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冤种》 1、第 1 章 灯光闪烁,红毯铺地,巨大的暗色幕布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幕布前的台子上,站着一排有着极好长相的男女,他们身着各异的漂亮礼服,面上无一不露出喜色。 台子后面是个大屏幕,上面是一张海报,龙飞凤舞了几个大字:《六十刹那》 今天,是电影《六十刹那》的发布会。 左梨花身为主演,自然站在最中间,她一席水色薄纱长裙铺地,身姿婀娜,微卷的长发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天生的好样貌使她不用多做描摹,瞥笑间就风情万种,以自身的存在,大肆昭示什么叫造物主赐予的奇迹。 青葱玉指握住话筒,左梨花抬眸,水漾的眸子略微扫视全场,表面一派镇定,其实心如擂鼓。 她之所以一夜爆红,百分之八十靠得是长相,即使粉丝再多,流量再火,“花瓶”的称呼也摆脱不掉,而这部《六十刹那》是她出道以来的第一个作品,为了这部剧她吃了很多苦,这是转型的开始,绝对不能出岔子。 深吸一口气,左梨花按照事先想好的台词,不急不缓道:“大家好,我是电影《六十刹那》中陶娣的扮演者左梨花......” 左梨花不仅长得漂亮,还拥有一副好嗓子,她娓娓讲着,声如莺啼,洋洋盈耳。 渐渐的,原本有些吵闹的环境逐渐安静下来,连快门的闪光都少了一些。 荧幕边缘的角落里,策划收回探出去的脑袋,对旁边的工作人员道:“我说什么来着,开场白加进梨花的台词里,让梨花来念简直效果拔群。” 工作人员赞同道:“还是您比较英明,梨花姐光凭脸和嗓子红透边半天,她上个月的专辑销量大卖,热度还在上升,已经第三名了。” “那还用说,你看这鼻子,你看这嘴巴,我纵横娱乐圈数十年,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 “我亲戚家孩子也很喜欢她,非得让我要几张签名照......” ... 左梨花讲完,几个主演依次做完介绍,就来到了记者提问环节。 左梨花面前聚集了场内几乎百分五十的记者,单薄的身躯几乎被摄像机和话筒淹没。 “听说您经常和导演私底下对戏对台词是真的吗?” 开头就是这种恶意满满的陷阱提问,左梨花保持着客气且疏离的微笑,不急不缓地答道:“假的,导演不需要演戏,也没有台词。” “左小姐,据网上传言说您吃不惯剧组盒饭,自带厨师是真的吗?” 左梨花:“剧组的盒饭很好吃,每顿我都能干两碗。” “关于您的替身吊威亚意外身亡的传言,您的粉丝在网上为您大肆举办追悼会这件事情,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左梨花笑容一僵,她在剧组断网一个月,倒是不知道竟然出了这么个事情,这种离谱的消息都能传得出来? “没能亲自参我对此表示遗憾,如果还有下次,希望是我......”话没说完,突然有个巨大的摄像机怼到了她脸上。 左梨花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差点被撞到鼻子。 “左小姐,抢了凌梦薇男朋友,怀孕后打胎是真的吗?” 一个响亮急切的男音传了过来,嗓门很大,即使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也能清晰分辨,男人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是两张照片,前面那一张是左梨花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并排着走,有说有笑,另一只是左梨花在医院走廊,旁边依稀能看出妇科的字样。 现场有片刻寂静。 左梨花:“???” 而后炸开了锅。 各大娱乐媒体一拥而上,以左梨花为圆点,如见血的苍蝇一般瞬间包了过来。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话题都足够劲爆了。 “大家冷静一点!”左梨花呼喊着,声音淹没在人群中。 她被四面八方堵住,无数个话筒和摄像头使劲儿朝她脸上怼,耳边充斥着荒谬的问句,现场叽叽喳喳挤成一团,左梨花梦回大减价的菜市场。 “这是真的吗?左梨花小姐,您未婚夫知道吗?” “您一个月不露面是否为打胎后调养身体?” “您和凌梦薇情同姐妹,做出这种事是因为您嫉妒她吗?” “什么跟什么,”左梨花头都要炸了,深知纠缠下去没有结果,于是急切:“保安!保安!” 声音很快被淹没,半点也没传出去。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男人带着保安,挤开人群来到左梨花身边,将左梨花护住。 “带她走。”他对身边的两个保安说。 “宁哥。”左梨花喊了他一声,他是左梨花的经纪人,名叫宁冬邦,个子不高,为人办事牢靠,是个很有主张的人。 宁冬邦对她道:“你先撤退,问问凌梦薇怎么回事!” 左梨花点点头,在保镖的保护下,来到后台。 “左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她的助理孙小洋立刻跟过来,面色焦急,手里拿着左梨花的手机:“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吧?” 凌梦薇是她的圈内闺蜜,两人出道时认识,从没什么名气的十八线小明星走到今天,相依相扶,左梨花对她很是信任。 打胎确有其事,不过是凌梦薇打胎,左梨花陪着去,没想到居然被拍到了,再加上凌梦薇有时候说话不过大脑,被无良记者下了套,断章取义也不是不可能。 “小洋,给我包,我去看看。” “哦,好,”孙小洋一路小跑,将包拿过来,递给左梨花之后,后知后觉的道:“左姐,我陪你去吧!” “不用。”左梨花翻出自己的车钥匙,交给孙小洋:“你开我车回去,把你的车借我。” 孙小洋一拍脑袋:“对,他们认识你的车,那个记者明显有备而来,外面肯定有他们的人埋伏着,就等着拍你。” 拿到钥匙,左梨花道:“帮我向宁哥和节目组打声招呼。” “嗯嗯,放心吧左姐,我知道的。”孙小洋头点得宛如汽车摆件。 左梨花抬手拍了下她的发顶,眉眼微微弯了弯,深妃色眸瞳星子流转,压低的声音略带磁性,听起来就像带着宠溺的纵容:“嗯,那就交给你了。” 孙小洋后背都绷直了,直到左梨花离开,她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 化妆师走进来拿东西,看她这样大为不解,“小洋,你干什么呢?” 孙小洋缓慢抬头,脸颊红扑扑,表情亢奋:“我又对我们家左姐心动了。” 化妆师好笑道:“你哪天不心动。” 孙小洋不理她,对着自己的包包噼里啪啦一顿翻,找出自己的手机,宣布道:“守护左姐从我做起!黑子们来战至终章!” 化妆师撇撇嘴:“真不理你们这群追星的。” 说完,她打开微博小号,找到左梨花频道超话,编辑发送内容【梨花花今天的妆容美到我心巴上了,全世界最好的梨花花~「配图」】,而后,她放大自己发送的照片看了看,露出满足的笑来。 左梨花从侧门出来,果然看到大门蹲守了不少记者。 推了推墨镜,左梨花调转方向盘,头也不回的开走了。 凌梦薇家在市中心的老小区,小区安保很好,内部还有面食小吃店,卖的小笼灌汤包特别好吃,左梨花每次来都要买两笼。 这两天凌梦薇在家调养身体,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想了想,左梨花调转方向盘,往小吃店走,顺道拨通了凌梦薇的电话。 接通中的音乐响起,快挂断的时候,终于被人接通。 “喂?”凌梦薇声音蔫蔫的,很没精神。 “薇薇,我在你家楼下,韭菜盒子还是水晶虾饺?” 凌梦薇沉默几秒,闷声道:“水晶虾饺。” “行,一会儿给我开门。” 挂断通话,小吃店也到了,左梨花下车。 “小姑娘好几天没来了,这回是自己吃啊,还是和你朋友一起啊。”开店的事一对老夫妻,两口子为人都和善。 “两个一起,虾饺和蟹黄汤包。” “刚出炉呢,来,拿好,”老婆婆将两个袋子递给左梨花,嘱咐道:“小心烫。” “谢谢。” 等她到达凌梦薇家时,们已经开了一条缝。 左梨花推门进去,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乱蓬着头发,一动不动的凌梦薇。 状态不是很好,拍下来放到网上,说她是鬼都有人信。 “霍,吓我一跳。”说这,左梨花将食物放到茶几上,转去卫生间洗手。 她有些洁癖,手上沾不了菜油味儿,否则浑身难受。 回来时,凌梦薇还在那坐着,一动没动,姿势都没变过。 左梨花将纸巾随手扔进垃圾桶,里面的橘子皮又黑又干巴,她走到凌梦薇身边坐下,伸出手指,戳。 凌梦薇脸颊软软的,有些发凉。 “活着吗?喂?” 凌梦薇终于动,她转过脸,脸前打结的头发花落道两边,露出一双肿成核桃的眼,上面水渍还没有干。 左梨花倒吸口气,微微睁大眼睛:“失个恋可真是给你闲住了,有时间搁这儿哭都没时间倒个垃圾。” “梨花!”凌梦薇突然大吼一声,带着浓重的哭腔,左梨花被惊的一哆嗦。 “我不想活了,让我死吧!” 左梨花:“……” 凌梦薇目光骇人,眼下一片青黑,眼球布满血丝:“我要变成厉鬼,缠着那王八犊子,他不是很得意吗?我要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她突然一把抓住左梨花的衣襟,状若癫狂:“你知道妈?那个婊/子今天早上给我发照片,他们一起在山顶上看日出的照片,用的是半个月前我买的门票!她在和我炫耀!她有什么好炫耀的,只不过是我穿过的一件衣服,用过的一件垃圾,她还拿去当宝贝供着!我不要的东西而已,王八蛋,她炫耀什么,她凭什么!?” 左梨花脖子被勒得生疼,连忙道:“是,我们不要为了垃圾生气,你先放开我,疼,真的疼。” 凌梦薇定定的看着左梨花。 左梨花:“……?” 是几秒后,凌梦薇一头扎进左梨花怀里,死死抱住她,呜呜咽咽地大声哭了起来。 左梨花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劝道:“好了好了,为了个男人不至于,世界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们再找个更好的,不哭了嗯?” “呜呜呜你根本不懂,我真的好难受,他都没跟我说,他,他……呜呜呜哇哇哇……你根本不懂这种绝望!”说来好笑,前一天晚上两人还互道了晚安,第二天中午,凌梦薇就在朋友圈看到了那男人官宣的结婚照和婚宴日期,跟做梦似的,凌梦薇找对方确认,对方一句话没说,直接把她拉黑了,凌梦薇也没惯着,亲自去剧组把左梨花从揪出来,陪着她做了打胎。 但是没想到居然被拍下来了,这才有发布会上照片的事。 “我懂啊,我也很绝望。”左梨花望着天花板叹气,胸口湿热黏腻,不舒服。 “你未婚夫又没劈腿!呜,你也没丢过孩子,你,嗝儿,绝望什么?” “啊,其实也差不多,你没上网吧?”左梨花拿出手机,打开娱乐版块,果不其然,她上了热搜,全是「左梨花打胎」之类的字眼。 “又,嗝儿,发生什么事了吗?”凌梦薇从左梨花怀里起来,肿着眼睛问道。 左梨花把手机举到她眼前,“你看。” 凌梦薇一愣,表情立马变了,哭嗝儿都不打了。 她抽过手机,两只手握着,用指肚慢慢滑着屏幕,每滑一下,表情就冷下一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左梨花在旁边托腮看着她,语气冷静的像个局外人:“他们说是你亲口说的。” 凌梦薇擦擦眼泪,将手机还给左梨花:“三天,给我三天时间,这件事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告诉他们那天我是陪着你去的吗?” “我有我的方法,会处理好的。”凌梦薇吸吸鼻子:“我的处境你知道,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帮不上什么忙,没见过什么世面,能走到现在,可以说多亏了你帮我,我真的很感激,你再帮我这一次,等我三天,你家世那么好,跟我不一样,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我就完了。” 左梨花挠挠头:“干嘛说得那么……”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了。 “接个电话。”左梨花说着,接起手机:“妈,什么事?现在?行,我这就回去。” 左梨花站起来,收起手机:“那就三天,你吃点东西,汤包我没时间吃了,你帮我吃了吧,我有点事,要回家一趟。” 凌梦薇泪眼婆娑的瞅着她:“唔,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左梨花点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去。 三秒后,门口探出个阳光一般淡金色的脑袋,凶巴巴的:“全部吃完,不许丢掉浪费粮食!” 凌梦薇看着她,呆呆的点头。 左梨花这才满意,带上了门。 一个人开车的时候,左梨花喜欢听歌,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走到一半蓝牙突然断开,怎么连都连不上,加上发布会的事,左梨花心里堵,索性找了个路边车位停下,专心收拾蓝牙。 她停的地方在黄氏集团附近,黄氏集团是的总裁黄鹄,是她家里给他定下的未婚夫,个子高,长得帅,平时不苟言笑。除了名字怪点和不爱搭理人之外,没什么缺点。 忽然,左梨花在车前面看到了个人影,有点眼熟,仔细辨别之后,她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高冷总裁未婚夫,黄鹄。 黄鹄正从街边的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什么东西,也发现了她,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投射过来。 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左梨花觉得,出于礼貌和未婚妻的自觉,她应该下车打个招呼,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黄老板早上好啊。”左梨花挥着手臂,长到腰际的卷曲波浪长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随着她的动作一弹一晃。 这时,便利店又走出来个女孩,一身穿着碎花小洋裙,脸上洋着笑意,十分自然的抱住了黄鹄的手臂,整个人贴在他手臂上,笑盈盈的仰着脸说话。 左梨花动作一顿,脑子里响起了凌梦薇带着哭腔的嚎叫:‘你未婚夫又没劈腿!’ 什么乌鸦嘴,她现在给凌梦薇打电话,说自己未婚夫也劈腿了还来得及吗?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左梨花便开始寻思这个场面她应该怎么做,一般女人见到对象出轨是什么反应?她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应该上去把黄鹄和那个女孩打一顿? 想着想着,左梨花就有些头痛,她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而生阅历还是太浅薄了,居然除了尴尬之外半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她头脑风暴的时候,黄鹄已经带着女孩走了过来,大步流星,很有气势,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左梨花,脸色发黑,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左梨花有点恍惚,黄鹄的架势,让她有种她才是劈腿被抓包的那个。 女孩也看到了左梨花,目光肆无忌惮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圈,最后发出一声无声的嗤笑。 走在他前面的黄鹄自然看不到这一幕。 “左梨花,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黄鹄一在她面前站定,就迫不及待开口:“不知羞耻!不知检点!丢人现眼!你爸妈养你这么多年,真是养到狗肚子里了!” 这番指控太严重了,左梨花终于不在辞穷:“你有病吧!” “啪!” 左梨花的脸偏向一边,耳光声充斥着耳膜,而后一阵嗡鸣,脸颊的剧痛感传来,带着烫意。 “给别人当小三,怀孕,打胎,真行啊你这个贱/人,我说你怎么不让我碰,原来是滚到别人床/上去了,说,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 2、第 2 章 好好的一个总裁,风度全无,大呼小叫的像个精神病患者。 左梨花生平头一次被打,一时之间忘了反应,恍惚地抬手擦了擦火辣辣的嘴角,湿热,还带点血腥气。 她唇角破了。 还好,这两天避风头,没有需要露面的节目。她愣愣的想。 男人的叫骂还在继续,那双昔日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对她指指点点,左梨花目光冷了下来,虽说是未婚夫妻,但他们私下接触并不多,左梨花对他的印象一直是第一见到时,温文尔雅的模样,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不知羞耻,荡/妇,恶心!” 难以想象,这么多难听的字眼居然是从她未婚夫嘴里蹦出来的。 反应过来的左梨花自然不会任他欺负。 “啪!”她一把抓住黄鹄的手腕,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眼神清冽。 黄鹄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拦他,一噤了声,未说完的谩骂也卡了在喉咙里。 “造谣是犯/法的,黄先生。”左梨花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道:“人身攻击加诽谤,你的所作所为我车里的摄像头已经录下来了,我要是上诉,你觉得外界的人会怎么看你和你的公司?” “你!” 他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又要落下来。 左梨花大声呵道:“你敢!” 巴掌堪堪停住。 黄鹄眼睛微微睁大,或许是气急了,脸颊的肉不停地颤抖,这样的左梨花,他从未见过:“还敢威胁我,你果然心机,要不是媒体爆出来,你准备装多久,把我当成垫脚石是不是,原来你和那些趋炎附势,见钱眼开的贱/人没有任何区别!我黄鹄,平生最恨别人骗我!” 旁边的女孩似乎被吓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两手攀上黄鹄抬起来的手臂,纤细的手指状似无骨,和健壮的肌肉对比鲜明,显得更加脆弱不堪一握。 说话声音也细声细语,仿佛只出气不进气似的:“黄哥哥,不要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 黄鹄看了她一眼,目光顿时柔和下来:“悠悠......” 被叫做悠悠的女生瞥了眼左梨花,柔声对黄鹄道:“黄哥哥,不是说好送我去学校吗,我快迟到了。” 黄鹄呆了一下,手臂用力,从左梨花手里挣脱出来,狠狠瞪了左梨花一转,转过头面向悠悠时,已经满脸愧疚:“抱歉,我现在送你过去。” 左梨花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只觉得好笑。 黄鹄搂住悠悠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在悠悠无措的眼神中,自豪的对左梨花宣布:“我们婚约解除了,韩悠悠才是我真心喜欢的女孩儿,你要是敢对她耍花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悠悠,我们走。” 被拉走的韩悠悠,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左梨花,无辜极了。 然后他被黄鹄的大手扣住脑袋,强硬的转了回去,塞进路边停着的迈巴赫中。 车子启动,从左梨花面前疾驰而过。 左梨花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子远去,垂在两侧的手臂一个劲儿发抖。 一部分是气的,另一部分,今天是她平生第一次打人。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荒诞的闹剧,她甚至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那个小丑。 余光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左梨花猛地回头,公园里的小树林立在那里,安静的连声蝉鸣都没有。 她低头抹了把脸,转身回了车上。也不急于发动车子,就那么坐着,双眼无神地发呆,也或许是发生的事情太过起伏,她大脑一片空白,忘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继被偷拍,冤枉,替人顶包之后,她被绿了,不仅如此,绿她的渣男,还动手打了她。 跟做梦一样,也许改计入‘左梨花一生倒霉事件薄’这一定是最倒霉的一天。 毕竟不会更加倒霉了。 她漫无目的的想着,车内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嗡嗡......’突如其来的震动像某种信号的开关,左梨花吓了一跳,连忙去拿手机,这才发现,她手抖得和帕金森似的。 一连三次,她才将手指对准指纹解锁,颤颤巍巍地打开。 是她妈妈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你在哪?】 【怎么这么久】 毕竟是至亲家人,看着这些消息,一股委屈劲儿突然涌上来,涌得左梨花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湿了眼眶,视线模糊一片,左梨花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腔从嘴里溢出来。 她都不知道,她原来竟然这么委屈。 如果不是她妈妈的消息,她明明一点也不想哭。 可这是她妈妈,是生她养她的女人,她的至亲,而这个女人,此时正催她回家。 ‘家’一个多么幸福的字眼,温馨而美好,有着天底下独一份的包容。 谁都会背叛你,只有血亲父母不会,只有家不会。 左梨花突然什么都不想管了,她想立刻回家,扑到母亲怀里大哭一场,跟她说说自己遭遇的事情,受到的委屈,遭遇的背叛,然后吃一口妈妈做的辣椒炒肉。 手机响了,是左梨花妈妈打来的。 “梨花,你到哪了?” 熟悉的口吻,夹着不明显的焦躁。 左梨花自然听了出来,压下情绪,疑惑道:“怎么了?” “……是有点事,总之你快回来吧,就这样。” 听着电话传来的嘟嘟声,左梨花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莫非家里出事了? 那她就跟不能让家里人担心了。思及至此,左梨花拉开背包,找出化妆品和镜子,对着红肿的脸颊涂擦起来。 脸有些红,好在肿得不厉害,多涂点遮瑕还是能盖住。 她家位于老城区的别墅区,不是很远,没过多久便到了。 院子大门四敞大开,似乎也在等候她的到来。 左梨花将车开进去,又确认了下自己的妆容,这才推门下车。 刚关上车门,一个美貌的夫人就从推开门走了出来。 “妈!”左梨花冲她柔和的笑了笑。她有些担心,自己的报道是不是已经背父母知道了,如果问起来,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们不要那么忧心。 “梨花,可算回来了,快来!”周英几步走下台阶,来到左梨花身边,拉住她的胳膊,表情怪异:“进屋吧,我和你爸等你好久了。” 左梨花看向开着的大门:“不关门吗?” 周英眼神闪了闪:“不用,反正一会儿……” 左梨花没听清:“什么?” “没事,进屋。” “哦,好。”左梨花向往常一样,抱住周英的胳膊,亲热的撒娇:“妈,我都好久没回家了,想吃您做的辣椒炒肉。” 周英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只是笑容不那么自然:“行,一会儿妈给做。” ”好耶~”左梨花欢呼着,一步三蹦地进了屋。 一进门,左梨花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爸妈,我们家换沙发了?”她看着客厅里厚重的中式实木雕花沙发,跑过去坐下,垫子和沙发一样,硬邦邦的。 “我都不知道……茶几也换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是觉得以前布艺沙发的好看,白白软软,坐上去就不想起来。” 她将自己蜷缩进沙发里,毫无防备地像个孩子。 这是她的一贯手法,准备隐瞒什么事情的时候,就通过撒娇摆烂,左顾言他的方式转移话题。 周英和左建宇对视一眼,挨着左建宇坐下:“梨花,多大人了,坐没坐相。” “有没有别人,在外面才不这样。”左梨花鼓起腮帮子,却因为疼痛而中道崩殂,她僵硬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垂下来的发丝挡住脸颊。 “梨花。”左建宇提高音量,声音透着威严。 左梨花暗道一声遭,从小到大每次她犯错误,或者惹爸爸生气的时候,对方就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谁求情也没用,坦白自首或许能换个宽大处理。 左梨花悻悻地将腿放下来,双手放到膝盖上,停止着腰板坐正。 反正她觉得了,只要爸妈不提发布会的事儿,她绝对不说! “哎……”左建宇叹了口气。 来了来了!左梨花心中默念。 左建宇的声音充满威严:“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我和你妈商量之后,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左梨花顿时心理压力加倍。 “养你这么多年,花费了多少心血,就算我们不说你也清楚,我和你妈不图你回报什么,不管怎么说,你永远是我们女儿。”话落,他抬眼看向左梨花。 左梨花小鸡啄米:“嗯嗯!”心里忐忑极了。 “你知道就好,那我就直说了,其实你……” 来了来了,最后的机会! 瞬息之间,左梨花决定改变路数坦白从宽,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语速极快地道:“我都知道,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会处理好的,你们不要为我担心!” “……不是我们女儿。” “……” “……” 左梨花顿住,瞳孔微微放大。 几秒钟后,左建宇接着道:“医院的问题,当时抱错了,我们已经验过dna,数据在这里,”他将一份文件隔着茶几抛到左梨花面前,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继续道:“你既然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你从小懂事,我们的亲生女儿已经找到了,今晚会搬进来,悠悠她……过得很不好,为了避免在她在陌生环境中受到不该有的刺激,我和你妈希望你搬出去,等悠悠熟悉接受这个家了,你们再碰面。” 坐梨花没说话,她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散落的金色发丝遮住她的脸颊,看不清表情,仿佛被抛弃的洋娃娃。 水晶吊灯明黄的光影投射下来,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单薄纤细。 客厅里静得针落可闻。 像是受不了这种安静,周英站起来,神态慌张不自然:“你们先聊着,我去做辣椒炒肉,时间应该来得及,梨花路上捎着吃。” 几乎是同时,坐梨花站了起来,道:“不用了!” 周英收回脚步,转身面向她,眼角似乎又增添了几根皱纹,她别过眼,轻声呼唤道:“梨花……” “我这就走。”坐梨花拎过手边,自己的包,抬脚往外走,速度之快,像是有什么在追她一样。 “梨花!”周英脱口而出。 坐梨花脚步一顿,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 从方才开始,她的头就一直低着,没抬起来过。 周英似乎也对自己叫住她的行为感到诧异,但人已经停下了,不说什么显得尴尬,于是她想了想,道:“……爸妈没有赶你的意思,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坐梨花握着包的手收紧,她抬起头,及腰的长发打着卷垂下来,经过刚才在沙发上蹭,这会儿已经有些乱了。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开出院子的时候,路过两扇开着的铁门,坐梨花麻木地想,怪不得不让她关门。 3、第 3 章 左梨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她不知道去哪,也没地方可去。 她的住所外面肯定挤满了各种摄像头,点个外卖都要被抓住报道,搞不好外卖人员会变成记者,直接冲进她家...... 家。 左梨花低低地笑出声来,尾音越来越长,最后甚至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她哪里有家,她活了二十多年,到头来,只不过是个鸠占鹊巢鸟,现在正主来了,就迫不及待将她扫地出门。 响亮的喇叭声传来,左梨花才意识到绿灯,可以通过了,而眼前一片模糊,原来自己竟然哭了。 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太阳渐渐落下山去,城市亮起灯光,身为繁华代表的a市,每天都有故事上演,这里从不缺爱恨情仇。 为了缓解情绪,左梨花绕着环城公路开了一圈,觉得累了,才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左梨花找了个酒店住下,叫了送餐,等餐的过程中,这才准备登一下信息软件。 她坐在大大的落地窗边,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玻璃倒映出她浅浅的影子,窗外的万花灯火照不进来,她像个被世界抛弃的精灵,孤独的等待这不知何时才到来的黎明。 门铃的电子音响起。 左梨花放下手机,去取晚饭,一个憨态可掬的机器人在门外站着,感应到她出来了,闪着电子眼对她说:“你是我见过全宇宙最可爱的人,要不要跟我合照?” 左梨花冲它挥挥手,“你也是我见过全宇宙最可爱的机器人,再见。” 关上门,将饭菜收拾好,准备开吃的时候,左梨花突然意识到,这竟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话。 再晚些的时候,她接到了经纪人宁冬邦的电话,昏昏欲睡左梨花一下子清醒了。 “宁哥,怎么样了?” 宁冬邦在电话里道:“你和凌梦薇商量好了,你替她顶锅三天?” “嗯......” “那你不大好办,这几天你先不要回家了,在你爸妈那住着吧,全当在家休息,避避风头,不过你爸妈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吧,二老怎么说?” “宁哥,”左梨花咬了下嘴唇,迟疑道:“我不回家了,我想换个地方住......” 宁冬邦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道:“理解,我这边有一栋闲置别墅,位置隐蔽,在郊区,平时挺少有人过去,你要不要去?” 宁冬邦是个比较可靠的人,这个‘位置隐蔽’意思就是真的隐蔽,开着导航都不一定找得到那种。 正好合了左梨花的心意:“可以。” “行,反正你胆子大。”宁冬邦爽快地答应:“那明天带你去看看?” 左梨花没什么意见,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后,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熟悉的[妈妈]字样出现在屏幕上。 左梨花心里五味杂陈,说来也奇怪,关系改变之后,这两个字全完没了之前的亲切,反倒变得陌生起来。 她像第一次见到这个字眼一样,盯着看了很久,快挂断时候,才接了起来。 “梨花,吃饭了吗?”左夫人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亲切。 左梨花呼吸都乱了几拍,下意识道:“吃了。” 她还存在一点幻想,他们真的就如他们所说的话那样,还当自己是他们亲女儿,眼下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亏欠亲生女儿太多,让亲生女儿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先适应环境,适应好了她再回去。 “嗯...是这样,悠悠她还是不信任我们,我和你爸合计了一下,决定给她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左梨花勾勾唇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是什么呢?” “作为我们女儿,你手里继承的公司股份,你看......”似乎是怕她不同意,左夫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是左梨花这些年都没听过的客气语调,仿佛她是一个有他们把柄,却又不得不讨好的仇人。 许是听不到她的回答,左夫人有些急了,呼吸粗重起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有别的补偿给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真是辛苦啊。左梨花想,原来褪去血缘这层关系,人与人之间,真的可以变得什么也不是。 第二天。 七点半,左梨花被吵醒,花了一点时间收拾,戴好口罩和帽子后,左梨花下了楼。 酒店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见左梨花出来,车门打开,走出个身着黑色西装,模样有些一板一眼的男人,他打开后车门,态度恭敬地将左梨花请上去。 左梨花看了他一眼,没说,低头钻进车里。 “小姐,这是您需要签的文件,旁边的袋子里有早餐,路上您可以垫垫肚子。” 男人如是道。他要带着她去办理一些股权出让的手续。 这人是“她爸”的助手,她昨天刚答应,今天就迫不及待让她把股权交出去。 左梨花一个眼神都欠奉,她葱白的手指翻着文件,略一打眼,全是股权转让的材料,翻开几页,在最后面,居然还有房产转移文件。 左氏夫妻一共给了她两处房产,一处是她18岁生日是给的别墅,一处是20岁和黄鹄订婚时,作为将来的陪嫁给她的商铺,竟是要统统收回去。 从他们知道这件事之后的一连串反应看来,会做出这种决定......也不例外。 左梨花木然地道:“我能问一下,他们说给我的‘补偿’是什么吗?” 助理从后视镜瞥他一眼,公事公办的口吻,漠然道:“董事长没有交代。”‘ “嗯。”左梨花淡淡应了声,转头看着窗外。 玻璃倒映着她的脸,那张精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上,有着难过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显现出来的木然表情。 中午的时候,办完手续的左梨花和董事长助理从政务办公厅出来。 顶着烈日,助理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和董事长交任务,左小姐自己回去可以吗?” 政务中心离着商业区远,没什么人住,就连打车要也去步行十五分钟的马路上。 以往左梨花来的时候,都是有专人接送的,而眼前这个助理,也不是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左梨花抬起头:“我身体不舒服,不大方便走路。” 助理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垂下来看着地面:“小姐,我将您送到南区公路可以吗?那里有站牌,能打到车。” 南区是去左家公司顺路,而她要去的地方,是在北边。 可是她今非昔比,冲一个助理撒气也没意思,毕竟这人唯“他爸”的命令侍从,他对自己的态度,说白了就是“他爸”如今的态度。 左梨花没说话,迈出两步进了车里,权当默认。 她没吃饭,回酒店洗了把脸,就接到了宁冬邦的电话。 不多会儿,宁冬邦来接她。 “这是别墅是我一个朋友的,他现在人在国外回不来,空着也是空着,虽然偏僻了点儿,好在环境不错,没那么多尾气污染,天然氧吧,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也不要想太多。” 宁冬邦好言规劝,他还给左梨花带了份小吃,路上顺手买的烤苕皮,左梨花最近很喜欢这个。 左梨花小口咬着食物,一下一下,动作僵硬,一副神游天外,完全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 宁冬邦口腔里的舌头舔了下牙齿,想了想,他道:“开心一点嘛,三天又不是很久,剧组那边我已经解释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再者说了,那事儿又不是你干的,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你一波惨,那风向立刻就变了,现在有多少人骂你,三天后就会有多少人心疼你。” “宁哥,”左梨花停下动作,问道:“那个房子,可以长租吗?” 宁冬邦愣了一下,颇感意外:“嗯?你不回原来的家了?” “我想长租,一年起步。” “唔......也不是不行,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左梨花沉默。 宁冬邦看她这样,叹了口气:“行吧,我也不问了,不影响工作就行。” “谢谢宁哥。”左梨花说完,又一口一口啃起苕皮来。 她目视前方,心不在焉的看来往的车辆,没注意到宁冬邦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光。 4、第 4 章 宁冬邦载着她七拐八拐,又直行一大段,终于在半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 说是荒凉,其实也没有荒凉到渺无人烟的境地,毕竟是寸土寸金的s市,周围一千米仍是住宅区,最基本的餐馆超市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独独空出了这么块范围没人住,杂草丛生,像是被世界孤立了般,才显得荒凉。 “就到这里吧。“宁冬邦下车,转到副驾驶,帮左梨花开门。 他们身后不远处,伫立着一栋乳白色欧式小洋楼,被丛生的树木挡住了半个身子,黑洞洞的窗户像是眼睛一般,静静地望着这边。 左梨花还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恰巧有风从别墅的方向吹来,夹杂着丝丝寒意,裙摆上的花朵摆来摆去,小腿光嫩的肌肤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宁冬邦整齐服帖的头发被吹乱了些。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两人一时都没说话,视线越过黑色的轿车,远远向别墅望去。 别墅前面墨绿色的枝叶轻轻晃动,跟他们打招呼似的。 过了几秒,宁冬邦像是回过神来,道:“还挺好看的,是吧?” 左梨花垂下眼:“走吧。” 路上零零散散生着许多枯黄了的杂草,宁冬邦和左梨花一前一后的走着,宁冬邦滔滔不绝地介绍别墅。 “这栋别墅建造于民国时期,后来主人去了国外定居 ,别墅就空出来了,几年前有个富豪看中了这栋别墅,想投资拍电影,就整个买了下来,把里面装修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搁置了。” “再后面富豪破产,别墅被法拍,我朋友买了下来,你先进去住着,我回头我让人把院子这块收拾一下,院子挺大,你闲来无事还能种种菜......” 左梨花低声应着,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别墅前面。 斑驳的铁门挂着一把手掌那么大的锁,上面繁复精美的花纹依稀可辨,标志着屋主的富有。 宁东邦在自己的手包中一阵翻找,终于找出了一把单独的大钥匙,钥匙在锁眼转动几下,“嗑哒”一声,锁开了。 坐梨花有些小小的意外,这锁外表这么旧,锁芯居然如此完好,一动就开,连点铁锈都没落下来。 和锁城对比的是,院子萧条破百的像荒了上百年。 枯木杂草满眼都是,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腐败味儿,连体感温度都比外面低不少。 左梨花环顾一周,觉得还行,起码空气清新,正要抬腿朝别墅正门走的时候,宁东邦突然叫住了她。 “梨花!”宁东邦别开眼,虽然极力掩饰,表情依旧有些不自然,“我,我就不进去了,这是合同,你签一下,公司那边有个紧急会议。” 左梨花想了一下:“是关于我的吗?” 迄今为止她未做任何辟谣手段,就那么放着让舆论发酵,就等着三天以后澄清,很好解决的一件事情,应该用不着什么紧急会议。 宁东邦胡乱点头:“是有点,但不多,我得马上回去。”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将合同和印泥找了出来。 一支笔背强硬的塞进左梨花手中:“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然后按手印。” 左梨花没租过房子,但凌梦薇租房的时候她陪着,签个字就行了,没按过手印,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嘴:“为什么要按手印?” “这是别墅嘛,自然和外面的小破房不一样,赶紧签了。” 在宁东邦的催促下,左梨花低头签字,按下手印,连合同内容都没来得及看,那张纸就被宁东邦火急火燎低收了回去。 她从出道到现在,宁东邦作为她经纪人,费心又出力,她把这些欧看在眼里,自然对宁东邦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我先走了,你进屋看看,不满意的地方打电话跟我说,我让人过来弄。”宁东邦真切的嘱咐。 “好,宁哥路上慢点,开车小心。” 宁东邦摆摆手,步履急切地往外走。 左梨花歪了歪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宁东邦和平时不大一样,就离开的几步,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洪水猛兽追着,落荒而逃的奔命呢。 宁东邦走出好远,又回过头冲她招手,大喊:“别愣着了,快进屋吧,注意休息!” 老妈子一样的……左梨花叹了口气,回应着挥舞了几下手臂,转身朝别墅屋门走去。 在她身后,影子与别墅重合,融为一体的似的,左梨花清瘦的身体与庞大的建筑格格不入。 院门的大锁轻轻抖了一下,“嗑哒”一声,锁扣合上,沉寂的别墅重新与外界隔绝,树影无风自动,有那么一瞬间,这仿佛不是砖瓦垒起来的房子,反而更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窟。 5、第 5 章 左梨花拿着钥匙准备开锁,往里续的时候,却发现门是开着的,两扇门之间有一条虚掩着的小缝儿,胶质般粘稠的黑暗从缝隙中透出来,和要将左梨花扯进去似的。 左梨花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宁冬邦之前来的时候打开没关上。 但当她推门进去,才发现房间内并不如她想的那样漆黑一片。 恰恰相反,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采光很好,家具以暖色调为主,以入户门的视角望过去,入目所及的装修摆设,是时下最流行的复古欧式风,只是常久不住人,房间有些阴冷,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儿,也并不难闻。 房间很干净,并不需要做额外打扫。 左梨花将包放到玄关台子上,只拿着手机,来到沙发上坐下。 沙发软得不可思议,坐下去的瞬间,就四面八方地将她包裹起来,毫无准备的左梨花骤然失去平衡,心里一惊,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在了沙发里。 脸颊两侧被柔软的丝质沙发套磨蹭着,微微发凉,更多的,是一种意想不到的舒适。 疲惫了一天的左梨花当即决定不起来了,她要躺一会儿。 于是调整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两条白嫩的腿一并蜷上来窝住,不动了。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登上微博,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挨骂的,却怎么也刷不出来,仔细一看,原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了信号。 得让宁哥过来弄弄,公众人物没有信号可不行。 虽然这么想,她却一动也不想动,浑身发软,这个沙发太舒服了,她一身的软骨头都被激活了。 索性放下手机,目光漫无目的在房间打转,看着看着,就被旁边的巨大的落地窗吸引了视线。 三面高窗组成的玻璃墙氛围拉满,玻璃擦得很干净,没什么灰尘,窗帘拢在两侧,阳光透进来,像蒙了一层雾,柔柔的,直视也不刺眼,窗外有翠绿的不知名藤蔓垂下来,在院子里风的吹动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摇晃,有种远离世俗凡尘,岁月静好的感觉。 房东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吧。 左梨花想着,心情渐渐沉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就来了困意。 就在她眼皮即将阖上的时候,那根荡来荡去的藤条忽然变了形状,像是一个孩童被从上到下整个穿在了上面,四肢扭曲,头诡异地向后耷拉着,眼睛呲目欲裂,和左梨花略显茫然的目光对上,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左梨花一愣,霎时困意全无。 她身体快过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沙发卸了力道,没成功。 再次看向窗外,藤蔓却变回了原样,依旧是那条柔嫩的,长着三三两两圆形宽叶片的植物。 ……看错了? 左梨花放松下来,抬起手臂揉了揉太阳穴。 她半梦半醒,精神状态也不大好,看错了无可厚非。 确认是虚惊一场,却也没了睡意,左梨花手脚并用地将自己扒拉出来,准备先看看这栋别墅。 毕竟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住在这里。 左梨花脚步虚浮地朝着走廊过去,没注意到,在她起来之后,沙发扶手上忽然搭上来一只青白色的手臂,手臂顺着沙发布料缓缓移动,似乎在汲取上面残余的热量和体香。 而在沙发底下,一缕湿哒哒的黑色头发动了动,缩进了沙发中。 左梨花转了一圈,发现这栋别墅加上地下室,总共竟有十个房间,其中七间起居室,都摆了大床衣柜等家具,她选了二楼一间带露台的房间作为自己的卧室,准备把隔壁做成衣帽间,再选两个房间收拾成健身房和工作室,反正她一个人住,根本用不上这么多房间。 另外,她还在厨房发现了新鲜的蔬菜肉类等食材,洗干净整整齐齐的码在冰箱里,乍一看和有强迫症似的,而且离谱的是,居然还有蒸熟了的凉米饭。 左梨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宁东邦或者孙小洋帮她准备的,只是她有说过想吃炒饭吗? 左梨花皱眉想了一下,然后确实在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么个事儿,上个月她参加一档整蛊综艺,结束的时候饿的头晕眼花,拉着宁东邦说自己想吃酱油炒饭,后来没吃成,导演请客吃了海鲜。 “宁哥也真是的,准备了这么多也不跟我说一声,万一我没发现这不就坏了,多浪费啊。”左梨花扶着冰箱门喃喃自语。 那就做个土豆番茄炒饭吧,不能辜负了宁大经纪人的一番心意。 外人看起来,左梨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但事实上,她从初中就开始学着做饭了。 那一阵子左夫人生了胃病,不肯吃保姆做的饭,左梨花心疼,就亲自下厨跟着保姆学,看在左梨花的面子上,左夫人才咽下几口,左梨花大受鼓舞,手上烫起的水泡也奇迹般不觉得疼了。 自那以后,只要左夫人生病,她就进厨房做饭,左夫人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下来,左梨花硬生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只是她从不对外人说,外边也用不着她自己做饭,因此也就没人知道。 将食材从冰箱拿出来,左梨花动作流畅地打开水龙头,准备清洗西红柿和土豆,然后发现没有水。 “哎?” 左梨花眉头皱起,轻轻拍打了下弯曲的金属水管。 不应当,宁东邦是个考虑周到的人,都给她准备食材了,不能不把水电续上。 她又不死心地试着敲了敲,邦邦两声像极了失去脑子的空脑壳。 左梨花叹了口气,值得将东西暂时放下,转身去客厅拿手机。 客厅静得厉害,似乎比刚才更冷了一点,光线也暗下来不少。 她没在意,下意识以为是太阳东升西落造成的,拿起手机,发现依旧没有信号。 左梨花皱眉,想着去院子里试试,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厨房哗啦啦的水声。 她脚步一顿,立即向厨房走去。 果不其然,厨房来水了,清澈的水流通过金属的管道流出来,靠近了之后水珠溅到皮肤,凉凉的,很舒服。 既然有水了,打电话也不急于一时,事儿要一件一件做,现在首当其冲的,是把饭炒出来。 左梨花葱白如玉的手指拿着土豆,另一只手拿着刀,干脆利落地削起皮来,她身体略微后仰,金色的卷发被顺手挽成一个丸子,碎发有些凌乱,杂乱地半遮住漂亮的线条脖颈,烟火味儿浓重的厨房事业,她做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浓重的血雾在她身后聚集,逐渐形成一个可怖的黑影,黑影比左梨花高一点,枯树似的肢体向前伸展,隐约看出头部的位置稍稍前倾,它慢慢靠近左梨花,以拥在怀中的姿势,将左梨花整个包裹了起来。 左梨花忽然感觉身上一重,有什么东西捂了上来,她疑惑地回头看,背后是那台嵌进墙里的双开门冰箱,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身前的金发随着动作耷拉下来,那个黑影伸出手,讲发尾抓在手中。 左梨花毫无所觉,配菜已经炒好了,必须得赶快把拌好的米饭倒进去。 “呲——”饭菜滚入热油中的声音响起,于此同时,左梨花抬手打开抽油烟机。 不多一会儿,酱油炒饭独有的香味散了出来。 扒在左梨花身后的黑影似乎闻到了味道,探着疑似脑袋的球状物,越过左梨花的肩膀,使劲儿往锅那边凑。 米饭本来就是熟的,不需要多炒,翻拌两下就可以出锅了。 左梨花将米饭盛出来,刚好一盘,而后端着往客厅走。 刚准备吃,电话响了起来。 左梨花只得放下勺子接电话。 “宁哥?”左梨花接起来,宁冬邦的来电,却没有声音。 左梨花叹了口气,往院子里走。 “……嗯,这里信号挺差的。”左梨花说着,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动,没注意到身后,一个摄像头在接着树木的掩护,悄然探了出来。 他们是一家娱乐小报的狗仔记者,从市中心一直跟到这里,企图挖点这位流量小花旦的一手消息。 他们看着左梨花和她的经纪人孤男寡女进了这栋隐秘的别墅,没一会儿经纪人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整理衣服的同时还一步三回头地朝别墅,狗仔只觉得自己来对了,他连明天的新闻标题都想好了! 【某流量花旦抢了闺女男友之后又与经纪人不清不楚,搬出公寓连夜入住郊区,是另有隐情还是寂寞难耐……】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盖起话题楼! 他已经做好守夜的准备了,趁着左梨花热度还在,他一定狠狠推她一波,让她身败名裂! 这种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小明星他见多了,大都私生活混乱,没几个好东西,却轻而易举的赚到了别人几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凭什么? 他把他们曝光出来,将他们恶劣的行为公之于众,是在替天行道! 这么想着,记者又将镜头朝前推进了一些,依稀能听到左梨花喊什么宁哥,而且紧锁着眉头,不大高兴的样子。 闹掰了?这么想着,记者大喜,仿佛已经看到了左梨花哭着求他高抬贵手,别把自己曝光的样子,借着植物的掩护,朝前走出两步,猫到了窗户下面。 他嘴角止不住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满屏的热搜,全是他今天不辞辛苦的跟踪报道。 房间内。 黑影麻杆似的四肢撑着桌子,如异形般趴在盘子上方,脑袋几乎埋进了盘子中。 金灿灿的酱油菜饭肉眼可见的变成了深褐色,像附着了一层干瘪的虫子。 黑影发出细微的“咕噜”声,似乎在表达满意,它在桌子上爬了两下,忽然一顿,唰地抬头望向窗外,像在确认什么,紧接着后腿一蹬,闪电般越过窗户,穿了出去。 6、第 6 章 左梨花沟通的很不顺畅,宁东邦似乎被什么事绊住了,电话讲的心不在焉,说什么答应什么,敷衍得要命,问工人今天能不能来,他说太晚了,明天再说。 左梨花很生气,现在才几天,怎么就晚了? 但宁东邦坚持,没办法,不管左梨花愿不愿意,她都得等,于是她气呼呼的挂了电话。 刚准备转身,就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见了鬼似的。 左梨花被惊的一个激灵,定睛一看,窗户下的景观从后面滚出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黑衣,戴着哥黑色的帽子,个头不高,面色惊恐,手上还抱着一只相机。 做了好几年偶像的左梨花,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抿了下唇,眼神透着冷意,上前两步,弯腰,趁着这人惊魂未定,一把夺过了相机。 狗仔又是一声惊叫,手脚并用的换了个方向爬,爬出两步扭头一看,和左梨花对上了视线。 狗仔浑身一僵,不自觉松了口气,停住不动了。 左梨花查看着相机里面的内容,看到宁冬邦仓皇的背影时,怒意蹭蹭往上升。 这只是视频的前半部分,不知道这人已经偷拍了多久,如今她已经不是左家女儿,如果爆出什么消息,也不可能再动用左家势力帮她消热度。 “你把相机还给我!”狗仔大声道,声音带着隐隐颤抖,似乎在惧怕什么,虽然着急,却也没有扑过来。 左梨花垂眸,不紧不慢地道:“好啊,还给你。” 说完,她单手拿着相机,高高举起,在狗仔直愣愣的视线中,用力一摔,狠狠摔在了地上。 “啪!” 相机顷刻间四分五裂。 似是没想到左梨花这么狠,清瘦的身板能干出如此不留余地的事来。 狗仔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指着左梨花,又指了指相机,张大嘴巴吞吐道:“你...你...” 你了半天没有下文,其实内心已经被气疯了。 一个花瓶而已,除了好看什么也不会,还不洁身自爱,去给人当小三,又勾搭自己经纪人,靠身体上位的女人,居然还敢摔他的相机?! 越想越气,怒从心起,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冲上来扇左梨花两个耳光。 却在即将动手的时候,左梨花身后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像个浓厚的黑烟拼起来的,依稀能看到五官,像极了刚才站在他身后的鬼脸。 狗仔脑子一嗡,呼吸漏了半拍,瞪着那个鬼影,喉咙就像被卡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左梨花察觉到他视线的转移,疑惑地跟着往身后看去。 在她视线撇过来的瞬间,鬼影一下子消失了。 狗仔瞳孔缩了缩,注意到左梨花疑惑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干笑了几声,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别得意,你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说完,没给左梨花开口的机会,爬起来就往外冲,跟跑慢一步就要被活吃了似的,连相机也不要了。 左梨花看得直皱眉。 现在的狗仔怎么回事,偷拍被发现了就诅咒人?这么玩不起的吗? 她弯下腰,准备将相机捡起来,却在弯腰的时候,发现地砖的缝隙中,藏着一张两寸照片。 出于好奇,左梨花将照片一并捡了起来。 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最近人注目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睛,让人一下子联想深邃的大海,黑色的头发有些自然卷,散在肩膀前面,像海洋深处的藻类植物,她五官精致,下巴精巧,许是证件照的原因,表情有些冷淡,却依然不妨碍左梨花被惊艳到。 左梨花是个颜控,只是因为只控比自己长得好看的,或是符合自己审美的人——比如冷美人,如果是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冷美人,那就更好了,但她一个因为长相红遍大江南北的流量花旦,有几个长得比她更好看的?所以门槛太高,一直控不到。 而照片里的这个人,全完卡死了她的审美要求,一个长得比她好看的冷美人! 左梨花有些飘忽,拿着照片往屋里走,想着明天问问宁冬邦,认不认识这个人,如果可以,她想和她交朋友! 走到门口的时候,相机被她顺手扔进门边的垃圾桶。 破碎的残片落在底部的垃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经过了这么一遭,左梨花现在半点胃口都没有,那盘炒饭还在桌子上,窗框的阴影落下来,在盘子中央划出一条暗着的宽线,远远看过去,黄澄澄的饭粒成了深褐色。 左梨花摸摸肚子,不想吃了。 她站在客厅站了会儿,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照片在院子里风吹日晒的,有些褪色,暗光照过来,里面的漂亮姑娘好像跟她对上了视线似的。 左梨花眨了眨眼,突然感觉疲倦想睡觉。 于是她将照片放在玄关柜上,起身往二楼走去。 二楼那件带着大露台的卧室,床单被罩已经铺好了,床垫软硬适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唯一不足的是,床单是锦缎的,冰凉光滑,而她喜欢毛绒柔软的亲肤布料。 想来宁冬邦帮她收拾别墅的时候,肯定没让杨小洋过来,杨小洋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助理,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干什么都面面俱到,如果是她经手,床单肯定是软绵的亲肤料子。 推门的时候,有个东西撞了左梨花一下,于此同时,一道冷风从打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湿冷湿冷的。 左梨花侧过脸去看,什么也没看到,还被自己的头发迷了眼睛,她拨开头发,捂着疼痛的肩膀一脸莫名其妙。 她得风湿病了?可是她才二十多,离着三十还有好大一截。 这可怎么办! 左梨花突然害怕,越想越心惊,惯性地拿出手机,查风湿病的早期症状。 一着急,她就忘了没有信号。 左梨花:! 她终于开始慌乱起来。 她走带露台,举着手机,企图找点微弱的信号,二楼没了遮挡,视野宽阔了点,但令人失望的是,信号栏干干净净,干净到就好像有人在别墅里放了个信号屏蔽装置,给信号来了个年底大扫除。 左梨花惆怅地收回手机,此时此刻,她深刻理解了科技进步给人类社会带来的便利,并且发誓,将来换房子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接通电网。 不像现在,除了睡觉养生,她什么也不能做。 ......不过她刚才上楼,好像就是准备睡觉来着。 左梨花拉上窗帘,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帝望着吸顶灯发呆。 她刚刚明明困得不行,现在躺下又不困了,身子底下的缎面抽走了皮肤表层的温度,搞得她睡意全无,但是浑身懒懒的,又不想动,手机也用不了了。 以往她都是看着动画片睡觉的…… ……动画片。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左梨花眼睛一亮,一个骨碌在床上翻了个身,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怎么忘了呢! 也不是不能看,先前拍戏断网的时候存储了好多动画片,还没看完! 【你们都欺负我,我告诉村长去!】熟悉的声音和画面从手机中传出,左梨花满意的笑了,没有什么比喜羊羊更好看的了! 窗帘遮光性很好,严丝合缝,一点亮光都透不进来,为了使看动画片的氛围感更强,左梨花抬手将灯关上。 黑洞洞的房间中,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幽幽的亮光,照在左梨花脸上,将她粉色的眸子映得更深了些。 身后,她背对光源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黑暗逐渐融合。 床的边缘凹进去了一块,几秒后,往前一点的位置又凹进去一块,交叠着慢慢靠近左梨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走上来了似的。 而后,这个人在左梨花身侧躺下。 左梨花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微弱的光照着她曼妙玲珑的曲线,有种说不尽的暧昧感。 一条黑色干枯如树枝的手臂攀上她的腰,突如其来的寒意令她打了个寒颤。 她没回头,专注地盯着屏幕,背过手在身后一阵摸索,摸到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扯。 扯到一半感觉被什么压住了,扥不动。 没事,这难不倒她左梨花。 她深吸一口气,于是加大力度,用力一扯,一声沉闷的‘咚!’响在她身后响起,由于耳边尽是布料摩擦声,左梨花没听见。 房间安静的可怕,只有手机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给幽暗的空间增添了一丝人气。 那个黑影从地上爬起来,如蛇一般在地板上爬行,转到左梨花身前,如法炮制地沿着垂落的床单爬上来,隔着被子和左梨花紧贴在一起,一只枯槁的手悄悄攀上左梨花的脖子。 动画片到搞笑情节,左梨花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出声,喉结发出细微震动。 那只手停了一会儿,慢慢收了回去。 片刻后,一团浓墨似的半透明烟雾慢慢往上冒,窝进左梨花怀里,由于太黑,左梨花注意力全在屏幕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团烟雾朝向手机的方向聚集了一个实体小团,而后变成一只带着血丝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定格在屏幕方向。 若此时有其他人在场,看到这般场景,一定会吓得昏死过去。 一个漂亮到让人抱怨造物主不公平的金发女孩子,身前死死趴着一只烟熏火燎的骷髅,她一只手臂耷下来,就像把骷髅圈在怀中似的,骷髅仅剩的一只眼睛在和她一起看手机,女孩子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快乐的笑来,让人不仅毛骨悚然。 7、第 7 章 第二天,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到左梨花脸上,小扇子似的睫毛动了动,左梨花悠悠转醒。 她皱了下眉,头晕乎乎的,嗓子肝疼,下意识去拿手机,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想来是昨晚看喜羊羊的时候,就那么睡了过去,然后夜里凉,给她冻感冒了。 她掀开薄毯走下床,打开窗帘。 浓烈的阳光毫不遮掩地闯入房间,左梨花用手遮住眼睛,就着抬手的姿势,转身往外走去。 天亮了,该干正事儿了。 从浴室出来,左梨花直奔楼下。 她从包里找出充电器,随便找了个插座把电充上,开机,惊讶的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然后紧接着,她就发现了一丝违和。 宁冬邦办事儿效率一直很高,昨天说好的今天找工人过来接网络,按理说早上八九点人就该到了,如果到不了,也该通知她一下,手机上会有未接来电,可眼下她手机上只有几条移动发来的推销短信,说明信号并没有微弱到短信也发不进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宁冬邦不亲自打给她,她的助理杨小洋也该打几个电话过来,而不像现在,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一夜之间公司没有她这个人了一样。 电量充的很快,她愣神的功夫,已经到了百分十。 没有犹豫,左梨花拔掉电源,拿着手机就往外走。 来到庭院,信号强了些许,她拨通了宁冬邦的电话。 等待的时间略显漫长,听着手机传出来的彩铃,左梨花有些无聊地环顾院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院子,颜色比昨天鲜艳了一些。 快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宁冬邦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杂音很重。 “怎么了梨花?”语调一如既往,像在问左梨花吃没吃饭。 “宁哥,接信号的人怎么没来?”左梨花开门见山。 宁冬邦那边没说话,似乎有什么人来了,有点吵闹,大约五六秒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传递过来:“我问过了,那栋别墅信号没问题,是已经安装好的,你再等等。”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左梨花皱眉:“那网络呢,我也没网,啊对,水也有问题。” 宁冬邦似乎叹了口气:“都是没问题的,梨花,那房子房东装修的时候的准备自助的。” 左梨花越听越不对味:“可是我现在就是用不了啊。” “你再等两天,我联系联系。” “两天?!”左梨花不可置信道:“你认真的?你把电话给我,我自己联系。” 她只是爆出了莫须有的绯闻,又不是坐大牢,身为一个公众人物,怎么能没有网! “梨花。”宁冬邦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左梨花有时候推拒不想接的工作的时候,宁冬邦就是这种语气,隔着电话,左梨花仿佛看到了他拧起的眉头,和板着脸不容置喙的表情。 “别胡闹,我这边也很忙,况且你最近没事不是吗?好好休息,等着公司安排,时候到了自然会联系你。” 语气认真,内容敷衍。 左梨花有种求职时面试失败,被hr打太极的感觉。 一股烦躁自心底升起:“那你去忙吧,我找小洋。” 挂断电话,左梨花看着还剩7%的电量,拨通助理杨小洋对号码。 嘟嘟嘟—— 这次直到通话挂断,都无人接听。 左梨花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杨小洋不接她电话,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怎么回事? 左梨花的第一反应,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事。 再怎么说,她也是当红流量巨头,风头正盛,就算是出个丑闻,公司的第一反应也是帮她压下去,而不是彻底抛弃她。 左梨花挠挠头,一脸懵逼地回到房间。 重新插上电源,看向桌面时她才发现,昨天炒的那盘酱油炒饭,已经变成了何等惨不忍睹的模样。 “这……”她瞪大眼睛看着盘子,惊呆了。 这里的天气这么离谱吗,放一晚上就黑了? 黑了就算了,还干了??? “真是个神奇的别墅。”左梨花喃喃自语,木着脸去厨房洗盘子。 这里不仅没网,连食物都变质地如此之快。 然后她又顺手煮了个面,番茄肥牛卷做的浇头,鲜香味美,色泽诱人。 还是放到了那个茶几上,茶几对面时台八十多存点电视,可惜不能看。 左梨花咬着勺子,眼巴巴地望着电视,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不看点什么综艺节目,纵感觉饭菜的味道会大大折扣。 忽然,左梨花瞄到了一个白色小盒子。 她一愣,小盒子有点眼熟。 没有多想,左梨花起身走过去。 小盒子在电视柜后方,藏得很深,如果不是角度问题,她说什么也注意不到。 盒子比较新,没有尘土,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这个东西她认得,是个信号屏蔽器。 好家伙,怪不得她没有信号,原来如此! 找到问题根源,左梨花恨恨地将屏蔽器拆了下来。 就是这东西让自己和世界脱节一晚上,寂寞如雪。 这事儿宁东邦估计不知道,怪不得对方觉得她无理取闹,还差点冲宁冬邦发脾气,还好在发脾气之前忍住了,挂了电话。 左梨花突然生出些许愧疚,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宁冬邦敷衍她,她也不会生气,所以挂电话的事她说不会道歉的! 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正确理由,左梨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继续检查电线。 出于某些方面的原因,她有反复检查东西的习惯,万一不止信号屏蔽器这一个问题,她岂不是还要手机电视两头跑,客厅这么大,跑着怪累。 左梨花跪在电视柜前翻找线路,几乎将半个身子埋了进去。 将显露理顺后,一个断掉的蓝线掉出来,大刺刺地出现在左梨花眼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断裂的蓝线拿起来。 是网线,横截面完整,似乎被人直接剪掉了。 左梨花皱眉。 如果说信号屏蔽器还能理解为事出有因,忘了取下,那这段剪断的网线就不是那么好解释了的。 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她和外界隔绝起来一样。 ......是宁冬邦? 这个想法一出来,左梨花就赶紧否定了。 有一说一,自签约以来,宁冬邦待她不错,不能因为一些没有证据的小事儿随便怀疑人家。 这么想着,左梨花压下心头的疑惑,专心整理眼下的东西。 网线连接路由器和光猫,都在眼前,拔下来就好。 她没有备用网线,只能修一下,虽然比较麻烦,但也不是行不通。 左梨花干脆坐在地上,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出维修工具,剪开网线,将里面的八条线仔仔细细连起来,再用胶带缠住防止短路。 这是个细致的活儿,需要耐心,比较费眼睛,通常情况下,如果网线断了,大多数人的选择是直接买新的,而不是向她这样,磨磨唧唧地修。 按理说她一个文科生,应该对这东西束手无策才对,好巧不巧,偏偏她拍的那部剧,女主就帮男主接过线路,作为演出者,左梨花特地查了资料。 这算是学以致用的第一次实践。 半小时后,看着接好的网线,左梨花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特别有成就感。 她将线插回去,路由器的故障提示灯立即灭了下去。 成功了! “啊......太好了,终于可以和世界接轨了。”左梨花长舒一口气,满心满眼都是成就感带来的喜悦。 在她身后,一个人形的黑影站在那,探着头,跟着她朝里望,如果左梨花此刻回过头,就能和黑影打个照面。 桌子上那盘色香味俱全的面,已经变成了一坨黑乎乎,粘稠如焦油状的物体。 黑影似乎感到无聊,枯瘦的手臂捂住自己头的两侧来回翻拧,轻而易举将自己脑袋拧了下来,摆出个扔保龄球的姿势,将头朝窗外扔了过去。 头撞到窗台,从开着的窗户中滚了出去。 左梨花听到响动,歪头去看,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闪而逝。 由于速度太快,她没来得及看清,只依稀看到个类似眼珠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心跳速度不可抑制地加快。 难道说......? 她‘唰’地站起来,身后的黑影几乎是一瞬间贴在了她的后背上,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窗户边,趴着身子往下探。 两条如枯木般的黑色手臂,悄悄覆上了她脑袋的两侧,和方才拧自己头的姿势如出一辙。 窗户下面是茂盛的灌木,表面规整,下面全是错综复杂的根,根本看不清。 好在窗户不高,是伸长手臂就能够到的距离。 她使劲儿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的灌木仔细搜寻,粉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透彻的粉水晶。 那颗通体漆黑的头颅,就在灌木底下,眼珠朝上,从根的缝隙中注视着左梨花的一举一动。 左梨花屏住呼吸,慢慢寻找,而后,她动作停下了,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头颅隔着被拨开的树枝,冷冷地和她对视。 她脑袋两侧的手臂微微发力,掌心下温热的血管一跳一跳。 就在挤压的瞬间,左梨花动了动嘴巴,发出轻轻的一声:“喵?” 手臂蓦地停住。 左梨花脸颊发红,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她垫着脚尖,企图将自己再往外挪一挪。 “你是小黑猫吗?你好黑好可爱呀!”少女嗓音轻柔,声线细腻,生怕吓着对方似的。 “那个,你有主人吗,你是没人要的小猫猫吗?”细细听去,还带着些许羞涩。 “来我家好不好?我养你呀......”见对方不动,左梨花再接再厉。 她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人话,光线太暗了,她看不清,只看到圆圆黑黑的一团,不大不小。 不像狗,狗没有这么灵活,老鼠没这么大,综合评定之下,左梨花觉得那是一只猫。 天知道她多想有只猫。左梨花是个病入膏骨的猫奴,因为父母和工作的原因一直养不了,就只能给帮助流浪猫的社会组织匿名捐钱,云养猫,然后天天幻想着能捡一只命中注定的小流浪。 在她的观念里,猫猫都是来人间的天使,美丽又脆弱,宠物店的猫她不养还会有别人养,可流浪猫不同,生存环境险恶,她不捡,十分钟之后就死于非命。 现在送上门的猫猫,不要白不要。 左梨花尽心尽力地诱拐,好话说尽,连周围突变的气温都没空注意。 背上趴着的黑色影子,手渐渐放了下来,改为搂着她的脖子。 左梨花说着说着,就感觉领口勒得慌。 “......小猫猫,你别走好不好?我去给你煮猫饭。” 黑影抬手挠了挠背。 “说好了,不能走啊,谁走谁是小狗。”话落,左梨花转头往厨房冲。 黑影紧紧贴着她的后背,那纤薄的背影上,仿佛背了个厚重的包袱。 8、第 8 章 毕竟是云养猫狂热者,猫饭的做法就和煮面条一样烂熟于心。 不一会儿,肉类腥香的味道就从厨房传了出来,为了让味道更好的扩散,让猫闻到,左梨花甚至没开抽油烟机。 做好之后,她找了个牛油果调料盘装着,小小一盘满满当当,十分丰盛。 满意的放下勺子,她端着盘子向门口走去,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激动自己可能要有猫了,担忧猫其实已经跑了。 趴在她身后的鬼转了转自己刚回来的脑壳,好奇地打量牛油果盘,探着脑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令她失望的是,猫不在了,她在院子范围内找了找,到处都没有猫的影子。 命定的猫没了,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她想了想,将猫饭放在灌木丛边缘的走道上,灌木丛在窗户下面,如果猫回来了,她在客厅一眼就能看到。 那么现在,她该吃自己的饭了。 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左梨花当场愣住。 她的面条,又变成了黏糊糊一坨,类似焦油的东西。 怎么了??? 左梨花瞳孔地震,内心震颤不已,联想到昨天那盘炒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此时,窗外出现一个黑影,她转头看去,之间一个人形似鬼魅的东西,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细长的肢体让它看起来像个变异蜘蛛。 它头埋在那碗猫饭上狼吞虎咽,糊状的食物吃得到处都是,像是在撕咬某种生肉,骇人又恐怖。 或许察觉到左梨花在看它,它转过头,阴毒的目光锁定左梨花,仿佛浓烟拼凑起来的脸露出丝丝笑意,似乎传达某种死讯。 左梨花浑身血液逆流,心跳都要吓停了,双脚却宛如生根,将她钉在原地,半点不能动,喉咙也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个记者惊恐的表情,和那句恶狠狠的:【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的话,她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恐怕早就和这个‘怪物’遇到了,因为害怕这个‘怪物’,才做出那般举动。 现在怎么办?左梨花一瞬间想了一堆,落到实处的时候,发现没一个能用的,或许她已经被吓懵了。 ‘怪物’吃完了猫饭,像只猫一样攀到窗户上,穿过玻璃‘走’了过来,随着距离的靠近,左梨花终于看到了它的眼睛——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球状物体,和人类眼睛无异,透着阴毒和浑浊,像是不甘死去之人挣扎着从坟墓里爬出来,执着于要为自己复仇的恶鬼。 不,它原本就是恶鬼。 随着‘怪物’地靠近,左梨花自己都没发现,她停下了呼吸。 ‘怪物’凑到左梨花面前,那双恶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凑近她的面庞,似乎在嗅着寻找东西。 左梨花憋红了脸。 就在她马上窒息而死的时候,‘怪物’后退了一步,而后一个东西被扔在了左梨花脚边。 是那个牛油果盘。 左梨花看了一眼盘子,很干净,干净地仿佛刚从洗碗机拿出来。 ‘怪物’以一种后退着的诡异姿势爬到沙发上,长长的肢体缩起来,脑袋搭在沙发扶手上,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她。 左梨花:“?”这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她,‘怪物’在向她传达某种信息。 左梨花收到惊吓的大脑还没恢复正常,呆呆地看着‘怪物’一动不动。 ‘怪物’四肢并用地弓起身子,在沙发上转了一圈,再次看向左梨花,见她仍旧没有反应。 ‘怪物’烦躁地甩甩脑袋。用手扶住头,突然发力,将脑袋硬生生拽了下来。 左梨花面露惊恐,双腿一软,‘咚’地一声坐到了地上。 她大口呼吸,愣是一个音阶也没发出来。 ‘怪物’盘了下自己的脑袋,伸长手臂,用力一抛,黑色的圆球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被抛出了窗外。 窗外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十分熟悉,像极了之前听到的,猫猫的动静。 左梨花:“嘶——”她瞬间明白了一个事实,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猫猫。 从她进这座房子开始,她就和这只鬼共处一室。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被吓停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浑身血液流速加快,带着心室被砸的钝痛传遍四肢百骸。 在她发愣的功夫,窗台上突然跳上来一个头,‘怪物’的身子也转过来,面向左梨花,胳膊交叠,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被‘怪物’注视的感觉不好受,左梨花总算回了下神志,来理清眼前的情况。 又僵持了一会儿,‘怪物’似乎不耐烦了,它怒视左梨花,恨不得要咬她的模样,身子也从沙发上探出半个。 一瞬间,左梨花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强烈的求生本能使她突然福至心灵,她快速地下蹲捡起牛油果碗抱在怀里,又站起来,动作快到仿佛出现了残影,道:“您是想吃猫饭吗?” 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怪物’情绪安定了不少,探着的身子收了回去,麻杆似的手臂尽头出现一只烟雾缭绕的爪子,手指在沙发上点了点。 “知道了,我这就去!您稍等!”左梨花秒懂,抱着碗转头往厨房冲。 左梨花咚咚咚地剁着肉,忽然一阵阴冷袭来,后背就攀附上来个东西。 左梨花本就紧绷的肌肉绷得更紧了,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眼神发木地重复机械性地动作,看上去适应良好,实则人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左梨花这次做了满满一大锅,小心翼翼地盛出半勺,摆放进牛油果盘里。 ‘怪物’两三口吃完,肉末甩的到处都是,有些甚至溅到了左梨花衣服上。 重度洁癖的左梨花不敢言语,像个丫鬟似的站在锅边,看着它吃完,在牛油果盘子递过来的时候默默满上。 如此重复,直到一锅子猫饭全部消灭,左梨花隔壁都僵硬了。 其实最好的方式是直接给‘怪物’换个大盘子,或者把锅子给它,让它自己造,可对方一副认准了牛油果盘子的样子,左梨花半个字都不敢说。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的求生欲望是多么强烈。 发现锅子空了的‘怪物’也不要饭了,将盘子放回案台上,做出个伸懒腰的动作,做完之后,就站在一边瞪着左梨花。 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左梨花莫名感受到了催促的意味。 她尝试动了一下僵硬的手,余光偷偷打量‘怪物’,‘怪物’没有反应。 她拧开水龙头,‘怪物’依旧没有反应。 刷碗,刷锅,‘怪物’眼球一动不动。 她顺应着做完,刚擦完手,脖颈一紧,呼吸突然变得困难。 ‘怪物’居然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提着衣领,从背后将她扛了起来。 左梨花脸色灰白,面露惊恐,看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在疯狂倒退。 “我,我咳咳...给你...烧纸咳,什么,都咳...可以,求,求你......”左梨花试图开口,给自己争取生还的机会。 直到被扔回床上,软软的床垫将她小幅度弹起又落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被从二楼丢下去。 紧接着,暖色欧式吊顶就被一张鬼脸占据。 左梨花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眼下,她在床上躺的像一条钢板,那只‘怪物’在她上方,脸紧挨着她的,以进食的姿势匍匐地趴着。 要,要被吃了吗? 左梨花屏住呼吸,鼓膜被心脏的撞击震得发痛。 