉沉地盯着进来的每一位魔族长老。 这些长老都是渡劫期，大部分都远远地站在一边，只有少数仗着修为高深，坐在距离沉攀不远的石椅上。 “你说有要事找我们商议，到底是什么事？”有长老不耐烦地问。 此番回到王都，事关重大，沉攀以为自己能沉稳不少。 可越是瞧见这些背叛绛霄的长老，他胸腔间的怒火就越是汹涌。 瞧着长老们来得差不多了，沉攀深吸一口气，压住所有怒火说：“当初你们打着拯救魔界众生的旗号联手封印陛下，如今我有另一条路拯救魔族，你们是否愿意？” 411 都是聪明人 沉攀的话让长老们皆是心头一跳。 谁都知道他是魔尊绛霄带出来的，与绛霄感情甚笃，几乎能算是绛霄的义子。 乍一听这话，还当沉攀想解开绛霄的封印。 当即便有急性子的长老反对：“我们封印陛下并非背叛，只是不想他体内恶念冲出禁锢，祸害魔界！” 另有人附和：“没错！你难道忘了当初恶念肆虐魔界时的惨状？多少无辜魔族被恶念控制，杀光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又自相残杀？” “多少城池因此血流漂杵，变成一座死城？” “这些死去的魔族怨念不散，滋生更多的恶念，造成更大的惨剧，祸害更多无辜魔族。” “沉攀，你自己也是从这样充满恶念的地狱中爬出来的，难道忘了吗？” “我没忘！”沉攀拍案而起，牙齿咯咯作响。 幼年时期，沉攀全家被恶念控制，他亲眼看着父亲持刀杀了全家，又要来杀他。 若非绛霄及时出现救下他，他早已死在至亲手上。 沉攀至今都忘不了四面八方都传来惨叫与嘶吼的恐怖。 往日安宁的城池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曾经熟悉的亲人朋友发了疯似的砍杀周围的一切活物，就连天地都仿佛变成了血色。 正是因为忘不了恶念横行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所以他能明白长老们封印绛霄的心情。 这些渡劫期长老们也在恐惧。 就像当年幼小的他一样。 可他无法原谅他们，也无法原谅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自己。 沉攀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冷声道：“我今天来不是跟你们争辩恶念之事，而是想问你们是否知道‘吞噬者’的存在。” “吞噬者？”长老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都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是造成魔界生机断绝的元凶。”沉攀一一扫过在场诸位长老，见他们都正色起来，他缓缓道，“吞噬者是一名远古修士，自身修为很高，但为了追求更高修为，他开始走上吞噬之路……” 沉攀把从二长老那儿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长老们，听得长老们全都眉头紧皱。 有人暗自思考对策。 有人低声议论。 还有人质疑沉攀的消息来源：“这么隐秘的消息，连陛下都没提起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或许还不知晓吞噬者的存在。我……”沉攀犹豫片刻，说了实话，“我见到了天成灵界的修士。” 众长老大惊：“他们打过来了？” “灵魔之境的封印破了吗？” “他们来了多少人？都是什么修为？” “明辰来了吗？” 看他们焦急起来，沉攀忽然觉得可笑：“不必着急，他们是来合作的。或者说，他们愿意救我们。” 虽然不想承认，但沉攀能感受到二长老话语中的诚意。 对方完全可以放任不管，任由吞噬者吸干魔界。 如今特地前来魔界告知此事，足见对方的诚心和善意。 只是长老们相当怀疑他的话：“我们早已与天成灵界结下死仇，他们会这么好心来救我们？别是什么阴谋吧？” “说不定就连‘吞噬者’这个概念都是他们编出来忽悠我们的，否则怎么可能连陛下都不知晓的事，他们反而知晓？” “他们的消息来源应该是明辰。”沉攀说。 提到一拳把他们打回魔界的明辰仙尊，长老们齐齐沉默。 为了取信魔族，二长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非常清楚。 正因如此，沉攀才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如今他照实复述：“十万年前，在魔界攻打天成灵界之前，明辰刚与吞噬者战斗过。这一战导致天成灵界破碎，明辰不得不创世再来。” “在座诸位都是参与过十万年前灵魔之战的，应该还记得当时的天成灵界很奇怪，像是一个新创生的世界，原因便来源于此。” 长老们彼此对视，谁都没有反驳。 因为魔界生机凋亡、灵气稀薄，这十万年都没有新的渡劫期修士诞生。 反倒是接连有渡劫期修士寿元耗尽，陆续陨落。 当年战败被迫回到魔界，魔尊绛霄被封印，他们这些长老复盘战况之时，谁都搞不懂天成灵界的情况，甚至怀疑那可能是某种阵法。 如今想来，那确实是创世之初的景象。 有的长老想得更深一层，斟酌着言辞问沉攀：“明辰与吞噬者孰强孰弱？” “不好说。据天成灵界的修士说，当年他们是两败俱伤。”沉攀点到为止，但长老们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明辰是在重伤状态下打败魔界大军，并封印了他们。 那岂不是说明辰的战力远高于大乘期的魔尊绛霄？ 再以此为对照，就能推测出吞噬者的实力高于大乘期。 他们能够封印绛霄，是因为十万年来恶念不断壮大，绛霄的大部分力量都用于镇压体内恶念，抽不出更多力量对付他们。 若非如此，单以绛霄大乘期的修为，一只手就能碾压他们。 十万年前绛霄体内虽然也封印着恶念，但恶念远没有今日这般猖狂，他最强能用出八成功力，对上明辰竟也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吞噬者这般强悍，他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脑子转得快的长老已经飞速整理完其中逻辑，语气严肃地问沉攀：“你说天成灵界的修士是来救我们的，难道明辰有把握战胜吞噬者，并且愿意放过我们？” “他们没怎么提明辰，我怀疑她大概率状态很差，或者已经陨落。”这是沉攀想了一路想出来的推测。 “那他们打算怎么对付吞噬者？”长老问。 沉攀如实道：“这个他们没说，只是说找我们商议。我怀疑他们也不一定有办法。不过，有关吞噬者的情报很重要，至少不会让我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份无能为力倒是让沉攀的话更有信服力。 长老们面露失望，皆是眉头紧皱。 天成灵界若是真的有能力对付吞噬者，那说明他们轻而易举就能灭掉魔界，也没必要千里迢迢来找过来。 议事王庭内响起长老们低声交谈的声音，沉攀皱眉听着，同时也在暗自思考对策。 正在这时，有一名长老问：“天成灵界的修士有没有提供有关恶念的情报？” 这个问题让沉攀一愣。 除了生机凋亡、灵气消失，恶念也是困扰魔界的一大问题，怎么从未听天成灵界几人提到此事？ 412 魔界还有一名大乘期 根据三名合体期魔修的供述，魔界的灵魔之境与天成灵界的情况相似，经常会衍生出许多奇形怪状的怪物。 全靠王都派去镇守的守卫及时剿灭，才没让这些怪物跑出灵魔之境，酿成大祸。 这三名合体期修士知道的消息不少，逐月道尊问下来，发现现在不宜跟魔族起冲突。 对面渡劫期修士多，他们来得人不够，真打起来肯定吃亏。 因此，前往灵魔之境的路上他们也尽可能低调，一路上都收敛起自己的气息，避免被魔族发现。 二长老望着头顶的烈日与万里无云的天空，感叹道：“这里真的和天成灵界不一样。没有笼罩四野的云层，没有云兽，就连太阳都是真正的太阳……” 说到一半，正在观察太阳的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停了下话头。 其余人察觉到她的异样，纷纷凝神查看太阳的情况，大吃一惊：“那是一只死去的金乌？” 天成灵界现在全靠金乌照明，在场的人与妖对此都不陌生，却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金乌尸体。 秋叶落若有所思地说：“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些许其他灵界的记载，确实有的灵界拥有真正的太阳，而有的灵界全靠金乌照明。” “天成灵界原本拥有一个真正的太阳，后来因为仙战，导致世界破碎，太阳消亡。明辰仙尊将四散而出的太阳.精火点化为金乌，才有了如今的各方势力与金乌签订契约，金乌为之照明的情况。” 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秋叶落说出来不过是抛砖引玉，他真正想说的是，“金乌死后就会化作太阳.精元消散于天地，若是处理不慎，甚至会引发大规模的太阳.精火失控。这只金乌看样子已死去多年，为何还能东升西落，充当太阳？”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全都看向了先一步到达魔界的逐月道尊。 逐月道尊不负所望：“我去查看过这只金乌的情况。他在陨落后能够继续燃烧是因为有人点燃了他体内的修为，这只金乌生前极有可能是大乘期修士。” “又是大乘期？魔界除了魔尊，还有别的大乘期？”敖煜有点烦躁。 原本觉得自己年纪轻轻晋升渡劫期已然是天之骄子，来了一趟魔界，他发现渡劫期根本不算什么。 魔界王都里窝着上百个渡劫期呢！ 更别提还有不知所踪的大乘期魔尊随时可能杀出来。 “他是怎么死的？”二长老问。 “有一道伤口贯穿了他的眉心与心脏，摧毁了他的神魂。看样子像是枪伤。”逐月道尊说。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魔尊绛霄的武器就是长枪：“是魔尊杀了他？” 逐月道尊没有证据，也就没有轻易下结论：“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去检查金乌尸身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他扬手一挥，掌心之中多出来了一团模糊的黑雾。 光是看见这东西，二长老等人便觉得心绪烦躁，莫名想要发怒。 好在几人都是渡劫期修士，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同时，下意识远离逐月道尊手上的黑雾。 “爹，这是什么？”楚瑜厚颜无耻地问。 逐月道尊剜了他一眼，没在这个时候跟他计较：“这是我从金乌尸体内发现的。你们刚刚应该都能感受到体内恶意迅速增长吧？” 想起姜心对绛霄的描述，二长老脱口而出：“这是恶念？” 逐月道尊点了点头：“这是金乌体内残留的恶念。我怀疑他当年可能是被恶念控制了，绛霄迫不得已才杀了他。” 天成灵界也有恶念，只是因为整体风向比较好，恶念掀不起风浪，并不被这些渡劫期修士重视。 牧子淞感到匪夷所思：“堂堂大乘期修士，怎么可能被恶念这种不成气候的东西控制？” 逐月道尊比他看得透彻：“魔界所积攒的恶念远非天成灵界可比。我来此数日，但凡遇上个修为不输我的，都想夺取我身上的灵气与生机。” “他们被这里的贫瘠与荒芜困得太久，为了活下去，只能不择手段，导致恶念飞涨。” “沿途你们也看到了，除了几座城池还算有人烟，其余地方皆是死气沉沉。” “城中的低修为魔族能活下来，全靠魔界高层脑子还算清楚，严禁魔修在城中械斗杀人。” “否则他们若是跟吞噬者一样，为了活命，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只想吸收掉所有生机与灵力的话，魔界早就亡了。” 秋叶落冷不丁想起自己开创秋夜王朝前曾读到过的一句诗：岁大饥，人相食。 生死面前，凡人与修士并无区别。 敖煜感到难以想象：“何等深重的恶念才能控制大乘期修士？ 回想着姜心说过的话，二长老心有余悸地说：“或许这里积攒的不仅仅是魔界的恶念，还有其余被吞噬者毁灭的灵界所爆发的恶念。” 无数灵界无数生灵无数恶念，能够控制一个大乘期修士发狂就说得通了。 敖煜难得心生恶寒：“这只金乌会被恶念控制，同为大乘期的魔尊绛霄会不会也被恶念控制？” 这也正是逐月道尊所担心的。 绛霄前往天成灵界必然事出有因。 逐月道尊起初怀疑绛霄是想再次攻打天成灵界，为魔族找一条活路。 可刚刚询问过三名合体期魔族后，得知不久前绛霄侵入天成灵界之时并未召集他们，便知自己猜错了。 渡劫期修士毕竟数量有限，不可能事事亲为。 合体期修士无论在哪里都是顶尖高手，若要攻打天成灵界，不可能不召集他们。 除此之外，魔界其余修士更是对此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魔族绛霄曾经短暂地解除过封印。 这说明去年魔历腊月初八发生的入侵完全是魔界高层的秘密行动，肯定另有深意。 看过魔界的惨状后，逐月道尊甚至有点希望天水宗的绛霄能快点恢复记忆，与他谈一谈自己的打算。 对方是大乘期修士，说不定能够看穿他这个渡劫期巅峰看不透的东西。 说话间，一行人看到了不远处被浓雾笼罩的无边湿地。 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不用人提醒他们也知道那是灵魔之境。 那里与天成灵界的灵魔之境看起来一模一样。 逐月道尊收起手中黑雾，扫了眼身旁的众人，沉声道：“收敛好气息，我们进去看看。”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应下，将自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避开周遭的巡逻卫士，跟随逐月道尊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潜入浓雾之中。 无论平时有何恩怨，这个时候都暂且放下了。 413 互帮互助 浓重的雾气仿佛一只吃人的巨兽，把走入其中的逐月道尊等人依次吞噬。 楚瑜取出一枚蓝色圆球，注入灵力后，一道蓝色屏障驱散几人周围的雾气，将他们笼罩起来，防止走散。 浓雾深处，有隐隐绰绰的人影走过，是灵魔之境特有的怪物。 他们只是来查看情况，并不想惊动镇守此地的魔族，都靠着隐匿气息的法术避开了。 往里面走了一段路，沿途遇上的怪物越来越多，怪物的修为也越来越强，甚至出现了合体期级别的怪物。 这个境界的怪物在天成灵界的灵魔之境极少出现。 逐月道尊思索片刻，吩咐二长老：“老二，去试试这里的怪物力量如何。” “好。”二长老正欲上前，牧子淞、敖煜和楚瑜同时道：“芝芝，我替你去。” 说完，三人又互相仇视地瞪向另外两人。 “别吵别吵，一个个来。子淞，你先去吧。”二长老安抚住三人，率先派牧子淞出场。 敖煜和楚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碍于此地非同一般，还有逐月道尊在场，只得忍着不发作。 牧子淞眉飞色舞地走出屏障，将修为压制到合体期。 隐藏气息的法术消散，不远处的合体期怪物立马就发现了他，呼啸着扑过来。 牧子淞轻松躲闪，反手一击落在怪物背上。 “咔擦”一声脆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怪物脊椎断裂，刺穿血肉从背部涌出来。 牧子淞化作利爪的右手正要趁机把怪物的脊椎抽出来，没想到这节露在外面的漆黑背脊居然长出一节节骨刺，差点扎穿他的手。 这一变化让牧子淞惊讶，随即那张英俊的面容之上露出笑意：“这才有意思。” 他原本的慵懒一扫而空，精神头十足地再次冲向合体期怪物，与之交手。 楚瑜用秘宝将两人打斗的动静限制在这一方天地，以免被巡逻的魔族守卫发现。 二长老在一旁观战，秀眉紧蹙：“这里的怪物似乎比天成灵界的要强。” 作为仙门弟子，二长老是镇守灵魔之境的常客。晋升合体期之后，她没少与那边的合体期怪物战斗。 天成灵界的合体期怪物虽然破坏力惊人，但因为没有灵智，相对而言比较好对付。 眼前这个魔界合体期怪物，看起来不像是有灵智的样子，但面对牧子淞的攻击应对得当，所有反击都行云流水，像是一名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 二长老感到惊悚，小声问：“师父，魔族这里该不会有人在训练这些怪物吧？” 逐月道尊摇摇头：“一路上有不少合体期修士交战留下的痕迹，不像是有人在驯化怪物。而且，这里的怪物应该无法被驯化。” 六大仙门在镇守灵魔之境期间做过实验，这些怪物根本无法驯化，也无法开悟灵智，只知道杀戮与破坏。 敖煜厌恶牧子淞归厌恶，心中却清楚他的实力。 哪怕是将修为压制到合体期，牧子淞也不应该与一只没有灵智的怪物纠缠这么久。 与人族的精心教养不同，妖族大多倾向于散养。 敖煜幼年除了有族中长辈教导，时常出去历练，多次遇上劲敌，全靠秘宝保命。 他战斗经验丰富，看了会儿，慢慢瞧出点门道：“这只怪物似乎融合了某个人的身法。” 二长老几人诧异。 逐月道尊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准确来说，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些人’。” “什么意思？”楚瑜不解。 逐月道尊缓缓道：“这些怪物是魔尊体内封印的恶念溢散出来后，和灵魔之境的雾气结合而产生的。