她和‘怪物’之间的距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让她看清了‘怪物’唯一有实体的眼睛,是大海一般深邃的湛蓝。 一只方方的小东西擦着耳朵被扔在枕头上。 这是......她的手机? 左梨花歪头看了下手机,又看了看伏在上方的‘怪物’,有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它不会......是要看喜羊羊? ‘怪物’没什么耐心,动了动眼珠,目光染上烦躁。 左梨花拿起手机,以最快的速度播放到缓存下来的喜羊羊。 ‘怪物’慢慢向下移动,从左梨花身上退了下去。 左梨花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大口呼吸。 手机中传来羊羊们欢快的笑,她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翻了个身,侧过身子,活动僵硬的肌肉。 一个黑影从下方慢慢滑进了她的臂弯。 左梨花呼吸放缓,动也不敢动。 ‘怪物’挤进左梨花怀里,脑袋枕着左梨花的胳膊,眼珠子锁定喜羊羊。 左梨花感受着这一切,喉咙传来痛痒感,她舌根动了动,将咳嗽压下去。 可这种感觉太明显,不是可以压制就能憋住的,喉咙的痛痒一直在持续,愈演愈烈,左梨花终于忍不住,偏过脸,小小的咳嗽出声,声音很细,小猫一样。 而后一双冰凉的,类似冰箱里的雾气一样的手,毫无征兆地覆上了她的脸颊。 左梨花瞳孔紧缩,一点一点地转动脖子,回过了头。 眼前,是那双放大的,布满血丝的湛蓝眼珠。 眼珠周围雾气翻涌,光洁的皮肤一寸寸显露出来,先是眼周,而后是光洁饱满的额头,挺直小巧的鼻子,和微微上扬,花瓣似的唇。 左梨花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这张脸在她面前越来越大,一双冰凉柔软的物体印上了她因为害怕而变得惨白的嘴唇。 9、第 9 章 脑袋轰地一声,心跳都要停止了。 左梨花惊愕地瞪大眼睛,视线被那双湛蓝的眸子占据,像深邃不着边际海底漩涡,要将她活生生吞进去似的。 冰凉的手沿着皮肤,一点一点向下移,纤细的脖颈被扼住。 ‘怪物’稍稍抬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左梨花。 左梨花不想和它对视,轻轻闭上眼睛。 有尖锐的东西触碰着皮肤,似乎是‘怪物’的指甲,稍一用力,脆弱的皮肤就会被刺破,带着底下温热的血肉一起,和怪物亲密地接触。 我要死了吗?今天,在这里,我要死了吗? 在心里不断问自己,再也克制不住,眼睛流出来,呜呜咽咽地小声啜泣。 从小得到的教育让她无时无刻不克制自己,以至于死到临头,连大声哭喊都不会。 她感到‘怪物’冰冷的指尖在脖颈上点了点,凉凉的,柔软的东西碰触到她的眼睛,顺着眼泪的纹路,轻轻啄吻着。 与此同时,那只手离开了脖颈,一路往下,尖锐的指甲划过肌肤,冰地左梨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唔!”左梨花闷哼一声,她被猝不及防地握了一把,黑色的手指深深嵌进肉里。 她赶忙抿紧嘴巴,心中惊惧交加,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 这个鬼不是要杀她,但是,但是......这个鬼在做什么???!!! 什么情况!!!色鬼啊!!! 从记事起,左梨花的身体就没有让她以外的人碰触过,哪怕是工作连轴转,累得不行的时候,她也没有去按摩过,按摩椅都不躺,最多泡泡澡,原因不是别的,是她身体太过敏/感。 稍微用力就会红肿,衣料劣质会摩得皮肤痛,对别人来说不起眼的磕碰,对上她就是淤青,正因如此,左梨花很讨厌别人的碰触,即使是未婚夫,最多也只是牵牵手,像现在这样被从头碰触到脚,还是头一回。 到达某处时,左梨花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心里紧张,怕惹怒‘怪物’,拼命想制止,可越刻意不抖,就抖得越厉害,当那双眼睛重生对上她的视线,这种因为外来刺激的抖动就变成了害怕。 左梨花害怕的牙齿都在打颤。 她心如擂鼓,长时间提心吊胆的折磨让她几乎崩溃。 ‘怪物’的脸往上稍微移了移,他们之间拉开了些距离。 而后,一双手捏住了左梨花的下巴。 脸颊的肉被迫挤压牙齿和眼睛,在泪水的双重作用下,视线变模糊了。 “额...”左梨花打了个哭嗝儿。 牙齿被强硬的挤开,一个冰凉的东西挤进嘴巴,压着舌根。 干,干什么呀...... 左梨花内心哭嚎,她已经完全搞不懂这只‘怪物’想干什么了。 一副要杀她的样子,却没杀她,一副要上/她的样子,也没上/她。 为什么捏她脸,要拔舌头吗?虐杀吗? 左梨花越想越绝望,这他大爷的还不如上/她呢! “你......做的饭很好吃......” 一道声音冲入耳膜,虽然有些干涩,但不难听出来,是个女声。 左梨花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手指动了动,舌根被顶得生疼。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又道。 左梨花:“?” 左梨花:“唔咕咕。” ‘怪物’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我的名字,韩海儿。” 左梨花瞳孔微微放大。 手指扯出,怪物直起腰,跨坐在左梨花小腹上。 “咳咳咳......”左梨花喉咙痒得厉害,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偏头就是一阵咳嗽。 等她把那阵痒意咳嗽出来,发现‘怪物’正一瞬不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或许是距离拉远的原因,这会儿左梨花没那么害怕了。 并试着和它对话:“你叫,韩海儿?” 怪物点点头。 左梨花有些恍惚,竟真是这鬼在说话! “这名字好美。”左梨花想也没想开始夸夸,夸完后看了看韩海儿,小心翼翼地斟酌词句:“这是你家吗?你在人间有未了的心愿?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湛蓝如海的眼睛盯着她,没说话,也没表态。 左梨花心里七上八下,舔了舔唇,道:“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韩海儿往前凑了一下,阴郁的目光望向左梨花的脖颈,那里有她方才掐出来的指痕。红红一道,和她手指一般一大小。 左梨花倒吸口冷气,抬手捂住脖子:“如果可以,我想活着为您报仇。” 话音刚落,韩海儿突然出手掐住了左梨花的脖子。 左梨花:!! 下个瞬间,视线画面飞速转动,身体砸在柔软的床铺上。 左梨花被韩海儿掐着脖子摁倒在床上。 ...怎么了? 左梨花目光茫然,身上很痛,是衣服被大力扯开导致的勒痛。 颤栗中,她看到韩海儿的身体,黑烟一点一点褪去,露出细腻如脂的冷白肌肤。 ... 半夜,左梨花悠悠转醒。 身体的疲惫让她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肌肉酸痛,嗓子针扎似的疼痛,连带着耳朵也痛。 感冒又加重了,胃也很难受,她好像从来到这个别墅,就没吃过东西。 大概懵了二三十秒,左梨花意识才算清醒。 耳边传来嘻嘻哈哈的熟悉笑声,还有幽幽的光亮,她偏头看去,发现是韩海儿,正拿着她的手机看喜羊羊。 手里光线暗,左梨花乍看过去,韩海儿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只能隐约只看到两条交叠着的,线条流畅的白皙小腿。 视线顺着往上,不期然和腿的主人撞上了视线。 屏幕荧荧的光照在她脸上,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深了几分,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冰冷。 左梨花觉得害怕,不自觉扯扯被子,将自己半张脸埋进去。 韩海儿一手拿着手机,从落地窗下面的椅子上站起来。 接着朦胧的月光,左梨花才发现,这只鬼身材居然这么好。 活着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吧。她默默地想。 再回过神时,鬼已经站在了她床前。 借着被子的掩护,她扁扁嘴,之后才不得不得拉下被子,表情又恢复了那种茫然懵懂,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样子。 她自下而上,抬起眼和韩海儿对视,感觉韩海儿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袋垃圾。 从没被如此对待的左梨花,敢怒不敢言。 她看到韩海儿抬起手,朝她头顶伸过去。 离着越近,头皮感受到的凉意越重。 左梨花缩了下脖子,下一秒,她被韩海儿抓着头发,强硬地从被窝扯了出来。 她浑身僵硬,待坐直后头发才被放开。 晃晃脑袋,抬手摸了摸脑后,左梨花顿感神奇。 ——居然不疼! 身侧的床垫凹进去一块,韩海儿一条腿跪在床上,一手捏住左梨花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巴。 不久前和她亲密接触的某个物体再度探入了她的嘴巴里。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调:“你太虚了,去吃饭。” 说完,韩海儿放开左梨花,直起身体。 左梨花惊疑不定地看着韩海儿。 床头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将韩海儿的轮廓从黑暗中暴/露出来。 这是一个拥有海藻般深色头发,和湛蓝如深邃大海般眼睛的女孩,很年轻,容颜娇美,如果活着,左梨花一定会和她交朋友。 可是她死了,是个鬼,左梨花就很害怕她,害怕到不敢注意她的长相。 眼下韩海儿站在那,大大方方地给她看,她才终于敢看清全貌,而且越看越觉得熟悉。 在哪见过? 脑袋昏昏沉沉,钝钝的,想不起来。 见左梨花没有动作,韩海儿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 “笃......”在安静的黑夜中格外响亮,甚至盖过了手机视频。 左梨花慌忙垂下眼,“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慌慌张张地下床,踩到地面时传来一阵疼痛,身上也没有力气,腿软了下,一个踉跄。 混乱中,她一掌拍上立柜,这才稳住身体。 “啪!”地一声,和方才韩海儿敲桌子的动静一比,可以说地动山摇了。 眼皮一跳,左梨花连忙回头,发现对方眉间皱起,阴晴不定地盯着她那只拍在柜子上的手。 “!” 左梨花触电似的缩回来。 扶着楼梯扶手,左梨花一点点下床,摸索着开灯,走到厨房。 虽然没吃饭,胃里没东西,绞得难受,却并不饿,冰箱里的食物与她而言都没什么胃口。 但为了维持生命最基本活动,好让她这条不惜卖身才暂时换回来的小命,不至于折在饿死这件事上,她多少都得吃点。 她从冰箱中拿出面片。 水开后下锅。 下完单人量后,想了想,又倒了半袋进去。 然后觉得单调没味道,而且很可能不是自己一个人吃,又丢进去快浓汤宝。 出锅时候觉得素了点,开了袋肥牛丢了进去。 鲜香味顿时扑面而来。 左梨花搅着勺子,看着这一锅东西。 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味道应该...还好吧? 毕竟她没有翻车过!今天也一定不会翻车! 有了白天猫饭的前车之鉴,左梨花直接将锅子端了出去,果不其然,看到在单人沙发上坐着的韩海儿。 她双腿交叠,姿势惬意,显然坐惯了这个位置。 她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追随着左梨花,直到她放下锅,才将目光移向锅子。 左梨花知道,那是整个客厅,看向窗外角度最好的地方。 思及至此,她突然有些心虚。 ......不会自己占据了人家位子吧? 低下头抿了抿唇,左梨花又回到厨房,拿了碗和勺子回来,盛上,第一碗给韩海儿。 她搅了搅自己碗里的面片,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忽然想起来,韩海儿不用餐具,她都是趴在碗上吃的。 那给她勺子岂不是...... 左梨花战战兢兢,抬头去看,却见对方葱白修长的手指拿着勺子,正往嘴里送粥。 姿势动作优雅到仿佛在高级餐厅吃西餐。 “......”左梨花眨眨眼,一颗心放了回去,继续吃自己的面片。 一时之间,偌大的房间只有勺子碰碗的声音,安静到让人窒息。 这是左梨花第一次如此安静的吃饭。 如果是平时,她这会儿应该在刷手机,看视频。 正想着,一个东西被扔在自己面前。 左梨花愣了一下,是个遥控器,电视机的。 她放下勺子,直起腰来看向韩海儿。 韩海儿咬着勺子,冲她挑眉。 ——明白了,这是要她开电视。 寂静的客厅,终于有了别样的声音。 左梨花不知道韩海儿想看什么节目,也没见她问自己要遥控器的样子,便一下一下给她换台。 不期然的,换到某个台时,屏幕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和熟悉的声音。 那张脸满是泪痕,眉眼憔悴,表情无措,她握着话筒,对满台的记者道:“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我和左梨花情同姐妹,我也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种事,我现在......” 凌梦薇哽咽着将剩下的话吞进嗓子,像再也忍不住般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薄弱的身子轻轻发着抖,好不可怜。 她不用再说什么,大家都没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无声胜有声。 10、第 10 章 左梨花握着遥控器,像被定住了似的,久久没有动静。 眼前的凌梦薇,和前几天在公寓中的凌梦薇好像重叠了,连哭泣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左梨花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愤怒,委屈,恐惧,麻木,或者都有,又或者都没有,只是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突然有些反胃。 她以为自己会哭,然而事实却是眼底一片干涩,甚至连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只是她知道,现在她的脸色一定难看得要死。 【凌小姐,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要去问问梨花,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日子,我很感激她,她家世好,性格好,长得漂亮,我一直为有她这么个朋友而高兴,老天爷虽然什么都没给我,可他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朋友,我很知足的,但她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我现在找不到她......】 凌梦薇满脸泪水,眼睛和鼻头红彤彤的,有种一碰就碎的脆弱美感,尤其是眼尾若隐若现的闪粉,更是将无辜和脆弱拉高了好几层。 左梨花低下头干呕起来,那个眼影她认得,是她特地找大师定做,亲手送给凌梦薇的,价格昂贵,越沾水越漂亮,市面上没有。 左梨花朋友很少,凌梦薇是她最好的闺蜜。 而如今,她的闺蜜,用着她送的化妆品扮可怜,将一把淬毒的刀,用哭声和污蔑插/进她的胸口,要把她钉死,一丝余地也不留。 多么讽刺,原来她一直没有朋友。 胃袋一阵钻心的绞痛,她只撑不住,捂着胃蹲下身子,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可任凭她怎么调整,疼痛都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冷汗顺着鼻尖滴落下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遥控器落在地上,跌碎了边缘的一角,无人在意。 身边似乎站了个人影,左梨花无暇顾及,她强撑着爬出两步,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左梨花觉得冷。 眼前所有东西都是飘忽的,连带着她的意识一起,她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四肢都被固定住了,动不了,身体冷得要命,宛如置身巨大的冰块盒子里。 有人在她身边争吵,她努力睁大眼睛,只看到两个朦胧的身影,看不见脸,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对男女。 这是谁? 左梨花脑袋针扎似的疼,思考不了东西,她用力挣扎两下,一缕黑色如海藻般的头发从肩膀垂落到身前。 那两个人似乎发现她醒了,一齐朝她看过来。 “妈的,快!”有人说了句什么,语气恶劣,左梨花还没来得及分辨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迎面袭来。 在这个瞬间,她看到一个沙发腿,和熟悉的沙发套花纹。 “啪叽”混合着液体的顿物击打声响起,紧接着是从未体验过的钝痛。 左梨花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没有了,伴随疼痛而来的,是她失去的光明,也不能说光明,她好像丧失了视觉器官,连眼睛都没有了。 耳边有破空声,黑色物体似乎仍在重重落下,一下,两下,每一下都伴随着崭新的身体疼痛。 她难以忍受,无声嘶喊,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的喉咙好像也被砸烂了。 左梨花猛然惊醒。 “停下来!!!”她大喊着,一下子坐了起来。 天地骤然明亮,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救赎感包裹了她。 左梨花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卧室,在她对面,是坐在她腿上一动不动的韩海儿,那双眼睛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左梨花脑子还是乱的,抬起两只胳膊分别摁住韩海儿的两个肩膀,攀扶着,低下头大口呼吸。 汗水从她下巴和鼻尖落下来,滴落到凉被,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你……”左梨花大喘着气,张了张嘴,看到对方冷淡的表情时,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顿住了。 韩海儿不明所以似的,微微歪了下头。 【妈的,快!】梦里听到过的声音骤然划过脑海,梦里无暇思考,眼下重新想起来,她几乎立即分辨出了那人是谁。 这个声音她听过无数次,就在昨天,她还同声音的主人通过电话。 宁冬邦…… 左梨花垂下眼睑,茫然无措地咬着手指,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万一听错了呢?万一不是呢? 可是,如此熟悉的人,她怎么会认错。 尽管一再阻止自己往那方面去想,左梨花脑子还是快过情感,已经将事情串联整理了出来。 为什么宁冬邦极力推荐她住进这里,为什么精装别墅月租如此便宜,为什么送她来了之后会跑得那么慌张,还有不正常的敷衍态度,信号屏蔽器,断掉的网线,杨小洋不和她联系等等一切事情,如果梦里听到的是真的,那么这一系列串联起来,就说得通了。 “...抱歉!”顾不上韩海儿,左梨花起身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飞快地往楼下冲。 韩海儿空洞的眼神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漂浮起来,脚尖抵着地面,跟了上去。 左梨花冲到一楼的单人沙发旁边,“噗通”一下趴在地上。 骨头与地面相接,发出闷响,她浑然不觉,颤抖着手触摸离她最近的沙发腿。 梦中唯一清晰的一幕在脑海中闪现。 一模一样的沙发腿,一模一样的沙发套。 她敏锐地注意到,沙发罩图案上有一块暗色的斑点,像极了没洗干净的血渍。 左梨花感觉自己快疯了,鬼使神差地,她握住沙发腿,用力将沙发抬了起来。 沙发腿附着的地面,赫然残留着一块干涸的黑色血迹! 像被抽干力气似的,左梨花松开了了手。 沙发腿重新落回地面。 身侧一片隐形罩了下来,左梨花呆滞地转过头,韩海儿蹲在她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是你吗?”左梨花嗓子喑哑,声音轻得仿佛没发出来过。 韩海儿没说话,一只手撑着地,上半身慢慢靠近她。 左梨花一动不动,宛如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 片刻后,一双冰凉柔软的唇印上了她干涩却温暖的唇瓣。 肩膀被按上一只手,那只手微微用力,将左梨花推倒在地。 身上衣物被一件件褪去,冰凉覆盖全身,左梨花望着天花板,眼底一片绝望和茫然。 被深入时,她听到那个声音说:“是我。” 11、第 11 章 “呜......”左梨花捂住嘴巴,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露出来,不受她控制。 虽然才不过几次,但是她发现,她好像喜欢上了这件事情。 韩海儿是个占有欲强的鬼,不允许她在这种时候走神,她必须全副心神都收回来,事实上,她已经快被淹死了,一波又一波浪潮接踵而至,将她淹没吞并,她窒息在里面,恨不得溺毙,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多亏这样,她才能将全部所有暂时抛之脑后,不用思考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抛弃了她,没有时间去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究竟活成了哪种笑话。 懦弱也好,缩头乌龟也好,都无所谓,现在的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躲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永远不出去,直到全世界都将她遗忘,她悄无声息地死去。 ......死掉吧。 灭顶的尖叫来临时,左梨花浑浑噩噩地想。 就这样死去吧,她的生命定格在这一刻终结,起码在这种境地里,还能保留一丝浮于皮肉的快乐,这样她来世间一遭,回去时也不算一无所有。 于是她伸出手,软软地攀上韩海儿的脖颈。 “杀了我。”她道,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求求你杀了我,带我走吧。” 韩海儿停下动作,无机质的蔚蓝眸子静静注视着她。 骤然悬空的感觉令左梨花心生不满,她攀上韩海儿的腿,无意识扭动腰肢,可怜巴巴地扁扁嘴:“为什么停下?” “想死?”韩海儿问她。 左梨花咬着唇,纤细的手臂捂住眼睛,不说话,泪水源源不断滚下来,洇湿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头发。 韩海儿的手抚上左梨花的脸,将上面的水在左梨花脸上抹开。 淡到几不可闻的腥味儿灌入鼻腔,左梨花意识这是什么,羞愧万分的别过脸,又被强硬的掰回来,手臂也被拉开。 对方不容置喙地强势让她浑身颤栗,颤抖着空白了大脑。 “睁开眼睛,看着我。” 接到命令,左梨花只得睁开眼睛,睫毛上的泪渍被抹干净,视线变得清明。 “想死?”对方又问了一遍。 左梨花微微张嘴,小口呼吸,空白期过去,让她意识稍稍回笼,她眉宇间染上不甘,支吾着,不知道应还是不应。 韩海儿垂下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打上一片阴影,看不到眼睛。 她的手缓缓移动,带着湿意,准确无误地掐上左梨花的脖子。 “额...”左梨花发出一声气音。 冰冷的手指缓缓收紧,附着牙印的皮肤从指缝微微鼓出来。 如果现在放开,左梨花脖子上一定会留下个青黑的手印。 韩海儿眼眸微动,舌尖在口腔内扫过牙齿,腮鼓起个小包。 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左梨花在心里数着秒数,胸腔因缺少氧气而剧烈收缩,生理性的泪水从嫣红的眼尾再次流下。 放在身上的手逐渐滑落。 眼前开始阵阵发黑,无数黑点子凭空出现。 她要......死了...... 就这么死了。 在鬼屋里被设计而死,正中一些人的下怀。 她受的欺负再也不能讨回,遭到的背叛无法报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死得不明不白。 这种事,这种事...... 左梨花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突然抓住韩海儿的手,将她用力推了出去。 空气争先恐后灌入肺里,左梨花摸着脖子,身子躬成虾米,边咳嗽边呼吸。 韩海儿被她推开,也不恼。 她从地上站起来,直起身的瞬间,衣衫变得工整,之前的浪/荡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她半低着头,看着地上狼狈无比的左梨花,眼底划过一丝嘲笑。 “咳咳咳......” 左梨花咳够了,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韩海儿。 “对不起,我不想死了,帮你报仇好不好?我们和平共处。” 韩海儿没说话,左梨花也没想等她说话。 她发现了韩海儿的说话方式,说起来有些难以接受——他们之间的距离必须为负,才能通过对话交流。 “有人想让我给你替死,你把我杀了才可以投胎,对不对?”看着韩海儿没有特别的反应,左梨花又道:“我请求你,在这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先帮你把仇报了,也让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一切结束之后,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左氏夫妻是个迷信的生意人,每年都去不同的地方拜佛求神,有时候还会带着左梨花,时间一长,她也对这方面有了大概的认知。 在这之前,左梨花一直觉得这种事情荒谬地很,也就图个心里安慰,毕竟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直到一只鬼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吃她做的饭,还和她滚床单。 左梨花提的要求,是她短暂的思考过后,认为最有说服力的条件,死魂之所以化鬼不投胎,离不开冤缘愿怨,想要制服它,最好的方式是找出来化解掉,这样去到阴曹地府,不耽误下辈子做人。 有些鬼,甚至主动找人帮他们化解。 她现在唯一拿不准的,是韩海儿到底还想不想当人。万一这鬼就想做只厉鬼,对投胎做人没想法,她还是得死。 左梨花和韩海儿对视,心里七上八下,逐渐没底。 就在左梨花快要绝望的时候,韩海儿突然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说通了。 左梨花如蒙大赦,重重呼出一口气,依着沙发,瘫坐在了地上。 谢天谢地,得救了。 12、第 12 章 再次醒来时,左梨花身处医院。 并不是韩海儿好心帮她叫了救护车,而是她自己,忍着宛如贫血般浑身难受,恨不得马上晕死过去休息一下的愿望,和韩海儿争取到了救护车,然后用仅剩的神志拨打了电话。 入目所及之处,是洁白的天花板,视线稍微移动,是挂着吊水瓶和支架,移动幅度大一点,是坐在床头,无所事事,正在玩自己手指的熟悉女鬼。 水藻般的墨色长发清爽地耷拉下来,刘海遮住额头和一半湛蓝的眸子,定睛一看,不期然和女鬼对上了视线,就好像女鬼早已再次等着她,一直注视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长久以来打交道的习惯,让她在大脑还未作出分析前,条件反射地冲着韩海儿掬了个笑。 “......”接收到视线,韩海儿瞪她一眼,移开目光。 左梨花:“......?”好像在生气? “喝水吗?”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 左梨花愣了一下,惊异地发现旁边还有人。 这人一身白大褂,带着护士服,手里拿着一杯水——身份不言而喻,是个护士。 护士啊。左梨花目光闪了闪,垂下眼,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刚刚那一瞬间,虽然很微弱,微弱到她也没意识到,但他她真的,希望看到的人是左夫人,她的“母亲”。 一切发生的太快,念头兴起的太快,又失望的太快,等她回过味儿来,心里只剩下五味陈杂了,像个哑炮瓶子,落在地上,动静不大,声音也不响,可就是不好受。 “谢谢。”左梨花轻轻说着,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干哑的喉咙。 床被摇起,护士凑近,左梨花鼻息间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温热的水流润过干得起皮的唇,缓缓流入嗓子。 一杯喝完,左梨花咂咂嘴,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进食的原因,舌根苦咂咂的。 “哪里不舒服吗?”护士语气温和。 “都好。”左梨花摇摇头。 护士放下心来,她轻轻呼出口气,道:“你是因为长期不进食,营养不良,再加上感冒发烧才昏倒......不管什么原因,人靠吃饭才能维持生命活动,以后不要这么乱来了。” 言下之意,不能为了爱美,追求减肥把自己饿死。 很明显,护士认出了她。 对此左梨花并不觉得有什么,明星也是人,是人都会生病。 “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 “嗯,”护士似乎满意她的回答,站起来道:“你好好休息,有需要的话按铃,我就过来了。” “知道了,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护士说完,走了出去,体贴的将门带上,病房里便只剩了左梨花。 这个病房,是个单人套间,是医院出于对她职业的考虑,自作主张的决定。 左梨花觉得很贴心。 “韩海儿。”左梨花喊道。方才喝了些水,声音不那么哑了,但是刚醒也没办法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说出来的话带了些沉沉的磁性,听得人心痒痒。 韩海儿早就已经不是人了,并不觉得这个声音有什么特别,冷冷道:“干嘛?” 左梨花想问的有很多人,比如我昏迷多久了,这段时间你干嘛了,有没有谋财害命;待着怎么样,是不是比别墅好,有没有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不想回去的感觉;有没有趁我睡着做什么奇怪的事...... 等等之类,但她不能问,她还拿不准韩海儿的脾气,万一不小心惹鬼生气了,造成的后果她不一定承担得起,再者她也只是个受害人,不会因为接触多了,就生出一种,‘这是我带出来的,我要看好它不要让它害人’的使命感,在其位谋其职,她太弱了,只能自保,和保证自己不去伤害他人,韩海儿她管不了。 思绪瞬息万变,说出口时,只剩了一句:“有没有感到无聊。” 带着关心意味的话语,惹韩海儿诧异地看了她两眼。 “还行吧,是有点腻味。” “对不起啊。”左梨花情真意切:“我现在不能带你出去逛。” 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韩海儿这句话,意思是不是说,她只能呆在自己身边,不能随心所欲地走? 以前听说过,地缚灵只有缚在媒介身上,才能短暂的离开化鬼之地,韩海儿是在别墅死的,别墅就是他的化鬼之地,自己答应了帮她报仇,那自己就是她依附的媒介,只能呆在自己身边。 左梨花咬着下唇,心中有淡淡失落,那岂不是没办法去寺庙找高僧超度韩海儿了。 她眨了眨眼睛,粉色的瞳仁一派天真,将所有情绪一滴不漏的掩下去。 “倒也不用,”韩海儿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似嘲讽:“你这里本身就热闹。” 热闹? 左梨花一愣,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提着果篮,面上带着几分焦急。 “我来晚了,你这是怎么了,还好吗?” 宁冬邦来到床边,将果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眉眼关切。 他胸膛微微起伏,额上还有些许汗水,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似乎是听到消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换成平时,左梨花一定以为自己的经纪人是真心对自己好,从而心生感动,但眼下,她却只想发笑。 左梨花起身,身体没有力气,有些费力。 宁冬邦见状,连忙伸手扶她。 他的手心触碰到左梨花露在外面的胳膊,稍稍用力,将她扶起来,又贴心的在左梨花身后垫上个枕头。 “谢谢。”左梨花说着,面露感动之色,心里却一片荒凉。 宁冬邦的手,是冷的。 现在是夏天,外面天气晴朗,如果一路跑过来,就算医院大楼开着空调,他的手也不至于如此凉。 竟是故意做出样子骗她。 宁冬邦一直是个细心的人。 换做以前,左梨花绝对发现不了这种细节,但是现在,她在回想之前宁冬邦做出的让自己感动的事情,想着想着,果真如今天一样,发现了不正常的点。 果然还是自己太傻,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左梨花重重叹了口气。 宁冬邦愣了愣,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左梨花安静得太过了,不大符合她的性格。 如果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 宁冬邦目光闪了闪,心里涌出一丝杀意。 “宁哥。”左梨花突然开口,嗓音温软。 “嗯?”宁冬邦推推眼镜,将惊涛赅浪的情绪掩下。 “我提不起精神。”左梨花扁扁嘴,半撒娇半抱怨,态度一如既往,对宁冬邦百分百信任似的。 宁冬邦稍稍松了口气。 提不起精神,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他当然知道别墅里有鬼,之前他每隔一天就要去补足食物,打扫卫生,将鬼好生养起来,后来简单的食物压不住了,他才放了个活人进去,因为八字对不上号,还怕鬼不收。 可左梨花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住进去,不出三天进了医院,醒来后还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鬼吸食了左梨花的精气,承认了这个贡品。 那他只需要稳住左梨花,直到她被鬼吸□□气到死就可以了,等到左梨花给鬼陪了命,自己和她也就安全了。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宁冬邦拿起个苹果,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削皮:“你是不是又睡懒觉了,熬夜追动画片?睡久了对精神确实不好,要保证作息规律啊。” 左梨花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 宁冬邦一言独断,不但给她分析出了病因,还给她定了性,顺带提出解决方面,可谓一片赤诚了。 “最近有没有上网啊。”宁冬邦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刀法不错,说话间已经将苹果削好了,用刀子戳着递给左梨花。 左梨花接过,没听到他说‘小心刀子’之类的话。 她咬了一口苹果,皱眉道:“没有网啊,你什么时候找人帮我修,我已经和社会脱节三十年了。” 宁冬邦被逗笑,道:“什么三十年,这才几天,你时间怎么算的。” “我度日如十年。”左梨花狠狠咬了口苹果,似乎在将不能通网的怒气都发泄到苹果上。 宁冬邦道:“你住的那我找人帮你看了,没什么问题,可能是网络公司那么出了什么事,你再等等,住院这两天也别看手机,全当修养身体,等舆论平息下来你再上网,公司已经开始行动了。” 说话的时候,左梨花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情真意切,说得和真的一样。 要不是她知道外界目前是什么状况,绝对会被他骗过去。 “你确定?”左梨花语气烦躁:“网络公司怎么会出问题?” “怎么不会,前些日子北环的光缆还被偷了呢。” 左梨花愣了一下:“啊?” 宁冬邦讲故事似的补充:“好像是一个老头,吃完饭开着老头了闲逛,也没什么人经过,以为没人要就给割了,连着割了三天,第三天还找人一起割,总共加起来大概七八百米吧,三块一斤,当废品给卖了。” 左梨花:“......这都行。”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要随便定论啊。”宁冬邦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做出总结。 左梨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把宁冬邦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他不由问。 “没什么。”左梨花点头:“你说得对。” “你先吃着,我去洗个手。” “嗯嗯。” 看着宁冬邦出去,左梨花立刻将嘴里的苹果尽数吐了出去,剩下的也扔掉了。 “韩海儿。” 韩海儿原本在看病房里自带的电视,闻言转过头,“怎么了?” “可不可以帮我跟一下宁冬邦,帮我看看他干什么去了?” 韩海儿表情变得可怕:“你在使唤我?” “拜托了!”左梨花双手合十,虔诚万分:“我在打着吊水,行动不便,只好拜托你了,我会补偿你的。” “你偿得起吗?”韩海儿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左梨花僵住,这个补偿,她心里还真没底。 左梨花穿着病号服,因为生病,脸色有些苍白,粉色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眨不眨看着她,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楚楚病美人。 如果换成别人,一看左梨花这样,就满嘴答应了,但韩海儿不会欣赏。 她转回头,继续看电视。 左梨花握了握拳,道:“可是他不是你的仇人吗?他杀了你,你不想报仇吗?” 韩海儿突然不动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两秒钟后,她转过身,如梦初醒似的道:“是他杀了我,你说得对,他们......” 话音未落,便化作一道虚无的影子,门缝里飘了出去。 左梨花看着门的方向,有些不能理解。 韩海儿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模样,难道她将这事忘了? 不应该啊。 正想着,韩海儿回来了。 与出去时挤门缝不同,她直接穿墙回来的,墙上挂着电视,就像从电视里跑出来了个人似的。 左梨花立即道:“怎么了?” “宁冬邦在和一个叫凌梦薇的人通电话,说你没看新闻,那人大概一会儿要过来。” 左梨花冲她笑了笑:“谢谢了。” 韩海儿偏过脸不看她:“要补偿。” 左梨花点头:“力所能及,一定。” 韩海儿没再说什么,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看节目。 下一秒,门被推开。 宁冬邦走了进来。 “回来了?”左梨花眼睛亮亮的。 “嗯,”宁冬邦站在门口,并未往里走:“一会儿凌梦薇过来看你,我有工作,先回去了。” “好哦,”左梨花道:“工作要紧。” “你......”宁冬邦推了推眼镜:“注意休息,这两天别见手机,也不要看电视,远离辐射。” “哎?”左梨花不满道:“电视也不能看吗?我的动画片还没看完。” 宁冬邦叹了口气,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少看。” 医院的电视都是央视台,左梨花的咖位不够上央视,看点电视也没什么。 “管得真宽。”左梨花嘟囔。 宁冬邦眉头一挑:“还不是为你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左梨花摆摆手,下逐客令。 宁冬邦离开后,左梨花闭了闭眼,拿起手机。 打开实时娱乐app,热搜前三都是自己。 #左梨花出轨# #左梨花凌梦薇# #左梨花疑似被解约# 左梨花眉头一皱。 解约??? 她点开,果不其然,骂声一片。 身为娱乐性质的公众人物,谁没有被骂过。左梨花早就看开了,她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漫骂,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送,划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条解约的来源。 【宁冬邦透露,公司有意向与左姓劣迹艺人解约】 是个小小的娱乐账号,借着这个话题的名义,涨了一波粉。 左梨花垂下眼,收起手机。 她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如果公司真想和她解约,会略过经纪人直接联系她,如今的话题,怕是宁冬邦造的势,让粉丝相信确实是她做得不好,被公司抛弃了,毕竟公司不会轻易解约艺人,毕竟要赔偿违约金。 她又打开凌梦薇的微博,一水儿安慰她的评论,安慰的同时,还要踩自己两脚。 她放下手机,自己将床摇下来,躺平盖好被子,准备在凌梦薇到来之前再眯一会儿,养养精神。 闭上眼睛之前,她想起了什么,拿起一个橘子,问韩海儿:“吃橘子吗?” 韩海儿头也不回:“烂橘子,不吃。” “哦。”左梨花收回手,看着手里的橘子。 明明很新鲜,水润润的,怎么会是烂橘子呢? 想不通,便不想了。 她将橘子放回去,重新躺好,拉了下被子,静静地闭上眼睛。 韩海儿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床上被子只隆起来很小的高度,躺着的人安静地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瓣被水润过,没有那么干燥了,看上去弹弹的,很好啃...... 韩海儿舔舔唇,回过头,用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 迷茫中,左梨花听到门的响动。 而后一阵幽幽的香气潆绕鼻尖。有人进来了。 她忽得睁开眼睛。 一只干瘦巴巴,黑红纹路布满表面的诡异小婴儿,正扭过头和她对视。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往后挪了下。 凌梦薇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 “梨、梨花?”伸出来的手握成拳,又收回来,凌梦薇有些许尴尬。 左梨花这才看见凌梦薇。 依旧是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身着一条白色泡泡袖连衣裙,身姿袅娜,仿佛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左梨花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又看了一眼盘踞在左梨花小腹上的婴儿鬼:“梦薇,是你啊。” “啊,你还好吗?我听宁哥说你生病了,就放下工作,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凌梦薇语气带着歉意。 “没,我本来就在等你。”左梨花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没吃饭,饿晕了而已。” “为什么不吃饭?”凌梦薇瞪大眼睛:“‘不吃饭还不如杀了我’这不是你说的吗” “吃不下。”左梨花道:“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啊,”凌梦薇快速地眨了下眼皮:“我已经发文澄清了,你放心吧。” “......”左梨花扯了扯嘴角:“那你怎么办?” “我还好,”凌梦薇道:“我本身也是蒙在鼓里的受害者,粉丝都很体谅我,你不用担心。” “是吗?” “嗯嗯!”凌梦薇忙不地点头,末了,似乎又觉得自己情绪太过,补充道:“虽然还是有人骂,但那不重要,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还是体谅我的,毕竟人生在世,谁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嘛。” 左梨花看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别的东西。 凌梦薇下意识躲开目光,末了又觉得没有必要,道:“怎么了,梨花,我卡粉了吗?”她做出崩溃的表情。 “没有,”左梨花笑了笑:“你今天一如既往的漂亮,不愧是我最好的闺蜜。” “是嘛,那我就放心了。” 凌梦薇说完,左梨花没说话。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电视声,让空间显得不是那么尴尬。 几分钟后,凌梦薇似是再也待不下去,她道:“既然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左梨花叫住她。 凌梦薇回过头,“怎么了?” 左梨花道:“我吊水打完了,你能帮我喊一下护士吗?” 凌梦薇下意识看向吊水瓶。 晶莹剔透的塑料软瓶早已空空如也,而在软瓶针管下方,靠近左梨花手臂的位置,一管殷红的血正顺着软管缓缓倒流,似乎要补足瓶子中所缺的所有原本遗失的存在。 她瞳孔一缩,忽然一阵心悸,仿佛那不是软管里一点点的血,而是奔涌的血河,铺天抢地的,要将谁淹没。 13、第 13 章 “怎么都回流了?!”凌梦薇猛然惊醒似的,大声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来,举起左梨花扎着针的胳膊,另一只手狂按床头的呼叫铃。 “你不疼吗?怎么不早按,好多血。”似乎是真的着急,凌梦薇声音带着哭腔。 凌梦薇的姿势,让坐着的左梨花脑袋刚好和她腹部齐平,又挨得近,好几次左梨花脸颊都差点贴上凌梦薇腹部的婴儿小鬼。 左梨花战术后仰,小鬼也在有意避开她,手脚并用,像只小猴子似的,攀着凌梦薇的腰,爬到了凌梦薇的后背。 凌梦薇动作微微一顿,小小的嘶了一声,调整姿势,捂住后腰。 “怎么了?”左梨花仰起头,问凌梦薇。 凌梦薇皱了下眉:“不知道,突然腰痛。” 左梨花低下头,看着那只皱巴巴的小鬼:“不会是累着了吧,这年头腰椎间盘突出患者越来越年轻化了。” “好啊,我帮你按铃,还帮你举着手,你咒我是吧?”熟悉的对话让凌梦薇松了口气,不由笑骂道。 “你去做个检查吧。” “啊?” “正好这里是医院,你去做个全身检查吧。” “不用,公司来了个后辈,我得去带她熟悉一下。" 凌梦薇和左梨花一个经纪公司,当初他们就是在经纪公司偶遇才认识的,闻言好奇道:“后辈?男的女的?” “女的,”凌梦薇叹了口气:“长得不算好看,但是很有味道,怎么说呢?应该会红,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左梨花笑了笑:“一定会有机会的。” 凌梦薇移开目光,重复道:“是啊,一定会有机会的。” 护士来得很快,帮左梨花换上吊水,又叮嘱了一些事情,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我也......” “路上注意安全。”左梨花歪着头,冲凌梦薇笑了笑。 凌梦薇回以一个笑容。 脚步声在门口越来越远。 确认凌梦薇走了,左梨花拿起手机,翻找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很快,爽朗清晰的男音从手机传出来。 【这是诚晨律师事务所章硕,请问有什么事吗?】他语气一转,变得柔和【左同学】 电话这头,左梨花笑了一下,“章同学,给律师打电话,自然是要打官司呀。” 【哎呀,我还以为左同学要约我吃饭呢,失落。】 “吃饭哪有送钱香。”左梨花一边说着,另一手漫无目的地拨弄这被子上的线头。 手机传来低低的笑【说得在理,不愧是左同学,那么,许久未见的老同学,要打什么官司呢?】 “嗯,我被人诽谤了,具体事件,网上有全过程,比我知道的详细。” 【我明白了,】章硕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那么我能问一句,那个视频,你为什么在医院?】 “陪人打胎。” 【这个人是?】 “凌梦薇。” 电话那头顿了顿,两秒后,章硕的声音再次出现【明白了,这个案子,我接了。】 又交代了一些信息,左梨花挂掉电话,通过了章硕的聊天软件好友申请。 章硕是她的大学同学,如今在城晨律师事务所任职,是一名金牌律师,爱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办事公正,算是知根知底,把事情交给他,左梨花很放心。 凌梦薇的时间,其实很好澄清。 毕竟怀孕的不是自己,她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没有怀孕,到时候证据一摊,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但问题是她不能暴露,宁冬邦是杀人犯,逼急了很有可能把她也杀掉,她不能冒险,为今之计,只能暂时装不知道,稳一稳,等自己做足了准备再翻脸。 先解约吧,自己成立个公司,现在这个经纪公司,黄鹄是股东之一。 解约的话赔偿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需要经济收入来源。 可是她除了当明星还能干什么,做职员朝九晚五是绝对不可能的,不合适。 ......要不自己开个公司算了? 念头一出来,左梨花思想就活络了起来。 经纪公司?不行,没那么多钱,拍电影?她只拍了一部,也没学过怎么当导演,肯定血亏,淘宝店? 这个可以,她高中时和朋友合伙开过,卖的瓷器,先一点点做起,反正她近期也出不了门,大不了发快递累点。 左梨花琢磨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快递盒子堆满客厅,韩海儿被淹没在一堆盒子里,冲她龇牙咧嘴的场景,完全没想过,万一没人买,都积压了怎么办。 作为背景的电视声音突然停了,左梨花思绪被拉回来。 “怎么了?”她看向一言不发,盯着她的韩海儿。 韩海儿无神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被这双眼睛盯着,左梨花还是有些发毛。 “?” 韩海儿张了张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左梨花没有立即明白,她歪了下头,想了想,才猛地顿悟。 鬼饿了。 饿了怎么办?吃饭。 “外卖吃吗?”左梨花问她。 韩海儿摇了摇头。 会被拒绝是左梨花没想到的,她眨了眨眼,巴巴地看着韩海儿:“水果?” 她指了指床头宁冬邦送来的果篮。 韩海儿厌恶地将头瞥向一边。 “额......糕点?”左梨花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指向果篮旁边的千层蛋糕,这是凌梦薇刚才带来的。 韩海儿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看上去更加嫌弃了。 左梨花:“......” “那你要吃什么......” 左梨花话音未落,突然顿住,她瞪大眼睛望着忽然至今近在咫尺的韩海儿,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个东西覆上来,后脑勺被别住,而后唇瓣一凉。 左梨花浑身僵硬。 好家伙,原来饿了的意思是吃她! 随着吻的加深和时间加长,左梨花逐渐感到困顿,力气逐渐流逝,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佝偻下身体,如果没有韩海儿帮她撑着,现在已经软软地躺在被子上了。 除此之外,左梨花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这就是被吸□□气的感觉吗? 意识开始溃散,恍惚中,一双凉凉的手在她身前游走,似乎在寻找缝隙。 左梨花吓了一跳,连忙捉住那只作乱的手。 冰冰凉凉的触感给了她一丝清明,又很快被混沌抹去。 好在被抓住以后,那只手没有继续作乱,乖乖被左梨花捏着,放置在心口的位置。 强有力的心跳隔着骨骼、血肉和衣物传递过来,一下接着一下,平稳有力。 一个念头在左梨花脑海中升起。 等到精气被吸干的那一天,她会变成那堆黑色粘稠的像油一样的东西吗? 不知过了多久,左梨花被放开。 她呆呆半张着嘴巴,似乎对自己重获自由一事一无所知。 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还带着重影。 韩海儿仔细看了看她,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出气多进气少,好像快不行了。 一不小心吸食太过了。 韩海儿烦躁地拿过千层,揭开最上面一层蛋皮,用手指抹了些奶油,抿紧了左梨花嘴巴里。 接触到食物,求生的本能让左梨花咂咂嘴,咽下了去。 左梨花眼睛立刻有了焦距。 她像是突然被解除了点穴的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千层被塞进自己手里。 她看看千层,又看看韩海儿。 韩海儿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吃点变胖的东西,如果不想被我吸干的话。” 左梨花是个不喜欢吃零食的人,尤其高热量易肥胖的东西,但是她喜欢蛋糕的味道,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千层,尽管如此,吃得也不多,可现在她看着手里的蛋糕,居然奇怪地有了食欲。 是被吸□□气导致口味变了?她默默地想,将被撕掉的那层皮咬进嘴巴,舌尖翻弄着食物,奇异地发现,蛋皮和奶油比起来,居然显得食之无味。 好像突然get到了蛋糕的美味! 左梨花眼睛亮了亮,看着千层,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如果她对鬼怪知识了解的再多一点,就会明白,这是她潜意识里求生的本能。 看她缓过来了,韩海儿道:“点外卖吧。” 左梨花眨了眨眼:“你不是不吃吗?” 韩海儿发出一声鼻音:“嗯?” 左梨花假装没听见:“想吃什么?” 手机已经打开了外卖软件,她翻找着店铺,发现自己对之前嫌弃得不行的店铺跃跃欲试。 比如各种奶茶,比如烧鸡,比如脆皮五花肉。 韩海儿探过脑袋,手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海藻般的发丝外部有些断发,毛茸茸的,瘙得左梨花下巴发痒。 片刻后,韩海儿下完单了,移开脑袋。 左梨花一看,是必某客的披萨。 她想吃点易消化的,便下了单,后自己点了份儿别的。 换第二瓶吊水的时候,外卖到了。 护士看着左梨花叫的吃的,提醒她:“不要吃太硬的东西,吃点小米粥包子之类消化好的食物。” 左梨花点头称是,找出豆浆喝了起来。 护士看她这样,没说什么,告知她明天可以出院后,就出去了。 吃过饭,左梨花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 左梨花接起来,来电人让她十分意外。 一个知名节目组的导演。 之前的时候这个节目组联系过她,她当时在拍戏,拒绝了,眼下这个导演居然又找上了她,甚至没有经过宁冬邦。 “李导?”左梨花有些呆。 她现在网上人人喊打,居然还有节目组敢邀请她。 【我相信以你的性格,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有原因吧?】 左梨花没否认,也没承认,毕竟还要打官司,还不能打草惊蛇。 不能打草惊蛇,就一定要拒绝。 没想到导演是个执着的人,一定要请她去他们节目,她说自己最近不适合露脸,导演直接跟她约了三个月后。 诚意在那摆着,提出的条件左梨花很心动。 想着三个月后一切应该差不多了,左梨花就同意了。 然后导演趁热打铁,约她三天后见面。 左梨花:“......好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披萨变成软趴趴的焦油,被密封进包装袋里,扔在了垃圾桶。 第二天,左梨花出院回家。 说好过来的凌梦薇没来,只发消息告诉她临时有工作走不开。 左梨花没说什么。 带着一大包补药回到别墅,左梨花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网络。 网络信号是满的。 也就是说,宁冬邦并没有再次检查网络。 也是,这里有只亲手被他害死的人化成的鬼,他逃都来不及,怎么敢轻易过来。 左梨花思索着,这么看来,这个别墅就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左梨花价钱出得高,章硕办事也利索,他找了侦探,搜查左梨花没有怀孕的证据,在第二天晚上,汇总发到了左梨花手机上。 左梨花大体看了一遍,给章硕回电话。 “章大律师,不愧是金牌律师,真是让人放心,辛苦了。”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章硕像是刚忙完,人在大街上,“收钱办事不是应该的,明天有时间吗?请你吃顿饭吧。” “请客户吃饭吗?” “对,赏光吗?” “我说不的话,你会把案子撤了吗?” 章硕停顿了下,语气变得冷硬:“到手的钱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左梨花弯下眼角:“哈哈。” 没再接话。 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章硕叹了口气:“行吧,大明星您忙,我这边继续为您奔前跑后去了。” 挂掉电话,章硕望着街道尽头的霓虹灯,苦笑着摇了摇头。 平生第二次追人,失败。 虽然两次追的都是同一个人。 左梨花放下电话,就看到韩海儿近在迟只,放大的脸。 吓了一跳 “干嘛?” 韩海儿眯起眼睛,宛如一个被带了绿帽子的武大郎:“和谁打电话?” “我的律师?” “不许再联系。” 左梨花倒吸一口冷气:“我还没开庭,你就把我的律师撤下去了,不可以,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吗?”韩海儿冷笑,目光阴晴不定地看向手机。 似乎想从手机里钻过去,弄死刚刚那个通话人。 左梨花连忙道:“我付了钱的,明码标价,他是花钱请来了律师,我现在没有收入来源了,每一分钱都是消耗品!我不能白花!” “收入来源?” 左梨花点头:“嗯嗯!” 然后她被韩海儿扯着站了起来。 “赚钱不只有一种方式。” 左梨花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有门路?” 韩海儿微微仰头:“跟我出门。” “现在?”左梨花下意识又看了眼时间。 韩海儿:“不行?” “我我我戴个口罩。” 左梨花翻出鸭舌帽和口罩,又找套了件将自己身体完全包住的宽大衣,跟着韩海儿出了门。 别墅荒郊野外,没有灯,只有远处大马路上有几盏零星的路灯,路的两旁杂草丛生,枯枝叶无风自动,不知名小虫吱吱叫着,阴阴惨惨。 左梨花跟着一只鬼,在月色的掩映下出了门。 为了避人耳目,不被路上路过的车辆偷拍,左梨花专挑小路走。 这要是她自己,还真不一定敢走,可如今身边跟了只鬼,她胆子就大了起来。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她和鬼一起走,就不怕撞见鬼了。 走了大约半小时,左梨花来到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地方。 这里是三十年前最先发展的富人区,建筑以二、三层独栋带院的小楼居多,也有不少平方,后来新市区建立,富人陆续搬到新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反而成了最落后的“被遗忘”区。 走进小巷子,还能听见一两声狗叫。 也有狗冲出来,在看到韩海儿后,又夹着尾巴,吱吱呜呜地叫着跑走了。 左梨花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好奇地探着脑袋,左右乱看。 韩海儿将她带到一户人家院子的大铁门钱,对她道:“敲门。” “快十一点了,不好吧。”左梨花有些迟疑。 月光下,韩海儿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左梨花二话没说,举起粉拳,对着门哐哐就是两下。 片刻后,门内响起声音,似乎是个中年男人:“谁呀——” 左梨花继续敲,只是这次力道小了不少。 脚步声由远及近,铁门闩的碰撞声响起,门被打开。 一个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的一米九光头大汉立在门前,皱眉看向左梨花:“你是谁啊?” 他肩膀上的青龙,在月光下闪着不好惹的光。 左梨花看了看他的胳膊,发现自己的腰还没她胳膊粗。 她硬着头皮看向韩海儿。 韩海儿:“跟他要钱。” 左梨花瞪大眼睛,瞳孔地震:“你说什么?” 大汉也不耐烦,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小姑娘,找谁啊?” 左梨花顿了顿,抬头看向大汉,四目相对。 好家伙,这人脸上居然还有刀疤。 左梨花更害怕了。 大汉看着这个陌生小姑娘粉色的眸子,愣了愣。 “给,给钱。”左梨花自己声音都发虚。 “哈?”大汉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我滴个乖乖,这不会是来仙人跳的吧,有人故意搞自己? “给钱!”左梨花闭着眼睛,大声重复。 笑话,韩海儿比大汉可怕多了,大汉起码是个人,韩海儿可是鬼。 “找抽是吧?”大汉抬起手,作势要打。 忽然,刮过一阵风,一张碎纸片吹到了左梨花脚边。 她看了一眼,捡起来,举着递给大汉:“给!钱!” 大汉定睛一看,愣了下,表情霎时变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左梨花,接过纸,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左梨花也有点懵,看着没说话。 说什么?她知道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 “请进请进!快请进!” 大汉连忙闪到一边,让左梨花进去。 左梨花看他一眼,走了进去。 大汉将纸扔到一边,想了想,也没敢关门,将左梨花引进房间。 房间是比较大的一居室,摆着床,一个女人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毛巾,一遍遍地给床上躺着的小孩擦身体。 见到自家丈夫领着个女子进了门,有些愕然:“这是?” “这是大仙。”男子道,将手里的碎片扔进垃圾桶。 女人一看碎片,登时怒了:“你怎么还敢把这东西拿进屋里,嫌我们儿子没死是不是!” 左梨花进门就没说话,目光一直看着床。 在那里,有个四五岁孩子大小,干尸似的人,正趴在小孩身上,死死的抱住小孩的头。 “钱......嘿嘿,钱,钱.......”他张着合不上的嘴,梦呓似的自言自语。 14、第 14 章 “大仙?”女人惊疑不定地视线在大汉和左梨花之间来回穿梭。 但见左梨花一身大衣,带着帽子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实在不像个好人。 比起说是大仙,小三更容易让人信服。 女人不认识品牌,但这人的衣服面料款式一看就不错,很贵的样子,自家男人什么货色她一清二楚,要是能攀上这种高枝,母猪都能飞起来。 这么一想,悬着的心又放回了肚子。 “你是,什么大仙?”女人问左梨花。 左梨花目光这才从干尸鬼身上移开,心下疑惑:韩海儿不会是让她来抓鬼吧? 可是她哪会抓什么鬼!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好家伙,原来真有除了韩海儿之外的鬼。 这样的话,些招鬼术是不是都是真的?电梯鬼,笔仙,贞子伽椰子......不知道它们和韩海儿比,哪个厉害? 左梨花是个脑子很跳的人,想一出是一出,面上却没有丝毫体现。 “我不是大仙,只是碰巧路过,发现你们家有东西,进来看看。” 干尸鬼忽得朝她瞪了一眼,干瘪的黑洞忽得冒出血来,就像沙漠中的死尸突然会动了一样吓人,似乎在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 左梨花下意识移开目光,心道:不关我事,有鬼让我来的。 干尸见威胁没用,手撑在小孩胸膛上,往左梨花这边移了些许,道:“钱......钱!!” 大汉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左梨花道:“钱?” 大汉一愣,霎时白了脸。 “钱钱钱,什么钱不钱的!”女人喊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大汉:“穷得叮当响,饭都要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钱。” 韩海儿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用邪法招了推磨小鬼,办完事儿却不给小鬼钱,小鬼自行讨债,准备拿他们儿子抵命呢。” 左梨花眨了眨眼睛,心想:原来真能这么玩? “你们。”左梨花嗓音清柔,像涓涓流水,大汉两口子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来:“人的钱欠着也就算了,怎么鬼的钱也要欠?人换不上还能宽限日子,鬼可不跟你来这一套。” “什么鬼的钱......”女人话说一半,突然愣住,猛地转头看向垃圾桶。 那里,半截纸片静静地躺着,依稀能看到一只画着的眼睛,圆圆地瞪着,似乎在看她儿子。 女人一个激灵,再次望向大汉:“你究竟干了什么?!” 大汉脸都白了,说话有些不连贯:“大仙,这事说来话长,要不坐下,我们喝茶慢慢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韩海儿已经来到了床前,掐大鹅似的掐住了僵尸鬼的脖子。 左梨花道:“不用了,我赶时间,我们救你儿子,你给钱。” 韩海儿抓着僵尸鬼,将它从床上扯了下来。 小孩呼吸肉眼可见变得平稳。 女人惊讶地“咦”了声,惊喜道:“大仙发功了?” 大汉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什么,咬牙道:“多少?” 好问题,左梨花不知道。 她下意识看向韩海儿,韩海儿将僵尸鬼撂在地上,抓着它的两根胳膊,左脚踩在它背上,居高临下地和它对视。 左梨花隐约觉得,他们似乎在交流。 显然没空搭理她。 这户人家一看就没钱,要多了人家拿不出来,要少了......她倒是无所谓,韩海儿会不会生气? 要是韩海儿生气,左梨花很确定,那个被踩在地上的,很可能会变成她。 左思右想之下,她将问题原封不动抛了回去:“你看着给吧。” 大汉和女人对视一眼,转身进了里屋。 “大仙,我儿子这是怎么了?被那东西附身了?”女人试探着问左梨花。 如果一开始还觉得她是骗子,但不过片刻功夫,自己儿子气也不喘了,烧也有些退下去了,再加上她本身对这事儿有七分信,便不再怀疑左梨花是假的。 左梨花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大仙不是她,想了想,她道:“差不多吧,只是欠债还钱,不论在哪个世界,都天经地义,之后你们烧些冥纸,态度虔诚点,弄点饺子线香什么的,烧的时候一定注明自己是还钱,连续七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当然不是左梨花想的,是照着韩海儿的话复述的。 念完自己都觉得神奇,韩海儿一个鬼,教人家怎么送鬼,这和蚊子教别人怎么有效驱蚊有什么区别? 女人忙不迭应下,大汉也走了出来,手里一沓钞票。 他有些拘谨地将钱交给左梨花:“大仙,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拿不出很多,这些够不够......” 左梨花没这么收过钱,她这辈子没被钱难到过,也不知道这一沓是多少,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尴尬。 “这事儿注重的是心意......”她话到一半,突然顿住,而后道:“你是借东西,请小鬼的时候说的是‘借’,小鬼帮你做事,做的是个‘给’,现在结账,要说‘还’。” 大汉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呼喊道:“还钱!还钱!” 钱到左梨花手里那一刻,韩海儿手上使力,干尸鬼发出一声惨叫,消失在原地。 只是这消失不大干净,它似乎是被韩海儿大力捏炸的,炸得房间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气团,桌子,沙发,地板,除了床,哪哪都有。 察觉她的疑惑,韩海儿道:“这是没有消散的余怨,等这家人诚意到了,余怨自会散去。” 左梨花这就明白了,原来让他们烧纸钱焚线香,是这么个道理。 床上的小孩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咕哝,呼吸却平稳了起来。 “退烧了,真的不烧了!”女人惊喜地都快哭了,看向左梨花的眼神炽热,和见到活神仙似的。 左梨花不敢邀功,赶紧告辞。 出去时候,和领回来时一样,由汉子送出去,走到庭院,左梨花顺着韩海儿的指引高喊:“还钱!” 庭院里那些黑团便自动散开,给左梨花让出了一条路。 左梨花看着这一幕,心脏砰砰直跳。 ......她好像一脚踏入了个了不得的领域,而且再也回不了头了。 大汉看不到,听到大仙这么喊,也跟着喊道:“还钱!还钱!”只是这些黑气团子似乎并不买他的账,动也不动,任由大汉踏过,粘在鞋上,裤脚上。 送完大仙,回到屋内的大汉,一进门就看到自己老婆如临大敌地瞪着垃圾桶。 他心下疑惑,走过去一看,只见那片碎纸已然化成了黑灰,扑在垃圾桶底部,有种莫名的安逸。 大汉头皮发麻,道:“这垃圾桶不能用了,我去把它扔掉。” “明天再扔吧,现在这么晚了,放在院子里一宿算了。”女人和觉得害怕,但是她更怕自己男人出去回不来了。 - 街道,左梨花和韩海儿并排走着,在韩海儿的指引下,往下一家走去。 左梨花忍不住吐槽——所以这个村子为什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多少钱?”韩海儿问左梨花。 左梨花没这么数过钱,数地有点慢:“两千。” 韩海儿嫌弃地撇撇嘴:“你不行啊,怎么才这么点。” 左梨花:“?”咱俩去的,你确定就光我一个人不行? 15、第 15 章 顺着韩海儿的指引,左梨花来到一栋废弃小楼前。 月光下,墙壁断裂处清晰可见,墙皮脱落,周围满是烂砖碎瓦,鲜红的‘拆’字被喷在墙上,明晃晃地十分显眼。 左梨花看着四敞大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踟蹰道:“进去之后我真的不会被卖在里面吗?” 韩海儿懒懒地抬眼皮:“少废话!” “......” 左梨花扯着大衣,不情不愿地迈进去。 早知道就穿干练些的衣服了,这大衣拖拖沓沓,一不小心就染灰。 房子虽然破旧,格局却和方才那家差不多,因此,即使院子里杂草丛生,左梨花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屋门。 一进门,被不知名物体注视的恐慌感一下子令左梨花精神紧绷起来。 她裹紧了大衣,身体不自觉往韩海儿身边靠了靠。 一股属于九泉之下的凉意侵袭而来,身体冷了,心却暖和不少。 “这里,怎么回事?”左梨花嗓音发颤。 太怪了,哪怕是和韩海儿同床共枕,也没有过这种每一个毛孔都在仿佛暴露在危险之下的恐惧感。 突然,她踩到个圆滚滚的东西,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像旁边栽去。 左梨花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准备直面地心引地带来的痛苦。 然后她被一只冰凉的手扯住了胳膊。 她下意识以为是韩海儿,刚要道谢,胳膊上那只手力道不减,哪怕她已经稳住了身形,力道却还在增加,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生生掐断。 于是出口的道谢就成了痛呼。 “痛痛痛——!轻点轻点......”说着,左梨花转头去看,在看清身侧的东西时,瞳孔一缩,骤然噤声。 扶住她的哪是什么韩海儿,分明是一个不认识的女鬼! 女鬼皮肤泛白,披头散发,一身破烂虎皮豹纹连衣裙,脖子上有个断裂的口子,皮肉外翻着,像是橡胶被隔开,又被烧炙过后卷曲的模样。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左梨花,干瘪的瞳仁诡异至极。 左梨花眼里划过深深的恐惧,她没有大喊大叫,这一刻,她比路边的虫子都沉默。 她微微用力,同时伸出另一只手,试图在手臂断掉之前,将手抽出来。 虎皮裙女鬼稍稍放松一瞬,而后突然发力,将左梨花两只手都禁锢在自己的手里。 突然的变故让左梨花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但是来不及思考,女鬼另一只手也摸索上了左梨花的胳膊。 和攀爬绳索似的,沿着左梨花的手臂不断交替换手,通过物理方法将自己和左梨花距离拉得越来越近。 左梨花不自觉后仰,耳朵里全是恐惧带来的嗡鸣。 随着动作,她视野扩大,眼前不再被虎皮裙女鬼占满,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竟站着五六只女鬼。 她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着各不相同,但同样破破烂烂,脖子上也都有一道皮肉卷曲的裂痕,似乎是相同的死因。 韩海儿从身后扶住左梨花的背,上前一步,将左梨花拦进自己怀里,面无表情地和女鬼们对视。 左梨花被夹在中间,心惊胆战。 大约过了二十多秒,虎皮裙鬼放开了左梨花。 左梨花试着活动了下手臂,又酸又疼又麻,她发誓,她的胳膊一定有了几道青黑的印子。 韩海儿与几只鬼点了下头,便拎揪着左梨花的外褂,将她整个拎起来,进了黑洞洞的里屋。 左梨花被拽地东摇西晃,刚刚站定,迎面又是一只鬼。 这只鬼只有上半截身体,里屋太暗,月亮照不进来,左梨花无法看清它的脸。 但这只鬼似乎并不好相处,也和外面那群女鬼不一样,用手扒着地面,张着大嘴就往左梨花这边冲,活像苍蝇见了血。 左梨花后吓得连连后退,下意识捂住嘴巴,粉色的瞳孔因为害怕而放大。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一半身子的鬼扑过来的瞬间,被韩海儿当空扯住,用力一拧,一半又分成了两瓣,肉块喷涌而出,落在左梨花脚边,蠕动几下,灰飞烟灭了。 危机解除,左梨花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韩海儿抿了下唇,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做得很好,以后继续保持。” 左梨花没听明白,想说话问清楚,发现自己喉咙仿佛被掐过,发不出来声音,她张了几下嘴,调整喉咙肌肉,才总算发出声音。 “保持......什么?” 韩海儿:“不要出声。” 哦。 左梨花又捂住了嘴。 她还想问这里有什么钱拿,莫不是要抢这些鬼们的冥币,但是韩海儿不让她说话,她就只能用一双粉水晶般的眸子,滴溜溜地瞧着她。 韩海儿道:“外面都是被杀害的女人死不瞑目后化成的鬼,这里是杀人凶手藏尸的地方,一会儿那人还要过来。” 左梨花:“......” 杀人凶手,藏尸,一会儿过来。 每一个字左梨花都能在字典查到,但他们连在一起,却那么吓人。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流量明星,只不过最近莫须有的黑料多了点,怎么就直面杀人凶手了? “那,”左梨花压低声音,说话结巴:“这么多鬼都拿他没办法,你能打过那个凶手吗?” 她听说过,鬼最怕的,或者是不怕鬼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八字旺的,一种是性格狠的,杀人犯明显是个狠人,搞不好还是个八字旺的狠人,她不确定自己的记忆对不对,于是问一嘴。 然后得到了让她对自己记忆增加自信的回复。 只见韩海儿短促地笑了一下:“打不过。” 左梨花:“......” “我才死多长时间,道行微末很正常。” 左梨花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她:“外面那些鬼,你们谁......” “当然是我,”韩海儿顿了顿,在左梨花略微松口气的目光中,补充完下半句:“暂时弱一些,事实上,她们之所以没吃了你,也是因为我答应帮他们将凶手绳之以法,助她们安生投胎。” 好家伙,怪不得刚才那么客气,还交流,她就说着不符合韩海儿的性格! 左梨花绝望地捂住脸。 ......她今天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做杀人凶手的另一个刀下亡魂,给这宅子里的女鬼再添一员。 顺应她的想法似的,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大门传过来,由远及近。 有人进来了。 左梨花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爬进墙后面,韩海儿在她耳边道:“我查过了,这人悬赏金20万,一会儿你把他打晕,然后报警。” 脚步声已经进了屋,左梨花猫在一堆破桌子烂椅子后面,大气不敢出。 说得好听!打晕他,怎么打晕? 她通过木板缝隙去看,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在站在屋里,他微微佝偻着背,环顾四周,肩膀上还扛着个人。 那人长发被血洇湿,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好像刚杀了个人...... 但是现代社会为什么还有这种人?!不都2202年了吗? 左梨花胡思乱想,忽然,那人猛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左梨花呼吸一窒,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被发现了??? 她脑子乱哄哄的,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脚下是柔软的泥土,她踩在上面,差点仰面翻倒。 什么东西? 左梨花回过头,发现身后一片新翻过的土壤。 地砖已经不见了,土壤细细铺在上面。她曾经去在农耕时去过乡下,那些翻好准备下种子的田地,就是这般模样。 该不会......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左梨花脑海。 脚步声在她身前停住,她瞳孔一缩,骤然回头—— 身前,是那个男人居高临下的脸。 四目相对,二人表情都有些错愕。 男人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人,即使是他,也难免被吓了一跳。 左梨花心突兀地跳了一跳,眼前有些发黑。 “快动手!” 手里被塞进来个东西,求生本能发力,左梨花想也没想,用力将手里的东西向男人砸过去。 “咚”地一声闷响,在黑暗中尤为响亮。 紧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男人趴在了地上。 力道之大,左梨花手被反震的微微发麻。 她这才看清楚,自己手里的,石块方方正正的板砖,板砖一面在自己手里握着,另一面沾着温热鲜红的血。 “!” 左梨花手一软,板砖应声倒地,落在男人身旁。 危机解除,左梨花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她大脑一片空白,脸上全是无措和茫然。 板砖威力那么大,她该不会.....杀人了吧? 16、第 16 章 三好市民左梨花活了二十多年,哪里见过这样事情。 她喉头动了动,哆哆嗦嗦地朝脚边看去。 一具惨白的女尸措不及防地闯入视线。 左梨花被吓得又一激灵。 是那具男人扛过来,准备埋着的尸体。 “天呐......”左梨花不敢大声,声音带着浓浓哭腔,视线继续下移,落在男人破了的后脑勺上。 湿漉漉,隐约反光的血看得左梨花恨不得瞎了。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鼓足勇气,准备去探探男人的大动脉,看人是不是还活着,韩海儿却在这时拍了下她的肩膀。 左梨花茫然地回过头。 “到我身边来。” 左梨花看了眼韩海儿,又看了眼地上的男人,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收了回来,狼狈地爬出两步来到韩海儿边上。 她刚站定,客厅那边的鬼就一齐涌了进来,将男人团团围住。 如果走的慢点,她这会儿已经一起包里面了。 怎么了? 左梨花有些茫然。 “死没死?” “没死,可惜。” “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 “畜生,呸!” “呸!” 左梨花听着这群鬼在说话,细听之下,竟是在骂这个杀人凶手。 声音如泣如诉,像在哭,但还是能听出清晰的音阶。 原来鬼是这样骂人的......左梨花心道。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韩海儿吐字比她们清晰,如果脸色不那么白,身上不那么亮,再有个影子,就真和活人无异了。 “报警啊。” “哦对。”经韩海儿提醒,左梨花终于想起来自己事儿还没干完。 没死就行,没死的话......她要不要叫救护车啊?万一杀人犯撑不到警察来就嗝屁了,那她还是个杀人罪,等等,杀人的话,这算不算自卫,紧急避险算吧。 乱七八糟地想着,左梨花还是警察和救护车都叫了一遍。 她捂着话筒小声说完,挂掉电话,就看到那只背对着她的虎皮豹纹裙女鬼,头扭成108°,睁着俩眼睛注视她。 左梨花毛骨悚然,往韩海儿身侧靠去。 韩海儿皱了下眉,挡在左梨花身前。 “干什么?”她直接出了声。 女鬼保持着后背和正脸对着左梨花的姿势,身子歪斜了下,重新和左梨花对上视线:“你...杀了他...” 声音轻细,和唱戏似的,但不难分辨。 “为什么?我不要!”左梨花和受到惊吓地猫似的,汗毛倒竖,想也没想地拒绝。 开什么玩笑,她为什么要杀人啊? 左梨花的拒绝似乎触怒了女鬼,她眼球往外凸了下,干瘪的瞳孔似乎马上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杀了...他!” “我不!为什么啊,你自己杀啊!”左梨花捂住耳朵,崩溃地喊。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能听到女鬼的声音。 韩海儿转过身,手覆到左梨花手上,冰凉的触感袭来,顷刻间,左梨花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一下子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韩海儿,湛蓝的眸子依旧古井无波。 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韩海儿回过头,不急不缓地道:“我们的约定里没有左梨花帮你们杀人这一项,这个人杀了这么多人,自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何必急于一时。” “不行!”女鬼声音陡然尖锐,像女人情绪崩溃时的嚎哭,刺得左梨花耳朵疼。 