魔尊本体在魔界，自然是徘徊在魔界灵魔之境的恶念更强。” 在场的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渡劫期修士，逐月道尊的话点到为止，另外几人都猜到了他的未尽之意。 这些恶念源自于各大灵界的生灵，这些生灵有可能是凡人、也有可能是修士，恶念与他们本为一体。 既然如此，本体的记忆也会成为恶念的记忆。 若本体是修士，恶念中携带有一定的战斗本能就不足为奇。 结合吞噬者吞噬的是一个灵界的灵气与生机，能推断出这些灵界都有灵气。 有灵气便能培养出修士，有修士自然有战斗，恶念又是极具攻击性的存在，自然有可能继承本体的战斗本能。 二长老很是感叹：“我原本觉得明辰仙尊留下灵魔之境这么一个大坑真不厚道，现在想想她老人家可真是厚待我们了。” “但凡她把灵魔之境的封印口子多开一点，从中泻入天成灵界的恶念再强一些，我们也得面对这样拥有战斗经验的怪物。” 逐月道尊觉得事实没好大女想得这么简单：“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你怀疑天成灵界灵魔之境的恶念穿破口已经开到了极致？”秋叶落问。 逐月道尊颔首：“仙尊不是目光狭隘之人，她一直将魔界和天成灵界看成一个整体。魔界已经这般不易，若是能让天成灵界多分担一些，仙尊不会吝啬。” “之所以没这么做，必定是因为只能将恶念穿破口开这么大。若是口子再大一些，灵魔封印或许就会崩溃，导致魔族再次入侵。” “至于魔界重现生机一事……”逐月道尊说到一半停下来，再次感应起这里比外界更加充裕的生机与灵力，“这些生机与天成灵界的生机极为相似，我怀疑是通过灵魔之境的封印从天成灵界流入魔界的。” 众人皆是一惊。 自打进入魔界的灵魔之境，他们确实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熟悉感。 但因为找不到来源，还当是这里的恶念在蛊惑他们。 如今想来，这股熟悉感可不是源自周围的生机与灵力吗？ 敖煜感到不忿：“魔族算计着攻下天成灵界，仙尊还这般偏袒他们，居然让天成灵界供养魔界！这不是欺负人吗？” 逐月道尊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更能体会明辰仙尊的想法：“当年那么多灵界生长在世界树上，如今都死透了，只剩下魔界和天成灵界还有生灵。” “如果当初吞噬者先一步找上天成灵界，那个时候明辰仙尊还未诞生，我们早就和其余灵界的生灵一样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只是我们运气好，最晚一个被发现，才苟延残喘至今。” “换个角度来看，吞噬者暗中吞噬魔界的这些年里，算是魔界给天成灵界挡刀，为天成灵界拖延了一段时间，足以让明辰仙尊诞生。” “仙尊让天成灵界帮魔界，或许也是想让魔界帮天成灵界。” 414 身后插满旗子的逐月道尊 敖煜低哼一声：“魔界自身难保，能怎么帮我们？” 逐月道尊望向隐约传来异动的灵魔之境深处，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知道。仙尊已经陨落，我们只能自救。多一份力量，总归不是坏事。”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再反驳。 说话间，牧子淞杀了那只合体期怪物。 他正要走，正在消散的怪物体内忽然涌出一大团黑雾直奔牧子淞而去。 牧子淞脸色微变，极速后退，召唤出青绿色狐火将其燃尽。 众人都诧异地望着这一幕：“这里的怪物杀完之后，还要另外处理怪物体内的恶念？” “毕竟是恶念老家。”二长老叹了口气，关切地走过去，“子淞，你不要紧吧？” 听到她的声音，牧子淞不悦的面色恢复如初，冲二长老展颜一笑，顺手搂住她的腰：“没事。” “咳。”一旁响起逐月道尊的干咳。 牧子淞不情不愿地松开二长老，回到屏障之内，拉着脸汇报自己的战斗感悟：“这里的怪物比天成灵界的强，但没有天成灵界的合体期修士强。” “不过，战斗之中我能感应到怪物体内的恶念一直在试图影响我的心智。这点需要注意。” “另外就是最后恶念偷袭的那一下很惊险，我当时以为怪物死透、恶念消散，完全没感应到它体内还有恶念翻滚。” 这与逐月道尊等人的推测相差不大，这些怪物最大的危险便是其体内的恶念。 逐月道尊和二长老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拜入天水宗的绛霄。 这孩子懵懵懂懂又乖巧听话，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废了多少工夫才能独自承受下这份恶念。 “走吧。”逐月道尊收起心绪，迈步往前。 里面说不定还有渡劫期级别的怪物，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一直走到灵魔之境的中心——封印所在处，他们都没有遇上渡劫期级别的怪物。 与天成灵界一样，即使是巡逻卫士也不敢轻易靠近封印所在处。 逐月道尊等人刚靠近边沿，就感受到了令人胆寒的威压。 这是大乘期级别的威压！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注意是否要硬闯，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二长老灵光一闪，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小截黑发。 黑发碰触到周遭的大乘期威压，犹如春风融冬雪，将他们周围的大乘期威压全部驱散。 霎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逐月道尊。 “你哪来的这东西？”他问。 二长老嘿嘿一笑，暗中与他传音：“我想着来魔界找您，或许绛霄能派上用场，走之前就找他要了一小撮头发。” “你要，他就给了？”逐月道尊诧异，想到绛霄的乖巧，又觉得这孩子不给才奇怪。 二长老连连点头：“他就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我说要留作纪念，他就给了。” 修士的头发、血液都是本体的一部分，能够以此为媒介进行诅咒或寻人，轻易不会交给外人。 这一点非常重要，天水宗在云明城开设的学堂里第一节课就教导过。 二长老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绛霄，没想到绛霄对自己完全不设防，简直不要太招人疼。 逐月道尊扶额，有点担忧绛霄恢复记忆后二长老的境遇。 希望心心能保住她。 敖煜、牧子淞和楚瑜吃味地追问头发的来源，被二长老笑嘻嘻地搪塞过去。 逐月道尊走在最前面，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下了脚步，一眼不眨地凝视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众人看见了一道笔直站立的人影。 浓雾流淌间，依稀能够看到人影身着盔甲，手持长枪。 细长的黑雾若有若无地从他身上溢散，与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 这些雾气扭曲地旋转、撕扯，又不断吸收周围别的雾气与新溢散出的黑雾。 在累积得足够多之后，怪物逐渐显现出金丹期的修为。 趁着修为不高，敖煜抬手想要解决它，被逐月道尊拦住：“再看看。” “再看就升到元婴期了。”敖煜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收回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这只怪物便升到了元婴期。 秋叶落看了眼逐月道尊，见他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你想看看这里为何没有渡劫期境界的怪物？” 逐月道尊颔首，下意识地扫了眼不远处沉默站着的人影。 周围正在形成的怪物很多，但因为修为不如他们，都没能发现隐匿状态下的逐月道尊等人。 这些怪物有的停留在金丹期，便嘶吼着朝外奔去。 有的则继续吸收雾气与恶念，不断提升修为。 直至到某个临界点，修为被卡死，再也无法提升，这些怪物便像是解除了束缚、突然活过来一般朝灵魔之境外冲去。 楚瑜看了会儿，寻摸出门道来：“似乎是初始恶念越强大，后期能够提升的修为就越高。初始恶念强弱会不会跟恶念的原主人修为有关？”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小人物也能有滔天恶意。 正在这时，一道令所有人都不安的恶念从不远处的高大人影中溢出。 恶念本身不存在修为高低，逐月道尊几人都是凭借修士的直觉判断其强弱。 这一抹突然出现的恶念令他们心悸，本能地构建起灵力防备。 恶念脱离人影，与周围的雾气结合，一落地便是一只金丹期的怪物。 这只面目狰狞的怪物并未完全成形，身形扭曲膨胀，似乎随时都会炸开，又在临界之时陡然坍缩。 它飞快吸收周围的雾气和恶念，因为吸收太快太多，一时之间附近甚至没有别的怪物形成。 求生的本能之下，敖煜已经有些不耐烦，下意识地伸出锋利的龙爪：“还不动手吗？这玩意儿一旦成了气候，不好对付啊。” 逐月道尊瞥了眼不远处持枪而立的高大人影，沉声道：“再等等。” 敖煜只得耐着性子忍住心中杀意，手中龙爪虚握成拳，咔咔作响。 秋叶落向来谨慎，沉声道：“这怪物与之前不同，万一错失斩杀良机，后续可能会带来大麻烦。” 逐月道尊仍旧是按兵不动：“灵魔之境这么多年都没出大事，没道理我们才来就出大事。” 二长老仰视着逐月道尊的背影，忽然觉得师父好像戏台上唱戏的老将军，身后插满了旗子。 415 灵魔之境深处的魔尊本体 怪物并没有让逐月道尊等多久，便顺利将修为提升到了合体期。 但它并未就此停止，还在不断吸收周围的恶念与雾气。 楚瑜低声道：“我观此怪有渡劫期之资。” “这么明显的事就不用你说了。”牧子淞白了他一眼，又去看逐月道尊，不明白自己这位岳父大人为何如此耐得住性子。 合体期晋升到渡劫期是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众人都感受到了来自这只怪物的威胁，所有人都得按捺住自己的杀意。 终于，在渡过合体期巅峰后，怪物的修为到达了渡劫期。 看不见的汹涌恶意扑向在场每一个人，想要勾起他们心中最深的恶意，攻击着他们每一寸心防。 “我要杀了它！”敖煜烦躁地伸出龙爪想要扑过去，一道力量从他们身后飞来。 那是一滴水滴模样的精粹灵力。 水滴灵力比敖煜更快地击中渡劫期怪物，对方就地瓦解，直接消散，连体内恶念都没机会二次作恶。 众人不可思议地朝水滴灵力的来源望去，只能看到那尊高大的持枪人影。 “果然。”逐月道尊皱起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些。 他一直都怀疑这里没有渡劫期级别的怪物是因为被人提前处理掉了，现在亲眼见到这一幕，总算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敖煜惊讶于对方的实力，小声问：“那位是魔尊吗？” “应该是。”逐月道尊思索片刻，迈步上前。 二长老想也没想就跟了过去。 其余人对视一眼，陆陆续续地跟上。 大乘期修士修为高深，若是真的对他们有杀意，现在逃也来不及。 走了没几步，他们感受到一股无形之力在阻碍他们前进。 越靠近人影，这股力量便越是强悍。 只有逐月道尊和二长老没有受影响。 修为差距过大，牧子淞几人被迫停下，站在原地不安地注视逐月道尊和二长老不断靠近那道人影。 等到他们两人来到人影身旁，牧子淞几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殊不知逐月道尊和二长老亦是如此。 穿透浓雾，在怪物丛生的灵魔之境深处，他们看到的高大人影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 石雕头顶尖角，身材高大魁梧，石刻面容俊美无俦，手中长枪锋芒锐利，却紧闭双眼，双眉紧蹙，似是陷入极度痛苦之中。 二长老与逐月道尊对视一眼，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魔尊陛下？” 石雕没有任何反应。 二长老壮着胆子又喊：“绛霄？” 石雕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二长老大胆戳了戳石雕的胳膊，只能触碰到冰凉的石头。 盔甲间溢散出的恶念趁机想要缠住她，逐月道尊正要动手帮忙，又是一道水滴状灵力从石雕体内迸发，击溃了这道恶念。 这下让二长老和逐月道尊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同时后退一大步，以示自己对大乘期魔尊的尊敬。 师徒俩等了会儿，没见石雕再有任何异动。 二长老心中困惑，暗中传音问逐月道尊：“师父，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石雕内到底有没有绛霄的神魂残留？” 逐月道尊若有所思地说：“从他刚刚救你的情况来看，这尊石雕体内至少应该还有些许意识残留，只是不知道残留了多少意识。至于神魂……不好说。” 想着天水宗的小绛霄那活泼好动的模样，逐月道尊实在是难以判断魔尊有没有分割自身的神魂。 师徒俩正琢磨着，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咔擦声。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面前的石雕，果不其然，石雕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这应该和我没关系吧？”二长老紧张地问，话还没说完就被逐月道尊拎着衣领后撤出一大段距离：“撤！” 石块碎裂与碎石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众人极速向后退去，却被一道屏障拦住去路。 楚瑜外放神识，脸色巨变：“周围被封锁，我们出不去了！” “你们师徒做了什么？”秋叶落质问。 “我们什么都没做，他自己活过来的。”二长老疯狂头脑风暴，不知道醒来的魔尊有没有在天水宗生活的相关记忆。 就这短短几息，不动如山的石雕一点点转过身来，正对他们。 石刻的眼眸并未睁开，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源于这双眼睛的注视。 只这一眼，便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细密的裂纹遍布石雕全身，却始终没有让一块碎石落下，就好像石雕本身还在和封印力量做最后的争斗。 同样因封印化作石雕的长枪被一点点举起，锐利枪尖对准逐月道尊几人，汹涌恶念从枪尖涌出，直奔他们而去。 那一刻，所有动弹不得的渡劫期修士都感受到死亡逼近。 就在恶念即将涌入最前面的逐月道尊体内之时，二长老手中绽出一道光芒，贯穿了这道恶念。 一簇柔软的黑发从她掌心飘出，与空中无火自燃，点燃了笼罩众人的所有恶念。 这团火焰飞快朝四周蔓延，以极为精粹的强大灵力点燃方圆数百里的所有恶念。 一时之间，终年被浓雾笼罩的灵魔之境火光冲天。 被赤红火焰团团围住的石雕僵立在原地，体内发出凄厉的嘶吼，像是愤怒，也像是恐惧，更像是绝望下的歇斯底里。 石雕再次举枪，试图驱散靠近自己的火焰。 然而火焰刚触碰到他的身躯，便直接涌入他体内，与他融为一体。 周遭的火焰如流水织成瀑布，飞涌钻入石雕体内。 赤红火光顺着石雕的缝隙忽闪忽现，噼里啪啦的烈火燃烧声中，石雕体内发出更为凄厉可怖的嘶吼，甚至隐约能听见嗓音粗哑层叠的怒骂声。 “绛霄你不得好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放我出去！你也有恶念，你凭什么封印我们！” “这个世界就该死！所有人都该死！我要杀光他们！” …… 咒骂声响彻天地，像是最丑恶的念头冲破了伦理道德，毫不掩饰地展示在人前。 刚刚从怪物体内涌出的恶念与现在的恶念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416 身份被戳穿后，装都不装了呗？ 凄厉的嘶吼声震得人心神俱颤，潜藏于每一个人心里的恶念蠢蠢欲动，叫嚣着想要冲出桎梏。 逐月道尊单手结印，低声颂念静心咒，为众人平复心绪。 敖煜咬牙道：“我们得离开这里，不然万一被恶念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屏障还在，出不去。不过似乎比之前弱了一些，我们合力或许能够将其打破。”二长老说。 “往哪儿打？”秋叶落问，“我们是从哪边过来的？” 笼罩四野的雾气因刚刚升起的火海更加浓郁，就连渡劫期修士的感官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难以分辨东西南北。 “哪边都行，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楚瑜取出一沓符箓，根据他身为符修的直觉掷出一张定位符，贴在屏障之上，“打这个薄弱点！” 