韩海儿脸色变得难看。 “你要毁约吗?” “不能这么便宜他,这个畜生,合该被人杀死,曝尸荒野,他不配被法律制裁,不配被人收尸!”女鬼不依不饶,“你不杀他,你们一伙儿的!我杀了你!” 说着,朝左梨花扑过来。 变故之快,左梨花都没反应过来,脑袋顶猛地一重,将她压地蹲下身去,正冲着身体的上方,原先脑袋位置的转头尽数崩裂。 女鬼在她身前,手臂嵌进墙里,低头看着堪堪躲过的左梨花,露出个扯断皮肉的笑。 下一秒,左梨花衣服被扯住,将她往旁边一拉。 耳朵轰鸣声再次传来,左梨花惊魂未定地看过去——虎皮裙女鬼的胳膊像刀子似的,划开墙壁直冲而下,方才她待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左梨花大气不敢出,内心小人咬手绢:感谢韩恩人两次救命之恩! 虎皮裙女鬼道:“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韩海儿:“这是我的人,她不能沾人命。” 女鬼呲牙:“你再找一个。” 韩海儿冷笑:“你怎么不找一个。” 女鬼瞪了左梨花一眼,对她道:“杀了那杂碎。” 左梨花:“我不!”说完,手脚并用地爬到韩海儿身后。别问她为什么不站起来,她腿被吓软了,站不住。 女鬼再次尖叫:“那你就死!!!” 左梨花都做好了被拎走的准备,意外的是,这次想在哭韩海儿没拎她,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影子挡道了自己面前,短促的交手之后,女鬼被扔了出去。 他们动作太快,左梨花都没看到是怎么出手的。 女鬼身后是破烂的窗户,她直接被扔出了窗外,韩海儿俯下身子,扶住墙壁,身体水波似的闪了几下。 吓坏了左梨花:“你没事吧?” “我有事。”韩海儿声音喑哑,一如她们刚见面的时候。 韩海儿道行没虎皮裙女鬼深。 左梨花扶住韩海儿,看着韩海儿的手臂,由白嫩莹润变得干枯如焦木,心里满是心疼。 这身皮肉可是拿她喂的啊,上了好几回床,那精气一点一点喂出来的,精气就是生人气,缺失会导致命格削弱,体弱,短命,四舍五入,韩海儿这一身漂亮皮囊,是她左梨花拿命换的啊! 这才多长时间,眨眼间就没了。 “那,那怎么办?”左梨花泪眼婆娑。 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害怕。 韩海儿敌不过,她们今天怕是要死在这了。 韩海儿抬起头,半人半黑皮骷髅的脸冲左梨花一笑。 “别动。” 左梨花一僵,眼皮被一个冰凉的手盖住,而后唇上一凉。 ......痛痛痛!!! 唇上传来的痛楚使得左梨花身体轻轻颤抖。 如果不是被堵着嘴,她绝对会叫出声。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在半空中举棋不定,片刻后,还是拍上了韩海儿的背。 韩海儿箍着左梨花脑袋的手又紧了些。 随着亲吻时间的延长,韩海儿身体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干枯的手臂重复覆上皮肉,头发不再潮湿,衣服被身体撑起来,回到恰到好处的样子。 虎皮裙女鬼蜘蛛一般从窗户爬了进来,蹿向韩海儿,韩海儿放开左梨花快速转身,对着女鬼迎面一蹬。 虎皮裙女鬼再次被踹飞。 韩海儿看向围在尸体旁边的其它女鬼,道:“你们也要毁约吗?” 女鬼围着男人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搭理韩海儿的意思。 韩海儿松了口气。 她抬手抚摸上左梨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哑着声音道:“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左梨花目光呆滞地点点头。 韩海儿俯下身,又在左梨花唇上啃了一口,才从窗口跃了出去。 左梨花眼神没什么焦距,她被吸食地有点多,一下子承受不住,思维迟钝,好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面前站着的鬼,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半晌,她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破了唇瓣。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 ——妈的,韩海儿这只鬼不正经,接吻就接吻,怎么还咬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养了只吸血鬼! 左梨花就这么坐着,大脑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十分想睡觉。 不知今夕是何夕地坐了一会儿,面前出现个惨白的脸。 她抬起头,发现是一张鬼脸。 那些鬼不再围着男人,转而围着她了。 左梨花晃晃头。 她刚被吸食过精气,阳气虚弱,没什么抵抗力,在鬼面前,无异于一块香饽饽,韩海儿又不在,这些禁不住诱惑鬼围上来,也不是不能理解,左梨花相信,要是没有韩海儿和她们做的约定,这些鬼就不只是围着这么简单了。 左梨花转动混沌的大脑,在韩海儿回来之前,努力给自己争取时间:“我每天都锻炼身体,一三五举铁,二四六瑜伽,时不时跳个民族舞,身体素质很好,你们一时半会儿吃不下我。” 鬼们没有反应。 左梨花又道:“韩海儿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吃我就是毁约,被她发现揍你们。” 鬼们将包围圈缩小半步。 左梨花:“......” 左梨花:“我认真的,你们别不信。” 鬼们不为所动,并没有退回去。 她强撑着精神,抬头看了一眼。 面前这只鬼,定定地看着她,眼睛红得仿佛下一秒就滴出血来。 好家伙,竟是忍得眼睛都憋红了! “......” 左梨花大气不敢出,动也不敢动,抱紧膝盖,将脸埋进膝盖里,克制不住地小声啜泣起来。 韩海儿你在哪,快点回来,你的生人要被别的鬼吃了呜呜呜...... 警察叔叔怎么还不来,救命啊啊啊!!! 赚钱好难噫呜呜噫...... 左梨花无声地哭,感受着寒气越来越进,一步步沁透她的身体。 一道亮堂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光线从肢体缝隙穿过,照在她眼前。 左梨花立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泪水汩汩留下。 果不其然,警鸣声响起,划破了暗夜的阴沉。 警察来了,她得救了! 左梨花身体蓦地放松,尽管清醒,她却一动不能动。 警察来到她身前,将她扶起来,轻轻拍拍她的脸。 她像个失去支撑的娃娃,眼皮都动不了一下。 “晕过去了,还活着。” “她长得好眼熟。” “回去再说,救护车到了吗?” “来了,快!” 听着旁边的动静和脚步声,左梨花眼前黑红交错。 灯光照过来的时候,眼前是红的,灯光过去,又变成黑的。 就这么交错着,听着耳边的动静,由着救护车将她拉到了医院。 脱离了危机,休息过来后,左梨花脑子又开始活泛。 她想,这就是鬼压床的感觉?好神奇! 她一直听着,终于,在听到旁边人说给她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左梨花心下一级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不要!”她连忙大喊。 突然清醒,惹得一众人都看了过来。 左梨花看着病房内的警察医生护士,一个女警手里还拿着一个熟悉的手机,那个手机刚刚用她的指纹解了锁。 “......大家好?”左梨花尴尬地笑了笑。 “左梨花小姐?”站在左梨花身边的警察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我,您好,是您救了我吗?真是太谢谢了!”左梨花感激涕零,握住警察的手,粉色的眸子满是感动。 被这么看着,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扯扯帽檐:“没有没有,应该的,我们去的时候,歹徒已经是制服了,是您做的吗?”他快速稳下情绪,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 左梨花点点头,收回手,对着女警笑了一下:“可以把手机还给我吗?” 既然左梨花已经醒了,又是成年人,就没必要再联系她的父母,女警将手机递还过去。 迎着左梨花那张妍丽明艳的脸,女警眼神躲开她的目光,脸颊微微泛红。 ......真人比屏幕里的好看。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检查的询问,左梨花半真不假的交待了,送走警察,又配合医生检查了身体,确定没事后,便打车回了家。 到家时天都亮了。 她拎着一堆补气血的保健品,推开家门的时候,就看到韩海儿坐在沙发上,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看到她进来,眼睛一下子亮了。 “回来了?”语调上扬,仿佛在问外出回家的家人。 左梨花恍惚了一下,舔了舔隐隐犯痛的嘴巴。 她在韩海儿对面坐下,将东西放在茶几上,道:“没事儿吧?” “没事。” “那女鬼?” 韩海儿眼睛亮了亮,似乎就在等她问这个事,她正了正身体,道:“被我吃了。” “啊?”左梨花震惊。 鬼吃鬼? 她记得有部恐怖电影也是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可怕。 韩海儿道:“她破坏了约定,我吃她名正言顺。” “这样啊。”左梨花若有所地点头:“吃完感觉怎么样?” “呵呵......”韩海儿低笑出声,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她的道行已是我的了。” 左梨花眨眨眼:“那挺好。” “挺好?” “对,对啊。”左梨花道:“道行高了总比低了好吧。” “你这么想?” “......不然呢?”左梨花直起身子。 当然是假话,在进门的前一秒,她还希望韩海儿和那女鬼斗个两败俱伤,双双灰飞烟灭,再也不要出现。 韩海儿直视左梨花的眼睛,没说话。 “怎么了?”左梨花回视她。 韩海儿站起来:“我有点消化不良。” “那......”左梨花心道:人的健胃消食片对鬼有没有用? “来/做/吧。”她踩上茶几,居高临下地看着左梨花,朝她伸出手。 “我身体还没有回复。”左梨花拒绝。 然后被韩海儿强硬地拉了起来。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又在瞬息后撤去力道,仍由自己靠在韩海儿怀里。 韩海儿指腹碰触她柔软的唇瓣,看着她鸦羽般的睫毛,低头贴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从喉咙滚出来:“不许拒绝我。” 左梨花身体轻轻颤栗,竟然在耳鬓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冰凉气息。 “可是......”左梨花喉头滚动,暴/露了她的紧张:“我没那么多精力,我会被你做/死。” “知道你怕死,”韩海儿带着笑意,拇指指腹揉摁着她的掌心:“我有分寸。” 17、第 17 章 韩海儿心情好,说有分寸,就是有分寸,左梨花直到抽搐着睡过去,也没遭受什么罪。 这次的韩海儿,温柔地不像样。 第二天,她被闹钟吵醒,头底下还压着一只白皙的手臂。 左梨花脑子懵懵地,翻了个身,想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视线就被玉脂似的皮肤挡住了。 一秒明白了什么东西的左梨花,微微瞪大眼睛,接着吭哧吭哧地翻身,企图将刚才看到的东西从脑子里抛出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这么在心里给自己重复。 然后被发现,被捏着后脖颈转了回来。 沉着磁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溜了,不好看么。” 疑问句,被这鬼说成了陈述句。 左梨花小心翼翼,生怕碰上不该的,眼睛都不敢乱瞟:“转身而已,没,没不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看。” 左梨花:“......” 她屏住呼吸,抬起眼。 两秒钟后,眼神飘忽。 好大,感觉也...好软,之前没这么大吧,这鬼不是个平胸吗? 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发育了? 韩海儿心情很好。 她捡到这个人,面皮好看,面皮充血的时候更好看。 她用空出来的手握住左梨花纤细的手腕:“既然都看见了,为什么不试试手感?” 左梨花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罪恶的手,被迫覆上了一宿长这么大,按道理不该如此的位置。 手底下好像碰触了团柔软到难以言说的棉花,滑腻娇嫩,触电的感觉从手心传遍四肢百骸,左梨花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 左梨花更僵了。 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韩海儿恶劣地勾起唇角:“那么接下来,尝尝?” 轰—— 左梨花脸颊爆红,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推开韩海儿,趿拉上拖鞋冲了出去。 “时间到了,我去喝药!” 背后,是韩海儿愉悦的大笑。 左梨花:“......” 怎么回事,那是女鬼啊,还是个流氓鬼,不正经的!清醒点左梨花! 厨房里,她沾着凉水拍拍自己的脸。 冷静冷静...... - 几日后,左梨花收到了张硕发来的信息。 章硕首先对她表达了歉意,有人找了他,凌梦薇的事不能帮忙澄清了,但拍的那部戏可以上映了。 左梨花沉默。 【梨花?】 “没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又说了几句,左梨花挂掉电话。 有人要搞她,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冲韩海儿笑笑:“可以上映了。” 韩海儿挑眉:“恭喜?” “被污蔑的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韩海儿不以为意:“你不是流量女明星吗,黑红也是红吧。” “那也不能全网骂呀。” “你不是被污蔑的吗?还在意骂不骂的干什么。”韩海儿吐出吸管,将叶子扔进垃圾桶。 左梨花眼尖地注意到,吸管戳着的孔内,已经溢出些沥青似的东西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担心因为我的缘故,观众给这部剧打低分......”她抓抓头发。 韩海儿道:“我还是觉得喜羊羊比较好看。” 左梨花蔫蔫的:“我也觉得喜洋洋好看。” 韩海儿:“来看吗?” 左梨花皱眉,“好吧,也没什么别的事能干了。” 日落西山的时候,夕阳透过大玻璃窗透进来,正好将他俩裹进光里。 左梨花看着看着睡着了,此刻懒懒地躺着沙发上,不想动。 韩海儿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她身侧,手里把玩着左梨花浅金色的头发。 “以后还打算拍戏?” “不了。”左梨花股了股腮帮子,皱着眉,像个气鼓鼓的小松鼠:“之前进娱乐圈是为了给我养父母挣面子,现在不需要了。” “和公司解约?” 左梨花呆了呆,捂住脸,一脸悲戚:“不行,没有钱,赔不起。” 期期艾艾的模样逗笑了韩海儿,于是她问:“那你不做明星之后,准备干什么?” 好问题,又把左梨花问住了。 她鼓了一会儿脸,蔫巴巴地道:“不知道......” 韩海儿就去揪她的腮帮子:“一点规划也没有。” 左梨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发现力量相差实在悬殊,救不回来。 “去做饭吧,我饿了。”韩海儿说着,在左梨花腰上摸了一把。 左梨花被摸到痒痒肉,身子一下子蜷缩起来,像个虾米。 “不要乱摸!” “哈,你在教我做事?”韩海儿做势伸出手。 “没有,哪敢啊!”左梨花说着,翻身从沙发上滑下来,顺手抓了件衣服,一溜小跑的进了厨房。 腿上有凉凉的触感顺着滑落而下。 “嘶——” 左梨花羞红了脸,抬了抬腿,索性不管它。 ......反,反正是自己的东西! 她在厨房乒乒乓乓几个小时,月上梢头的时候,端了盘酱大肘子出来。 韩海儿好奇起问她:“今天不合理饮食?” 左梨花开了瓶啤酒,在啤酒的气音中,道:“今天完成了两件大事儿,庆祝一下。” “首先——!”左梨花举起啤酒瓶:“祝我的新剧成功上映!” 韩海儿不喝酒,也不和她碰杯,只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左梨花也不指望对面的鬼能做出回应,仰头咕嘟嘟闷了几口,又举起来。 “再次——祝我重归孤家寡人,唔,没有.......啊,”她眼睛蓦地亮了一下:“亲朋无一字!” 然后,又是咕嘟嘟几口。 已然是醉了。 韩海儿以为这就完事了,没想到左梨花竟又把瓶子举了起来。 “最后——!”左梨花皱了皱鼻子,大声宣布:“祝大酱肘子!!!” 然后举到韩海儿面前,执着地重复,“祝大酱肘子!!!”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韩海儿看着她,忽得就笑了。 举起自己的果汁,和玻璃酒瓶碰了个杯:“祝大酱肘子。” “大酱肘子!!” 左梨花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她歪歪斜斜地身体,小心翼翼地放下酒瓶,还趴在桌子边边,看酒瓶底和桌子对齐没有。 “好的,不会倒......” 嘟囔着,左梨花拿起一个酱肘子。 韩海儿皱眉:“一会儿记得洗澡,脏兮兮的浑身油,可不能上/床。” “上/床?”左梨花皱眉,回过脸,视线聚焦到韩海儿。 “嘿嘿,你好好看。” 韩海儿嫌弃地撇过眼。 左梨花又道:“你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朋友。” 韩海儿道:“鬼没有朋友。” “鬼...没有朋友?”左梨花像是遇到了极其难以理解的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歪着头,嘟嘟囔囔地重复。 片刻后,她想通了:“对哦,鬼没有朋友!” 韩海儿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再吐到垃圾桶里。 “那你做人的时候有朋友吗?”左梨花问她,像个天真的小朋友。 韩海儿看她这样,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当然有,我活着的时候有很多朋友。” “哎?”左梨花叹气似的惊呼:“很多朋友吗?” “从小到大,没缺过朋友。”韩海儿补充。 “真好啊......”左梨花早就从沙发上掉了下来,她趴在茶几上,下巴抵着胳膊,目光没有焦距,盯着虚空一角,喃喃道:“真好啊,好多朋友,人就是应该有朋友嘛......” 说着说着,淡红的眼睛氤出了泪水。 “......我以前也有一个,可是现在没有了。”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洇满水渍。 嗫嚅着,她闭上眼睛,头埋进臂弯里,小幅度地喘着气。 韩海儿吃完了肘子,将骨头一扔,站起来走到左梨花身边,单手将她拦腰捞起来。 一看,果不其然,泪水糊了满脸。 “干嘛?”骤然腾空,左梨花不安地蹬腿乱踹:“放我下去,我要吃肘子,大酱肘子!” “你已经吃完了。”韩海儿睁眼说瞎话。 “吃完了?”左梨花果然被唬住,瞪着水汪汪地眼睛,认真回想自己有没有吃肘子。 韩海儿扛着左梨花往二楼走:“嗯,你已经吃完了,乖乖的,将来有机会,我把我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你朋友?”左梨花脑子懵懵的,听什么都迟钝,过了会儿,她道:“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没有朋友了。” “我朋友都没死。” “哦。” 左梨花被放进浴缸,温水劈头盖脸砸下来。 她不知道躲,任由水落着,皱起了一张小脸。 直到韩海儿将她拉到浴缸边上。 沾了水,她稍微清醒一些,拉住韩海儿的衣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韩海儿:“?” “你那些朋友,会私下里建讨论组,评判我司机的车吗?会逛街让我付钱吗?” 韩海儿面无表情:“醒醒,你哪来的司机。” “哦对,我没有司机。” 左梨花沉沉看着她,倏然嘿嘿一笑:“我没有司机~” 然后被韩海儿摁着头,推到花洒下,再次冲洗了一遍。 五分钟后。 “清醒了吗?” 左梨花乖巧答应:“清醒了。” “自己洗?” “嗯嗯。” 待韩海儿离开,门重新关上,左梨花眨眨眼睛,眼神清明。 她掬起把手泼到脸上,然后抬手抹掉,拍拍自己绯红的脸。 韩海儿的脾气也不是那么难以捉摸,她醉成那样都没生气,应该可以相处。 洗完澡,吹干头发,左梨花披着浴巾出去。 床上空空如也,半点鬼影子也见不到,只有一部她的手机,在持续震动,发出嗡鸣。 左梨花拿起来一看,【宁冬邦】 她顿了顿,接起。 【梨花,睡了没?】熟悉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依旧是那么温文尔雅。 “还没,正准备睡,怎么了?”左梨花轻声说着,手指捻着被子一角。 【嗯,就是想问问你休息的怎么样了,明天复工可以吗?】 左梨花有些意外:“这么快?那些骂我的声音还没下去。” 【做艺人的谁没被骂过,明天来见见你师妹。】 左梨花嗯了声,“知道了。” 她挂掉童话,抬起头,发现韩海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正椅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韩海儿唇角上扬:“跟谁打电话呢?” 左梨花歪了下头,也轻轻地笑了:“杀你的凶手。” 18、第 18 章 韩海儿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她迈进房间,懒懒地躺上床:“什么事?” 左梨花垂下眼睫:“明天复工,要出门。” 韩海儿跟进来,坐在床沿上,好奇地看着她:“大明星平时都做些什么?” “怎么说呢......”左梨花皱眉想措辞,她干的事情挺多,总结起来无非就俩字:上镜。但这么和韩海儿说,肯定听得一头雾水...... 不等她说完,韩海儿一锤定音:“我也去。” “啊。”左梨花纷乱组织到一半的语言瞬间删除,一脸空白。 韩海儿补充:“除了你没人看得见我。”自然也包括宁冬邦。 “哦...”那可以,左梨花点头。 晚上的时候,左梨花难得没被折腾,用韩海儿的话来说,是她已经吃饱了,要安静地躺着消消食儿,让左梨花自己忍忍,不要吵到她。 左梨花:“......”谁需要忍啊?! 左梨花心里疯狂吐槽,面色一派祥和,心想:算了,她一个大活人和鬼有什么好计较的。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商务车停在了左梨花的别墅前。 五分钟后,左梨花一身淡紫条纹的运动装从别墅里走出来,身形挺拔,飒爽利落。 “左姐!我可算见到你了,想死我了呜呜呜......”车门‘唰’地打开,杨小洋火烧屁股似的蹦了出来,两三步冲到左梨花身边,呼天抢地的哭哭啼啼。 “怎么了?”左梨花压了压同款淡紫条纹镶边的鸭舌帽,问她。 “哎?”杨小洋困惑地看了左梨花一眼,随即道:“家里人生病了,情况比较着急,我没来得及找你当面请假,宁哥说他帮我说一声来着。” “家里人好点了吗?”左梨花看过去。 杨小洋和她对视一秒,飞速移开视线,脸颊染上淡淡的两团红晕:“没,没事了,我爸手术很成功。”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车。 左梨花这次没有坐到车窗边上,而是往里一点,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继续对杨小洋道:“家人生病是大事,需要陪护的话请假就好,准你一个月的带薪假期。” 杨小洋倒吸一口冷气。 呜呜呜谁家老板能有她家女神这么好!她可是听说了,那谁家某某明星,大热天拍戏,叫的奶茶路上冰化了,都要助理去墙边罚站,老过分了! “左姐你真好,真的,”杨小洋泪眼汪汪,满眼感动,“我家那边用不上我,我姐姐在陪护。” “那就好。”左梨花点点头,话锋一转:“以后紧急情况请假,打电话发消息都可以,不要麻烦宁哥了,他那边事儿多,挺忙的。” “嗯,好!”杨小洋吸吸鼻子:“不过左姐你知道吗,宁哥新签约了个女星,我听说,一会儿去公司,好像就是为了和你谈这个事儿,介绍那姑娘给你认识。” 左梨花:“嗯,我也听说了。” “嗯嗯,据说是个大美女,不过肯定没我们梨花姐好看,不过来头好像挺大,宁哥亲自签来的呢!” 看了眼从上车起就坐在旁边,面朝车窗安安静静看风景的韩海儿,左梨花轻点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知道那人的名字吗?”左梨花突然道。 “哎?”杨小洋呆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左梨花是问签约的新人:“韩悠悠吧?哝,长这样!”她翻找着手机,将屏幕亮给左梨花。 屏幕上的女孩给人一种柔弱纤细的印象,细看之下,五官都很小巧,尖下巴,画着精致妆容的眼睛看着屏幕,青蓝色长发垂下来,显得她越发楚楚可怜。 左梨花愣了一下,她和这个女孩有过一面之缘,那天黄鹄黄鸪扇自己巴掌时,挽着的那个。 怎么会......左梨花正想着,忽然感觉身侧一阵寒意,扭头一看,韩海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脸上黑雾翻涌,白一阵黑一阵。 像极了左梨花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 左梨花眼皮子一跳,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韩海儿立刻动了起来—— 她手臂白净的皮肤不见了,恢复成了麻杆状的细长条,关节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摁着座椅将身体支撑腾空,宛如一只黑寡妇蜘蛛一样,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左梨花:“......” 左梨花:“!!!” 第19章【VIP】 第19章 杨小洋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左梨花做了个左右互换擒拿的手势,死死攥住空气,还一脸严肃。 杨小洋满脸困惑,突然感觉一阵发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空调太凉了?她抬头看了看出气口。 “温度调小一点。”她对司机道。 左梨花死死抓着韩海儿,不让她整只鬼糊到杨小洋身上,焦虑地劝阻:“不要着急,那只是照片,一会儿就见到真人了,见到真人你再上。” 韩海儿从她腿上横过去,半边身子压着她的腿,她从来没这么冷过,仿佛一尊千年寒冰的冰雕压了过来,肌肉已经冻麻了,寒意刺得骨头生疼。 总而言之,韩海儿再不起来,她腿都要废了。 韩海儿看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下杨小洋的手机,这才慢吞吞爬起来,回到原位。 只是没有变回来,依旧是瘦长的小黑人。 左梨花悄悄松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敲打自己的腿。 寒气骤然褪去,杨小洋不冷了,又有点热,她注意到左梨花额角的汗,对司机道:“空调回到原来的温度吧。” 司机从后视镜投来一个无语的眼神。 然后杨小洋抽出纸巾,要给左梨花擦汗。 被左梨花半途截住,左梨花虚弱地冲她笑笑,道:“我自己来。” 她被韩海儿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左梨花站在宁冬邦的办公室前,一脸懵逼。 她身后是背对着她,暴躁地仿佛要吃人的韩海儿。 “妈的,你给我把这破门砸了!”韩海儿骂骂咧咧。 左梨花纠结道:“好像不能。” 是的,韩海儿进不去,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阻挡在外面,甚至多看门板两眼,眼睛都会针扎似的疼。 “那要不”左梨花话没说完,门突然被打开。 宁冬邦一手把着门,诧异道:“梨花?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左梨花:“正准备敲门呢。”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果不其然,韩悠悠也在这里,气质婉约,眼神纯净无辜,一副岁月静好的小白花模样,看到她来,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 左梨花停下步子。 韩海儿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将她当成了短暂的’锚点‘,效果就和地缚灵的地差不多,不能离得太远吗,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了。 “来,坐。”宁冬邦走到茶几边坐下,在旁边的空位子前放上茶杯,倒上一杯茶,热情道:“来尝尝,悠悠送的,特别香醇。” 韩悠悠冲左梨花伸出手,脸颊绯红,有些怯懦:“前辈您好,我是韩悠悠,刚签约,我喜欢您很久了,您比照片上还好看。” 左梨花看着她伸出来的手,中指的带着颗银色的戒指,金属质感微微泛着光。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情绪调动起来。 虽然这么说不应该,但是对不住了小绿茶,我要喷你了! 左梨花没抬手,轻蔑道:“我知道你,黄鹄的真爱女朋友。” 韩悠悠尴尬地收回手,无措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姐姐你别生气,我也问过哥哥了,他说这是他自己的选” 厌恶地皱了下眉,左梨花打断她:“言重了,你不是有意做小三还是他黄鹄有意出轨?做都做了就别来道歉了,我这个受害者都没委屈,你先哭上了,哭丧似的,晦气。” “梨花!”茶壶重重落在茶几上的声音,而后是沉重的步子快速走来的声音。 宁冬邦出现在左梨花面前,将韩悠悠护在自己身后。 他满脸不赞同,看着左梨花的表情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怎么能对新来的后辈说这样的话!” 左梨花抬眸,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对待抢了我未婚夫的小三呢?我的经纪人先生。” “宁哥”韩悠悠被他护在身后,小兔子似的缩着肩膀,扯了扯宁冬邦的衣服。 宁冬邦闭眼做了个深呼吸,道:“梨花,不管她什么身份,现在在公司,你们是同事,私人恩怨不要带到工作里来!” “哦?”左梨花冷冷一笑,吓得韩悠悠又往宁冬邦身后躲了躲:“那你的意思是,在工作结束之后,我可以扇烂她的脸是吗?” “宁哥”韩悠悠都快哭了。 宁冬邦眉头拧得更深了:“不要这样。” 韩悠悠想要短时间内成名,少不了左梨花的扶持,按照他们的计划,左梨花要带着韩悠悠参加真人秀,乔装打扮上街等活动。 左梨花刚打赢了官司,风头正盛,被告凌梦薇又是左梨花天下皆知的闺中密友,被前闺蜜背叛的左梨花一蹶不振,多亏温柔可人的韩悠悠陪伴,才能这么快走出阴霾,这样的噱头也刚好立住韩悠悠的人设,还能吸波粉,韩悠悠的身价立即就上去了。 但前提是,左梨花得配合。 “那种男人不值得,以后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不要伤了和气。”宁冬邦劝她。 左梨花看了宁冬邦一会儿,道:“就算是垃圾,哪怕他再恶心,在我没丢进垃圾桶里之前那也是我的垃圾。” 韩悠悠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副愤怒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左梨花继续:“有人喜欢捡垃圾吃我不反对,尊重物种多样性,但登堂入室抢别人垃圾,吃完还一副我不知道这是你家,举着贞节牌坊招摇过市的样子,就是脾性败坏素质低下的贱/人了。” “左梨花!注意措辞!”宁冬邦捏着拳头,气得脸都红了。 左梨花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抬头撩了下卷曲的长发,惊奇道:“哟,干嘛啊,怎么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我说错了吗?该不会您也喜欢吃别人家垃圾吧?”结尾的时候,她声音很轻,音调上调,十足十的挑衅。 宁冬邦:“” “不管怎么说你都太过分了,左梨花你是明星,不是太妹!你以前不这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低声呵斥,显然已气坏了,但是强忍着不发作。 左梨花听着只想笑。 把小三领到她面前起舞,还问她怎么了,也真问得出口。 微微扬起脸,一点情面也不留:“是啊,言辞哪有直接做来得轻巧。公司签认把关越来越差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揽” “左梨花!”韩悠悠尖叫道:“你太过分了!我明明那么尊敬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这样!” 她脸红到脖子根,楚楚可怜的眼睛也染上红色,好像遭受了了不得的职场暴力。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黄鹄的事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他有未婚妻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我能怎么办!感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你们本来不也没有感情吗?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放他寻找真正喜欢的事情?” 说着说着,她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左梨花:“”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韩悠悠:“好一个寡廉鲜耻的白莲花,你要是拍戏,选对了角色一定能大火。” 这时,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一个人一头扎了进来:“梨花姐,我买了早饭,您要不要先”看清房间内的形式之后,杨小洋剩下的直接咽回了嗓子里。 房间内三个人全部站着,宁冬邦站在左梨花对面,额角血管暴起,拳头攥得很紧,仿佛下个瞬间就要暴起打人,他身侧是新签的女艺人,这女人满脸泪水,瘪着嘴巴哭哭啼啼,活脱脱一个林黛玉。 再看自家女神,唇角微微扬起,噙着笑意,只是眼神发冷,和要杀人似的。 吵起来了? “”杨小洋缩缩脖子,又快速挺直了腰杆。 梨花姐那么好的一个人,绝对不是她的错,就算是也一定有原因,反正她站定了梨花姐,气势一定要拿出来,不能给梨花姐丢人! “梨花姐,煎饼果子吃不吃?”光速做完决定,杨小洋仿佛没看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举起手里的饭盒。 “小洋,”宁冬邦低声呵斥:“这里没你事儿,你先出去!” 杨小洋眨眨眼,转身缓慢往外走。 “小洋,”左梨花道:“你是我助理,不用听别人的。” “哦!”杨小洋迅速停下,端端正正站好。 宁冬邦捏了捏眉心,咬牙道:“梨花!” 左梨花歪了下头:“还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要出吃早饭了,早上出门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宁冬邦不再说话了,胸膛起伏着,重重地呼吸。 “走了。”左梨花对杨小洋道。 杨小洋立马跟上。 出办公室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新来的艺人梨花带雨地扑进了宁冬邦怀里。 杨小洋:“”哇哦。 一直到了左梨花的工作室,杨小洋将饭盒打开,给左梨花掰了双一次性筷子,倒水的时候,问:“梨花姐,那个新人是个刺头吗?” 左梨花边用湿巾擦手边道:“兴许是吧,不知道。” “哦”她眼珠转了下,还是没压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我刚刚关门的时候看到她扑到宁哥怀里,让宁哥安慰她,宁哥那表情你是没看到,和捧着个瓷娃娃似的,我从没见宁哥对谁这样过!他们是男女朋友吗?” 左梨花顿了顿:“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韩悠悠是我前未婚夫的女朋友 “!!!”杨小洋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什么?!”她倒吸一口冷气:“前未婚夫?那他们是什么关系,不是,你解除婚约了?什么时候的事?” “嗯,前几天,正确的说,我是被解除,黄鹄出轨了。” 杨小洋到场呆滞,吓到掉色。 片刻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口不择言:“那个韩悠悠是小三?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卧槽卧槽卧槽,丫看着就不像好人!宁冬邦又是怎么回事,天啦噜,宁哥亲自签的她啊,前前后后一手包办,可殷勤了,这,这,我的天呐!” “小洋,冷静点。”左梨花道,垂眸看着已经开始变质的煎饼果子:“一份不够吃,你能再去帮我买一份吗?” 换做平时,杨小洋一定言辞阻止左梨花的暴食行为,但是此刻,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吃!敞开了吃!吃豪华份儿的,我再多要一个蛋,梨花姐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杨小洋出去的时候,煎饼果子彻底变黑。 韩海儿恢复成了人的模样,瘫坐在沙发上,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 “还想吃。” 左梨花拿出一瓶矿泉水,冲她晃晃:“小洋去买了,喝水吗?” “不。” 左梨花拧开瓶盖,自己咕噜咕噜地喝。 她没有顾忌形象,小股的水从唇角溢出来,沿着皙白的脖颈,没入衣领深处。 “那个韩悠悠,你认得吗?”她问韩海儿。 韩海儿臭着一张脸,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了脑子,不情不愿道:“认得。” “她是?”左梨花问。 她记得那个梦,梦里是两个人,一个是宁冬邦,另一个虽然没看清,但她合理怀疑就是韩悠悠。 “不知道。”韩海儿烦躁地抓抓头发:“全忘了,真的烦。” “喂,”韩海儿口气不怎么好:“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跟我出门。” 虽然是征求意见的问句,却已经站了起来。 “啊?”左梨花有些吃惊,虽然她接下来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宁冬邦让她来公司,主要是为了见韩悠悠,已经见完了,宁冬邦也没给她接工作,理论上讲可以下班了。 “别废话,走了。” 左梨花跟上她,嘟嘟囔囔:“又不是我惹你,冤有头债有主,冲无辜路人发脾气是不对的。” 到电梯时,遇到匆匆赶回来的杨小洋。 杨小洋茫然地问:“梨花姐,干嘛去?” 左梨花从她手里提溜起豪华版煎饼果子:“我回去了,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虽然有点懵,杨小洋还是赶忙跟上去:“梨花姐,我送你啊!” 走到左梨花身侧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表情又是一呆。 “不用,你回去吧!”左梨花在电梯里冲她摆手。 “可是”杨小洋还想说什么,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她愣愣的想:今天这个班上的真玄幻啊! 电梯里,韩海儿慢吞吞的道:“没看出来,你挺凶啊。” 摸了摸突突跳的小心脏,左梨花没底气地道:“啊哈哈,是吗,还好?”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喜欢黄鹄,感情不到位,全靠演技撑着。 第20章【VIP】 第20章 韩海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左梨花莫名心虚。 左梨花的车被杨小洋开来了公司,开的时候直接去车库就可以,出行方便。 “去哪里?”左梨花问韩海儿,心里琢磨要不要去寺庙求点开光符咒什么的。 韩海儿想了想:“一巷胡同。” “哈?” 一巷胡同是仿佛建筑的商业街,S市旅游胜地,全年无休的忙碌,属于那种本地人绝不会去,外地人络绎不绝的地方。 “去那干啥?人气那么旺的地方也有鬼吗?”左梨花问道。 一巷胡同人多,去的话要注意伪装,她的帽子忘在工作室了,车里有没有备用遮阳帽来着? 韩海儿舔舔唇,隐隐流露出兴奋:“我来S市的时候就想着去一巷胡同看看老槐树,到死也没完成这个愿望,今天说什么也要去看看,我要死得瞑目。” 左梨花眼睛一亮:“逛完了你就能瞑目投胎吗?” “不能。” 左梨花“”她就知道! 她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坐稳了,出发!” “等一下。” 韩海儿将煎饼果子放在一边,转身也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确定系牢了,满意道:“现在好了,走吧。” 左梨花踩着油门,心道:还是个遵守交通规则的鬼。 走到一半,遇到了车祸现场。 一家殡仪馆的车转弯的时候和一辆小轿车擦了,看起来没有人员伤亡。 殡仪馆的车不常见,左梨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往那车边上靠靠。”韩海儿突然道。 左梨花虽然疑惑,但还是往那边移了些许。 然后她就看到,遵守交通规则的女鬼韩海儿,嗖地一下不见了,半秒后,又嗖地一下凭空出现。 手里还抱着个面色苍白,僵硬如冰棍的男人。 男人大半个身体从车门传出去,剩下半边身子在车里,头发差点蹭到左梨花隔壁。 左梨花手一抖,差点把方向盘扔出去。 “这是什么?!”她惊叫出声。 韩海儿很是兴奋:“顺到的零食。不要大惊小怪,你很吵。” 左梨花:“” 她直视前方,强迫自己不转头,假装听不见身侧传来的咀嚼和吞咽声,疯狂洗脑自己没事没事。 直到韩海儿将顺来的鬼一口一口啃完。 她拍拍肚皮,餍足道:“可惜是个意外死亡的,要是自杀的味道更好。” 左梨花:“” 她喉头动了动,知道自己不该问,忍了好几下,还是忍不住道:“鬼还有味道?” 韩海儿心情很好地给她解答:“死得越惨越好吃。” 左梨花想问那你是不是很好吃,嘴唇动了动,没问出来。 韩海儿又道:“不过同样,死得越惨怨念越强,变成鬼之后道行也就越强,以我现在的水平,吃个自杀的顶天了。” 左梨花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啊。” 韩海儿笑了下:“不过有你的话,像昨天那几个女鬼,我应该很快就能吃到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先不去商业街了,去酒店吧。” 左梨花如临大敌,警惕道:“酒店哪有商业街好!” 韩海儿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你喜欢外面?看不出来你还挺开放,你们做明星的都这样吗?” 左梨花秒懂。 她倒吸一口冷气,道:“什么里面外面,你清醒一点,白日宣/淫不可取!还有,我一点也不开放,和职业没有关系,明星也是正常人!” “这样啊。” 左梨花:“”一那一脸遗憾可惜混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左梨花以没带身份证为由,按下了韩海儿去酒店开/房的念头。 获得了一个嫌弃满满的眼神。 商业街,左梨花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连那双顾盼秋水的粉色眼睛都用大大的黑框墨镜挡了起来。 韩海儿挑食得很,很多东西看两眼就不想吃了,左梨花松了口气。 没有沦落为提着大包小包,被食物味道淹没的工具人真是太好了。 她有洁癖,特别不喜欢饭菜的油沾到身上,为此她吃面的时候都不嗦,手抓饼,煎饼果子之类都是装到碗里用餐具吃。 如果不小心沾上,后果和要她命差不多,是那种宁愿去土里滚一圈,也不要任何油烟气沾到身上的选择性针对洁癖症。 在韩海儿带领下,她们进了一所饭馆。 左梨花的意思是打包带走,韩海儿不,她要在二楼包间堂食,边吃边从窗户看下面的来来往往的路人,因为这里是仿古建筑群,雕梁飞檐,又刚下完雨,雾气蒙蒙,比较诗情画意。 左梨花叹了口气,跟饭店要了一个大大的黑色垃圾袋。 韩海儿吃完的饭都会变成黑色粘稠物质,放着不管搞不好会上热搜——毫无公德心!一女子在一巷胡同珍味坊吃饭,将餐品全部换成焦油。然后陪她全副武装的照片。 到时候不仅宁冬邦知道了她和韩海儿认识,她这身打扮的衣服单品全部露脸穿戴过,要是被人扒出来,指定招一波黑。 坐在窗边的左梨花,单手托腮,重重叹了口气。 她另一只手捻起衣服上掉落的一根淡金色长发,十分惆怅,最近头发掉的越来越多了。 再过几年不会秃了吧。 吃过饭,韩海儿要逛商店。 左梨花认命的跟着。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韩海儿举着一双粉白相间的轮滑鞋。 左梨花歪了歪头:“烧给你?” 韩海儿没有立即回答,又问:“会轮滑吗?” “会的。“左梨花点点头。 “买这个,37码号对吧。” “给我买的?” 韩海儿打量了下她的细胳膊细腿:“对。” “好吧。”左梨花顺从地接过,放进购物推车里。 人在鬼檐下,鬼老大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结账的时候,她纤细的手指拿着手机扫码,收银员连连看了她的手指好几眼。 左梨花没在意。 韩海儿报了个地点,左梨花开着导航,直奔隔壁H市。 中途加了个油,道达地点之后,左梨花下车。 要不是车上坐着的是韩海儿,但凡换个人,她都觉得对方想把她在这里做掉。 这是一个废弃小区,里面还有没改完的烂尾楼,黑洞洞的,有一些窗口还挂着纸袋子一类的东西,风一吹,飘飘荡荡。 特别适合闹鬼! 韩海儿兴奋地摩拳擦掌:“我早就想来了,之前自己修为低,不敢过来。” 左梨花问道:“现在修为够了?” 韩海儿:“也不够。” 左梨花:“”那你几个意思,来送菜? 韩海儿握住左梨花的手,倾身上前,湛蓝的眸子映进左梨花心里。 左梨花警铃大作:“你干嘛?” “为了避免咱俩都死在这,我们做/吧!” 左梨花:“???” “快,抓紧时间,争取早点完事儿,天黑之前从里面走一圈!” “不,你嗯”未说完的话被冰凉的唇封印在喉间。 座椅背放平,左梨花被迫躺下。 冰凉的触感从唇齿探进食道口,左梨花不适地皱了下眉,衣襟被扯开。 左梨花不知道正常人是什么感觉,反正她感觉很奇妙。 或许是习惯了,又或许韩海儿留在她身体的鬼气逐渐与她融合,她变得越来越接纳韩海儿,冰凉的触感如有实质,随着次数增多,一次比一次舒服。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凉意还会如刀子一般,割得她生疼,现在光是贴着,身体就不够控制的小幅度颤/栗。 意识逐渐被拖走,垂眸,是海藻般的长发,和白皙如玉的皮肤。 凉意骤然深/入。 “唔” 视线被水幕模糊,左梨花闭上眼,放下所有紧绷的防备,仰着头,展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 她将自己完全交给一只鬼,在她的包围中,获得至高无上的刺激。 耳边烟花炸了好几轮,左梨花再也受不了,轻声求饶。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无意识往车窗外瞥了一眼,而后愣住,陡然一惊,浑身洋溢的缱绻顿时消散地一干二净。 只见她的车,每页车玻璃上,都趴着一张恐怖的鬼脸! 他们睁着浑浊无神或干瘪空洞的眼睛,直愣愣看着车内荒唐的她们,已经不知道看多久! 左梨花:“!!!”她一把推开了韩海儿。 韩海儿一下子从车座上滚了下去。 “嘶——”她揉着额头起来,对左梨花怒目而视:“干嘛?” 左梨花一手拢着皱巴巴的衣服,另一手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指着窗户,声音发抖:“这,这你看。” 韩海儿:“怎么了吗?” “这是什么!”左梨花有点崩溃。 她虽然想当个演员,但是绝对是正经演员,没有演这种节目的爱好!而且即使和鬼朝夕相处,韩海儿也是只长得说得过去的鬼,就连那个小黑人,也是糊黑一片,哪像现在,活脱脱被五六个尸体包围住了。 “鬼啊,”韩海儿道:“不明显吗?” 左梨花把头埋进臂弯,扯过抱枕盖住脑袋,一副鸵鸟样。 韩海儿皱眉道:“你在意被他们看见?” 左梨花瓮声瓮气:“嗯!” “他们是嫉妒。” “嫉妒个毛啊!”左梨花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知道韩海儿和她脑回路不同,想法不一样,刚才把韩海儿推下去的时候,韩海儿撞到了脑袋,这已经是惹怒韩海儿了,而且韩海儿根本不把被鬼围观当成一回事,也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换句话说,就算理解,也不一定不生气。 为了避免自己发生危险,她就只能通过其他途径,一面对韩海儿示弱,一面表达自己。 果不其然,韩海儿看到她眼角的湿意,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 “真麻烦。”韩海儿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下一秒,消失在了车里。 她离开的瞬间,围住车的鬼们突然开始暴动,有的瞪圆了眼睛,眼角流出黑红的血,有的张大嘴巴,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砸门。 左梨花意识到,这些鬼想吃她。 它们想生吃了她,要她死。 她捏紧抱枕,将身上原本少得可怜的布料又紧了紧。 “哈——!”突然,右边车窗的鬼发出一声嘶吼,一只白净的手扯着它的头发,将它扯得向后倒去,而在倒下去的过程中,干脆利落地拧断了它的脖子。 血喷溅在玻璃窗上。 左梨花抖了一下。 两秒后,喷溅的血迹消失。 这只鬼被韩海儿消灭了,或是吃了。 而后一只接着一只,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全部被暴力消灭。 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左梨花抹了把脸,开始穿衣服。 她穿得很慢,手指哆哆嗦嗦,不听使唤。 韩海儿倚靠在驾驶室外面的车门上,敲了敲玻璃。 左梨花放下穿了一半的衣服,放下车窗。 韩海儿湛蓝的眼睛像是盛着光,亮晶晶的,气色也出奇的好。 “收拾完就出来,动作快点。”催促的话语,却没有催促的语气。 左梨花猜想,韩海儿一定是把那些鬼都吃掉了,因为只有吃饱喝足,这只鬼才会这么好说话。 于是左梨花伸出自己还抖着的手:“恐怕不行,我还在发抖,腿有点软。” 韩海儿当场表演了个表情消失术。 她甚至皱起了眉:“怎么这么差劲。” 左梨花垂眸:“太多次了,又被吓了一跳。” “多久能好?” “不知道。” “啧。”韩海儿烦躁的看了看天。 下午四点,太阳快落山了。 “算了。” 她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转回副座,开门上车。 边系安全带边道:“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左梨花一言不发,点头。 韩海儿是个逆风怂顺风浪的鬼,她都这么谨慎,只能说明天黑之后的鬼是真的不好惹。 “走啊?”等了一会儿,不见车子发动的韩海儿,皱眉看向左梨花。 左梨花眼观鼻鼻观心:“腿软,使不上劲儿。” 韩海儿:“” 又过了会儿,韩海儿道:“座椅靠后挪一下。” “干嘛?”左梨花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调整了座位。 韩海儿解开安全带,往左梨花身上爬。 左梨花眼睛微微睁大:“?!” 韩海儿坐在左梨花腿上,驾驶座顿时变得拥挤,她皱眉道:“腿拿开。” “”左梨花往后靠了靠,听话地将两条腿往外侧移了下,企图让左梨花从她腿*上滑到座位上。 “啪!” 被韩海儿一巴掌打在臀/部。 左梨花顿时僵硬。 “老实点!分开小腿!不要挡到刹车,还说你希望我把你的腿掰下来?” 左梨花一个激灵,小腿一收,瑟瑟发抖地贴住了靠座。 韩海儿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道:“你的胳膊也放过来。” 左梨花不敢不从,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将韩海儿从背后揽住。 她顶着韩海儿的后背的衣服,闷闷道:“我看不见路了。” “不用你看。” 韩海儿说完,车子发动。 竟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上了路。 在别人看来,左梨花在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开车,实际上,左梨花只是摆了个开车的姿势。 韩海儿会开车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你有驾照哦。”左梨花眨眨眼睛,睫毛刷在韩海儿的衣料上。 韩海儿道:“没有啊。” 左梨花僵了僵,眼神从散漫逐渐变为不可置信。 “那你开车?你快停车,咱俩换过来!” 韩海儿不屑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开车有什么难的,有我在你还害怕出车祸?” “让别人出车祸也不行!” “闭嘴,再吵就把你扔后备箱,让监控拍你个无人驾驶。” “不行啊,我来吧,我腿不软了真的,我错了,是我不懂事,怎么能让您开车呢?你快下来吧,求求了!”左梨花声嘶力竭。 20-30 第21章 接下来的时间,左梨花一直致力于抢回驾驶权。 在韩海儿违反四个交通规则之后,她终于以一晚五次的代价,抢回自己的宝贝方向盘。 “太可怜了!”左梨花哭着开着,边踩油门边掉眼泪。 她到底中了什么邪,以为鬼会好好当一名司机啊。 与之相比,韩海儿心情可谓好极了。 她吃了几个和她道行差不多的鬼,又有左梨花的生人调和,力量涨了一大截,而且左梨花答应晚上继续帮助她消化,等她把这些鬼的修为全部收做己用之后,明天再去H市的烂尾楼小区的时候,把握就更大了。 她看向左梨花。 她的这个生人性格懦弱,身体还不好,容易吓哭,除了长得看好,就连哭起来赏心悦目,害怕的时候不吵闹,做菜好吃,身体也紧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不过没关系,她是个宽容大度,有自己思想的鬼,可以容易自己生人的不良之处。 韩海儿学着活人的样子叹了口气,感叹:她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鬼。 直到坐在沙发上,左梨花泪水都没止住。 她哭唧唧地打开手机,查询自己的违章记录,看到自己被扣的分后,眼前一黑。 妈的,还好换回来的早,不然她就得回炉重考了! “别哭了。”韩海儿居高临下地道:“眼睛肿了很难看的。” “”左梨花眼泪流得更凶了。 手机震动两下,点开一看,有人给她发短信。 陌生号码,不过内容十分迷惑。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再怎么做我都不会回心转意,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 左梨花不哭了,隔着一层水雾去瞪手机,这些字单个拆开她都认识,合起来怎么就如此难以理解? 又一条短信接踵而至: 【你要是诚恳给悠悠道歉,还能挽回点在我这里的印象】 【奉劝你,不要做多余的小动作,很可笑,我们黄家容不了你种性格的女人】 这下发信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左梨花气笑了。 她以前是瞎了眼才觉得姓黄的温文尔雅,是个好人! 左梨花懒得回,直接拉黑了号码。 这么一打岔,倒是不难受了,她点开微博,发现自己又上了热搜。 《六十刹那》的宣传海报出来了,还放出了几张剧照。 照片里,她身姿绰约,长裙配着后期制作的特效,和烟云成为一体,衬得她好像画里的仙。 评论区一水儿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梨花花老婆好美!】 【麻麻,我看到了仙女!!!】 【老婆贴贴,美死了】 【老婆前段时间一直在受委屈,好心疼】 欣欣向荣,一切正常。 转发了宣传条,左梨花关掉手机,准备去二楼洗个澡。 被韩海儿拦住。 一个冷掉硬邦邦的卷饼被摔在面前的茶几上。 “吃点东西再去。” 左梨花习惯了晚上不吃饭,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韩海儿挑眉:“想被我做/死在床/上?” 左梨花:“” 她拿起硬邦邦的煎饼果子,走到厨房。 这种浸着油的东西,即使套在塑料袋里,味道也会通过塑料袋露出来,一拿就是一手菜油味儿。 左梨花将煎饼果子装盘丢尽微波炉,摁了洗手液劲儿洗手,洗完擦干,自己凑上去闻,发现仍旧有淡淡的味道,就很崩溃。 “我去一趟二楼。” 说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挑了瓶味道浓郁的沐浴露,又洗了一遍手,才彻底把味道去除掉。 她知道这是心理作用,但就是克制不住。 说来也怪,她一个厨艺还不错的人,居然洁癖恐油烟,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吃完卷饼,韩海儿就迫不及待卷着她上了二楼。 手机都没来得及拿。 这是左梨花第一次乘坐韩海儿的烟雾,迷迷蒙蒙的,有种被水淹没的感觉,只是不会呛水,周遭还都是韩海儿冷冷的味道。 然后被韩海儿摁着做了六次。 左梨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干都被吸食干净了似的,几乎是用爬的进了浴室,还溺水差点淹死,被赶来的韩海儿一把捞了出来。 “你好没用啊。”韩海儿嫌弃。 左梨花不想说话,拒绝交流。 “你们明星不都跳舞吗,怎么没见你练过。”她问。 左梨花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嘟囔:“因为我没用啊。” “说得也是。”可能是左梨花脸色太过苍白,韩海儿帮她盖上被子。 左梨花已经快睡着了,她卷卷被子将自己裹住,体温终于回升了点,正要睡过去,听到韩海儿问她:“支付密码是多少?” 左梨花思考不能,只想快点把这扰人清梦的家伙打发掉:“0621。” 以为这就能睡了,就又听到问话:“你生日?” “嗯嗯。”左梨花胡乱应和,半晌,又道:“我也不知道。” 这是她家人告诉她的生日,现在她没有家人了,生日也不知道还对不对。 她艰难地想,没有出声。 脑袋被温柔地拍了拍:“睡吧。”那个一直打扰她睡觉的声音如是道。 左梨花无意识拱了拱脑袋上的手,酣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是下午一点。 左梨花猛地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旁边玩手机的韩海儿吓了一跳。 她皱起眉头,口气不善地道:“干嘛啊?” 左梨花’唰‘地转过头,四目相对,粉色眸子眼神清明。 “几点了?” “13点40,怎么了?” 左梨花愣了愣,看向自己的手,片刻后,肩膀放松下去:“哦,没事,梦到学生时代,上课迟到了。” 韩海儿没理她,翻了个身,继续玩游戏,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戳。 左梨花心下奇怪,这鬼说今天再去一H市烂尾楼区吃几个鬼,今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没了。 就算现在去,时间肯定也来不及了。 “干什么呢?” 她凑过去,发现韩海儿在点一些方块图标,图标有青草、奶瓶、钳子等等小物件,每点一个,被点到的那个小方块就会落到下方的长条格子中,这会儿格子摆满了各种图案不同的方块,眼看就要到头了。 韩海儿面目狰狞:“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个破游戏还能难倒我!” 左梨花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轻声问:“什么游戏?” 韩海儿语气很差地回答:“三只羊。”空盒子红的功夫,她又开了一局。 “啊” 昨天刷微博的时候偶然瞥到过,据说根本没有第三关,巨难。 “那你玩吧,”看这架势,左梨花直觉她要是再不离开这里,说不定一会儿就被殃及鱼池,于是她起身下床:“我去洗漱。” 脚踩到地面,和触电似的,一阵酸涩蔓延上来,到某个不可名状的部位停住,酸涩感就加了倍。 “嘶——”左梨花走不动,靠着床趴在了地上。 好痛,好酸,救命! 出乎意料的是,韩海儿居然暂停了游戏,湛蓝的眸子撇过来:“怎么了?” 左梨花咬着毫无血色的唇:“要死了。” 韩海儿突然皱了下眉:“血腥味儿?” 左梨花一愣,低头看过去:“啊” “在哪,我去给你拿。”韩海儿放下了手机。 一瞬间,左梨花甚至有那么一丢丢感动。 “柜,柜子里。”她抬手指着衣帽间:“白色柜子的第二个抽屉。” 韩海儿就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除了着小面包之外,还拿了袋专用湿巾。 “有眼光,我以前也放这里。”她说完,继续躺回床上,拿起手机戳戳。 左梨花愣了一下:“你以前也住这里?” 这回换韩海儿愣住。 她停下动作,皱起眉,思索道:“忘记了。”接着面向左梨花:“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左梨花看着她,喃喃道:“你说你以前的小面包也放第二个柜子。” “是吗?唔”韩海儿抵着下巴沉思。 十几秒后,手机里的广告结束,她继续戳戳戳。 左梨花:“” 行吧。 她艰难地站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挪往洗手间走。 她在洗手间待了半个小时,久到让韩海儿怀疑她是不是死在里面了,亲自抱着手机敲门喊她。 “我没事。”左梨花有气无力,隔着玻璃门,几乎听不见:“就是站不起来。” 然后,在左梨花惊恐的目光中,韩海儿打开了门。 “你干嘛?”吓得左梨花苍白的脸都有了血色。 一只熟悉的手机被扔到自己怀里,左梨花听见韩海儿恶狠狠地喊:“闭嘴。” 被放到床上,左梨花都有些恍惚。 几分钟后,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蒙住,脸颊热热的。 呜没脸见人了!不是,没脸见鬼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只鬼,这只恶鬼,这只动不动就拿她生命威胁她的恶鬼,居然会帮她做这种事! 虽然态度一如既往的差,什么:“你要是不配合,就把你骨头拧烂塞进马桶里!”之类恶狠狠的吓唬,但做的事却 这,没有这样的道理! 活久见啊! 左梨花沉浸在恨不得找个地缝的窘迫中,连韩海儿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 “喂。”一只手隔着被子戳戳她的脑袋。 左梨花没反应。 “啧。”手的主人不耐烦了,以一种凡人不能抗衡的强硬力道,将左梨花从被窝里撕了出来。 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和两粒白色小药丸出现在自己眼前。 “喝了。”韩海儿臭着脸道。 左梨花乖巧接过,先是抿了一口水,而后抬眸,眼巴巴地看着韩海儿:“这是什么?”她意识白色小药丸。 这是终于受不了,要毒死她了? “止疼药。”韩海儿口气不好,眉头拧得很深。 梅开二度,左梨花表情像是见了鬼。 “我给你填进去?”见左梨花不喝,韩海儿又开始威胁。 左梨花抬手将要拍进嘴里,灌了口水,仰头喝下。 夭寿啦,鬼会照顾人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左梨花在心里无声呐喊,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好了,再睡一觉,今天情况特殊,给你放假,允许你睡成猪。” 左梨花晃晃脑袋,问:“你为什么会有止疼药?” 韩海儿的眼神像在看傻子:“用你手机叫的外卖。” 左梨花更困惑了:“你怎么会有我密码?” 韩海儿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你猜。” 左梨花:“?” 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被左梨花反应快速地抓住尾巴。 昨天好像是有谁问她密码,她迷迷糊糊地说了。 疑惑解开,左梨花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思维共享。 不是就好!谢天谢地。 左梨花是被饿醒的,醒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她懵了两三秒,反应过来是晚上,而后抬手把灯开开。 肚子已经好了很多,不疼了,止疼药很有效。 她身体不是很好,来大姨妈经常肚子痛,上学的时候止痛药是常备药品,后来吃多了就免疫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不吃,又重新管用了。 身侧依旧是’笃笃笃笃‘手指戳屏幕的声音,她扭头一看,见韩海儿依旧那个姿势靠在床头,还在戳’三只羊。’ 不会还没过关吧。 她愣愣地想。 这游戏这么难吗? 那这鬼现在情绪怎么样,有没有玩暴躁?自己现在跟她说话明智吗? 早知道就睡死了,醒来干嘛! 愣神的功夫,各种念头在左梨花脑子里一一闪过。 直到和韩海儿撞上目光。 “”左梨花大气力不敢出,也不敢装睡,小心翼翼靠着床头半坐起来,也不敢开小夜灯。 “啪!”地一声,小夜灯被按开,室内一下子亮了许多。 虽然亮了,但光线柔和,眼睛也没有不适应。 韩海儿收回手,冷声道:“睡傻了?” “没,我睡醒了。”睡太久的关系,左梨花声音有些嘶哑。 “睡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你太弱了。” 左梨花:“”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已经第三次说她弱了!不要再说了她真的知道了! “这是第几关了?”左梨花试探着问。 “第二关。” 看韩海儿没有异样的表情,左梨花又道:“这么难哦。” “呵,”韩海儿发出一声冷笑,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向前方的墙壁,透着浓浓杀意:“我怀疑这游戏根本没有第三关。” “”左梨花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听不懂人话?”韩海儿开始乱发脾气。 “这就起!”左梨花连滚带爬站了起来。 双脚着地,没有感觉不适。 要说非得有什么不得劲的,就是某个地方有点点痛。 不是姨妈痛,而是磨的痛。 不过不重要,没有要让这女鬼知道。 “我去找点吃的。”左梨花说着,拖着拖鞋开门走了出去。 她从楼梯上下来,巨大的落地窗很吸引视线。 窗帘没拉,透过玻璃,月亮看得一清二楚。 左梨花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愣了两秒神。 之后她加快步子,走到窗边,抬头看月亮。 她所在的城市没有月亮。 一到夜晚,整个城市都被灯光笼罩,抬头入目的,是各色斑斓的霓虹灯。 左梨花心头微动,粉色的瞳仁被月光笼上一层浅浅的银。 脖子酸了,左梨花垂下头,余光瞥见沙发上堆满了东西。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光注意月亮了,居然都没发现这些。 她摸索到墙上的开关,开灯。 突然明亮的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片刻后,视线重新聚焦。 米白底色的沙发上,突兀地放着个格格不入的巨大的塑料购物袋,袋口朝上,看得出是被随手放在这的,撞得很满,颇有重量的样子,隐隐能看到里面摞起来的,红色的盒子。 左梨花心下疑惑,走过去,扒拉过来一看。 全是药,各种各样的药,最显眼的,就是放在最上面的阿胶。 什么东西? 左梨花更疑惑了,她将阿胶拿出来,继续翻找袋子。 补气丸,十全大补丸,养血口服液,乌鸡口服液,玫瑰黑糖等等,乱七八糟一大堆,翻到最后,甚至翻出了一包红枣干和黑芝麻,所以东西摞起来,有半个她那么高。 给左梨花看傻了。 不是吧她抬起头看向楼梯口。 那里没开灯,黑洞洞的,吃人似的。 她没下单,那么下单的是谁就不用说了。 ——所以,竟然是个有隐藏人/妻属性的鬼吗? 左梨花打了个寒噤。 太可怕了!她拒绝去想这件事情。 第22章 左梨花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说是要她回去一趟。 挂掉通话,左梨花看着手机,一阵阵发愣,要不是来电显示明晃晃摆着,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以左梨花对自己‘父母’的了解,和他们迫不及待收回自己财产的表现来分析,起码半年他们都不会见自己。 所以出什么事了? 带着满肚子疑惑,左梨花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带着韩海儿出发。 熟门熟路地进入小区,偶然遇到散步的邻居,还会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触景生情,弄得左梨花鼻子酸酸的,才想起来自己空着手,没带礼物。 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和铁门,左梨花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 在她犹豫的空档,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梨花?下车啊,愣在这干嘛?”左夫人上前,敲敲左梨花的车窗。 左梨花如梦初醒,道:“这就来!” 她把车停在了外面的客用停车位。 “这不是你家?”韩海儿双手抱环,站在一边。 左梨花吸吸鼻子:“以前是。” 韩海儿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 左梨花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低下头,快步朝大门走去。 门口那边,左夫人一直等在那里,见她过来,便问:“梨花,你刚才跟谁说话?” 左梨花余光看了下身侧的鬼:“没” 左夫人皱了下眉:“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左梨花十分困惑。 等她跟着左夫人进了屋,迎着一屋子人投来的,齐刷刷的目光,她顿时僵住,这才明白这个‘大家’是指谁。 七大姑八大姨,但凡过年过节来往的亲戚,能来的都来了,乌乌泱泱挤满了一屋子。 她从门口进来,大家不约而同停下正在做的事,将目光转向她。 或是惊艳或是慈爱,又或者别的什么。 左梨花表情僵硬:“大家好。” “”片刻沉默之后,大家“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作为长辈之最的大伯走出来,道:“梨花从小这样,人一多就不会说话了,长大后当了明星,还是一样,没咋变化。” 一个打扮精致的妇人走过来,动作自然地挽上大伯的胳膊。 她是大伯新娶的二婚老婆。 她笑吟吟地道:“你大伯现在等人就说你是她侄女,和炫耀自己女儿似的,美得不了。” “那怎么了,梨花是咱们左家的门面,上回那个谁说咱家基因不好,我当时就把不干了,把梨花照片拍他脸上,你猜怎么着,他再也没炫耀过他家孩子长得好看,梨花这孩子大小就乖,给大伯争脸,哈哈哈” 左梨花笑得尴尬,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左夫人。 左夫人也有些挂不住脸,道:“什么跟什么呀,就知道瞎说,你家小浩长得多帅,小浩今天怎么没来?” 大伯登时一脸嫌弃:“那臭小子哪能和梨花比,好不容易聚聚,别提他,臭小子扫兴,早晚有一天我能被他气死。” 话题顺利转开,左梨花余光瞧见左夫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往里走的时候,她小声问左夫人:“妈,今天是什么日子?” 左夫人道:“没什么,你妹妹回来有几天了,今天把她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原来如此。 左梨花眨眨眼:“会不会不太隆重了?我以为要举办个宴会什么的。” “要的要的,”左夫人道:“明天办宴会,到时候朋友合作人都来。” 左梨花便明白了,今天是家里亲戚私下公开,亲情为主。 “妹妹呢?在哪里?” 左梨花话音刚落,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梨花姐姐,你来啦。” 韩悠悠从人群里走出来,柔嫩纤细的手拿着个酒杯。 流沙金的液体,随着步子的走动晃来晃去。 左夫人笑得一脸慈祥,眼睛都亮了不少:“悠悠,来,这是你姐姐梨花。” 她又对梨花道:“梨花,这个就是你妹妹,叫悠悠,是你的粉丝,说最喜欢你了,为了离你近点,说什么都要去当明星,还签了你的公司。” 左梨花心头大震,看着韩悠悠由远及近的面容,浑身一阵阵僵硬。 左夫人道:“悠悠啊,昨天见到你姐姐没。” 韩悠悠低下头,腮帮子鼓鼓的,嘟起嘴吧:“见到了。” “见到了不高兴?怎么这个表情?” “姐姐,”韩悠悠声音闷闷地,蓦地抬头,眼底闪着水光:“姐姐还在生气吗,昨天是我不对,我没想到姐姐还在休假,就迫不及待找宁哥哥喊了姐姐,姐姐冲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我知道错了,姐姐对不起,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左梨花:“” 在场所有人:“?” 左夫人拧眉,冷声道:“怎么回事?” 韩悠悠吸吸鼻子:“姐姐昨天骂我骂得好凶。” 大伯诧异的问:“梨花,悠悠,你们有误会?” 众人还不知道韩悠悠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远亲。 顶着众人齐刷刷地目光,左梨花道:“你说我为什么骂你,不骂你难道骂我自己吗?” 韩悠悠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知道也不知道” “嗯。”左梨花微微抬起下巴。 韩悠悠没挑明黄鹄的事,可能自己也觉得不是很占理,没有挑明,左梨花也就没提。 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果把韩悠悠弄得太难看,到头来她和韩悠悠都避免不了落人口实。 最重要的事,她‘爸妈’面子挂不住。 虽然不是亲生的,虽然已经被扫地出门了,但从小到大,他们也没缺过自己什么,不能恩将仇报。 “姐姐,我错了。”韩悠悠咬着唇,嗓音轻细。 “没事,”左梨花笑了一下,看着像瓢虫一样扒在她身上,正在啃她脑袋的韩海儿,道:“我已经不生气了。” 反倒是她俩的互动,把别人弄的云里雾里。 大伯道:“你在说什么?” 左夫人也道:“话也不说清楚。” 左梨花冲她眨眨眼,食指放在唇上:“是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哦。” 韩悠悠:“嗯姐姐昨天不知道是我,你们别怪她。”韩海儿啃不下去脑袋,已经将阵地转移到了肩膀,只是韩悠悠全身上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罩起来了一样,仍平韩海儿怎么下嘴,都突破不了这层屏障。 左梨花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好笑。 左夫人狐疑的眼神在左梨花身上打转,但韩悠悠这态度,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行吧。” 管家来到左夫人面前,目光隐晦地瞥了左梨花一眼,对左夫人道:“夫人,菜备齐了。” 左夫人便道:“既然人齐了吗就先吃饭吧!” 左家有两个餐厅,一个是平时一家人吃饭的小餐桌,另一个是个巨大的包间,专为聚餐时准备,巨大的圆桌能横躺下一个人。 左梨花的座位被安排在韩悠悠身边。 落座时,韩海儿趴在韩悠悠背上,冲左梨花抱怨:“这家伙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左梨花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硬生生克制住吐槽的欲望。 这时,有人道:“我们的黄大总裁今天怎么没来,梨花,你没告诉他吗?” 左梨花看了韩悠悠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左梨花感觉自己桌子下面的手被碰了碰,抬眼过去,撞上了左夫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她旁边坐着一家之主左建宇,就是左梨花的‘爸爸。’ 左建宇警告似的瞥了她一眼。 左梨花便懂了。 她放下勺子,后背坐正,道:“不知道呢。” “哎?为什么不知道?” “我们分手了。” 此话一出,又是瞬间的寂静。 大伯道:“怎么分手了?” 左梨花将鬓发别到而后:“就是分手了。” “梨花,是不是那小子不做人,欺负你了?你跟大伯说,大伯给你做主。” 左梨花眼眶有点热。 她受委屈了,养了她二十多年的父母要她忍着,反而是这个一年不见几次的大伯要帮她出头。 但这也仅仅是在,她是左家女儿的前提下,等会儿消息一公布,就真的没人对她好了吧? “没事大伯。”左梨花慢声慢语地道:“我有考量的。” 大伯叹了口气:“你有数就行,大姑娘了,大伯相信你。” 于是左梨花弯着眼睛笑:“谢谢大伯。” 韩悠悠看着他们的互动,眼圈发红,手里绞着餐巾布,力道之大,指节微微泛白。 上齐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左建宇站起来。 “其实今天找大家来,一来是好久不见,大家聚聚,二来,是有件事要宣布。” 左梨花盯着自己的盘子的花纹,心脏咚咚咚地跳起来。 “这个消息或许太过突然,对我和欣雅来说也是一样悠悠。” 韩悠悠站起来,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小兔子。 “当年孩子出生的时候,由于一些意外错误,抱错了,好在老天有眼,二十四年后的现在,我们终于把自己的孩子找了回来。” “嘶——”有人偷偷抽气,更多的人是震惊和沉默。 左建宇顿了顿,视线从在座的人脸上一一扫过,扬起唇角,高声宣布: “那个女孩就是悠悠,我和雅欣的亲生女儿!” “爸爸”韩悠悠适时地喊了一声。 左夫人站起来,牵起韩悠悠的手,母女两人来到左建宇身边。 “悠悠,和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们问好。” “大家好!”韩悠悠深深鞠了个躬。 她弯下身去的时候,视线投向左梨花,水意还未散去的眸子里,带着隐晦的轻蔑和高傲。 第23章 左梨花说不上来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也知道这种场面早晚会来,她还是觉得不好受。 委屈,郁闷,难堪,恨不得当场消失,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从来没出现过,把自己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 “梨花!”左夫人喊她。 左梨花惊醒似的望过去,便赶紧站起来,道:“就是这样,韩悠悠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 韩悠悠轻咬了下唇,想来握她的手:“姐姐” 左梨花身体快过大脑,躲开了。 左建宇的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韩悠悠勉强地笑笑:“没关系,姐姐不喜欢我很正常,毕竟姐姐才是在这个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我一个半途插入的外人” 左夫人连忙抱住她的胳膊,心疼极了:“说什么呢,这里才是你家,你是我女人,不是外人!” 韩悠悠抿着唇,强撑着笑了笑。 左夫人看向左梨花,皱眉:“梨花!” 左梨花道:“我不大习惯别人碰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她握上了韩悠悠的手。 肌肤接触,一旁虎视眈眈的韩海儿眼睛一亮,下一刻,韩悠悠一个哆嗦,惊叫一声,甩开了左梨花的手。 她接连后退两步,推撞到凳子,又惊叫一声,差点摔倒。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左梨花,嗓音突然拔高,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弱气,“你手里是什么啊?!” 左梨花有点懵,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而后,一些人眼里划过了然,他们看着身条秀娟的左梨花,心想:这是嫉妒。 一些人则是相反意见,还有一些人,目光在左梨花和韩悠悠之间犹疑,举棋不定。 左建宇夫妻是第一类人。 左建宇面色阴沉,对左梨花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是姐姐!” 左夫人连忙查看韩悠悠的手,心疼的不行:“这都红了,梨花,你有火气干什么往悠悠身上撒,我和你爸可没教过你容不下人!” 左梨花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掌,试着握了握拳,余光里,尚未尽兴的韩海儿可惜地摇了摇头。 “梨花这孩子从小仍性。” “不管怎么说,一个养女” 耳畔的窃窃私语,像毒针似的扎进左梨花脑子里。 “好了好了,”大伯站起来,试图打圆场:“悠悠伤到哪了?给我看看。” 韩悠悠便伸出手,展示自己通红的手心。 “是我不小心,不怪姐姐” 大伯的老婆也凑了过来,拖着韩悠悠的手,道:“这么红,疼不疼?” 韩悠悠没说话,点点头。 大伯母轻轻碰了碰,韩悠悠疼得一缩,她便道:“这和烫伤了似的,我上回被热水烫到,手也是这样,有药吗?先给用一下。” “梨花,”大伯道:“你手里有什么?” 左梨花举起手,张开,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离着左梨花近的人,下意识看向她脚下。 大理石地面光可照人,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掉落。 韩悠悠面色一暗,连忙道:“没事,我不用去医院,不关姐姐的事。” 左建宇不说话了,别开视线,面色又难看了些许。 左夫人垂眸道:“没事了,大家先吃饭,我送悠悠去医院。” 说罢,带着韩悠悠离开。 她走后,餐桌就热闹了起来。 大家心照不宣地将刚才的插曲抛之脑后,绝口不提,转而说起别的事情。 左梨花依旧很受欢迎,只是这些人的态度之中,又夹杂了别的什么东西。 左梨花面上笑着应和,背地里用筷子夹着食物,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桌子底下送。 那里藏着韩海儿,她身为一只鬼,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完全摒弃了做人时候的尊严,并不觉得蹲在桌子底下,熏别人的鞋味儿有什么问题。 她甚至找到了灵感,想在回去之后,和左梨花就着这个姿势来上一发。 对此,左梨花一无所知,她扯了个垃圾桶过来,将韩海儿吃完剩下的黑色物质用纸巾包起来,再扔到垃圾桶里。 吃完饭,大家都走了,左梨花被左建宇留了下来。 大伯不知道和左建宇说了什么,两人从书房出来后,左建宇脸色好看不少,大伯对左梨花笑着挥了挥手:“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亲侄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吱会大伯一声,大伯一定竭尽所能。” 左梨花感动极了,“谢谢大伯!” “走啦!” “大伯一路小心!” 送走大伯,左梨花心情也好了很多。 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左建宇。 “梨花,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他示意左梨花在他对面坐下。 “你是个懂事的丫头,我和你妈一直很放心你,你也从没让我们操过心,这点你做得很棒。” 左梨花一言不发地听着。 “可是悠悠不一样,你也看到了,她从小过得不好,生活环境差,估计那对父母也没好好教过她,才养成了这种自闭自卑的性格,我知道你不适应,有落差,可这有什么办法,她是我们的亲女儿。” 左梨花点头:“我没有怨恨她,昨天在公司,一是我不知道她就是你们的女儿,二是,黄鹄因为她才和我分得手,所以就” “你说错了,梨花。”左建宇道:“黄氏企业的少爷黄鹄的定亲对象,是我左建宇的女儿。” 左梨花眉目微垂。 “这么说有点不近人情,但事实上,梨花,悠悠才是真正和黄鹄定亲的人,她才是真正的,黄氏集团总裁未来的妻子,当然,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们都知道,这错不在你。” “这样啊”左梨花喃喃的重复,忽得,她抬起眼,坚定道:“我知道了!” 坦然的模样倒是让左建宇有点意外。 “明白就好,昨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悠悠为人善良,不会计较你发脾气的事。她很喜欢你,为了你才当的明星,她不像你,她那性格不适合混娱乐圈,这行水深,你离得近,平时多照看着点,别让人把她欺负了。” 左梨花道:“我们虽然在一个公司,但是交集应该不多,我已经决定减少参加综艺了,不过我的经纪人宁冬邦很照顾她,他们关系好像不错。” 左建宇道:“我听悠悠说,他们在一个高中上过学,你这个经纪人你也注意点,别让她对悠悠图谋不轨。” “知道了。” “那些综艺,关乎到悠悠的,你该上也上几个。” 左梨花:“我尽量。” 她没再多做停留,看在态度很好的份儿上,左建宇也没再为难她,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痛快地放她走了。 蓝天白云,车水马龙的道路,一辆白色小轿车平稳地行驶着。 开车的是个带着墨镜的女人,浅金色发丝打着卷垂下来,露出来的半张小脸,精致的好像洋娃娃。 副驾驶没有人,安全带却扣了上去,若是仔细看,能看到安全带鼓起来一块,像失去松紧,坏掉了一样。 车里坐着的,正是左梨花和韩海儿。 韩海儿道:“原来你不是亲生的啊,真让人意外。” 左梨花叹气:“是啊,我也很意外。” 韩海儿:“好久没去商场了,我们去买点吃的,顺带买点指套。” “?”左梨花不解:“你用指套干什么?” 韩海儿边促狭地笑了起来:“你说什么?” 眼神如狼似虎,和要把左梨花生吞了似的。 左梨花:“” 打扰了,她以为是透明手套,吃寿司那种。 于是一人一鬼就顺道去了超市。 左梨花负责推车,韩海儿负责导航,见到想吃的,毫不客气地往车里扔,最后干脆自己也坐了进去。 满满一大堆东西,比商场补货员的推车都满。 众人频频侧头,只看到一个身材很好的遮住脸的大美女推着满载的车子,看不到车子上除了货物之外,还坐着只鬼。 最后,还是工作人员帮忙,左梨花才将这些东西塞进车上。 韩海儿不乐意,想堆到副驾驶上,方便自己在车上车。 左梨花握着她蠢蠢欲动的手,摇头:“你去后座,那里宽敞,也不耽搁吃东西。” 韩海儿歪着脑袋,思考三秒钟:“行!” “溺爸妈真不肃东西,养陶狗二四多南,还有感情。”韩海儿咬着牛肉干,口齿不清。 左梨花:“也就那样吧。” 韩海儿将牛肉干“呸呸”吐掉,老老实实吸**华。 “我感觉你的怨气了,蛮大的,为什么还答应帮韩悠悠?” 左梨花后视镜瞥了她一眼,道:“帮你完成心愿,你会去投胎吗?” 韩海儿想了想:“这个嘛谁知道呢,或许?” 左梨花叹了口气:“韩悠悠和宁冬邦高中认识,宁冬邦是杀害你的凶手之一,再加上我梦里的画面,所以我推测,韩悠悠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人,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韩海儿:“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很正常,不是所有鬼都记得杀害自己的凶手。有些凶手害怕被报复,还会刻意对尸体做一些事情来掩藏自己,比如某个时间段流行的,杀死人之后把眼睛挖出来烧掉。 左梨花也就是一问,没真的想从她这获得答案:“我是想着,反正都是要接触,不如顺水推舟。你记得你高中的学校吗?” “我只是死了,又不是老年痴呆,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好吧,我高中是在” 说到一半,韩海儿突然顿住,表情从信誓旦旦到不可思议,再到吃了屎一样的难看。 左梨花通过后视镜目睹全程,心里道:呵!老年痴呆。 第24章 韩海儿本想再逛逛,但是左梨花肚子痛,哪都没法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回了家。 “你绝经吧。”韩海儿嫌嫌弃弃。 左梨花满头黑线:“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好在韩海儿也不是真想对她怎么样,“嘁——”了一声,很快投入到和黄豆粉年糕的战争。 她依稀记得这东西的口感,黏黏糯糯,但是她吃不出来,很焦虑,最后干脆把年糕连带盒子一起扬成了飞灰。 被左梨花看到,惊呼:“这是什么技能,好厉害!” 韩海儿抓了一把猪肉脯,轻轻用力,猪肉脯变黑的瞬间,被强大的力道碾碎,消散在空气中:“你说这个?” “绝技啊!”左梨花拍着方向盘:“此乃毁尸灭迹的绝技啊!”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垃圾是不是不用出门倒了? 可能人烟稀少的原因,她住处前面的垃圾桶不是每天都有人清,经常臭气熏天。 韩海儿笑得恶劣:“今天刚领悟的,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杀了,先活化再扬尸,一点灰也留不下。” 左梨花面色一正:“我一直很听话,你知道的!” 韩海儿冷笑:“可是你踩到我头发了。” 左梨花低头一看,一缕湿哒哒的,打着卷儿的头发,从沙发底下跑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被她踩住发梢。 “!” 左梨花心惊肉跳地抬起腿。 头发抬了抬发梢,似乎在对左梨花的粗心大意做严厉的谴责,而后颤颤巍巍地缩回了沙发底下。 “这为什么?”左梨花看看沙发,又看看韩海儿,惊慌之余大为震撼。 韩海儿不高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有问题吗?谁还不掉头了?” 左梨花:“” 所以掉头发这个事就连死了也不可避免吗?! 好可怕!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晚些的时候,左梨花收到了之前那个邀请她参加综艺的,导演的电话。 她当时负面新闻缠身,对有人冒死预定她感到惊奇,再加上出于感谢,她才答应了出席节目,现在看来,刚好可以用来接近韩悠悠。 左梨花盘算着,正巧这时候锅子好了,她面无表情地拎起酱油瓶子,将所剩无几的黑色液体整个儿倒进去。 酱油的鲜香一下子散发开来,混合着菜品原本的味道,勾得人食指大动。 “还没好吗?好饿啊。”韩海儿在外面敲着碗吆喝。 “马上!”左梨花任劳任怨地装盘。 别墅里有专门的餐厅,但不管是左梨花还是韩海儿,都不爱去,喜欢围着茶几,边吃饭边看电视。 “哈哈哈哈哈”韩海儿吃个饭也不正形,坐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 左梨花看一眼电视,再垂眸夹筷子菜,和着米饭吃下去。 电视中播放着最新版的喜羊羊电影,吵吵闹闹的,客厅柔和的灯光照下来,这一人一鬼的空荡大房子,竟也多了几丝尘世烟火气。 吃完饭收拾碗筷,把东西放进洗碗机,左梨花正准备出门扔垃圾,被韩海儿拦住。 “我去吧。”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抢先一步提起垃圾袋。 韩海儿带着顶黑色贝雷帽,压低帽檐,湛蓝的眼睛在阴影下愈发深邃,她抿着唇,没什么表情,海藻般的长发垂落下来,气质斐然。 左梨花眨了下眼睛,脑海中平白冒出一个词:酷girl。 “怎么了?”她慢吞吞地问。主动做家务的鬼,真是活久见。 韩海儿勾唇一笑,皮笑肉不笑地样子:“好吃的晚饭的答谢。” “哦。”左梨花目光虚浮。 她目送韩海儿出门,路过玄关时,韩海儿甚至套上了新买的冲锋衣外套。 她像每一个离家的花季少女那样,冲着房间内的人摆摆手,带上了门。 “啪!”左梨花拍上了自己的脸颊。 有点疼,不是做梦。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威胁,如果不听话就杀了自己,怎么就 左梨花想不通,放弃思考。 她本以为韩海儿马上回来,毕竟垃圾桶不远,走得再慢,五分钟来回足够了。 韩海儿却像那个打狗的肉包子似的,没入夜色,一去不回。 三十分钟后,左梨花困了,她想了想,决定放弃等鬼,洗澡睡觉。 反正鬼也跑不远,而且她区区一介凡人,怎么有脸管鬼的事情! 今天随机到的泡澡球是左梨花喜欢的味道,清新不冷,香而不稠,界于栀子花和薰衣草之间,有安神的功效。 左梨花忍不住多泡了会儿。感到昏昏欲睡时,她才准备从浴缸爬出来。 她直起身,忽然感觉,有凉凉的液体自头顶落下。 她下意识偏过身体,“滴答——”液体打在肩膀。 伸手一摸,满手赤红。 “!” 左梨花一惊,登时清醒,抬起去看。 只见她身体的正上方,冲着脑袋的位置,不偏不倚地吊着一个人! 那人青灰色的腿在她头顶晃晃悠悠,脚尖再往下一点点,就能踩到她头顶,这个角度,还能看见掩藏在残破裤腿里的部分肢体。 左梨花瞳孔一缩,身体快过脑子,连忙闪向一边,水花四溅。 来到浴室另一头,左梨花才发现,这“人”居然被一条麻绳挂着脖子,凸起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身体摆来摆去,血水也越滴越多,一缸子洗澡水,竟被染得绯红。 左梨花置身洗澡水中,有点想吐。 这个澡白洗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左梨花扶着浴缸壁手上用力,泥鳅一般,用最小的动作滑了出去。 麻绳断裂声响起。 那鬼见左梨花要跑,进是直接扥断了绳子。 左梨花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跑,还不忘扯条浴巾给自己围住。 出了浴室,她本想顺手关门,门的位置她很清楚,不用看就知道在哪。 冲出来,关门,一气呵成的动作,却在她触碰到黏糊糊的弹性物体时戛然而止。 她迅速抬头看去,门的位置站趴在一直形容可怖的鬼头,鬼头的头发缠绕在门上,不知道发生了比什么,门把被戳进了它脑袋里,面朝着门的方向转不了头,只能一个劲儿瞪着眼珠子,往左梨花这边瞧。 左梨花心神巨震,场面惊悚,视觉污染大于精神冲击,多亏了她和鬼朝夕相处的经验,才没有被吓软腿。 分神的功夫,吊死鬼已经追了上来。 那鬼不能跑,就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不会拐弯,滚直线,撞到桌边墙角的时候被迫停下,淋淋的血就溅的到处都是。 也多亏它僵硬的移动方式,左梨花才得以喘息。 左梨花躲在柜子里,听着外面撞击柜门的声音,难过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家为什么会进来鬼? 卧室外面还有吗? 韩海儿呢?不会已经被鬼干掉了吧?! 毕竟那鬼说过,自己道行不高,但凡戾气重点的鬼都打不过。 还是说自己已经被韩海儿抛弃了,这些鬼都是对方招来的? 她左梨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越想越绝望,左梨花都快哭了。 “砰!砰!砰!” 柜门传来的敲击声逐渐增大,像来自地狱的丧钟,没一下都震掉她若干寿命。 柜子不堪重负,整个颤动起来,左梨花心里祈祷,希望这是个质量过关的柜子,如果今天她能活着,以后但凡买家具,都认死了这个牌子。 若有若无的凉意划过肌肤,夹杂着冰凉黏腻的触感,跗骨之蛆般在皮肤上游走。 左梨花浑身一僵硬,吓得移动也不敢动。 那触感已经正在顺着腰线,缓缓往上,轻描淡写的好似在欣赏一件漂亮万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刺破肌肤,将她捅个对穿。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左梨花惊恐万分,三个字简短清晰地出现在脑海: 完蛋了! “回过头来”细碎似感叹地气音在她身后,贴着耳朵响起,声音不大,吐字也勉强能辨认,却让左梨花浑身寒毛倒数,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违背。 衣柜空间狭小,好在她身体灵活,转个身也不是难事。 她稳住自己身体,强压下颤抖,在不将衣柜门推开的前提下,艰难转身。 眼睛适应了黑暗,接着缝隙透过来的光,一个腐烂到一半的“人”出现在眼前。 这“人”个头不高,半蹲着蜷缩在衣柜,浑身上下的皮都不见了,肌肉纹理清晰可见,一边的眼球已经腐烂,要掉不掉地,被一块烂肉连接着,裹着不知名的粘稠东西的手指,正朝左梨花伸过来。 腐烂的味道铺天盖地涌入鼻腔。 “脸脸”鬼张着嘴,发出一串勉强可以分辨的气音,在看清左梨花长相的瞬间,眼球血丝暴起。 “我要我要!”它低语着,散发着毫不掩饰的赤/裸/欲/望。 左梨花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近乎本能地向后退去。 鬼没在意她的动作,因为,不管她怎么退,衣柜也就这么大点空间。 鬼的手指不断在左梨花身上游移,似乎在纠结从哪里下手。 后背贴上衣柜是,鬼也靠了过来,一人一鬼距离极近,左梨花的呼吸甚至能喷到鬼的脸上。 鬼迟迟不动手,左梨花却更加恐惧了。 因为她意识到,这只鬼,在贪恋她的皮囊,换句话说,这之鬼想把她皮扒下来,给自己套上。 尸体腐烂的恶臭,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嗬嗬——” 手指移到左梨花耳畔,鬼突然变得兴奋,它似乎找到了作为开口的位置。 左梨花意识到这一点,抖如筛糠。 “我的嗬嗬我的”鬼兴奋地吼叫,左梨花只觉得耳后传来钻心的疼痛。 一瞬间,她的大脑忘记了思考,求生的本能使暂时忘记衣柜外面的紧追不舍的鬼,她手肘用力,破开柜门跌了出去。 后脑勺着地,发出“咚”地闷响。 同时,剧烈的疼痛从耳后传来。 她移动的时候,鬼的手指在她耳后划了倒口子。 左梨花眼前一阵眩晕,视线却迅速清明。 她和趴在地上的吊死鬼面面相觑。 吊死鬼青白的面皮露出显而易见的高兴,连耷拉在口外的青黑色舌头都因兴奋而卷曲颤抖,似乎对送上来的猎物感到不可置信和惊喜。 左梨花不这么感觉。 衣柜里那只鬼已经抓着她的腿爬了过来,她浴巾都要被扯掉了! 吊死鬼也已经爬了过来,甩着舌头就要舔她的脸。 “啊——!!!”左梨花万念俱灰,惊叫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 至少在最后,她不要看到自己凄惨的死状!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左梨花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就是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将吊死鬼踩在底下的场景。 左梨花马上意识到,是韩海儿回来了! 韩海儿弯下腰,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覆到吊死鬼脑袋上,下个瞬间,吊死鬼青白的色彩被骤然抽走,只剩浓稠的黑,而后化作飞灰,消失在原地。 韩海儿这才侧过脸,看向左梨花。 她愣了一下,勾起个恶劣的笑:“我才离开了一会儿,你就这么狼狈了,果然没我不行吧。” 左梨花抖着身子说不出话。 因为衣柜里那只没有皮的鬼,还在顺着她的身体往上爬,那血肉模糊的,看得见脑浆的头,已经爬到了她的胸口。 “喂!”韩海儿来到左梨花身侧,蹲下,提着扒皮鬼的头,将其从左梨花身上拎起来,“胆子不小啊,我的东西也敢觊觎。” 扒皮鬼似乎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奋力挣扎着,脖子拧成诡异的角度,眼睛直勾勾盯着左梨花,腐烂的脸上尽是贪婪。 左梨花见了韩海儿,像是有了主心骨,身体一下子放松开来,但是身体却还没从恐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大脑和肉/体的反差,就像长时间剧烈运动后,疲惫的身体配上精神的大脑,使她不受控制得发起抖来。 她用颤抖的双臂支撑住身体,顺着墙根坐下,和韩海儿告状:“我被它弄伤了,好疼。” 她也不确定韩海儿会不会管她受伤,但是她跟着韩海儿这么久,对方从没让她在身体上有过伤口。 果不其然,韩海儿一听,脸色立刻难看不少,“真敢啊,死吧!” “嗬嗬”扒皮鬼抽搐两下,在韩海儿手中化作黑色的灰,消散殆尽。 左梨花闭上眼睛,大口呼吸。 她必须尽快平复下来。 脚步声逐渐靠近,在身边停住。 “伤到哪里了?事先说好,你要是留疤或者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吃了找下一个。”韩海儿嘟囔着,掰过左梨花的头,左右打量她。 这个活人的皮囊太过完美,毛孔小到看不见,浑身上下一点瑕疵疤痕都没有,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痣,她喜欢得不得了,也不能留下污点。 好在扒皮鬼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将脑袋后面的头皮作为着手处,反正在头发边缘,有头发挡住,开道口子也看不见。 韩海儿看着流血的伤口,轻轻碰了下。 “嘶——”左梨花倒抽一口冷气,可怜巴巴地问:“严重吗?” 韩海儿眯起眼睛,“伤口很细,只伤了表皮,两三天就好了。” 左梨花表示怀疑:“真的吗?”都流血了 “只要”韩海儿说得很低,与其和左梨花对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捏上左梨花的后脖颈,轻轻揉搓。 手底下的肌肤一阵颤栗,而后过电似的一阵抽搐,左梨花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手抬起又放下,想捂后劲,却又碍于她的存在,没敢下手,身体蜷缩成一团。 白色的火焰在伤口处燃烧,燃进皮肉里,带出一缕缕浑浊浓稠的黑色汁液,片刻后,汁液融于火焰,左梨花不抽了。 “好了。”韩海儿收回手,拍拍袖子上的土,边脱外套边往衣帽间走。 随着话音落下,左梨花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不见,她直起身子,后脑勺靠着墙壁大口呼吸,额头全是冷汗。 她现在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只剩下一点点,类似油皮被划破的细微疼痛。 只是腿发软,站不起来,才不得不得靠着休息。 过了一会儿,穿着沸羊羊睡衣的韩海儿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出来,看到左梨花还靠在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走过去,软绵绵的鞋尖踢踢她的腿:“起来洗澡,睡觉了。” 左梨花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粉色的眸子像染了一层水汽。 韩海儿难得梗了一下。 “害怕?”想了想,她问道。 左梨花摇摇头,又点点头。 韩海儿半蹲下身,捂着下巴:“不能吧,我记得你胆子挺大的呀,刚见你的时候一点都没叫呢,当时我就想,看在你胆子大,又好看的份儿上,暂时不杀你,跟我过了几天,胆子没了?” 左梨花:“” 想多了,那只是被吓得出不了声而已。 韩海儿伸出手:“要我扶你吗?” 左梨花摇摇头,用力咬了下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不发抖:“为什么,那些东西会进来家里?”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韩海儿笑了一下:“你身上被种了诅咒,唔,也不是,反正类似诅咒的东西,削弱你的阳气,引来跟我一样的邪祟,打个比方,你现在就是一盘刚出炉的,香喷喷的烧鸡,扔在大街上,但凡离得近都能闻到味儿。” 左梨花心脏重重跳了下。 千万个想法和猜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再张嘴时,竟已经哑了声音:“所以你刚才出去,不止倒垃圾” “嗯,”韩海儿舔舔唇,意犹未尽:“饱餐一顿呢。” 左梨花抱着腿的手臂紧了紧,垂眸盯着地面,不说话了。 韩海儿又催了一遍:“去洗澡,然后睡觉,坐在地上干嘛,你肚子不疼了?” “嗯,你先去,”左梨花喃喃地开口:“你先去睡,我想想,让我想一想” 韩海儿蹙眉,又等了一会儿,见她真就打算这么坐着之后,“嘁”了声,起身走开了。 今天的三只羊还没通关。 为了玩三只羊,她还专门让左梨花给她买了个平板,用电子笔点着玩。 就生活享乐这一块,左梨花和韩海儿观念十分一致——怎么舒服怎么来,绝不委屈自己。 等到她失败 第四十回的时候,左梨花小猫似的,窸窸窣窣钻进被窝。 “我想通了。”黑暗中,左梨花嗡里嗡气的。 “嗯?”韩海儿眼睛不离屏幕,电子笔捏在手中点出残影。 “一帮没人性的畜生”左梨花下半张脸埋进被子,嘟嘟囔囔的骂。 韩海儿没说话,唇角上扬,无声的笑了。 她知道左梨花已经想清楚身上的咒是怎么来的,毕竟这个活人一直很聪明。 就是有时候比较认死理,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只要没发生前,证据拍她脸上,她都不会往坏处想。 “能去掉吗?” “能。” 左梨花眼睛亮了起来。 韩海儿鼓了鼓腮帮子:“但是现在不行,我道行不够。” 左梨花呆住。 韩海儿放下手机,心情很好的拍拍左梨花的脸颊:“所以在这之前,你就加油变强吧,别一不小心被吃掉了。”说完,她吸吸鼻子,“真的好想啊,我都忍不住要下口了。” 左梨花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韩海儿,将自己往被窝缩了缩。 韩海儿被逗笑:“放心,在你的死亡通知书下来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意思就是她如果不行了,反正都是要死,肥水不流外人田,倒不如被她韩海儿吃掉。 “要努力哦。”韩海儿说完,转过身背对左梨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左梨花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慢死了,你行不行啊!”破砖旧瓦,摇摇欲坠的危楼上,韩海儿迎风而立,嫌弃满满地看着下方。 “你呼”左梨花徒手翻过一面墙,碎石磨破了她掌心娇嫩的皮肤,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别光说风凉话啊!我是人类啊啊啊啊!!!” 说到末尾,语气词毫不做作地转换成尖叫。 在她身后,有三五模样恐怖的鬼紧追不舍,它们嘴里发着怪叫,刺目欲裂,皮肉溃烂的四肢趴在地上,像极了生化变异的虫子。 今天早上,左梨花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韩海儿的袖子,一脸认真地跟她说:“我想通了,我要变强。” 然后她就被韩海儿拉过来实战了。 #从入门到入坟# #从挖矿到造原子弹# 被追得不能自理,稍有差池就身首异处的左梨花:我真的会谢! 她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之多的鬼,当她对此事表示震惊的时候,韩海儿道:“时间长了什么都能留下,活人有活人的社区,鬼也有鬼的社区,尤其是道行一般,不被束缚的孤魂野鬼,最喜欢群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喉头滚动,眼底闪着细碎明亮的光,和饿了一天一夜的左梨花,发现一家很好吃的自主餐厅的表情一模一样。 左梨花:“” 步子太快,不小心被枯草绊倒,左梨花在以头抢地之前,用护手护住自己的头。 “救命!”她想也不想地冲韩海儿大吼。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鬼一定追上来了。 话音未落之前,韩海儿从高墙上消失,下个瞬间,出现在左梨花身前,将她和紧随其后的危险隔绝开,帅气的宛如天降神兵。 左梨花扒拉出秒表:“三分十二秒!比上次多了五秒!我进步了!”她兴奋地炫耀自己的成绩。 韩海儿吸收掉眼前的鬼,一言难尽道:“五秒算什么成绩,你居然这么容易满足吗?” 左梨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反正就是进步了啊!” 之后的一段时间,左梨花推掉所有行程,专心致志和韩海儿打鬼。 她和韩海儿就犹如年底的道士小分队,积极赶赴各个闹鬼驱鬼冲业绩。 左梨花累成死狗,吃完饭倒头就睡,好几次直接在浴缸睡着,差点淹死。 “我不是能吸引鬼吗?”睡眠不足,被迫起个大早的左梨花仰着脖子问催促她的韩海儿。 她能吸引鬼,坐在家里等鬼找上门不好吗?为什么要东奔西跑。 韩海儿瞥她两眼:“就是这样才要跑啊,不是什么鬼我们都能打过的好吧。” 左梨花:“” 懂了,因为太弱,她们在找势均力敌的鬼打的同时,道行高深的厉鬼也在找她们,所以要跑。 “你收拾一下,今天开始出远门。” “嗯?” “快,我感觉到了一股很强大的怨气正在往这边赶,我们得在它到来之前离开。”不然咱俩都得死。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左梨花已经懂了意思。 她和韩海儿对视两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那快点!” 托疯狂运动的福,她现在没有低血糖了,即使像这样突然起身,也不会头晕。 火急火燎地收拾完,左梨花坐上车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她下意识顺着看过去,然后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在别墅后面的墙角,有个白衣服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的脸和皮肤一样白,直勾勾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而她的脚底下,是无数扭曲的人类断肢,从地面伸出来,胡乱摸索着,有的抓着她的伤痕累累的脚,有的则攀附上她的小腿,似乎要将她拖进地狱。 空气涌动着不详气息。 “快走!”韩海儿催促她。 左梨花做了个深呼吸,别墅院子的大门都来不及关,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那女鬼的头跟随她的移动缓缓转动,并未有所动作。 左梨花没忍住,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竟然看到女鬼冲她露出个脆生生的笑来。 催命似的,左梨花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变得寒冷刺骨,浑身的肉都要从骨头上冻掉了。 “别看!你在干什么?!”耳边传来韩海儿气急败坏的怒吼,左梨花有点懵,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是”韩海儿气坏了,她万万没想到,左梨花会傻到去看那只鬼,看就算了,还一眼被勾了魂! “啪!” 响亮的巴掌声换回了左梨花的神志,同时响起的,还有刺耳的喇叭鸣响。 她愕然地看过去,一辆巨大的油罐车,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刺耳的喇叭声中,飞速朝她驶来! 第25章 左梨花愣愣地看着那辆车,僵硬着身体,求生的本能使她即使在大脑空白的情况下,也不忘猛打方向盘。 但距离太近了,油罐车是冲破绿化带直奔而来的,就像是专门来撞她的一样,即使反应迅速再怎么迅速,明显也来不及。 意识到这点后,左梨花浑身冰凉,油罐车在视线中一点点逼近,她绝望地送开方向盘 就在手指脱离方向盘的瞬间,她听到耳边一声怒吼:“左梨花!” 彻骨的严寒霎时席卷了车内狭小的空间,左梨花全身仿佛都被冻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她竟然感觉车轻便了不少。 如果这样的话 转瞬间,脑海中便有了决断。 左梨花左手一紧,右手离开方向盘,猛地拉向了手刹。 “吱——” 在一阵刺耳的轮胎与马路的摩擦声中,白色的车一侧抬起,在即将相撞的瞬间,以一个流畅轻盈的漂移险险擦过! “吱嘎——!”油罐终于刹住了。 司机惊魂不定地瘫在座位上大喘气,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那一幕,即使惊险异常,漂亮两个字也在脑子里不断刷屏。 “赛车手吗?牛逼啊!”他自言自语地道。 几息后,他揉了揉眼睛,朝后视镜瞥了一眼。 ——空空如也,自然什么都没有。那辆车避开之后停都没停,直接开走了。 刚才那辆白车,似乎被一团黑雾包裹着? 算了,不管了!一定是他看花眼了。 另一边,劫后余生的左梨花并没有放松警惕,她方向盘打弯,驶入正常车道,又快速逃窜了一段距离,韩海儿告诉她:“暂时甩掉了。”她才将车速降下来。 这才发现,她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全*是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但人在路上,也不能不管不顾地喝水。 舔舔嘴唇,她道:“刚才” 说话的同时,她看了眼韩海儿。 早上红光满面的鬼,此时像是被榨干了一样,虚弱的瘫在座位上,光洁如玉的脸上有黑色斑块,斑块边缘仿佛被火灼烧的纸,泛着金属红光,斑块中间,隐约能看见黑色的肉和人骨。 即将出口的话就变了变:“刚才漂移哎你看到没,超帅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能把车开出这样的操作,可是没摄像头,录下来就好了,还好有你,真的厉害!” 左梨花有个困难时说话避重就轻的毛病,只挑好的说,或者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 然后被人骂心里没数,都什么情况了还开玩笑,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也有人认为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品质,和她一起不会紧张,粉丝为此还给她取了个中二满满的外号:氛围绝杀者。 显然韩海儿不是前者,不反感她这个性格。 她斜了左梨花一眼:“你好好开车,我休息会儿,没到之前别烦我。” 一出口,声音都是哑着的。 左梨花点点头,将剩下的话咽下去,不再打扰她。 约莫三十分钟后,距离机场只剩七八分钟路程,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韩海儿睁开了眼睛。 她眼底一片清明,脸上的灼烧似的黑斑已经消失了,额角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一半脸颊,看不清表情。 “不去机场了。”她突然开口。 “嗯?”左梨花这才意识到韩海儿醒了。 没有多问,她当即调转方向盘。 看她乖乖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韩海儿语气好了一点,耐心解释:“机场乌烟瘴气,有和那女鬼相似的气息,应该是在等你。” “有人把那鬼召到机场去了?”左梨花有些生气,气得想锤方向盘,什么深仇大恨,就这么想置她于死地? “不是。”韩海儿摇头:“不是一批,应该是外省的鬼得到消息,跟着飞机过来了,我说气息相似,是因为道行都很高,高到我分辨不出来。” 她说得特别坦然,毫不在意自己是个菜鸡的事实。 左梨花:“鬼还会乘飞机呢?” 得到了韩海儿的一个白眼:“鬼死前也是人,一些古代鬼可能没有乘坐飞机的意识,但现代鬼肯定有的好吧,我们都是按照生前既定的常识生活的。” 左梨花:“”所以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那么不知饕足的涩涩? “家里那只女鬼还在吗?” “这会儿应该不在,晚上就不好说了,找不到和尚,还能守着庙不是。” “哦。”左梨花点点头,用声控蓝牙拨通杨小洋的号码。 轻快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梨花姐?你在哪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去找你?你推掉了那个留香珠的代言,宁哥好生气,刚才开会还在发脾气呢。” “不用,”左梨花道:“我出趟门,最近几天都不在家。” “哎?要去哪?” “随便走走,散散心。我的住处你知道吧?” “嗯嗯,知道。” “我不确定关没关门,你现在赶紧去看看。” “好的梨花姐,我这就去!” 看着左梨花挂掉通话,韩海儿饶有兴味地道:“你这小助理很贴心啊。” “当然,”左梨花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我亲面试的!” “我们接下来去哪啊。”左梨花问道,她现在没头苍蝇似的在路上瞎转,不知道去哪,只要停下来,就觉得不安全。 韩海儿捏了下眉心,片刻后,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印山寺。” “哦”左梨花熟练地打方向盘。 印山寺位于S市北郊区的青茶山上,是一座不怎么出名的小寺院,以前香火旺盛,民国时期被官兵入侵,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据说一个和尚都没跑出来,全被杀了,堆在里面当柴火,五六年前才在旧址上得以重建,现在网上还流传不少关于印山寺的鬼故事,有人还说自己晚上从那里经过,听到了人像是在火中哀哭嚎叫的声音。 那里不会有很多鬼吗?或者,那不是寺庙?鬼去寺庙不会被超度吗?左梨花心中疑惑,但是左梨花不说。 韩海儿说完,便又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左梨花瞥了一眼。 她很少看到韩海儿如此安静的时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皮白得不正常,唇瓣也没有血色,眼下还有淡淡乌青,随着车身微微晃动,像死了一样。 左梨花垂下眼,想:就是死了。 车只能停在山脚,左梨花停车的一瞬间,韩海儿睁开了眼睛。 蓝色的眼睛颜色深了些许,没有光泽,一潭死水。 她一言不发,自己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左梨花连忙跟上。 “不走台阶吗?”左梨花站在陡峭的台阶前,不可思议地问。 青茶山坡度陡峭,走台阶都要扶着围栏,若是一个不慎踩空了,很可能要滚到山脚下才算结束。 而眼下,这只鬼居然一副不准备走正路的样子,她要草根小树上去吗? 韩海儿皱眉:“来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左梨花欲言又止。 看看石阶,又看了看韩海儿远去的背影,在超过距离限制之前,咬牙朝韩海儿追了上去,一头扎进比人还高的野草丛中。 反正韩海儿总不能看着她摔死。 停车场的边缘,只有出入口的一面整洁干净,被水泥石头平平整整的铺起来,左右两靠山的两面,却是无人清理,杂草灌木长得很高,甚至围成了天然的栅栏。 左梨花小时候跟着父母来过这里,像这样不走正路,却是头一回。 她一头扎进来,入眼是满山的小松树,夹杂几棵零星的翠竹,细看之下,还能看到松树上绑着的红绳,这些红绳似乎很有年头,有的跟着松树长了上去,很高,触摸不到,有的已经褪了色,陈旧的木红迎风摆动,很是诡异。 “等等我!”迈了几步,实在吃力,左梨花忍不住对韩海儿喊。 韩海儿闻言转身,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声催促。 “呼——”左梨花深吸一口气,艰难迈出几步追上去。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穿了长裤和运动鞋。 快走近时,面前伸过来一只透白的手。 左梨花愣了一下,赶紧牵住。 熟悉的凉意从相接的皮肤处传来,莫名的,左梨花焦躁的心情平复不少。 “这样就好了吧?”韩海儿说完,抿了抿唇角,眼底透着微微责备。 左梨花:“” 令她意外的是,韩海儿并没有拉着她往山上走,而且顺着山脚移动,杂草多,左梨花走得艰难,大约十分钟之后,左梨花突然被绊了一下。 她眼疾手快地拉住韩海儿,才没落个狗啃泥的下场。 “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枯黄的杂草里突兀地冒出一块边角打磨圆润的扁平石头。 “看看。”韩海儿任由她拉着,出言示意。 左梨花蹲下身,将杂草拨开,看清后吓了一跳。 是墓碑。 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上的,历经风吹雨打,墓碑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只能隐约看到个某某之墓。 “这”左梨花受到了惊吓,但不多,毕竟荒山野岭,有墓碑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韩海儿扬了下唇角,低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有点熟稔的样子。 左梨花愣了下,脱口问道:“你认识这人?” “怎么可能。只是看到墓碑,就离见鬼不远了。”韩海儿舔了下发白的唇,眸子是即将开饭前的明亮。 “”左梨花哑口无言。 韩海儿走了两步,鞋尖拨楞开杂草碎叶,露出底下泛着湿意的台阶,石板层层相叠,顺着山脉延伸上去。 左梨花惊讶道:“是条路?”旋即,她又想起了那个口口相传的故事:“是战争时期那条原本的路!” 韩海儿低笑两声,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你跟好我,一会儿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 左梨花默默抱紧了自己的包:“行。” 时间逐渐过去,第一缕残阳胧在左梨花瑰丽的脸上时,周遭空气突然变了。 左梨花似有所感,缩了缩脖子,好在她爬了不少台阶,此时满头大汗,不觉得冷。 韩海儿停下步子,微微偏过脸:“你休息一下吧。” “太好了!”十几万的包反手被左梨花扔在地上当垫子,而她自己坐在包上。 耳边响起细若蚊蝇的人语声。 轻细却连绵不绝,四面八方,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左梨花下意识抬头,望了眼身边的韩海儿。 女鬼清瘦纤薄的背影,却能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日落西天。 晚风习习。 左梨花身侧的草堆被吹动,露出一截青灰色的什么东西。 她打量了下,抬手将草拂开。 一个和山脚下如出一辙的墓碑露出来,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左梨花拂草叶的手停了停,抬头望去。 沿着小路,两边居然全是墓碑,这些墓碑排列整齐,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一直往上,眼神到实现看不见的远方。 她视线往下,不出所料,依然是排列整齐的墓碑,由于山体太过陡峭,以她的视角看上去,就是密密麻麻,整齐蜿蜒的两排。 左梨花有瞬间茫然,第一个反应是:居然死了这么多人吗? 然后转念一想,那个年代的话,也不意外。 很快她就无暇顾及了。 一只血肉模糊,沾着泥巴的手,自离她最近的墓碑边,十分突兀地破土而出。 这只手染着鲜血,手掌破了个洞,汩汩流着黑红的血,而在洞的中间,一颗文玩核桃那么大的佛珠,不偏不倚嵌在那只手上。 左梨花吓得一哆嗦,很快冷静下来,拖着包往中间坐了坐。 因为另一个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石碑,她不敢保证那个石碑里会不会出来爪子,因此,中间是最远的位置。 “哇哦。”韩海儿语气带有隐隐兴奋:“看呐,都是因为你在这里,他们才敢这么肆意妄为的出来,左梨花,夜幕下的你实在太香了。” “是是吗?”左梨花头皮发麻。 “当然,你永远不知道你有多么美味。” “”她永远也不想知道谢谢! 那只手伸出来之后,就在到处摸索着什么,似乎在探寻位置。 韩海儿步履轻快地走过来,弯下腰,长发垂坠到身侧。 她露出个甜蜜的笑,洁白无瑕的手臂伸出来,和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十指交握。 “大师,晚安呀。”她轻轻说着,宛如哄睡般低语。 下个瞬间,浓稠的黑雾自韩海儿手臂溢出,毒蛇似的缠绕住那只手,将其包裹的瞬间,手化为干枯的黑枝,碎成齑粉,随风消散。 韩海儿直起身子,接着夕阳细细打量自己刚才伸出来的手,阳光从指缝间透过,细腻的皮肉隐隐透着光。 片刻后,韩海儿轻轻笑出了声。 “嘻嘻” 被风吹入林间深处,顺着小路,墓碑蠢蠢欲动。 左梨花抱着膝盖的手紧了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现在的韩海儿,有那么些许变态。 “咕噗——”身侧传来轻轻响动。 左梨花迅速回头。 另一边的墓碑里,果然出来个东西,只不过不是手臂,而是一颗圆滚滚的光头。 他皮肉紧致,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皮肤黝黑,点着戒疤的脑袋还有些反光。 只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梨花,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他呸出一口土,就开始“桀桀”怪笑。 笑得左梨花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喂,这,这个” 左梨花扯扯韩海儿的裤腿,示意她不要摆pose了,先注意身后。 “哈,好亮的光头!” 韩海儿说着,将光头拎起来。 左梨花的视角,能清晰地看到脖颈下面断裂处的人体组织。 “!”她赶紧低下头,捂住耳朵,企图将刚才的视觉冲击从脑海里忘掉。 太吓人了,她这种生活在红旗下的三好学生五好青年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 “起来,往上走啦。”处置完光头的韩海儿,心情很好的喊她。 左梨花看了眼来的小路,远处,隐隐有东西在往上爬,数量不少,像极了被吹动的叶子。 左梨花也希望那些只是叶子,但是现实不允许她自欺欺人。 “不等着吗?”她问韩海儿,她不相信韩海儿没看见。 “不急。”韩海儿说着,拎着她的后脖领,将她整个提溜起来。 “我自己起,咳,这就起!”左梨花慌不迭抢救自己的脖子,差点被韩海儿用自己的领子勒死。 可还没站定,她就被顺着力道扔了出去。 “啊呀!”左梨花惊呼一声,重重趴在石阶上,多亏有包垫着,才没摔得很痛。 她转过脸,韩海儿亭亭立在那,伸出的手臂黑雾翻涌,数不清的断壁残垣被挡在身前,它们嘶吼着,怒视着,挣扎着撞击黑雾,被黑雾吸进去变成齑粉也再所不惜,疯狂朝左梨花涌动。 左梨花瞳孔微微放大,捂住嘴巴,惊惧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刚才韩海儿没推她,这会儿她已经被残肢吞没了,而那将是个什么后果,左梨花拒绝想象。 和她劫后余生的惊魂不定相比,韩海儿很开心,她甚至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看啊梨花,你多么棒,它们——这些不正经的老和尚——全部为你而来,它们在为你发狂!多么棒的场面啊!” 左梨花人都木了,她发誓,这些鬼看到她的表情,和韩海儿看到鬼的表情是一样的。 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鬼瞬息之间被黑雾吞没,左梨花用力闭了闭眼。 韩海儿整只鬼都满面红光了起来,和上山是苍白病弱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拍拍左梨花冰凉的脸,道:“我吃饱了,暂时告一段落,我们找个地方露营吧。” “露营?”左梨花呆呆的重复,像是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 “你带饼干了吧,随便吃点,补充体力。” 左梨花扁扁嘴:“晚上真的要睡这儿吗?” 韩海儿皱眉:“什么?你还要睡觉?” 左梨花:“” 韩海儿难得诚恳规劝:“明晚再睡吧,人的一生有那么多觉,少一天不会怎么样的。” 左梨花:“” 她认命的拿出饼干,咔嚓咔嚓的啃,一会儿口干了,翻了翻包,找出一包吸吸冻。 韩海儿在拔萝卜。 她顺着墓碑,一拔一个人体器官。 左梨花鼓着腮帮子,边嚼东西边看,忽然脑洞大开,不知道墓碑底下是不是什么器官都有,会不会拔出个[哔——]出来。 两三下吃完,她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废料扔掉。 能拔出来的,明显都是带着骨头的,那玩意儿又没有骨头,怎么可能留存至今 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前方一句国骂:“我#¥%[哔——],*;^%” 而后,韩海儿使劲儿甩着手臂,仿佛沾到了什么肮脏的垃圾。 左梨花抬头望天:“” 行吧,鬼怎么能用常理推断,科学之外,玄学之内,一切皆有可能。 第26章 韩海儿尖叫着甩掉那块肉,又补上一脚,“噗叽”一声把肉踩得稀碎,猛地转头看向左梨花。 给左梨花看的一懵,抱紧了包,浑身都僵直了。 “怎,怎么了?” 韩海儿脸色黑如锅底:“你” 发出一个音阶,没了下文。 左梨花连连摇头:“我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我刚才看天呢,你看天上的云彩多美啊!” 说着,她抬手指着天空。 橘色夕阳,空如碧洗,半点云彩都看不见。 韩海儿:“” 左梨花:“咳。”她收回手,挠挠鼻子,盯着自己的鞋尖,眼观鼻鼻观心。 片刻后。 “哼。”韩海儿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左梨花悄悄松出口气,赶紧跟上。 走着走着,左梨花步子微微一滞,耳侧有叹息般的声音在喊她,一声接着一声,四面八方传来,有时近在耳边,有时仿佛隔着很远。 “梨花” “左梨花” “” 反反复复,吵得脑仁疼。 她心中反复强调自己不能回头,加快速度来到韩海儿身侧,一人一鬼距离持平的那一刹那,呼唤声骤然消失。 她偷偷看了眼韩海儿,迟来的恐惧让心脏跳动得厉害,震得耳膜疼。 韩海儿一路走一步拔,又走了大概三十分钟,隐隐能看到寺庙的房顶了。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有什么东西水面似的动荡了下,而后淡淡的线香味儿和沉闷的钟声一齐扑面而来。 解放了 左梨花如蒙大赦,一直紧绷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她回头看了下走上来的路。 只能看清临近的石阶,树和草都已经看不清了,近处白茫茫的,往下黑漆漆一片,整个山体都数淹没在里面,吃人似的。 “两位施主,这是?” 一个和尚从小门出来,见到他们,十分诧异。 左梨花连忙上前,面带笑意:“您好,我们想在这里住宿一晚。” 和尚奇怪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条路,面带迟疑:“女施主房号多少?” 印山寺偶尔也接待住客,不过都要提前预约。 左梨花抱歉地笑笑:“没有预约,天太晚了,我俩胆子小,不敢下山,大师能不能行个方便,我们会付房费的,钱不是问题。” 和尚摸摸蹭亮的后脑勺,“那你们和我来,查查还有没有客房。” “麻烦大师了。”说着,左梨花伸手去捞韩海儿。 许是吃饱了,韩海儿乖乖被她牵着,没整什么幺蛾子,沉默顺从得像是被魂穿了。 和尚带着她们走了一段后,突然回过头,一个劲儿盯左梨花的脸。 左梨花回以微笑。 “施主长得好面熟!” 左梨花揉揉脸颊:“很多人都这么说,大概我长得比较大众。” 和尚惊异地瞪大眼睛:“施主对大众长相有什么误解?” “那大师觉得,我长得像谁?” 夜幕遮住了和尚的表情,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像个明星。” 左梨花:“那可巧。” 说话间,两人一鬼已经进了大堂。 大堂中间放着尊佛像,半垂着眼眸看向下方,面容慈悲。 左梨花从它眼皮子底下路过,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如芒在背的感觉,被狠狠盯着似的,和方才小路上的感觉如出一辙。 她看向韩海儿,见韩海儿在佛像前停住了,双手抱怀,微微抬头和佛像对视。 抿紧的唇角和上挑的眼尾昭示着她心情不怎么好。 左梨花:“” 一只鬼和佛像对峙,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可思议,世界好奇妙。 第27章 左梨花付完钱,拿到门卡,往外走时顺便拎上韩海儿。 “别看了,走啦。” 韩海儿任由左梨花拉着,一步三回头,迈过门栏时,她瞥了眼僧人,那些僧人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眼神呆愣木讷,好似一尊尊没有生命的泥像。 大佛低垂着眼,目送她们消失在门外,有风吹过,庄严肃穆的脸上忽得多了道裂痕。 “别看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和佛像干架。”左梨花苦口婆心:“在人家的地盘收敛一点。” 韩海儿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印山寺时常有香客留宿,有专门的住宿院子,配置和酒店差不多。 左梨花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洗澡,跑了一天,身上全是汗,难受得要命。 许是在她们进来之前,有人过来收拾过,房间桌子和洗手间的台面上,都燃着一支檀香香薰,熏得屋子里满是香气。 不知道是不是用料问题,左梨花一个蛮喜欢檀香的人,闻着这个味道老打喷嚏,她就把香都灭了,打开窗户散气。 回头一看,韩海儿正在摆弄香灰:“我听说檀香驱鬼,原来是个谣言吗?你一点事儿没有。” “不尽然,”捻落指腹的灰烬,韩海儿望向左梨花:“说不准还有招鬼的用处呢?” “哎?” 韩海儿没理会她的疑惑,突然换了口吻:“你不是要洗澡吗?赶紧的啊。” 左梨花突感不妙,双臂抱胸:“你,你要干什么?我累了一天,你最好有点人性,不要乱来啊!” “嗯,不乱来水热了吗?” “你别拽我干嘛?喂!” 左梨花被韩海儿打横抱起,进了浴室。 一阵兵荒马乱。 事后,左梨花被韩海儿拥着,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 她强忍着的困意,嘟嘟囔囔的表达不满。 “为什么我要在和尚庙跟你做这种事。” 眉间落下一下冰凉的吻,被子被拉高,细细地掖在肩膀处,她听见韩海儿似乎跟他说话,但意识不清醒,有些分辨不出来词句的意思,她凝神听了会儿,只听清了最后两个字。 “睡吧。”韩海儿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左梨花像得了特赦令,马上就睡了过去。 韩海儿回过头,冷冷地瞥了眼窗户外面探着脑袋的腐烂人头,大步过去,将窗户重重一关。 “啪!”人头被夹断,下半张脸掉进房间内。 黑色雾气立刻缠绕上去,人头发颤抖着被搅成碎片。 灯被关掉,韩海儿将檀香点燃,红色的火苗在跳动几下,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为外层幽蓝,中心像血一样鲜红的诡异烈焰。 房间被幽幽的火光一点点照亮,原本的面目也显露出来。 墙上原本的壁纸不见了,只剩下白色乳胶漆底和大片喷溅的血迹,地上有拖行后留下的血迹,交杂这无数血手印,这些手印或大或小,有的甚至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房间的陈设也变得老旧,仿佛一下子穿梭了几十年的光阴,角落遍布残破的蛛网和老鼠蟑螂等,一些爬行类动物的尸体。 韩海儿端着香,慢慢靠近床边,周围物体也随着火苗的移动发生变化,和科幻电影似的,但凡光亮经过的地方,陈设光洁如新,随着亮度减弱,渐渐变成陈旧肮脏的模样。 她来到床边,整个房间便只有床是崭新完好的了。 檀香确实有驱祸辟邪的效果,但这香中掺杂了死人身上的东西,被制成了别的,人点香时,吸了人的生气,就成了招魂香。 可由于招魂香是辟邪的檀香所化,物极必反,成了招魂香后,自然也可以倒回来,假如点香时掺杂了死气,点出来的便是镇魂香。 左梨花整天和韩海儿待在一起,身上本就有死气,对阴邪的东西十分敏感,她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是本能察觉到不对头,于是第一时间熄灭了香。 墙壁的血有生命似的慢慢汇聚,缓缓流动下来,沿着地板滑动,碰触到晕开的光,“嗤”地被烤焦。 韩海儿将檀香放置在床头,便起身,从门口出去了。 左梨花翻了个身,继续安静的睡着。 明明灭灭的火光里,檀香慢慢渗出血色泪珠,顺着淌下来,聚成一滩。 房门外的走廊上。 两侧的房间缓缓打开,一个又一个留宿的香客傀儡一般慢腾腾走了出来。 他们整齐的排成一排,有的甚至没穿衣服,睁着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白灰。 韩海儿目不斜视,从走廊中间大步流星地走过,动作带起她的衣角,跃动着,在一众香客中,她成了唯一的活人。 第28章 左梨花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她身处万丈高空却不自知,原本沿着一条线行走,突然看见旁边有个小孩冲她招手,粉白团子特别可爱,她心生喜欢,走过去,那小孩忽然朝她扑过来,原本美好的皮像衣服似的扒下来,露出坑坑洼洼,腐肉糊着骨骼的内里。 左梨花被吓了一下,惊呼一声,一脚踩空坠了下去。 梦外,她陡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用力捏住被角,张大嘴巴大口呼吸,下意识寻找韩海儿。 却在看清周遭后,瞳孔猛地一缩。 时空隧道般,从整洁干净的卧室到鬼屋杀人现场渐变让她差点三魂吓丢了气魄。 尤其是豆大的光将将消失的边界,那试图爬过来的腐蚀和黑乎乎的影子,更是让她大气不敢出。 韩海儿不在。 左梨花立即分析眼下情况。 自从认识韩海儿以来,她别的本事没学会,审时度势倒是越发熟练了。 因此,她很快发现了檀香的奇特之处,已经鬼怪们不敢靠近的原因。 是燃着蓝焰红芯火苗的檀香。 估计是韩海儿的手笔,她自己有事儿出去了,给她留下的保命东西。 不得不说,还是满靠谱的。 她小心翼翼探出手臂,越过檀香,把自己衣服拿过来穿上,而后蜷在床头缩成一团。 等韩海儿回来吧。 她这么想着。 忽然,一滴水落在她额头上。 左梨花抬头看去,瞳孔一缩,心跳差点停了。 火光照不到的天花板上,盘踞着一只八只手脚,浑身通白的‘人’,它嘴巴有三只之二的头那么大,里外三层的长满鲨鱼齿,黑红的牙床清晰可见,口水从牙缝不断往下流,模样骇人可怖。 察觉到左梨花发现了它,它拧着脖子,冲左梨花探了探头,烛光烧焦它的鼻尖,冒出一缕青烟。 左梨花害怕极了,身体不住地小幅度颤抖,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又离着烛火进了一些。 可是她改变位置,头顶上的鬼也改变位置,始终盘旋在她头顶,左梨花崩溃地用被子把头蒙住。 啪嗒——啪嗒—— 水一下一下打在被子上,像钟表的催命倒计时,每落一次,左梨花心里的压抑就增加一分。 她在心里数着水滴的节奏,祈求韩海儿快点回来。 渐渐的,心跳也变得和滴答声同步了。 就在她数到第五十下的时候,突然停止了。 左梨花愣了一下,火苗紧接着传来‘呲’地声音。 火光摇曳,忽然几下,明明灭灭。 那只鬼发现血水能穿透火光而不被烤焦,便开始往上滴水,企图将其熄灭。 这还了得! 左梨花颤颤巍巍地将托盘端起来。 “呜呜” 鬼发出唱歌的似的轻细呜咽,似乎对左梨花的行为表示不满。 托盘端起瞬间,周围陈设发生了变化。 火苗凑近的位置,废弃鬼屋似的场景不见了,变得崭新,鬼在飞速后退,而火光离开的位置,崭新变得陈旧,鬼一齐涌上来。 左梨花欣喜异常。 原来如此!烛光是安全区! 有了这个欣喜,左梨花便不准备在房间待着了。 在这里就相当于个不会动的活靶子,既然有鬼的口水能熄灭火苗,难保不会有别的更加厉害的鬼,毕竟她亲眼看到鬼从窗户爬进来,但凡来一个道行比韩海儿高的,她都不用活了。 漆黑的阴冷的走廊,安静到落针可闻。 忽得,吱呀一声,尽头的房间开了。 点点光亮映照出来,而后一个面容娇美的少女贼头贼脑的探出了脑袋。 走廊两侧的房间门全部大开着,似乎在像这个少女打招呼。 这是,走廊另一头又出现了脚步声。 踢踢踏踏,有些沉重,少女似是愣了愣,一下子缩了回去。 脚步声靠近,逐渐显出一个人来,蹭亮的脑门分外显眼,是庙里的和尚,他正在进入每个房间,搜查着什么东西。 左梨花端着烛台,靠墙站着,心如擂鼓。 和尚查得很快,左梨花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于是趁着和尚进入一个房间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走进了离自己最近的门里。 门里空空如也,墙上,桌子上,地板上血迹斑斑,像个杀人现场。 但床下扔着衣服,桌子上还有个女士包包,明显昨晚住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她的进入,那些原先盘踞在她房间的鬼,又一起找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就等着檀香灭了之后,吃光她的肉。 左梨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那些鬼怪,细细听着和尚的脚步。 很突然的,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想绝望之人发出的悲鸣,又被很快打断。 左梨花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和尚在那个房间停留的时间多了一些,等到他走出来,左梨花抓紧时间冲出去,小心翼翼护着檀香,猫进了那个搜查完的房间。 这间房遍布头发,目光所及之处都被头发紧紧缠住,细看之下,还能找到一两具骷髅,直挺挺地被绑在柱子上。 好在这间房是南向,又是一楼,窗户通着外面,左梨花没多少犹豫,直接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落地时,她似有所感,看了眼房间。 一只完好的半张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脸上的睫毛很长,鼻型周正,眼睛布满哀伤,泪水不停地流出来,似乎在和她求救,可是这张脸剩下的部分已经被头发缠起来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顺着往下,胸口位置的肋骨已经露了出来,血淋淋的,头发缠绕着,链接着断掉的脊柱,下面的身体已经全都不见了。 左梨花咬了咬唇,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她不知道听到的那身尖叫是不是来自那半张脸,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跑,乖乖等在床上,她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但是没有如果,因为她已经跑出来了。 左梨花沿着小道往前走,穿过月亮门,看到前方大量僧人,排列整齐地站在大堂广场上,面对着大堂内的佛像,虔诚祭拜着什么。 光线太暗,看不清。 由于怕被发现,左梨花猫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脚踩到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颗白净*的眼珠子。 眼珠子被光照到,瞳孔地震,慌忙逃窜,然后一头撞到树枝上,震得七晕八素,眼神都散了。 左梨花朝它伸出手。 一个光秃秃的眼珠子,硬生生表现出震惊,愤怒,吾命休矣等等情绪活动。 接着就被抓住了。 风吹走云朵,月光洒下来。 左梨花捏着眼珠子,终于看清佛像前面黑乎乎的一坨是什么。 ——是被五花大绑,捆得和粽子似的韩海儿! 第29章 左梨花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所以你之所以不在,是被抓起来了吗? 左梨花愁坏了,五官皱成一团。这可怎么办,要怎么救她? 她静静蹲着,檀香藏到月亮门墙角里,不让火光漏出来。 云朵再一次遮蔽月亮时,和尚们忽然诵起经来,微涩难懂的调子像地狱的哀嚎。 一阵眩晕袭来,左梨花发觉不妙,立即捂住耳朵。 “噗通——噗通——”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距离很近,地面被震得颤动,一声接着一声。 身后有东西! 左梨花瞳孔一缩,猛地向后看去。 她身后,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的衣不蔽体,有的身着睡衣,披头散发,他们表情木讷,眼神空洞没有焦距,随着诵经声的延长,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多米多骨牌似的,倒成长长的一串。 是客人。 左梨花有些疑惑,印山寺住宿的香客,有这么多人吗? 这时,他们背后一团团橙黄火焰出现,缩成一个个小球,飘起,飞入了大佛手心,沿途的物体的被照亮,那尊白天半阖着眼,表情慈悲的大佛此刻怒目圆睁,嘴角几乎裂到耳根处,既狰狞又恐怖。 左梨花看呆了。 大佛眼珠突然转动,抬眸,和左梨花视线相对。 左梨花一惊,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等她反应过来,那些和全都转过了头,灰蒙的眼珠死死盯着她。 她想往后退,却发现那些香客也站了起来,一时间,她成为了整场的中心,这些人将她团团住,避无可避。 平时左梨花遇到危险会吓得发抖,可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却能快速冷静。 她抬头朝韩海儿望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韩海儿也在看着她,湛蓝的眸子和夜一样黑,雾沉沉的,好像早就笃定她会在这里出现一般,唇瓣启合,发出个无声的音阶。 【檀香。】 心有灵犀似的,左梨花听懂了,她定了定神,端着香,小心翼翼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 随着她的动作,围住她的人群也在靠近。 三米。 这些人慢慢进入火光,脸被照亮,面皮惨白如纸,嘴唇血红,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干,又涂到唇上似的。 两米。 火焰疯狂跳动,明明灭灭,发出“呲呲”声,好像在灼烧着什么东西。与此同时,香客们停下步子,不往前走了。 一米。 左梨花缩成一团,让檀香靠近自己,光头的和尚们越来越近,火焰由蓝色转为赤红,碟子里的血一下子下去大半。 半米。 火焰大得像朵盛开的玫瑰,血马上干涸,和尚停住步子,走不动了。 但是左梨花知道,这不过是延缓死亡罢了,碟子里的血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小,等彻底烧干之后,这些和尚和香客就会一拥而上,将她活活撕成碎片。 她现在只能祈祷韩海儿动作快点。 可是左梨花连她想干什么都不知道。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敲击着耳膜,血液一点一点减少,此时此刻,左梨花脑袋都空了,全世界只剩下手里的檀香,恨不得拿自己的血补上。 香碟干了,火焰慢慢缩小,熄灭,干脆利落。 一直仰仗的韩海儿并没有过来。 左梨花浑身发冷,一切都被放慢了。 她眼睁睁看着和尚和香客扑过来,像是饥饿的秃鹫终于找到了新鲜的尸体。 左梨花被抽去力气似的松开手。 一个和尚的手摸到她身上。 “啪。”碟子落地。 左梨花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是此时,火焰陡然升起,燃烧着空气,发出一连串破空音,眨眼间缠上最前面的和尚,下一秒,和尚被火焰包裹,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左梨花猝然睁眼。 发现她被血红的火焰画了个圈,包围在里面,而火焰的起点,就是那个四分五裂的香碟。 得救了 劫后余生的左梨花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她几乎喜极而泣,事实上,她真的哭出了声,又哭又笑,慢慢平复死亡的大起大落。 火焰很高,隔绝了视线,她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一连串炸裂声,猜测着,可能是韩海儿在做什么。 当天上只剩下一个启明星的时候,火焰外面出现一个人影。 左梨花愣愣看着那个人影逐渐放大,穿过火焰,出现在她面前。 “哭够了吗?走了。”韩海儿穿着一身整洁的衣服,发丝一丝不苟,施施然站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 左梨花呆了呆,抬手握住。 两手相握的瞬间,火焰消失。 之前的和尚香客全都不见了,周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韩海儿。 “这是怎么回事”左梨花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还带着隐隐哭腔。 “一个不正经的寺庙而已。”韩海儿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被五花大绑的不是她。 左梨花扁扁嘴,问:“有多不正经?” 韩海儿笑了下,张开另一只手,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左梨花微愣,接过。 是一张写着左梨花名字的木牌,木牌有奇怪的暗纹,她将木牌反转过来,背后刻着生辰八字和出生时辰,而木牌上方有个孔,似乎是用于穿绳子的。 “这个是我的。”韩海儿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牌子,递给左梨花:“原本绑在一起来着,红线不小心震碎了,你再找根绑上吧。” [韩海儿,1998年6月6日辰时] 左梨花惊呼:“我们的生日一模一样的!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韩海儿淡定地道:“是啊。” 左梨花有些无语轮次:“好巧啊,不是,为什么会我们的八字牌会在一起,谁放在这的,就在寺庙挂着吗?” “很奇怪吗?你是我的贡品,特殊点可以理解吧。” 左梨花面露迷茫之色:“这样吗它挂在哪里,我不记得印山寺有许愿池啊。” “你当然不知道,他们在那雕像肚子里,那是横死的土匪怨念化成的鬼,靠别人许愿的诅咒和恶意增加道行”话说一半,语气变得嫌弃和怨毒:“胆小得很,平时不出来,想抓都抓不到,废了我好大功夫,还得思考,你知道这对于一个没有脑细胞的鬼来说,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吗?” 所以被抓是为了引出那鬼? 左梨花回头看去,肃穆的大堂中,那尊佛像不见了,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块,一些石块的面被打磨得平整光滑,散落着零零散散的木牌。 “别看了,该走了。” “哦。”左梨花转过身,片刻后,问:“干嘛去?” “回家。” “现在?那鬼走了?” 韩海儿叹气似的:“应该没有吧。”毕竟鬼都那么执着。 左梨花傻眼:“那你?” “去会会她,趁热打铁。” 左梨花便明白了,这是吃完大佛,道行得到了提升,想把那鬼也吞了。 大佛有这么厉害吗?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胆子这么小,韩海儿不备抓都不敢出来? 她挠挠头,放弃了思考。 别看上山那么难,下山还是很快的,没过多久,一人一鬼便来到了山下停车场。 左梨花刚要掏钥匙,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她手一顿,若有所感地望过去。 仿佛墨汁凝成的厉鬼黑色乱舞,正从不远处逼近,身影忽闪着,像个卡顿的碟片。 “我们不用回去找它了。”左梨花说。 韩海儿盯着那鬼,淡淡应了声:“嗯。” 左梨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有把握吗?” 韩海儿:“她很强。” 左梨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啊?” 韩海儿也偏过脸,看着左梨花,万年寒冰似的脸忽得笑了一下:“如果我现在把你吃了,把握能增加到十分。” 第30章 左梨花:“?” 想着这鬼往常的尿性,和之前出现“吃”的名词后的前车之鉴,左梨花不由自由的想歪了。 她僵着脸看了眼马上赶到的女鬼,心想:难不成要在女鬼面前表演活/春/宫,会死的吧! 韩海儿湛蓝的眸子好像能把人看穿:“别误会,我说的吃,是生痰你肉,活喝你血,字面意思上的吃。” 左梨花:“”(脏话) 这一瞬间,她感觉她就是那个纯纯的大冤种。 韩海儿凝着她:“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左梨花干巴巴地:“不,不大好。” 韩海儿表情一变,恶狠狠地说:“那你还不滚回车里!” 左梨花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滚着关上了车门。 下一秒,韩海儿背靠着车门,被重重甩在车上。力道之大,门都往里凹进去一块。 左梨花下意识朝前一趴,死死抱住方向盘。 韩海儿似乎没什么事,生龙活虎地蹦起来,下一秒,砸在车上的换成了那个女鬼。 她是面朝车窗被砸过来的,和左梨花对了个视线,还阴恻恻地朝着左梨花笑了下,黑洞洞的眼窝冒出血来。 马上,她表情骤然空白,被人从后面按住,脸贴在玻璃上硬生生拖走,在车外壳留下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痕。 浓雾席卷了这方天地,看不清的视线中,是不是传来几声毛骨悚然的鬼哭鬼叫。 左梨花莫名有种小时候一个人在家里看恐怖电影,偌大的别墅哪哪都有人的感觉。 方向盘空隙太大,抱着没有安全感,她后背贴紧座椅,扯过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但还是觉得后座会莫名冒出来个骷髅什么的,于是想了想,她打开音乐,想着放首喜庆的歌。 “呜~~~~~意~~~~~” 找好的曲目在打开的瞬间变成了女人窒息般的哭声。 左梨花手一抖,直接熄了火。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出现一声凄厉的猫叫,一个头从黑雾中被扔过来,砸在前玻璃上。 “咚”地一声被弹出去,落地之前化为齑粉,消失殆尽。 左梨花大气不敢出地盯着这一幕,她认出来,这是那个女鬼的头,等到头消失,忍不住探着身子张望。 赢了? 韩海儿呢? 她有些着急,以往韩海儿打赢了,肯定会洋洋得意地跑来宣布战果,像这样迟迟不出现,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 左梨花想下车看看,可四周黑雾还没散,她不敢去。 又等了会儿,黑雾散的差不多了,只有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不肯离去,能看清东西了,左梨花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一开门,入眼的就是满地拖行的血迹和肉沫,还有几个模糊不清的血手印。 可见战况之激烈。 “韩,韩海儿?”左梨花还是很害怕,只敢小声的喊。 没有回应,连风声都没有,倒是雾气又消散了一些。 她循着女鬼的头扔过来的方向找过去。 走了不多久,就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布条碎片,蓝色像极了韩海儿身上穿的,上面还有新鲜的血渍。 “韩海儿?”左梨花愣了一下,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随着她的深入,地上逐渐出现破碎的人体骨骼和块肉,有些仿佛有生命一般,还在不甘的蠕动,但很快被残存的黑雾附着吞并,随着雾气一起消失。 肉块只密集,位置只诡异,就跟谁在这里被炸了一样。 这不是韩海儿。左梨花冷静的想,韩海儿本体是黑乎乎的火柴人,而不是新鲜血肉。 她边喊边找,可地方就这么大,连个掩体都没有,一样望到头。 渐渐的,黑雾都消失了,韩海儿依然没有出现。就和跟女鬼同归于尽了一样。 左梨花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滋味,痕迹在树林边缘就不见了,看看迷雾笼罩的树林,她心一横,准备浅走几米,去林子里扒拉几下。 迈过灌木丛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唉哟!”她的第一反应是被鬼抓了,心惊胆战地低头去看,原来是个木牌子,原本在地上竖着,此刻被她带了出来、 木牌躺在一个小小的土包上,上面还有一行毛笔字。 捡起来一看:[爱猫爪巴鱼之墓],标注的日期是三天前。 猫坟? 左梨花双手合十,小心念叨:“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就要给木牌插回去。 然后土堆动了一下。 左梨花愣了下,怀疑自己看错了。 土堆又动了动,不仅动了,还冒出来一只猫爪子。 左梨花呼吸一窒,“嗡”地一声,满脑子都是‘卧槽卧槽卧槽、丧尸丧尸丧尸、猫猫丧尸吃什么,咬了老鼠之后是不是老鼠也变成丧尸然后人类大灭绝’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忘了反应,眼睁睁看着土里钻出来一只瘦巴巴脏兮兮的长毛猫。 那猫先是甩了甩毛,将浑身的泥土甩开,而后四个抓抓踩着泥土坐下,尾巴紧挨着身体,而后抬眼看向她。 哦,还是只布偶,活着的时候应该挺好看。 左梨花呆呆地想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猫虽然脏瘦,瘦得都脱了形,但一双眼睛尤为明亮,与身体格格不入,和大玻璃珠子似的,只是—— 这湛蓝的瞳色和熟悉的看垃圾一般的眼神越看越眼熟。 或许是不满左梨花木头似的反应,布偶朝她呲了呲牙。 啊,在生气,更像了。 左梨花想着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抖着嘴唇,崩溃地道:“韩海儿?” 30-40 第31章 布偶抖了抖耳朵,支撑着后腿站起来,也许是不适应,又或者猫猫原本已经死了,腿部用不上力,摇摇晃晃跟喝多了一样,差点摔倒。 湛蓝的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对自己的状态感到惊奇,细细地:“喵~”了声。 喵到一半突然顿住,一只猫脸上,硬生生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左梨花:“噗。” 猫猫杀气腾腾地瞪过来。 毫无杀伤力但是效果点满,左猫奴梨花,当即血槽清空,幸福地被打倒了。 她举双手投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抱你吗?” 韩海儿别开眼,不大想搭理她,她站起来,颤颤巍巍走了两步,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任凭她怎么扒拉也站不起来。 左梨花唇角绷直,眼角弯下来,在韩海儿眼神杀过来的瞬间赶紧抬头看天,尽管她极力掩饰,小幅度的急促呼吸还是暴露了她抑制不住的小情绪。 韩海儿:“喵嗷——!” “噗哈哈,我真不是故意的,走吧走吧,回家。” 不顾韩海儿的挣扎,左梨花将她抱起来。 猫猫生前似乎瘦了不少苦,只剩下一把骨头,个头也不大,托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左梨花有些心疼,想着现在这具身体被韩海儿霸占了,不知道能不能吃东西,韩海儿准备待多久,起码喂肥了再脱离出去,四舍五入就是一只肥肥的下葬猫,至少不用像现在似的这么可怜,化成黄土都没有分量。 猫猫还在剧烈挣扎,左梨花下意识撸了一把,韩海儿竟然奇异的不挣扎了。 猫猫韩海儿被放到副驾驶座。 “在这休息会儿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韩海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蜷着身子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在左梨花24岁这一年,她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只猫猫- 韩海儿经过路上的休息,到家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左梨花想抱她进屋,被躲了过去,不仅如此,纤纤如玉的手还挨了一尾巴。 左梨花:委屈。 兴许是女鬼来过的原因,房间里透着一股子阴冷,比外面还要低上几度,韩海儿翘着丑巴巴的大尾巴,施施然走到房子中间,昂首挺胸,闭着眼睛喵了一声。 百转千回,犹如母猫叫/春。 房间内忽然刮起冷风,凝成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雾,盘旋着汇入猫猫身体。 温度一下子回升,猫猫的皮毛也光洁了不少。 左梨花知心已经安全了,准备去换个衣服,边走边寻思养猫适宜,比如买不买猫抓板,要不要买宠物专用沐浴液等等,刚走上楼梯,被韩海儿猫猫一个飞扑,精准贴脸。 “哇啊——” 左梨花吓了一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喵嗷~”韩海儿大神呵斥。 “怎么了啊?”左梨花一脸懵逼,她衣服又多了几个脏脏的‘梅花印。’ 韩海儿不叫,湛蓝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她。 左梨花:“” 猫奴基因作祟,她眼神恍惚地游离了下。 韩海儿猫都炸了,对着她的手就是一口。 左梨花:“嘶——” 求生欲作祟,她飞快思考了下韩海儿的生活习性,又看了眼现阶段她脏兮兮的模样,遂福至心灵:“洗澡?” 韩海儿毛茸茸的脑壳一点一点,耳朵扑扇了一下。 左梨花:“”一只脾气超级糟糕的猫猫在做着超级可爱的动作呢! 她吸吸鼻子,道:“知道了,我会下单宠物香波的,别忙着生气,毛毛皮肤和人不一样,你也不想皮肤出问题吧?” 猫猫这才善罢甘休。 下单的时候,想起来自己都没吃什么东西,于是顺带给自己点了份儿水果捞。 一小时后,左梨花拥有了一只崭新的布偶猫。 她把窗帘关了,猫猫趴在腿上,坐着沙发,边吃水果捞边看电视。 荧荧的光在昏暗中照得她愈发小只。 而她看的综艺,就是她即将参加的那挡真人秀,名叫《奇光异彩》,以‘奇’为核心,每期一个主题,连嘉宾都不知道他们即将参加的活动是什么,比如这期是去孤儿院照顾孩子,上期是为期五天的荒岛求生,上上期是重温校园生活等等,突出一个拆盲盒,因此也被成为“盲盒综艺,”自播出以来,热度一直很高。 左梨花思索着,鼓着腮帮子咽下一块火龙果,将勺子放到一边,单手拨通了导演的电话。 几天后,一条名叫#梨花花奇光异彩#的词条,登上了热搜。 第32章 商务车门被打开,杨洛羽被蒙着眼睛送了上来。 “哇,好神秘,感觉要被拉去暗杀。”他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入座,调笑着说了几句。 车里还有四个和他一样被蒙住眼睛的明星,都是这期《奇光异彩》的嘉宾。 “看吧,我就知道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你们非说我被迫害妄想症,现在知道错了没,通通给我道歉啊。”蒋平成故作夸张地说。 他是出道几十年的老前辈了,年轻时候拿过好几届年度主角奖,虽然年纪大,人却十分潮流,已经快到了打工人退休的年纪,之所以参加这个节目,纯属闲出屁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安禾在一旁开口:“新来的人是谁?听着好眼熟。”说着,拍拍旁边的左梨花:“你认得吗?” 左梨花被迫和韩海儿分开,正焦虑到神游天外,甚至连进来了人都不知道,下意识道:“太少了,再多说几句。” 她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娇而不媚,甜而不腻,细声细语,听起来很舒服,扬洛羽立刻便认了出来,脱口而出:“梨花前辈?” “合着就听出来了个梨花是吧?我们都是透明人,真行啊!”蒋平城佯装生气。 好在杨洛羽反应很快:“没有的事前辈,您腕儿太大了,我没敢认。” 安禾:“哈哈哈,意思就是梨花花腕儿小容易认。” “不不不,不是”杨洛羽憋红了脸。 韩悠悠甜腻腻的打圆场:“小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不要欺负新人嘛,梨花姐姐才没有那么小气,对吧姐姐?”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在闹着玩,但韩悠悠这话一出口,就多多少少带着道德绑架的意思,听着怪不舒服。 左梨花:“我小气得很。” 安禾是个笑点很低的人:“哈哈哈哈哈” 韩悠悠被怼了一道,有些拉不下脸,她努力控制着表情,似嗔似怨地道:“梨花姐姐,我可是在帮你啊。” 左梨花“嗯”了声,诚恳道:“谢谢。” 安禾:“蛤蛤蛤蛤蛤蛤!”笑成了蛤蜊。 韩悠悠:“”她没想到左梨花这么不给她面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她,微笑再也挂不住,当即冷下了脸。 若是平时她不会这么松懈,可现在眼睛被遮住,视线一片漆黑,身体就不自觉的放松了,只是她不知道,从她们上车起,节目就已经正式开始了,几杆‘大炮’一个劲儿往他们脸上怼,记录着所有事情的发生。 其他人不这么觉得,包括左梨花自己,这只是相当普通的交流而已。 安禾笑够了,问:“这位妹妹是谁?我认输,实在听不出来。” 蒋平城没说话,坐等答案。 左梨花不打算卖关子:“这位是” 杨洛羽连忙道:“等等等等!梨花姐姐,给我机会,让我猜猜。” 蒋平城:“你行吗?” 安禾:“对啊,杨洛羽你行吗?你连我都没猜出来。” 杨洛羽面上又是一红:“这有什么难的!我早猜出来了,这位是蒋平城前辈,您是安禾前辈,还有梨花前辈和景宁前辈对吧?” 