众人合力攻去，屏障发出“咔擦”一声脆响，轰然碎裂。 几人运功便要离开，逐月道尊忽然脸色骤变，朝前挥剑。 如虹剑势将前方浓雾劈开，在虚空中与另一道灵力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周遭浓雾被灵力风暴卷开，将前方情况展露无遗。 那里居然站着八名渡劫期魔族！ 刚刚便是他们设下了埋伏，若非逐月道尊及时发现，一旦落入陷阱必定有人受伤。 见到逐月道尊一行人，八名渡劫期魔族长老面露诧异，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我魔界禁地！” 二长老轻哼一声：“你说是禁地就是禁地？门口又没写不能进。” 魔族长老不跟她斗嘴皮子，望着火光冲天的灵魔之境深处，直奔重点：“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二长老觉得绛霄的头发是自发启动的，因此引发的后果都不能算在他们头上。 秋叶落默默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个甩锅方式真是眼熟，真不愧是天水宗长老。 真就是身份被戳穿后，装都不装了呗？ 奈何魔族长老不信：“你们若是什么都没做，灵魔之境怎会发生异动？” 二长老双手一摊，很是无辜：“你问我，我问谁？” 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弄得魔族长老火大，周身灵力暴动，恨不得现在就暴打二长老一顿。 好在其余魔族长老还算冷静。 他们这里虽然人多，但都是渡劫初期。对上逐月道尊这个渡劫巅峰，胜算不大。 更何况魔界多年未见新的渡劫期修士，他们还有别的疑问要弄清楚。 将暴脾气的魔族长老按住，八名渡劫期魔族中走出来一位面相和善的长老：“我看几位不像是魔族，是从外界来的？” 二长老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向了逐月道尊。 逐月道尊坦然承认：“没错。”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八位魔族长老还是不免惊讶：“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不会是天成灵界吧？”有长老小声嘟囔。 逐月道尊勾唇一笑：“正是天成灵界。” 对面的八位魔族长老的脸色顿时都不太好：“天成灵界的修士，来我魔界做什么？” 看来他们负责镇守此地，还没收到沉攀的消息。 听他语气不好，敖煜回以同样的口吻：“当年你们能去天成灵界，如今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你们魔界？” “你想引战？”问话的魔族长老脱口而出，旋即又意识到不对劲。 若是真的要挑起战争，天成灵界绝对不会只来这么几位渡劫期修士。 而且…… 他将目光掠过逐月道尊几人，望向浓雾翻滚遮蔽一切的灵魔之境深处。 魔尊的封印与灵魔之境的封印是一体的，若是这几人打破封印来到魔界，必定会冲开魔尊的封印。 他们现在仍旧能感受到封印的存在，说明他们并非借助灵魔之境穿越而来。 这就怪了。 “你们怎么过来的？”魔族长老问。 逐月道尊给二长老使了眼色。 二长老会意，上前道：“我们通过星界而来。不跟你们卖关子了，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详细情况我已经跟沉攀说过，他现在回魔界王都去向长老们汇报了，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她简要把情况说了一遍，对面的魔族长老们神色各异，议论纷纷的同时，还有人取出通讯符文联系镇守王都的长老们确认此事。 他们人多，各司其职，还有人记得一开始赶来灵魔之境的原因，戒备地质问二长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放出了恶念？” 二长老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人清白！” “那为何有滔天恶念在嘶吼？” 楚瑜见不得二长老被人嚷嚷，更大声地吼回去：“我还想问你们呢，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恶念？” 魔族长老被噎了一下，很快意识到他话语中的线索：“你们天成灵界没有恶念？” “有啊，但没你们这么多。”牧子淞回了一句，转头去看身后赤红火焰与漆黑恶念厮杀的战场，仍旧感到心惊。 两名魔族长老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从两边靠近，被守在两侧的敖煜和秋叶落拦下。 “我们想去里面查看情况。”魔族长老解释。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想借机包抄我们？”敖煜反问。 这种互相不信任的情况下，解释得再多也没用。 与此同时，另一名魔族长老从王都长老那儿了解到大致情况，倍感诧异。 他将消息同步给其余长老，心中纳闷：“几位既然是来通知我们吞噬者一事，寻求合作，为何会来灵魔之境？” “路过。”二长老说。 魔族长老冷哼一声：“灵魔之境地处偏僻，你们去哪里能路过这儿？” 二长老从善如流：“路过顺便前来观光，看看魔界的灵魔之境和天成灵界的灵魔之境有何不同。” “那看出来有何不同了吗？”魔族长老对此也很好奇。 牧子淞讥讽道：“大致相差不大，都是充斥着浓雾、恶念与怪物。就是我们厚道，不会背刺自家主上，把人封印在这种鬼地方。” 短短一句话，直接把对面八名魔族长老的脸给气得刷白刷白。 417 迷路的姜心 沉攀没有跟王都长老们提二长老手中有绛霄的头发作为信物，如今这一小撮头发化作克制恶念的火海消失不见，镇守灵魔之境的魔族长老自然也就不知道二长老与绛霄有关。 他们只当是这一行人深入灵魔之境后，从绛霄身上的封印处看出了端倪。 毕竟这里有一位渡劫期巅峰的强者。 而且根据他们与绛霄的相处经验判断，逐月道尊修为之精深，恐怕距离大乘期不过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看着遥不可及，但只要找准了门道，就能轻松越过。 一旦跨过去，便是睥睨天下的大乘期修士。 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逐月道尊的霉头，以免成为他晋升大乘期的垫脚石。 他们现在不敢来硬的，主要就是摸不准逐月道尊的真实实力。 就在这时，烈火熊熊燃烧的灵魔之境深处忽然响起一道爆裂声。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浓雾被巨大的灵力风暴吹散，露出了矗立在封印之上的石雕。 当即有魔族长老意识到不对劲：“陛下动了？！” “你们解开了封印？” 二长老翻了个白眼：“你瞎吗？没看见封印还在？” 数道渡劫期的神识扫过去，刚触碰到石雕，就被石雕内部疯狂厮杀的恶念与赤火灼烧。 魔族长老纷纷切断与神识间的联系，有两位修为稍逊一筹的更是吐出一大口血，脸色惨白惨白。 灵力风暴消散，原本被吹散的雾气重新凝聚起来，飘荡在大地之上。 尚未堆积起来的浅薄雾气中，响起了一道沉重脚步声。 众人心头一颤，全部戒备而惊惧地望向灵魔之境深处。 只见高大的石雕被黑色恶念所覆盖，朝前迈出了一步。 刚刚没人敢说出来的结论，此刻终于被人点破：“封印确实还在，现在是恶念控制了陛下的身躯！” “咚！” 又是一道沉闷的脚步声，石雕再次艰难地往前迈出一步。 大地震颤，所有人都胆寒不已，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吗？”魔族长老沉声质问，满是怀疑。 二长老反问：“我们都是渡劫期，能对大乘期的魔尊本体做什么？” “那恶念呢？你们难道没有放出恶念？” “恶念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我们有病去放它们出来？” 眼下情况紧急，处理被恶念控制的魔尊本体才是要紧事，双方都没有再多事。 逐月道尊沉声道：“你们不久前联手封印绛霄，现在能否再将他封印？” 魔族长老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说：“只靠我们几人不够。而且……” 他欲言又止，有些说不下去。 敖煜是个暴脾气，不耐烦地追问：“而且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遮遮掩掩的！” 魔族长老仍旧没有出声。 逐月道尊猜到他的未尽之意：“而且当初你们是偷袭才能得手，如今对上被恶念控制的魔尊，直面大乘期修士的躯体，根本没有胜算。” 魔族长老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却也不敢否定，只是补充道：“陛下当初大部分力量都在抵抗体内恶念，用于对付我们的不多，所以我们才能借助灵魔封印成功将他封印。现在的情况与当时完全不同，我们做不到。” “没用！”敖煜暗骂一句，下意识地朝二长老靠去，打算立马带她离开。 但他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石雕持枪向天一指，大乘期的力量从石封的枪尖迸发，犹如焰火升上天空，又在升起一段高度后四散而落。 绚烂灵力之中，所有渡劫期修士都脸色大变，无一人有闲心欣赏这光彩陆离的迷人景色，全都拼尽全力朝外冲去。 然而已经晚了。 大乘期灵力落地生根，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冲在最前面的逐月道尊蓄力一击，势如破竹的剑势只是让屏障泛起道道涟漪，完全没能造成任何损伤。 秋叶落紧随其后，双手结印召唤出传国玉玺。 带有国运之力的玉玺砸在逐月道尊先前攻击过的地方，甚至没能惊起半点涟漪。 二长老、牧子淞、敖煜、楚瑜和魔族长老们同时出手，同样攻击这里，屏障毫无反应。 “我们被困住了。”楚瑜脸色铁青地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距离他们还很远的石雕眨眼便立在了他们身后。 而他们竟无一人察觉到他的靠近。 石雕挥动长枪，楚瑜迅速祭出秘宝阻拦。 渡劫期秘宝完全不是大乘期修士的对手，两股力量刚一碰撞，秘宝便毫无作用地化作齑粉。 “散开！”逐月道尊一声令下，一把揪开楚瑜，挥剑拦住迎面刺下的长枪。 白兔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周遭尽是恐怖的灵力风暴。 其余人很有眼力劲地后退，没有自不量力地上前帮忙，以免越帮越乱。 楚瑜更是心有余悸，忽然意识都到管逐月道尊喊的“爹”没一声是白喊的。 然而即使是逐月道尊，没能迈过大乘期的门槛也不敢强撑。 他用尽全力拦下石雕这一击，即刻飞身后退，避其锋芒。 “师父，您能努力就地升个大乘期吗？”二长老一边逃命一边高声询问。 “你自己怎么不升？”逐月道尊握剑的整条手臂都是麻的，强行用灵力冲击体内灵脉才平复下去。 “我倒是想，可我才升的渡劫期。”二长老看见石雕握着长枪卷土重来，心中慌得一笔，拼命思考还有什么对策。 逐月道尊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心心不是说要来吗？他们什么时候到？” “你不会真的指望几个孩子吧？”秋叶落怀疑他疯了。 逐月道尊懒得跟他争辩姜心与绛霄的神异，见石雕攻向二长老等人，他挥出一剑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经他这么一提醒，二长老反倒有些希望六长老没能拦住姜心。 她慌忙拿出通讯玉牌，试图联系姜心：“心心？能不能听到师伯说话？心心？” 通讯玉牌不断闪烁，代表暂时无法联系上对方。 二长老心生绝望，就在她要收起玉牌的时候，闪烁的绿色光华忽然稳定亮起，玉牌中传来姜心糯糯的声音：“二师伯，肿么啦？” 通讯玉牌有距离限制，现在能联系上，说明姜心就在附近！ 二长老大喜：“你们在哪里？” “唔……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我们好像迷路惹。”姜心好为难，依稀还能听见她那边传来楚霖风和沈慕斯的尖叫声，不知道这师兄弟俩受了什么刺激。 看着绿莹莹的通讯玉牌，二长老觉得问题不大：“在魔界迷路了吗？师伯现在就给你造个路标……” “不是，我们是来魔界的路上迷路惹。”姜心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二长老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们该不会是迷失在了空间裂缝中吧？” 通讯玉牌内传来姜心不好意思的笑：“好像是这个样子……” 二长老：“……” 原本还指望着心心救命，现在小祖宗能不能活着来到魔界都是个问题。 完蛋喽。 418 空间裂缝中的神秘光亮 光怪陆离的时空裂缝中，由姜心勾勒而成的圆形屏障笼罩住众人，犹如一叶扁舟，在无序的罡风中胡乱旋转。 沈慕斯和楚霖风抱在一起，像是个球在屏障内四处乱撞。 在“咚咚”的碰撞声中，师兄弟俩发出夸张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大师兄救命——” 宁曜一只手稳住身子，另一只手同时抱住姜心与绛霄，还得护住死死挂在姜心腿上的修狗，对沈慕斯和楚霖风的求救着实无能为力：“你们俩别玩了。” “可是~真的~很好玩~啊~”回答他的只有师兄弟俩身体受到撞击后拉长的颤音。 林宴稳稳站在屏障正中，脚下是一道八卦盘的虚影，正随着屏障的旋转不断变化卦象，帮他稳住身子。 “二师兄一起来啊！”沈慕斯和楚霖风从他身边飞过，伸手想拉他一起，被林宴无情拒绝：“四师弟，让他们俩安静点。” 昭世周身附着数道傀儡线，以此稳定身躯。 听到林宴的话，他双手飞舞，一道道傀儡线从指间飞出，缠住沈慕斯和楚霖风，将他们裹成两个蚕茧，并排挂在屏障之中。 九条傀儡线从“蚕茧”中钻出，分别粘贴到屏障的不同位置，随着屏障的旋转或松或紧，时刻将“蚕蛹”中的沈慕斯和楚霖风保持在水平位置。 姜心原本还在宁曜怀中挣扎，想和楚霖风他们俩一起去玩。 看到两人被昭世制住，姜心满是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 【啊，没得玩了。】 宁曜低头看她，姜心忽然有些心虚，小小声地说：“我也不是很想玩。” 【真的好想玩啊。】 宁曜默默挪开与她对视的眼神，看向姜心手中暗下去的通讯玉简：“小师妹，有办法去二师伯他们那里吗？” 姜心面露苦恼：“这里的时空乱流太复杂，想要找到魔界的位置很难，要话好多时间嫩。刚刚能联系上二师伯纯粹巧合，我没办法直接定位她的位置。” 【等等，说不定小师弟可以！】 姜心灵光一闪，看向身边头脑昏沉的绛霄。 自打进入灵魔之境，绛霄就晕晕乎乎的。走入穿梭之门，被卷入时空缝隙之后，他更是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哪怕沈慕斯和楚霖风化身尖叫鸡都没能吵醒他，以至于极大程度上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这会儿姜心想起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一把薅住绛霄的脖领子：“小师弟，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绛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地哼哼唧唧：“师姐，肿么了？” “快感应下你和本体之间的联系，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魔界的位置，再找到二师伯惹！”姜心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和二师伯团圆。 可惜绛霄没能跟上她的节奏：“什么本体？” 下意识地问完，绛霄心底升起一股预感，猜到了姜心的些许想法。 从前他会为这样的预感欣喜，并迫不及待地去完成。现在他却莫名抵触，不愿去多想心底的那个预感，下意识地抓住姜心的手：“师姐，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不分开呀，我们一起去魔界。”姜心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委屈，学着师兄们平时安慰她的模样摸摸绛霄的小脑袋，宽慰他，“只要你不想离开，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绛霄因抵触与本体共鸣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光亮：“真的？” “真的！”姜心超认真地点头。 绛霄心头一松，那块压着他的无形大石头忽然就消失了。 他放下不安，一直被刻意压制着的共鸣自他心口扩散，竟然一下就稳住了犹如小舟翻滚的圆形屏障。 