安禾:“我觉得不是景宁,是周粥吧?” 蒋平城摩挲着下巴:“也不像”他一拍大腿:“赵钱鹿鸣!没错,一定是赵钱鹿鸣!我和她合作过,没错,就是她!” 他们猜的都是颇具名气的明星,韩悠悠第一次知道自己声音原来和这么多名人相像,是不是代表着自己也有做明星的天赋,将来能和她们一样火? 想着想着,露出了笑容。 左梨花好笑地道:“都不是,这是我师妹韩悠悠,出道首秀,大家不要欺负她哈。” 安禾:“哈哈哈,谁也没赢。” 杨洛羽:“你好啊,梨花前辈的师妹是不是也和梨花前辈一样漂亮,感觉车有点慢了,好想把眼罩拿下来。” 左梨花应和:“是很漂亮。” 蒋平城:“难怪,我就说我不可能听不出来。” 安禾:“这又是眼罩又是小黑车,这期不会是让我们体验被拐卖的生活吧?社会纪实?” “我觉得不能,我都多大岁数了,没事儿拐我干什么。” 他们一言一语的说着,韩悠悠插不进去话。 她咬着唇,眼罩遮住了怨恨的双眼。 这些人的语气,在知道她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后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甚至连话题都转了,而且戴着眼罩本来就是让他们互相猜测,放她这一个谁也没见过的新人,更是为了节目效果,应该就这个话题谈到抵达终点,她就不信左梨花连这点隐意都看不出来,分明是在嫉妒她! 第33章 没人注意到韩悠悠敏感的小心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到了目的地。 在工作人员的牵引下依次下车,眼罩被解开。 看着面前的建筑,一个个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这是一座废弃庄园,大门铁锈斑斑,地面长满杂草和苔藓,墙面疏于维护,彩漆暗淡发白,空气中有淡淡霉味儿,每一处都在昭示着它的破败。 左梨花:“”好生眼熟。 安禾:“不会是鬼屋探险吧,这么刺激吗?” 韩悠悠脸色有些发白,“我不想进去,看起来好吓人。” “这是哪?”蒋平城拿起手机看了眼,惊声道:“没有信号!我们被困住了!” 杨洛羽仰着脖子看着那栋建筑,一动不动,看起来呆呆的。 “各位,如你们所见,这是一座山涧的废弃酒店,”工作人员一身西装,头上罩着个牛皮纸袋子出现,眼睛部位两个空洞,是他看起来既诡异又滑稽,“而你们的任务,就是让这个店重新营业,为期一周,一周后投诉和差评不超过七条,则顺利过关。” 杨洛羽十分不解:“这荒山野岭,先不说食材买不到,就说怎么可能有客人上门嘛。” 蒋平城直接走过去,一条胳膊搭上工作人员的脖子,“这是阳间节目,对吧?” 工作人员罩着袋子看不到脸,但声音突然心虚:“啊哈哈哈哈” 蒋平城皮笑肉不笑地将胳膊收紧了些。 头套小哥连忙告饶:“蒋哥您别激动,我还,还没说完呢,”他把自己脖子救出来,咳嗽两声清嗓子,继续念台本:“诸位有一晚上准备时间,明天早上八点,第一个客人上门,还有值得注意的是,你们里面有内鬼,内鬼的任务是让投诉超过七条,结束后,胜利的一方获得由节目组特别颁发的礼物,以上。” “哦对了,食材每天早上五点会在门口的邮箱刷新,超过半小时不拿视作放弃,会回收,大家加油!” 蒋平城道:“我怎么有种在玩求生游戏的感觉,还有别的吗?” “有!”头套小哥点头:“本次节目还有一位特别成员,马上就会过来。” 蒋平城脱口而出:“有多特别?”他们都带着眼罩一路盲过来,还不够‘特别’吗? 左梨花注意力不集中,她现在满脑子她的猫,不是说到达任务点后会还给她吗?在哪呢?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就见导演拎着个包走过来,头套小哥看到,欢喜道:“来了!” 杨洛羽好笑地道:“嘉宾不会在这里面装着吧。” 左梨花:“”说不定真在里面装着,果然够‘特别。’ 包包打开,一只萌哒哒的猫猫头探了出来,湛蓝的眸子十分锐利,一眼锁定了左梨花,而后炸毛,呲牙,开骂:“喵嗷——” 左梨花:“” 安禾突然爆发出一阵高昂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是猫猫!猫猫!” 话音未落,猛冲上前,速度之快好似出了残影。 然而猫猫比她更快,在被碰触到之前,灵巧躲过,一个起跳直接蹿到了左梨花身上。 左梨花差点被力道冲倒。 “喵嗷嗷嗷!!!” “啊啊啊我错了错了,孩子知道错了,别骂了别骂了。”左梨花赶紧安抚,再不把猫哄住,她怕是要成为聋的传人。 安禾呆了呆,看着一人一猫熟络的模样,不由道:“梨花?” 左梨花露出个歉意的笑:“这是我的猫,家里没人照顾,我怕她死了,就” 安禾挑眉:“还能带家眷?” 左梨花喜欢这个说法,只有真心喜欢宠物的人,才会如此自然的将它们称为‘家眷’,打心底认同它们的家庭的一份子。 “我们是在工作,上节目,不是旅行度假,你怎么可以带猫?”韩悠悠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档,迫不及待开口:“这不太好吧。” “啊?”左梨花茫然地看着她,而后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歉:“你对猫毛过敏吗?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我让她待在我房间不出去,你看可以吗?” 毕竟韩悠悠的妈妈裴雅欣对猫毛过敏,有点遗传也正常,不过韩海儿猫本质上是个死猫,死都死了,应该不会掉毛吧? 韩悠悠撇撇嘴:“那倒不用,我没什么,但是其他人呢?有人不喜欢猫啊,你都不为别人考虑的吗!” 安禾像个上课提问的小学鸡一样举起手:“我不会哦,我超喜欢猫猫的!” 左梨花投去感激的目光。 面前走过来一个人,长手长脚的一站,遮住了大片亮光,左梨花抬头一看,是蒋平城,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韩海儿:“是布偶吧,长得真漂亮,我也养了一只,只蓝猫,大胖脸,回去着我也养只布偶,毛这么长好打理吗?” 左梨花也不知道,她想了想,迟疑道:“还行吧?每周洗澡就好了。” 韩悠悠指了指远处的杨洛羽,下巴微抬,充满责备:“你看,人家因为你的猫都走了!” 众人顺着看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杨洛羽不声不响走了好远。 左梨花愁坏了,想道歉,偏偏韩海儿不安生,在她怀里上跳下窜。 “梨花前辈——!”杨洛羽朝她挥手,指着脚边的一块木头:“这块树干很适合磨爪子,我们抬进屋里给猫猫做爬架吧!” “居然是个行动派,可恶,输了!”安禾愤愤地说完,问工作人员:“有猫条吗?” 韩悠悠表情都僵了。 导演此时笑呵呵地过来澄清:“梨花事先问过我,我也问过你们的经纪人,都没问题,但是出于保密要求,你们的经纪人大概没跟你们说。” 韩悠悠:“” 左梨花松了口气:“谢谢导演,谢谢各位兄弟姐妹大哥大姐叔叔婶婶喜欢猫猫之恩。” 安禾已经要到了猫条,准备刷第一波好感度,闻言被戳中笑点:“哈哈哈哈哈哈被你笑死,哪有那么多人让你谢。” 蒋平城看着周围的凄凉诡异的环境,凉飕飕地道:“那可不一定,兴许这里人很多,只是你看不见!” 安禾笑声戛然而止,嫌弃地看着他:“你别吓唬小孩啊,我心理年纪只有三岁经不起吓,把我吓坏了要赔钱的。” 杨洛羽拖着木头回来,看看扑腾的猫,又看看左梨花,迟疑道:“梨花前辈,我怎么觉得它想揍你,是我错觉吗?” 左梨花心酸的抹了把脸:“应该不是,我和她之间有点误会。” 第34章 房子内部的个人房间和外面不一样,显然被人收拾过,被褥拖鞋一应俱全,虽然比不上酒店,但也能住人,但外*面就不一样的,灰尘厚得能砸死人,每一处都要动手收拾。 左梨花坐在床上,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她面前的床头柜上坐着只长毛猫,呆萌的猫脸表情严肃,玻璃珠似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左梨花,蓬松的大尾巴有节奏地拍打柜木,一下又一下,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左梨花再次解释:“我真的没有扔下你,而且你又不是一般的猫,我怎么扔得掉” 猫猫冷笑一声,口吐人语:“所以你的意思是,假如我是普通猫,你就把我扔掉?” 左梨花:“” 韩海儿:“蛤!” “怎么可能,那是节目需要啊,我来参加节目,不得听导演的嘛,有些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我是打工人啊!打工人想拿工钱要听老板话的!”左梨花连说带比划,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故意和你分开。” “真的?” “真的!句句肺腑,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海儿不吃这一套:“嘴上说说不得好死有什么用,我活着的时候算命先生还说我长命百岁呢!你那是什么表情,我重新站在你面前你很失望是吧?很失落?” 左梨花一个头两个大:“真的没有,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韩海儿喊着扯着脖子喵喵喵:“你什么意思,自己犯的错误,反倒来问我?!” 左梨花只觉得累,比跑五千米还累,比练了一天舞还累,她用力闭了闭眼,终于说出了那句渣界名言:“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韩海儿猫猫竖瞳微眯起,肉垫里的爪子露出些许,杀意涌现:“你找死么?”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我能怎么办嘛,我只是个打工人啊,打工人要赚钱的嘛!” 韩海儿“嘁——”地偏过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左梨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有钱了,就可以给你买漂亮的小裙子!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可以给车加油去各种闹鬼圣地加餐!” 韩海儿瞳孔放大了些。 左梨花一看有戏,继续道:“只要钱能力范围内的事,想干什么干什么!” “你说,”韩海儿爪子抬起又放下:“可以买玩具?” “啊” “那买吧。” “哦,好。”左梨花见危机过去,连忙顺坡下驴,拿出手机:“要买什么?” 猫猫头凑过来:“成人” 左梨花手一抖,立即明白韩海儿在说什么,目光难以言喻地看着她。 “这个,这个,这个也不错。”韩海儿兴致勃勃的挑选,瞳孔因为兴致高昂而放大,尾巴尖也欢快地一甩一甩。 左梨花很想问她,你一只猫能做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万一韩海儿又找她麻烦怎么办,这鬼比想象中难哄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东西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哔——]玩具,而是她的大救星! 下完单,左梨花松了口气,准备出去和其他人一起收拾屋子,就听韩海儿道:“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把我扔了,是因为导演的指示对吧。” “”左梨花:“我没有把你扔了。” “导演啊,”韩海儿猫瞳眯起,露出些许杀意:“今晚就去杀了他吧。” 左梨花:“???” 左梨花:“!!!” 第35章 左梨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堪堪保住无辜的导演一条命。 作为回报,左梨花要每时每刻都呆在她的视线内,并且录节目这段时间,只要不和节目效果冲突,都要对她言听计从。 左梨花悲愤不已,但没用- 韩海儿有洁癖。 进到猫的身体后,不能虚化身体,洁癖更严重了。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整个一楼和院子都是未打扫状态,光灰尘就能砸死人,韩海儿嫌弃得不行,又要跟着出来,无奈,左梨花只好用节目组提供的浴巾系了个斜挎包,把韩海儿装进去,走到哪背到哪。 蒋平城看见了,跑来和她说话,手里还拿着扫把:“梨花,干嘛背着猫你这是什么包?布料好新潮!” 左梨花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我家猫比较粘人。” “布偶都这么粘人吗?那工作怎么办,也不能走到哪带到哪。”蒋平城有些发愁,如果是这样,他就不能买布偶了。 左梨花赶紧给布偶证名:“不是所有布偶都这样,我这个是例外,而且刚到手不久,养常了就不这样了。” 她说着,手里的活计也没停下,“蒋哥,帮把手抬起来,我把底下打扫了。” 蒋平城帮她抬桌子,厚重的实木桌子并不轻,左梨花卯足了劲儿,憋得脸都红了,才堪堪抬起来,和蒋平城一起挪到一边。 桌子一放,手掌生疼,红了一片。 她没在意,干活本来就需要力气,还觉得自己力气太小了。 蒋平城摁着桌子喘粗起:“不错啊,一般人这都抬不动,你老实告诉我,自己平时是不是偷摸举铁了。” “蒋哥您别取笑我了,我已经快累死了。” 韩海儿打了个呵欠,抬起头,视野在左梨花动来动去中不断变换。 蔚蓝的眼珠这些被左梨花成为“同事”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某个熟悉的身影上,看着这道身影缓缓靠近。 蒋平城看她的模样,还以为她要整活,就对韩悠悠笑了一下,没说话,韩悠悠也没出声,左梨花在擦桌子下面的地板,压根不知道身后来了个人。 韩悠悠看着韩海儿,眼神有片刻茫然,鬼使神差的,她朝韩海儿伸出手。 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布偶猫朝她呲着牙哈气。 她触电般收回手,后退半步,左梨花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悠悠?”左梨花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走路一点动静也没有。” 韩悠悠握着自己的手,表情惊疑不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猫挠了,但左梨花比谁都清楚,韩海儿没碰到她,不是不想,而是因为某种原因,她碰不到。 不是要讹她吧左梨花顿时有些头疼。 令人没想到的是,韩悠悠并没有这么做,她急促地呼吸了下,胸膛剧烈起伏,小声道:“没,没事!”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左梨花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蒋平城也看不大懂,问:“你欺负她了?” “我哪敢啊。” “那她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在打扫卫生。” 蒋平城摊手:“不晓得。” 两人谁也高明不明白,便很快散开,各自打扫卫生了。 他们来的时间是中午,等打扫得差不多,太阳已经落了山,大家都累得不行。 “怎么样了?”瘫在椅子上的安禾推了推同样摊着的杨洛羽,平时笑意盈盈的脸此刻面无表情,终于累得笑不出来了。 杨洛羽半死不活地指了指楼梯:“上半截还没打扫。” 蒋平城眼睛都没睁开:“已经扫完了,比我的脸都干净。” 安禾大为惊喜,睁开眼睛:“真人不露相啊蒋哥,可以啊。” 经过一下午的共同干活的友谊,他现已经抛弃‘前辈’这个称呼,开始称兄道弟了。 “嗐,”蒋平城摆摆手,因为实在没力气,摆得跟给自己扇风似的:“梨花打扫的,我就起了个监督作用。” 当然,‘监督’只是个逗乐的说法,他们谁都没闲着。 蒋平城伸出大拇指:“梨花姐,牛!” 安禾也举起手:“牛!” 韩悠悠撇了撇嘴,不大高兴。 她也很累,手都磨红了!居然没人夸她,这些人就是偏心,因为她刚出道,没什么名气,所以才这么对她。 左梨花躺在长椅上,韩海儿在她胸口趴着,毛绒绒的耳朵扫着她的下巴,痒痒的。 “来,你们再说一遍,”她拿出手机:“我要录下来,回头弄个左梨花的夸夸锦集,年根的时候翻出来,看看这一年都有谁夸过我。” 安禾:“噗——哈哈哈,那我肯定排第一,毕竟梨花姐人好勤快聪明貌美秀色可餐” “咕噜噜”不知谁的肚子叫了下。 安禾俏脸一红,“说着说着给自己说饿了,我们晚上吃什么,我会西红柿煮面条。” 蒋平城:“分分工,谁做饭的人不洗碗,洗碗的人不做饭,我选择洗碗。” 杨洛羽道:“我都行。” 左梨花:“我也是,悠悠呢?” 韩悠悠扁扁嘴:“我不会做饭。” 韩海儿扒拉了下左梨花的衣襟。 左梨花愣了下,认命的坐起来:“今天我来吧,食材在厨房对吧,大家有忌口的吗?” 安禾一骨碌爬起来:“我和你一起。” 食材是整个运送过来的,一大包,还没打开。 左梨花用踩到将食材拆开,发现全是耐储存的根茎类食物,红薯,土豆,萝卜,莴苣之类。 安禾顿时垮下脸:“没有西红柿啊,”她拿起一个土豆:“这可怎么办,我不会。” 左梨花道:“没关系,我会做,你煮粥可以吗?” “好,我可以帮你打下手,你要做什么,我洗菜削皮。”说着,挽起袖子。 “土豆丝吧,炒个莴笋。” 大家都还行,没有不吃葱不吃蒜不吃辣的存在,可以说一屋子人,挑食的只有她的猫。 韩海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坐在案台上甩了甩大尾巴。 安禾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我能摸一下你的猫吗?” 左梨花:“我没问题。” “小猫咪,给姐姐摸摸好不好?”安禾笑得像个反派。 韩海儿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她。 “”安禾难过的耷拉下小脑袋。 饭做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上桌了。 事实上,当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大家伙儿已经迫不及待了,蒋平城更是进出厨房好几次,被安禾毫不客气的定了个妨害大厨工作罪,剥夺了晚饭之前进厨房的权利。 “我没从吃过这么好吃的莴笋!”蒋平城一筷子莴笋一筷子米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就这还堵不住他的嘴:“恰到好处的清香,混着肉味儿香而不腻,口感脆一分显生,绵一分显老,真的好好吃,五星大厨都做出这味儿,这个节目来得值啊,太值了!” 杨洛羽:“蒋哥你吃慢店,给我留点!这个土豆丝也好好吃,和我妈妈做的好像,是妈妈的味道!就着这个土豆丝,我能吃三大碗饭!” 安禾:“米饭呢?米饭不好吃吗?” 杨洛羽乖巧道:“也好吃!” 蒋平城大手一挥:“米饭嘛,不都一个味儿。” 安禾:“哈?那你还吃那么香。” 唯独韩悠悠,从刚才开始一直扒拉米饭,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左梨花虽然不喜欢她,但怎么说她也是左家真正的女儿,名义上又是自己带她来节目组的,不能不管,于是问道:“悠悠,吃菜啊,你看他们都在抢,再不吃要被抢没了。” 韩悠悠委屈的扁扁嘴,道:“我不吃葱花。”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第36章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韩悠悠急了,嘴角向下一瞥,带着哭腔道:“我葱花过敏,不能吃的!梨花你不是知道吗?” 这一喊,矛头指向左梨花,果不其然,众人的目光都朝梨花聚了过来,连角落里的摄像头,都给了左梨花一个面部特写。 左梨花一懵:“我不知道。” 韩悠悠高声道:“怎么会,来之前咱妈告诉过你,而且不关我不能吃,猫猫也不能吃,但是你忘了,你就放了,因为你自己爱吃!” 属实有点咄咄逼人了。 但众人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上面,而在那句‘咱妈’上。 虽然左梨花介绍说韩悠悠是她妹妹,但一个姓韩一个姓左,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最亲近也不过是个堂表姐妹之类,不会往别处想,再加上左梨花的身世一直不是秘密,网络词条上都明晃晃写着,她是左家独女,可突然冒出来个‘妹妹’,还如此用词 豪门密辛??? 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即懂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吱声了,看向韩悠悠的眼神也一下子热络起来。 韩悠悠不动声色的长舒了口气,这样的目光让她感到久违的自在,只要她将真相公之于众,左梨花一定如之前那样,成为众矢之的。 左梨花的一切,不管是那身矜贵的气度,还是落落大方的言行举止,又或者是头顶上的明星光环,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应该的她的,她如今所做的,只不过是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夺回来而已。 所以谁也不能怪她,谁都要可怜她,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统统都是左梨花抢了她身份的锅,都是左梨花的错。 韩悠悠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伸长脖子,下巴微微抬起,倨傲的看着左梨花。 左梨花没想到她会选择在节目里公开,这话已经说出去了,不管再怎么找补,粉丝早晚知道,过分隐瞒反而适得其反。 左梨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回来的第一天我就从家里搬出去了,一直没联系过,你的忌口我是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放葱花的,再说了,做饭之前我怕有人忌口,特地问过,你也没说话呀。” 预想中左梨花惊慌失措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韩悠悠有些吃惊,指责道:“你骗人,上节目之前妈妈明明给你打过电话!” 左梨花语重心长:“那是让我带着你,怕你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就这么笼统的一句话,我听着电话里你当时也在场。” “你们就打了那一通吗?之前没有联系?” “没” 韩悠悠美目一蹬,满脸不相信。 左梨花叹气,转移话题:“那你吃点别的?鸡蛋面可以吗,不加葱花,我去给你煮。”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她身边的布偶猫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细细喵了声,惹得安禾心都要化了,抬手轻轻碰了碰猫头。 韩悠悠觉得不可思议,真假千金对左梨花来说,应当是她的命脉死穴才对,她怎么会这么平静,甚至还优哉游哉地要去煮面条! 煮什么面条!左梨花做的饭猪都不吃! 而且那个这些人怎么回事,听完她的遭遇,居然没有上来安慰她! 韩悠悠越想越气,丢下一句:“我不吃鸡蛋!”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悠悠!”左梨花下意识喊她。 “喵~”韩海儿叫了一声,阻止左梨花追上去的脚步。 左梨花抱起韩海儿若有所思。 左家这么重视韩悠悠都没有向公众公开她的身份,一定有什么原因在里面,韩悠悠这么轻易就捅了出去 以她对左健宇和裴雅欣两口子的了解,韩悠悠大概要倒霉了。 他们爱孩子没错,但骨子里,更爱的还是自己。 安禾问她:“梨花姐,刚刚那是?” 左梨花温和地笑笑:“我妹妹闹脾气,让大家看笑话了。” 蒋平城故作吃惊:“你不是独生女吗?” 这话有些直白,但蒋平城资历摆在那,这话由他问出口,也不觉得有什么。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左梨花咬着筷子停顿了下,皱眉:“总之,她是我妹妹,本姓左。” “奥这样啊。” 再有人问什么,左梨花不硬不软的接下,只说韩悠悠是自己妹妹,多余的一个字不说,众人不好追着不放,就没说什么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收拾完,又玩儿了会儿游戏,累了之后回房睡觉。 左梨花和韩悠悠卧室挨着,在走廊左侧,路过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啜泣。 她顿了顿,没做停留,回了房间。 然后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果不其然,收到裴雅欣发来的消息:【你自己回来和你爸解释吧】 冷冰冰的一句话,甚至标点符号都没加。 左梨花闭了闭眼,手机扔到一边,懒得回复了。 韩海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没和她一起回房间,自己玩儿去了,左梨花管不住她,随她自己浪。 可能是很久没干过这么多活,左梨花躺下不久,就觉得昏昏沉沉,似要睡过去,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迷蒙中,似乎身边似乎有脚步声,踢踢踏踏,从门口走到窗边,而后是窗户被拉开的动静。 “啪!”一声脆响。 平地起惊雷,左梨花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天地间昏暗一片,是夜晚独有的黑。 她下意识往窗户看去,之间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而后看向房门,房门也关着,韩海儿不在,房间只有她自己。 这才想起自己回来就睡了,妆好像还没卸。 于是她软绵绵的爬起来,想开灯洗漱,余光扫过窗户,一愣,接着回头看过去。 窗户没事,可窗户里面的窗帘,却被风吹似的微微晃动,一下又一下。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窗帘玩儿。 左梨花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第一反应,这会不会是剧组的恶作剧?但是剧组再怎么样,也不会不在告知的前提下,将摄像头装到嘉宾卧室来。 韩海儿不在。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抄起旁边的台灯,轻手轻脚走过去。 临近时,一把拉开。 意料之外的,窗帘后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笃笃。” 窗外的玻璃被敲了两声。 左梨花转头看去。 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左梨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鬼出现在眼前,左梨花或许不害怕,躲躲藏藏不路面,反而更令人恐惧,有些时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她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要怕,一边往窗边移动。 “笃笃。” 又是两声敲击的脆响。 左梨花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这次她看清了,是一只婴儿般小小的手,攥成拳头,轻轻敲打着玻璃。 那只手白白胖胖,在一片漆黑的窗外分外显眼,好似发着光。 “唉嘿嘿”婴儿的笑声出现在耳边。 记得韩海儿和她说过,婴儿鬼都是厉鬼,因为未开化的孩童懵懂,对世事感受不深,理解有限,但凡能化成鬼,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因此恨意也更加纯粹,若是运气不好遇到这种鬼,什么也别想,跑就是了,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左梨花扭头就跑,余光中,看到窗外面探出了一张惨白的鬼脸,漆黑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微微长着嘴巴,似乎对她的逃跑感到吃惊。 “呜哇哇哇!!!” 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声。 而后是窸窸窣窣向她奔跑而来的动静。 左梨花充耳不闻,直奔门口,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 她手握上门把,网内一拉—— 和门外一张骷髅对了脸。 距离之近,甚至能看清骷髅头上深深的刀痕。 骷髅摇着脖子,下颌骨砸在锁骨上,宛如汽车摆件:“嘎达嘎达嘎达” 视觉冲击太过刺激,左梨花差点瞎了。她进退维谷,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呜哇,咕唔”婴儿爬的很快,肉呼呼的手抓住了左梨花的裤脚。 左梨花脖子僵硬地低下头,看见婴儿冲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嘴里红艳艳一片,全是血。 “哦呦,人!活的!”一个细长的东西挤过来,凑近打量左梨花,似乎觉得满意。 方亦亦大气不敢出。 忽然,有个东西从身后抱住了她,冰冰凉凉,又腥又臭。 “吃喽吃喽!”细长的人形苍蝇搓手。 一个人从天花板倒吊着垂下来,舌头不由分说地往左梨花脸上舔:“嘿嘿,我要这个,细皮嫩肉一看就香。” 他们抬着左梨花往外走,婴儿鬼揪着她的裤腿,爬到了左梨花身上,注视着左梨花的脸,笑得十分诡异。 托他们的福,左梨花看到,韩悠悠的房间门大开着,漆黑一片,一道拖行的血痕从里面延伸出来,淹没在楼梯口。 楼梯口有几个‘人’围成一圈,忙忙碌碌,细听之下,还能听见他们在说话:“你慢点别磕坏了,脑子流出来你怎么陪我!” “肠子好吃,别和我抢。” “细皮嫩肉就是不一样。” 间或有几声咀嚼,听得人牙酸,想吐。 左梨花感觉十分荒谬。 被吃的那人是谁?联合地上的血迹,让她不得不往韩悠悠身上想。 韩悠悠死了?或者死的是其他人? 那她呢,她也会死吗? 安禾的房间传来尖叫,左梨花被抓得死死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没法救人。 这些鬼抬着她下了楼梯,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入口,进去之后,左梨花发现这是地下窑洞,很大,歪七扭八地挂着一下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肉。 几只衣着破烂的鬼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在守门,看到他们,转动僵硬的脖子,灰尘扑扑往下落。 “这是谁?” 细长的鬼回答:“新肉。” 另一只道:“看着眼熟。” “谁家后代?后代肉好吃!” “不是,好像是猫妖的新娘。” 话落,众鬼皆是一惊。 他们互相对视,又看看左梨花,婴儿鬼闭上了血盆大口,白嫩的手掐住左梨花的下巴,漆黑的眼里全是浓稠的恶意。 半晌,他移开目光。 抬着左梨花的鬼手一松,左梨花被摔在地上。 “不能吃不能吃。” “抬走抬走。” “献给猫妖!” 第37章 他们还不知道从哪找了棍子和绳子,捆猪一样将左梨花四脚朝天的捆了起来,两只鬼抬着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左梨花忙不迭问。 一抬眼,一张血盆大口冲着她笑,左梨花愣了一下,就看到那个婴儿鬼挤开那张大嘴,跳到她身上,踩着她的脖子,黑洞洞的直勾勾地瞅着她,而后轻笑了下:“你那些他同伴都不敢和我们说话,只知道哇哇大叫,烦鬼得很,妖猫的新娘就是不一样。” 被踩着的地方像怼了两条冰块,冷得刺骨,死沉,左梨花当即就不好了,呼吸变得艰难,随着时间的加长,呼吸逐渐变成了对气管的负担。 细长的鬼一巴掌拍走鬼婴:“你要把她踩死了。” 没了重压,左梨花顿时好了不少,只是心跳突然加重,要跳出来似的,她连忙调整呼吸,同时仔细听着小鬼们的动静。 鬼婴爬起来,怨毒地盯着细长鬼:“现在不死一会儿也要死,有什么区别?” 走在前面挑担子的大嘴鬼口齿不清,但仍倔强发言:“不、、不一样,不,不,不,新鲜,不新鲜。” 左梨花心惊胆颤,有些不确定他们口中的“猫”,究竟是不是韩海儿那只长毛布偶。 不过很快,她的疑虑就打消了。 她被抬进了一个空旷的地下室,地下室四个角各燃着一只白色的蜡烛,火苗跃动忽闪着,时不时发出“呲呲”的声响。 而房间的正中央,趴着一只长毛布偶,左梨花仰头去看,布偶猫也在看她,宝石似的眸子映着烛火,像在燃烧似的。 大嘴鬼呜呜哇哇地说:“人,带,带带来” 而后一生凄厉的猫叫,伴随着怒骂一同响起:“滚!” 一张嘴发两种声音,说不出的诡异。 那些小鬼们便逃命是的,连滚带爬往外跑。 喧闹过后,偌大的暗室又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左梨花问道。 韩海儿没有回答,她迈着步子从台子上走下来,脖子仰得高高的,肉垫踩着水泥地面,看起来矜贵极了。 她来到左梨花身边,先是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闭着眼睛嗅了嗅,确认气味似的,而后偏过头,在左梨花身侧使劲儿蹭。 绸缎般光滑的皮毛接触到皮肤,左梨花有些痒,往后躲,被绑着躲不掉。 想开口让韩海儿帮她解开,却在即将出声的前一秒,绳子一松,已经断掉了。 再然后,怀里就多了一只软绵绵,毛茸茸的猫猫。 “韩海儿?” 猫猫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左梨花的腿,韩海儿打了个呵欠,声音懒懒散散:“别说话,让我睡一会儿,累,好困。” 猫是一种任性的小东西,即使是套着猫壳子的韩海儿也不能幸免,于是专横的宣布自己要睡觉的旨意,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自顾自的就闭上了眼睛,睡得香甜。 左梨花还是有点懵,她细细观察怀里的猫,借着烛火,在爪子的缝隙里看到点点血迹,毛也有些脏了,长毛猫一个打理不好,猫就容易乱糟糟的。 所以这是和原住鬼打了一架? 还打赢了,做了这里的老大? 左梨花琢磨着,站起来走到墙角,靠着墙壁坐下,调整了姿势,让韩海儿睡得舒服些。 大概是累极了,怀里的猫咪一动不动,也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身体是柔软的。 事实上,她抱着的就是一只死猫。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过安静,还是怀里的韩海儿让她有了些安全感,她盯着晃动的烛火,没一会儿,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恍惚中,有谁在按自己的腿,冰冷,滑腻,力道不大,但带着不可违抗的强势,她动不了。 脖颈间也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拱来拱去,挺大一只,痒痒的。 左梨花费力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双湛蓝如大海的眸子。 左梨花愣了一下,脑子立即清醒,“你变回来了?” 语气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欣喜。 下个瞬间,她就被剥夺了呼吸,那双果冻似的唇瓣好似带着魔法,侵占她的领地,攻城略池,她被毫无还手之力,只一交锋便溃不成军。 韩海儿问她:“冷不冷?” 左梨花有点想不明白,冷能怎么办,你韩海儿一直只鬼,还能把她焐热不成。 她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了。 韩海儿便把她紧紧抱住,按在怀中亲吻。 地板不知道何时已经变了,变成了柔软的气体似的东西,稳稳的拖着左梨花,不让她掉下去。 小腿被握住,左梨花无暇顾及,她遵从本能抱住身前的东西,凉凉的发丝在指缝间摩挲。 忽的,她握住了个软软的,毛茸茸的物体。 感觉不对,左梨花迷离着眼睛看过去,看清是什么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换来一个包含警告意味的瞪视。 只是瞪她的这双眼睛泛着水光,眼尾还有浓浓的魅意,怎么看都像娇嗔,实在没有半点杀伤力。 韩海儿顶着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低声呵斥:“不许笑!” “哈哈哈对不起”左梨花捂住嘴,“我不笑了,咳,不笑了。”只是她情绪伪装的属实不算高明,捂住嘴巴,情绪还是会从弯起来的眼睛里露出来。 她只好尽量收敛自己的表情,只是起伏中,视线还是忍不住往韩海儿头上飘。 “我对你还是太温柔了。”韩海儿咬牙切齿。 “唔?”左梨花大惊:“不是唔呜嗯~” “真想看?” “” “说实话。” “想”左梨花卑微点头。 韩海儿笑得不怀好意,把左梨花托起来,让她高于自己头顶,一垂眼就能看到自己的耳朵。 “摸摸看?” 左梨花身子还有些发软,她知道韩海儿这鬼肯定没憋好屁,但面前毛茸茸的耳朵太具诱惑力,她任劳任怨,还是没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 毕竟,猫娘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么大的猫耳朵,给机会rua,搁谁谁不迷糊 空旷幽寂的地下室,被细碎的呜咽填满 “很好抓,手感不错,嗯?” “呜嗯、、” “停下吗?” “嗯,停、停下,不要了” “你什么时候放手,我什么时候停下。” “噫呜呜呜” “那就继续。” 第38章 讲道理,这种大难临头还不知死活的事,放在以往左梨花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和韩海儿相遇后,她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久而久之也便顾不上世俗礼仪了,一些“惊险”场合下,反而成立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比如现在。 冰凉的触感肆虐的游走于各处,左梨花皮肤泛着淡淡的粉,眼睛湿漉漉的,像澄澈湖面凝聚的水雾,她的手掌攀附上韩海儿的脖颈,临界时,遵从本能奋力挣扎,手指猛地用力,狠狠掐住对方脖颈。 韩海儿微微仰头,模拟死亡的感觉她兴奋不已,身为一只鬼,她承认她喜欢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绝望挣扎,却徒劳无功的模样。 富含鲜活生命力的甘露源源不断汇入,补充她干枯冰冷的魂魄,生理和心理同时得到满足,她湛蓝的眸子微微眯起,胸膛微微颤抖,看起来就像在起伏着呼吸。 片刻后,她松开手,左梨花烂泥似的跌落在软毯上,头枕着韩海儿的腿,微张着嘴巴轻轻喘息。 韩海儿指尖擦过自己脖子上的指痕,点点水渍沾染上去,触目惊心的手印竟显得糜烂。如果韩海儿还活着,这会很可能已经被掐死了。 “谢谢款待。”韩海儿唇角微微上扬,说话的同时指痕迅速,水渍留在凝脂似的皮肤表面,映着烛火,泛着莹莹点点的光。 左梨花被糟蹋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没有出声,懒懒撇过去个眼神,媚得和带钩子似的。 欲语还休,涣散,无辜,带着余韵,还有未收敛好,不小心泄的怨怼。 韩海尔眉头一挑,眸色再次变深。 不可否认,左梨花拥有一副相当优秀的皮相,玲珑的眼平时清澈得不谙世事,这事儿的时候却像晕开了的胭脂,风情万种尽在不言中,饱满如花瓣似的唇微微启合,整个人犹如烂熟的樱桃,让人看一眼就被她吸引,深深沦陷,忍不住索取更多。 鬼是放纵的代名词,没有任何犹*豫,韩海儿低头就咬。 左梨花总是抱怨腰疼屁股疼,埋怨 韩海儿自诩不是色鬼,她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如此作为,左梨花要负一半责任。 毕竟她不是看到谁都想上,毕竟左梨花实在勾人。 韩海儿捏着手底下的肉,白瓷似的皮肤遍布红痕,左梨花吃痛,深绯的眸子瞪她,给自己的下巴招来一个不轻不重的牙印。 左梨花屈起软软的腿,试图踢鬼,被反制,折叠按压。 “呜~”她发出一声啜泣,打了个寒颤,眼角溢出泪来。 “左梨花梨花活下去!” 左梨花缩了缩脖子,满脑子浆糊,只觉得这鬼烦得很,像苍蝇似的,咬人就算了,还嘀嘀咕咕煞风景 意识真正清明,是晕过去又醒来之后。 左梨花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空荡荡,她周身的四个角燃着四支快要烧烬的惨白蜡烛,框成一个长方形将她圈在里面,烛泪汩汩流下,乱七八糟,张牙舞爪。 她视线转过一圈,别说鬼了,连根猫毛都没有,倒是墙角空空荡荡,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但随即这个念头便被压了下去,反正这里一切都很怪,见怪不怪。 “韩海儿?喵喵?” 左梨花坐起来,随着动作幅度的增大,小腹两侧传来微微酸痛,还有些发胀,有很强的亏空感,说不上难受,但也不好受。 左梨花脸一黑,低声咒骂:“色鬼,破猫!” 骂完了,又坐着休息了会儿,还是等不来韩海儿,这才慢吞吞爬起来,准备离开这里探探路。 她还记得被拉来这里之前,她的宿舍被入侵,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活着没有。 她是被小鬼抬进来的,献祭似的扔给韩海儿这样那样,韩海儿用完就扔,不管她了,她浑身酸痛,还得自力更生。 左梨花越想越气,心里把‘韩海儿不是东西’这句话骂了千万遍。 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门外的场景让左梨花动作一滞,迈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门口正对着的是一个弯曲下来的楼梯,黑红色的血从楼梯上以拖把擦地的模样延伸下来,楼梯最底层,也就是左梨花的脚下,一个眼熟的鬼头凄凄惨惨放在那里,可能是从楼梯上一路摔下来的,正是那只舌头特别长的倒掉鬼,只是此时它的舌头已经断裂,破水管似的被仍在向上几阶的位置,身体也已经不见了,分外凄惨。 要不还是回房间? 左梨花犹犹豫豫。她自认为是个很惜命的人,不该有的好奇心绝对不会有。 可是,回到房间就安全吗? 她回头看了眼,扑腾着火苗的蜡烛在漆黑的屋子里很是显眼,摇摇晃晃的,快要灭了。 怪异感再次袭上心头。 “梨花!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大家都安全撤离了,快走啊!” 左梨花迅速过头,安禾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用力朝她挥手,神色焦急,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她半边身子被墙体挡住,看不见的那只胳膊似乎在用力拽着扶手,脚尖微微朝外,蓄势待发的样子。 “发什么呆?过来呀!”安禾急得想过来拉她。 “这就来。”左梨花低低应声,撇了眼长舌鬼断了舌的头,迈步跨过,不忘随手带上门。 “快!快!来不及了!” 左梨花一步步靠近。 四阶,三阶,二阶。 左梨花停住,“来得及。” 说话间,她后退半步,避开安禾挽过来的手,凌乱的刘海先,安禾的表情骤然消失。 她藏在拐角墙后的身体也暴露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她右侧身体狠狠咬了一口,将她腰部以上,连带着手臂整个咬掉,只剩下带着齿痕的内脏和肉混合血缠绕在衣服的棉絮里,盖不住的骨头白花花的晃来晃去,左梨花甚至认出了那被咬掉一半的心脏。 左梨花扭头就跑! 第39章 身后传来“嘶嘶”声,紧贴着她,像蛇一样。 左梨花压根不敢回头,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楼梯,在撞到门上的时候一个闪身—— 哐啷! 安禾一头撞到门上,小木门不堪重负,理所应当的被撞塌,安禾直接滚进了房间。 与此同时,左梨花炮弹一般冲回楼梯,闷头往上冲。 这也是跟随韩海儿东奔西跑攒下来的求生技巧,想办法和鬼拉开距离,然后跑就对了。 只要鬼追不上你,它就伤害不了你! 跑得太急,精神又极度紧绷,左梨花喉头腥甜,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她强迫自己迈开腿,而不是和初次见到韩海儿时那样,控制不住软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尖叫,由于太过凄惨,左梨花腿肚子颤了颤,心脏怦怦跳,和要蹦出来似的。 眼前出现安禾夸韩海儿猫猫好看时,那张笑盈盈的脸。左梨花忍不住停步回过头,正好看见门里面的鬼,蜷在地上缩成一团宛如被泼了浓硫酸般,浑身上下的肉冒着白烟化水,正在迅速腐烂。 左梨花抿了抿唇,回过身,闭着眼睛迅速跑上了楼梯。 楼梯不长,尽头是一个长廊,通往一楼,她一脚踏上最后一阶,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微微喘息。 小腹还在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难受。 一楼楼道阴暗没有光,黑洞洞的,一直向里延伸,看不到尽头,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仿佛要延伸到深渊里似的。 肌肉过度紧张带来的后遗症刺激小腹,除了酸痛之外还多了细细密密,针扎似的疼痛,左梨花调整呼吸,沿着墙壁缓缓朝上走。 留在这里不是明智之举,安禾鬼能来,别的鬼也能,虽然不知道安禾为什么进去房间之后就被融了,但再来一只万一不融呢?地下室没有出口,一个不慎她就会变成瓮里的鳖,被大卸八块。 不管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都找到韩海儿。 不是她铁石心肠不管同伴,只是有自知之明,她自己也是盘菜,贸然过去,正好给鬼凑一桌满汉全席。 只有待在韩海儿身边,她这盘菜才有可能被吃的不那么难看。 没有视线,左梨花用手摸着墙壁,在一种近乎毛骨悚然的寂静中,踏上了最后一阶楼梯。 她从地下室上来了。 ‘啪——!’ 脚边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温热的液体溅到脚踝,有些痒。 左梨花扶着墙壁的手颤了颤,没有停留,缓步向前走。 ‘嗬——嗬——’ 粗重的呼吸声被落在身后,腐败的味道混合着血的甜腻充斥着左梨花的鼻腔,这种味道很不舒服,明明没有特别的温度,却好像把神经末梢都冻住了。 有谁在盯着她,站在她身后,离着很近的距离紧紧跟着,左梨花看不见,但她就是知道,这是大脑传递的信号,这个信号让她如芒在背。 她假装什么也没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左梨花!”谁喊了她一声。 左梨花睫毛颤了一下,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幻听,因为这里太黑了,幻听也很正常。 下一刻,耳边擦过一道风,沉闷的撞击声出现,贴着后脑勺,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嘣!’ “发什么呆,快跟我走!”来人声音焦急,是个男人发出来的,但是因为嘶哑而变了声调,左梨花一时分辨不出是谁。 手腕被抓住。 左梨花脑子‘嗡’的一声,对方体温随即传递过来,给了她一个‘这是活人’的信号。 活人,在满是鬼怪的房子,代表着潜意识的信任。 左梨花被拉着走。 和自己不同,这人似乎能看见,他拉着左梨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通道,撒丫子跑。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逛,还走的那么慢,你是真不害怕呀!” 絮絮叨叨。 左梨花鼓胀的耳膜终于听出了这人是谁。 “杨洛羽?”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声音也早已经哑了。 杨洛羽有的回应有片刻停顿:“嗯是我,你们都不见了,我嗓子喊哑了也没找到个人。” 这话听着有点怪。左梨花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她第一次知道杨洛羽原来是个话痨。 “你胆子真大,刚才一只血淋淋的东西就在你背后趴着,你居然不跑也不躲,我也是,一拉你就跟着我跑了” 左梨花能说什么呢,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进吧。”杨洛羽停下,在漆黑一片中,推开了面前的门。 光率先从门里透出来,左梨花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看见了杨洛羽高挑的身形轮廓,和栗子色的发边。 “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措不及防刺进耳膜。 杨洛羽也懵了一下。他走进去,道:“安禾姐,别叫,是我们!我把你梨花姐找回来了!” 房间里,安禾抱着一个枕头,害怕的蜷缩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微收回的恐惧,和看见熟人的惊喜,有些怪异。 她眨了眨眼睛,丢开枕头直接冲了过来。 “梨花呜呜呜呜” 左梨花心头一跳,快速拉过旁边的椅子挡在身前,安禾膝盖碰在椅子背上,嗷地一声惨叫。 “你是谁?”左梨花因为惊惧,瞳孔微微放大。 “我是安禾。” 左梨花身后突兀地传来一个声音。 她浑身僵硬的回过头,另一个安禾正一脸颓丧的关上门。 “梨花别信,她是个冒牌货!”身前的安禾捂着膝盖咬牙切齿,说不清是疼的,还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气的。 第40章 “哟,大家伙儿都在呢。”蒋平城站在门口的安禾身后,歪着脑袋露出半张脸。 “别挡路,让我进去。”蒋平城身后的黑暗中出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左梨花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 ——手主人的声音,跟蒋平城一模一样,连开头重音的发音习惯都一个样。 蒋平城翻了个白眼,侧开身子,果不其然,一个一模一样的【蒋平城】挤了出来。 他似乎急于休息,拨开人群迫不及待走进房间,路过左梨花,没什么情绪的撇她一眼,一头栽到双人沙发上,葛优瘫在哪了。 房间内的众人,包括两个安禾都对此见怪不怪,神态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左梨花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她顿住,喉头滚了滚,把剩下的话问完:“怎么回事?” “唔。”沙发上的蒋平城2号伸腿往桌子一搭,“有点复杂,总而言之。” 门口的蒋平城1号此时已经进来,正在脱外套,从善如流的接话:“这是个鬼屋。” 左梨花当然知道这是个鬼屋,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杨洛羽转身抬手,一个两面牌子的吊坠当啷下来,停在左梨花面前。 牌子上是杨洛羽的黑白照片,只有个大脑袋和一点点衣服领子,看样式是杨洛羽现在穿的,只是这个照片上的杨洛羽表情难过的像在哭丧,耷拉着的眼角底下,眼珠直直盯着前方,看罪魁祸首似的平等的瞪着每个在看照片的人。 左梨花下意识后仰。 杨洛羽手动了动手腕,牌子幽幽旋转,另一个也是杨洛羽的照片,只是这个相比正面那个,这个明显“开朗”很多,上挑的眼角十分邪性,嘴角像被扯着似的往上翘,嘲讽的俾睨众生。 “自己出现的,我们都有一个。”给左梨花观赏完了,杨洛羽把牌子挂回脖子上,“我两个,安禾姐三个,蒋哥三个,悠悠不知道,还没找到”,梨花姐你有几个?” 左梨花低头,在身上口袋里翻翻找找,一无所获。 “一个都没有。” “唔?”杨洛羽挑了挑眉,发出疑惑的气音。 左梨花没管里面的深意,问:“所以,有几面就有几个‘分身’?这意思吗?” “什么分身!”被椅子撞到膝盖的安禾气得哇哇叫:“她是冒牌货,是鬼!只有我是真的!” 安禾2号掀开眼皮,嗤笑:“你有证据吗?你说真的就是真的?” 安禾1号哽住,气得眼睛通红,吭哧吭哧直喘气,她拿出自己的牌子,和杨洛羽不一样,她的是三面菱形,像个三棱镜。 “哎呀!”安禾1号惊叫一声,“怎么红了?”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三菱坠有一面被血一般的红色覆盖了,大刺刺的,仿佛能闻到血腥味。 安禾2号一愣,连忙拿出自己的,发现也是一样的红。 “给我看看。”杨洛羽接过离自己最近的安禾2号的三菱坠,就连沙发上躺着的蒋平城2号都凑了过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三棱坠被摆到一起,大家围着嘀嘀咕咕。 左梨花好像有点明白眼前的情况了,她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地下室的安禾——那具被烤焦的死尸。 也许那具死尸就是安禾3号,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人也太淡定了,淡定到几乎诡异,回想昨晚被鬼拖出房间,看到血淋淋的他们时候的情景,实在很难和现在的面孔联系起来,仿佛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可怕的梦。 “另外的人呢?”左梨花问。 房间一静。 杨洛羽道:“本来是我和安禾姐找你去,过长廊的时候我们分头走,另一个我和蒋哥找悠悠,他们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找到没有。”他苦恼地歪了歪头,对着三菱坠皱眉。 “梨花。”蒋平城问她:“吊坠会出现在脖子上,离开身体一定范围会重新刷新,分身是昨天晚上出现的,睡一觉起来,躺在自己身边。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没有吊坠和分身吗?” 左梨花又找了一遍,当着在场人的面,口袋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把外褂都脱下来,倒着颠了会儿。 只有一个纸团‘啪叽’掉了出来。 左梨花眨眨眼,捡起来展开,四个黢黑的猫爪印跃然纸上,边角处还有两个小孔,大概是猫牙扎的。 “”左梨花满头问号,展示给众人看。 众人盯着那张纸,一水儿的沉默。 “对哦梨花,”安禾1号问:“你猫呢?” “不知道,睡醒了就没见到她。”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独自一猫在鬼屋可怎么活啊。”安禾2号发出严厉指责。 左梨花穿上褂子,将纸团重新团吧团吧放回口袋,“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轻描淡写的样子惹怒了安禾2号:“什么叫不会怎么样,你怎么” “猫和人不一样,这里都是人鬼又不是猫鬼,古人还说猫通灵呢,往好处想,兴许这会儿在哪抓老鼠,都是同伴,别大惊小怪的。”蒋平城1号出言劝阻。 “对啊安禾姐,”杨洛羽也道:“梨花姐丢了猫肯定也很着急,她也不是故意的,睡死了谁知道,我们不也是睡醒了才发现自己有分身的吗。” 话音刚落,门被大力撞开,发出‘砰’的一声。 韩悠悠呜呜哭着一头扎了进来。 “救命!!鬼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她气没喘匀,抬头看见蒋平城和杨洛羽,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再次爆发出一阵高昂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白眼一翻,保持着尖叫的样子,木头棍子似的直愣愣朝后栽下去,被进门的杨洛羽2号眼疾手快的接住。竟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左梨花有点感动,看向韩悠悠的目光头一次变得亲切。抛开别的不谈,这才是见鬼该有的反应,在这一刻,韩悠悠居然成了唯一的正常人! 韩悠悠此刻毫无形象,她是睁着眼睛晕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左梨花无从下手,不大想碰她,但这里只有自己和她沾亲带故,不管她实在说不过去。 “悠悠!”左梨花扯着韩悠悠的衣服晃她。 收效甚微。 左梨花屏住呼吸,木着脸掐上了韩悠悠的人中。 韩悠悠僵死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 “啊啊啊啊啊啊——!!!” 左梨花一把扯过韩悠悠的衣领,捂住她的嘴。 “冷静点,别叫!” 薄薄的衣料被浸湿,左梨花表情更木了。 左梨花有轻微洁癖,发作起来不讲道理。比如现在,她有种把手剁了的强烈冲动。手已经脏了,不能要了。 韩悠悠满是泪水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定格在左梨花身上,约莫是回过味儿来了,发出几声“唔唔”的闷哼。 左梨花放开手,韩悠悠立即大口喘气。 他们待的地方是男嘉宾卧室,左梨花目光在角落的行李箱落了一下,又很快移开。她扒拉扒拉记忆,想起了提着这个箱子的人是蒋平城。 “蒋哥。”左梨平静地道:“用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三个蒋平城齐刷刷点头。 左梨花平静的起身,平静的走到洗手间,平静的关上门,对着水龙头疯狂搓手! 恨不得去一层皮,蒋平城的香皂都被她搓的小了一圈。 十分钟后,左梨花擦擦泡皱的手指,打开门,面无表情的走出去。 门外是眼圈通红,鼻头通红的韩悠悠。 她很明显已经擦过脸了,脸上还占着劣质纸巾的碎屑。 左梨花眉头扭曲了一下,与她擦肩而过。 “开会呢,有什么新发现吗?”左梨花看着在房间坐成一个圈的众人,自己找了个位置,和他们排排坐。 坐在她旁边的,疑似2号安禾的安禾微微颔首,勾起的唇角似带着些许嘲讽:“梨花姐,你妹妹悠悠也没有吊坠。” 坐老远的安禾1号生气的拍桌子:“你看她那表情!那怎么可能是我!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赶出去啊!” 安禾2号嘲讽意味更深了:“不要顶着我的脸露出这么傻缺的表情。” 安禾1号被逼疯,闭眼大叫,“梨花姐来这里,不要挨着那个冒牌货,她是来害我们的!” 左梨花:“”她怎么觉得两个安禾都不正常。 另一边的杨洛羽凑到左梨花面前,小声道:“目前只有安禾姐的分身在性格上有轻微差别,不知道是不是吊坠一面红了的原因。” 左梨回忆了下刚见到杨洛羽时他的模样,古怪的瞅他好几眼。总觉得,好像有差别的人不止安禾。 安禾2号嗤笑一声:“小杨弟弟,有话大大方方说,我不聋也不瞎。” 两个杨洛羽一起道歉赔笑:“没有没有,安禾姐说笑了,开个玩笑。” 安禾1号抓抓头发,陷入新一轮崩溃:“天呐天呐,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她不能接受这样嘴脸的自己!坚决不能! 眼看就要闹起来,蒋平城1号敲敲桌子,将注意力都引过去:“静一静,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团结起来才有机会活命悠悠收拾好了,让个位子给她坐,一起来说说情况,交换一下情报。” “什,什么情况?”韩悠悠看着几个一模一样的人,视线又是一阵飘忽,但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你躲进柜子之前在做什么?”蒋平城问她。 “和我家哥哥”她飞速撇了眼左梨花:“和黄鹄开视频,敷面膜。” “黄鹄?那个黄老板?那不是梨花姐的未婚夫吗,你和他开什么视频?”安禾1号哇啦哇啦叫。 安禾二号嗤笑一声:“抢完人家父母,还抢人家未婚夫,你挺能耐啊。” 两个杨洛羽都是一惊。 1号杨洛羽道:“安禾姐,梨花姐和黄老板已经解除婚约有段时间了。” 这会儿两个安禾表情倒是一致起来:“啊?” 杨洛羽2号点头:“那会儿你在拍戏,拍完直接进了这个综艺,不知道很正常。” “啊这样。”众多目光齐刷刷看向左梨花。 左梨花:“”不是啊,看她干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都要忘了黄鹄这个人了好吧! “是,是这样的,”左梨花硬着头皮重重点头:“我和黄鹄很早就分手了。” “哦~”大家又齐刷刷把目光移到韩悠悠脸上。 这回轮到韩悠悠不自在了。 “悠悠,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好帮助我们逃出去,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你的黄鹄哥哥了对吧?”杨洛羽冷静陈述。 韩悠悠忙不迭点头。 杨洛羽1号和蒋平城1号对视一眼:“那么,在你打视频和躲进柜子这个间隙里,发生了什么?” 40-50 第41章 “没,什么都没发生,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赶紧躲起来了。”韩悠悠低着头,声音很小,带着哭腔,是一种十分惹人恋爱的动静。 但在场的人都没什么触动,就连一向绅士的杨洛羽都没有安慰她。 安禾1号道:“我照常洗澡睡觉,平时都失眠的,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了,睡醒看到三个我!”她崩溃的抓头发,一头秀丽的发丝已经成了鸟窝,“现在只剩两个我了!另一个不知死活!这个冒牌货什么时候也去死啊。” 杨洛羽1号摸摸下巴:“我也是,睡得很沉,但我睡到一半被惊醒,和床上另一个我面面相觑,我们一人在床的一边。”他顿了顿,补充:“我通常喜欢睡中间,比较自在。” 蒋平城1号目光愤怒:“我梦到我老婆了,醒来发现抱着自己。” 蒋平城2号也很生气:“我在吃小龙虾,结果小龙虾从盘子里跳起来把我吃了!我活生生被吓醒,睁眼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感觉谁懂啊家人们!” 代入感过强,大家联想了一下,纷纷心有戚戚焉。 轮到左梨花发言了,她想了想,道:“我在准备猫饭,刚准备好猫跑了,我去追,追着追着就迷路了,四周黑漆漆的,我也没带手机,只好沿着墙慢慢走,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遇到了洛羽,就被带到这来了,没睡。” “你不害怕吗?”安禾1号紧紧抱着怀里的沙发枕,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左梨花不经意和她对视,冷不丁想起从房间离开时安禾房间的那摊血,和地下室那个透着阴毒冰冷的眼睛,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 她压下心底的不适,若无其事道:“害怕啊,这种时候谁不怕,但是大家都在害怕,我觉得就没必要拿出来单说了。” 杨洛羽2号叹息:“真是勇敢啊梨花姐。” 左梨花道:“我和安安没有吊坠,也没有分身,是不是因为我俩没睡?” 蒋平城1号点头:“有道理!” 安禾2号附和:“确实,不愧是梨花姐。” 韩悠悠一只在“偷偷”掉泪珠子,说是偷偷,是因为她没有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哭,但没有哭出声,一副受了泼天的委屈却不敢说的忍气吞声模样。 这招以前很好用,每次大家都会围过来安慰她,她想到什么都会尽力满足,毕竟谁不喜欢美人呢?尤其是哭起来也好看的美人,就连以前的闺蜜韩海儿,都是她这么哭来的。到了新家,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爸妈,这招同样好用。 可眼下却出了问题,除了最开始她说完话之后没人搭理过她,一个眼神都没往她这么瞟,也没人接她的话,她仿佛成了透明人。 相反,左梨花说完后就有一堆人接话,还夸她。凭什么?这个抢了自己二十多年荣华富贵的女人,凭什么这么受欢迎!连在外面都要压自己一头,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不要脸! 韩悠悠轻轻咬住嘴唇,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波涛汹涌的嫉妒,她现在不想哭了,装久了,真情实感的时候反而是另一种表现。 一面纸巾被送到眼前。 韩悠悠慢腾腾眨了眨眼,抬头看去。 左梨花一脸担忧的举着纸巾。 韩悠悠:“” 韩悠悠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这女人是在羞辱自己吗?!抢走自己十二多年人生的碧池!居然在挑衅!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攥,忍着剁了这只手的冲动,结过了纸巾。 所有人都在这里,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还要指望这些人带自己逃出生天,她不能照自己心意办事。 韩悠悠笑容都要扭曲了。 左梨花也很难受,她自然知道自己递纸巾可能会有歧义。 但!韩悠悠都哭这么久了!没人理!一个人都没有! 自己又是她的名义上的姐姐,不管不行啊! 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别人不知道,也或许是知道但不在意,会议还在继续。 蒋平城平静1道:“《奇光异彩》剧组应该是选错了地方,这房子年代久远,两百多年前还做客栈使用过,后来当过义庄,也被马匪洗劫、占领过几轮,关押过奴隶,带着不少魂环,而我们十分不幸,把这些魂环触发了。” 安禾2号也很冷静:“所以现在是要怎么办?我们应该不在原来的层数了,刚才来的时候走的楼梯远远不止两层。” 蒋平城2号用和蒋平城1号同样的姿势,道:“一般来说,只要我们里面没有魂环的目标,只要出了鬼屋,就能安全。” “应该没有吧。”杨洛羽2号道:“剧组也不能真把我们往火坑里推,这房子起码晾了几十年了,魂环们只怕是更大,就算有仇,仇家也早死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蒋平城3号满脸严肃:“不一定,视线探勘的工作人员没触发,被我们触发了,就说不定我们里面有目标,就算当时结仇的人死了,血脉会留存下来。” 安禾1号惊恐万分:“啊?那怎么办?” 蒋平城3号回头看她:“先想办法出去。” 杨洛羽2号笑笑:“蒋哥,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蒋平城1号道:“以前演过道士,打磨角色的时候和高人请教了一下,你小子也不赖,懂得比我多,居然能找到这么个安全屋。”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有分身的时候,恐惧使他们纷纷跑出房门,想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找不到路了,是杨洛羽挨个找回来的。 杨洛羽们似乎不好意思,刚才说话的杨洛羽2号红着脸撇过头:“初恋是捉鬼师,我就跟着也是只知道皮毛。” 安禾1号惊叹:“你居然能和业内人士搭上线,你居然还分手了?” 杨洛羽1号面上终于显出不忿:“她就是贪图我的美色!到手之后就把我踹了!” “” “噗!”安禾认不出笑出了声。 “不许笑!”X3杨洛羽们异口同声。 左梨花压下上弯的唇角,心想这些人果真卧虎藏龙,怪不得能这么快冷静下来,甚至还有余力逗乐,笑话别人,原来竟然早有接触。 就连表示自己没有过这方面经历的安禾,也因为两个分身的不同性格而显得没那么慌乱。 她又忍不住看了眼韩悠悠。 韩悠悠果真是表现最正常的一个,她到现在还在哭,虽然是装出来的。 她忍不住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团纸。 韩海儿在做什么?去哪里了? “我做了这个。”不怎么吭声的杨洛羽3号拿出一张A4纸,往桌子上一放。 竟然是一张房子的平面图,一个五个图,看得出是每层的截面,横平竖直一板一眼,边边角角特别细致,第四个截面的一个房间内有五个不同样式的简易图形。 左梨花看了看,赫然发现,这居然是这栋房子的平面图! 看向杨洛羽的目光瞬间敬畏起来。 什么只知道皮毛,太谦虚了!这人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蒋平城1号倒吸一口凉气,拍拍自己身边杨洛羽1号的肩膀:“你小子牛逼啊!” 夸的好不谦虚,但因为动作太大,能看出里面十分明显的演戏痕迹。 不过大家都不在意,捧哏嘛,夸出来就是真情真意。 安禾也夸,两个都夸,夸完不忘互怼一波。 只有韩悠悠,她来到蒋平城3号身边,拽拽他的袖子。 在蒋平城3号看过去时,泪汪汪地道:“我能跟着哥哥嘛?我害怕。” 蒋平城2号绽出一个大大的笑,爽朗地道:“当然,大家都要一起走的,把大家都找来也是这个目的,我们可不是在拍电影,不分开才是最佳选择。” “哦哦”韩悠悠盯着大家的目光,悻悻地把手收回来。 安禾1号看了她半晌,咧嘴一笑:“悠悠姐,洛羽比你小,你不能叫洛羽哥哥哦。” 韩悠悠没想到安禾会和自己说话,更没想到会找她麻烦,顿时感到不可思议,立即把安禾列入左梨花阵营,心里记起小本本。 她在心里把安禾骂了八百遍,面上却不显,只怯生生的和杨洛羽道歉。 “对不起,杨洛羽” “你喊的不是这个。”安禾1号在沙发上不动,只扭过身子,伸长胳膊拉杨洛羽3号,硬是把杨洛羽3号拽了过来,怼到韩悠悠面前:“你叫错的是这个!” 韩悠悠:“”她憋红了脸,一句话说不出来,眼泪都憋回去了。 被她道歉的杨洛羽1号连忙打圆场:“没事啦,都是一个人,悠悠姐,你回去坐着就行。” 安禾1号瞬间被点炸:“什么一个人!我才不和这些东西一个人!” ‘这些东西’的安禾2号眼神刀子似的刷过来:“你去死,你死了我就是我自己了。” 安禾1号冷笑一声,瞪她:“哈!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你们就是想把正主杀了,冒充正主还阳,让正主给他们当替死鬼!” 她说的这些,大家也都想到了,问题是这些“人”都一模一样,连他们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对方有什么不一样的,甚至会恍惚,自己是不是假的,对方才是真实的自己,搞得摸不清续假和现实的边界,所以干脆全部默认是自己。 安禾不算,从三棱吊坠一面变红开始,两个安禾性格差别越来越明显了,每一个都不像刚见面时认识*的她。 这样一来就又让杨洛羽和蒋平城有了新的猜测。 左梨花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左梨花只想知道韩海儿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在左梨花看来,这些人全是无妄之灾。 触发魂环是因为韩海儿在,老鬼们看到新鬼很开心,想做口粮。 新鬼见到老鬼们也很开心,想加道行,两方都对对方有想法,干柴烈火,打起来很正常。 “我们所处的房子并不是之前那一栋。”杨洛羽指着平面图上他们所在的四楼,“之前那栋是后来修缮的,准确来说,是用原来的材料再地基上推倒重建,比如我们现在待的四楼,就是之前没有的,我感觉,我们还是应该先回到之前的房子,回去了,说不定就安全了。” 这时候,左梨花口袋里的那只手突然一沉,一个软软的,凉凉的小东西凭空出现在手上。 左梨花微不可查的顿了下,用拇指撸了下手里东西的毛。 小东西冰凉的舌头舔了舔自己手心。 第42章 左梨花呼吸乱了一拍。 手里的东西触感熟悉,有头有爪,猫猫形状,就是缩小了不少,变成了一只手能拿起来的猫崽子,动动拇指就能从耳朵撸到尾巴。 左梨花不动神色的做了个深呼吸。 很好,是猫崽子皮肤的限定版韩海儿。 “我去下洗手间。”左梨花表情淡漠,语气冷静,离她很近的安禾1号甚至觉得她有些不耐烦。然后左梨花不等别人有所反应,转头进了洗手间。 反手关门,迫不及待将口袋里的猫掏了出来。 左梨花的体温没能把小猫焐热,冰冰凉凉,幼崽时期显得过大的耳朵随意支棱,半阖着眼睛,小身体软趴趴,没骨头似的,随着动作被左梨花的手指颠来颠去。 左梨花把她掏出来,她也只是懒懒的给了左梨花一个眼神,稍微一触又收回来,继续放空。 “韩海儿?”左梨花小声抽气。猫猫不光能变成猫美人,还能变成猫幼崽是左梨花没想到的。 “精神怎么这么差,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韩海儿抖了抖耳朵,看起来更没精打采了。 “别说话,让我休息会儿。”声音也细嫩不少。 韩海儿原本声音就不难听,这么一变,就好像一只小猫喵喵叫着说人话了一样,听得左梨花肾上腺素飙升。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呼吸才让自己的脸没有因为激动而变红。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左梨花问道。她没问韩海儿干嘛去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变小,也没问韩海儿为什么能精准降落到她的口袋里。 “离开这栋房子。”小奶猫闭上眼睛,“算了,随便你干什么,别死了就行,如果遇到危险之前还没能离开,就躲进地下室。”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左梨花一头雾水,但不妨碍她听话。 她不能耽搁太久,大家都还在等着她出发。 约莫时候差不多了,左梨花把韩海儿放进口袋,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擦干,推开门,若无其事走了出来。 几道视线刷刷刷落到她身上。 左梨花手插进口袋,右手小指越过韩海儿娇软的猫猫身体,触碰到了那张团城一团的纸。她冲看向她的人笑了笑:“现在出发吗?” 杨洛羽2号手里拿着两盏老旧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再古铜色的玻璃罩里安详的灼烧。 他把其中一盏举着递给左梨花,微笑:“出发。” 左梨花第一个推开门。 门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她举着煤油灯照了照,不大点的光竟真的能照亮一点点地方。 她走出来,身后跟着蒋平城3号,再往后的安禾1号,几个人小小学生过马路似的排成一排,最后断后的是另一个煤油灯的持有者,杨洛羽2号。 大家沉默的走着,左梨花看不见身后,只能听到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在如影随形。 黑暗放大恐惧,想象力被拉到极致。左梨花总感觉,自己身后跟着无数具尸体,就像那个湘西赶尸人似的。 但理智又告诉她不是。不管杨洛羽,安禾,蒋平城是不是活着,韩悠悠肯定是活着的。 一个能把人活生活做成厉鬼的人物,左梨花不相信她无害。 “为什么要我带头?”走了一会儿,左梨花不自觉压低声音问。 突然的出声很突兀,没有防备的话会被吓一跳,但又有种诡异的,与周遭环境相匹配的感觉。 跟着韩悠悠身后的安禾1号道:“总觉得梨花姐擅长这种路。” 左梨花:? 蒋平城3号:“梨花同志,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 这是一个梗,他用比原调更加诙谐的语气说出来,像在演小品。左梨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内容,莫名脊背生寒。 杨洛羽不知道几号被逗笑——毕竟左梨花不能很好的分辨是哪个杨洛羽笑的。 杨洛羽:“不要辜负组织信任,但可以让组织停止信任是吗?” 蒋平城3号继续讲梗:“我无条件信任左梨花同志。” 安禾1号也道:“我无条件信任左梨花同志。” 音源和上一个稍稍有些位置偏差的杨洛羽:“我无条件信任左梨花同志。” 在这个环境里如此整齐划一,有些给左梨花打气的意思。 梗的来源是一部战争剧里的一幕,讲的是几个奸细被军队围困,死到临头发挥他们墙头草的特长,几句话选出个领导,撒谎称自己的有一腔情怀的民兵自发队,要死一起死,死算殉国,他们团结一致的精神打动了军官,保住性命取得信任,然后被迫用临时组成的小队参加战斗,意外的战绩斐然,被迫成为了英雄的事。主打一个命运的齿轮阴差阳错。 梗就是拿来笑的,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沉闷的气氛终于被吹散了些。左梨花也跟着笑,但她笑了两声就停住了。 那部剧的最后,这支奸细队伍真的被打动诏安,激出了热血情怀,无初次出生入死,保卫民众,打生打死立下赫赫战功,只是在战争胜利的黎明前夜被指认,他们无数次从敌人手里救回来的民众,一改往日感激涕零的模样,满是仇恨地将他们绑在绑在行刑木柱上放血,当破晓的光辉照过来时,他们血还温着,头却永远垂了下去,只剩了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结局出来后,这个梗也多了些地狱笑话的意味,毕竟如果一开始不装自发队,还能死个痛快,而不是被背叛,一点点地在痛苦中死去。 当时左梨花坐在沙发上和韩海儿一起看,韩海儿的头枕着她的大腿,没开灯,电视的光荧荧照在韩海儿五官精致的脸上,韩海儿睁着眼的一动不动,表情木然,没有呼吸,宛如一具恐怖谷效应拉满的人偶娃娃。 左梨花再看相屏幕里几个人死去的脸,眼神就多了惊恐。 她低下头,煤油灯的光照亮一点点鞋面,古旧的地板不明痕迹斑斑驳驳。 她右手始终不曾抽出口袋,手指微微蜷缩,猫猫冰凉的小身体被拖在手心,她温暖不了死去的生灵,反倒被冰的冻手,却感觉良好,反倒没有触碰着猫,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明明很温暖,却压抑到皮肉生疼,凌迟似的。 左梨花停下了步子。 蒋平城3号立即跟着停下,他身后的人反应不及时,撞到他背上,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哎呦”声起起伏伏。追尾了。 走在最后的杨洛羽2号本来没撞,却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撞了下,身后发出一声痛呼,他踉跄着撞在了前面安禾2号的后背。 煤油灯晃来晃去,火苗剧烈跳动。 安禾2号回头刮他一眼。 “别!”杨洛羽2号连忙出声阻止,没来得及。 微弱的灯光下,安禾2号的脸刷一下子就白了。 “回过头去!”杨洛羽2号表情惊恐,按住安禾2号的头,强硬的将她头正回去。 “怎么了?” “啊哟好痛。”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前面没路了!” “最后那声是谁叫的??!” 一连串的问句。 “别回头!”杨洛羽2号大声叫喊。 及时止住了左梨花转到一半的脖子。 “我们身后跟着[东西],”杨洛羽2号的迅速冷静:“梨花姐,前面还能走吗?” 左梨花摸了摸面前的墙壁,身后敲了敲,发出“笃笃”的空腔音。 “能转弯吗?”左梨花问。 “最好不要。”杨洛羽1号拨开人,走过来,他每拨到一个人,就会在心里打个序号,出房间的时候他排第四,只要拨开两个人就能开到左梨花身边,可是他分明数到了三个。 平白多出来一个[人]。 不止末尾,就连队伍中间,也有东西插进来了。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将眼底的惊涛骇浪压下去,来到左梨花身边,和蒋平城3号一起打量面前这堵墙。 “不像个正经墙啊。”蒋平城3号摸着下巴。 他肩膀微沉,外表看起来很是放松:“安禾还好吗?” 安禾1号翻了个白眼:“仿品,死了算了。” 话落,一阵阴风从众人之间吹过。 安禾1号觉得冷,有凉气喷在她颈窝,冷不丁打了个寒蝉。 杨洛羽1号道:“安禾,不要在这里说负面色彩很浓的话。它们会信以为真的。” 安禾1号缩缩脖子,眼里带上害怕:“好,好吧。那仿品你不要死了,你活着出去。” 安禾2号后背低着杨洛羽2号,张着嘴巴喘息,她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眉间隐隐透着青黑:“没事,还好。” 在杨洛羽2号的帮助下,她扶着前面韩悠悠的背,直起身子。 然后发现韩悠悠在发抖。 安禾2号愣了下,什么也没说,把手拿下来,她自己站不住,身体稍稍倾斜,靠着杨洛羽2号。 眼下的情况,她没法去安慰一个被吓到发抖的同伴,她自顾不暇。 前面探墙三人组里,杨洛羽和蒋平城已经基本摸清了状况,他们一致认为是鬼打墙。 “梨花妹子,让让。”蒋平城3号和2号同时上前,摩拳擦掌。 左梨花后退两步,“您这是?”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蒋平城1号在她身后开口:“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话落,只见蒋平城2号朝墙壁吐了口唾沫,然后两个蒋平城加上一个杨洛羽,突然抬脚,重重朝墙踹了上去! 然后齐刷刷倒地。 左梨花:“!!!” “嘶——”蒋平城3号揉了揉腿,在左梨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全程没有往后看,目不斜视。 但这一下踹仿佛打开了意想不到的开关,远处传来巨大的,敲地板的声音。 “咚!” “咚!” “咚咚!” 也可能是在打鼓。 但这不重要,因为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是往这边赶,周遭也想起了细细密密磨牙的声音,有人贴在耳边咀嚼你的皮肉似的。 “啊!”韩悠悠最先发出惊叫,黑暗中,她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左梨花心如擂鼓,不止左梨花,在场的人,但凡有心跳,心跳节奏都跟着那个敲地板的咚咚声逐渐一致,简直是催命符。 所有人都在害怕。 一个清晰的认知出现在所有人脑子里——死亡正在逼近。 他们快死了。 这是死路,他们没法往回走,不能回头,身后跟着[东西],安禾2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被抽取生魂,然后被鬼追上,在走出安全屋的半小时之内全军覆没。 糟糕透了。除非把墙破开。 这不是一堵结实的砖墙,因为来的时候他们畅通无阻,比起砖墙,更像是临时摆放在这里的屏风,敲上去还有种合成薄木板的空腔感。 左梨花知道,这是他们唯一,没有被堵死的生路。是死局里唯一的生门,只是这个生门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因为墙虽然不结实,但硬。 好在蒋平城和杨洛羽都很敏锐,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蒋平城3号在发抖。左梨花扶着他,自然能感受到。 她安慰的拍拍蒋平城的肩膀。她也害怕,但也没那么害怕,可能是经历多了,人麻了。 黑暗中,她看不到蒋平城3号扯出了个难看的小,只听见他的声音很轻:“现在活力不足,恐惧了。” 安禾1号道:“要不,要不,大家一起试试?踹开墙就能活对吧!” 于是大家排成横着的一队,除了状态很差的安禾2号,连缩的像个鹌鹑的韩悠悠都被拉上了,肩膀搭着肩膀,在墙边站定,大声报数。 这次大家的变确认摸索着边排成排,没有多出来什么人。 “3!2!1!踹!!!”蒋平城1号喊着号子,八人同时抬脚,重重踹向墙壁。 生死关头的紧迫感让他们整齐划一! 啪叽! 墙壁仿佛纸糊的,和蒋平城一个人踹完全不一样,轻而易举就把踹开个大洞,八个人用力过猛,纷纷跌了进去。 比起踹墙壁,后劲儿带来的摔痛反而更为剧烈。 队伍两头还是左梨花和杨洛羽2号,外侧的手提着煤油灯,灯乱七八糟的晃,火光被糟蹋的明明灭灭。 左梨花在倒地的同时护住火光,让手臂尽量保持平稳。不管怎么样,火不能灭,杨洛羽特地交代过,这是他初恋留下的驱鬼符点燃的火,有一定程度的辟邪作用,能防住一些低级的鬼打墙,副作用是亮,目标明显。 换句话说,他们这栋黑暗房子中唯二的火光,鬼门生前的活人,活在阳光下,死后虽然常年不见光,但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们有一定趋光性,不自觉朝着光源前进,太阳光线太强,紫外线会让他们融化,这种微光就刚刚好,除了不能靠近,没有任何毛病。 凑过来,被光挡住,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的看。 是避鬼和引鬼同时存在的神奇东西,杨洛羽说,她前女友职业是驱鬼师,一个个找鬼太麻烦,就用这东西引鬼,然后将其一句团灭。 左梨花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他们才是被团灭的那一个。 但不可否认,与其冒着随随便便就被小鬼遭遇的困境,这光利大于弊。 反正他们菜。反正随便来个鬼都能给他们团灭,反正破罐子破摔。反正债多不压身。 “额啊啊啊啊——!!!!” 高昂的惨叫从身后传来,左梨花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的回过了头。 被暂时留在原地,虚弱的安禾2号,惨白着脸,满脸恐惧的朝向他们这边,她嘴巴长得大大的,她在求救,没谁能救得了她。 血块从嘴里溢出来,眼白混珠布满血丝,她的身后,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那,举着一把长刀,在左梨花转头的瞬间狠狠落下! 安禾2号上半身动了一下,血喷溅而出,本在碎落的墙体上,半点没有越过墙洞溅到这边。 左梨花愣愣的看着,她第一次知道血肉被斩断是有声音的。噗地一下,很轻,很细。震耳欲聋。 脸上热热的,有些疼,伸手去擦,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没有血溅过来,可她却觉得,那温热的血兜头溅了她满身。 黑影抓起安禾2号的上半身,细瘦的手臂不正常的扭曲着,晃荡着耷拉下来,黑影似乎在腰间的断裂处啃了一口,头颅微抬,和左梨花视线相交。 被毒蛇猛兽盯上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左梨花瞳孔一缩,右手指尖猛然传来一阵疼痛。 疼痛驱散恐惧,她回过神,迅速回头。 这一些都发生在眨眼间,除了左梨花自己,没人知道她回头了,也没人知道安禾2号具体遭遇了什么样的悲惨。 只有左梨花,目睹了同伴由生到死的全过程。没人能和她承担恐惧,她只能自己调解,慢慢消化。 “怎么了怎么了?”活着的最后一个安禾连忙问。 可能是都被这声惨叫吓住了,一时间竟没有人出声。 “”左梨花张了张嘴,情绪的剧烈起伏让她暂时失去声音,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口袋里,韩海儿幼崽猫猫在一下一下舔舐左梨花手上的伤口,冰凉的痛意告诉她,她还活着,她还没死。 第43章 有些意外,出声的居然是一直沉默的韩悠悠:“死了。” 火光微弱,照不太到她的脸,粗重急促的呼吸,和干哑的嗓音昭示她内心的不平静。 不过很快,她的胸膛起伏就不那么剧烈了,她死死捂住口鼻,空气中黏腻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别回头!”杨洛羽三号吼着,他提着灯的手握得死紧,说服自己般的又重复了一遍:“不管发生什么,别回头,如果不想变成下一个安禾。” 活着的安禾难得没有强调那是个冒牌货,她手里紧紧抓着三棱吊坠,幽微灯火下,三棱吊坠两面血红,只有一面有人像了。 之后一段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沉默了好几分钟。 “走吧。”蒋平城2号声音冷静,他来到左梨花身边,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像从安全屋出来时那样竖排站着,推着她往前走。 其余人然默不作声的跟上。 墙这边的场景和那边没什么不同,很长的道路黑不隆冬,看不到前路,不知道有什么,他们除了往前方的黑暗中走去,没有别的选择。 也不是全然没有区别。起码他们离开了那堵破墙,远离了那个尸体,血腥味逐渐被跑在脑后,熟悉的湿霉味儿冲入鼻腔。 这次的路程比之前更加沉默,只有脚步带起的踢踏声。因为蒋平城不说笑话了。 左梨花快速平复着心情,手指无意识撸了把猫头。 韩海儿不知道在干什么,翻来覆去一顿捣鼓,也幸好他们身处黑暗,翻动的口袋布料别人看不见。 左梨花这么想着,小腿突然被什么碰了下,她低下头,安禾那张巴掌脸出现在眼前。 脸的面皮惨白,眼球布满血丝,无神的和她对视。 左梨花浑身一阵,呼吸停止。 下一刻,口袋里白影一下子窜出来,扑在了[安禾]头上,[安禾]狂乱的扭动,徒劳的被小她数倍的猫崽扭着滚进黑暗中。 恍惚间,左梨花好像听到了一声愤怒的猫叫。 她僵硬着小口喘息,胸膛小且快幅度起伏,她不确定别人有没有听见那声猫叫,没人说话,她就当没有,脚下步子亦不能停顿。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能停,走下去,向前走。 但是猫没有了。险象环生的黑暗中唯一能给予她慰藉的韩海儿,追着[安禾]被落在后面。 口袋里的手微微蜷缩,手背还残留着韩海儿离开时,皮毛摩擦过的软滑感,指肚碰触纸团,硬邦邦的,两种全然不同的触感。 方寸的光亮处,出现了一个拐角。 左梨花脚步放慢,举起灯,照了一圈,除拐角外没有别的路。 她心情紧张,屏住呼吸,肌肉紧绷着,脚下放慢速度,注意身后的动静。 这么近的距离,后面的人肯定也看到墙了。 “梨花。”杨洛羽1号压低声音,在他身后道:“注意脚下。” 这就是是直接走的意思。 左梨花垂下眼,脚下的走廊已经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层木制台阶。 台阶是上世纪的样式,做得高而陡,再加上搁置的年岁久远,踩上去,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听得人心慌慌。 左梨花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下走。 她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身前,对身后就没那么上心了,所以,当被一只手从后背狠狠推了下,一脚踩空,滚下楼梯之后,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回头,[安禾]被砍成两半的身体骤然在脑海复现。左梨花咬住嘴唇,死死克制住回头的欲/。望。 “梨花姐!你还好吗?!”杨洛羽惊慌的呼叫自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关心,不似作假。 左梨花愣了一下,克制住下意识回头的反应,脑子冷静下来了。她身后只有杨洛羽1号,她被推了,理所应当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怪杨洛羽,可仔细一想,这里面孤魂野鬼无数,凶手还真不一定是他。 好在灯没灭。 左梨花松了口气。 兴许是见她不说话,杨洛羽加速速度跑下来,鞋底触碰木板,声音快且沉重。 “梨花姐?”杨洛羽在她身后靠上的一阶台阶蹲下,轻声呼唤左梨花的名字。 这个方向,又让人想回头了。 左梨花垂下眼,将嘴唇咬出的血抿进嘴里,腥腻的血味儿直冲大脑,搅乱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梨花姐?”安禾弱弱的问。 “没事。”左梨花摇头,举起始终不曾熄灭的煤油灯,昏黄微光照亮nj;重中之重c前方木门上的铁锁,“我们好像到了。” 杨洛羽1号上前一步,推开门。 突如其来的亮光照在所有人身上,他们眯起眼睛,贪恋的看着这些亮光,哪怕强光让他们视线一片白,灼烧的眼睛痛什么都看不见,也不舍得把眼皮闭上。 大白一分一秒过去,好不容易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后,他们的心陡然沉下去。 “哎呦喂,刘公子您来啦,我们姑娘们想你想的,饭都少吃半碗。” “阿琳娘,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来嘴一个!”一个古代粗布衣裳打扮的男子对着一个美貌女子噘嘴亲去,美貌女子娇笑一声,含羞带怯的以手帕掩面,结结实实给了男子一个大比兜。 男子被打的歪向一边,张嘴吐出一大口血淋淋的肉块,大约是内脏器官。 左梨花一干人等:“……” 门外,灯火通明,“人”声攘攘,好不热闹。 唯一剩下的安禾藏在左梨花身后,嗓音哆哆嗦嗦:“这是什么啊。” 左梨花也有点哆嗦:“好像是青楼?” 她们声音很小,蚊子哼哼似的,但还是被发现了,一个脸上带着皱纹,浓妆艳抹,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女子突然将头转到她们这边,眉头一皱,呵斥:“不去干活在这里偷懒?!皮又痒了?你!你!你!你们几个!还有你!滚去伺候客人!” 她手指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几个仆人打扮的人就走过来,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安禾缩了下肩膀,她面前站着个没有白眼珠的男人,一动不动看着她,等着她跟自己走,她拿不定主意,特别害怕,下意识寻求帮助,却发现身边几个人已经自发的跟着走了,她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杨洛羽,还是因为站的比较靠后,一时没走过来。 杨洛羽道:“我们在他们的地界,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来,鬼虽然害命,却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只要按照这个逻辑走,我们就能活着。” 杨洛羽虽然年纪小,人却沉稳,声音低沉有力,逻辑清晰,让人不自觉信服。 语言流进安禾的脑子,安禾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连害怕都减轻许多,昂起头,跟着面前的仆人走了。 杨洛羽却不着急,他看着安禾与他擦肩而过,又转头望向了左梨花离开的方向,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面前的仆人裂开嘴笑,露出沾满血的牙齿,再不走就要被咬断脖子的时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跟着仆人走了。 仆人站过来的一瞬间,左梨花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要她跟着走,她这是第六感作祟,就像之前救她无数次那样,于是左梨花迈出去的脚步毫不犹豫。只是她站在最前面,是第一个走的,走出很长一段路,强烈的危机感暂时淡去后,她才意识到,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身后的同伴说上一句话。 左梨花被引着拐了个弯,到一个空无一物的走廊里。 仆人灵活的脖子转动了一下,眼珠在眼眶里无规律的跑来跑去,他缓缓抬手。 左梨花下意识以为他要攻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那两只粗壮的胳膊锤向了墙壁。 哐哐哐的好几下,直到墙被砸出哥窟窿。 腐臭湿黏的味道涌了出来,左梨花难耐的动动鼻子,这股味道将她囊括其中,附着在皮肤上,有种‘我不干净了’的不适感。 一只涂着艳红丹蔻,纤细惨白的手伸了出来,手指不带一点污渍,弯曲的弧度让手显得柔软,让人一看就能想到那种养尊处优的,行情很好的风尘女子。 “怎么才来?”娇媚的女声随之而来,那只手只亮相了一下,就缩了回去,隐没在黑暗里。 左梨花大气不敢出。 他边上的仆从也没说话。 许是等不到回答,女子生气了,声音陡然尖锐:“哑巴了吗?”话音之外,还有瓷器碎裂的动静。 一个坏脾气的风尘头牌形象在左梨花脑海中生成。 瓷器摔碎的声音像是个号令,仆从面无表情的看了左梨花一眼,后退一步,站到左梨花靠后一点的位置。 现在,左梨花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她的神经,第六感又开始疯狂叫嚣。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惊醒,刚才的问话原来是‘游戏’的一环,她没有回答,就已经开启了另外一个不太妙的‘支线’,如果她刚才回答对了,或许就不用直面这个鬼气。 原来此时此刻,这个仆人才是安全的NPC! 左梨花顿悟的太晚,眼下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散发着霉味的黑暗房间中,女子咯咯娇笑,腔调慵懒地道:“小哑巴,快进来帮我梳头,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要是耽搁了,看我怎么罚你~” 第44章 声线娇嫩,细听之下还带着微微笑意,可在这种场景下,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比韩海儿恐怖多了。 也不对。 左梨花想到韩海儿面对鬼时,黑色的眼睛泛着血色的红,面无表情的副索命样子也很可怕,只不过那时她的害怕仅浮于感官,内心是没什么波动的,毕竟她清楚的知道,韩海尔不会杀她。 不像这次,强烈的恐惧让她如芒在背,也许下一秒,黑暗中就会猛然窜出一只鬼手,捏碎她的喉咙,或洞穿她的心脏。 她的心跳变得缓慢,绝望和恐惧俘获每一根神经。 “嗯?妾身说的话没听到吗,怎么还不过来。”似娇似嗔的调子再次响起,催促意味明显。 同一时刻,一股冷气自身后贴近左梨花,带着淡淡的腥臭味,附骨之蛆般胶黏在皮肤上。 左梨花汗毛倒竖,立刻意识到,再不服从命令,她立刻会死! 巨大的恐惧导致她的腿有些僵硬,左梨花咬破舌尖,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疼痛上去,强迫自己迈开步子,用尽量让跳不出错的,伏低做小的走路姿势,朝噬人的黑洞走去。 此刻,她务必庆幸自己因为演戏的角色,而在这些细枝末节的神态姿势,和历史中约定俗成的规矩上下过功夫。 曾经有段时间的青楼,头牌一般不需要抛投楼面接客,她们躲在房间中,等着客人高价买下,主打一个奇货可居,而她的其余杂事,只需要由贴身丫鬟负责即可。 左梨花猜测,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就是花魁身边的丫鬟。 丫鬟做不好事要挨罚,身份不能和花魁比,即使被花魁罚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鬼想害人,又不能上来就吃,这些地下的东西往往和地上的人比起来,更加有一套严苛的规矩,像丫鬟这种活多易出错的身份刚刚好。 左梨花低眉顺眼,刚要迈进破烂的墙洞,余光却看到黑暗处有个隐约反光的东西,她眼神微微撇过去,认出那是个生锈的铜把手。 铜把手她呼吸一窒,即将跨过破砖的腿硬生生放下,抬手按住把手,使劲上全身力气,用力一拉! ‘哗啦啦——’一扇隐蔽在灰尘碎石后的门被硬生生拉开。 身后冷刀子似的注视倏然消失。 左梨花进入女鬼房间。 房间并不似外面看到的那么黑,三步远木质案台上,点着半截垂泪的白蜡烛,豆大的烛光照亮一方小小的空间,那女鬼就坐在案台边上,橘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的照着她白到宛如被抽干了血似的小巧下巴,女鬼鼻翼高挺,影子自下而上遮住半个眼睛,另外半个冷冷的看着她,没有情绪,也不带恶意,和看一件死物没什么差别。 左梨花记得自己进来的原因,女鬼说,要自己帮她梳头。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古装发型,低着头,往女鬼身边走。 烛火的一边被女鬼身体挡住,另一半映出点地面,和紧邻着带着破洞的墙,处于本能,左梨花从能看到地面的这边绕。 随着她的靠近,破洞这边的景象也愈发清晰,左梨花的表情也逐渐僵硬。 原来墙洞的这边,落在地上的碎石里,有无数根或是皮肉腐烂,或是只剩森森白骨的人手伸出来,正在疯狂挥舞,试图抓住些什么,只要左梨花从墙洞穿过,在她脚越过墙的下一个瞬间,就会被这些手抓住腿或脚,而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一念之差,她差点就死了。 左梨花刚卸下去的紧张又升了起来。 女鬼歪过头,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睨着左梨花,露出另外半张藏在黑暗中的脸,完美无瑕的脸蛋,被什么东西掏了个狰狞的血洞,从唇角延伸到耳根,嘴里没有牙齿,只有烂红的牙龈,一截猩红的舌头从破烂脸洞伸出来,舔了舔紧紧闭合的唇角。 左梨花因为惊惧,心颤了颤,面上依旧不显,垂着头站在女鬼身后。 这个角度看不见女鬼的脸,只依稀能看到女鬼白白的一截后脖子,和上面一道翻卷皮肉的伤口。 看起来恐怖,却并不致命,是这女鬼死前受的伤。 “今日杨大官人会来我这处,就用他送我的簪子。”女鬼调子慵懒,将桌子上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缀着杨花*的长簪。 左梨花牢记自己小哑巴的身份,闭口不言,拿起唯一的一把断尺梳子,另一只手拢起女鬼的长发。 发丝没有想象中枯燥,反而光滑柔顺,一梳子下去,血腥味扑面而来,紧接着头发跟有生命似的,在左梨花手中轻轻颤动,一些较短的边发还会攀附上左梨花手臂,卷曲着拧在手腕上。 “小哑巴,你轻一些,我这头发怕痒。” 左梨花眼睁睁看着女鬼的头发缠进自己肉里,皮肤被勒的泛白。她用力攥紧梳子,指肚和手腕上的皮肉一样白。 装作无事发生,左梨花一下一下梳着女鬼的头发,每一梳子下去,发丝都会轻轻颤动。 突然,一根头发陡然立起,缠在梳齿上,左梨花正往下梳,一个没注意,这根头发被整个带了下来。 左梨花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停住动作,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种死法。 “别发呆,动作快些。”愣神的空挡,女鬼催促。 左梨花大气不敢出,专心帮女鬼梳头,手指灵巧的挽着发丝,一边用巧劲儿将女鬼乱钻的头发理顺,一边拢着长发,梳了个旋拧的灵蛇髻。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曾经努力的自己,接过历史改编的古装剧,为了扮演好角色,特地了解过当时女子的一些生活信息,享这种灵蛇髻,需要一根长发簪固定,属于相对庄重的发型,既不太过隆重,也不失礼。 女鬼也比较满意,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完好的那边脸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 “手艺还行嘛,想要什么奖励?”女鬼开心的问。 左梨花这才发现,女鬼说话的时候,嘴并不完全张开,右半边有破洞的脸的这边的嘴唇,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只有左边完好无损的脸,半边嘴巴在起起合合,若是张开的嘴巴动作幅度太大,还会撕裂嘴唇中间的皮肉。整只鬼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感。 “说话呀。”女会左半唇抽搐着,发出腻人的腔调。 “”左梨花还记得自己是个哑巴,任凭女鬼盯她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蹦出来。 须臾,女鬼表情沉下去,冷冷一笑。 “该死的贱人,居然敢弄疼我?!” 话落,细长的舌倏然自女鬼右边脸洞中,毒蛇似的探出。 左梨花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看着舌头缠上她的脖子。 而后脖颈剧痛,一阵窒息,紧接着眼前一花。 她竟是被捆着脖子拎起来,扔麻袋似的被扔出去! 第45章 真正落到地上的疼痛,比预想中还要大。 毫不收敛的力道撞击身体,反震扩散到五脏六腑,左梨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她滚到碎砖地里,偏头望向女鬼那边。瘦长的身影就立在桌边,裙摆下方没有脚,烛光一灯如豆,明灭地映照在女鬼脸上,女鬼没有焦距地和她对视,五官僵硬,是个死人。 左梨花头皮都要炸开了,出于求生本能,她挪动手脚企图爬起来,贴着地面的耳朵却陡然传来脚步声,很大,在安静的黑暗中显得犹如巨雷,震得人心尖发颤。 左梨花停下动作,她注意到,女鬼的眼珠转了转。 “呵呵,难得,真好啊,真好。”一个熟悉的声音爽朗地笑着,从破了的墙中迈了进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新人明星,杨洛羽! 左梨花眼睫颤了颤,电光火石之间,决定闭上眼睛装死。 杨洛羽心情貌似很不错,他的话中的笑意一直没停下,“虽然废了点功夫,但好在也不是很难,终于抓到了这是她给你梳的头发?真不错!呵呵,我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踏踏踏 脚步声来到左梨花身边,左梨花屏息,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尽量平静,装出一幅晕过去的样子。 两秒后,头皮传来剧痛! 杨洛羽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面部往上拧,整个脸暴露出来。 “哈真好看。”带着温度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杨洛羽声音低沉:“第一眼见到这张脸,我就呵呵,现在终于是我的了。” 感受着杨洛羽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像头吃人饿狼似的,左梨花强忍着心底的不适,让注意力都转移到生疼的头皮和要被拧断似的脖子上。 “带去给琵琶鬼看着,别让她死了,三天后月圆夜,剥皮祭天。”话落,手一松,左梨花头“咚”地砸在地上。 片刻后,左梨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几只小鬼抬着放到了一个木板上,而后木板被抬起,左梨花也被抬走。 左梨花感觉自己被抬着拐了个弯,进入一条类似走廊的地方,周围安静地可怕,只有窸窸窣窣小碎步挪动的声音。 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并不是什么也看不见,前方有幽幽的红光,左梨花不动声色的将脸朝向前方,看到一个婴儿似的小鬼走在千面,双手向后托着木板,脑袋顶上,天灵盖的位置似乎被铲平了,一根棉芯从里面耷拉出来,在前方头顶的位置点着一盏血红色的灯。 代入感很强,尤其配上杨洛羽那句“剥皮祭天”效果更甚,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这个老宅鬼的种类真多——这是左梨花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她总是这样,在遇到巨大的、突如其来的、肾上腺素飙升到超出理智范围的时候,脑子里就会突然插入一些完全不是重点的念头,类似电视剧的小广告,来控制情绪的稳定。 这个近乎本能的防御小习惯救了她无数次。 她打量着四周,后面那只小鬼脑门上没有灯,长长的走廊只有她一个活人和两只鬼。 可以逃跑。 左梨花想着,收回目光,垂眸下移,缺措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 左梨花顿时止住了呼吸,心脏都不跳了。 那只花魁女鬼,顶着被方才被左梨花梳过的头发,整只鬼贴在左梨花身上,直勾勾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咚!”左梨花条件反射一个翻滚,直接从板子上滚了下去。 “嘻嘻。”女鬼四肢趴在板子上,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冲着左梨花,唇角上扬,露出个恐怖的笑。 左梨花这才注意到,这个板子,居然是个棺材板。 她掉下去,两个小鬼跟着停下,三只鬼整齐一致的面朝她。 左梨花手脚发软,哆嗦着嘴唇,努力挣扎着站起来。 脑子里疯狂闪过一些:“妈的今天真是糟了鬼了”、“汗流浃背了铁铁”、“韩海儿老娘要被你同类吃了”、“为什么鬼要和人同床共枕啊疯了吗”等等小词条。 无济于事。 眼看花魁女鬼像只蜘蛛一样四肢并用爬起来,左梨花闭上眼睛,脑子里只剩一个放大的词条:吾命休矣! 女鬼抓上她颤抖脚踝。 左梨花脸色惨白。 女鬼顺着往上爬,手窝上左梨花的腰。 左梨花心跳几乎消失。 女鬼一手握着左梨花的小臂,一手攀在她肩上,空洞的目光显出一些痴迷:“真好看” 腰侧口袋的位置传来丝丝热意——是韩海儿留下的纸团。 左梨花瞬间回神,身上涌出一股使不完的牛劲,闪电般抬腿就是一踹—— 女鬼一下子被踹出去,指甲勾烂左梨花的衣服。 左梨花一点儿也顾不上,扭头就跑,转身的同时踢走了身前跑来抓她的抬棺小鬼。 左梨花没头苍蝇似的乱跑,回过神儿来,已经转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走廊,可是她根本不敢停,没到岔路口的时候,口袋里的烫意就会分外明显,好像在指示她往那边跑。 顺着指引,左梨花宛如一只猴子,在木头建造的鼓楼里爬上趴下,左蹿右跑,最后猛然推开一扇紧闭的木门。 房间里的摆设分外眼熟,正是之前和韩海儿待过的那个房间。 就连‘安禾’的模糊不清的尸体都原原本本地躺在那里。 熟悉的房间让左梨花瞬间放松下来,她瘫坐在地上,微张着嘴巴,轻轻呼吸。 纸团在口袋里持续发热。 左梨花垂眸,将纸团掏出来,洁白的纸在掌心被小心地摊开,熟悉的自己附着在上面,不止怎么的,左梨花鼻子一酸,泪水氤氲上眼眶。 “韩海儿”左梨花轻声吐出这个名字。 “韩海儿?”身侧突然出现一个娇俏的女生。 左梨花瞳孔一缩,猛地抬头,赫然是那个没有脚的花魁鬼!她站在门边,头发一丝不苟,一只青白的手扶着门,将门缓缓关上。 “你怎么进来了?!”左梨花声音因为恐惧变得尖锐,在她的认知里,这个房间就是韩海儿给她设立的“安全屋”,可现在居然 花魁鬼无神地盯着左梨花,没有着急过来,而且突然歪扭了下脖子,头发直接撞到肩膀,朱唇一启,嗓音婉转柔媚:“我很喜欢你给我盘的头,作为回报,我带你去找韩海儿吧~” 左梨花不信她的鬼话,白着脸问她:“不是琵琶鬼吗?” 花魁鬼依旧在诡异地笑:“琵琶鬼只知道扒皮,哪有韩海儿有意思,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就走了,你呀~就等着被这个丑东西吃了吧~”说着,她攥着手绢的手指了指地上血肉模糊的‘安禾’。 这坨肉居然真的缓缓动了!朝着左梨花缓慢爬过来,地上留下一滩不知道是血浆还是肉浆的液体,在烛光里反着微弱的水光。 左梨花别无他法,她闭了闭眼,当机立断:“我跟你走!” 花魁鬼掩唇笑:“嘻嘻~” 左梨花跟上花魁鬼,手里还拿着那张白纸,想再次装到口袋里,纸团却突然升起一团血色火焰。 左梨花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几秒钟的功夫,纸团在手里化成灰烬,手却一点儿也没觉得疼。 花魁鬼和她并肩走着,虽然是在朝前走,脸却一直朝向左梨花,扭转了45°,诡异的笑容始终不减,有种恐怖的恶心感。 兴许是直觉告诉左梨花,这只鬼暂时不会伤害她,又或者是一直摆脱不掉,人已经被吓麻了,左梨花选择主动搭话:“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能不能把脸转过去。” “你实在是太好看了。”花魁鬼嘴角裂地弧度更大:“我看不够呢,嘻嘻~” 左梨花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美貌带来的负担:“你可以照镜子,也很好看,韩海儿也很好看。” “不及你呢~”花魁鬼一点也不和她客气,夸地特别直白。 “谢,谢谢啊”左梨花又问:“你和韩海儿,很熟?” 她们上了个楼梯,又转了个弯,花魁鬼的头跟固定住了似的,不偏不倚对着左梨花:“她是妾身的主人~” 左梨花:“?!”还不等她追问,花魁鬼又道:“你长得好看,也是妾身的主人~” “你”左梨花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道:鬼果然癫癫的,这会儿成主人了,不是之前差点杀了她的时候了。 “韩海儿以前也在这里住吗?” “嘻嘻~”花魁鬼突然停下脚步,“到了呢” 花魁鬼说完,突然一个猛子扎进了墙里,给左梨花看地一愣一愣。 墙边有个很不显眼的门,左梨花抬手一碰,手上就沾了厚厚的灰。 她全然不管,将门用力推开一条缝。 温若的橘色暖光刹时从门内漏出来,莫名透着股安心。 若说之前还在犹豫,眼下左梨花便半点犹疑都没有了,她推着门,探过身体,将自己往门缝里挤。 首先入眼的是一张雕花跋步床,和床上一对交叠的人影。 房间内的人意识到有人来了,出于上方的那个人回过头,深蓝的长发垂在身后,像海藻。 “韩海儿”左梨花率先交出眼前人的名字,目光移到韩海儿怀里抱着的人身上,脑子嗡地一声。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韩海儿怀里那个人,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第46章 见到她来,韩海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目光都是冷冷的,语气也算不上好:“谁带你来的?” 话落,她目光落在左梨花身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多事。” “你这是?”左梨花莫名生出一种委屈,她看着韩海儿怀里的人,和韩海儿死死抱着对方的手,有种替身文撞进现实的荒谬。 韩海儿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放回榻上,整了整对方鬓角的头发,招呼左梨花:“过来。” 左梨花迟疑。 她怕过去之后自己命就没了。韩海儿要把自己的魂魄抽走,给床上那个“她”,献祭还要祭品自己送货上门,多多少少不大厚道。 似是看出了左梨花心中所想,韩海儿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加重音阶重复道:“过来。” 凭左梨花对韩海儿的了解,她知道,这不选择,是命令。再不过去,她会“被”过去,以各种手段。 “” 左梨花站在床边,脸色说不上好。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模样像是睡着了,价格不菲的锦绣旗袍和蕾丝开衫,精心打理的尾坠烫卷和盘发,无不彰显着打理她的人是多么用心。 “你什么表情,在跟我摆脸子?”韩海儿坐在床边,面容不善。 “没有,”左梨花否认:“我现在懵地就像公司楼下早餐店里的糁汤,脑子浆成一团,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我是在做梦吗?” 她表情太有意思,韩海儿被她逗笑:“知道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苦了,”她伸手抚上左梨花手上稀碎的伤:“皮都破了,疼不疼?” 事实上,不止是手,左梨花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不好,青一道紫一道,衣服还被花魁鬼勾破,又跑了好长一段路,整个人现在衣衫不整,特别凌乱。韩海儿坐在她侧边,稍稍留神,甚至能看到她胸衣的尖。 韩海儿俏脸一黑,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手却抓住了左梨花带伤的手腕。 “嘶——疼。”左梨花吃痛,被韩海儿拉着走:“干什么?” “脏死了你,洗澡。” 左梨花顿时一惊,下意识撇了眼床上的人:“这,你确定吗?不太好吧?” 韩海儿把她拉到屏风后面,打开隔间的门,直接把人搬起来放麻袋似的放进浴缸,接着放热水,全完不管左梨花说了什么。 左梨花也是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的摆设居然这么好,各种家具摆件一应俱全,审美完全在线,就连洗澡用的古皂都是特别有品的香味! 韩海儿把她放到浴缸就出去了,留左梨花一个人洗洗刷刷。 左梨花不明白温水怎么来的,她也懒得想,就算这些清澈的水在眼睛一睁一闭之后,变成鲜红的血,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身处鬼屋,已经很荒诞了,脑子不要也行,扔了正好喂韩海儿床上那个假人吃。 她无所谓的。左梨花想,就算一会儿韩海儿指着那个假人说这是她,她也无所谓的。 洗好澡,左梨花穿上韩海儿给她准备的衣服,居然是她自己带过来的,行李箱里面的服装。 可头发还是湿的。左梨花光着脚出去,想问问韩海儿,既然行李箱里的衣服带过来了,那她的行李箱是不是也在,既然行李箱也在,那她可不可以吹头发,毕竟古宅里都有热水了,有个电什么的应该很正常,没记错的话节目组有给这个宅子装电线,毕竟之前她自己房间就有 “左梨花,这是你。”左梨花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韩海儿见她一出来,就指着床上的“假人”对她说。 左梨花:“”她神情恍惚,后退一步,‘砰’地把门关上。 三秒后,门再次打开,左梨花探出个湿漉漉的脑袋。 这次,雕花精美的黑檀拔步床上,只有韩海儿一只鬼,另一个“假人”不见踪影。 左梨花:“?” 韩海儿拍拍被单:“过来。” “怎么就你自己了?那个,那个呢?”左梨花实在不知道和她长相一样的假人怎么称呼,她走到韩海儿身边坐下,在地上踩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不仅是“假人”,就连被子里假人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了。 韩海儿脚边是左梨花大开的行李箱,手里是左梨花的毛巾,示意左梨花转过身去,帮她擦头发,“我就多余和你解释。” “”左梨花闭了闭眼,排除杂念,选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我能活着出去吗?” 回应她的是,是头顶传来的轻笑,一条干热的毛巾搭在脑袋顶上,“想家了?” 左梨花脑子里闪过从小长大的小别墅,最后定格在自己租的鬼别墅,不免自嘲,如果那也算家的话,“嗯。” 韩海儿似乎在叹气:“我也是,所以我们尽快结束,然后回家吧?” 好像有戏?左梨花不确定地想,问道:“结束什么?” 韩海儿奇怪地看她一眼:“节目啊,你不是在录节目吗?” 左梨花被气笑,难得起了想和她辩一辩的心思:“可现在不是撞鬼了吗?命都要没了,怎么录节目?” 韩海儿反问:“把御鬼师赶出去不就好了?” 左梨花噎了一下,眼睛一亮:“御鬼师?”脑子里瞬间出现杨洛羽抓自己头发的画面:“杨洛羽?也就是说,我们遇到的这些事情,这些鬼,都是杨洛羽干的?” 韩海儿的回答含含糊糊:“唔大概吧。” 左梨花抬头和韩海儿对视,警觉:“什么意思?” 韩海儿一愣,移开视线,毛巾下摆糊了左梨花满脸:“反正只要把你那个同事搞定了,你们就可以正常录节目了。” “这么简单?”左梨花还是感觉很荒谬,她现在觉得自己像一条迷路的狗,这个路人走过来踹她一脚,告诉她要往南走,另一个路人过来又踹她一脚,告诉她应该往西走,“那之前是?” “之前分辨不出来谁是御鬼师,藏的真深啊,害我一顿好找。”说到后面,韩海儿咬牙切齿,好像真的为了找罪魁祸首而花了大力气。 擦完头发,韩海儿拉开床边的雕花的抽屉,取出一个小瓷瓶,挖出一些药膏,给左梨花上药。 “你就让杨洛羽这么打你?” “啊?”左梨花要给这喜怒无常的鬼跪下了,要不是她脑子转得快,她都听不懂这些鬼在干什么:“可是我打不过他啊!” 韩海儿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自顾自地生气:“在自己家被外人打,也就是你这么有出息。” 左梨花一头雾水。这里什么时候又成她自己家了??? 但是鬼嘛,不讲逻辑,疯言疯语,左梨花决定不去思考,就当自己在和神经病说话。 铛——铛——铛—— 突然,一阵阵钟声敲打耳膜,墙上的挂钟响了,指针定格在十二点。 下一瞬,左梨花身侧一空,装着药膏的小瓷瓶闷声落在被褥。 一只深蓝眼睛的长毛布偶猫从床上一跃而下。 左梨花喃喃:“啊,变回原形了。” 布偶很焦躁,大尾巴不停地拍打地面,张嘴冲左梨花露出小尖牙:“喵~!” “啊呀。”左梨花及时行乐,被可爱到。 “喵呜~”不许笑! “好嘛好嘛。”左梨花收敛起笑容,拿起小瓷瓶,“那我自己擦咯。” 这药膏十分好用,抹上去有点凉,但超级止痛。 韩海儿猫猫烦躁的在房间内转了两圈,也不打招呼,一个闪身从左梨花进来时的门缝里钻了出去,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不过眨眼,就被独自一人仍在房间里的左梨花:“” 她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加快速度给自己涂药,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摘取消化获得的信息。 首先,鬼虽然癫,看似毫无逻辑,实则一行一动都有其原因,只要掌握规律,不要被他们绕进去,就能读懂他们在干什么,说的话哪些是有意义的关键词,哪些是无意义的废话。 其次,韩海儿依旧没有想杀她的意思,可以信任,也就是说,韩海儿不会坑她。 所以说,只要收拾了杨洛羽,她就能结束这场荒诞可怕的鬼宅噩梦。 左梨花将小瓷瓶放回原处,在自己的行李箱里一顿翻找,找出了自己用来以防万一的警棍。 测试了下还能用,气势汹汹准备出门。 走了两步,一股强烈的,混合着不甘心和委屈的心情却自心底而生,她回过头打量这间屋子,每一帧都很心动,像极了梦中情屋。 “”好嫌弃,但是好喜欢。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再次回到床边。掀开软被,对着黑檀木床板一阵敲敲打打。 她要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个“假人”找出来,那个“假人”实在太真了,不像灵体,既然不是灵体,韩海儿就不能在几秒钟的时间给她大变活人。 ‘咚咚空!’声音不一样,左梨花心道:找到了! 对着那个位置又是一顿敲。 ‘空空空!空空!’ 她敲的太过专注,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爬到了床上。忽然,不知道触碰到哪个按钮,床板突然一个翻转,眨眼间将左梨花扣了进去。 大变活人再次在这个装潢精美的房间内上演,左梨花下去之后,原本被她弄乱的被子又一次平整地铺在床榻上,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 ‘铛——铛——铛——’墙上的挂钟再次报时,指针转了一圈,依旧停在十二点,不偏不倚。 第47章 左梨花连会突然冒出一个鬼的情况都设疯癫想过,就是没想过这个癫鬼云集的鬼宅机关,会如此朴实无华。 所以她掉下去的时候,真的是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的,但落到一个软软的人形物体上却一点儿也不感觉意外。 她支起半个身子,打开手电筒。 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面前,由于姿势原因,两人脸对着脸,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左梨花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站起来。 “假人”仍旧那身贵气打扮,静静躺在软垫上,鸦羽似的睫毛长而翘,好似睡着了,随时就要醒过来。 手电筒的光不弱,左手边的柜子上,摆着几根烛台。 左梨花早有准备,她走过去,不熟练地滑动火柴,将蜡烛点燃,而后在密室内转了一圈,将所有蜡烛点上。 蜡烛是红色的,个头儿大,烛光也比较柔和,暖黄色的光照亮密室的每一处,圣洁,温馨,哪里还有半分鬼气,更像个花烛洞房。 检查完后,左梨花在“假人”面前站定,凑近看看,抬手戳戳脸,不想预想中那么冰冷。 “你究竟是谁啊。”左梨花自言自语:“不像假,你好真啊,韩海儿说你是我,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捏捏“假人”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嫩嫩的,滑滑的,左梨花有点酸:“什么料子,皮肤比我都好,我最近作息不规律,毛孔都粗了不少,都要长痘痘了。” 她脑子突然划过一个想法,表情瞬间严肃:“你这不会是婴儿皮做的吧,我看鬼故事,里面就有偷死婴皮做人偶画皮的哇,太恶心了吧,是韩海儿的新爱好嘛。” 左梨花絮絮叨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第六感从不坑她,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你的衣服好漂亮,我拍剧的时候,特别想要一件旗袍,剧组和投资方提供的款式我都不满意,我找不到满意的,可是你这件我就很喜欢,你既然是仿照我的模样做的,体态数据也一起仿了嘛?” 左梨花凑近“假人”,细细端详脖颈间的一朵梨花刺绣。 也就是这样空挡,她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心跳声。 咚。 起先左梨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屏住呼吸凝神静听,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动静。 咚。 从“假人”身上发出来的,因为离得近才会听到。 左梨花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瞳孔因为惊惧而放大,她愣愣地看着“假人”,浑身上下出了层冷汗,愣在那里没了动作。 韩海儿的声音出现在脑海——【左梨花,这是你】 “你是我,”左梨花扯扯嘴角,表情难看:“那我是谁?” 似乎是回应她的话,“假人”动了! 这个有着左梨花的脸,皮肤好到让左梨花嫉妒的“假人”,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眼珠水润,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晕出一片稀碎的阴影,阴影中,深妃色宝石似的瞳孔缓慢转动,带着股仙佛般悲悯的禅意,和左梨花对上视线。 左梨花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于是又瞪了回去。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对视的感觉没有了。 “假人”仍旧半闭着眼,维持原来的姿势。 左梨花等了一会儿,确认“假人”不动之后,小心翼翼上前,拽了拽“假人”蕾丝披肩褂的衣角。 “假人”再次抬眼看向她。 左梨花拿开手。 被注视的感觉消失。 左梨花再戳。 “假人”再视线再次聚焦。 左梨花闭眼,睁开,视线消失。 左梨花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次她没有看向“假人”,而是心中默念:看我! 果不其然,“假人”如她所愿,投来了淡淡的注视。 左梨花心里默念:跟着我。 而后抬起左手。 “假人”跟着抬起左手。 她迈出一步, “假人”躺着抬起小腿,做迈步状。 有点意思。左梨花玩心大起。 她给“假人”从榻上扶起来,“假人”顺从地立起身子。 ‘当啷’一声,一块有些眼熟的牌子从“假人”身上掉了下来。 左梨花捡起来一看,是他们节目组的嘉宾没人都有的那块多面牌,有几个分身,就有几个面,之前安禾的分身死了,牌子的面的人像就黑下去的那个。 难怪自己没有牌子,原来在这里。左梨花默默地想,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韩海儿的关系,才没有这块坠牌。 她这个牌子是双面,一头淡金长发如波浪般弯卷而下,五官精致美艳,恰到好处的妆容衬得她像一朵暮色暖阳中娇艳盛放的玫瑰,是左梨花自己看了心情都会很好的程度,而另一面,则是民国时期的女子打扮,如意双髻盘着条水色绒绳,粉面含春,唇角微微上扬,端得是一个般般入画。 左梨花回忆起同事们对这个自己的“分0身”喊冒牌货,又想到“分身”死后,安禾性格的变化,串联起韩海儿说的,这个“假人”其实就是她自己。 “你不会真的是我吧。”左梨花围着“假人”转了一圈,“但是你看起来好呆啊。” 左梨花又玩儿了一会儿“假人”,确定没有任何威胁后,让“假人”躺回榻上,自己从墙边搬来柜子,踩着柜子从来的出口爬了回去。 房间内,铺好的软被再次被弄乱。 左梨花看了一眼,没在意,将坠牌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推门离开。 她要去会一会杨洛羽,争取早点结束这场荒谬的综艺—— 第48章 或许是有鬼打墙的加持,这个古宅用脚步丈量的距离比实际占地面积大上无数倍,左梨花不是鬼,于是意料之中,她迷路了。 左梨花半点不慌。 比起她的同事们,她感觉自己在这个鬼宅要安全许多,大概是因为有熟鬼的关系,现在的心情比起之前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而且她也不傻,杨洛羽想对付她,肯定不愿意就这么看她跑了,只要她瞎逛的地方对,杨洛羽看见了,肯定会再次对她出手。 她现在仍旧迷惑的,是花魁鬼的反复无常。 明明之前要杀了她,可根据后来发生的情况看,大概率和韩海儿认识,韩海儿不会杀她,所以花魁鬼理论上讲,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才是。 左梨花浅浅想了一下,没有深思。 黑灯瞎火中,迎面和一个硬硬的尸体撞了满怀,因为没有防备,直接被撞倒在地。 左梨花揉揉脸,虽然还是有被吓到,但已经只是,‘买来的蛋糕草莓居然掉了’这样种程度的情绪波动。 她打开手电筒一照,安禾的尸体被头朝下掉在那里,头发被血黏住,只能看清一小部分脸,发丝后面露出凸起的眼珠,血从身上倒流下来,将眼白染得通红。 左梨花敬畏之心顿起,她将手电筒放到一边,双膝跪地,手掌合十,当场给安禾念了段《往生极乐超度经》,她为了将来能顺利摆脱韩海儿,特地去学的。 “参加这个节目算我们倒霉,希望下辈子没有灵异综艺,投胎去吧,阿弥陀佛。” 念完,左梨花站起来,绕过尸体准备离开。 走出两步,衣服被拽住。 左梨花暗自咬牙。 深吸一口气,回头。 那张泛着青黑,被血护住的鬼脸,转了180°,咧着嘴,沾血的白牙死死咬住了她的衣角。 左梨花一低头,与安禾几欲掉出来的眼珠子对上对线。 左梨花艰难开口:“我的超度经没用吗你先别咬,我不走,你放开我。”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左梨花没有从安禾鬼身上感受出半点恶意。 果不其然,安禾“噗”地一下,把左梨花的衣角吐了出来,连带着还有星星点点的血沫,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左梨花。 “你能说话吗?”左梨花蹲下身,实现和安禾齐平。 安禾先是伸出长得诡异的舌头,沿着自己的牙齿添了一圈,牙上的血被她舔的特别均匀,而后“啊啊”叫了两声,哑着嗓子道:“我听见有人叫我,很熟悉,原来是你。” 左梨花:“” 她叹了口气,心道这网上的东西没一个对的,连超度经都是骗人的! 略一*思索,左梨花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安禾鬼“嗬嗬嗬”地笑,笑完了,摆出一副怨毒的表情:“是杨洛羽杀了我,我要找他报仇。” 左梨花:“我也要找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安禾鬼“他也把你杀了?” “没,我是活的,”话落,左梨花又补充:“目前。” 下一秒,安禾鬼突然凑近,皱起鼻子,小动物似的在左梨花脸上闻,把左梨花惊地连连往后挪。 安禾鬼:“你不像活的,你也不像死的,你为什么半死不活?” 左梨花感觉自己又获得了新的信息,但是不知道这个信息是真还是假,所以决定暂且记下来。 她苦恼的抓抓头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活的吧。” “不可能,”安禾鬼立即反驳:“活人魂魄是全的,你只有魂没有魄,不可能活着。” 没等左梨花说话,她又道:“不对,你有心跳,有体温,你可能死了!” 安禾鬼开始抓狂,晃动身子,用指甲挠墙,在墙上留下一串又一串血指印:“你这人怎么又死又活的!” 左梨花难受得捂住耳朵,指甲挠墙声比安禾鬼本身可怕一百倍! “我也不知道啊,你别挠了,我们去找杨洛羽报仇好不好?别挠了祖宗!” 安禾鬼停下动作,猛一转头,血珠子甩了到左梨花脸上:“我不是你祖宗,不要对乱认鬼亲!” 左梨花松了一口气:“行,你说什么是什么。”然后掏出一次性湿巾擦血。 安禾鬼就在一边,静静看着她,眼珠跟着她的作动转动。 “你知道杨洛羽在哪吗?”左梨花问安禾。 安禾摇头,下个瞬间,往上奋力一蹿!头顶的木板发出一声被壮烈的巨响,落下无数木屑碎片和蟑螂尸体,还有几只大个头老鼠。 左梨花连忙闭眼护住脸,待落的差不多了,睁眼一看,安禾只剩半个身子在自己面前吊着,下半身没入天花板。 左梨花站起来。终于不用蹲着和安禾说话了,她腿都要蹲麻了。 安禾眼珠子紧紧锁定左梨花,又是一窜。 不见了。 左梨花瞪大眼睛,用手电筒照天花板:“安禾?!” 安禾的头应声冒出来,对左梨花道:“上来。” “啊,好的。”左梨花应下,四处打量有没有能接力的地方。 鬼宅当初荒废的时候大抵被搬空过,四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而且年久失修,墙壁满是灰尘和蜘蛛网,左梨花内心充满抗拒,下不去手。 她求助安禾:“上面有什么工具吗?” 安禾的头缩回去,片刻后,再次探出来。 “抓。”冰冷的嘴里突出一个单字,血仍旧顺着脸往下滴,永不干涸似的。 左梨花一愣:“啊?” 安禾仍旧没有表情,动了动嘴:“快。” 左梨花:“”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垫脚抬手,颤抖着抓上安禾的头。 冰冷黏腻的触感让左梨花狠狠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左梨花眼前一花,身体骤然失重,再回过神,人已经被拉到了上一层。 安禾依旧头朝下立着,在左梨花身边跳了一下,脑袋撞击地面,发出“咚!”地一声。 左梨花拧着眉,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人类怕鬼的源自对死亡的恐惧,所以安禾这种拿身体当锤子使的行为,让左梨花仿佛感同身受似的,自己身体也跟着疼。 如果安禾还活着,这么一个举动,少说得是个轻微脑震荡。 但现在安禾是鬼,已经死了,死鬼安禾不觉得疼,甚至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她只是由下往上,冷冷地望过来。 左梨花连忙摇头:“没事,就是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篇鬼故事。” 安禾裂开嘴,无声地笑。 嘴角裂得太大,像岛国的恐怖片裂口女。 左梨花不忍直视,转过身,突然发现前方有亮光。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这个灯光泛黄,像极了那个青楼,“过去看看?” 安禾头朝下率先往前跳。 ‘咚!’‘咚!’‘咚!’ 左梨花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亦步亦趋在身后跟着。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鬼类大全,出去旅游时从道教景区买的,说是如果一个人死后尸体被竖起来固定住,那么这个人所变成的鬼,大概也是倒立着,如果没有,说明这个鬼应该去投胎。 安禾显然投不了胎。 第49章 她做鬼挺成功的,成功到根本看不出昨天还是个活蹦乱跳的碳基生物。 不知道做了鬼以后是不是都这样,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左梨花听着安禾的动静,在心里默数着她拿头当脚撞地板的次数,这声音在阴暗的走廊里沉闷得令人牙痛,渐渐的,随着距离光亮口越近,这声音反而越轻了。 左梨花不由转头去看,却发现安禾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透明,亮光穿过她饱受扭曲摧残的身体,在她身后留下朦胧的光,好像要把安禾都融进去一样。 连这听不惯的天灵盖碰地板的声音,都不再那么刺耳。 “安禾?”左梨花不由喊出声。 安禾眼珠不会转,倾斜过身子看了左梨花一眼,一板一眼地道:“到了。” 左梨花向前迈出一步,豁然开朗。 依旧是那个“人”声熙攘的繁华青楼,她们出来的位置是扇门,和之前的方向不同,这次在前厅,偏头看过去的走廊尽头,还能看到挂花魁牌子的墙。 安禾依旧是半透明状态,一个华服的“男人”匆匆忙忙从他们身边经过,穿过了安禾,和左梨花撞了下肩膀。 生疼。 左梨花捂着肩膀抽气,男人皱着眉,五官尽显不耐烦,“没长眼”看清左梨花的脸后,一愣,剩下的话吞没在嗓子里,转而笑眯眯地道:“可是新来的姑娘?怎的之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这次爷我有事儿,下次给你捧场。” 左梨花眨眨眼,没说话。她的设定是花魁的丫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丫鬟。 男人还想说什么,青楼深处的走廊柱子下,有几个男鬼在喊他,他啧了声,对左梨花匆匆留下句:“美人,下次爷一定找你!”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作动敏捷,肢体流畅,比花魁鬼真人多了。 左梨花想问问倒着的安禾,他们是不是应该去青楼里面,就听到他们出来的门里面传来水声,像是有人在往桶里倒水。 左梨花略一思索,转身推门。 一身小厮打扮的布衣蒋平城和她面面相觑,手里还端着个空水盆,面前是个脏兮兮的木桶。 蒋平城身后是个红衣服的女鬼,正在用帕子擦嘴角,帕子被染得通红,应该是血迹,身边还放着半个没有衣服的男性尸体。 女鬼眼眶空洞没有眼睛,但有两颗眼珠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左梨花推门进来,那两颗眼珠子先是转向门口,而后被女鬼拿起来,一手一个,拍回了眼眶。 再看蒋平城,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抖着嘴唇都快哭了。 左梨花:“” 红衣女孩用带血的手帕掩嘴轻笑:“哟,敲敲谁来了,这不是我们的新花魁梨花嘛,这个点不招待客人,怎么有空跑我这来了?” 她又成新花魁了。 左梨花虽然不懂,但从善如流,立刻摆出衣服高傲的样子,微抬下巴:“来看看你。” 女鬼动作一顿,而后笑得更大声,“行啊,那我们今儿就好好聊聊,把酒同欢。”她看向蒋平城,面色一变,凶神恶煞;“没看到梨花妹妹来了,还不去准备酒水!” 蒋平城直接一个哆嗦。 “等一下!”左梨花急声喊住,喊完感觉自己着急了,又放缓语调,对女鬼道:“我想借一下他。”说着,伸手一指蒋平城。 女鬼先是看了看左梨花,又看看蒋平城,脸色变了又变,笑容差点挂不住,咬牙道:“不就是个下人,又老又丑,你爱带走就带走。快点走,别来烦我。” 左梨花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也不大想知道,礼貌道谢:“多谢。” 带着蒋平城走了。 第50章 蒋平城一直绷着脸,全程眉头都没动一下,像个假人。直到走出房间,进入一个暂时无“人”的拐角,蒋平城出声问道:“左梨花?” 发音生硬,语气带着不明显的锋芒,但能听出来敌意。 “是我,蒋哥。”左梨花伸出自己的手:“有温度有血肉的,你摸摸看。” 蒋平城看她一眼,抿着春,握了一下左梨花的纤细的手腕。 有脉搏,有温度,也不是尸体的僵硬。 蒋平城收回手,直挺挺地肩膀突然泄了气似的坍塌,后退两步靠着柱子,脸皮一抽,情绪再也无法压制,当场哭了出来。 四十好几的老爷们儿,哭起来风度全无,不管不顾,靠着柱子哭的昏天黑地,只是顾忌周围还有鬼,才没有直接哭出声来。 左梨花表示理解,她人生地不熟的在鬼屋里,还有个喜怒无常,吃人肉的鬼上司,她也害怕,她也要哭好久。 一旁的安禾见着蒋平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蒋平城背景一抽一抽的,她才有了点反应,她蹦跶两下,从左梨花身边绕过,转到蒋平城身边,自下往上瞧蒋平城的脸。 蒋平城佝偻着背,额头用胳膊垫着抵在柱子上,自以为将表情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旁边有只鬼直愣愣瞅他。 场面有些恐怖,又有些滑稽。 左梨花在旁边看着,一时半会儿也没上去打扰,时间虽然不怎么充裕,但给蒋平城梳理情绪的几分钟还是有的。 以往的时候,左梨花没注意过身边有没有鬼,她看不见,再加上唯物主义的教育,就没把他们当回事,眼下的场景既视感太强,代入感也很强,她禁不住想,以前的某个时候,在她做某件不想被人知道的事的时候,身边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在旁边看着。 如果有的话 左梨花细细回想自己长这么大做过的不好宣之于口的事儿,想着想着尴尬起来。 这辈子见不到鬼还好说,就怕将来某天遇见,一只鬼迎面走来,和你打招呼,“我见过你,就是你掏鸡屎混在面里给你妈包饺子吃”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赶紧把思绪打住。 “抱歉,让你见笑了。”蒋平城不愧是老前辈,情绪发泄得快,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收拾好自己,若不是还红着的眼圈,谁也看不出这人刚才哭过。 “白瞎我大你这么多岁数,胆子一点没长。”蒋平城自嘲地笑,配上他与中不中的咬字,莫名风趣。 左梨花四声叹气:“我已经是麻了的状态了,我伺候的那只鬼比你这个恐怖多了,稍微犯点错就动手。” 蒋平城看着她胳膊上红红紫紫的淤青,信了她说的话,正色道:“我知道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我们都被杨洛羽骗了!” “杨洛羽也来你这里了?”左梨花有些吃惊,“他也想要你的人皮?” “他要的是你的皮?”蒋平城皱眉:“怎么这么恶心,他来我这里倒不是为了皮,而且要我的肝胆,不过要吓破的才行,我还没被吓到这种地步,所以才活到现在。” “这什么仪式吗,”左梨花有些茫然,“他在这里来去自由,整个院的鬼都听他的话,他好像个老鸨。” 蒋平城要给左梨花的脑子跪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歪重点。 “你” 左梨花满眼纯真:“嗯?” “没事,”蒋平城叹气:“像你这种人,应该活的很快乐吧。” 左梨花挠头,懵逼。 “你知道韩悠悠在哪吗?”蒋平城道:“她来得突然,我问过节目组的朋友,他们也不知道会突然加进来一个人,比起特邀嘉宾,更像是因为某些目的特别塞进来的,我感觉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巧的是,左梨花也这么想。 她在脑子里过了很多,包括出轨的黄鹄,父母认亲,还有韩海儿认识韩悠悠。 就算蒋平城不说,她也会去找。 “找找吧,韩悠悠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已经变成花魁了呢。”左梨花回过头,小心避开“人”群,去看影壁上的木牌。 蒋平城赶紧跟上,左看右看,做贼似的。他还是有些紧张。 “长得好看就能做花魁?”他开始思考:“跟你一样?”更让他讶异的是,虽然是个张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左梨花比韩悠悠漂亮不知道多少倍,但韩悠悠怎么说也是绿了左梨花的小三,左梨花居然夸她好看,还说得那么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勉强。 一个女人,什么情况下才会夸小三夸得如此自然?答案只有一个,她不在乎了。左梨花一点儿也不在乎黄鹄,蒋平城的圈内人,知道的比外界多,明明在韩悠悠冒出来之前,左梨花和黄鹄都要结婚了,说明感情很好,既然感情好,就不可能不在乎,再怎么掩藏都会有蛛丝马迹。 蒋平城看着左梨花,默默在心里给她打上【琢磨不透】的标签,目光再落到左梨花身上时,就多了一些认真和审视。 “事实上,关于我是花魁这件事,我和你是同时知道的。”左梨花道:“我想不出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蒋平城:“”他顿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不愧是你。” 影壁前“人”不多,牌子空了一半,左梨花从上到下细细翻找,在她右边,安禾眼珠子顺着影壁从下往上瞟。 她另一边的蒋平城,蒋平城眼睛在忙,嘴却闲着,问左梨花:“你是怎么从房间出来的?” “被打出来的。”左梨花说着,眼睛一亮,居然真被她找到了韩悠悠的牌子。 “在这!”一个雕花的黄花梨木牌子,刻着龙飞凤舞的【韩悠悠】。 蒋平城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我看看。我以前看过古代青楼的资料,我记得这个东西后面都” 他并没有把牌子拿下来,而是将它翻过来,【幽兰室】三个小字端端正正刻在上面。 左梨花自然也注意到,“不愧是蒋哥,你知道【幽兰室】在哪吗?” “不知道。”蒋平城摇头。 左梨花余光撇到旁边同样在看牌子的“人”,略一思索,微笑开口:“这位大哥,【幽兰室】您去过吗?” 长辫子锦缎袍的“男人”目光呆滞地看向左梨花,伸出一根手指着她,乌青的嘴唇张成O形:“你是新,新新” 左梨花继续微笑:“是的,是新来的花魁,您知道这个房间的位置吗?我找她有急事。” “男人”黑色到发红的瞳孔慢慢转动,定格在二楼的方向,手指也换了位置:“左,左二,二” “二楼左边第二间!我知道了,谢谢大哥!您真是好人,多亏有您!”说着,快速鞠了一躬,长发在“男人”面前甩过,“男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左梨花已经拉着蒋平城跑了。 直到走上楼梯,她才放开蒋平城。 蒋平城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缓缓竖起大拇指:“这都行,你是真的牛。” 50-60 第51章 “怎么了?”左梨花感到莫名其妙,“不懂就问不是应该的吗?” 蒋平城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来到挂着【幽兰室】牌子的房门前,才感叹道:“你上学的时候成绩肯定很好。” 左梨花不解,但她没问,因为安禾已经一蹦一蹦地从门直穿而过,进去了。 “我们也赶紧!”左梨花推开门。 蒋平城大惊:“什么‘也’?太冒失了,等等”结果自然是没拦住。 蒋平城都要给左梨花跪下了。他在心里默默将刚给左梨花插上不久【捉摸不透】标签拔了。这人哪里是捉摸不透,这人就纯心大。 这么一想,左梨花被甩似乎也变得合乎情理起来——人家黄老板早和韩悠悠好上了,没舞到左梨花眼前,左梨花就真真一点儿也不知道。 在人性复杂的娱乐圈,能爬到左梨花这个位置,还能保留这种性格,实属难得。 左梨花不知道她这个圈内老大哥已经把她腹诽了一遍,她在房间转来转去地找韩悠悠,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万一韩悠悠已经死了,被碎尸了呢?”左梨花拉开抽屉,满满当当的纸钱掉落出来,晃悠着飘落到地上。 安禾猛一转头,跳到桌子边,盯着那些纸钱。 蒋平城:“” 门口的人影一直杵在那没动静,两道说不上友善也说不上恶意的目光紧追不放,左梨花有些不自在,她停下动作,转身迎上蒋平城的视线。 蒋平城这才惊觉,自己发呆的时间过于长了,不禁暗自懊恼,他是个演员,还是个演了很多年戏,获得过金蝉杯的资深演员,玩玩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才对。 “没事。”蒋平城条件反射地道,顿了顿,他又道:“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还是?” 左梨花皱眉。蒋平城有点怪,但蒋平常有分身,她也不确定眼前的蒋平城是哪个分身,但分身之间性格脾气有略微差距她是知道的,就拿安禾来说,自从一个分身死了之后,安禾剩下的两个分身,性格差别就越来越大,蒋平城之所以出现这种变故,该不会 她没再想下去,道:“害怕啊,但我们不是在鬼窟吗?一个砖头扔下去,砸中十个,八个鬼两个尸体,害怕有什么用?” 蒋平城干笑两声。 左梨花说得在理,是他思想迟钝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于是跟着附和:“也是,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是面对恐惧,我也来找。” 房间灯火通明,灯烛罩在红色灯笼里,照得人脸煞红一片。 “蒋哥,有打火机吗?” “嗯?有。”蒋平城从口袋掏出打火机,隔空扔给左梨花。 左梨花抬手接住,动作轻巧利索。 “你要打火机做什?” “你在干嘛?” 红光中,左梨花被照得似一只艳鬼,她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抽屉纸钱,橙焰快速吞噬烧纸,黑色的灰烬无风自动,跃动着,打旋绕着安禾纷纷扬扬。 这是左梨花烧给安禾的,就在刚才,左梨花检查完桌子,准备去别处看看时,安禾死死咬住她的裤腿,眼睛盯着纸钱,红得滴血。 左梨花没办法,这才问蒋平城要打火机。 但蒋平城看不到安禾,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左梨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燃烧的桌子念念有词,紧接着他脊背一阵发凉,房间温度突然之间下降好几度,纸灰并不落地,而是长了眼睛似的围着一个地方绕圈圈。 用头发稍想,都知道那地方有什么东西。 总结下来就是:邪门。各种意义上的邪门。 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仿佛被孤立了似的蒋平城,如芒在背,头皮发麻。 直到桌子化成灰烬,左梨花才睁开眼睛,她没有再寻找别的边边角角,而是直接望向蒋平城。 深妃色眸子显出几分古井无波的平静,动作间,左梨花也没什么表情,眉眼清冷,就好像这污浊阴暗的鬼地方养出来了朵出尘绝世的花,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她,却扎根在这里,高高在上,鄙睨万物,但不觉突兀。 蒋平城心脏重重一跳,仅仅一个呼吸,左梨花给他的那种感觉又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我知道韩悠悠在哪了,我们走吧。” “你知道了?” 左梨花嘿嘿一笑:“我妈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感兴趣,我跟着学了点,这不刚才就是拿钱问路嘛!” 这是用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法子,打听个人自然也不在话下,蒋平城也略懂一些,便不在怀疑,“你懂的蛮多的嘛,怪不得节目组找我们,原来个个都有点东西。” “哈哈。”左梨花干笑。 “还有事吗?”看到左梨花还在原地,蒋平城不明所以。 在他看不到的世界里,安禾正抓着一把天地银行的银票,扇耳光似的来回“啪啪”打一只小鬼的脸。 银票的左梨花刚才给她烧的,在抽屉深处,是意外之喜,小鬼路过这里,这家青楼真正的小厮,有了钱的安禾膨胀得很,抓着小鬼就开始霸凌,势必要让小鬼带他们找到韩悠悠。 小鬼一根筋,脑子早烂了,略微有些骨气,但不多,左梨花和蒋平城说话的功夫,已经被屈打成招。 安禾再次甩出银票,结结实实打中之后,手一松,银票劈头盖脸砸在小厮鬼腿上,“滚!” 然后对左梨花道:“走!” 左梨花眨眨眼,对蒋平城露出灿烂的笑:“没事儿蒋哥,我们走。” 安禾走在最前面,脑袋着地一蹦一跳,身后跟着左梨花,最后面的蒋平城,他端着一碟从【幽兰室】顺来的煤油灯,一鬼两人在鬼影重重的走廊排成一行,缓步前行。 蒋平城看不见左梨花的表情,只能看到个后脑勺,他小心的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左梨花让他端着煤油灯碟,用途他是知道的。 左梨花问了个热心肠的鬼,鬼带路给他们领过去,路上就需要点这么一盏灯,象征活人的心头火,除非到达目的地,这段路中间不能停,如果半路灯灭了,鬼还是会继续走,但心头火没了,鬼会把他们领到哪里去,可就说不好了。 像是应验他心中所想似的,周围传来若有若无孩童的歌声: 鬼引路,引路鬼,前行路上莫惊畏,红尘起祸恨追悔 第52章 他们从房间出来,脚踩的地板,经过的建筑,红柱新漆,雕梁画栋,每只鬼都如生前一样,和他们擦肩而过,笑闹不断,每个表情都一清二楚,很少有面目狰狞的鬼。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走的时间越长,周围的一切就变化越快,像神明按了时间快进的按钮,周遭一切都在快速衰败。 缓步前行的“人”速度逐渐加快,最后只变成一闪而过的半透明残影,崭新的建筑被时间一点点腐蚀便旧,柱廊楼梯变得破败不堪,摇摇欲坠,光阴被压缩成短短几百步,唯一不变的,只有蒋平城自己,或许还有眼前的左梨花。 蒋平城用衣摆抹去手心的汗,恍神间,左梨花好像换了身衣服,民国旗袍衬托她玲珑身姿,肩上披着蕾丝半褂,头发一丝不苟地盼着,和旗袍同色系的金步摇随步轻晃。 蒋平城不由出生喊道:“左梨花!” 一身当下最流行运动装样式的左梨花微微偏头,空气中的灰尘妆点了她卷翘的睫毛:“怎么了蒋哥?” “没事,看错了。” 蒋平城用力闭了闭眼,将方才眼前的一幕归为错觉。 在安禾的带领下,他们顺着长廊直走到尽头,进入了个和青楼完全不一样的空间。这个空间破坏,似乎被大火烧过,墙壁上留着黑炭痕迹,脚下也不再是木板,而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面,疑似被撬走地砖后狼藉的模样。 终于,穿过一扇拱形门后,安禾停了下来。 “真不错。”左梨花感叹。 倒不是说这里景色多好,而恰恰相反,这里萧条破败的仿佛烂了三百个千年厉鬼,目之所及枯树苔藓,假山缠着不知名的扭曲藤蔓,池塘早已干涸,落满厚厚一层枯枝败叶,凹凸不平,一看就埋着东西,和青楼的灯红酒绿相比,这里不加掩饰的死气反而有种直白到亲切的感觉。 不过,青楼之所以伪装成那个模样,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直接对他们动手,需要通过必要的规则约束他们,只有触犯规则才能对他们本身造成伤害,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而这个院子连掩盖都懒得做,正好说明这里没有那么多规则限制。 某些事情上,目的越容易达成,越不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 一头蹦进院子的安禾,面无表情地开口:“啊,真是吓死我了!”语调抑扬顿挫,左梨花没看出来她害怕,阴阳怪气倒是拉了个满值。 “”左梨花想问她怎么个事儿,但是瞥了眼身后的蒋平城后止住话头。 她抬腿往里走,走出两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于是回过头,满脸疑惑:“?” 蒋平城脸色有点发白,下意识和左梨花错开视线:“我在这里等你吧,我有点,有点和这里八字犯冲!” 左梨花眨眨眼,更疑惑了:“八字犯冲?是个活人来这里八字都犯冲吧。”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蒋平城,恍然大悟:“蒋哥,你害怕了。” 蒋平城:“”他脸憋的通红,半晌,破罐子破摔的往地上一坐:“反正我不进去,我在这里等你,给你望风!” 左梨花为难地皱眉。心说望风有什么用,鬼有的是方法整死蒋平城。 但这时候,安禾已经蹦到房门前的石台子上,准备进去了。 权衡之下,左梨花选择尊重蒋平城。 “好吧,有什么事儿就进去找我”她吧脱口而出的‘们’硬生生刹住,“我先进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斑驳的木门在左梨花靠近时忽然打开,微弱的光照到里面,室内尘土飞扬,地上积了厚厚的灰,更显阴沉恐怖。 “咚!”“咚!”“咚!”安禾面色不变,逛自家后花园是的,直愣愣往里冲。 依旧是头朝下的姿势,僵尸似的跳着走,只是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左梨花半垂下眉眼,迈步进去,影子在身前拉长,和黑暗连接,一步步缩短。 大门在身后碰地关上。 室内并不是很空,坏掉的家具乱七八糟放着,像是曾经被洗劫过似的,在左梨花脚边,还有一个粗布缝的娃娃,娃娃眼睛的部分是塑料球做的,旧得褪色了,嘴巴是红线缝上去的,弯起一个弧度,没有灰尘落上去,也不脏。 左梨花从注意到这个娃娃开始,视线就被吸引了,她看着娃娃的眼睛,感觉娃娃也在看她。 视线中,一只手将娃娃捡了起来。 这只手肤色莹白,手指较一般人来说要长一些,骨相清瘦,留着恰到好处的指甲,是光看就知道很灵巧的手。 “我还在想怎么请你,你自己就过来了。”手的主人是个穿着袄子的女鬼,冬天的款式,袄子厚实,绣着娇艳盛开的牡丹。 女鬼忽得一闪,出现在左梨花面前,用布娃娃遮住半张脸,眉眼含笑。左梨花发现,这女鬼的两只眼睛,竟然是绣上去的! “又见面了,梨花。还记得我吗?我是琵琶。” “久仰大名。”确实听过,杨洛羽说的,而且话里的意思,这个琵琶鬼是要剥自己的皮。 和杨洛羽一伙儿的鬼,在她这找到杨洛羽也不稀奇。 只是 “你要杀我吗?”左梨花一边问,一边暗搓搓蓄力,准备势头不好,撒丫子就跑。 笑死,她现在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见了琵琶鬼依旧要送菜。 她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找鬼的。 “嗯?”琵琶鬼的表情比安禾多一点,“我接到的指令不包括杀你,你想死吗?” 左梨花毫不犹豫:“不想。” 琵琶鬼微微一笑:“那我不杀你,尽量活着剥你皮。”她幽幽叹气举起一只手,指甲肉眼可见地长了五六厘米,像几片薄薄的冷玉:“就是有点疼,你忍一下。” 说完,原地消失。 左梨花瞳孔一缩,汗毛都竖起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条件反射地往安禾的方向移动,同时矮身抱头。 这不是一般的鬼,和她见过大多数鬼都不一样,这只鬼明显强得可怕,而上一只给她这种感觉的鬼,是韩海儿。 事实证明,左梨花危情时刻的反应总是非常明智。 琵琶鬼出现在左梨花刚才的地方,五指成爪,在原本脖子的位置抓了个空。 如果左梨花没在第一时间躲开,或者躲的方向不对,现在左梨花已经被抓住了。 琵琶鬼懵了一下,身影再次消失。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左腿弓步向右,迈出半步,做出一个往右跑的姿势,而后整个人快速像右后方倾斜,拔腿就跑! 琵琶鬼被她虚晃一枪,瞬息之间,一人一鬼居然拉开了五六米。 被耍了的琵琶鬼有点绷不住,终于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和以前一样狡猾的坏东西!” 眼看左梨花往二楼窜,她脸色一黑,闪身去追。 再次现身,却并没有和预想中一样出现在左梨花前方——她身后有个东西,死死拽住了她。 左梨花特意练过,跑得很快,这么一耽搁,人已经拐进楼梯,没了身影。 失去目标的琵琶鬼气得眼睛流血,她一点一点,缓慢地回过头,一双倒着的小腿出现在眼前。 低头,安禾正咬着她的裤脚,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姣好,颜色青白的死人下巴,和半朵刺绣海棠。 琵琶鬼:“”她血泪流得更厉害了,用力拽裤腿,怎么也拽不出来。 “你个死鬼,放开我的花!信不信老娘我打烂你的头!”她朝着楼梯口竖起中指:“左梨花!管管你的狗!果然不管哪个你都这么让人讨厌!!” 她就是气急了喊一声,没想到真从楼梯口弹出了一个小脑袋瓜子。 左梨花扒着栏杆,露出眼睛,语气颇为小心翼翼:“她是安禾,不是我的狗,还有,冒昧问一下,你还见过哪个我?” 第53章 琵琶鬼根本不想听她在说什么,面部肌肉僵硬的脸上硬生生出现了气急败坏的情绪:“让这东西撒嘴!*” 左梨花又把头缩了回去。 琵琶鬼:“” 她看向安禾,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缓缓抬手,准备给这只鬼来个截肢。 “安禾~”左梨花又在楼梯口探出了脑袋,发音很轻,和小猫叫似的。 琵琶鬼动作一顿。 “安禾,”左梨花秀眉微蹙,迟疑且为难:“她好像要打你了,要不还是松嘴吧,别咬她裤子了。”而后又看向琵琶鬼,迟疑道:“你别打她,她昨天还是人,刚成鬼不久,是个宝宝,那个,要不你放我去见杨洛羽,我出去之后给你烧好看的裤子。” 琵琶鬼没再废话,五指并拢,刀似的朝着安禾直削而去。 下个瞬间,安禾被拦腰斩成两节。 左梨花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往楼上跑。 琵琶鬼欲追,但尽管身子都分家了,安禾依旧没放开她的裤腿,血反倒从安禾嘴里往外涌,裤脚被浸染得黑红一片。 “你找死啊!”琵琶鬼尖叫着切断了安禾的脖子。 哪怕只剩一颗头,安禾依然**,泛白的眼珠自下而上看着琵琶鬼,死不松口,甚至发出“桀桀桀”的冷笑。 琵琶鬼:“”她本就青白的脸直接泛了黑,收起指甲,双手轻抚自己的发髻,从里面抽出十根串着青色的绣花针来,对安禾道:“既然不撒嘴,那就叼着吧,可咬紧了,一会儿就不是你想放就放的了!” 左梨花对琵琶鬼准备做的事一无所知,她跑到二楼就和杨洛羽打了个照面。 杨洛羽正在二楼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木雕里站着,6手上还捧着一只和自己很像的木头人的头,见她上来很是讶异,看了一眼楼梯口,然后抱着木头头扭头就跑。 左梨花自然是追。 杨洛羽全然没有想象中嚣张跋扈的模样,反倒害怕的不要不要的,仿佛面对的不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左梨花,而是拳王泰森。 他被左梨花撵狗似的围着屋子跑了一圈,走投无路被逼到窗边,拿着一根断开的桌子腿指着左梨花。 “别过来啊!你一个女孩子追着男人满屋跑,像什么样子!” 左梨花:“”被气笑,被气到脑子短路:“呔!你个封建余孽!还不束手就擒!” “我不!”杨洛羽大吼一声,爬上窗,直接跳了下去。 左梨花赶紧追过去。 一眼看到的,是落在顶棚上,正狼狈起身的杨洛羽,二眼看到的,是一脸诧异看着他们的蒋平城。 “蒋哥,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蒋平城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两步,没怎么费力的把杨洛羽摁在了地上。 左梨花一喜,道:“我这就下去。” 蒋平城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准备在这件堆满家具的房间里找根绳子。 一根麻绳递过来。 左梨花条件反射:“谢谢。” 接着猛地抬头。 杨洛羽离她极近,上半身倚着墙,一手还保持着递麻绳的姿势,一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笑眯眯地注视着左梨花。 “你”左梨花看看楼下的杨洛羽,又看看自己身边的杨洛羽,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二号哦。”杨洛羽站直身子,依旧笑眯眯的,裤兜里的手抽回来,顺势打了个响指。 “蒋哥,出来吧。” 黑暗中,一个人影伴随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显出样貌,是蒋平城。 准确地说,是蒋平城2号。 左梨花咬了下唇,看着杨洛羽2号,问:“问一下3号?” 杨洛羽示意她看楼下:“喏。”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左梨花再将目光放到楼下时,蒋平城和杨洛羽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而他们身边站着一模一样的杨洛羽3号和蒋平城3号,蒋平城3号正如同蒋平城刚才做的一样,抬手比OK,只不过这次比的对象,不是左梨花。 杨洛羽甩动手里的绳子,靠近左梨花:“你是乖一点束手就擒呢,还是我打你一顿再束手就擒。” 左梨花:“” 有时候,攻守易型就是这么简单。 她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仍由杨洛羽给她来了个五花大绑。 十分钟后,左梨花跟个蚕蛹似的被吊在了一楼的房梁上。 与她一起的,还有蒋平城,杨洛羽,和鬼魂安禾。 安禾终于头朝上正过来了,这让左梨花看她的时候眼睛舒服了很多,但安禾不这么想。 “把我正过来!你们这是虐待鬼!我要去阎王面前告你们!”头朝上的安禾大呼小叫,因为她的不安分,绳子也连带动来动去。 蒋平城惊悚地看着虚空绑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并且无风自动的绳子,感觉自己的分身2号和分身3号都比这绳子亲切。 “真的有东西?”他问自己的分身3号。 蒋平城3号笑得十分得体:“有。” 蒋平城更害怕了:“什么东西?” 蒋平城3号抬手去捏蒋平城2的脸,2号配合的转过脸。 “这种东西。”3号捏住2号的下巴,用力往下一拽,竟直接把2的脸皮扯了下来! 一只眼珠咕噜噜滚落到地上。 蒋平城3号:“surprise~” 蒋平城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狠狠一抖,垂下脑袋,没了声响。 他遭遇了视觉和精神的双重冲击,直接被吓晕了。 蒋平城3号发出爆笑。 蒋平城2号合上自己的脸皮,捡起自己的眼珠子怼回去,眨眼睛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抓我干什么?”杨洛羽也被蒋平城们的操作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发出抗议。 杨洛羽2号手里捏着一张纸,闻言回过头来道:“你不是要这位的皮吗?一会儿让琵琶鬼给你换好,再放你下来。” 左梨花:“!”她看向杨洛羽的眼神当即变了。 画皮鬼竟在我身边!所以杨洛羽的脸不是他自己本来的?!怪不得杨洛羽长这样却不温不火! 八百个念头在左梨花脑子里弹幕式飘过。 杨洛羽道:“绑成这样怎么换啊。” 杨洛羽2号奇怪道:“你不止换脸皮?” 杨洛羽:“是脸皮。” “那就绑着呗,你们是同事,有难同当嘛。”蒋平城2号收拾完脸,顺嘴接腔。 第54章 杨洛羽不同意:“她刚才还追我!还逼得我跳楼!这个更过分,”他指着晕过去的蒋平城:“这个直接动手!抓我!哪有这样的同事!” 蒋平城3号道:“你不也想扒她皮吗,很公平。” 杨洛羽沉思并表示赞同:“有道理。” 一群不知道是不是碳基生物对视一眼,的东西居然就这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左梨花:“。” “你们为什么绑着安禾?她早就已经死了。”左梨花替安禾鸣不平。安禾在琵琶鬼手里滚了一圈,五官被缝上了个巴掌大的苏绣菊花,眼不能睁,鼻子不像鼻子,只有一张嘴能叭叭。 可就这一张嘴也没安分会儿,一直不停地嚷嚷,要求把她正过来,表示倒着放她丧尽天良,没有丝毫鬼性。 蒋平城2号:“你这不是已经正过来了,再叫把你送到前厅,那里的鬼靠吃鬼加道行,给你吃的渣都不剩。” 安禾不带怕的:“你送啊!你本体这么怂,分身还能上天了?给我送过去你也回不来!给我倒过来放正!倒过来放正!” “好吵啊。”左梨花道:“你们给她放正吧,我快被她吵死了,吵死了你们就不能活着换皮了。” 杨洛羽们这才感觉左梨花不是很对劲。 