屏障中的师兄弟几人感受到一股浑厚的灵力迎面而来，但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还稳固了他们因空间裂缝拉扯而有所震荡的神魂。 这股力量盘亘在屏障之中，像是在寻找正确的方向，却迟迟没有找到突破口。 姜心歪头看着绛霄，皱起小脸。 【怎么还没找到魔界的位置？难道小师弟不认路？】 【我帮帮他吧。】 姜心小手一挥，一道常人难以看见的灵力从她指尖钻出，犹如星辉般散落，融入周围绛霄的灵力之中。 随着两道灵力融合，屏障中的共鸣之力得到加强，屏障之外的猛烈罡风被一扫而空，显露出满是创伤的时空通道。 沈慕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莫名眼熟，有感而发：“这时空通道怎么破得跟大师兄的灵石袋一毛一样？” 宁曜默默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挪开眼神。 他觉得三师弟说得不对。 这时空通道哪里是破得像他的灵石袋，分明是破得像他贫穷的心。 “三师弟，我……”宁曜正要开口纠正下沈慕斯的错误思想，忽然看到前方亮起异样的光亮。 那是他们被卷入时空裂缝以来从未看到过的光芒，变幻莫测的七彩光辉中，浅淡而绵长的温暖传来，仿佛一条光辉之路，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放下戒备，融入其中。 在这股暖意下，林宴本能地放松心神，不自觉地想要放松。 就在眼皮即将合上的那一刻，林宴一个激灵，赶紧掐了楚霖风一把，疼得已经沉迷在暖意中而睡着的楚霖风哇哇大叫：“疼疼疼！！！二师兄你掐我干什么？” 林宴强撑困意，又在楚霖风脸上用力捏了一把：“提神。” 楚霖风疼得眼泪汪汪：“提神你掐自己就是，掐我干什么？” “掐自己疼。”林宴从须弥戒中抽了张提神符贴在身上。 “那我也疼啊！你一个卦师手劲怎么那么大？”楚霖风疼得直“斯哈”，困意倒是少了许多。 他艰难地从把自己裹成蚕茧的傀儡线中伸出一只手，抽了张提神符想贴在自己身上，发现还差点距离，伸长了脖子对昭世说，“四师兄，松松绳。” 谁知昭世这会儿压根儿就没工夫理他。 招魂幡的器灵原本在他们进入灵魔之境后就怂得要命，靠近灵魔之境中心后更是怂得缩在招魂幡最里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会儿竟然不由自主地从招魂幡里钻出来，满是憧憬地望着前方温暖的光亮。 他一向夹杂着怨恨或委屈的小脸上，难得出现安详之色，拼命想要往光亮处飞去。 昭世用尽全力才能抱住他：“你冷静点，那里危险！” 器灵置若罔闻，仍旧扑闪着想要过去。 器灵小鬼虽然脾气不好，但自从消除怨气跟着他们之后，一向听话，从未出现过不受控的情况。 昭世心知不对劲，忌惮地盯着前方的光亮。 说实话，他心中也难以自控地升起一股向往，想要朝光亮出而去。 看师兄弟都在抵御来自神秘光亮的吸引感，谁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来源，昭世把希望放到了姜心身上：“小师妹，前面那个是什么？” 【作者的话：作者之前被医生扣下住院了，一直到最近身体才好点，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更新啦。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只要身体允许，都会好好更新的，不会坑的，请放心呢。】 419 小师弟好像个正在被剥壳的鸡蛋 姜心正对着这道光辉之路出神，听到昭世的声音才回神，若有所思地说：“那里好像是……轮回。” 她说得不是很确定，声音很轻，却吓了昭世一大跳：“你说什么？” 姜心怕误导师兄，小小声地说：“我猜的，不一定对。” 姜心就没出过错，楚霖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尖叫起来：“啊啊啊我怎么就跳过死亡，直接投胎了？我罪不至此啊！” 姜心忙从宁曜怀中跳到楚霖风那儿，趴在他的蚕茧上努力揉乱他的黑发：“五师兄别紧张，你投不了胎的。” 楚霖风叫得更惨了：“我只是偷玩大师兄的剑、偷换二师兄的卦、偷吃三师兄的丹药、偷用四师兄的傀儡、偷偷把师父的私房钱交给师娘，我怎么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不叫之前，四名师兄还想宽慰他一句。 等他交代完罪行，师兄们都觉得他值得永世不得超生一个月。 在师兄们谴责的目光中，楚霖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默默闭上嘴。 屏障中诡异的安静。 沈慕斯白了楚霖风一眼，问起正事：“轮回怎么会在这里？那不应该在地府吗？” 姜心摇摇头：“没有地府，那只是神话故事。” 沈慕斯更糊涂了：“没有地府怎么会有轮回？” 姜心被问得有点迷茫：“为什么一定要有地府才有轮回？” 沈慕斯理所当然地说：“这两个是一体的啊。传说中不都是地府先按照阴灵生前罪孽判罚，罚完再入轮回投胎吗？还会根据这一世的功德，影响下一世投胎。要是罪孽深重，就只能投畜生道之类的。” “那妖族都是罪孽深重吗？魔族的罪孽是不是应该比妖族还深？”楚霖风好奇地问。 这把沈慕斯问住了，他答不上来，用力蛄蛹着包裹自己的蚕茧去撞楚霖风的蚕茧：“就你懂得多！” 楚霖风好委屈：“我真的想知道嘛……” 姜心宽慰他，把楚霖风凌乱的黑发揉得更乱了：“五师兄，都说那是传说啦，不准的。没有地府呢，就连这条轮回之路都没正式开启，所以现在大家都投不了胎。” 这话说得沈慕斯更加糊涂：“为什么还没开启？” 姜心想了会儿说：“可能是力量不够。”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手，小眉毛紧紧皱起。 【轮回在呼唤我，想要我的力量。】 【原来我就是从这条路来到娘亲肚子里的呀。】 听着她细弱的心声，林宴忽然明白那股难以抵御的吸引力从何而来。 ——那是轮回之力。 怪不得会让人觉得温暖。 那是母亲的怀抱。 只是让他更在意的一点是轮回之路既然还没正式启用，姜心为何能使用？轮回之路又为何需要她的力量？ 就在林宴思考着该怎么旁敲侧击向姜心询问此事之时，一直沉溺在与本体共鸣之中的绛霄忽然睁开眼，以一种沉稳到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找到了。” 那是一种长期居于上位者的严肃气质，天水宗的长老们全都没有。 随着绛霄这一声落下，他们所在的圆形屏障飞快朝一个方向飞去，直接在两道时空裂缝之中撕开一条新的裂缝。 绛霄幼小的身躯化作一道闪烁着火焰的黑色光华，包裹住整个圆形屏障，以极快的速度撞向那条新形成的时空裂缝，直接将细小的裂缝撞成了碎片，形成一道时间之门。 闪烁着火焰光辉的黑色屏障以雷霆之势冲入其中，消失不见。 时空通道瞬间被罡风充斥，洋溢出暖意的轮回之路被无数道时空裂缝撕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各处。 …… 魔界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矗立着一座小型城镇。 城镇破破烂烂，连护城大阵都没开，只有内城中偶尔有几名修为低浅的魔族走过。 整个城镇都显得死气沉沉，只有外城占地广阔的断壁残垣诉说着这座沙漠绿洲曾经的辉煌。 巨大黑红色火球从天而降，犹如异化的太阳坠落沙海，轰然落地，发出炸雷般的巨响，震得大地开裂、湖海激荡。 澎湃灵力从火球中炸开，朝四方扩散，扫过整个魔界。 大地震颤中，魔界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强大的灵力迎面拂过，令人惊惧。 荒漠中的废墟之城更是在震颤中因剧烈的灵力冲击而化作齑粉，只剩下城中的魔族在惊惧中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被沙漠中的巨大黑色火球吸引，但只匆匆一瞥，他们便在求生本能地驱使下敬畏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即使如此，也无法忽视火球炽热燃烧的黑红色光芒。 在这片荒漠中没了城镇庇佑，又有神秘火球近在咫尺，他们死定了。 然而这股悲凉还没开始在众人心底蔓延，沙海中熊熊燃烧的火球忽然消失不见。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残留在沙漠中的大乘期灵力裹挟住他们，带着城中的魔族一起消失不见。 …… 灵魔之境。 自沙海扩散而来的大乘期灵力将常年盘亘在灵魔之境的雾气一扫而空，震慑住了灵魔之境内的所有修士。 逐月道尊等人都因这股灵力的出现而感到毛骨悚然，甚至失去了行动能力。 只这一瞬的停顿，追逐在他们身后的石像便追了上来。 恐怖的大乘期力量扑向他们，逐月道尊几人只觉得死期将至。 忽然，一个巨大炽热的黑红色火球撞破虚空，坠落于地。 更为恐怖的力量从火球中溢散，掠过逐月道尊几人，直击石像而去。 一直都横冲直撞的石像这一刻仿佛遇上了极为恐怖的事，竟然闪身后退，出现了逃离之态。 然而它失败了。 火球中的力量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将石像按在原地。 漆黑的恶念争先恐后地从石像中钻出来，甫一现世就被灼烧得干干净净。 “得、得救了？”楚瑜小心翼翼地开口，好奇而敬畏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巨大火球。 没有人应声。 火球上的火焰层层卷起，露出内里的圆形屏障，以及屏障中的姜心等人。 二长老狂喜：“心心宝贝！” “二师伯！师公！”姜心撒丫子冲出屏障，直奔两人而去。 逐月道尊冷峻的面容之上出现一丝缓和，收剑上前相迎。 姜心小短腿用力一蹦便跳进他怀中，用力蹭逐月道尊衣领子上柔软的兔毛。 【还是师公的兔兔毛最软乎惹。】 【好久不见师公了，这次要多薅一把。】 谁知她的小黑手却扑了个空。 【诶？】 姜心迷茫地看向突然与自己拉开距离的逐月道尊：“师公……” “乖。”逐月道尊一言难尽地看着小徒孙女，默默把手中拎着的姜心塞到二长老怀中，“照顾好心心。” 二长老点头点得飞起：“嗯嗯嗯！我一定让心心照顾好我。” 逐月道尊见不得徒弟这没出息的样，扫视一圈从圆形屏障内走出来的人，发现少了一人，眉头微皱：“绛——” 话还没说完，圆形屏障上的层层火焰化作流火直冲石像而去。 僵立在原地的石像上出现一道道裂缝，石皮斑驳脱落，显露出下方鲜活的肌肤与玄铁铠甲。 石像活了！ 魔尊绛霄再次解开了封印！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一幕，噤若寒蝉，生怕惊扰到这位大乘期修士。 只有姜心发出长长地感叹：“哇塞，‘啪嗒啪嗒’掉碎石片的小师弟好像个正在被剥壳的鸡蛋哦。” 直面大乘期修士的恐惧让众人忽视掉了姜心口中的“小师弟”三字，他们下意识地随着姜心的话而抬头看向绛霄，差点不要命的笑出声。 别说，还真像。 自打姜心这么比喻了，他们现在越看这位大乘期魔尊，越觉得他是个正在被剥壳的鸡蛋。 420 你是不是当了魔尊就傻了 “噼啪”破空声传来，火焰长枪在魔尊绛霄手中转了一圈，响起灵力划破虚空的碎裂声。 即使没有被针对，在场的渡劫期修士们也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多想剥壳鸡蛋一事。 原本背对他们的石像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刚毅英俊的面容。 他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众人，眼神略过姜心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细细打量。 几名魔族长老正心虚着，被魔尊一眼扫过，更是心慌，脱口而出：“陛下……” 他们的声音打断了绛霄的思路，他寻声望去，发出一声轻嗤：“封印了本座，你们日子过得逍遥啊。” 魔族长老们无一人敢出声。 所有人都听出了绛霄语气中的嘲讽——除了姜心。 姜心是个实诚人，歪头打量魔族的几位长老，觉得不能让小师弟被误导。 她扭头告诉绛霄：“你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应该过得挺惨的，一点也不逍遥。” 绛霄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略有些困惑地蹙眉：“你……和明辰什么关系？” 姜心被问得有点懵：“我为什么要和明辰有关系？” 绛霄蹙眉打量她，一时竟无法回答姜心的问题。 他在姜心身上感受到了与明辰仙尊相似的力量，但仔细辨别之后，又可以清晰分辨出两者的不同。 绛霄思索片刻，不是很确定地问：“你是明辰的女儿？” 姜心摇摇头，担忧地问：“你怎么连我爹娘都不知道了？你是不是当了魔尊就傻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魔族长老全都倒抽一口凉气，当即怒喝：“大胆！竟敢口出狂言，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逐月道尊抬剑指向他，锋利的剑尖灵力流转，蓄势而发。 红宝石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他，逐月道尊冷硬开口：“童言无忌，我代心心道歉。” 那气势足得仿佛是他在命令对方道歉，看得一向猖狂的秋叶落都感到害怕，小声提醒他：“逐月，他们有大乘期魔尊。”安慕小说网 姜心无所畏惧：“爷爷别怕，他们还封印了自家大乘期魔尊呢，明显我们跟魔尊的关系更好。” 自觉还年轻的秋叶落感觉被姜心扎了一刀，又被绛霄的嗤笑声吓了一跳。 “你们知道得倒是多。你们是人族和妖族的修士，是从天成灵界而来？”绛霄问。 “对呀对呀，我们一起从天成灵界过来的呀，小师——”姜心的话还没说完，二长老忽然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嘱咐她，“心心你还小，这里的事就交给大人吧。” 姜心不解又不服，努力挣扎：“唔唔唔——” 【我是大孩子了，我可以帮大家的！】 【二师伯不要拦着我嘛。】 二长老怕再不拦着点姜心，他们都得被魔尊绛霄记恨上。 魔尊绛霄刚刚的表现很明显已经不记得曾经在天水宗的经历。 天水宗虽然没有苛待过他，但让一位大乘期魔尊给人当小师弟，保不齐这位大乘期魔尊恢复实力后觉得丢脸想杀他们灭口。 现在人家自己都不记得这事了，二长老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提起。 宁曜师兄弟等人都缄口不言，唯一一个心大的楚霖风本想开口，也被昭世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嘴，二长老对他们是放心的。 只有姜心年岁太小，不通人情世故，容易说破此事，二长老才拦着她，不许她再说话。 然而魔尊绛霄并非那么容易糊弄的人。 “你继续说。”他盯着姜心，沉声吩咐。 二长老捂住姜心嘴巴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控制了。 她额冒冷汗，心如擂鼓。 哪怕知道渡劫期与大乘期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仅仅凭借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甚至顺从地松开了手。 从前姜心的力量比小师弟绛霄强，那是因为小绛霄只是一道分身，体内力量不全。 如今面对这位大乘期魔尊的本体，也不知道姜心能不能抗住。 天水宗众人，乃至是牧子淞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他们都见识过姜心的神异，若是连这孩子都束手无策，那他们也只能任人宰割。 好在姜心没有让他们失望。 姜心哼了一声，傲娇地抬起下巴：“我不说了。” 【小师弟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二师伯不让我继续说下去，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得听话。】 “说。”绛霄沉声吩咐。 “不说不说就不说。”姜心从二长老怀中挣脱，小短腿哒哒几下就来到绛霄身旁。 成年体的绛霄身材极为高大，姜心才到他膝盖，费力地仰头看他，露出骄傲之色，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逐月道尊的嘴角微微勾起。 姜心抵御住了大乘期魔尊的威慑，足以说明她的实力不比对方差。 既是如此，那双方就有点谈。 看绛霄低头注视姜心，逐月道尊生怕姜心一不小心说错话，平添事端，先一步开口说正事：“魔尊陛下，我们此番前来，是为吞噬者一事。” “吞噬者？”绛霄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暗自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莫名感到熟悉。 