2号他上前一步,仔细观察左梨花的瞳孔和面部肌肉紧绷度,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害怕?” “害怕啊,我要吓死了,你们换皮需要皮的提供者害怕吗?”左梨花问。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这样我很难装啊。”杨洛羽在旁边道。 左梨花眉头一皱,反问:“你要装成我?”她想了下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看向杨洛羽的目光就带上了同情:“那你可要辛苦了。” 杨洛羽和2号的自己对视一眼,2号抬手一抖,手里出现了个没了皮的人,这人似乎还是活的,一出现就嗷嗷惨叫,翻来覆去的使劲儿扑腾。 “啊啊啊啊杀了我!杀了我!!!!我好疼,我好疼啊!好疼啊啊啊啊啊!!!你们这群魔鬼,你们会下地狱的!!!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啊啊啊嗷嗷嗷!!!!” 应该已经喊了许久,嗓子都哑了,不成人声,但扔能听出一丝少年气。 他挣扎过程中,身上的血浆粘液甩到左梨花身上,左梨花打了寒颤,脸色铁青。 杨洛羽们很满意:“这样才对嘛,不然我都无从下手,小女孩就应该有小女孩的样子。” 左梨花成功被吓到,闭上眼睛,脸撇向一边,不敢再看。 一时间,室内只有没皮的血人凄惨的喊叫,在布满灰尘的房间里显得尤为骇人。 又过了一会儿,杨洛羽和蒋平城们大概是听烦了,杨洛羽2号手一抖,血人消失,他慢悠悠扯过晕过去的蒋平城的衣服,擦自己手上的血和烂肉。 动作惊醒了蒋平城,他缓缓睁眼,一眼就看到了一脸诡异笑容,扯着他衣服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杨洛羽,顺着杨洛羽的动作看过去,看到了自己血糊糊的衣服,同一时刻,血腥味儿直冲脑门。 蒋平城瞳孔地震,脸皮一白,“吃鬼吃人了”说完,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呵呵,”杨洛羽2号低笑:“我还以为他会尿裤子呢,没出息的东西。” 左梨花这会儿脸回了点血色,兴许是反应过来了,看了说话的杨洛羽一眼,咬了咬下唇,犹犹豫豫的开口:“我觉得蒋哥已经很厉害了,换成别人会直接吓死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就连被包成球的安禾,都抽空瞥了她一眼。 左梨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杨洛羽奋力挣扎,绳子朝昏迷的蒋平城这边荡,言语激动:“这男的都晕过去了,他都吓晕了!你呢!你怎么一点不害怕!” 左梨花觉得委屈:“我害怕啊,我现在心脏都在怦怦跳。” 杨洛羽2号一声冷笑:“心跳正在逐渐恢复正常,预计两分钟后恢复平稳。你一点都不害怕,你在说谎。” “我真的在害怕,确实害怕啊。” 杨洛羽权当她在放屁,一脸崩溃:“我就说这人不正常吧!好好的大姑娘谁家和她似的,这精神状态放精神病院里,没个八年十年的放不出来吧!” 左梨花:“”过分了,怎么还带骂人的。 杨洛羽叹气,似乎是认命了,道:“先前的情报有误,我再观察观察她,多让她说说话,要不不好装。” 左梨花也有问题:“刚才那个血人,是真正的杨洛羽吗?” 蒋平城3号嘿了一声,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她不仅不害怕,脑子转得还快,是个机灵女娃,画皮,我看这个你还真不一定装得了,早让你装另一个女娃子了吧,你不听。” 杨洛羽露出不甘的神色,扭着脖子盯着左梨花猛瞧。 给左梨花瞧的寒毛都立起来了,才慢悠悠开口:“安禾身边人太多,阳气重,更不好整,这个女娃六亲无人,是孤寡命,我与她八字契合,更重要的是长得还好看。” 蒋平城3号道:“她这八字和哪只鬼不契合,演得不像损你道行,身火太旺也损道行,你准备怎么办?” “另一个都死了,还能怎么办。”杨洛羽撇撇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手机。 “梨花姐,”他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似的灿烂一笑,“为了更好的了解你,我们来做个测试吧,你imbt是什么?” 左梨花:“” “你最好问什么说什么,”杨洛羽2号用刚擦完的手掏出了把匕首,冰冷的刀刃拍拍左梨花的脸,刀背顺着往下滑,在皮肤带出一串凉意,最后停在领口处,被衣领挡住:“我们需要的只是你的脸,和在把脸皮扒下来的那一刻你要活着,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在你身上动千百刀,听说过凌迟吗?” 左梨花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刀背划过的地方隐隐幻痛。 “是ESFP?” 杨洛羽2号一愣,刀尖没入左梨花皮肤,左梨花闷哼一声,鲜红的血珠子顺着滚下来。 “耍我呢?你哪点像e人?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等等”性命攸关,左梨花终于抓住了重点:“要不我们测一下吧,我也不知道,没测过!” 第55章 “ENFJ-a?这么好一人吗?”杨洛羽对着测试结果喃喃自语,“和杨洛羽完全不一样,我得适应一下。” 左梨花不太明白这个东西,忍不住凑过去想一起看:“这是什么?这个人格好不好?” 杨洛羽斜眼瞅她,冷笑一声:“好得很。” “好在哪里?跟我说说,我喜欢听别人夸我。” 杨洛羽晃荡着绳子靠近左梨花,小声道:“等我把你的皮扒了,好好养着你别死喽,等以后别人夸我的时候,我找人剪辑下来给你循环播放。” 左梨花也晃绳子,和杨洛羽拉开点距离:“这,人没了皮,能活多久?” “也就三五天,不用太害怕。”杨洛羽道:“等我换好了皮,我就把节目演完,然后帮你洗白,你这玩意儿也不算什么黑料,顶多被闺蜜坑了而已,我也不白顶替你,你那敌蜜叫什么来着?凌梦薇对吧?我让她给你作伴,帮你报仇。” 左梨花还真想象了一下画皮顶替自己后的各种场面,顶着自己的脸吃饭睡觉洗澡,再顶着自己的脸拍戏上综艺走红毯,还有顶着自己的脸和韩海儿 左梨花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打住。 “还是算了,有点吓人。” 杨洛羽纠正她:“你都死了,不吓人。” 左梨花:“也吓鬼,你看刚才,原先的杨洛羽不就被拉出来吓唬人了他是鬼吧?不是活的吧?” 蒋平城3号道:“那是这小子变出来吓唬你的,杨洛羽三年前就投胎去了。” “这样啊。”左梨花点头。在脑子里提取重点。 只能活五天,也就是说,真正的杨洛羽是三年前就被画皮害了,那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也不用担心事后报警的问题,可以放开手脚干。 得知不需要考虑售后的左梨花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是还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她继续道:“三年前你们就在一起了,你们感情真好啊。” 杨洛羽2号嗤笑一声:“哪有什么‘们’”话到一半,他突然问道:“时间到了吗?” 蒋平城3号靠着窗户最近,抬头看了眼月亮:“还有半个时辰。” 杨洛羽歪着脑袋,目光在左梨花脸上一寸一寸描过,嘴角挂着满意的笑——他真的很喜欢左梨花的皮囊:“还有半小时,我们再聊聊吧,看在你长这么好看的份儿上,话题你起。” “这里的鬼品种很多吗?” “你才是品种,你全家都是品种,我们是类型。” “哦,”左梨花立即改口:“这里的鬼类型都不一样吗?” 蒋平城2号:“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鬼,连厉鬼也算不上,你看过怪谈故事吧?就跟那上面差不多。你真不害怕了?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 “我一直都很害怕啊!我在发抖啊!但你们不是非要我说话吗,不说话就用刀子囊我,我超级怕痛!” 杨洛羽2号凑上来,看到左梨花发抖的手,在左梨花被吓到的目光中又退了回去:“是越害怕越震惊镇定的类型。” 蒋平城3号道:“我活着的时候也是这种类型,适合当英雄。” 逗乐了杨洛羽,他被绑住,只能动脖子,于是仰头看着天花板:“拉倒吧,死的和狗熊似的。” 杨洛羽2号道:“也没这么惨吧,挺慷慨就义的啊。” 蒋平城2号道:“你指的是拴着脖子吊到树上那种英勇就义吗?” 左梨花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声没出。 眼下的场景很怪,他们虽然好几个人在说话,在某个特殊的发音点,或者因为对话激起某种情绪点的时候,语调和表情一模一样,虽然还是不同的五官,但还是不由生出种‘他们很像’这种感觉,甚至说是一个人都不为过。 第二个猜测也逐渐被证实。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分身,这些分身,全部都是画皮,也就是杨洛羽扮演的。 画皮鬼是天生的演员。 同样,想要彻底消灭画皮鬼,只要找到本体就好。 至于怎么找到本体左梨花并不想浪费脑细胞,她只要把她的任务完成,自有高手帮把事情善后。 “到点了吗?”蒋平城2号突然问。 杨洛羽看了下时间:“到了吧。” 蒋平城3号探出窗外半个身子,把挡住月光的树枝整个劈断。 清寂的月光大片大片照进来,刚好落在左梨花和杨洛羽的脸上。 “等等等一下!”左梨花指着晕过去没醒的蒋平城,连忙道:“他呢?他又不参与,你把他抓来,也不杀他也不放他,就这么挂着?” 她本意是拖延时间说废话,没想到还真喊停了一帮画皮们。 蒋平城2号道:“也对,要不把他拿远点,太阳出来后节目正常录制,他还要参加节目呢。” 杨洛羽3号直接提溜着绳子,拈蚂蚱似的把蒋平城拈起来,往房间身处的黑暗里走:“也是,血溅身上不好洗。” “我美丽的小姐,时间到了。”杨洛羽笑眯眯道:“快点吧,别耽搁了时辰。” 话落,旁边的杨洛羽2号捏着杨洛羽的下巴一掀,杨洛羽薄薄的一层脸皮瞬间被私下,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五官。 在月光的照耀下,五官像被烫了似的冒出阵阵白烟,肉眼可见得融化减少。 “我来。”杨洛羽3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把小手术刀和一个放着类似消毒酒精瓶子的托盘。 杨洛羽2号将脸皮放进托盘里,而后和剩下的画皮一起,眼神放空,盯着左梨花的脸。 左梨花目光扫视一圈,眼尖地注意到,这些画皮的脸,在杨洛羽把脸摘下来之后,隐隐泛皱,像包膜包进了气泡似的,鼓起一个个小包。 刀子离左梨花的脸越来越近。 左梨花心如擂鼓,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突然,不知道哪个杨洛羽发出一声惊叫。 不同的画皮同一种惊慌: “不对劲!” “该死的!这不是全部的左梨花!她魂和魄分离了!!!” “什么时候?” 下一秒,手术刀怼在了左梨花脖子上,杨洛羽2号的脸已经掉了一块,露出里面鲜红的肉,他眼球血丝暴起,面目狰狞,情绪激动嘶吼:“敢耍老子!说!另一半在哪里!” 这才是画皮原本的模样和精神状态,在不装人的时候,它是个有智商的疯癫厉鬼。 画皮本体,也就是绑着的杨洛羽,着急忙慌得把撕下来的脸皮重新往脸上贴。但贴了几次都没成功。 左梨花也有些震惊,马上想到了那个房间里的另一个她。 与此同时,她马上想到,这些鬼并不知道韩海儿,或许知道,但也只是把韩海儿当成上不了台面的小鬼,压根没把她当盘菜。 “你也没问我啊!”左梨花因为害怕,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不要这么凶嘛,我带你去找还不行。” “别想耍花招!”杨洛羽放弃旧皮再利用,恶狠狠对左梨花说。 此时,他的脸有几处已经见了森森的白骨头。 “开玩笑了哥,我哪有这本事,这是个失误,不要这么不自信嘛,我也不知道换脸得全须全尾啊!”左梨花努力给自己解释。 “呵呵。”杨洛羽二号手术刀的位置换了换,划开左梨花的绳子。 左梨花终于重获自由。 她踩到地上,第一件事就是活动痛麻的手脚,然后回头看眼已经快睡着的安禾鬼和依旧在梦里的蒋平城本人,问:“大哥们都跟我过去吗?他们要不要看着?” “少废话,赶紧走!整个房子都是我的地盘,跑不了!走!” “哦”左梨花不再说话,给他们带路。 “快点!再墨迹先给你开个口子。” “别别别,我已经在快了,就差跑起来了!” 左梨花和几个画皮出了小院,几步便回到了大房子里,刚进门,左梨花动作一顿:“嗯?” “又磨叽什” 不等杨洛羽说完,左梨花转过身,一张揉过的A4纸糊到他脸上。 油锅下冰块的撕拉声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划过画皮鬼的耳膜,疼痛接踵而来,杨洛羽捂着脸哀嚎出声。 一同倒在地上的,还有身边另外几只画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多重奏震得左梨花耳朵疼,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身后的惨叫渐渐重叠,汇聚成一个人,紧接着的不绝于耳的漫骂。 “左梨花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个狗东西!!!贱人胚子!!!心术不正的腌臜货!竖子敢尔!!你回来!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啊啊啊啊!!!!左梨花!!!!!!!!!!” 听得出来画皮鬼真的活了很久,骂人的词贯通古今。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远远回道:“菜就多练!!玩不起别玩——” 第56章 轮廓模糊的圆月挂在天上,月光惨惨淡淡,老宅愈发摇摇欲坠。 左梨花借着这点儿墙缝里透进来的零星光点在老宅上演真人版大逃杀,上调下窜,灵活得躲过各路突然冒出来的小鬼,身后的巨响充耳不闻。 也就说现在她才明白,怪不得画皮这么嚣张,这里好像是他的大本营,她来路平坦,是画皮为了瓦解她的心理防线故意为之,去路坎坷,是画皮为了抓她而故意为之。 但也只是好像。 画皮对韩海儿的存在一无所知,不光如此,左梨花甚至怀疑画皮连那间家具摆设齐全的小房间都不知道。 所以才有胆子呛画皮。 也才有了眼下一丢丢的后悔。 左梨花一个滑铲刹住车,看着前方百米内的庞然大物,心惊肉跳。 一个巨大的,像极了车力巨人的,细看之下还有点像花魁鬼的鬼,结结实实趴在那里,长大嘴巴,伸出蜥蜴似的舌头舔食周围的小鬼。 舌头红艳艳,三角状,一扫就是五六只,卷起来塞进嘴里。她的头几乎占满了整个走廊,眼珠子布满血丝,直勾勾盯着左梨花,每嚼一下,眼神就炽热一分,仿佛嚼的不是小鬼,而是左梨花。 有些小鬼是尸鬼,咀嚼的同时,还伴随令人牙酸的骨骼被碾碎的声音,在黑暗中更加骇人可怖。 这种情况,左梨花实在不知道怎么跑。 她低头看了眼着自己发抖的腿,深吸一口气,不禁反思,如果没有后面补的那一句,如果画皮没有被他气的炸了门窗,是不是眼前就不会出现这个东西。 左梨花其实胆子很小,但她脑子快,抗压能力强,过于灵活的脑子让她不会让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带来负面情绪的东西上,也就说说,画皮的谩骂她必须接茬,所以即便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用词可能不大一样,毕竟除了那一丢丢后悔,更多的情绪是觉得自己表现差了——以上是左梨花的脑子在0.1秒内闪过。 理智重新归位。 左梨花深吸一口气,面相月光在上面烫出好几个窟窿的木板墙,后退,助跑,起跳,一脚踹上去——! “咔啪!”左梨花分不清是腿断了的声音,还是木板成功被破坏的声音,又或者两者都有,总之,她成功了。 月光不再吝啬,兜头盖脸照下来,左梨花扬起的发丝被染得灰白。 余光里,是飞速后退张牙舞爪的树影和漫天飞舞的木屑。失重让她心跳加速,和室内凝固腐朽味道截然不同的流动的空气让她情绪高涨。 左梨花眼里都仿佛有了光。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身后快速逼近一根猩红的三角舌头,箭头似的精准命中左梨花,在她腰上缠了一圈。 左梨花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大力勒得她先写吐出来,周围一同下落的木屑与她节奏脱轨,在脑子没反应过来时,她又被带得升了回去。 左梨花:“!” 落地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腰间的舌头也在落地瞬间消失了。 左梨花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看向和自己靠得极近的“车力巨人”花魁鬼,一脸崩溃:“你就给我栓回来了?你就这么给我栓回来了?!我都跳出去了!你不礼貌!!” “车力巨人”动了动眼珠子,也不知道听见没有,硕大的脑袋一下子鼓了起来,本就不大的走廊被挤得爆满,墙体微微变形。 恶臭扑面而来,左梨花更想吐了。 身后的画皮马上追过来,左梨花深吸一口气,心道:吾命休矣。 另一只花魁鬼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她从墙里钻出来,在左梨花惊愕的眼神中冲左梨花眨眨眼,露出个甜丝丝的笑,而后拔下左梨花之前帮她插上的簪子,对着“车力巨人”的眼珠子狠狠戳去—— “嘭!”地一声巨响,“车力巨人”直接炸了。 左梨花眼疾手快,转身蹲下,外套盖过头,爆炸带来的冲击和碎肉噼里啪啦拍在她背上,生疼,险些没蹲住。 再睁开眼,花魁鬼依旧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只不过为了和她对视,花魁鬼趴在地上,脖子扭成个可怕的弧度,和周围红的白的碎糊糊一起,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左梨花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下了地狱。 传说中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吓傻了吗?梨花。”机械似的音调带着破音,硬生生被凹出问句,左梨花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花魁鬼表情瞬间消失,眨眼又恢复笑容,朱唇轻启:“吓傻了吗?梨花~”语调婉转悠扬,裹着蜜糖,和左梨花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但左梨花没时间叙旧,来时的走廊响动越来越大,画皮已经追来了。 “谢谢啊!”她对花魁鬼说完,绕过漏气瘫软在地的“车力巨人”,继续往前跑。 花魁鬼脚不沾地地平行移动,和她并肩。 左梨花跑得吭哧吭哧,又感觉人家鬼都来了,不说两句话不太好,于是道:“刚才谢谢你。” 花魁鬼咯咯笑,一个飘忽到她面前,保持一臂远的距离,倒着和左梨花平行移动:“不客气啦,我只是不想听到猫叫。” 左梨花一手撑着护栏,从楼梯口一跃而下,花魁鬼跟着穿墙。 跑了太久,左梨花已经有点喘了:“呼你刚刚的鬼,呼为什么,和你一样?” 左梨花没有问猫叫的事,因为根本不用问,这里只有一只猫,叫韩海儿。 “嘻嘻嘻,是奴家的胞妹。” 左梨花呼吸顿了下,边调整呼吸边回答,表现得有点呆:“啊?哦。那你呼——打你妹,你” 花魁鬼用袖子掩面:“打是亲骂是爱,像你这样的,奴家一根手指头都不想碰。” “”左梨花发自内心地感激,第一场觉得不被喜欢是一件这么令人开心的事,不由道:“谢谢啊。” “不用谢嘻嘻,毕竟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挺讨厌你的。” 顿了顿,花魁鬼又问:“你这是要去哪?” 左梨花朝后望,画皮跑得很快,已经能看到黑影了。 “小房间?我觉得韩海儿带我去,一定有她的道理,比如现在。” 她脚步逐渐放慢,画皮鬼如她想的一般,快速缩短距离,就在即将抓上左梨花脖子的时候,左梨花一个转身。 “啪啦!”一声,画皮鬼冲得太快,直接冲破陈旧的大门,滚进了那个装修精美的小房间。 花魁鬼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左梨花的一系列操作,颤颤巍巍举起手,吐字都不夹了,道:“你要死啊!” 第57章 “那是你的魄啊啊啊啊你不活了!!!!”花魁鬼化身尖叫鸡,扯着脖子嗷嗷叫唤。 左梨花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她想错了?韩海儿带她到这个房间,不是为了让她把替身做诱饵? 那又是为什么??? 从和韩海儿认识到现在,所有计划从没商量,全靠临场应变的左梨花罕见的陷入了迷茫。 不但如此,画皮进入房间后,就没再出来。 这和左梨花的猜想一样,这个房间本身就是用来囚禁某些东西的,不是人就是鬼,她进去过了,不是关她的,那就一定是关鬼的,就和之前安禾下的那个摆满蜡烛的“安全屋”一样,进去就死了。 这时,一声猫叫落到身边,白色的影子幻化成人型,韩海儿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个骨灰盒。 “怎么了?”她歪了歪头,暗光下发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歪到耳边。 左梨花注意到,她已经换了身衣服,袖子有点被撕扯后的破损,头发也有点乱,似乎刚打完架回来。是熟悉的感觉,很亲切。 韩海儿视线半点都没再花魁鬼身上停顿,她看了看左梨花,又看了眼关的严严实实的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这谁在里面?” 左梨花犹犹豫豫地回答:“画皮杨洛羽?” 韩海儿更疑惑了:“你为什么把他放进去?” 左梨花:“不应该吗?” 韩海儿试图思索,无果:“有什么深意吗?” “像那个点满蜡烛的小屋一样,鬼进去就暴毙?” “等等。”韩海儿越听越怪:“那小屋是我让你在里面待*着,呆到杨洛羽死。” 左梨花大惊:“那我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海儿眼睛微微睁大:“我哪知道你不知道,我以为你喜欢跑酷呢!” 左梨花:“”她回忆了下她和韩海儿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有种一坨屎的程序却刚好完成任务的荒谬感。 韩海儿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沉思着,不说话了。 一时间无人在意的花魁鬼要崩溃了,道:“你们不觉得你们忘了什么事儿吗?左梨花的魄不要了吗?” 韩海儿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瞪了左梨花一眼,嘟囔:“亏我还以为心有灵犀。”然后把手里的骨灰盒往左梨花怀里一放,单手拉门,杀气腾腾走了进去。 左梨花:“” 低头查看骨灰盒。无名无姓,只有照片,大约时间太长的缘故,照片褪色得厉害,只能依稀看出来是个人,五官性别,甚至头发都没磨没了。 韩海儿不会无缘无故交给她一个骨灰盒,那就只可能是 “画皮的盒?”左梨花试探着问。 倒是花魁鬼比较吃惊:“这你都知道?韩海儿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左梨花:“还真是啊!猜对了!” 花魁鬼:“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啊” 花魁鬼冷笑一声:“不愧是你们。” “那个”左梨花问出了好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我和你很熟吗?” 花魁鬼“嘭”地掉了个眼珠子。 左梨花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想跑,又觉得没必要,于是沉默着,看花魁鬼将眼珠子捡起来,又用力拍回去 然后猛回头,锐利的目光直逼左梨花。 “怎,怎么了?我过于冒昧了嘛”左梨花捧着骨灰盒不知所措。 花魁鬼又是一声冷笑:“你不认得我,为什么跟着我,还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左梨花紧张坏了,被一个厉鬼这么盯着,她背后冷汗直冒:“有过一面之缘,也不是很陌生,而且我觉得,觉得你鬼怪好的。” 花魁鬼:“” 左梨花:“” “你还是那么有病。” “不要骂人嘛,”左梨花不敢和她对视,低头,用花魁鬼听得见的音量小声嘟囔:“所以我们真的认识。” 花魁鬼愣了一下,脸瞥向一边,低声道:“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光线很暗,左梨花看不清太多东西,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我以前还干过什么?” 花魁鬼闻言又夹了起来。 手帕掩面,声音百转千回:“自然是吃干抹净不付钱~” 左梨花:“” “奴家等你等得辛苦,你”花魁鬼话音未落,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门里伸出来,一把抓住花魁鬼的头发,花魁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只鬼就被拉进了门里。 左梨花:“” 她抱着骨灰盒子,孤零零站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茫然无措。 她朝身后望去,走廊看不看见尽头,想个吃人的黑洞。 想了想,她推到角落,蜷缩着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维持在一个不会被第一眼发现,又容易跑开的姿势,而后面无表情对着骨灰盒发呆。 她在脑子里拼命过之前看过的选学书。 骨灰盒是画皮的本体,那么自己要怎么做,才会对画皮造成成吨的伤害? 扬了?泡水?还是掺香灰或者桃木灰??? 左梨花想不起来。脑壳痛,前所未有的想念她的手机。 而且手机也不知道丢哪了。 听画皮的意思,是天亮后要继续录节目,那到时候她没有手机 左梨花微愣,突然抓住重点。 为什么画皮要说天亮后?这骨灰盒不能照太阳??? 她站起身,举起骨灰盒,对着外侧的木板墙哐哐一顿猛砸。 墙破了个大洞时,背后的小门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激起尘土飞扬。 左梨花被迷到眼睛,抱紧了盒子弯腰咳嗽。 “谁?谁撞我!”一个沙哑到不成人声,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急促道。 左梨花眯眼看去,一个圆滚滚,被卸去四肢的,只留有一个脑袋的东西滚在地上,嗷嗷乱吼。 一只熟悉的脚踩上了这东西的头。 “啪叽”一声,头骨碎了一地,脑浆飞崩。 左梨花:“”呕~ 她向后退了一大步。 第58章 左梨花恨不得现在就把外套脱下来。 她的外套上糊满了血浆和脑浆,和人体组织上各种腐烂的液体,她敢打赌,现在穿着这件外套去乱坟岗走一圈,都没有鬼攻击她——因为一定会把她当成同类! 这外套不能要了!以后也绝对不买同款了! 抱着骨灰盒没法脱外套的左梨花欲哭无泪。 烟尘还未散去,左梨花睁着迷蒙的双眼,眼睁睁看着画皮又长了颗新头。 “蹦!”又被韩海儿踩爆。 左梨花不得不得仰起头,强制实现转移,抬高嘴巴位置,以防自己真的吐出来。 然后再头顶看到了个蜘蛛身子,人头,五官模糊的鬼,张开嘴巴冲她笑。 左梨花呆了一秒,想跑,但考虑到韩海儿在这里,于是选择放声惊叫:“啊啊啊啊啊——!!!!” 蜘蛛鬼,应该说是画皮鬼,电光火石般的冲左梨花直冲而下,伸长手臂捞骨灰盒。 似乎是用了全力,以人类的速度绝对不可能躲过去。 左梨花眼睁睁看着那被称之为手的爪子朝自己刀过来,躲避不能。 但是左梨花不是很慌,韩海儿在,安全感很足。 果然,在将将触碰到左梨花时,画皮鬼的手被齐刷刷斩断。 左梨花心满意足的微笑。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腿被钜了吗?为什么不走???” 左梨花被骂得一懵,抬头看向韩海儿。 韩海儿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和左梨花对视,眼里充满嫌弃。 左梨花摸不着头脑,问:“我要去哪从见面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韩海儿似乎梗了一下,差点被画皮突脸。她踩着墙面助跑几步,一个翻身踩在画皮背上,用力一蹬,踩着画皮落在左梨花面前。 帅气的动作堪比经典武侠片,左梨花都想扔掉骨灰盒,给她鼓个掌了。 “你”韩海儿刚要开口,脚下地的画皮突然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韩海儿一脚把他踹开,挡在左梨花身前,骂鬼:“你有病?!” “左梨花,你真是深藏不露。”画皮声音更哑了,像破旧的风箱,每个音阶都刺啦刺啦的,“我以为你是小白兔,没想到你居然是养鬼一派的人,连我都被你骗了!” 左梨花:“”有时候一个人混进鬼堆里挺无助的。 她学着画皮的模样,狰狞一笑:“哈哈!想不到吧!(棒读)” “你这个jian唔!” 韩海儿再一次踩爆了画皮的头。 左梨花人已经麻了,她条件反射地一个哆嗦,紧闭双眼,转过脸去不想再看。 她面无表情地想:她不能吐出来,这里已经够脏了,不需要她再添加一笔。而且万一,万一会儿打起来,她背打到,在地上滚一圈 左梨花脸有些发白,赶紧打住自己的脑子。 “哈!哈!哈!哈!”笑声传来,左梨花注意力被吸引。 只不过这次不是走廊里的画皮笑的,而且房间深处。 韩海儿沉下脸来。 一个人形物体被扔出来,砸向韩海儿,韩海儿一把抓住,扔垃圾似的扔到一边,差点砸到左梨花。 左梨花定睛一看,是花魁鬼。 花魁鬼狼狈极了,无暇的脸上全是伤痕,头发都被撤掉一半,精贵的发饰掉的只剩两三个,她颤巍巍举起手,手里是左梨花之前帮她钗上的发簪。完好无损的模样。 花魁鬼冷笑:“狗/日/的杂碎,差点给本姑娘弄坏。” 她语气很不好地对左梨花道:“喂,一会儿重新帮我簪。” “啊?”左梨花一脸茫然,花魁鬼凶巴巴望着她,左梨花只好答应:“哦,好的。” 接着浑身一冷,有种突然被放到冰箱里的感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破开的门内,一双没有躯体的手脚缠住一身旗袍的“左梨花,”慢慢走了出来。 第59章 隐藏在黑暗中的走廊,连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不见,左梨花彻底失去视觉,周遭寂静得可怕,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没有一丝声音。 左梨花心情平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她也没说话,也没动,就杵在那里,看看黑白无常会不会突然出现。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过了瞬息,左梨花听到一声熟悉的嗤笑,一盏幽幽的煤油灯燃了起来。 哦,活着。左梨花冷静地想。 煤油灯被一只苍白的手提着,微弱的灯光自下而上照亮提着它的人——确切地说,是鬼面部的轮廓,眼睛上方的部分与黑暗融为一体,惊悚又诡异。 突然,韩海儿把煤油灯抛了出去! 煤油灯砸在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掉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动静尤为刺耳。 左梨花瞳孔震颤,她连忙捂住耳朵,前后不过几秒,有湿热的液体触碰到手心,越积越多,从指缝流了出来。 左梨花愣了愣。 不等她细想,身边似乎有风吹过,奖她额前的发丝吹到而后,紧接着,火光大胜,火舌嘶吼着朝她奔来。 一双冰凉的手臂盘上她的腰,猛地向前一拽,左梨花勒得不能呼吸,身体被迫朝木板墙撞去。 ‘咔嚓!’碎裂的木板四散飞溅。 左梨花已经分不清今晚是她第几次从木板墙摔出来了,以至于再次照到朦胧的惨白的月光,居然有种淡淡的怀念。 花魁鬼抱着她摔在地上。 即使背后有花魁鬼垫着,左梨花依旧摔得眼前发黑,她没有立即起来,而是先朝着摔出来的二楼看过去,那里大火滔天,浓烟滚滚,一个人形东西呈抛物线被甩出来。 左梨花也觉得眼熟,特地眯眼看了看,看清后,抬起的脑袋又落回了地上,无它,这个人形东西,是那个呆呆傻傻的民国版“她自己”。 左梨花躺不住了,那个东西也不知道谁扔的,竟然直直朝她砸了过来,她想避开,四肢刚才下来的时候被摔得失去知觉,短短几秒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她能动的只有头和脖子。 眼看“拿东西”越来越近,左梨花把脸偏向一边,痛苦地闭上眼。 她还蛮喜欢自己的脸,就算被砸死,砸得断手断脚,起码脸还是能完好入葬的! 她悲戚地想:脸在江山就在! 但现实往往比理想骨感得多。 “唔!”巨大冰凉的东西碾压到脸上的时候,脸被挤扁的同时,她闷哼出声。 压在她脸上的,并不是被抛下来的“她自己”,而是一个冰冰凉凉,死沉死沉的鬼。 在千钧一发之际,垫着她背后的花魁鬼给她翻了个身,以差点把左梨花压扁为代价,稳稳接住另一个左梨花。 头上的压力消失,左梨花惊恐地发现,她脑袋也不能动了,甚至眼睛都只能保持被挤压时睁一只眼闭一眼的样子。 左梨花:“?”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似乎,确实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一双红色绣花鞋,用脚尖划着地面在自己脸前停下,堆起一小撮尘土,脸颊被冰凉的东西戳了戳。 花魁鬼幽幽开口:“左梨花,吸收了我的鬼气,你要死了。” 左梨花:“”她说不出话。 “不过没关系,”花魁鬼语调瞬间变得轻快,和上一句连起来,有种很强的割裂感,像全完没有天赋的剪辑新手胡乱剪成的克鲁苏音频:“韩海儿不会让你死,等她把画皮捉住喂你吃了,你就会好起来。” 左梨花:“?!”等等,你什么意思?! 她问不出来,毫无办法,很快,她连想这件事的力气都没有了,鬼气入体导致的麻劲儿已经过去,转变成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她身上扎,周身的空气变成能把人戳成筛子的钢板,无孔不入地将她围起来,把她一点一点挤烂。 她面色苍白,面部肌肉止不住地痉挛,眼球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紧缩。 像是在经历一场永不止息的酷刑,身体的本能反应强迫她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疼痛上,连晕过去的资格都没有,清晰地感受着疼痛是怎么对她全身的神经施以绞刑,绝望地被迫面对这海啸般将她席卷吞没的巨大疼痛。 此时此刻,左梨花无比希望自己真的死了。 怎么这么疼?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种疼痛?她到底是怎么了?她已经下地狱了吗? 有人在耳边说话,左梨花听不清,也许根本没人,只是她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眼球传来与身上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剧痛,伴随着胀满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左梨花终于能够动了,她瘦弱的身躯颤抖得犹如筛糠,以一种崩溃且无助的姿态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捂住眼睛,泪水混合血水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溢出。她的喉咙中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喑哑的哀鸣,然而这还不算完,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得稀薄起来,渐渐地,呼吸也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 她的四肢被强硬地拉开,舒展到最大后固定住,她再次失去了身体的支配权。 ——就这样了吧? 左梨花迟钝地想,她应该是要死了。 大脑开始混沌,意识终于不那么清晰。 这是好事。 左梨花痴痴地笑了 “左梨花,别睡,不要睡。” “醒醒,不能睡!” 一声声急切的呼喊在左梨花耳边响起,左梨花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睁不开,脑子却真真切切被吵醒了 好烦。怎么死都不让人死。 随着意识的清醒,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左梨花微微张着嘴,艰难地呼吸。 喊她的人似乎知道她已经醒了,不再呼喊。 仅仅片刻之后,左梨花猛然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隔空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紧紧锁住气管,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生生捏爆。 与此同时,在她的眼前骤然亮起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这光点迅速靠近,不断变大,眨眼间便将她彻底吞没。 在黑白电视机般满眼黑色雪花的视线中,画皮缓缓出现,它瘦小的身形佝偻着背,五官仿佛被从脸上生生磨平了,只剩两只黑洞洞的眼窟窿,透出令人胆寒的怨毒,死死地盯着她。这是左梨花第一次见到画皮鬼的真实面目。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着,忽地,画皮鬼朝她猛扑过来,两只细瘦如枯骨般的手紧紧掐住左梨花的脖子。 左梨花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但脖子处也并未感知到任何疼痛。 画皮那怨毒的目光中又增添了几分愤恨,攀附在左梨花脖子上的双手愈发收紧。 左梨花却有点心不在焉,她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不然为何脖子不疼,不然为何明明面前站着个可怕的厉鬼,她非得不觉得这厉鬼可怕,反而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奇怪的念头。 突然,左梨花像是被什么驱使一般,猛地朝前探出头,同时张开嘴,狠狠一口咬住了画皮鬼的头。 画皮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松开左梨花的脖子疯狂地挣扎,想要摆脱左梨花的撕咬,但左梨花的牙齿就像钳子一样紧紧咬住不放。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在她口中弥漫开来,她仿若未觉,死死咬住画皮鬼的头不松口。 周围的黑白小点似乎都因这诡异的场景而变得扭曲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画皮鬼挣扎地越来越无力,最终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着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副灰败的皮囊。 左梨花这才缓缓松开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诡异的满足,随后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60章 左梨花在啁啾的鸟鸣中醒来,阳光有点刺眼,意识还未清醒,本能就使她抬起手挡住眼睛,而后感受到的是身下被褥的柔软和鼻翼间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有点刺鼻,但并不太难闻。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手指微微张开,视线就从指缝漏了出去。 入目的是很有自然风格,原木风装修的横梁。 光线落在上面,将横梁分割成艺术感很强的两个色块。 左梨花神情恍惚,有种做了个噩梦,梦到地域,现在醒了,回到人间了的感觉。 她揉了揉眼睛,胳膊往上伸,准备伸个懒腰。 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床头柜上,笔直坐着的人。 什么人会在床头柜上坐着? 左梨花愣了一下,脑子“嗡”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同时像人影的方向转头,和一身鹅黄色旗袍,面无表情如洋娃娃一般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洋娃娃的“自己”木木的,像个做工精致的蜡像。 噩梦远远没有过去,只是从一个条件差,环境阴森的噩梦,转变成了条件好一点,洒满阳光的噩梦罢了。 左梨花抓抓头发,感觉略崩溃。 “饿不饿?”身侧传来韩海儿熟悉的声音,依旧是那副不辨喜怒的腔调,比起疑问,更像是:你饿不饿,你饿去死,这辈子再也不要吃饭了,的感觉。 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左梨花熟悉她,左梨花不害怕。 “不饿。”她说。 布偶猫软软的肉垫踩上左梨花的大腿。 “我饿。”猫猫韩海儿说。 “那吃饭。”左梨花长叹,眼睛里的亮起的光死透了。 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根本不需要她发表意见,她只需要同意,并且去做就可以了,做个完美且合格的工具人。 韩海儿却并没有催促她起床,而是原地转了一圈,大尾巴扫过左梨花的下巴,似乎有些焦急。 “你不要有情绪。”韩海儿舔舔嘴唇:“你吸收了画皮,需要补充营养,不饿是因为被画皮撑到了。” “”好一会儿,左梨花才明白过来韩海儿在说什么,她脑子里不断出现画皮那张面目模糊的脸,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 “我,吃了,,什么?” 软乎乎的肉垫拍拍左梨花的脸:“是吸收,没有经过消化系统,不要害怕。” 没有经过消化系统,但直接分布到细胞了是吗?! 左梨花忍无可忍,趴上床头:“呕——” 她很久没吃东西,胃在就空了,尽管如此,还是吐出不少酸水。 猫猫韩海儿将小爪爪打在床沿,和左梨花一起低着头,淡定地冷声劝她:“都说了没有经过消化系统,你再吐也吐不出来东西的。” 别再说了。左梨花崩溃地想,但她没说,往好听了说是对鬼神心存敬畏,往难听了说,就是怂。 怂哒哒的左梨花床里面缩了缩,缩进被子里,试图变成一只乌龟来自欺欺人。 “吃饭吧,吃饱了还有事情。”韩海儿道。停顿两秒,又补充:“很急。” 急不早说! 左梨花把被子踢到一边,翻身下床,穿鞋。 推门出去,面前是熟悉的走廊,再往前约摸两三步,实木楼梯直通楼下,棕色地毯顺着铺下去,楼梯口放着一盆叫不出名字的阔叶盆栽,白色花朵散发怡人香气,复古的楼梯灯亮着,处处彰显让人放松的温暖气息。 但就是这里,在那天晚上,有人被鬼袭击,血流了一地,走廊的地板装不下鲜红的热血,顺着楼梯淅淅沥沥往下淌,流了出好远。 布局没变,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左梨花又急促地呼吸几下,努力平复好心情,扶着楼梯,让脚步尽量平缓,一步一步往下楼。 她现在感官灵敏很多,拐下楼梯的瞬间,她就感觉到了头顶的隐藏摄像头。 这熟悉的感觉! 左梨花有点想哭。 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入眼的果然是那套熟悉的客栈布局,她的几个倒霉同事,除了安禾和杨洛羽,都在一楼大厅坐着,察觉到她下来,不约而同看向她。 蒋平城脸色发白,看到左梨花后直接站了起来,强撑着露出一个笑,眼神带着敬意:“醒了,正好开饭,先来吃饭吧。” 他让开视线,左梨花才看到桌子上的饭菜。 也就是这时候,饭菜的香味儿才传过来,就好像只要她没看到,就不曾存在。 蒋平城的对面坐着韩悠悠,此时两人视线相撞,韩悠悠气呼呼的,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她敲敲桌子:“大小姐吃饭还要人喊啊。” 60-70 第61章 左梨花烦得很,她的脑子一直是懵逼的,韩悠悠的态度让她在混乱中找到了熟悉,她十分怀念,心情终于好了不少,于是接话:“是啊,不喊不吃,本小姐娇气得很。” 韩悠悠不能激,一激就炸毛:“那你别吃了,没人喊你。” 左梨花坐下,不紧不慢地拈起一块米糕咬进嘴里。 “你”韩悠悠指着她,气得声音发抖。 左梨花挑眉,另一只手拿起茶壶,动作利落地倒了一杯茶水端到韩悠悠面前:“这菊花茶不错,喝点尝尝,败火。” “你!”韩悠悠双手抱胸,撇过头去:“谁要喝你的菊花茶!” 蒋平城从走进来,拿着两个信封:“节目组来消息了。” 此言一出,桌边的两人都抬头朝他看去。 节目组!好亲切的三个字! 蒋平城视线划过韩悠悠,落到左梨花身上时,下意识避开。 “我还没拆,你看看。”他将信封递给左梨花。 左梨花敏锐地意识到,蒋平城的举止神态里,竟隐约有把她当成上位者的意思。 这可不行。摄像头在拍着,观众的眼睛能看出来很多事,蒋平城要是再这么下去,她肯定又要被骂上热搜。 左梨花没接,双手推回去:“蒋哥客气,这里您是老大,您来拆。” 她边说边动作,发现蒋平城的手竟然在小幅度的发抖。 左梨花感到奇怪,蒋平城不应该是这种性格,难不成她想起了被自己“吃掉”的画皮,她自己没有记忆,不代表别人没有记忆,她现在合理怀疑,蒋平城观看了她“吃鬼”的整个过程,才害怕成这样。 左梨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那边,蒋平城已经展开了信封。 “是任务清单。”蒋平城跟着念:“天黑之前找到失踪的同伴,必要时可求助驱鬼师。” 蒋平城脸色异常难看,绷都绷不住。 他们哪里有队友,活着的全在这里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摄像头,不让自己的表情暴露与公众之下。 韩悠悠似乎也十分无措,她狠狠瞪一眼左梨花,眉头抽动,目光茫然。 只有左梨花不一样,她感觉这个房子“生人味”重了很多,而且明显能感觉到哪个地方又加新人了。 比如地下室,人味儿最重,约莫是五六个人,正在满处找什么东西,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而在外面的深林里,东边方向八百米,人味儿也很重,似乎在做什么体力劳动,热量很足。 获得能力虽然是好事,但左梨花一点也不高兴,一想到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她就反胃想吐,连满桌子的饭菜都没胃口了。 为了不让自己吐出来,左梨花狠狠咬了口下唇,趁着疼痛驱散那股恶心劲儿,往嘴里送一块绿豆糕,再猛灌两口水,调整好表情,才重新抬起头,在摄像机镜头里露出一个明媚微笑。 “那我们先商量一下具体行动吧,是分头走还是走一起。” 韩悠悠:“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头走,这样节省时间。” 她叉着腰,十分天经地义,好像之前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给蒋平城整得十分茫然。 但奇怪归奇怪,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分开,越是这种情况,我们越是要聚在一起。” 韩悠悠厌烦地皱起眉头,把脸转向一边。 生气了,不说话了。 “你怎么看?”蒋平城问左梨花。 左梨花问:“另一个信封呢?” “是惩罚,”蒋平城道:“如果任务失败,我们之中会再有一个人消失,并且明天没有饭吃了。” 左梨花一听,连忙夹了两块红烧肉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招呼大家:“那快吃!明天不一定有饭了,这个红烧肉好好吃!” 红烧肉量不大,就这么几块,韩悠悠也爱吃,急忙道:“我们的同伴还没找到,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左梨花:“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啊,你吃不下去吗,那不要吃,都给我和蒋哥。” 眼看着红烧肉越来越少,韩悠悠眼睛都瞪圆了,赶紧一屁股坐下,抄起筷子对着红烧肉发动攻击。 “我又没说我不吃!” 左梨花微笑。 韩悠悠还不是很傻,没有整盘都端过去。 两个人都吃上了,剩下的一个也不好干站着。 蒋平城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拉开椅子,脱力似的坐下,长叹:“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大概是制作组生怕没有饭的威胁对这群一天到晚,把减肥当半个事业的人造不成威胁,这顿饭弄的特别好吃,但每份量又不多,让你吃完这顿不过瘾,不由自主想下顿。 却不知,这些人正好饿了几天没吃东西,正中下怀。 韩悠悠更是来了劲儿,左梨花吃什么她吃什么,边吃还边瞪她,耀武扬威的,确认了韩悠悠就是在和她较劲之后,左梨花放下筷子,皱眉。 她现在开始怀疑韩悠悠的智商了,这种小孩把戏,七岁的表妹都不稀罕玩儿。 吃完饭后,左梨花开始收拾桌子,蒋平城见状赶紧来帮忙,韩悠悠骑着做旧的实木长板凳,盯着角落发呆。没人管她。 片刻后,她眨了下眼,朝前方伸出手,“嘬嘬嘬。” 阴影中,一只深蓝色眼睛的布偶猫轻轻走出来。 布偶定定地注视着韩悠悠,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停住不走,坐下,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韩悠悠继续道:“小猫咪,来,来这里,嘬嘬嘬。” 布偶猫不为所动,尾巴甩得更起劲儿了。 韩悠悠感到一丝恼怒,她从椅子上下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吱啦——”刺耳的声响。 布偶扫了眼地面。 韩悠悠步子迈得太急,失去平衡,踉跄着迈了几步,看上去就像在抢什么东西一样,一头创到猫猫面前。 “该死的”韩悠悠小声咒骂,抬头一看猫猫近在咫尺,不带笑意地勾起唇角。 “拿来把你!”她用力向前扑去。 “喵呜!!” “啊!!!!” 凶狠的猫叫和高昂的尖叫同时响起,左梨花和蒋平城一齐往这边看,两个人,截然不同两种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蒋平城慌乱地喊,看清眼前局势后,陡然闭了嘴。 韩悠悠一手捂着脸,一手死死掐住猫的脖子把它按在地上,没捂着的脸,眼睛流出眼泪。 “这猫抓我!”韩悠悠怒气冲冲。 左梨花快步走过来,捏着她的手腕,把猫救出来。 而后叹了口气,在韩悠悠的尖叫声中,强行将她捂着脸的手掰开。 “你干什么,别动我啊啊!!!!” 左梨花问她:“哪里被抓了?” 韩悠悠朝她吼:“你看不见啊!你的猫给我毁容了!” “没有。”左梨花平静道:“你的脸很好。” 韩悠悠不可置信地看向左梨花,似乎不能相信她会如此睁眼说瞎话:“你放”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左梨花举着一个散粉盒子的小镜子对着她,里面,韩悠悠的脸光滑粉白,因为情绪上头而涨得通红。 “不是的,”韩悠悠慌乱的摩擦自己的脸:“刚才不是这点,刚才,出了好多血!” 左梨花垂眸,去扶韩悠悠:“你没事就好,别坐着了,起来吧。” 一接触才发现,韩悠悠的手冰凉,皮肤触感软塌塌,没有回弹力似的。 韩悠悠僵硬地坐回凳子,脊背躬着,神情恍惚:“不是的,刚刚我明明” 左梨花往她手里塞了个梨:“是不是没吃饱饿的,再吃个梨,填填缝儿。” 她把梨聚到韩悠悠面前,藏在梨子后面,蜷缩着的无名指轻轻勾了一下,韩悠悠陡然回神,眼底瞬间清明。 “拿开!”她险恶地把头偏向一边。 左梨花也不强求,收回梨子,自己咬了一口,清甜的果香在嘴里炸开。 她不由弯起眼角。 怀里的布偶猫仰起头一个劲儿嗅,在左梨花咬开的位置又咬了一口梨肉,左梨花见状,干脆转了转手,让布偶猫敞开了吃。 韩悠悠皱眉瞪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你想好了吗?”蒋平城收拾完,边往这边走边说:“我是建议三个人一起走,电影里主角团出事,就是从分头行动开始的。” 韩悠悠想了想,似乎也在理,于是不情不愿地道:“那我和蒋哥一起走。” 布偶猫吃两口不吃了,左梨花就拿过来自己吃,她咬了口梨的背面,腮帮子鼓鼓的,吐字有些含糊:“我也听蒋哥的。” 蒋平城顿感压力山大,他避开左梨花的目光,语速极快:“那我们从二楼开始,挨着往下搜。” 说干就干,三人结伴走上二楼。 楼梯一上去,正对着的是蒋平城的卧室,蒋平城边说边开门:“这是我的卧室,人肯定不能藏在卧室里。” 拧开门,一股木头陈旧腐朽的气味伴随着凉意扑面而来,蒋平城笑容一僵硬,缓缓转头——横七竖八的木头和柜子毫无章法地罗列堆放在里面,这哪是卧室,分明是储物间。 “”蒋平城不说话了,浑身僵硬,像被定住了一样。 韩悠悠面色难看,*抱怨:“蒋哥你不要吓唬人,你的卧室明明在那。”他指了指左梨花的房间旁边那个门。 蒋平城眼里有恐惧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了下去,笑容有点挂不住。 韩悠悠指的那扇门,正是死去的安禾的房间! 左梨花若有所思,她靠近这扇门,打开。 光线倾泄而出,拉长了她的影子。 一瞬间的失焦后,左梨花看清了房间内的情景,回过头,语气有几分明显的笑意:“蒋哥,你和节目组串通好了吓唬我们,你房间明明是这里,行李箱都在那摆着呢!” 第62章 蒋平城凑过来一看,顿时没了声。 在铺面而来的霉味儿中愣住了神,好半天,才僵硬地转过脸,动了动发白的嘴唇,干笑两声:“哈哈,居然没骗过你,你记性真好。” 韩悠悠生气地双手抱胸:“傻子才会记不住吧!” 蒋平城干笑:“哈!哈哈!哈!” 左梨花的眼前,是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放满杂物的房间此刻灼烧着黑色的大火,家具在焚烧中扭曲变形,源源不断的黑气冒出来,升到空中,最末端的黑气化成一只焦黑的人体形状,似乎正在经受烈火的灼烧,它绝望地张大嘴巴嘶吼,挥舞着双臂朝门口爬,极尽所能扭动出人类求救时所能做出的所有姿势,但下半身的腿却融化在火焰般黑沉沉的雾里,与火焰合二为一,连同着它不甘愿的上半身,早就已经成为了火焰的一部分。 左梨花不动声色的垂下目光,指着走廊对面尽头的房间,“我们去那边找找吧。” 蒋平城连忙答应:“我觉得行!” “我觉得不行!”韩悠悠往前走出两步,侧身让出身后的房间,举臂一挥:“这房间一看就诡异,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她的进入吸引了烟雾里那团“人”的注意,挥舞的手臂有了方向,朝着韩悠悠挣扎着爬,啊啊叫着求救。 被“求救”对象看起来一无所知。 左梨花点头:“是诡异。” 韩悠悠眼睛一亮:“所以我们” 左梨花扭头就走:“所以我们放在最后查看。” 蒋平城连忙跟上:“赞成!” “喂!”韩悠悠气得不行,愤而跺脚。 眼看队友们越走越远,韩悠悠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可视度很低,黑暗吞噬下,只零星看到几个家具的边角,沉寂又涌动着什么东西。她打了个哆嗦,连忙离开了 “让我找找在哪”楼道另一头的房间干净明亮,开着两扇大窗户,阳光在这里被储存得很好。 三个角落不同机会的摄像头也被放得很好。 摄像头下的生活让蒋平城觉得安心,职业素养作祟,他一秒进入状态,装模作样搜寻起来。 “队友?你在哪?”蒋平城掀开软蓬蓬的枕头。 左梨花来到窗台,打开窗户,和煦的阳光照得人暖暖的,她忍不住眯起眼,心里感叹,人果然需要晒太阳。 忽然有丝丝黑烟自下而上飘过,左梨花低头看去,自己搭在窗台上,被太阳直照的手,毛孔里正往外冒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但不痛不痒。 很新奇的体验,左梨花有种想去南海度假,在沙滩晒日光浴的冲动,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也晒化掉。 而后他的目光顺着往下看,看到纠缠在一起的黑白两道身影。 白的是她的长毛布偶,黑的一团黑乎乎的头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概是鬼。 一猫一鬼打得你来我往,不可开交,只有黑色的头发丝挂在墙体延伸出来的锈铁钉上,摇摇欲坠。 韩海儿猫仰着脖子:“喵呜~!” “什么声音?”刚进门的韩悠悠也听到了,大步朝左梨花这边走来,“是在窗外吗?” 左梨花:“”她伸出手,准备把韩海儿猫捞上来。 “喵嗷嗷嗷——”黑色的头发团躲过喵抓攻击,一下子贴上了猫后腿,猫猫发出一声惨叫,再伸出的爪子就发了狠,四肢并用毫无章法地乱蹬,还真有几爪子穿透了头发层,头发团仿佛被戳漏了,黑水似的东西倾泻而出。 韩海儿愣了一下,窗外能落脚的地方太少,山躲不掉,只好眼睁睁看着黑水劈头盖脸淋上来,她在空中扑腾了一下,咬住头发团炸出来的毛,一猫一团沿着外墙滚了下去,消失在一楼出口,歪斜的木架子缝隙里。 左梨花沉默,停在半空的手握了握,缩了回去。 她回过神,和蒋平城对上了目光,才知道蒋平城一直在注意她的动作。 蒋平城回看过来,眉目中显出一丝恐惧,他嘴唇抽搐了一下:“你那边” 嗡——嗡—— 未说出口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左梨花在内,脸色都是一变。 为了节目效果,他们自己的手机早就上交了,现在的手机的节目组给的,遇到鬼之后,他们不是没试图打过电话,但每次拿出来都没有信号,现在居然接通了。 “喂,导演好,嗯,知道了。” 蒋平城放下手机,看看韩悠悠,又看看左梨花,露出个不知是劫后余生,还是苦笑的表情:“出了点状况,节目录制要暂停了。” “哈?”韩悠悠当场不高兴了,她愤愤地踹了一脚门,“怎么回事啊?我今天刚来!” 左梨花也是松了口气,“我去找找我的猫。” 蒋平城连忙跟上左梨花:“我和你一起找!” 他觉得这两个女人都有问题,但明显韩悠悠问题更大一些,她像是死了一遍,重生后灵魂被夺舍了,这会儿都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跑什么呀?”眨眼间又只剩下自己,韩悠悠茫然地目送蒋平城快步走掉,连忙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追过去之后,蒋平城速度好像更快了 “你说什么?!”韩悠悠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怒容:“不是,导演,“因为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这期节目要取消”,这种鬼理由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涨红着脸,胸膛不断起伏,一副‘你莫不是在逗我’的表情:“这都什么社会了,你怎么还神神叨叨的,李大导演,你到底是个导演还是前朝土坟里掘出来的封建余孽!” 刘导演脸色蜡黄,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胳膊上还缠着石膏和绷带,他也不恼,静静的看着韩悠悠发飙,末了,才慢吞吞地说:“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儿就这样了,违约金我会赔给你们,”他实现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摆手轻叹:“那地方你们千万不要再去了,行李仍就扔了,回家吧。” “这是违约金的事儿吗?”韩悠悠气得直抓头发,她在原地焦躁的转了一圈,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沉默不语的左梨花:“你说不去就不去啊,她的猫还在那丢着呢!” 是的,左梨花并没有找到韩海儿,她去楼下转了一圈,半根猫毛都没看见,接他们的车已经来了,为了不耽误韩悠悠和蒋平城的时间,左梨花只好先离开,预备见完导演再回来找。 哪想导演压根没想让她回去。 刘导闻言蹙眉:“瞎说什么?梨花那只布偶早回来了,孙小洋特地大老远去买的罐头。” “不可能!”韩悠悠瞪大了眼睛:“她回来的时候根本没带猫!” 刘导只当她不甘心节目就这么被停了,不想多和她争辩:“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就此打住,你们累了好几天回去休息,我也该回医院了,出来一趟不容易,得按时回去挂吊水。” 直到走到保姆车前,韩悠悠都挂着脸子。 蒋平城没上车,他站在车门处,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来的时候,杨洛羽坐着的位置,对左梨花说:“我不和你们一路了,我自己开车回去。”说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我也不去!”韩悠悠手里掐着手里:“黄哥哥来接我。” 左梨花早早进了车里,她叹了口气,假装没听见韩悠悠话里暗自炫耀的语气,只说:“那我到家能快点,你注意安全。” 说完,她关上车门。 旁边坐着助理杨小洋,本来正在给韩海儿梳毛,听见韩悠悠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看她那样,捡到垃圾当个宝。” 韩海儿:“喵喵~” 杨小洋继续给她梳毛,韩海儿露着肚皮,舒服的眯起眼睛。 左梨花笑了笑:“说两句就说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韩悠悠喜欢吃什么水果来着?芒果?” “干什么?”杨小洋不解地问:“你还要给她送水果?” “嗯”左梨花一手托着下巴:“去人家家里拜访,空着手不礼貌。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和她没发展出友谊,也不是上门打她。” 杨小洋:“?”她的目光从不解转为悲愤:“梨花姐,现在网上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但这只是一时的,过不了几天大家就都把这事儿忘了,您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去因为一挡综艺专去求她,她那样哪里能成气候。” “你误会了。”见有人真心实意为自己抱不平,左梨花心里软成一片,“我是私下里有事儿找她,不为别的。” 左梨花这么说了,杨小洋也就信了,只是情绪依旧不怎么好:“那您什么时候去?我陪您去。” “明天吧。” 杨小洋和左梨花说话,自然自然忘记了怀里的猫,韩海儿先是眼神威慑,发现对方接收不到,就晃着尾巴啪啪打杨小洋的腿。 杨小洋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惊喜地说:“梨花姐,你的猫和我好亲!我在网上看到,猫用尾巴缠人就是喜欢他的意识,你看她的尾巴,一直在缠我!” 左梨花想说不是,那是你再不给她梳毛,她就把你的腿吃了意思。 “把她给我,我也给她梳会儿。” 韩海儿不愿意让左梨花碰,张嘴朝她哈气,被左梨花眼疾手快一把盖住脸,尖锐的小牙齿不收缩,反而用力刺进了左梨花的掌心。 左梨花闷哼一声,在杨小洋察觉之前又迅速恢复如常。 她垂下眸,甜丝丝的血腥味儿和缕缕黑烟从指缝溜出来。 人闻不到这样微弱的气味,也不会因为破了皮就冒黑烟,左梨花知道,她现在已经不大是个人了。 第63章 左梨花眯起眼睛,掌心摁着猫头一阵猛擦,韩海儿措不及防备擦得喵喵乱叫,猫头上的猫弄得乱七八糟了,她才解气似的收回自己的手。 掌心翻过来,皮肤饱满透着健康的红,掌纹根根分明,哪里有半点被刺破的样子。 然后一只猫头闪电般窜过来,一口要在虎口上。 尖尖的小牙露出来,刺透皮肤,肉眼可见的红从牙齿和**儿溢出。 左梨花:“” 左梨花:“嘶——” 这次真咬破了! 杨小洋不明白,自己一转眼的功夫,左梨花怎么就被猫咬了,她先是惊呼一声,而后手忙脚乱采取应对措施。 “家里有云南白药吗?要不我们去打个狂犬疫苗吧?” “不用。”左梨花看着自己手上的卡通创可贴,黑色的雾气不满足被压在底下,正从两侧的边缘往外溢,覆盖了棕色小熊的眼睛,显得她的手像个突突冒黑烟的烟雾弹。 左梨花没刻意藏,藏也藏不住,而杨小洋浑然未觉,前座的司机也只在她被咬的时候开了下口。 这是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秘密。左梨花看了眼在一边得意地翘着胡子的韩海儿,得出结论。 左梨花家位置便宜,但并不远,很快便到了。 “梨花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接你。” 告别了杨小洋,左梨花回到家,院子并没有想象中乱,家里已经被杨小洋事先打扫过一遍,冰箱里也塞满了应季果蔬,左梨花把包一扔,一屁股坐回沙发,长长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动静,左梨花余光看到韩海儿恢复了人形,就没有再特别留意她,举起手挡在眼前,看着光线穿透指缝。 她把创可贴撕下来。 ——如她所想那般,被咬了个洞的手光洁如新,看不出一点儿受伤的痕迹。 左梨花把创可贴捏在手心团吧,棕色小熊被挤压到扭曲变形,片刻后,左梨花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靠,不成形状的创可贴被抛进垃圾桶。 她两眼无神地看向头顶的小灯,脑子乱乱的。 自己还算是个人吗?左梨花想。她还能感觉到痛,血还是热的,所以她不是鬼,但也不是个人,起码在生物学的认知里,人不会往外冒黑气,也不具备快速愈合的能力。 想不通,左梨花虚心求教。 “韩海儿,”她冲在厨房里不知道干什么的,对长着猫耳朵和尾巴的女鬼喊:“我现在是什么?” 韩海儿叼着一只去头的生虾,左手拿着虾头,右手拿着虾壳,还没来得及扔,吐字也含糊不清:“什么什么?” “我说——”左梨花斜趴在沙发靠背上,双手举在手边呈喇叭状,一字一句地喊:“我还——是人——吗??” 韩海儿不知道听成了什么,她迅速吞下虾,像个动作灵敏的爬虫,四肢着地爬了过来,速度极快,只一眨眼就来到沙发面前,脸紧贴着左梨花的脸。 左梨花喉结滚了滚,不动声色地压下情绪,神色如常,睫毛颤了颤。 韩海儿的唇碰触到她鼻尖,腥味儿迟来一步钻入鼻腔,左梨花被熏得后撤了一些。 韩海儿瞬间贴上,步步紧逼,倚靠着沙发,身体呈现诡异的扭曲状,一边折过脖子嚼虾肉,一边说:“我们鬼都不讨厌腥,所以你还是人。” 左梨花看着韩海儿的姿势就感觉浑身疼,她扯扯嘴角:“可喜可贺,我觉得当人就挺好。” 不料韩海儿又说:“你们人不会冒怨气,所以你也不算人。” 左梨花哽住:“那我算什么?” 韩海儿陷入思考,手脚并用爬起来,双手把自己的脖子扶正,拉起左梨花的手。 手上带着的腥味儿让轻微洁癖的左梨花皱了下眉,克制着自己没有躲开。 韩海儿拉着她上楼,直奔左梨花卧室,打开门,还未开灯,接着窗帘缝隙透过来的路灯,左梨花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在她床上躺着。 察觉左梨花到来,那人转过脸,反射着光影的眸子和左梨花对上,左梨花心头一跳,心头涌起不好的猜测,下一刻,“啪!”地一下按开了灯。 一模一样的【左梨花】端端正正坐在卧室,身姿挺得笔直,穿着左梨花常穿的睡衣,甚至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是将来的活人。”韩海儿从左梨花背后摸出来,她语气显而易见地兴奋。 左梨花终于明白了在鬼宅时,韩海儿为什么一直强调,【她】就是左梨花的意思。 原来如此,左梨花想。 她指尖一阵阵发冷,说话的语调却并没有她自己预想中那样失态,甚至十分冷静:“那我呢?将来的鬼吗?” 韩海儿笑意更重了,女鬼柔弱无骨的手指攀附上左梨花的肩膀,顺着皮肤慢慢滑动,一手轻轻握住左梨花细白的脖颈,一手顺着衣领边缘深入,唇瓣贴着耳骨,呢声:“是人哦。” 女鬼缠人的时候像冰凉的泥鳅,冷得左梨花生理性打抖,还死沉,她得用力站着才不至于被带得摔在地上,左梨花调整呼吸,继续平静地说:“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我。” 女鬼蓬松的猫尾到处乱甩,甩到墙壁,“啪”地一下,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声音像被夜雾打湿的兰花:“介意的话,你可以不是你,反正你一开始也不是” 剩下的话左梨花没听清,女鬼剥夺了她的感知,她终于不堪重负摔在地,视线的最后,是床上坐着的【左梨花】看过来时那双反着光的,清亮的眸子。 不带一丝感情,像个高级的仿真蜡像。 韩海儿趴在左梨花上身,左梨花努力抵抗,她不想失去意识,不想在这个仿真蜡像人面前上演活春宫。 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听到韩海儿在她身边骂了一句,然后说:“没有给别人当猴看的爱好。”又从身后扔出了什么东西,随着那东西落地的闷响,左梨花彻底陷入黑暗。 又马上清醒,前后不足一秒钟。 灯不知何时被打开,房间灯火通明,床上的【左梨花】向后仰躺着,远处横着一只枕头,像极了韩海儿砸出去是凶器。 “我们不要在这里了,这房间风水不好。”韩海儿说着,扯过左梨花的衣襟就往外走。 左梨花:“?” 韩海儿一脚踢开侧卧的门,把左梨花拎进来,大尾巴把门甩上。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左梨花:“” 她已经适应这只鬼的神经兮兮了,并不恐慌,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追问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我没听清。” 韩海儿拧眉,目露凶光。 “不能说吗?”左梨花又问。 韩海儿又开始不耐烦起来,她抓抓头发:“能,但是好麻烦,我不想说。” 左梨花:“你不说我怎么配合你。” “就是哎呀,你自己去问隔壁那个不就好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明明都是你的错!”韩海儿气呼呼的职责左梨花。 左梨花做了个深呼吸,咬牙:“你们鬼都像你一样难交流吗?” 韩海儿:“有吗?” “你不是女鬼,你是谜语鬼。” 韩海儿的大尾巴甩来甩去:“没有吧!” 左梨花伸出手臂,指着主卧方向:“你是说隔壁那个能交流?” “现在还不行。” “你”左梨花剩下的话没能说完,她被韩海儿勒着脖子歪在床上,韩海儿趴跪在她身边,大尾巴啪啪往她腿上打:“啰里吧嗦的,你好烦。不是准备半夜三更去撬韩悠悠家门吗,趁现在睡会儿。” 左梨花挪开腿,气得直瞪天花板。 午夜十二点整,左梨花准时来到黄鸪家门前。 黄鸪曾经是她未婚夫,如今再次以另一种身份站在这里,左梨花既不难过,也不高兴,她只是看向头顶盘着的女鬼,小声问她:“这样真的可以躲开摄像头?” 女鬼整个缩在她肩膀,宛如一只人形麻袋,蓬松的尾巴一下一下拍着左梨花的后背,无声催促。 包的。 左梨花读出来这么个意思。 她撸起袖子翻越围墙。 韩悠悠的位置并不难找,早在分别的时候,左梨花就在她身上做了标记,这是她消化掉画皮鬼之后获得的一点小小福利。 黄鸪的家,一楼是保姆间和招待厅,二楼是卧室,地下的娱乐室和酒窖,她原本以为韩悠悠这会儿应该在二楼睡觉,标记却指引着,韩悠悠在地下室。 左梨花果断爬了天井。 一落地,还没站稳,左梨花面前赫然出现一张木直的鬼脸。 左梨花:“” 鬼:“” 下一秒,鬼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摁着脑袋摁倒在地,挤压变小,又抓起来一口吞下。 韩海儿皱眉,优雅擦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左梨花呼吸都没换回来。 她对着韩海儿肃然起敬,伸出一根大拇指。 韩海儿瞪她一眼。 以往,黄鸪家地下室的会客厅,左梨花来过一次,那时这里装修豪华,市面上的家庭娱乐项目都能在这里见到,甚至还有一个地下游泳池,如今却什么也不见了,墙砖也蒙了一层阴翳的雾,显得空旷许多。 左梨花有些不敢走了。 韩海儿回头以眼神询问。 左梨花拉过韩海儿,附耳:“我的脚步会有回声,有没有能让我不踩地板的方法?” 韩海儿想了想,绕到左梨花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左梨花:“?” 第64章 韩海儿手从后方抱着左梨花的腰,将她拎抱起来,像抱半袋大米。 左梨花被勒得难受,小口小口呼吸,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给韩海儿指路。 他们七拐八拐,拐到了地下室的保姆间。 保姆间有扇小窗,左梨花把脸贴上,凑过去瞧。 房间里燃烧的蜡烛亮堂堂的,使得房间内的物体在左梨花眼中一览无余。 只见黄鸪背对着门窗蹲在地上,一手锤子,一手钉子,手臂时而举起,时而放下,而韩悠悠被红绳绑着,头在黄鸪脚底下,似乎在经受极大的痛楚,奋力扭动。 她完全没有平日里我见犹怜的小女人摸样,头发黏在脸上,眼球凸起布满血丝,嘴里塞着一块布,有血色从布里渗出,映照着烛光,像个刚惨死不久的厉鬼。 红色的液体沿着钉子的尖角滴落,一滴一滴砸在韩悠悠额头。 这液体不知是什么做的,接触到人类皮肤,居然有一部分凝固成血旺似的块,顺着颅骨弧度滚落,竟然隐约被烛光照出了白。 活死韩悠悠的脑浆从脑子里往外冒。 胃翻江倒海的左梨花: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即使左梨花是个门外汉,此情此景也能让她清楚,房间里的人正在进行某种邪恶仪式。 韩悠悠双目无神,也不知道被做了多久的法,人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一个。 左梨花悄悄摸出手机,对着里面一顿连拍。 各个力所能及的角度,视角拉进拉进再拉进。 最后定格的一张照片,是黄鸪盯着镜头,阴惨惨的脸。 左梨花:“”她放下手机,小幅度挥舞手掌打招呼:“嗨~” 下一秒速度蹲下身,转头就跑。 身后是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被空旷封闭的地下室放大无数倍,震慑着耳膜,震聋发聩。 左梨花捂住耳朵,下意识将视线瞥像身后的韩海儿,韩海儿果然也被吵到,姣好的五官皱成一团,不跑了。 “我来会会他,你去找你同事。”韩海儿回过身,目光刀子似的扎像身后追过来的黄鸪。 左梨花等的就是这一句。 “好嘞!”她愉快地答应,同时扭转身体。地板太滑,她跑得又太快,硬生生摁住墙面,才没有因为骤然刹车的动作而漂移出去。 但也废了几秒的时间,这点时间足够黄鸪追上来了。 黄鸪像是没看到瞪着他的韩海儿一般,手里的斧子朝着左梨花门面砍过来,左梨花的耳朵听到空气被砍开的声音,鼻子嗅到难闻的人血味儿。 “杀了你!!!”黄鸪大喊。地下室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半绿半黄,还有零星的血沫,像极了电影里的杀人狂魔。 左梨花还没有修炼到生死关头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她怂得很,但脾气大,所以尽管声音发颤她依旧喊了句:“看把你能的!” 如她所愿,斧头没劈到身上,挥下来的途中,黄鸪的手臂被一只莹白纤细的手牢牢握住,动弹不了分毫。 黄鸪这才像发现了韩海儿的存在,他眼珠动了动,随即睁大,表情变得狠绝,他上唇猛地抽搐了下,板斧改变方向,急劈而下! “铛——” 下个瞬间,斧子从韩海儿中间穿透过去,就像穿透了空气,深深凿进墙体中。 左梨花仿若未闻,她沿着来时路奋力狂奔,思索自己要如何在不留证据的情况下带走韩悠悠。 黄鸪不可能活着了。 以韩海儿的性格,这么一个胆敢冒犯她的男人,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最晚明天下午,黄鸪就会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警察会来搜寻一切细枝末节的证据,包括黄鸪失踪的现女友——韩悠悠。 左梨花不能留下任何能被追查到的线索。 而韩海儿不会给她处理痕迹的时间,所以她的动作必须要快。 左梨花拿出自己的最高速度,跑得肺都要炸开,终于回到那个小屋。 她推开虚掩的门,和睁着眼睛,直挺挺躺着的韩悠悠对上了视线。 韩悠悠的目光锁定着她,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个只能锁定人体的AI,直勾勾的,似人非人。 左梨花已经习惯了。 她一边平复呼吸,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皮质手套戴在手上。 “遇到我算你有福。”左梨花说着,蹲下身,将韩悠悠连拉带抱地背到背上。 她片刻不耽误,准备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到达天井入口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左梨花:“” 头顶上探着个脑袋的蒋平城勉强一笑:“晚上好?” 身后传来巨大的响动,宛如爆破。 蒋平城瞳孔缩了缩,却没有退回去。 左梨花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地下室,费力地将绑好的韩悠悠竖着举高:“蒋哥,搭把手——” “你为什么在这里。”左梨花爬上来之后,开口就是疑问句。 蒋平城不敢直视韩悠悠的瞪圆的眼睛,也不敢把韩悠悠放下,只好别过脸,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我来看看,你不也来了。” 这句话在左梨花看来,无意是自爆——自爆蒋平城在这件事里有参与。 她把挡眼睛的刘海别到而后:“回去再说。” “愣着干嘛?”左梨花站在门口,看向庭院大门边踟蹰的蒋平城,韩悠悠被他抗在肩膀上,像个麻袋。 “我能进吗?”蒋平城欲言又止,小心翼翼:“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左梨花:“我这里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屋吗?” “很像啊!” “你会出来的,”左梨花微笑:“大概。” 左梨花又说:“但是现在想走的话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你已经被发现了。” 蒋平城顺着左梨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左梨花正上方,二楼的房间里,一个和左梨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直挺挺站在窗户前,死寂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蒋平城吓得膝盖一弯,差点把韩悠悠摔了。 五分钟后,左梨花家的客厅。 左梨花将一杯柠檬水放到蒋平城面前,透明的玻璃杯折射着碎光,浅橘色水面下面,是仿若发光的血一般的红。 蒋平城凝视着杯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蒋哥,我们说说话。”左梨花在他对面坐下。 “我”蒋平城思索着措辞,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参加那个节目,是因为左建宇跟我说,需要我去参加。” 左梨花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左建宇,一个她喊了二十多年爸爸的男人。 她猛然意识到,对她周遭发生的一些,或许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什么,只有她被蒙在鼓里,被用做了“祭品。” 蒋平城将一些左梨花不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当一个人在某个领域做到一定程度,发展遇到障碍后,就会下意识求助一些非自然力量,蒋平城也是如此。大约两年前,他因为一些**,事业遭遇困难,名下的产业也接连遭受损失,多方打听之后,他来到了位于边境的一座悬户庙“请神”,而后在下榻的酒店遇到了左建宇。 左建宇跟他同一个目的,两人自然而然聊到了一起,机缘巧合下,还请了同一个“神。” “请神”自然不能白请,需要定期放贡品,而悬户庙里请来的“神,”贡品不是食物或香火,是活人的气运。 再详细一些就是,需要他们在某一时刻盗走别人的气运,来供奉自家请来的“神,”否则就会被反噬。 他们请的“神”比较厉害,一个饲主养不了,因此“神”被他们轮流养在家里,这个周正好轮到左建宇,蒋平城负责出来找贡品。 “所以贡品是?”左梨花想到了安禾。 “是你。”蒋平城垂头,态度诚恳,似乎真的在自省:“因为你最近气运旺,我们拿一些也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影响,以前也是,庙里的老师父会定期给我们一个名单,我们从中挑选最方便下手的人。毕竟这种东西对人不好,一个人我们只采一次,。” “当天晚上我们各自回房间的时候,我把神水洒在你衣服上,在我房间做法,哪知道后面发生了这些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蒋平城脸色发白。 左梨花完全没有印象,她想了想,问:“夺人气运,会让人倒霉对吧。” “是!” “一定要名单中的人才行吗?” 蒋平城一愣:“不是。” “什么时候轮到你?” “没人保管一周,我是三天后。” “拿来看看。” “啊?一定要吗?它” 蒋平城话没说完,紧闭的门突然被大力打开,一个血淋淋的人被扔了进来。 “我杀不了他。”紧随其后的韩海儿面色烦恼,头顶的猫耳朵都忘了收回去,毛茸茸的白毛沾着血迹。 “梨花!”她外头看向左梨花,“你来把他杀了!” 她眸底隐隐透着红,语气冰冷,半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怎么?我说的话你不听了吗?”韩海儿语气加重几分,看向左梨花的目光也染上了嗜血的意味。 左梨花咬了咬牙,手心微微出汗。 蒋平城在黄鸪被扔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吓傻了,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韩海儿有点杀疯了的意思,浓烈的杀意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左梨花不敢赌她有几分理智,以她对韩海儿的了解,情绪上头的时候,自己真的会被杀掉。 左梨花闭了闭眼,举起了桌子上,装饰用的烟灰缸。 第65章 左梨花自认不是个好人,道德标准也仅仅围绕自己而已,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她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当烟灰缸砸下去的那一刻,左梨花没有人命要丧失在自己手里的压力,脑子里想的,不是【我要杀人了】而是【她杀人被看到了】*。 蒋平城,这个社会知名度高,有一定影响力的男人,看到自己杀人了 要想个办法灭口。 先稳住蒋平城,然后激怒一下韩海儿,神不知鬼不觉让蒋平城出个车祸吧。 “啪!”烟灰缸碰到黄鸪的前一秒,突然炸成碎末。 一室寂静。 “果然,神经。”韩海儿咬牙切齿地骂,幽幽的,像个刚从水井里打捞上来的怨鬼。 左梨花像是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在那一瞬间,韩海儿出手,然后玻璃就炸了,一部分碎末进入了她手部的皮肤里,剩下的乱七八糟炸开,因为太过细碎,黄鸪脸上都蒙上了白白的一层。 “韩悠悠呢?”韩海儿猛地转头,问左梨花。 “在楼上。”疼痛使左梨花说出口的话有气无力,她咬着牙根,额头渗出汗珠。 她觉得,玻璃碎末大概穿透到骨头上了。 