他的眼神掠过同样令他感到熟悉的宁曜师兄弟，落在几名魔族长老身上。 长老们心虚着，生怕绛霄找他们算账，逮住这个立功的机会争相表现：“陛下，据这几位从天成灵界而来的道友所说，我们魔界之所以在不断死去，就是因为这名‘吞噬者’在暗中吸取魔界的灵力和生机。” “他们还说自己已经在天成灵界与吞噬者交过手，吞噬者目前吞噬了无数灵界，星界中只剩下我们魔界与他们天成灵界两个灵界还有生灵……” 几名长老七嘴八舌又简洁明了地把逐月道尊等人带来的消息快速复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加一句：“是真是假还请陛下定夺。” 绛霄剑眉紧蹙。 他明明是第一次得知吞噬者的存在，却不知为何在听长老们阐述此事之时，有种自己早就知道这些的恍惚。 他是大乘期修士，能精确掌控自己的感知，不可能出现如此严重的错觉。 难道是他被封印期间发生了什么？ 绛霄冷不丁想起不久前自己带兵前往天成灵界之时的打算。 难道他兵行险着，打算分出一道神魂以分身之躯前往天成灵界的盘算成功了？ 421 明辰仙尊的不舍与眷恋 在带人攻打灵魔之境的封印之前，绛霄考虑过魔族长老背刺自己的可能，并且觉得可能性很高。 可他挣脱封印便着实不易，必须趁着恶念被削弱的短暂时间里抓紧办事。 魔界濒临死亡，他必须尽快为魔族找条出路。 哪怕明知长老们大概率会背刺自己，绛霄也要试一试。 若是计划能成，那他正好带领魔族移居天成灵界。 若是计划失败，他独自一人前往天成灵界查探一番也好。 魔界与天成灵界同为灵界，为何天成灵界没有濒死？ 若是能找到其中关键，或许能够找到拯救魔界的办法。 此刻站在灵魔之境之中，绛霄的眼神依次扫过在场众人。 除姜心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头去躲开绛霄的目光。 但这点时间足够一名大乘期修士观察他们。 几名魔族长老除了心虚便是畏惧，生怕绛霄一言不合便杀了他们泄愤。 秋叶落、牧子淞敖煜和楚瑜比他们少了一份心虚，多了一层茫然。 逐月道尊、二长老和宁曜师兄弟则多了一层奇怪的心虚。 绛霄笃定他们知道什么，抬手想要搜魂，又在即将付诸行动之时停住了。 直觉告诉他，姜心会阻止他搜魂。 他低下头去，看到姜心正扒拉着自己的盔甲往上爬。 她肉呼呼的小身子出奇地灵巧，即使被绛霄发现了也无所畏惧，还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你现在长得太高啦，跟你说话老是抬着头，好累哦。” “怪我喽？”绛霄问。 姜心一边爬一边点头：“嗯嗯。” 绛霄觉得她听不出好赖话，又嫌弃她短手短脚速度太慢，直接弯腰把她从自己腿上拎起来，让姜心与自己平视：“说吧。” “这样不舒服。”姜心哼哼。 这小丫头要求好多，魔族长老们听得心惊胆战，真怕陛下一个不满直接捏死她。 谁知绛霄脾气好得出奇。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带着火焰的黑红色灵力出现在姜心脚下，很快形成一张带着火焰荆棘的小型王座。 诡异的黑红色火焰如浪花卷起，将灵魔之境内卷土重来的雾气灼烧得干干净净。 这火焰王座显然轻易坐不得，便是逐月道尊看见了，等闲也不敢尝试。 偏偏姜心挺喜欢的，小胖身躯在空中扭了几下，挣脱开绛霄的手，稳稳落在王座之上。 火舌舔舐她的身躯，姜心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绛霄微微挑眉，忽然懂了：“看来你是明辰留在天成灵界的后手。果然，她哪怕死了，也仍旧惦记着天成灵界。” 魔族长老诧异，脱口而出：“明辰仙尊死了？您不是之前说她还活着吗？” 他说的“之前”是指绛霄上次突破封印的时候。 以魔族长老们的视角来看，绛霄解开封印后一直都在魔界，没多久后被再次封印，根本没有办法知晓明辰仙尊之事。 他这么一问，绛霄心底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他是怎么确信明辰已经死了？ 大乘期修士的直觉让绛霄下意识地望向了天水宗众人。 逐月道尊师徒三代默默低头不语。 秋叶落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是心虚。 鉴于自己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也是大气不敢出。 “你们也知道明辰死了？”绛霄沉声道。 楚瑜觉得他这话问得很奇怪。 以楚家流传下来的消息来看，魔尊绛霄与明辰仙尊两败俱伤，在灵魔之境的封印形成之前，双方便都清楚对方的境况，绛霄没必要这个时候再向他们确定明辰仙尊的生死。 楚瑜壮着胆子道：“明辰仙尊将魔族封印回魔界之后，便以身殉道，化作大阵守护天成灵界了。” 绛霄那时的确已经知道明辰伤势太重，已无力回天。但他更确信自己后来从别的渠道了解到明辰已经死亡，连复活的可能都没了。 他到底是从哪里知晓的这一消息？ 沉淀在脑海深处的稚嫩声音渐渐与面前的小丫头重合，绛霄心一沉，忽然意识到姜心大概率就是明辰仙尊留给天成灵界的最后庇佑。 这孩子是她的仁慈与雷霆，也是她对天成灵界的不舍与眷恋。 瞧着姜心正在对火焰王座东摸西碰，满是童真与好奇，绛霄有种找她问话就是诓骗幼童的错觉。 他索性直接问逐月道尊：“说说你们的计划。” 逐月道尊心神一动，绛霄既然肯问，那就说明多半也想试试。 真不愧是他的好徒孙啊！ “吞噬者一事，陛下了解多少？”逐月道尊问。 绛霄略想了想，发现自己虽然是今天第一次听说这名字，但脑海中浮现出的消息竟然比刚刚魔族长老提到的还要多。 这些应该是他送往天成灵界的那个分身所收集到的消息。 可惜分身与本体融合之时消耗太大，属于分身的记忆都在融合中被冲击成碎沙，只能用有限的力量保住最要紧的记忆。 时间有限，绛霄直接挑要紧地说：“吞噬者已经盯上魔界，一旦被它找到，魔界必死。你们是同意魔族集体搬入天成灵界？” 逐月道尊微笑：“若是陛下愿意与我们和平相处，天成灵界愿意为魔界大开方便之门。不过有一点陛下应当清楚，吞噬者早晚也会吞噬天成灵界。到那时，还望陛下带领魔族与我们共同抗敌。” “可以。”绛霄一口应下，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魔族长老更是忍不住问：“陛下，吞噬者力量强悍，我们若是联手天成灵界的修士能抵挡住它，为何不在它前来魔界之时便合作，在魔界守株待兔、以逸待劳？重土难迁，这样还不用背井离乡……” 他还没说完便看到绛霄面露不满，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还是姜心看他可怜，认真地告诉他：“之所以是魔族去天成灵界抵抗吞噬者，而不是天成灵界的修士来魔界帮忙，是因为魔界生机脆弱，根本无法支撑那么多修士在此施法。” 魔族长老面色尴尬，讪讪低下头去。 就在他为自己的提问感到羞愧之时，忽然听到姜心说：“如果你们实在是不想搬家，我倒是也有办法。” 众人诧异，齐齐望向她：“什么办法？” 422 他堂堂渡劫期大能，不需要面子 “天成灵界现在能抵御住吞噬者的入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覆盖整个灵界的防护大阵在起作用。只要让魔界也覆盖上同样的大阵，魔族就不用集体搬家啦。”姜心说。 楚瑜没有深刻体会过姜心的神异，还当是这孩子异想天开：“保护天成灵界的大阵由明辰仙尊这位大乘期修士以身殉道而形成，魔界想要得到同样的大阵庇佑，除非他们也有一位大乘期修士牺牲……” 楚瑜下意识地望向在场的唯一以为大乘期修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赶紧住嘴。 他这话就跟当面让绛霄去死似的，真怕被魔尊陛下一掌拍死。 犯上作乱过一次的魔族长老们倒是心动，要不是打不过绛霄，他们真想高喊一声“请陛下赴死”。 二长老偷觑绛霄的神色，只见他眉头微蹙，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在发怒，还是在认真思考楚瑜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地落到绛霄身上，顺带也扫到了他身前的姜心。 姜心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你们看我们干什么？当年魔族被明辰仙尊封印回魔界，就证明魔界没人是她的对手。现在就算魔界有人愿意牺牲做封印，形成的封印也没天成灵界的厉害，拦不住吞噬者的。” 魔族长老为不用再次弑君而松了口气，很快又担忧起来，甚至有些不满：“既然没用，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谁说没用啦，是你没懂我的意思，怎么好意思怪我的？”姜心哼他，扭头不再理他。 魔族长老无奈：“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心生气了：“你不道歉，我不说。”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魔族长老才不道歉。 他堂堂渡劫期大能，不要面子的吗？ “道歉。”绛霄忽然冷声吩咐。 魔族长老秒答：“对不起，我错了。” 他堂堂渡劫期大能，在大乘期魔尊面前不需要面子。 姜心这才满意，竖起大拇指对绛霄大加赞赏：“还是你乖。” 绛霄挪开眼神，催促姜心：“说说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是把天成灵界的防护大阵扩大，这样就可以把魔界也笼罩其内。”姜心一边说，一边展开双臂，做出保护的姿态。 敖煜第一个反对：“大乘期仙尊布置的阵法，谁有能力扩大？更何况就算扩大了，又凭什么……”又凭什么要救魔族？ 后半段话他没敢说出来，怕被同为魔族的绛霄一把火烧死。 说实话，敖煜并不想救魔族。 龙族素来记仇又排外，当年魔族入侵天成灵界，龙族死伤惨重。加上本就子嗣艰难，到现在龙族都不算人丁兴旺。 同意魔族搬入天成灵界，已经是看在大家同被吞噬者迫害的份上。 魔族若是想得寸进尺，他们龙族第一个不答应。 敖煜这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魔族长老正要硬气反驳，姜心先一步开口了：“因为明辰仙尊的诞生也和魔族有关呀。” “什么意思？”魔族长老问，“我们难道会给自己创造一个敌人？” “仙尊若是真的把魔族当敌人，当年也不会只是把你们封印回魔界。”逐月道尊大概猜到了姜心的想法，思索着对绛霄说，“陛下应当知道仙尊的诞生与众生愿力有关吧？” 绛霄颔首，只是想不起来这个消息他从何得知。 魔族长老听得更糊涂了：“众生愿力能生孩子？” 绛霄觉得再让他问下去，会显得他们魔界很没有文化：“吞噬者的出现加剧了众生想活的信念，众生之力汇聚在一起，诞生了明辰。逐月想说的是这个‘众生’里也包含魔族？” “正是如此。”逐月道尊应声。 楚瑜好奇地小声问身旁两妖：“我们都还没自我介绍，魔尊怎么知晓我爹的名号？” 他这一声“爹”喊得毫无心理负担，得到敖煜一个大白眼。 牧子淞偷瞄绛霄一眼，又望向秋叶落，看到对方眼中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惊骇，便知他们之前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之前跟姜心混在一起的那个小绛霄就是眼前这位魔尊陛下的分身。 天水宗牛掰大发了，都敢收大乘期魔尊做徒弟。 得亏魔尊陛下失忆了，不然在场的天水宗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相比于楚瑜的困惑，几位魔族长老更难接受这一事实：“那明辰为什么只帮天成灵界，不帮我们？” 众人沉默。 片刻后，绛霄低沉的嗓音响起：“或许她当时只能那么做。” 吞噬者吞噬掉那么灵界，将这些灵界的力量据为己有，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是众生。 明辰与吞噬者的对抗，是众生与众生的对抗。就像一个人左右互搏，谁都拿对方没办法，最后只能两败俱伤。 明辰本可以不死，只要她留有一口气，借助众生愿力，还能慢慢恢复。 但她选择以身殉道，护住天成灵界的同时，也给魔界寻得一线生机。 可只要吞噬者还活着，必定有找到这两个幸存灵界的一天。到那时无人能够抵抗吞噬者，魔界与天成灵界只剩死路一条。 明辰不是短视之人，她留下姜心这个后手，必定有更深的用意。 绛霄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正在玩火的小丫头身上：“你能打败吞噬者？” 姜心歪头认真想了想，实诚地说：“不知道。它很厉害，我也很厉害，但谁更厉害，我真的不知道。” “吞噬者的本体具体位于星界何地？”绛霄问逐月道尊。 逐月道尊摇摇头：“以魔界为原点的话，我只知道它大概在西北方，具体位置不清楚。陛下问这做什么？” “带她去见吞噬者。”绛霄一把拎起姜心，脚下燃起熊熊烈火。 两人的身躯同时被黑红色的火焰吞噬，虚空之力显现，火焰迅速朝内坍缩。眼看两人就要消失在原地，火焰中忽然响起姜心的尖叫声：“我不能离魔界或天成灵界太远！” 423 你更弱，只能跟狗坐一桌 原本已经坍缩成拳头大小的火焰迅速膨胀，姜心与绛霄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原地。 姜心不满地挣脱掉绛霄的手，稳稳落地，便撒丫子奔向逐月道尊：“师公我不走。” 那声音可委屈了。 “好，不走。”逐月道尊抱起她，揉了揉姜心的小脑袋，面色困惑。 这孩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揍吞噬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会儿反而怂了？ 逐月道尊还以为她会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去找吞噬者算账呢：“心心为何不能离魔界或天成灵界太远？” “我的力量源于这两个灵界，若是相隔太远，我的力量会消失。”姜心不高兴地说。 这话好耳熟，魔族长老没深刻体会过她的神异，觉得这孩子有点异想天开：“你以为你是明辰吗？” 姜心不高兴地撅嘴：“关你什么事？” 问话的魔族长老被绛霄剜了一眼。 长老好委屈，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楚霖风一向视姜心为天纵奇才，难以相信她会有力量全无的时刻：“小师妹你那么厉害，怎么能有这么要命的弱点？” “我也没办法呀，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大家都有要命的弱点，只是不同而已。”姜心噘着嘴说。 刚刚被绛霄剜了一眼的魔族长老有心巴结绛霄，骄傲地说：“我们陛下就没有。” 姜心：“他菜。” 绛霄：“……”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魔族长老大惊失色：“胡说八道！陛下堂堂大乘期修士，怎会……” 姜心打断他：“你别说了，你更弱，只能勉强跟我的修狗坐一桌。” 在一众大乘期修士面前，修狗夹紧了尾巴躲在宁曜身后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万万没想到主人竟然会将它拔高到如此程度。 顿时修狗抬头挺胸摇尾巴，仿佛自己也有了渡劫期的修为。 被姜心安排与狗坐一桌的魔族长老要裂开了。 他不服，再次质问：“那你倒是说说吞噬者有什么弱点。你到现在都没能把它干掉，不至于它也很弱吧？” “它倒是不弱，但它疯了，是个傻子。”姜心说。 魔族长老竟无法反驳，甚至感到挫败。 他们居然连个傻子都打不过。 另一名魔族长老干咳一声，跳过这丢脸的一幕，把话题拉回正轨：“请问小友所说的‘将魔界置于天成灵界的大阵之中’，具体该如何操作？” 趁着姜心回答前，牧子淞先问了个更要紧的问题：“心心，这样会不会影响大阵的威力？” “这个大阵在布置之时就留有缺口，可以改动、扩大。不会影响大阵的威力，你们放心好了。”姜心说着取出一块空白玉简，往其中注入一道神识，“喏，照着这上面改动阵眼就行。” “这大阵还有阵眼？在哪里？”敖煜问完意识到多嘴，忙阻止正要开口回答的姜心，“你不用说，我自己看就行。” 他上前接过玉简，用神识一扫，惊讶不已。 包括天水宗在内的六大仙门都是阵眼所在地，除此以外中洲楚家、妖域龙族、九尾狐族、秋叶王朝、大周王都等地都有阵眼。 敖煜是龙族的新晋渡劫期，懒得管事，族中事物都由资历更老的渡劫期修士打理，敖煜也乐得清闲。 他第一次知晓此事，惊讶不已，向逐月道尊求证：“道尊知晓此事吗？” 逐月道尊的神识扫过这枚玉简，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天水宗剑崖底下有一处极为隐晦的大型阵眼，不曾出现在天水宗的任何记载之中，仅靠每任宗主口口相传。 逐月道尊曾多次深入剑崖之底，想要探查这道阵眼的来历，都无功而返。 没想到这居然是天成灵界防护大阵的阵眼所在。 牧子淞、秋叶落和楚瑜依次将玉牌拿过去查看，前两人都是族中掌权者，皆是恍然大悟，显然阵眼确实存在。 楚瑜不管事，低声问楚霖风：“咱家有这东西吗？” 楚霖风比他还茫然：“您是渡劫期，怎么问我一个金丹期？” 楚瑜：“这里就我们两个楚家人，不问你问谁？难不成问老祖宗？” 楚霖风倒是想让楚瑜去联系楚望天，但他是背着楚望天来魔界的，担心被老祖宗瞧见了吃不了兜着走，只能闭嘴不语。 玉简上记载有详步骤用于更改和设置阵眼的，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原则，逐月道尊取出五块空白玉简，按秋叶落、敖煜、牧子淞和楚瑜的身份，分别将对应他们家族的内容复制好，交给他们。 大敌当前，众人自然是勠力同心。但退敌之后，众人都不希望自家的隐秘被外人知晓。 天成灵界防护大阵的位格比大乘期更高，所以才能抵御住吞噬者的攻击。 更改各地阵眼的过程非常繁琐，哪怕他们是渡劫期修士，看完一遍玉简中的内容都没办法理解，只能记住自己族中对应的部分，还得找族中的阵法师详细商讨此事。 至于最后一块空白玉简，则复制了所有与魔界有关的内容，逐月道尊将其交给绛霄：“在魔界设置阵眼一事，还请陛下费心。” 绛霄扫了眼玉简中的内容，忽然抬头望向一处。 他收敛起大乘期灵力之后，灵魔之境重新被雾气覆盖。外人无法知晓灵魔之境内的情形，位于灵魔之境中央的他们也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陛下，有人过来了吗？”一位魔族长老小心翼翼地问。 “嗯。”绛霄应了一声，苍白的拇指往前一弹，翠绿玉简便从他骨节分明的手中飞出，势如破竹。 一声闷响传来，玉简被人接住，随后便是一声怒喝：“什么人！” 二长老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面露喜色：“沉攀？” 浓雾之中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沉攀带着三名魔族长老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挺拔站立的绛霄，沉攀四人皆是惊讶不已：“陛下？！” 绛霄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地吩咐：“天成灵界的修士应当已经跟你们说过吞噬者一事，你按照玉简上的内容，即刻带人前往魔界各处设置阵眼。” “是！”沉攀应声，绝望许久的他终于看到了挽救魔界的希望！ 424 天水宗连狗都这么讨人厌 能够抵御住吞噬者的防护大阵非同一般，需要耗费不少极品材料。 魔界濒临死亡，即使是身为执政官的沉攀和各位渡劫期长老拥有的天材地宝也不多。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绛霄还有一点存货，加上姜心考虑到魔界资源贫瘠，给出的阵法图所需材料都是魔界应有的，才勉强凑齐了材料。 瞧着沉攀带人去忙，逐月道尊打量着绛霄身后的封印大阵，问姜心：“心心，现在两个灵界需要合作，可以通过这个封印打开来往于两界的稳定通道吗？” “应该可以吧。”姜心若有所思地说。 沈慕斯不解：“那为什么我们会被卷入时空裂缝？” “因为小师弟和本体之间的共鸣影响了暗藏在封印大阵中的空间之力，就相当于我们过河走到一半桥塌了，桥上的人自然就会掉进河里。”姜心习惯性地扭头去看绛霄，小脑袋转到一半，被逐月道尊死死摁住。 天成灵界的众人皆是心如擂鼓，生怕被绛霄发现端倪。 然而绛霄正在吩咐魔族长老们配合沉攀布置防护大阵，对他们这里的谈话毫不关心。 二长老怕姜心说多了露馅，主动引导话题：“现在有办法修复吗？” “嗯嗯，把封印大阵改一下就可以变成传送大阵。”姜心从逐月道尊怀中挣脱，朝绛霄身后的封印大阵跑去。 路过绛霄身旁时，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往前走。 天水宗师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偏谁都不敢阻拦。 好在姜心没再提“小师弟”之类的危险词。 她把绛霄拉到封印大阵前面，抬手一指，暗淡无光的封印大阵便亮起蓝白色的光芒。 这道阵法极大，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边际。 哪怕刚刚恶念控制了绛霄的身躯，追杀逐月道尊等人之时被带离原地很长一段距离，他们依旧位于封印大阵之上。 姜心高举小胖手，学着绛霄刚刚的模样打了个响指，奈何没学到精髓，没打出声音。 姜心不高兴地鼓起脸，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是绛霄帮她打了个响指。 姜心惊奇地仰头看他，脸上洋溢出笑容。 她人矮，看不清绛霄的神情，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下一步。” 姜心扭头冲阵法喊：“亮起来亮起来！” “这玩意儿是声控的吗？”楚瑜问牧子淞。 牧子淞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 说话间，旋转的阵法之上有几处陆续亮起更为耀眼的光芒，不同寻常的灵力从这些光点中传来，在场诸人从中感受到威胁，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躯。 “你去修好那几个点。”姜心对绛霄说。 绛霄没有动。 “怎么了？”姜心不解。 绛霄沉默片刻，委婉地告诉姜心：“我不是阵法师。” 他会的很多，也会解阵，但偏偏不会布阵。 修补阵法并不像修补衣服，丝毫马虎不得。 绛霄对此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姜心对他好失望哦，摆出师姐的架子认真教育师弟：“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回头得好好学习呢。” 绛霄：“……你直接说怎么修吧。” 姜心皱起小脸，不怎么想做。 【要修的地方好多啊，一个个说太累了。】 【小师弟怎么连这个都不会？他在学塾里不是学得很认真吗？】 【现在让小师弟去学习也来不及了吧？真是苦了我了。】 姜心环顾四周，发现没一个人会，长叹一口气。 她认命地掏出一块空白玉简，注入一道神识，将修补阵法的具体操作全部都写了进去：“喏，你看着学吧。”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朝逐月道尊走去，冲他张开双臂：“师公抱。” 【找到这些记忆真累人，还要复制下来，让修为不到大乘期的大家能够理解就更累了。】 【好困啊，我要睡觉了。】 “睡吧。”逐月道尊心疼地抱起她，轻拍拍姜心的后背。 小家伙眼皮打架，很快便睡着了。 按照姜心所教的方法，绛霄只需要将灵力注入对应的位置就行，并不需要向阵法师那样耗费心力。 这样修复阵法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机械地修复这一次，并不能融会贯通用于下一次。 与其说是绛霄在修阵法，不如说是姜心借用了绛霄大乘期的灵力在修复阵法。 阵法上亮起的光芒一点点消失，代表此处已经修复完成。 这阵法被布置之时便留有修改的余地，绛霄速度又快，封印之上亮起的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隐约有空间之力从封印的另一端传来。 随着灵魔之境内天成灵界的生机不断增多，秋叶落思索着说：“来往两界的通道稳定后，两边必定都有高阶修士穿梭，我们几个作为此次合作的先行者，不能全部回天成灵界，得留下几人在这儿接应，以免出乱。” “我留下，老二回去。回宗门后，你先跟老七师兄弟说一遍这里的情况，带头去联系天成灵界的各大势力。”逐月道尊吩咐二长老。 二长老自是应声：“那心心他们呢？” “你带宁曜师兄弟回去，至于心心……”逐月道尊看向趴在他肩头呼呼大睡的姜心，斟酌片刻说，“让她先跟着我。 第一次来魔界，沈慕斯怪好奇的：“师公，我也想留下来。” 逐月道尊一口应下：“行，等你到渡劫期。” 沈慕斯默默闭嘴。 另一边，敖煜等人也在商议回去与留下的人选。 二长老要回去，因她而来的牧子淞、敖煜和楚瑜自然要跟着回去。 秋叶落思索许久后决定留下，给了二长老一枚信物：“我暂且留下。这枚小印中有我的一道神识，你带去秋夜皇宫交给秋君御。他现在是秋夜王朝的皇帝，能够代表朝廷与各方商议具体事宜。” 说完，他看见林宴师兄弟神色古怪，感到好奇，“您们师兄弟这是什么表情？” 楚霖风着急表清白：“我们绝对没有想秋君御前辈到底有多少后爹！” 林宴赶紧捂住他的嘴，却没想到还有一道声音从下方传来。 修狗摇着尾巴大声说：“你家太后是合欢宗弟子，听说合欢宗弟子的相好多，也可能秋君御还有不少前爹。” “前爹？你们天水宗的狗都会造词啦哈哈哈哈……”在牧子淞等人的揶揄中，秋叶落脸色铁青。 天水宗连狗都这么讨人厌。 425 谁家宗主成日当鸭 顶着秋叶落阴沉的目光，林宴一手勒住楚霖风的脖子，一手掐住修狗的后脖颈，硬着头皮躲到逐月道尊身后。 逐月道尊头一回知晓此事，沉默了一下，略带同情地看向秋叶落：“合欢宗弟子也不是全都……” 秋叶落幽幽打断他：“你说这话不心亏吗？” “你不要台阶下就算了。”逐月道尊不惯着他，瞧最后一个光点消失，他示意林宴师兄弟跟紧二长老。 绛霄站在封印正中央，收回飘向秋叶落的眼神，一道传送阵在他身后缓缓转动，随时都能激活。 “有劳陛下。”二长老笑盈盈地走过去，望着绛霄那张帅气的脸心中长叹一口气。 真是个帅气的小哥哥。 可惜被老七那个混账先收做徒弟了，她不能对自家晚辈下手。 更可惜的是她见过绛霄幼年的模样，就更没那些旖旎的想法了。不然总让她有种自己是个混账的罪恶感。 这会儿二长老欣赏绛霄的颜值，就跟欣赏一朵漂亮的花儿是一样的。 修为差距太大，二长老的眼神只是匆匆略过，便走到了传送阵正中。 林宴这个柔弱的卦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拖着不断挣扎的楚霖风和修狗快步跟上，生怕动作慢一点就会被秋叶落拿下问罪。 宁曜壮着胆子来到逐月道尊面前：“师公，此番更改防护大阵必定需要宗主出面与各方周旋，师父是不是能从剑崖出来了？” 逐月道尊垂眸看他。 宁曜忙说：“徒孙绝对没有为师父求情的意思！不过为了宗门颜面，师父要出来主事，是不是最好变回来？” 他边说边偷觑逐月道尊的脸色，尽管看不出师公的心情，由于心虚，宁曜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去。 天水宗声名狼藉，身为宗主的姜一尘和在场诸位都是熟人。 牧子淞一听就知道姜一尘处境不妙，幸灾乐祸地问：“这老小子怎么了？欺师灭祖啦？” 逐月道尊冷冷睨他一眼：“你这么想他，要不要和老七一起去剑崖做伴？” 牧子淞心动了：“那芝芝……” “我不去！”他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二长老便大声反驳。 她又不是没蹲过剑崖，才不想去活受罪。 她如此抵触，牧子淞只得强硬拒绝：“我就不去打扰姜宗主清修了。” 就连原本想开口加入的敖煜和楚瑜都闭上了嘴。 昭世觉得这确实是一个给姜一尘减刑的好机会，忐忑道：“师公，您把变回人形的方法教给二师伯，让二师伯把师父变回来，也省得您再跑一趟。” 沈慕斯连声附和：“对啊对啊，宗主代表着我们天水宗的脸面，有谁家宗主成日当鸭的？” “姜一尘在哪里当鸭？” “还成日当鸭？剑修身子骨就是好啊。” “姜一尘竟然是这种人吗？哈哈哈哈……” 牧子淞几人笑得前仰后合，纷纷商讨着回到天成灵界一定要去探望姜一尘。 逐月道尊默默捂脸，骨节分明的大手也保不住沈慕斯给他丢掉的脸。 他长叹一口气：“慕斯，” “师公，我在呢。”沈慕斯觉得师公一定是被自己说动了，盘算着回去怎么跟姜一尘邀功。 逐月道尊递给他一沓静默符：“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实在熬不住的话，就给自己贴一张。” “师公，我……”沈慕斯好委屈，正要哭诉，刚一张口，他手中的静默符便弹起来飞到他脸上，堵住了他的嘴，不许他再发出半点声响。 上次就是姜一尘上门踢馆，点名要与牧子淞切磋，导致牧子淞在床上趟了半个月，才让二长老找到可乘之机从陷阱密布的九尾狐族领地中逃走。 这个仇牧子淞一直都记着，偏偏他找不到证据证明姜一尘是故意给二长老制造逃跑的机会，也无法证明他们俩认识。 甚至因为姜一尘不近女色，一度让牧子淞觉得自己怀疑姜一尘与二长老有关系都是高看姜一尘这个剑修了。 现在想起他们是师姐弟，牧子淞确定当初姜一尘就是和二长老里应外合才会上门挑事，摁着他往死里打。 要不是打不过他，牧子淞真想现在就冲去天水宗揍姜一尘一顿。 九尾狐报仇三百年不晚，牧子淞笑眯眯地问沈慕斯：“你师父这只鸭怎么卖？论斤论两，还是按次数卖？” 什么虎狼之词？ 贴着静默符的沈慕斯用力摆手比划，应该是报了个很大的数字。 昭世瞅见逐月道尊的眉毛跳了跳，生怕师公动怒，赶紧用傀儡线绑住沈慕斯，不许他再比比划划地给师父报价。 二长老从前没少使唤姜一尘，现在难得做一回人想救师弟，假装为难地说：“师父，与其他势力联手更改阵眼是件大事，老七蹲剑崖的话，咱们宗没人主事，有人不服怎么办？” 逐月道尊瞥她一眼，丢给她一枚兔子形状的白玉令牌：“回去跟老大说，他现在是代理宗主了。” 白玉令是逐月道尊的私令，其中藏有逐月道尊的一抹神识。大长老若是不同意做代理宗主，这抹神识就会冲出来把大长老焊死在天水宗大殿之中。 二长老在心中为大长老点了根蜡，小声吩咐宁曜师兄弟：“回去别说这件事跟我有关。” “您也别说跟我们有关。”宁曜生怕大长老记仇，与二长老飞快达成共识，与逐月道尊告辞之后便火速扛起沈慕斯，和昭世一起奔向传送阵。 就在这时，修狗挣脱掉林宴的手，本能地朝姜心奔去。 奔到一半，它与迎面而来的宁曜三人打了个照面，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它看看他们，又看看还在酣睡的姜心，想回天成灵界又不敢私自离开姜心，狗脑袋左右摇得飞起。 等到它下定决心要离开魔界的时候，已然晚了。 绛霄抬手一指，传送阵加快速度转动，光芒大作。站在阵法正中的几人被光芒吞噬，眨眼便消失不见。 “等等我啊！”修狗撒丫子奔过去扑了个空，一个狗啃泥摔倒在地，整条狗都不好了，“啊啊啊我也想回家！！！” “灵魔之境不就是你家？”绛霄嫌它聒噪，拎起修狗的后脖颈随手一仍，就把它丢回姜心身边。 修狗大气不敢出，夹紧了尾巴躲到逐月道尊身后，满是委屈。 它是灵魔之境出来的没错，但它是天成灵界的狗，谁要呆在魔界这个生机薄弱的鬼地方！ 修狗不服。 修狗不敢逼逼。 宁曜师兄弟离开后，在场的修士修为最低都是渡劫期，就它修为最差。 修狗觉得自己真真是最最最可怜的狗狗惹。 426 小样儿，还想跟他斗？ 天水宗。 得知自己升任成为代理宗主，刚刚还在一人单挑俩分身的大长老顿时虚弱得站都站不稳。 他佝偻起身子，撑在桌面上，低声咳嗽：“既然是师父发话，我理应把事情做好。可我年纪大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师妹，这代理宗主的位置，还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坐。” 他说着往旁边一让，伸手想把二长老拉到大殿正中代表宗主身份的神木椅上，被二长老笑盈盈地拒绝：“师兄老当益壮，代理宗主之位非你莫属。” 要不是先前师弟师妹都不在宗门，大长老也不想留下来干活：“师妹，还是你来吧，你更适合当宗主。” “师兄莫要推辞，师父信任你，才点名让你暂代宗主之职。咱们做徒弟的，不能辜负师父的信任。”二长老笑眯眯地取出白玉令，令牌上的白兔栩栩如生，一对由红宝石点缀的血色眼珠闪过光华，依稀溢散出逐月道尊渡劫期巅峰的威压，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师父如此信任自己，大长老高兴得牙都要咬碎了：“为了师父，什么样的苦我都可以受。可我就是不懂，都是干着宗门的事，为什么总是谁干得多，受的委屈就越大——老二你在干什么？” 二长老纤白玉手随意玩弄着指尖的留影石，似水般的桃花眼无辜眨动：“没干什么，就是看大师兄你如此慷慨激昂，觉得得录下来给师父看看，问问他到底让你受什么委屈了。” 那不是等师父揍他吗！！！ 大长老伸手就想去抢夺二长老手中的留影石，奈何他的修为还停滞在合体期，没能在二长老这个新晋渡劫期手中占到好，反倒被楚瑜、敖煜和牧子淞三位师妹父挡住了。 大长老气得捶胸顿足：“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搅到老七在剑崖晋升成渡劫期，搅到他握剑群殴我们所有人，我这个大师兄无非陪你们一起玩命就是！” …… 历代天水宗弟子凭本事让天水宗声名狼藉的同时，也让天成灵界的所有势力不敢忽视天水宗的任何动向。 被迫干活的大长老给有名有姓的各大势力都发了帖子，邀各方前来天水宗商议更改阵眼一事。 吞噬者几次以世界树的姿态现身天成灵界，已经让不少高阶修士心中起疑。 不久前发生在妖域的那场战斗更是让许多高阶修士都怀疑世界树已然异化，成了他们的敌人。 为此，他们私下不知道商议了多少回对策。 如今听二长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完，所有人都心中骇然。甚至顾不上质问二长老明明是天水宗长老，为何要隐瞒身份，全部注意力都在了吞噬者身上。 “我就说呢，怎么这段时间老是看见世界树，感情它真想吞掉我们。” “你们确定魔族能与我们和平相处？人心都是贪婪的，万一他们得到仙尊的阵法庇护后，眼红我们天成灵界的生机与灵气，想要据为己有怎么办？他们可有一位大乘期魔尊。” 二长老心想我们有比大乘期魔尊更厉害的心心。 怕人惦记他们家的宝贝疙瘩，二长老没提姜心，委婉地说：“魔尊已经解开封印，他若是真的想把天成灵界占为己有，现在就能动手，没必要等我们更改封印。而且，如今双方最大的敌人是吞噬者，他们在有活路的情况下，没必要与我们内斗。” “那干掉吞噬者之后呢？”秋君御问完想起件更让他绝望的事，“仙尊都无法杀死吞噬者，仅凭我们这些人，想要干掉它更是痴人说梦。而且据我观察，吞噬者侵入天成灵界的力量越来越强。仙尊留下的防护大阵未必能一直保护我们。若是大阵被破，我们该当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所措。 坐满渡劫期与合体期修士的大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是闻讯赶回来的天水宗四长老：“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改阵眼再说。” “我还是对魔界不放心。”龙族的渡劫期老祖不满地说。 “不放心也没办法。我回来之时，魔界执政官沉攀已经带人在魔界各处布置阵法。若是我们迟迟不着手更改阵眼，魔界起疑，魔尊必定会通过传送大阵前来天成灵界查看情况。到时候我们这里谁是他的对手？”二长老问。 龙族老祖不悦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他冷声问：“逐月呢？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升大乘期？” 与会的渡劫期修士纷纷附和：“对啊，他都卡在渡劫期巅峰那么久了，是时候升大乘期了吧？到时候我们就不用怕魔界了！” “就是！顾倾芝，赶紧催你师父升大乘期。” 二长老翻了个白眼：“就算师父升到渡劫期，也会让你们更改阵眼。你们就别啰嗦了，赶紧去改阵法吧。吞噬者知晓魔界还活着，正在搜寻它的位置，要不了多久便会找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祁澜清附和：“正是。吞噬者吞噬魔界之后，力量增强，到时候更难对付。我们跟魔界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扩大阵法，护住魔界。”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秋君御先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更改大阵了。” 他从二长老那儿取走一块对应着秋夜王朝阵眼的玉牌，与众人告辞。 路过祁澜清身边之时，秋君御犹豫片刻后问：“澜清，姜一尘呢？” “他在闭关。”祁澜清回来后去剑崖探望过姜一尘，现在只要一想起丈夫，她脑海中便是那只背着剑的帅气鸭子，必须很努力才能憋住笑意。 因此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秋君御注意到这一点，心神微动，迫不及待地问：“他受伤了吗？听说前段时间他去暗海群岛抓了巫楚，巫楚实力不凡，又擅长诅咒之术，姜一尘是不是被巫楚诅咒了？” 坐在祁澜清身旁的是一名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儒雅随和：“就算你被巫楚咒死了，老七还好好好的。” 这位是天水宗三长老，之前怕被大长老抓去干活，一直躲在书卷中。后来察觉天成灵界有变，才现身前来商议对策。 秋君御不服：“他闭关能比拯救天成灵界还重要吗？” 三长老温文尔雅：“怎么不能？你要是觉得不重要，我现在就把老七喊出来一剑劈了你！” “来就来，谁怕他？让他给我等着，我改完阵法就来找他决斗！”秋君御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三长老呵了一声，盯着秋君御走远才收回目光。 小样儿，还想跟他斗？ 别以为他不知道秋君御在想什么。无非是想趁着老七不在撬墙角，门儿都没有！ 这次帮老七守住了媳妇，回头可得好好跟老七邀功，让他涨经费！ 427 与他恨海情天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僵持许久，众修士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挣扎同意扩大阵法，拉魔界一把。 众人各自回去更改阵眼，皆是忧心忡忡。 唯一庆幸的是天成灵界的防护大阵位格虽然在大乘期以上，但考虑到他们修为低微，姜心已经把更改阵眼的方法降到了渡劫期就能做到。 这件事说起来难，众修士勠力同心下，真的做起来也不容易。 第一个完成阵眼更改的是天水宗。 天水宗多名隐世不出的渡劫期长老立于皑皑白雪中，围着一只背负长剑的鸭子哈哈大笑：“一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要不是只有这几位老祖有能力更改阵法，姜一尘一点也而不想见他们，尴尬道：“一不小心被巫族小祖宗诅咒了。” “哦，巫族那个小姑娘啊。她不是喜欢逐月吗？怎么还诅咒你呢？她不知道你是逐月的徒弟吗？” 姜一尘：“……说起来您几位可能不信，要不是因为师父，我也不会被诅咒。” “我信我信。逐月一向桃花运旺，与他恨海情天的小姑娘多了去了。就是他自己不争气，一个媳妇都没有。你这个做徒弟的被殃及池鱼，怎么不找你师父解咒？” 姜一尘一点也不想提他想红烧师父的事，但太上长老们的求知欲太强，他只得硬着头皮把事情全交代了。 太上长老们听得乐不可支：“逐月故意不把你变回来？他也太小心眼了吧！” “别委屈，回头师叔公帮你教训他。” “对，我们给你撑腰，让逐月也当不成人！”一众乐子人里突然出现个老实人，是后来才晋升上来的清法道尊。 他说完话，发现所有人都不笑了，都望着自己，感到困惑：“怎么啦？让逐月不当人，当几天鸭子、当几天兔子不行吗？咱们宗又不是不会造畜术。” 姜一尘委婉地问：“师伯，有没有可能……我师父本来就不是人？” 清法道尊更困惑了：“虽然逐月经常不干人事，但你身为他的亲传弟子，这样说不合适吧？” 得，天水宗那么多渡劫期的太上长老中，这是唯一一个不知道逐月道尊真身是白兔的。 也是，谁让清法道尊晋升渡劫期最晚呢。那时候逐月道尊已经是渡劫期，只要他不想，便是渡劫期也无法看穿他妖修的真身。 怕师父连鸭都不让他当，姜一尘乖巧闭嘴。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清法道尊追问，被身旁的安陵道尊拉走：“闲聊得差不多了，干活吧。逐月和心心还压在魔界当人质呢。” “对啊对啊，快动手吧。” “清法你不明白的话，回头记得自己去问逐月。” 太上长老们拉着清法道尊离开，给他安排了一个距离姜一尘最远的地方，弄得清法道尊更加茫然。 他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逐月很当人吗？ 众位渡劫期长老脚踏天罡步，以北斗七星为阵，同时出手。 苍茫飞雪中，雪山之上银光闪闪。 这些光亮从大山深处亮起，穿透厚重的山体在漫天鹅毛大雪中纷飞。 繁复的符文勾勒而成的阵眼覆盖整座剑崖，在诸位长老的合作下，阵眼中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扭曲变化，消散又重现，化作新的符文。 银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犹如天柱。 平时隐于无形的防护大阵在这座光之天柱的连接下，显露出一丝真容，盘亘在天水宗上方熠熠生辉。 这光芒太过耀眼，便是远在西洲的禅空寺都瞧见了。 感受着另一个方向传来的灵力波动，悟心收回被这道天柱吸引的目光，重新眺望远方。 他的修为不足以参与更改禅空寺的阵眼，只能远远地立于沙丘之上看长老们施法。 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烈日当空，狂沙飞舞，迷得人睁不开眼。 细碎的砂砾刮在脸上疼得好似快刀割肉，沙尘正中，禅空寺的六名渡劫期高僧围成一个巨大的圈。 一座座金色巨佛的虚影从高僧们身后显现，犹如参天巨树，镇住漫天黄沙。 高僧双手合十，低道一声佛偈。 浑厚灵力运转全身，六尊金色巨佛同时伸出右手，金色佛经从巨佛掌心流出，没入黄沙之中。 如流水般细小的沙海下，金色光芒若隐若现。 “入阵！”一声高喝，六名高僧消失在原地，化作金色佛文没入沙海之下。 黄沙如流水朝四周飞泄，黄沙之下有东西不断升起，正是位于禅空寺的阵眼。 六名高僧化作灵力在阵眼中游走，构成阵眼的符文不断变化，最终形成一道新的阵眼。 金色光柱直冲天际，连接上位于禅空寺上方的防护大阵，绽放出与天水宗相似的光辉。 安华宗、金盛门、大周、秋夜王朝、妖域龙族、九尾狐族、暗海群岛巫族…… 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之天柱接连亮起，终于将整个防护大阵都展现在世人面前。 事发紧急，普通修士并不知晓此事，纷纷困惑不安地抬头打量天空之上突然显现的阵法，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天成灵界的防护大阵吧？没有外敌来袭，为何阵法会突然出现？” “我去！是我眼花吗？我怎么觉得阵法上的符文在变化？” “我也看见符文在变，防护大阵不会出问题吧？” 各种类似的困惑出现在天成灵界的每一个地方，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好在各大势力早有准备，很快就有人出来安抚民心，讲明经过：“各位莫要惊慌，这只是各方顺应明辰仙尊的意思在更改天成灵界的防护大阵。” “之前多次有域外之敌从星界入侵天成灵界，如今查明那是有人吞掉世界树后伪装成了世界树。为方便称呼，如今我们把这位强敌统一称为‘吞噬者’。” “当年魔界入侵天成灵界，便是因为这位‘吞噬者’吞掉了魔界的生机与灵气，导致魔族不得不另寻他处……” “我知道诸位对当年魔界入侵之事心存不满，但我们要分清真正的敌人是谁。大敌当前，大家都是待宰的牛羊，应当协力合作……” 这些是在天水宗开会之时便准备好的说辞，各方统一口径，很快就安抚住躁动不安的民心。 魔界那边同样速度不慢，天成灵界这边阵眼更改刚完成没多久，沉攀那边就把所有阵眼都设置完毕了。 阵眼之间彼此应和，穿透空间达成响应，一道同样的防护大阵在魔界上空缓缓勾勒而成。 “成了？”魔界长老们面面相觑，又是惊喜又是忐忑。 银白色的阵法光辉由点汇聚成线，再由线绘制成符文，组成一道又一道的小型阵法。 这些小型阵法层层交织重叠，一点点组成防护大阵。 姜心坐在魔界王宫附近的山顶上，仰着小脑袋看天空中的防护大阵一点点显现，小表情格外认真。 秋叶落正在借机参悟防护大阵中蕴含的奥秘，无意间瞥见姜心严肃的小表情，低声问逐月道尊：“逐月，你这个小徒孙女掰着手指头在想什么？” 逐月道尊缺少血色的薄唇紧抿在一起，低头望向姜心的眼神似是一言难尽。 【魔界有好多好吃的，等小师弟忙完了就让他带我去吃。】 【让我想想先吃什么。】 【魔葡萄、火玲珑、布丁果……】 【好多好吃的呀！不知道被吞噬者吞噬掉大部分生机与灵力后，魔界还剩多少好吃的。】 【难得来一次魔界，师兄们都没尝尝这里的特产，怎么就直接回去了？搞得好像是专门送我和小师弟来魔界的一样。】 【不过他们好胆小哦，都不敢跟小师弟相认。】 【有个大乘期魔尊的师弟，他们本来可以在魔界横着走呢。】 逐月道尊觉得比起在魔界横着走，宁曜师兄弟更怕竖着来魔界，横着出魔界。 如今沉攀已经向所有魔族公布了吞噬者的存在，也表示了他们与天成灵界合作的诚心。 不少魔族为能有一条生路而欢欣鼓舞。 长久的生机淡薄让许多修为低浅的魔族已经没了晋升的渴望，只想过上安稳的生活，避免被求生的世界吞噬掉。 但并非所有魔族都这样想。 有安分的，自然也有不安分的。 沉攀可以管住大部分魔族，但总有漏网之鱼，且这些魔族修为不会太低。 宁曜师兄弟离开魔界，不必被这些魔族惦记，也让逐月道尊松了口气。 见逐月道尊迟迟没有出声，秋叶落正色道：“心心是不是在想如何对付吞噬者？” 在好吃的面前，吞噬者不值一提。 逐月道尊决定给孩子留点面子：“心心还小，这法子你自己想吧。” 秋叶落嘁了一声：“我要是想得出来，我还在这儿窝着？” 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戒备地望向天空，“逐月！” “嗯。”逐月道尊沉沉应了一声，神色凛然，手腕一转，长剑出鞘。 姜心更是气得从地上跳起来：“它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原本明亮的天空像是一个受到极大的压迫球，出现一道道暗色的空间缝隙。 这些空间缝隙不断收缩，越变越大，仿佛正有恐怖的怪物要从中钻出。 修狗原本安逸地趴在姜心脚边睡觉，察觉到氛围不对，困惑而不安地站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吞噬者来了。”姜心的话才说完，一根根暗绿色的藤蔓从缝隙中钻出来，直冲还未完成的防护大阵而去！ 428 背水一战，不赢则死！ 恐怖的威压自天外传来，压在魔界众生心头，令他们畏惧、令他们绝望。 层出不穷的藤蔓眨眼便占据整片天空，霎时白昼如夜。 即使如此，依旧有数不清的藤蔓争先恐后地从空间裂缝中钻出，好似显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冰山一角。 这些藤蔓挥舞着长有尖刺的枝条，钻入魔界的每一个角落，贪婪而疯狂地吸取这个世界的每一寸生机、每一息灵力。 逐月道尊不假思索地提剑冲出，直奔狰狞的藤蔓而去。 越是靠近这些藤蔓，威压越强。逐月道尊的速度被迫放慢，不得不挥剑破开迎头落下的威压，用剑劈开一条道路。 晋升渡劫期多年，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经历这样被高阶修士用威压震慑的时刻。 遮天盖日的藤蔓下，逐月道尊的身形好似参天巨树下的蝼蚁，毫不起眼。 可他剑势如虹，愣是在藤蔓恐怖的气息中冲出一条路，来到藤蔓面前。 注意到他的存在，原本朝四周肆意扩张的藤蔓齐齐调转方向，对准逐月道尊，朝他攻去。 逐月道尊神色凛冽，三尺青锋在手，澎湃灵力激荡不已。一道道长剑虚影在他身后显现，与他手中长剑同时迎向那些冲他而来的藤蔓。 这些藤蔓坚硬如玄铁，与逐月道尊手中长剑相碰撞，发出金石之声。 长剑虚影悉数破碎，仅有逐月道尊手中的本命剑一往无前，刺入藤蔓深处。 浑厚灵力自长剑涌入其中，仿佛锋利的刀刃，从藤蔓内部展开，切断藤蔓的每一寸组织。 藤蔓受伤，受了刺激，仿佛沸腾的水，在空中疯狂扭动，溢散出更加可怕的灵力。 魔界仅剩不多的城池与民众在这可怕的死亡翻滚中，直面吞噬者溢散出的灵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湮灭成灰，化作生机与灵力，即刻被吞噬者吸收。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 秋叶落看逐月道尊陷入苦战，有心帮忙。他飞身跃起，直奔逐月道尊而去。 一道藤蔓忽然从虚空中钻出，张开顶端的血盆大口便想将他一口吞下。 秋叶落手中传国玉玺迎面砸下，在藤蔓血盆大口上方落下一道朱红色的印记，上书两行小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秋夜国印。” 与此同时，一座座城池虚影从秋叶落体内涌出，飞快朝四周扩散，笼罩住附近所有的天地。 身为秋夜王朝的开创者，秋叶落能在一定时间内把秋夜国的虚影投射到外界。 投影范围正好是秋夜国的国土大小，投影笼罩之中，这片大地将短暂地成为秋夜国。 身为王朝主宰，秋叶落的实力会在虚影中大幅度加强。 唯一的缺点是这一秘法必须在民众聚集地使用，以便秋叶落借用众生之力。否则使用效果将大打折扣。 在藤蔓上盖下传国玉玺印章，秋叶落便急速后退，与其拉开距离。 远远看着他便知道这些藤蔓实力不凡，等靠近了与之交手，他更是深刻体会到藤蔓的恐怖，感觉比先前在妖域见过的藤蔓还要可怕。 战斗紧张，他没有功夫多想，拉开距离便掐诀施法。 帝王十二冕旒与黑金冕袍加身，秋叶落右手高举传国玉玺，单手掐诀，犹如一位正在审判罪人的帝王，高高在上：“伤朕国民、毁朕疆土，死！” 厉喝声下，盖有传国玉玺印的藤蔓受到外力压迫被按扁，飞溅出无数浓稠的黑绿色液体，洒向四周。 落在山川大地上，山川大地发出“滋滋”声响，很快就被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落入河流湖泊中，河流湖泊便被污染成恶臭的沼泽，连带着水中鱼群都化作血水，骨头都无法留下。 秋叶落脸色发白，应接着层出不穷的藤蔓，他咬牙问：“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比妖域见到时强了不少？” 逐月道尊没经历妖域那场战斗，无从比较。但即使知道答案，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回答。 一道道银白色剑阵从他脚下展开，遍布空中。无数飞剑从剑阵中飞出，直冲犹如巨蛇般扭动的藤蔓丛，将其切割成无数碎片。 逐月道尊神色冷峻，不敢有丝毫懈怠。 秋叶落也只得了那一个空档才有功时间问话，很快又投入战斗之中。 忽然，姜心稚嫩的声音冷不丁的从他身后传来：“因为这次来的是吞噬者的本体。” 小家伙不知道何时从地面升起，已经来到他身后。 秋叶落记得这孩子不会御空飞行，心间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战斗意志重新占据他的脑海。 大敌当前，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修士的本能让秋叶落无法思考更多的事，只能先问最要紧的：“上次在妖域，来的不也是它本体吗？” “出现在妖域的只是它本体的一部分，这次来的是全部本体。”姜心的语气也变了，少了三分天真，多了几分沉稳。 那种异样感再次从秋叶落心中升起，可他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不断从虚空中钻出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围攻，不得不全身心地应对。 魔界的所有渡劫期修士都陷入了苦战。 刚设置好的阵眼被藤蔓打碎，魔界长老们正在全力补救。 受此影响，浮现在魔界上空的阵法很快暗淡下去，悉数碎裂。 沉攀冲在最前面，拼命杀敌，没注意到身后混乱的空间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细长却锋利的藤蔓狡猾地从中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沉攀。 细小的灵力波动让沉攀察觉不妙，他侧身想躲，但身旁的藤蔓袭来，阻碍了沉攀的动作。 只这一瞬的停顿，身后的细长藤蔓如长针扎入沉攀背部，刺穿他的心脏，从胸前钻出。 沉攀的脸霎时无比苍白。 他能感受到这根扎入心脏的藤蔓正在疯狂吸取他体内灵力与生机，他想反抗，但身躯僵硬地好似木头。 细小的藤蔓在他体内生根发芽，随着经脉钻入四肢百骸，落地生根，与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藤蔓侵入脑海，沉攀的意识有一瞬的恍惚。 遗忘的记忆从脑海深处他浮现，他隐约看见茂密的丛林深渊中有暗绿色的藤蔓涌动。 这些藤蔓仿佛一条条巨大无比的地虫，在灵力浓郁的山脉中翻滚着，钻入它们能到达的每一个角落。 苍翠青山逐渐荒凉，盘踞山顶上万的世家轰然倒塌，遍地都是修士的尸首。 漫山遍野的植被死去，露出棱角分明的岩石山体。 一块块坚硬的岩石出现裂纹，碎裂成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 石块落地，在风中化作细沙。 最后连风都停了，整个天地便只剩下了死寂。 “轰”一声闷响从天外传来，炽热火焰以奔腾之势涌来，点燃天空之上的藤蔓。 汹涌火光照得沉攀心神一颤，熟悉的大乘期气息将他从幼年的记忆中拉回，为他破开全身的僵硬。 沉攀大汗淋漓，咬牙伸手拔出体内的藤蔓。剧烈的疼痛深入全身每一寸骨髓，仿佛生生拔掉了一条经脉。 殷红的血顺着心口的洞汩汩流出，染红了他浅灰色的衣衫。 染血的暗绿色藤蔓在他手中扭动，力度出奇地大，一次次想要挣脱，想要再次扎入沉攀体内。 沉攀眉头紧皱，灵力没入其中，逼出藤蔓体内富含灵力与生机的水雾。 水雾洒落四周，原本被吞噬者血液所腐蚀的大地恢复些许生机，丝丝灵气飘荡其中。 但对濒临死亡的魔界而言，这些生机与灵气不过是杯水车薪。 然而沉攀已经没有时间哀悼。 魔界残留的阵眼仍旧与天成灵界的阵眼保持共鸣，只要防护大阵彻底完成，他们就能暂时把吞噬者挡在界外，为魔界赢得喘息之际。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入侵的藤蔓，才能赶上阵法被破坏的速度。 背水一战，不赢则死！ 429 逐月你不是人啊？ 星界。 万千星光之中，绛霄持枪而立。 男子挺拔的身躯挡在魔界前面，拦住了大部分冲向魔界的攻击。否则即使强悍如逐月道尊，也无法抵挡住来自吞噬者本体的攻击。 一株巨大到一眼难以看清全貌的巨树漂浮在他对面，巨树枝繁叶茂，宽阔如大陆的树冠之上，一个个灵界虚影点缀其中。 巨树下方，粗.壮有力的树根盘根错节，仿佛一座孤岛，蔓延千里。 树根岛屿之中，无数形态各异的骷髅组成一片白骨海洋。 白骨海洋深处，一根与巨树截然不同的藤蔓从中钻出。 它如蛇一般扭曲地缠绕在树干之上，随着巨树的枝干分叉，附着在巨树的每一根枝桠之上，不断腐蚀着巨树本体。 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人，一个躯体被无限拉长以便可以层层缠绕在巨树树干之上的扭曲的人。 这便是吞噬者的本体。 便是它融合了世界树后的真身。 生机与死寂并存，鲜活与腐败共生。 绛霄从它身上感受到高于大乘期的危险，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轻嗤一声。 真如姜心所说，吞噬者已经疯了。 但凡头脑清醒一点，它都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更不会让死寂与腐败出现在自己身上。 吞噬者强烈的吞噬欲会让它最后连自己都吞噬掉。 可惜在那之前魔界和天成灵界就会被毁灭。 “为了躲开明辰，你逃到星界深处。如今现身就不怕被明辰灭了吗？”绛霄问道。 吞噬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它眼中只有绛霄充沛的修为。 那是它垂涎已久的东西。 “大乘期……呵呵呵大乘期……”低沉粗哑的声音从巨树内部传来，痴狂大笑，“我要吞了你……吞了你！” “滚！”绛霄怒斥，黑红火焰包裹全身，他手持长枪，化身为火，直冲参天巨树而去。 巨树树冠剧烈抖动，“哗啦”声响中，树冠忽然向内弯曲，犹如一张血盆大口把绛霄吞噬入腹！ …… 魔界。 逐月道尊长剑翻飞，一次次击退从虚空中袭来的藤蔓，又一次次面对新的藤蔓从不同方向钻出。 秋叶落被搅得相当不耐烦：“逐月，你就不能升个大乘期吗！” 天天被人催着升大乘期，逐月道尊兔都麻了，懒得理会，只专心对敌。 秋叶落又看向漂浮在空中的姜心，心中不安加剧，在强敌环绕中冒险问：“逐月，心心怎么了？” 麻辣兔心中的不安比秋叶落还要强烈，只是说不上来具体原因。 他隐约猜到姜心要做什么阻止吞噬者，但不敢多想，厉声道：“杀你的敌去！” “杀着呢！”秋叶落怒气冲冲。 吞噬者太强，哪怕绛霄在星界挡住了大部分攻击，渗入魔界的这些力量还是让渡劫期修士们难以招架。 三名垂老的魔族长老力有不逮，不慎被藤蔓刺穿身躯，全身灵力与生机眨眼就被吸干，化作骷髅细沙，飘零消散。 渡劫期修士尚且如此，其他修士更是危在旦夕。 合体期魔族只能堪堪自保，也已死伤甚多。 合体期以下的修士，全靠各大城池的护城大阵勉强保命。不幸流落在外的，要么还没被吞噬者发现，要么便早已化作吞噬者的养料。 一旦大阵被破，藤蔓落地生根发芽，整座城池内的所有人都会在眨眼间被吸干生命与灵力。 位于秋夜王朝虚影内的一切都逃不过秋叶落的神识，城池接连被破，秋叶落借助传国玉玺之力强行提升的力量不断被削弱，他与藤蔓的战斗逐渐落入下风。 秋叶落心中焦急不已：“逐月，我快不行了！” “撑住！”逐月道尊修为略高一点，抗住了吞噬者进入魔界后的大部分攻击，同样处境艰难，无力帮扶。 幅员辽阔的秋夜王朝虚影越来越暗淡，终于在承受下最后一道藤蔓的攻击后碎裂消失。 秋叶落遭到反噬，“哇”得吐出一大口血。 藤蔓抓住这一机会便朝他扑去，秋叶落气血大乱，一时无法运功，只觉自己死定了。 却没想到凌厉剑意从身后传来，将扑向他的藤蔓劈成两半。 “别愣着！”逐月道尊的声音传来，泛着浅白光辉的白兔虚影从他背上奔出，衔起秋叶落便踏风朝远处奔去。 刚回神的秋叶落再次愣住。 白兔的气息凝实而熟悉，正是逐月道尊的一具分身。 分身与本体除了修为不同，其余一模一样。 逐月的分身是白兔，那岂不是说…… 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秋叶落倒吸一口凉气：“逐月你不是人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逐月道尊低斥。 兔子急了也咬人，秋叶落怕他直接把自己吃了，连忙找补：“不是人好啊！反正你们天水宗从不干人事，正适合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 话音未落，白兔直接把他甩了出去。 漫天都是纵横交织的藤蔓，秋叶落被丢进一个由藤蔓缠绕而成的巨茧之中。 一整座魔界城池都被包裹在巨茧之中，全靠摇摇欲坠的护城大阵勉强支撑。 城中所有魔族都在竭力护阵，哪怕是炼气期的幼童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城池上方爆炸声不断，藤蔓上的人脸扭曲着张开血盆大口，大口大口地疯狂吸取周围灵力。 不时有修士从战斗中落败，掉落在他们口中，被他们连带着法宝与骨头一起嚼碎，吞入腹中。 这地方没有如逐月道尊般的强者拦住第二道攻击，已然让这些藤蔓成了气候。 但明明占据优势，藤蔓巨茧却不知为何忽然收缩。 刚刚秋叶落进入茧中的洞口消失，茧内空间变小，藤蔓上的锋利锯齿好似凶兽的牙齿，随着藤蔓飞窜，割破空间，将更多的藤蔓放进来。 一个躲闪不及，藤蔓锯齿割破护体灵力，疼得秋叶落哇哇大叫：“逐月你公报私仇！” 他体内被打散的气血尚未完全恢复，身躯遭到冲击失去平衡，直直朝下落去。 眼看就要落入一张扭曲人脸的深渊巨口之中，秋叶落心一横，准备氪命自救，一阵诡异的风忽然将他吹起。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秋叶落面露喜色，扭头望去，果然看见一头背生双翼、面相凶恶的穷奇正冲他飞来。 刚刚便是穷奇挥动双翼卷起飓风救下了他。 “老秋，几百年不见，你怎么这么拉了？”穷奇身后传来一个更熟悉的声音，正是抱着算盘珠子的楚家老祖楚望天。 见到熟人熟猫，秋叶落心神大定。 他借助穷奇制造的飓风稳住身子，服下一枚丹药快速平复气血，很快加入战斗：“你们怎么来了？” “跟着逐月在星界留下的神识找过来的。”楚望天简言意赅地说。 他一手抱着算盘，另一只手飞快波动。 “哒哒哒”的算盘声中，算盘珠子从他指尖飞出，接连贯穿暗绿色的藤蔓。 穷奇利爪刺入藤蔓之中，把合围起来的藤蔓生生撕出一道口子，不顾虎掌鲜血汩汩便先冲了出去：“快走！” 楚望天紧随其后：“来了！老秋快走！” “好！”秋叶落大声应下，跟着他们飞出藤蔓巨茧之时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喝道，“我们不能走！” 430 我要走了，你们要保护好自己哦 秋叶落的话让楚望天和穷奇皱起眉，但两人都没有停下，仍旧竭尽全力往前飞去，试图远离这个藤蔓巨茧。 饶是秋叶落自己也没放慢速度。 穷奇飞在最前面，察觉到这一点，嗤笑道：“不是不能走吗？你飞那么快干什么？” “我突然明白逐月为什么特地把我丢到这里了。”秋叶落额前冷汗尚未干透，回头瞧了眼刚刚吞噬他们的藤蔓巨茧，愈发心惊。 刚刚被穷奇强行撕裂的口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复原，但凡他们速度慢点就会被再次困住。 而巨茧之中还有一整座城池的魔族尚在苦苦挣扎求生。 “我们得救下面的魔族。”秋叶落咬牙道。 穷奇冷哼：“我们仨都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救人？” “所以逐月把我丢过来。”秋叶落看向远方正以一兔之躯迎战吞噬者的逐月道尊，咬了咬牙说，“不说城中数十万魔族的性命，只说吞噬者若是吞掉这座城池，它的力量就会增强。我们得阻止它！” 吞噬者的力量强得令人绝望，便是一贯目中无人的楚望天都不敢嚣张：“我倒是想，我有那个本事吗？”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实在是打不过才走上为计。 秋叶落抬头打量魔界上空还在缓慢形成的防护大阵，决定试一试：“魔族长老还在抢修阵眼，我们三人合作，只要撑到防护大阵完成，就能把吞噬者的本体逼出魔界！” 楚望天与穷奇对视一眼，同时转身飞向秋叶落。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自寻死路，楚望天便骂骂咧咧：“老夫宝库中的灵石还没花完，今天要是折在这里，秋叶落你得把整个秋夜王朝都陪给楚家！” 秋叶落白了他一眼：“死要钱的老东西！还是穷奇兄弟讲义气——你干嘛！” 话音未落，穷奇一个头槌撞飞秋叶落，以他为武器，直接将他砸向藤蔓巨茧，在才闭合的巨茧上砸出一个大洞。 “你这么高尚，你打头阵！”穷奇甩动虎尾，拍动翅膀，卷起风雷呼啸着冲向藤蔓巨茧。 两人一虎皆是当世强者，数年来切磋多次，彼此都清楚对方的路数。 秋叶落重新幻化出秋夜国虚影，为脚下城池加固护城大阵。 楚望天手中的金算盘上算盘珠子纷飞，这一刻，仿佛连原形巨茧也成了他算盘上的一部分。 穷奇展开双翅，雷电之力从双翅间迸发，所过之处所有藤蔓悉数化作飞灰。 三人通力合作，一点点逼退不断侵蚀魔界城池的藤蔓。 但防护大阵却再无任何进展。 忽闪忽灭的阵法覆盖在魔界之上，一动不动，仿佛为魔界众生宣判了死刑。 绝望不断在魔界众生心里蔓延，所有人都希望吞噬者离去，希望它从未发现魔界。 想活。 不想死。 太多的绝望倒逼出更强烈的求生欲，常人无法察觉到的气息从魔界众生心底升腾而起，汇聚在魔界之上，形成道道白雾。 “那是什么？”修狗化作图腾附着在小咪的灵兽袋上，悄声问道。 只有合体期修为的小咪此刻完全不敢现身，只敢趴在灵兽袋边缘露出小半个脑袋，猫猫祟祟地打量外界的情况。 它缀有雪白色圆点的虎耳抖了抖，看着这些熟悉的白色雾气，有些不敢相信：“这好像是……云海？” 天成灵界上方覆盖有一层厚厚的云海，云海之中有云兽出没，会攻击所有进入云海之人。 而魔界先前并没有云海。 只是说话间，这些白色雾气连接在一起，很快便凝聚成雪白的云朵。 一朵朵云不断扩大，彼此连接，又很快构成一望无际的云海。 小咪小心翼翼地分出一抹神识潜入云海之中，看到云海深处白雾翻滚，凝聚出一只只奇形怪状的云兽。 这些云兽修为不一，最高甚至有合体期。 这只合体期云兽察觉到小咪的神识，嘶吼着扑过来。 小咪一个激灵，赶紧收回神识。 合体期云兽追出云海深处，在云海下方盘旋一圈，没追踪到小咪的气息才作罢。 正在这时，暗绿色的藤蔓从一旁的虚空中钻出，正要回巢的合体期云兽仿佛受到了刺激，咆哮着奔向藤蔓，试图将其撕裂。 奈何它修为不足，反倒被空间裂缝中钻出来的更多藤蔓包裹住，绞杀而死。 小咪看得触目惊心，小心翼翼地缩回抬头仰望的脑袋。 无意间瞥见还有源源不断的浅白雾气从绝望挣扎的魔界众生身上升腾而起，汇入沸腾的云海之中，它难以置信道：“云海是众生绝望之力的凝聚物？” 话音未落，它意识到这样说不对，改口道，“不，不只是绝望，里面还有众生对生的渴望。” 它越想越觉得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云兽才会不管不顾地攻击所有进入云海的修士。因为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修狗表示怀疑：“那为什么天成灵界比魔界先有云海？明明魔界生机断绝，魔族更绝望、求生意志更强啊。” 这话把小咪给问住了。 好奇心旺盛的修狗继续问：“还有，你看这些云兽面对吞噬者时也没有多大优势，有云海也没用吧？他们还不如再凝聚出一个明辰仙尊呢。” 确实如此啊！ 小咪对它刮眼相看：“没想到你狗嘴里还能说出点歪理。心心，云海要多久才能诞生一个明辰仙尊？” “有且只有一个明辰。”姜心的眼神有些空洞，她的意识迷迷糊糊，好像被灌入了另一个人的记忆，略带木然地开口，“天成灵界的云海由所有灵界的绝望与求生欲凝聚而成。” “那时只剩下魔界与天成灵界，而天成灵界的生灵更多，更能吸引吞噬者，因此在众生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云海率先覆盖了天成灵界。” 小咪不懂：“云海又抵挡不住吞噬者，覆盖住天成灵界有什么用？” 姜心小小的身子慢慢亮起纯白的光：“云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界中生灵的情绪外泄到星界，借此蒙蔽吞噬者的感官，让它在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天成灵界。” “这是它唯一的作用，也是最大的作用。” “只是绝望之下，为求生，众生偶尔也会糊涂。” “所以云兽会不分敌我地攻击所有进入云海的修士。” “偶尔吞噬者巡游星界，距离天成灵界稍近一些时，众生灵魂深处的恐惧加深，云海便会厚重到贯穿天地，仿佛坠落在地。” 天成灵界能幸存至今是所有生灵的努力。 “我要走了，你们要保护好自己哦。”姜心低头解下腰间的灵兽袋，轻轻揉了揉小咪和修狗的脑袋。 一猫一狗皆是好奇：“你要去哪里？不带我们吗？” “再见啦。你们以后也要乖乖的，不要做坏事哦。”姜心冲它们挥挥手，身形忽然消散不见，只留下满脸茫然的小咪与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