医院。 蒋平城带着口罩,抱着一堆单子和CT片,担忧地问左梨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左梨花右手打着石膏,戴着口罩的缘故,声音有些模糊:“只是手而已,又不是脚。” “我打个车载你回去。” 左梨花沉默着抬头看他。 蒋平城:“你不会是要我和你一起回去吧?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你以为你能跑吗?” 蒋平城低下头:“会被追到家里去吗?午夜凶铃那样?” “大概吧。” 蒋平城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左梨花,面露沉痛之色:“我这算不算是被诈骗了。” 左梨花愣了愣:“嗯?” 韩海儿没有追到蒋平城家做午夜凶铃,她直接追来了医院。 左梨花站在医院门口,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鼻翼间是浓浓的消毒水味,身前是没有猫猫耳朵和尾巴的韩海儿。 “那个我先走了,过几天“神胎”降临我家,我要先去准备准备。”蒋平城一秒都待不住,“这个是你的药。” 左梨花抬手去接,有一只苍白的手更快一步地将塑料袋提在手里。 “我先走了!”蒋平城说完,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左梨花收回手,目光落在地面,韩海儿露出来的半截影子上。 韩海儿有影子了。 什么样的鬼才会有影子? 有影子之后,她还是鬼吗? “怎么不说话?” “我吗?”左梨花像是没想到韩海儿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后回答:“我在看你的影子。” “是假的。”韩海儿说着,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心向下托杯子的东西。 影子像滴入水中的墨水似的,翻涌着扩散,但只动了一下就收住了,老老实实所在地上,冒充韩海儿的影子。 左梨花:“”好难得,鬼cos人! “回家吗?”韩海儿朝她伸出没拿东西的那只手。 “回去吧。”左梨花顺从地牵上,接受了这个邀请。 医院车多,左梨花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的收费停车站,紧挨着收费站有一个简易的小卖铺,一个方方正正的冰箱放在小卖铺门口,前面挂了一串当下受欢迎雪糕的海报。 左梨花和韩海儿目不斜视走过去,韩海儿停下脚步,调转方向走向小卖铺,买了根冰激凌,又走了回来,全程一句话没说。 左梨花不明所以地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草莓巧克力冰激凌,默默伸手接了,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 “!” 一句道歉弄得左梨花心惊胆战,她看向韩海儿,等着她接下来的大招。 等了两秒,没等来左梨花的反应,韩海儿狠狠瞪左梨花一眼,一溜烟回到了车上。 车门狠狠关闭,发出“碰”地一声巨响。 左梨花:“?” 来不及思考,左梨花感觉背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将她一推,她被推得一个踉跄,“哎呀!” 快要跌倒时,又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拉,“唔!” 紧接着被拖起来,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了副驾驶,“?” 韩海儿深蓝色的眼镜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双臂在胸前交叉,盘腿坐在椅子上,车子无操控启动,方向盘在她面前自己打转,“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对黄鸪下死手,今天发生的事,是我不受控制。” “” “总之,看在我们是那种关系上,我以后不会伤到你了!我和那些用完就吃的人渣不一样!” “” “你为什么不说话,哑巴了?”韩海儿伸出手,捏住左梨花的脸,往两边扯。 “哦。”左梨花眨眨眼,表情懵懵的:“哪种关系?” “哈?”韩海儿一秒生气:“你忘了?” 左梨花一激灵,表情由呆滞逐渐变得清明:“奥,那种关系!” “你,你这个人!”韩海儿似乎在生气,撇开眼不去看她,车窗外的景色在逐渐加速中倒退,车内安静如鸡。 “那你为什么不吃。”过了一会儿,韩海儿平静地问。 “单手扒不开包装。”左梨花语气诚恳。 “啧。”韩海儿动动手指,黑气凭空出现,缠绕上冰激凌,离开时,只剩能吃的蛋筒和旋转上升的冰激凌。 冰凉的触感透过蛋筒的皮传达到手指,带着巧克力的苦味和草莓的甜味,和韩海儿的温度差不多。 左梨花屏住呼吸,低头用舌尖舔了一口。 “谢谢。”她小声说。 韩海儿没接话,也没回头,脸转向车窗外面,长长的发丝乱中有序地垂在身侧,露出她莹润如玉的耳廓,可能是阳光的反射的原因,细看上去还带着浅浅的红。 不知怎么的,左梨花心里一慌,也跟着将头转向另一边,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仍由甜味混着凉意蔓延至味蕾的四面八方。 第66章 “先去商场吧。”路过离家最近的大型商场时,左梨花突然开口。 “嗯。”韩海儿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 正好绿灯,车子顺利变道。 其实左梨花也不知道买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家里没有冰激凌了,所以补点货。韩海儿常识还在,自觉推了个购物车,也不说话,左梨花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左梨花身形气质都顶尖的好,即使带着口罩和帽子,也频频引人注目,再加上旁边木着一张脸,皮肤白到不健康,物种原因散发着阴郁气质的韩海儿,导致她俩就算和大妈一起抢鸡蛋,也会有人给她们让路。 “好像不太对。”左梨花提着一袋子鸡蛋低语。周围全是人,她压根没敢抬头。 “你不想吃鸡蛋了?” “再买两颗洋葱吧。”想不通就放弃,一直是左梨花很喜欢自己的点之一。 韩海儿淡淡嗯了声,左右看看,推着购物车径直走过去,拿了两颗洋葱。 称重的时候,前面一个小姑娘红着脸给她让了位,自己偷偷躲到一边,拿着手机拍她。 她称重完又回到左梨花身边,地上的影子经过人时触电般轻轻颤动。 左梨花偏过头和她说话,身体不自觉靠近她。 两个身形和长相都出挑,气质迥然不同的人亲密无间举止亲密氛围融洽,偷拍的小姑娘眸子晶亮,疯狂打字和同伴分享见闻,说到兴起的时候准备发自己拍到的照片。 “咦?照片呢?” 她打开相册来回滑动,翻来覆去地找,奇怪的是相册空得仿佛从来没拍过照。 她茫然抬头,下意识四处搜寻,周围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商场占地面积大,左梨花也没来几次,理所当然的,她迷路了。 这个迷路不是指找不到出口,而是找错了出口。 她提着鸡蛋,韩海儿提着鼓囊囊的巨大购物袋,两人站在宛如商业街的超市门口,不知道东南西北。 一个小孩奔跑者路过,手里揪着的氢气球拍到左梨花脸上。 “啪!” 左梨花:“”她深深吸了口气。 好重的人味儿啊! 而后掏出手机,开始导航。 车停在西北门,她们在东南门。 左梨花喃喃:“真是一场酣畅琳琳的迷路啊。” 韩海儿:“人好多都一副想死的样子。” 左梨花:“” 左梨花:“我们从这边走吧。” 左梨花拉着韩海儿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走着走着没路了。一个套环的摊子摆在地上,因为光顾的人少,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条没有人走的路。 “好烦。”韩海儿脸色变得不好看。 她们现在走进了“死胡同,”想出人群得原路返回。 左梨花不想看韩海儿在人群里发疯,心里一急,不期然对上摊主的目光。 她灵机一动,对摊主说:“您好,请给我两套。” 而后拉着韩海儿小心翼翼躲着摆着的物品,大摇大摆踩着摊子走了过来。 左梨花扫码付款,拎着两卷沉甸甸的圈,问韩海儿:“你要不要玩。” 韩海儿看了眼奖品,煞白的石膏塑像,晒褪色的俄罗斯套娃,玩具小象,还有一些写着具体内容的小圆片。 她眉头微蹙:“好无聊。” 左梨花也没真盼着她玩儿,韩海儿的回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拆出一个圈,摆好架势,往前扔出去。 “小时候我家人没空照顾我,就请了个阿姨,每次和阿姨出来买东西,都能看到这样的套圈摊子,可眼馋了,但阿姨不让我玩儿,说这是骗钱的。” 她说着,瞄准一扔——没扔到,空了。 “她说看上了哪个可以去商场买同款娃娃,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喜欢就是想套中,套一个。” 第二个圈扔出去——扔远了,圈竖着滚了一圈,直接歪出了场地。 “一直到阿姨辞职,我也长大了,已经过了玩这个游戏的年纪,虽然还是想玩儿,但总是不好意思。” 韩海儿问她:“你现在就好意思了?” 左梨花晃了晃手里的圈,冲她笑笑:“那时候圈还没长大呢,只有这么小!” 她把圈扔出去,用手比划。 又扔空了。 左梨花不信邪,干脆握了一把,一齐撇出去。 完美错过。 “好难。”左梨花苦恼的用圈顶了顶脑袋:“感觉拿不到了。” 她落圈点毫无章法,这个不中就套那个,套了一圈,只剩场上乱七八糟的圈。 韩海儿问她:“你要套哪个?” 左梨花指着旁边的牌子【套中三十个可加赠人气单品珠链水桶包一个】,水桶包大小只能装一个随身水杯,上面的图案的芭比娃娃,韩海儿认得,是十多年前很火的那部动画。 韩海儿震惊,问左梨花:“你还剩几个圈?” 左梨花低头看手:“四个。” 韩海儿:“老板,再来三十个。” 老板提着圈开开心心过来:“行,给你们这套新的。” 韩海儿将十个圈向上托举在手里,稍一掂量,圈像扑克一样在手里整齐散开,因为是新开的,颜色均匀没有乱套,硬生生被她开出了万花筒的效果。 “哎?”左梨花发出惊叹,而后眼睁睁看着圆环被跑出去,像定好坐标的程度一样,整整齐齐,不偏不倚落在地上的小东西上。 “好厉害——”左梨花真心实意的赞叹。 路人也被秀到,纷纷停下脚步跟着一起观赏。 韩海儿往另一边走了几步,又抓了一把,还是像第一把那样,全部抛了出去。 全部命中。 人群爆发出掌声。左梨花也在鼓掌。 “这都行?”“好强!”“原来我扔不中是我菜啊,我还以为圈里有磁铁呢,专门互斥那种。” 摊子总共也就三十几个奖品在摆着,韩海儿这边扔一把,那边扔一把,已经快全部套完了,剩下的只能挨个扔,套之前两把里那些没套中的,犄角旮旯里的奖品。 有些角度特别刁钻,被大件的奖品挡在后面,要带点预判才能套中。 左梨花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扯扯韩海儿袖口的边缘:“加油,扔不中也没关系的,实在困难作弊也不是不行。”——作弊,指神不知鬼不觉,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怨气举着放上。 韩海儿扯回自己的袖子:“不值当。” “嗯?”左梨花发出疑问。 下一秒,就看到一个红色和金色相交的圈,从韩海儿手中抛出,落在石膏像后面,没了动静。 以他们的角度,没办法判断是中了还是没中。 左梨花刚准备绕一下,就听到侧边看她们套圈的人振奋的欢呼:“中了中了!” 兴奋的架势,活像是自己赢得了奖品。 最终,左梨花获得了三十个奖品,外加一个芭比娃娃水桶包。 “哎呀,我在这摆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连奖品都没补,一下子就套中了三十个,小姑娘厉害啊。”老板啧啧称奇:“能拍个照片不,我纪念一下。” 左梨花摸摸口罩,又观察了下韩海儿的表情,痛快答应:“好啊!” “谢谢啊!”老板笑着举起手机:“说茄子——” 送走了人,老板把奖品重新摆上,等待生意的间隙,他翻开手机,顿时摸不着头脑。 “照片呢?”相册最开头的是昨天随手拍的花:“手机坏了?” 回程的车上,韩海儿照旧坐在驾驶位,她脚放在座椅上,手也没碰方向盘,车稳稳开着,她在玩左梨花的手机。 她打开相册,五六十张各种角度拍的照片齐刷刷出现,照片的主人公是她和左梨花,正面侧面,什么角度都有,有好几张明显是偷拍的。 她挑挑拣拣,只留下两张,剩下的一键删除:“也不全都很难看嘛。” 留下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侧面视角,左梨花靠在她耳边,正在和她说话,剪水的眸子像月牙沉没的潭水;另一张也是侧面视角,只不过角度的原因,两个人看上去像在接吻,宛如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人。 第67章 回去的路上出了点状况。 路过家门口前面的无人区时,边开车边睡觉韩海儿猛的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车一下子刹住。 左梨花措不及防,因惯性向前栽,又被安全带一勒,被口水呛到,发出一连贯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怎么,咳咳咳回事咳咳咳咳!” 韩海儿眼神闪了闪,不自觉将脸偏向没有左梨花的那一侧,拉着脸嘟囔:“出来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左梨花一懵:“啊?” 很快她就知道韩海儿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另一个【左梨花】以一种扭曲的蜘蛛状姿势,横着爬上了她的面前的挡风玻璃。 左梨花呼吸一窒。 满脑子都是这里有没有人路过,周围有没有摄像头。 这里虽然地方偏僻,但并不是渺无人烟。 像是验证她的话似的,紧接着,余光就瞥见了摄像头的灯光。 左梨花立刻看过去,路旁开得茂盛的蔷薇篱笆底下,凌梦薇举着手机站在那,另一只手横在身前,手腕上挎着一个亮闪闪的镶钻包。 很眼熟,是某一个下午,从左梨花的衣帽间拿走的。 凌梦薇拍完后就往这边走。 得益于车窗的隐蔽性,她看不到车里的左梨花,就把玻璃上趴着的【左梨花】当成了她,笑嘻嘻地和【左梨花】说话。 她来之前精心打扮过,艳红唇起起合合,荧光闪粉的长甲在时不时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只是【左梨花】当然不会和她交流,甚至看都不看她,以至于她的表情动作愈发僵硬。 至于说的是什么,隔着车窗玻璃,左梨花听不见。 左梨花扯扯韩海儿的衣摆,低声说:“我们先回家。” 车子往前走,趴在车窗玻璃上的【左梨花】就这么被载着,在凌梦薇面前丝滑移开。 凌梦薇:“”被无视的尴尬让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目送车子一路开进车路。 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左梨花发来的信息:“抱歉,刚才在排练,你直接进来吧。” 凌梦薇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远处突兀的建筑,想想自己的目的,压下心底的不满,抬腿走过去。 她靠近时,左梨花正将车库的门关上,老式手动门,没时间打扫,每次拉都一手灰。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车库内的一切被严丝合缝藏起来。 “好久不见我的姐妹”凌梦薇狠狠掐了掐自己掌心,硬是疼出几分泪意,张开手臂就要来抱她。 左梨花后退半步躲开:“好久不见。” 没抱到,略微尴尬。 凌梦薇的手臂只僵硬了一瞬,便很快调整好状态,仿若刚才的小插曲不存在,依旧关切满满:“我听别人说你参加的那个综艺被迫终止了,是出了什么事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我马不停蹄就过来了!你的手怎么了?录节目的时候受伤了吗?” 刚才左梨花躺在车上的时候,手有缠绷带吗?凌梦薇有些疑惑,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分走了。 左梨花说:“啊,那真是辛苦你了。”轻飘飘的毫无诚意,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在客套。 凌梦薇摸摸鼻子,不自在地避开目光,语气很快地说了句:“还好,我自愿的。” 左梨花:微笑jpg. 眼看场面马上要冷下来,凌梦薇赶紧说:“你的手疼不疼,还好吗?会不会留疤?” 左梨花没多做解释,轻描淡写地说:“还好。” 凌梦薇:“怎么就你自己?刚才开车的人呢?” “从车库进去了。” “哦”凌梦薇眼巴巴看着地面,词穷了。 气氛已经尴尬到不能再尬了。 左梨花好奇地看了眼凌梦薇。 凌梦薇她再了解不过,是个自尊心很高,性格偏I的人,喜欢胡思乱想,简单来说,换做平时的她早告辞离开了,说不好还得转身就骂。 但眼下却一反常态铁了心留下,而且她的手从刚才起就一直放在口袋里,看布料撑起的形状,应该紧握着拳头。 左梨花断定,凌梦薇在等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马上就要来了,所以她才能忍这么久。 等什么呢? 下一个瞬间,她就知道了。 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凌梦薇口袋传来,紧接着陡然放大,是一阵刺耳的电话铃。 凌梦薇将手拿出来,手里握着手机,她朝左梨花露出个抱歉的笑。 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一闪而过如蒙大赦的表情,在左梨花看在眼里。 左梨花难得被勾起了点兴趣,她双手抱胸,后退几步,倚靠上墙壁。凌梦薇要做什么呢? “星光之路的颁奖礼?我不去了,你跟节目组随便编一个理由不就好了,生病受伤什么都行只是个典礼而已,怎么能和我姐妹比?就这样,挂了!” “是我经纪人小林。”凌梦薇对左梨花说,目光炯炯,满怀期待。 左梨花暗叹一口气。 亏她还以为这人有什么长进,原来是苦肉计+道德绑架,凌梦薇去不去星光之路和她有什么关系? 好无聊。 左梨花动身往家走:“既然你有事就快去吧,时间不早,我也要回家了。” 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走,凌梦薇有点急了,她下意识以为左梨花还在因为背刺的事情生气,便赶紧追过去:“没事的,我都推了!我想和你多待会儿,自从你搬家后我还没来过你家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门口,左梨花按上指纹锁,在拉开大门踏入里面时,似笑非笑地看了凌梦薇一眼:“你确定要跟着我进去?” 凌梦薇点头如捣蒜:“嗯嗯!”她有大任务的,都委曲求全都这一步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你家装修好漂亮,每样东西都不是单独的,好像整个房子都是能联系到一起。”凌梦薇换鞋的功夫,打量这栋别墅。 “只有水,喝吗?”左梨花问她。 “都可以,随便就好。”凌梦薇移步到沙发,将手包放在腿上,“开车的那个人呢?怎么没看到?” 左梨花也奇怪韩海儿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大概一会儿就来了吧。” “哎?我还想认识一下的。”凌梦薇说着,目光偷偷望左梨花脸上瞥:“对方是你朋友?刚才在车上也很安静,我都不知道车里有人,现在也是,要不是提前知道,我还以为这里就你自己在住。” 她看到了,左梨花拿鞋的时候,换鞋柜只有两双,她脚底下这锃新,显然不常穿。 “那位司机”凌梦薇冲她眨眨眼,“男的女的,你们是什么关系?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左梨花:“女的。”至于后面那个问题,不是不想回答,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凌梦薇又问:“我能见见吗?” 这个左梨花也没法回答,见不见韩海儿自己说了算,于是她微笑:“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哎?”被隐晦的拒绝,凌梦薇有些意外,但既然话都到这里了——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不是听说你节目被停了嘛,所以我去山上给你求了个镯子,保好运的,给你。”她没有等着左梨花接,而是直接打开,放在茶几上,平推到左梨花面前。 左梨花低头一看。 通体润红的玉镯放在乌木盒子里,像一块凝固的淤血,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来的不是光线,而是丝丝缕缕猩红的,雾气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超绝大凶之物。 明晃晃的置她于死地,演都不演了 左梨花直接被气笑。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凌梦薇,凌梦薇不自然的紧张中,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镯子,”凌梦薇露出点茫然:“庙里的老道士给我的,走的内部通道,有什么问题吗?” “纯血玉的,花了大价钱,拿来养人最适合了。”她补充。 左梨花说:“你戴一戴。” “不行!”凌梦薇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这是认主的,只能一个人戴!别人不可以!” 她说的声音很大,语速又很快,完全是情急之下自然而然的反应,说完后察觉自己失言了,她看着左梨花,难得沉默下来,抿着唇角,眼珠子转得飞快。 她在赌,赌左梨花只是在生气,她还是原先那个左梨花,没有发觉这背后的一切。 否则左梨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应该搬出这个吃人的房子。 她紧紧盯着左梨花。 会拿的,她想,左梨花从不辜负别人的好意。 她都已经为了左梨花推迟了一直想去的星光之路颁奖典礼,又送镯子,左梨花一定会接受,一定会。 左梨花葱白的手指朝镯子伸过去,距离缩进一点,凌梦薇的目光就热切一分。 就快了,马上了! 她大气不敢喘。 终于! 左梨花拿起了镯子。 左梨花耳朵嗡地一声,而后,万鬼嚎哭。 像是从万具尸体堆里挤出来的,绞成粘稠浪潮的悲鸣,有女人万念俱灰时刺破耳膜的尖锐咆哮,有婴孩极度饥饿之下吸食母亲血肉的呜咽,有骨头摩擦生锈铁链的刮擦声,也有分不清人或兽的嘶嚎,他们混杂在一起,化作无数白骨森森的手指,在左梨花脑浆搅动抠挖。 她赶紧将手镯放回去。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在凌梦薇的视角看来,就是左梨花拿起镯子,在手上掂量了下重量,又放了回去。 前后一秒都不到。 第68章 凌梦薇瞳孔缩了缩,问她:“怎么了?不喜欢吗?”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左梨花,喉头鼓动,比起朋友,更像是快饿死的人在看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左梨花沉默。 “戴上看看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玉了吗?戴上我拍照发个圈,很好看的。” 面对催促,左梨花眼睫颤动了一下,灯光把睫毛照得近乎发白,像挂了滴泪珠子。 “为什么?”左梨花问,细听之下,声音有些沙哑:“我记性不好,实在想不起来哪里对不住你,你告诉我一下?” “我”凌梦薇张了张嘴,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她笑着说:“那条报道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生病了,又失恋,情绪不好,被不良媒体夸大其词了,和你断联的每一天我都” “知道了。”左梨花打断她,半低下头,“这个镯子很好看,既然要拍照,我去换一身配得上的衣服。” “好那你快点回来。”凌梦薇说着,不自觉探出半个身子,只留一点点坐在椅子上,察觉到左梨花并未关注她,她不自在地摸摸耳垂。 目送左梨花上楼,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凌梦薇提着的那颗心终于得以暂时放下,手指的酸痛感姗姗来迟,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捏着沙发扶手,不知道捏了多久,指头都麻了。 她揉揉手腕,打量四周。 这是栋鬼宅,早在左梨花住进来之前她就知道了。 但即使是鬼宅,为了能让左梨花住进来,宁东邦也是费尽心机。 左梨花看似随和,其实娇气得很,在能力有限的范围内绝对会给自己最好的,为了留住左梨花,不管是软装还是硬装,包括别墅外立面都经过了反复修改,光装修方案就废弃了不下二十套。 别墅落成的时候,画最后一套方案的那个姑娘,也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这些她都知道,也曾参与进来过。 这是一场局,一场以左梨花为主的献祭,他们所有人从中受益。 【啪!】地一声响。 凌梦薇猛地回头,玄关的鞋柜上,一支墨水笔不知为何滚落到了地上,凌梦薇发现的时候,它还在滚,到地毯边缘被卡主,才停了下来。 像是谁故意推下来一样。 凌梦薇瞳孔缩了缩,下意识往楼梯口看去。 客厅的灯找不到向上倾斜的角落,乌沉沉的黑被框在那里,依稀能能辨认出尽头是堵白色的墙。 恐惧悄然爬上心头,凌梦薇赶忙收回视线。 【咕噜噜】 墨水笔又滚了一下。 八楞笔管与地面碰撞,嗑哒嗑哒的,声音小,但房间实在太安静,显得它格外难以忽视。 这个房子里有鬼。 凌梦薇无比清楚这一点,她浑身肌肉紧绷,喉头微动,脸色变得苍白,精心涂抹的腮红起不到修饰容貌的作用,反而显得她愈发诡异。 她拿出手机,被屏幕上映出来的自己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紧接着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才定下神,找到宁东邦的聊天框,开始发消息。 连发好几个,对方没回。 凌梦薇隐晦地瞥了一眼墨水笔,内心犹豫。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话说都成了一种死罪。 【咕噜噜】 宛如察觉到凌梦薇的视线一般,墨水笔朝着她的方向滚过来。 “!”凌梦薇动作迅速地抱头,腿也缩起来,在沙发缩成一团。 墨水笔从她脚下滚过,经过她脚刚才落地的地方,停在茶几腿上。 凌梦薇脸更白了,她死死闭上眼,把脸埋进手臂和沙发之间。 怎么办?要怎么办?凌梦薇慌乱无措,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今天不该来的。 或许是她的祈求到了回应,鞋子踩在地上的踢踏声响起,在沙发后面停住。 凌梦薇几乎喜极而泣,她从未觉得左梨花的存在是如此之好,只要左梨花在,那些鬼就不会找她。 “梨”凌梦薇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时,表情僵主,脑袋一嗡,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有过一面之缘的,深蓝瞳孔的少女弯腰站在她面前,沉静地与她对视,鸭舌帽将她的脸显得愈发精致小巧,表情和记忆中一样冷淡。 凌梦薇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疼了一下,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脸皮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不自然抽搐,眼中满是恐惧。 与眼前人有关的记忆也一同如开闸洪水般在脑海奔袭。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凌梦薇要去左梨花的剧组探班,本来就不高兴,哪像剧组还没到,就被宁东邦一通电话叫走,说是让她看看装修方案。 她不情不愿赶过去,进门就看到一个身形清瘦,带着鸭舌帽的少女,长而卷的黑发在她身后自然铺开,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线条精致的下巴,脸蛋白皙,一双海蓝色不带情绪的眼睛,表情也很冷淡,像朵玉兰花。 纵使因职业原因见惯了美人的凌梦薇,也不由被惊艳地愣住。 “这是我们的设计,韩海儿。”宁东邦这么介绍她。 宁东邦说话的时候,袖口不慎打落了一支八棱笔管的墨水笔,沿着桌子掉下去,一直滚到凌梦薇脚下。 “你好,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 “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 两道声音重合。 环境,心境,截然不同。 “哦,好,好的。”凌梦薇机械式回应,弯腰捡笔。 指尖触碰到笔管,凉意炸开,顺着胳膊向上眼神,她后背阵阵发凉。 当时的她是怎么做的来着? 她心情不好,没给宁东邦面子,自然也没给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小设计师面子。 她装作不经意,实则重重踩在笔管上。 随着一声谁都听得到的脆响,笔管四分五裂,深蓝的油墨迸溅出来,染脏了鞋底,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连带着左梨花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事后,左梨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送了她一双新的鞋子。 是牌子货,很贵,穿出去可以挣面子。 那双新鞋,此刻就在她脚下踩着。 回忆结束,她将笔递给韩海儿。 “谢谢。”清冷的声音礼貌道谢。 凌梦薇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恐惧的情绪让她窒息,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努力挤出几个字:“不,不客气。” 她死死盯着韩海儿的脸。 韩海儿先是垂眸,静止半秒,接着拧眉,抬眼,四目相对。 凌梦薇脑子里疯狂尖*叫。 好在她还有点理智,察言观色的被动触发,她成功从对面这张脸上看到了疑惑。 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自己手里死死掐着那只笔,韩海儿接了一下,她没松手。 她被吓出了强直性静止。 凌梦薇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泣音:“对,对不起。”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缓慢松开颤抖的手。 再一个脚步响起,左梨花下楼了。 凌梦薇满脸感恩戴德:“梨花” 左梨花一身传统长旗,身线有致,婉约柔美,活脱脱一个民国画中人,血红的玉镯妆点在凝脂玉般的皮肤上,像雪地里的一点红梅。 她举着一架相机,笑容礼貌又客气:“用这个拍吧,出片好看一些。” 话落,她发现了凌梦薇的异样,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凌梦薇脸皮都在抖,嘴巴张开又闭上,实在不像能回答的样子,于是她将目光投降一旁的韩海儿。 韩海儿一手压住帽檐:“不知道,看到我就这样了。” 左梨花又问凌梦薇:“这是韩海儿,刚才你一直想见的司机。我换好衣服了,还拍吗?” 凌梦薇唰地站起来,后退一步:“我还有事,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身体僵硬,走得怪模怪样,速度也很慢。 不过这大概是她目前所能拿出的,最快的速度了。 左梨花暗叹一口气,在原地没动,问她:“我送送你吧?” 凌梦薇想也没想,立即说:“不不不不,我自己走,你站着别动,千万别出来!” 她走得不稳,每个细胞都在诉说惊恐,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摔了跤,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像左梨花求助,从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左梨花是“被献祭者”,是“饲料”,只要左梨花在,她就不会被盯上。 法式精装修的客厅内,长久静默。 左梨花坐在凌梦薇坐过的单人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海儿仍旧弯着腰,手臂搭在沙发靠背,面容冷淡,墨水笔在指尖转来转去,残影连城一片,变幻着朵朵形态各异的花。 时间就这么缓缓走着。 大约十分钟,墨水笔“咔哒”一声,从中间轰然裂开,爆裂的墨水飞溅,淋了韩海儿一手。 左梨花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被没有温度的手接住。 韩海儿凑到她耳边,问她:“舍不得?” 左梨花摇头,扯过纸巾擦眼泪:“我看人的眼光真的好烂!” 韩海儿扔掉墨水笔,横着搂住左梨花的脖子,脸埋进左梨花颈间,噗嗤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像是解禁令,冷冷的别墅一下子变得鲜“活”,僵硬空洞的氛围一扫而空,灯也被调回成了暖色调。 “墨水都蹭到我头发上了!”左梨花嫌弃。 韩海儿无动于衷,鼻尖蹭蹭左梨花颈侧的肌肤,见没被推开,动作逐渐放肆。 “别闹,好痒。”左梨花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推她的头:“想吃玉米排骨汤。” 韩海儿停下动作,臭着脸,慢腾腾起身:“知道了。” 同一时间,距离这里十公里外的立交桥,一辆大红色跑车被上方掉下来的钢筋扎穿,砸得稀碎,血沿着马路淌出去好大一片,混着路边未干的雨水,进入排水口。 人潮拥挤,警笛破开车流,缓缓而至。 玉米排骨汤上桌的时候,电视正在播报这则新闻,立交桥上有辆超载的货车转弯时候侧翻,一车建筑钢筋全部掉下去,正好砸中一辆正常行驶的跑车,车主被钢筋从头顶没入,再从胸膛穿出,剩下的钢筋几乎将车淹没。 车主被毁了容,车上也没找到包括驾驶证在内,任何足以证明身份的物件,一时难以辨认车主身份。 摄像机拍摄到遇难者的遗物——染血的价值不菲的白色休闲鞋,名牌包,包上面正正当当放着一只血红色手镯。 和左梨花手腕上的这只有七分相似。 “是天然红玛瑙啊。”左梨花高举手臂,细细端详自己的镯子,“她当时要不是心虚,也不至于发现不了吧。” “也可能是发现之后才害怕的逃走也说不定。”韩海儿喝了口果汁,“晚上还出去吗?” “还想去一趟黄鸪家,”左梨花鼓着腮帮子:“我要还自己一个清白,这被骂的日子也该有个头了。” 第69章 左梨花吃完饭,单手将碗碟塞进洗衣机,又打开冰箱,拿了个超市买的成品三明治出来,然后掂量了一下,感到满意,转身朝地下室走去。 雾沉沉的房间,随着门被打开,灯也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地下家庭影院,韩悠悠被绑着手脚放在沙发上,看到左梨花进来,怒目而视,眼圈通红。 “左梨花!你终于敢来见我了!我告诉你,不要枉费心机,黄哥哥是不会喜欢你的!黄哥哥回来救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左梨花面无表情的脸,听到她的话后终于有了表情,她咧嘴一笑,“什么代价?” “你会”韩悠悠卡壳一瞬,又恶狠狠地说:“你娱乐圈的资源都会变成我的!你没了代言,全网黑你,你身边所有男人都会厌弃你!你没人要嫁不出去,会伤心欲绝地在暴雨夜被赶出家门!你连肉夹馍都吃不起!过上过街老鼠一般的日子。” “最后你回得失心疯,往后一辈子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而我会受尽所有宠爱,我会给黄哥哥生五个儿子,大儿子继承家业,二儿子参军,三儿子,三儿子总之,我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你和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区别,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知道了吗?” “哈哈哈,”左梨花笑得停不下来,晃了晃手里的三明治:“那你好厉害,将来会有五个儿子的英雄母亲,吃不吃三明治?” “你!”韩悠悠像是被侮辱了,闭着眼嘶吼:“谁要吃你的东西!” 而后,【咕噜】 清晰的声响在影音室分外明显。 韩悠悠脸爆红。 左梨花笑容更大,当着她的面慢慢拆开包装,放到她嘴边:“吃不吃?” 韩悠悠瞪她,通红的眼眶下一秒仿佛要哭出来了。 她表情几经变化,最终,闭了闭眼,像是做出了违背人生的决定,张嘴像前面一咬—— 【咔吧】一声,咬了个空。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的韩悠悠,这下眼眶真的有了泪,“你敢羞辱我!” “哎?”左梨花诧异地说:“我只是发现包装袋没撕干净,还是说你喜欢吃不消化的油纸?” 说着,她捏上三明治尖角,真从上面摘下来一小片油纸碎屑。 “你!你” “好心当成驴肝肺,这就是未来最幸福的女人、英雄妈妈的素质吗?太~差~了~吧~” “左梨花!!!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韩悠悠当场破防,闭眼尖叫。 左梨花掏掏耳朵:“哎呀,好吵,原来未来最幸福的女人、英雄妈妈这么聒噪吗?有点失望啊。” “左梨花!!!”韩悠悠气哭了。 左梨花轻笑一声,不再逗她,手腕一转,一把小刀赫然出现。 “你你你,”韩悠悠如临大敌地盯着泛寒的刀刃,一个劲儿将自己往身后的沙发靠背里塞:“就算你划伤我的脸也是没用的我告诉你,黄哥哥会治好我,你在我脸上划一刀,黄哥哥就在你脸上划十刀!黄哥哥不会因为我脸上有疤而抛弃我!疤痕是我的勋章我告诉你” 她眼整整看着左梨花靠近,后退不得,涕泪横流。 然后,刀尖挑开了帮着她的绳子。 左梨花将刀子合起来,收回了口袋。 “嘎?”韩悠悠表情一下子顿住,鼻涕眼泪的相当滑稽。 “你是被我绑来的,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还真要我喂你吗?”左梨花敛起表情,将三明治赛到韩悠悠手里。 左梨花回头,目光在软包的隔音门停留了一下,对韩悠悠说:“不要想着跑,我去给你倒杯水。” 韩悠悠捧着三明治,先是看看门,又看看左梨花,双眼放光,一个劲儿点头。 你去吧,我肯定跑!——她的表情如是说。 左梨花扶额。 也不知道这脑子将来还能不能治回来。 她推门走出去,果然看到门外的墙边,直挺挺立着一个人。 是【左梨花】穿着沾灰的锦缎旗袍,鞋子不见了,头发也乱蓬蓬的。 “你沿着换气管道爬了一圈吗?”左梨花问。 说是问,更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因为【左梨花】并不会回答她。 “算了。”左梨花叹气,摁下电梯,去楼上给韩悠悠倒水。 吧台前,韩海儿正在玩一只手指捏捏,她把捏捏掏出来,甩着玩儿,长条形状的硅胶制品被拉得老长。 见她出来,有些意外:“怎么你自己,你把她们两个单独放一起了?” “不可以吗?”左梨花奇怪得问。 “可以啊。”韩海儿想起了什么,勾起唇角,笑容有些恶劣:“只是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说句实话,韩悠悠要是这时候嘎嘣死了,左梨花都不会在意,她随意应了声,“唔。” 径直绕过韩海儿,随意拿了个杯子,边倒水边说:“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吧?我想把韩悠悠送还回去。” “那你带她回来干什么?” “本来是想交给警察的,但是看起来没什么用,我想了想,还是不做善人了,”左梨花叹气:“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哪有心思管别人。” 韩海儿抬眸,帽檐下的眼睛有些锐利:“夹枪带棒的,在怪我?” 左梨花歪头看她。 一根冰凉的手臂横上脖子,往后一勒,她失去平衡,跌靠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韩海儿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说的对,你的命在我手里,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说话的同时,虎牙在左梨花耳廓印上一个个微微凹陷的印痕。 左梨花吃痛,本能地缩起脖子,拧着眉,轻声呼痛:“轻点,嘶——” 一只手掐上她的下巴,头被迫抬起。 “讨好我吧,我开心了,就让你活久一点,好不好?” 阴风阵阵,寒意自脚心传达天灵盖。 左梨花发出一声小小的泣音,唇瓣微张,将游走于下唇的手指含入口中。 活人的体温对鬼来说过于烫了。 但是韩海儿并不反感。 她微微眯起眼,把脸埋入散发香气和体温的后颈,遵从本能,一口咬了上去。 左梨花打了个寒颤,喉咙异物的存在难以忽视,她近乎干呕。 她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拉链被黑雾缠绕,缓缓下落,冰凉的手沿着腰线上移,一寸寸划过皮肉下的肋骨,所过之处引起阵阵颤栗。 左梨花眼角被逼出泪来,忽地,她两只手抓住了韩海儿的手。 韩海儿顿做一顿:“嗯?” 左梨花卷了卷酸痛的舌头,口齿不清:“你的血,给我一点你的血。” “呵,”韩海儿轻笑:“可以。” 端着水回地下室的时候,左梨花眼尾的红晕还未散去,她没有去影音室,而是目不斜视直奔车库,走到车边,蹲下身,将底下的韩悠悠拉了出来。 “哇啊!不要啊不要啊!”韩悠悠受了惊吓,抱头痛哭。 她出来的时候,【左梨花】也一起跟着从车底爬了出来,面无表情,关节僵硬,一人一鬼一样脏,有种开坟偷尸的美感。 左梨花看都没看【左梨花】,全当她不存在,问韩悠悠:“喝水吗?” 韩悠悠飞快的看了一眼水杯,透明的淡粉色液体,她本能地抗拒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摇头。 左梨花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不顾她呜呜的喊叫和挣扎,强迫着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韩悠悠被呛到,咳得天翻地覆:“我不,咕噜噜” 呛到气管,甚至一部分水从鼻孔里呛出来。 左梨花仿若未见,直到水杯见底了才放开她。 “咳咳咳!唔咕,咳咳咳”韩悠悠趴在地上干呕,衣领和脸下半张连全是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全是灰,像个被扔掉的垃圾。 左梨花将玻璃杯随手扔到一边,扯过韩悠悠的衣服擦手,过程中,她目光不经意扫过旁边杵着的【左梨花】,忽然发现【左梨花】有了表情,她目光落在韩悠悠身上,微蹙着眉,一脸担忧。 左梨花:? 好恶心啊,我的脸为什么会对韩悠悠露出这种表情啊??? 算了,无所谓。 她拉开车门,将韩悠悠连推带抱的扔进去,扭头看到【左梨花】手脚并用往里爬。 “你不能去。”左梨花说。 【左梨花】不语,爬到韩悠悠身上,死命抓着不松手,表情哀哀切切。 左梨花:“” 算了,无所谓。 她快走两步,又费劲儿把车库门推上去。 月光洒进来,车库正对的花坛灌木无风自动,窸窸窣窣。 左梨花拒绝去想里面有什么。 这趟仍旧是韩海儿开车,左梨花困得不行,半梦半醒地打起了瞌睡。 虽然半梦半醒,但心里总有根弦,拉着她不让她睡过去。 因此,车一停下,左梨花就醒过来了。 “到了?”她沙哑着嗓音问。 “嗯,黄鸪好像不在家。” “哦,”左梨花边解安全带边半转过身:“韩悠悠,下车了。” 韩悠悠就像听到指令的僵尸一样,一骨碌爬了起来,身上趴着的【左梨花】对她造成不了一点儿影响。 左梨花惊呼了一声,继续说:“韩悠悠,开门。” 韩悠悠慢腾腾走过去,输入密码开了门。 着实让人惊喜! 左梨花对韩海儿说:“这就是你的血吗?好好用!” 韩海儿扬起下巴,神色倨傲:“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第70章 “别墨迹,快进去。”韩海儿催她。 “嗨,嗨。”左梨花将钥匙放进随身小包,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落下东西,这才下了车。 韩悠悠像个幽魂是的走在前头,身后趴着个【左梨花】,带着她们一路畅通,直达监控室。 黄鸪一个追求科技,什么都要最新版的人,监控居然是老式的,一个和街机游戏似的操作台,各种按钮五花八门,左梨花两眼一抹黑。 她只好现上网查。 可由于机子过于老旧,几乎没有人在用,一时半会儿查不到。 “你会用吗?”她问韩悠悠。 韩悠悠面瘫着脸,目视前方,慢吞吞摇了摇头。 左梨花愁得直抓头发。 要不网上现拜个师父,高价悬赏一下? 左梨花绝望地想。 然后她就看见,韩海儿围着操作台转了一圈,按上了个黑色的旋钮。 屏幕一下子亮了。 “你会这个呀?”左梨花顿时大喜。 “以前用过。”韩海儿一手拖着下巴思考,一手在操作台动来动去。 左梨花突然想起来韩海儿失忆的事,不由问:“你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这个破东西。”一个老化的按钮按不下去,韩海儿暴躁开锤,锤得机子砰砰作响。 左梨花:“轻点儿,别锤坏了。” 韩海儿微微一笑,眼里透着冷光:“锤坏了找你前未婚夫修,修不好杀了他。” “啊啊啊啊虽然是事实,但是好反胃啊,求住口!” “怎么了?敢做不敢认?” 左梨花:“”这种现任翻旧账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错觉吧? “要哪天的?” 左梨花立刻起身,“我来我来!这个就不麻烦您老人家了,您只需要告诉我怎么调时间就好,剩下的我来。” “这个向前”韩海儿点着老化的鼠标,“这个是向后拉。” “好的,我知道了!”左梨花满脸感谢,而后回头一秒变脸,又冷又凶的对韩悠悠说:“韩悠悠你过来看着屏幕,哪个认识你就指出来。” 韩悠悠又面无表情,幽魂儿似的凑过来。 “U盘往哪插?” 韩海儿:“底下,你先弄着。” 左梨花摸接口的动作一顿,抬头:“你去哪?” “找到了点有趣的东西,上次太匆忙来得及看。” “你离开的话,这人不会有问题吗?”左梨花指向韩悠悠。 “这么大人了,还不会处理突发事件吗?”韩海儿不耐烦地说,话落,头也不回地离开。 左梨花:“” 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控制好情绪。 没了韩海儿的压制,韩悠悠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她要速战速决。 画面放到三倍,韩悠悠认识一个,她就截下来保存一个。 原本是顺利的,可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鼠标这么难用,按多了手指疼,腱鞘炎要犯了。 左梨花停下来,揉揉指关节。 也就是这时候,韩悠悠膝盖一软,一下子倒了下去。 左梨花火速将找到的一把破键盘拿在手里,随时随地准备揍人。 韩悠悠先是喝多了酒似的晃了晃头,眼神逐渐清明,而后整个人一顿,打量起四周,像是在确认自己在哪,瞳孔猛缩,甚至都忽略了左梨花。 震惊不似作假,左梨花好奇这次对方又拿了什么剧本,就喊她:“韩悠悠,看这里。” 韩悠悠闻声转头,看到左梨花,又是一阵惊讶,她猛的站起来,快走两步拉开门,探出身子左右看看,再一把关上,后打开,左右看看,关上。 左梨花:“?” 韩海儿皱眉:“左梨花?节目组搞什么鬼,我们不是在做节目吗?怎么一眨眼到我家了?这是新型整蛊吗?” “嗯”左梨花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认真地看着韩悠悠:“是的,这是隐藏关卡,叫做找不同,我们需要做的也很简答,从监控找出与众不同的人就可以了。” 70-76 第71章 韩悠悠茫然一瞬,生气地说:“这是我家!” “临时改地点了,就是你家。” “你骗鬼呢!” “哈哈,”左梨花人机般笑了两声,而后表情消失,一瞬不瞬盯着韩悠悠,握着键盘的手臂稍稍用力。 要不直接武力威胁吧,费这些话 韩悠悠眨眨眼,不知道把左梨花的表情脑补成了什么,忽然不自信起来,“真的?” 左梨花:“” “那好吧,”韩悠悠极不情愿地说,随后攥拳:“咱俩一对是吧?来就来!我不会输的!” “很高兴你有这种觉悟。” “我绝对会遵守规则的,这个怎么弄?”韩悠悠大步上前,目光落在机器上,完全无视了身边亦步亦趋的【左梨花】。 【左梨花】表情悲戚。 左梨花闭了闭眼。 怎么说呢?毕竟是自己的脸,这种表情真的没眼看。 她拍戏都很少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角色! 她现在怀疑这个状态的韩悠悠看不见【左梨花】,不过好像不管哪种状态,韩悠悠智商都不是很高的样子,很好骗。 “我觉得不对的人是吧?”韩悠悠皱眉思索,“仅此而已吗?” “是,已经记录这么多了。”左梨花将截图给韩悠悠看。 清醒状态的韩悠悠活人感很足,语调抑扬顿挫,不像之前被韩海儿的血控制的时候,像个ai,毫无起伏的人机语调给左梨花听得只打呵欠。 一方有了主观能动性,工作进度就快了些。 黄鸪家很少来人,倍速看下去,截止昨天,总共也就来了五个人,还基本全是熟人,包括韩悠悠,蒋平城,宁东邦,还有一个面生的喇嘛。 “你知道这是谁吗?”左梨花将画面暂停,问韩悠悠。 “当然知道,你小瞧谁呢?这是哭岑大师,他不是奇怪的人。” 左梨花抱着纱布的手指按动鼠标,成功截图。 她将图片放大。 “”黝黑的脸,道士的帽子,喇嘛的衣服,手里拿着个和尚化缘的钵,几数他最奇怪好吧! “哪里不奇怪?”左梨花问。 韩海儿不太想和她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想告诉她:“哭岑大师是个赤脚医生,我之前身体不好,我老公派人搜寻好久才找到他,医术很高,药到病除!黄哥哥只有对我花过这般心思,你可没有这待遇,嫉妒吧?” 左梨花:“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 她哼哼两声,一脸骄傲:“知道你口是心非,我还知道,某人空有未婚妻头衔好几年,都没得到允许踏过这里呢,节目组把任务地点选在我家,你是不是高兴坏啦?但是哦,没~有~用~哒~,我老公不会爱你的!” 左梨花叹了口气,又抹了把脸。她有点反胃,于是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在喝吗?那个药?在哪,能带我看看吗?” “当然在喝不是,你管我喝没喝?!”韩悠悠像听到了荒唐至极的事,突然生气,而后面皮抽筋是的抖了一下,撇开眼,别别扭扭地说:“在喝,在我房间,你跟我来!” 左梨花拔出U盘,跟上她,听见她边走边嘟囔:“我为什么要听这女人的?神经病吧?死腿快停下!死脑子别听啊啊啊啊!!!” 左梨花不语,只是一味地沉默。 她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原因,韩悠悠一开始大概是个蛮正常的孩子,到了黄鸪手里以后,不知道被喂了什么,精神就开始出问题,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韩悠悠之所以会听她的话,大概和韩海儿的血有关。 不知道告黄鸪投/毒/强/迫妇女,能不能成功? 如果告的话首先要把韩悠悠治好,拿到证据,也不要怪力乱神,所以具体该怎么做? 好麻烦,直接扔坟地里让野鬼吃了算了。 左梨花头脑风暴,放弃思考,自暴自弃。 让左梨花稍感意外的是,韩悠悠居然没和黄鸪睡一个房间。 房间粉色和黑灰为主色调,最引人瞩目的是一排书架,都是一些很不错的书,一半还是全英文,不像韩悠悠会看的。 左梨花来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翻开,空白的扉页用很好看的行楷写着:韩悠悠。 下面一串英文,大概是韩悠悠的英文名字。 她将这本书放下,又拿起一本,这本是全英文的,扉页依旧是这两个签名,翻开后,里面每一页或多或少都用黑笔做了标注,也是英文写的,和名字的字迹一模一样,翻到3/2位置的时候,备注戛然而止。 一个漂亮好学的女生形象出现在眼前,也很难让人和现在的韩悠悠联系起来。 左梨花突然对韩悠悠产生了好奇。 “这是你的书?没看完吗?” 韩悠悠毫不在意:“大概吧,忘记了,哝,只剩这么多了。”她递给左梨花,眼巴巴看着左梨花接过,小心翼翼补充:“你不准吃啊,很珍贵的,不是你这种人配得上的东西。” 左梨花微笑:“你忘了很多东西吗?” “你干嘛?”韩悠悠突然戒备,后退一步,面色不善地看着左梨花:“是又怎么样?你别告诉我你是我失踪多年的妹妹啊,太狗血了我们现在不吃这一套不对,我爸妈是你爸妈,也不对,你爸妈是我爸妈,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要趁我病没好就给自己加奇怪的设定啊我告诉你!” “呵呵。”左梨花皮笑肉不笑,打开罐子,一股奇异的,发酵的臭味冒出来。 她连忙将罐子搬远一些。 “这种东西?”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左梨花回头,韩海儿回来了。 韩海儿脸色红润,唇角上扬好几个像素点,看起来心情不错,大概是吃饱了。 而对于韩海儿的突然出现,韩悠悠恍若未闻。 “你认识这个吗?这是什么?”左梨花问。 韩海儿凑过来,敲敲罐子。铛铛的。 “吊死鬼醪糟,很难得的,这里居然有一罐!”韩海儿兴致勃勃地接过罐子。 她没打开,而是举起罐子,细细查看上面的图案,“这个纹路也很漂亮,啧,手绘的?每条线看似平行,其实都有自己的想法,歪得恰到好处,只有手绘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左梨花听不懂,但是她可以挑听得懂的地方问:“是用吊死鬼做的醪糟?猝死的不行吗?” “是古墓里的盗墓贼吊死在墓里,风化腊肉后研磨成的粉,混着糯米一起发酵成的醪糟,”韩海儿醉心研究,一边转罐子一边给左梨花解惑: “作用是让人神志不清,认知跳脱,智商退化,得循序渐进的喝,一下子喝太多会死,很浪费,慢慢喝的话,人就会逐渐转化成鬼,不过在死之前,这人会只听施术者的话,这东西弄起来挺麻烦的,得各种机缘巧合才能达成条件,不过也有人专门制作,这个应该就是专门做的。” “真是开了眼了。”左梨花惊奇地看着罐子。 韩海儿将罐子还给她:“带回去吧,眼神收一收,我要杀你还是要你听话都很容易,给你和纯浪费。” “哦。” “你嘀嘀咕咕和谁说话呢?”韩悠悠叉腰指着她鼻尖。 左梨花眨眨眼,问:“你那血对韩悠悠还有用吗?” “基本没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左梨花应下,又对韩悠悠说:“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喝药,药就在这里,喝了吧。” “我用你说!”韩悠悠讥讽她,眉头抽动一下,像在做某种抗争,而后身体走向饮水机,乖乖接水,拿勺子,中途不忘骂人:“你真的很让人讨厌,不安好心的东西,你会遭报应的!我要让我老公把你封杀!” 她把水杯往左梨花面前一举,又塞了一个勺子:“给我舀一勺!” 左梨花接过勺子,小心翼翼捏着勺柄,舀了小半勺。 粘稠到仿佛鼻涕一般,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差点给左梨花熏吐了。 韩海儿:“就是这个味儿,发酵的怨气,拿远点。” 左梨花举着罐子离韩海儿远了些。 “是一勺!!!!”韩悠悠尖叫。 左梨花将勺子往她杯子一扔,叮当碰壁间,又快速将罐子盖上,“爱喝不喝!就这些!喝掉!” “你”韩悠悠一句话没喊出来,手不听使唤,端起杯子吨吨吨,一杯灰色的水片刻就见了底。 “”韩悠悠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奇又茫然地打量左梨花。 “记得我是谁吗?”左梨花挥挥手。 韩悠悠茫然地摇头。 “记得你是谁吗?” “我,”韩悠悠皱眉,茫然的目光有了片刻恍然:“我是黄鸪的未婚妻,还是左左” 左梨花:“你不是黄鸪的未婚妻,你是被她非法拘禁的女生,她给你投毒,想杀你。” “哦我不是黄鸪的未婚妻,他非法拘禁我,还想杀我。” 左梨花感到满意,往她手里放了一个手机,是她在监控室的时候从韩悠悠身上顺的:“很好,你报警吧。” “什么?” “打110,报警,你是受害人,知道怎么打电话吗?” “知道。”韩悠悠乖乖接过,开始打电话。 “我们走吧?我带你回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看看,兴许有好吃的。”左梨花拉拉韩海儿的袖子。 “为什么报警?”韩海儿没动:“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我们是法治社会嘛,能遵守当然遵守法律啦!” “好麻烦。” 去到车上的时候,左梨花才想起来,“另一个【我】忘记带了,留在这里没事吗?” 韩海儿正将吊死鬼醪糟的罐子小心翼翼放进左梨花几十万的包包里,漫不经心地说:“她们在一起是应该的,不用管。” 左梨花一愣:“什么意思?” “好像是有条线还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个回到倒是让左梨花意外,她回忆了下上节目是遇到【左梨花】的种种细节,看不出来【左梨花】和韩悠悠哪里像是有一分钱关系的。 “你不是说她是我吗?为什么会和韩悠悠有条线?” 韩海儿一懵,抓抓头发,“是你,也确实有条线,但你和韩悠悠没关系。” “那为什么” 韩海儿开始生气:“我哪知道,反正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你问题好多,要不我把你杀了你变成鬼自己看吧!” 左梨花:“对不起我不问了!” 第72章 你没法同一只鬼讲道理,就像你没法让你妈停止骂你。 你也不能试图拦一只鬼的车,因为她会把你放在车轮底下碾。 左梨花双手抓住内饰板拉手,将自己尽量向韩海儿相反的相反的方向缩小,死命抓着不放的样子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车外,那个和左梨花一模一样的【左梨花】,正在被韩海儿卷在车轮底下反复碾压。 就在刚刚,【左梨花】不知为何来到了车前面,张开手臂不让她们走,韩海儿被左梨花几个为什么问得心烦,气劲儿还没过,直接压了过去。 然后车轮就被拽住了,任凭韩海儿将油门踩到底,车都不能移动分毫。 韩海儿怒极,五官物理扭曲一瞬,像个拼接积木似的散开,黑雾四面八方涌出,穿透车厢,渗入车底。 新技能画面太反人类,左梨花吓一大跳,紧接着车就能动了,前后来回碾压。 梦回童年摇摆车。 左梨花面如菜色,只想离韩海儿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躲什么?”韩海儿横来一眼。 左梨花一个激灵:“晕,晕车” 韩海儿锐评:“没用的东西!” 左梨花:“” 又碾了会儿,韩海儿一脚油门,车如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 左梨花哐地撞门上,眼冒金星,想吐。 “好快我感觉我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左梨花出气多进气少地说。 眼前一花,随后腿上一沉,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 低头,发现是未开封的矿泉水。 “你好菜,这么菜活不久的。”韩海儿吐槽,语气不像还在生气的样子。 左梨花便明白,这鬼是撒完气才把车离开的。 鬼的脾气就是这么来得快,去得也快。 左梨花是个很会顺杆爬的人,韩海儿消气了,她的胆子也就回来了。 继续问:“她为什么要拦我们?” 果然,韩海儿语气平和地解答:“不知道。” “哦。” 左梨花不说话了,她话可说。 突然,韩海儿面色一凝,坐直身体,双手握上方向盘。 她从后视镜扫了眼左梨花,黑雾从袖口像条蛇似的钻出来,叼起一片口罩,扔到左梨花腿上。 左梨花心领神会,不明所以,乖乖戴上。 戴上的瞬间,交警从路边出现,做出停车的手势。 左梨花瞪圆了眼睛。 “小姑娘,没喝酒吧?”交警示意韩海儿放下车窗,问她。 韩海儿面无表情地摇头。 交警笑眯眯地:“驾照看一下。” 韩海儿熟练地翻出左梨花的驾照,递过去。 左梨花:“?!”这不完蛋了! 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交警看了一眼,又把驾照还回来,抬起胳膊摸摸后脖颈,奇怪的嘟囔:“也不是冬天啊,怎么凉飕飕的?你们可以走了,注意交通安通!” 话没说完,车就缓缓离开。 左梨花:“”好家伙,居然是个遵守交通规则,配合交警检查的素质鬼。 见鬼的素质。左梨花暗骂,说:“我能看看驾照吗?” 黑雾组成的蛇又将驾照叼过来。 “这不还是我吗?”左梨花有点懵。 黑雾走的弯曲的蛇形路线,几乎碰触车身,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广播开关,很突兀的鼓噪音乐就响了起来。 在过分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格不入,并且刺耳。 左梨花开始害怕,担心韩海儿脾气又上来,当街把车砸了。 偏偏这时候,歌曲唱到了高/潮部分: [你!说~这↗天下↘的乌鸦!它是一般黑~~~] 左梨花:“” “QAQ” 丸辣!!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出于并不是失去一只手的原因,左梨花根本不敢伸手去关! 她屏息凝神,十二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韩海儿那里,手死死把住内饰板拉手,大气不敢出,等待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的炸/弹/炸掉。 “啧。”很轻的一声,不自信听根本听不见,尤其是还有这么吵闹音乐的情况下,但左梨花就是听见了!并且反应激烈的哆嗦了一下。 车一个靠边急刹。 车门打开,一只左梨花被丢出去。 “你的眼睛太吵了,再待下去我怕忍不住给你挖掉,自己打车跟过来。” 说完,不等人反应,扬长而去。 左梨花呆呆坐在地上,目送白车走远,感受着冰凉的石砖,四肢终于找回了一些温度。 心脏后知后觉狂跳。 她小口且急速地呼吸,忽略掉路人频频投来的眼神,慢慢挪动到路边的树旁边,扶着树一点点站起来。 下一个瞬间,视线范围内,小成大米粒那么大的白色车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另一辆黑车撞在一起。 “轰!!!”巨大的冲击令道路商店的窗户不住颤动,冲天火光拔地而起,尖叫声,车喇叭声,警笛鸣笛声,眨眼间,街上的一切都乱了套。 第73章 炸了? 为什么? 左梨花逆着人流向爆炸处跑去,脑子一片空白,纷乱的思绪好像被爆炸的冲击波清空了,万物在她眼中褪去,变得不值一提,世界只剩下那辆正在起火的白色SUV。 途中难免撞到别人,她不停地重复“对不起,”这三个字。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视线范围内,车子越来越近。 一双手拦在她身前,铁钳似的将她抱住,她终于听到了外界传来的声音。 “不能过去!危险!请配合避难!!” 左梨花转过视线,发现是交警在拦她。 “那是,我的车。”左梨花连连提气好几口,才终于把声音发出来,“里面还有人!那是我的” 她声音干涩,话到一半又顿住,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何时的词来形容她和韩海儿之间的关系。 倒是有个荒谬的想法在内心深处出现,但马上就被她掐断了。 好在交警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场面实在太混乱了,即使距离如此至之近,也要用吼的才能听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119马上就来,你先去安全区避难!这里随时都有二次爆炸的风险!!” 爆炸的不止左梨花的车,还有三辆汽车和一辆油罐车。 左梨花到底没能上前。 鬼会被炸死吗? 左梨花面无表情地想,此时此刻,她靠墙蹲着,手里捧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装着温水,警察递给她的。 警局里人少,她摘下口罩,抿了口水,润一润起皮的唇。 应该不怕吧?鬼又不是人,也不会死,即使再大的爆炸冲击也 不是的。 她舔舔唇,水烫得嘴唇有些疼,舌尖不受控颤抖,和灵魂深处非人的某种东西频率同步。 会死的。 左梨花抓住心脏位置的衣衫,布料被攥出褶皱。 被她灵魂吸收的那只画皮鬼在害怕,在吵嚷着远离爆炸点,叫嚣着逃命。 左梨花扯扯嘴角。 一只害人无数的鬼,喊着逃命,死了要再死一次,幽默到每边儿了。 所以韩海儿也死了吗? 左梨花闭上眼,后脑勺轻轻撞到墙面,冰凉的触感直击头皮。 是和身后有鬼那种阴森森的凉意完全不同的感觉,虽然也凉,但这种凉意更加温和,有活着的气息。 久违了,没有鬼的世界。 她这么想着,睁开眼睛。 一个高个子,黝黑的喇嘛站在自己面前,瞪着眼睛愠怒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左梨花脑子里,监控里面的喇嘛,和眼前的喇嘛身影重叠。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起身,没说话,她在等对方开口。 果不其然,喇叭瞪着她,说:“姑娘,你周身气息紊乱,似有脏东西缠身,面色也透着股异样的苍白,你有血光之灾啊!” 左梨花睫毛颤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这喇嘛会开门见山,没想到居然一张口就是坑蒙拐骗,不过照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知道她进去过黄鸪家的事。 左梨花:“我的车刚刚爆炸了。” 喇嘛又说:“这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我观你面相,你最近是遭遇了些常人难以想象之事?可曾想解?” “我”左梨花还没说完,就见一个警察走过来,斥责喇嘛:“哎哎,说什么呢?别在这儿搞封建迷信那一套,都什么年代了!” 喇嘛:“” 意外就是这么突然,左梨花唇角勾起又放下,终于还是给这个哭岑大师点面子。 哭岑大师被警察一顿训斥,临了,警察又叮嘱左梨花:“梨花,别听他的,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我见多了,就是骗钱的。” “我知道,谢谢您。” 警察走了之后,哭岑凑过来,小声和左梨花说:“是真是假我相信你自能辩驳,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你身上的邪祟,若不及时化解,后果不堪设想,这次你的车护主给你挡灾,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左梨花果断拿出手机:“大师怎么称呼?这里说话不方便,大师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私下说一说吗?” 见左梨花无比上道,哭岑满意极了:“贫僧法号哭岑,相遇皆是缘,只要照我说的去做,檀越定能逢凶化吉。” 哭岑说完就走了,和左梨花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左梨花在墙角猫着,翻看哭岑的朋友圈。 别说,哭岑业务挺广,批八字,算命,香灰琉璃代购,写护身符之类的什么都干,还时不时发几张买家反馈,活跃的像个江湖 骗子。 可这骗子偏偏就还有点东西。 她想起了韩悠悠令人担忧的精神状态,和自己身边人给自己做的这个局。 种种的一切,这个哭岑参与了多少? 还有韩海儿 左梨花突然感觉胸闷,靠墙低头站着,拧着眉揉太阳穴。 警局的门旋开,几个警察走了进来,和值班警察打招呼,而后,一个值班的警察问:“老张和小张怎么没一起回来?” “别提了,这个案子不好办,邪/教,非法拘禁、投/毒,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报案那小姑娘我们刚一到就晕过去了,老张小张陪那小姑娘在医院做检查,估计要等好久才能回来吧。” 左梨花走出来,表情慌乱无助:“我要报案!刚才那个喇嘛,我要举报他搞邪/教!” 第74章 “邪/教?”几个警察对视一眼,他们认得左梨花,也知道报警的地点是左梨花前未婚夫家。 有个年纪大一些的警察立即说:“小王,给左小姐拿把椅子,左小姐您坐这,跟我详细说一下。” 左梨花忙不迭点头,在包里一阵翻找,找出一个油纸布小包:“那个喇嘛,说自己是哭岑大师,这个是他给我的,让我晚上兑水喝,还约了我明天在南十路见面” 左梨花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隐去灵异相关的事,半真半假地将韩悠悠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说。 警察让他明天按照约定赴约,如果那个喇嘛再出现,就一举将他拿下。 事情捋得差不多的时候,左梨花汽车爆炸这个事儿也出结果了,一个警察抱着一直浑身僵直,猫被烤糊一大半,依稀能看出是白毛的猫走了过来。 “左小姐,您那辆车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了这只猫。” 左梨花一看到猫就哭了。 泪珠子泉水似的往外涌,心脏突突地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她接过猫,哽咽着说谢谢。 警察看她状态实在不对,提议她要不要在警局休息会儿,左梨花不愿意,他们就派了车送她回家。 左梨花拿到猫的一刻,整个人就沉寂了下来,只有跟她说话才会回应两声,其余时候就安静待着,像个洋娃娃。 左梨花自己也不知道。 她神志清醒,清楚的知道即使看到猫的尸体,也不代表韩海儿出事了,退一万步讲,即使韩海儿出事,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没有妖魔鬼怪,不再看脸色讨生活,也不用为了活命出卖/身体,这不正和她意吗? 所以自己为什么哭? 左梨花愣愣地想。 她不知道,没人给她解答,灵魂和身体好像分家了,这具身体自己在难过,她现在呼吸困难,胸口发闷,如果不仅仅抱住猫的话,手指还会发抖,她感到疲惫,不想站着,不想坐着,也不想躺着,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舒适的地方了,活着仿佛变成了一件多余的事。 左梨花的脑子冷静地分析着身体的状态,而后冷笑。 好荒谬,自己的身体,居然想为韩海儿殉情。 这个想法在她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变得愈发强烈。 门口的玄关上,韩海儿买回来的钥匙托盘,黑漆泛着橘白的光,钥匙往里一扔,叮叮咚咚的。 客厅地毯,变成猫的韩海儿在上面打过滚,左梨花自己也在躺过,现在白色的地毯脏了一块儿,是韩海儿弄坏的那只墨水笔,四分五裂落在那没人收拾。 吧台随意放着的酒杯,只剩半瓶的葡萄酒,甚至大理石台面上,还有一些干涸的,来自左梨花的**。 种种的一切,都在诉说着那只鬼生活在这里。 左梨花站在门口,用目光一点点扫过去,接受的信息多一些,悲伤的情绪就更大一些,以至于她不得不大口呼吸,她跪在地上,整个人轻轻抽搐,像个精神病。 好好笑啊。她想。 我在为一只鬼哭丧。 意识脱离肉/体,她听见有谁在哭,从第一声压制不住的啜泣开始,逐渐失控,最后干脆不管不顾放肆啕哭。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也没有第二只鬼,显而易见,哭声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为什么呢? 左梨花感到茫然。 晚上的时候,左梨花做了一个梦,是个清醒梦。 她知道自己在梦里,但是没办法醒,只能任由这个梦发展下去。 梦里的她高中后没有去电影学校,而是进了京都的一所985,她有三个舍友,其中一个精致黑长发,自然卷,眼睛像深蓝的大海,身高腿长,但脸小,表情也很少,一眼看上去,像东方洋娃娃。 不是能相处得来的类型。左梨花在心里给她下了评估。 以至于开学一周了,她和其他三位舍友相处得其乐融融,这个黑头发的舍友却连说话都不超过十句,其他从她那获得的待遇人也差不多,这个舍友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整个宿舍。 韩海儿。 左梨花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 人如其名,像大海一样沉静深邃,又灵动。 她私心里觉得,她们的名字是有些像的,都是民国风,放到现在奇奇怪怪。 左梨花的生日将近,打算请全宿舍出去唱K,犹豫要不要请韩海儿。 不请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带头孤立她,请的话万一被拒绝 是的,左梨花接受不了被拒绝,尤其是生日宴,很丢脸子,她会碎掉的。 她在心里纠结,一直纠结到生日前一天,发现自己的宝格丽手镯不见了。 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但这是上次聚会,另一个集团的独生子,一个黄鸪的人送给她的,要是丢了会很麻烦。 她在宿舍到处找,另外两个舍友也帮她找,突然舍友小雪喊了一声:“梨花,是这个吗?” 左梨花看过去,小雪站在韩海儿的桌子前,手正翻开韩海儿的首饰盒,最上面的确实是左梨花丢了那款,用透明袋子装着,保存得很小心的样子。 “怎么会在这?”左梨花将镯子拿起来。 韩海儿偷她的首饰?这镯子市场价多少五万还是六万来着?可韩海儿也不像缺钱的 妍妍凑过来说:“这不是韩海儿的桌子吗?这个镯子梨花,她偷你镯子哦!” “万一是她自己的”左梨花有些迟疑。 小雪:“这镯子五万多呢,看她平时也不像有钱的,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锅子呀,肯定是偷的!” 他们说话时,宿舍门被打开,韩海儿走了进来,看到她们都凑在她的书桌前,眼神一凝,冷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紧接着看到左梨花手里拿的东西,微微睁大眼睛,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镯子,放回首饰盒里。 “我”左梨花第一次见她冷脸,不是平时不咸不淡的没有情绪,而是真真正正在生气,不由后退一步。 小雪质问她:“你还好意思拿回去!你为什么偷梨花的东西!” 韩海儿眼神刀一样再她们三个身上一一刮过,没有回答小雪,而是质问她们:“谁允许你们没经过我允许翻我东西了!” 小雪立即说“不翻你拿去卖了怎么办?到时候谁还知道你是小偷!” 韩海儿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翻的,我说你最近鬼鬼祟祟的,你” 她话没说完,被小雪打断:“快把东西还给人家梨花!你这个小偷!” “这”妍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地躲在左梨花身后。 韩海儿目光定定的看着左梨花,深海般的眸子里翻涌着风暴似的情绪,左梨花读不懂,韩海儿说:“这个手镯你有同款了?丢了?” 左梨花:“是,你” 小雪再一次打断:“我们宿舍一直都很和谐,就你自己是个另类!你快点把镯子还回来然后换宿舍吧,我可不想和小偷住在一起。” 韩海儿:“正好,我也不想。”说完,她拿起手机,拨号。 “你找谁也没用我告诉你!” “叔叔您好,我要报警,我们寝室丢了价值” 她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全员皆是一愣,小雪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在干什么啊?你这样影响我们全寝室挂科怎么办!” 韩海儿挂了电话,看向浑身不自在的小雪,平静地说:“不会的,真被影响,这不还有左梨花吗?她也住在这个寝室,而且她家会帮你们搞定的,对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看向左梨花。 “你神经病啊!”小雪情绪激动地大喊一声,怒气冲冲出了门。 “小雪!”左梨花喊她,又对妍妍说:“你快去追她,小雪性格冲动,不看着万一出事怎么办?” 妍妍这才反应过来,胡乱答着,连忙追出去。 宿舍只剩下左梨花和韩海儿。 韩海儿问:“你也觉得是我偷的?” 就宿舍里室友间的关系来说,韩海儿确实嫌疑最大,但没什么证据,最重要的是—— “我觉得不是。”左梨花说。 韩海儿嗤笑:“小雪可是信誓旦旦为你出头呢,你这算不算背刺她?” 左梨花:“我只是说出我真实的想法,和一个人关系好也不代表背弃自己,小雪性格冲动,但没有坏心眼,如果她误会了你,我替她像你赔礼道歉。” “我要她亲自给我道歉,至于赔礼,你要陪什么礼?”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韩海儿又是一声冷笑。 她掀开盒子,拿出宝格丽的手镯,而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盒,当着左梨花的面将手链装进去,封号,又系了个漂亮的粉色蝴蝶结。 “这是,礼物?”左梨花站在一边,也没走,好奇地问:“我能知道是给谁的吗?” 同学吗?记忆中韩海儿一直独来独往,没见有玩得好的朋友,那是校外的? 紧接着,盒子被扔到自己手里。 左梨花手忙脚乱接住。 “生日快乐。”韩海儿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你有同款,但我买都买了,不想换。” 左梨花:“” 她捧着盒子,像是被点了穴,有些不知所措,脸爆红。 “给,给给我的?这个好贵的,韩海儿你你要去哪?” 韩海儿淡淡撇她一眼,我打工的时间到了,警察来了之后让他去校门口的奶茶店找我,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赔礼。” 左梨花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她离开。 警察来的很快,老师来的也很快,他们去找韩海儿的时候左梨花也跟着,韩海儿带着鸭舌帽,穿着员工制服,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发尾卷曲,随着她的步子欢快地摆动,围裙绷紧她的腰线,整个人显得更加灵动漂亮了。 警察问了一些东西,韩海儿拿出手机展示自己的购买订单,左梨花就站在一旁,什么也没听见,她光看韩海儿了。 真相很快水落石出,警察找了全市奢侈品回收店的录像,最后从商业区一家线下奢侈品回收店的监控录像里找到了罪犯,昨天晚上关门之前,小雪拿着那个镯子过来卖,卖了3万块钱。 事后尽管左梨花表示谅解,小雪扔被抓去坐了牢。 四人宿舍变成了三人宿舍,左梨花的生日聚餐也一并取消。 “唉”左梨花坐在桌子前叹气。 “你别自责了,谁也不知道偷东西的是小雪啊,平时看着挺仗义的人,谁知道她我们都很意外,她坐牢不是你害的,你别自责了。”妍妍软声软语劝她。 左梨花抬眸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深深叹了口一气:“唉” 她没有为小雪自责,毕竟她是苦主,虽然镯子追回来了。 她郁闷的是韩海儿,韩海儿被那么信誓旦旦地指责,换个性格软的早不知道哭多少回了,当时还没有人替她说话,明明是亲密无间的室友,却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人家韩海儿为了给自己过生日,省吃俭用打工买将近6万的镯子,自己还角色替换一下,哎呀难受死了。 该怎么像韩海儿道歉呢?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左梨花设置的重要提醒,韩海儿下班了,即将奔赴另一个打工地点。 是离这里5个站牌的蛋糕店,韩海儿从奶茶店出来,去站牌等11路公交车,十五分钟后到达蛋糕店,刚好卡点,不早不晚。 她在想着韩海儿的路线,突然一拍大腿:“啊!那边今天修路,11路公交车绕路不从学校走了!” “啊?”妍妍吓了一跳。 “没事,妍妍,我知道怎么道歉了,我出去一下,晚饭你自己去食堂不用等我了!”左梨花抄起车钥匙就跑。 “梨花,”妍妍追到门口:“你要去哪啊!” 没人回答她,左梨花早跑没影了。 天气转凉,小雨蒙蒙。 韩海儿举着一把有些旧了的伞,站在路牌底下,和几个学生一起等公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6路车迟迟不来,眼看时间来不及的,韩海儿微不可查地蹙起秀气的眉。 一辆黑色奔驰SCoupe缓缓在她面前停下,优雅华丽的造型在雨木中光辉熠熠,犹如艺术品一般,顿时吸引了站牌下所有人的目光。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美到惊艳的脸。 “上车,我送你去!”这张脸的主人说。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韩海儿身上。 韩海儿:“”嘶——这种脚底扣地的感觉。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迅速上车,宛如逃难。 左梨花转动方向盘,搭在皮质的方向盘套上的手指纤细有力,手腕上淡金色的宝格丽手镯反着微微的光,纤细 但不是没有力量,皮肤光洁如玉,隐约能看到底下的血管。 韩海儿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缩了一下,她垂眸隐晦地将目光移开。 左梨花在思考措辞,她有些紧张,这在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很不常见,是很新奇的体验:“你我是说,拐过弯去的那条路临时修路,封闭了,11路公交今天不来。” “谢谢。” 略带颗粒感的少女音让左梨花心头一跳,连忙说:“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送你才来接你的,是因为我也要去买蛋糕!我是说,你,你别误会!” “嗯,”韩海儿说:“我没有误会,你不是怕我等不到车迟到,才专门送我的,是因为你也想吃蛋糕。” “就是这么回事!”左梨花点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地无银三百两算是让她玩明白了。 韩海儿又说:“可是我记得,学校让通车的路在东门,蛋糕店也离东门比较近,没必要跑西门来的吧。” 左梨花:“”她干巴巴地说:“我来替妍妍拿快递。” “哦,拿上了吗?” 左梨花后悔来接韩海儿之前,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把车里面打扫了一番,把快递盒扔出去。 左梨花只要继续圆谎:“她记错了,快递还没到。” “这样啊。”韩海儿好像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左梨花汗流浃背。她的直觉告诉她,韩海儿一定看出来了!她看出来但她不说! 好有心机的女人! “你今天戴的镯子,是我送你的那个吗?”韩海儿突然问。 “啊?哦,不是。”韩海儿送的她怕磨损,小心收起来了,“这个是朋友送的。” 韩海儿眨了眨眼:“朋友是” “我爸爸的儿子,”左梨花嘴角像下一撇,“我和他不是很合得来。” “这样啊,你还欠我一个赔礼,我要你戴的这个镯子,可以吗?” “嗯?”属实意外,左梨花摸不着头脑,“当然可以。” 她松了松手,将镯子摘下来递给韩海儿:“你送了我同款,然后要这个同款?” “嗯,”韩海儿举起手腕,同样的镯子,戴在不同人身上,效果也不一样,她觉得没有左梨花戴着好看,“你把我送你的那个戴上,这样我们出去,别人就都知道我们是室友啦!” 左梨花:“?” “那是不是也该给妍妍一个?” 韩海儿瞬间变脸,撇过脸看向窗外,声音闷闷的:“随便。” 左梨花笑了笑,“贸然送她,以她的性格,感觉不但不会手,还会被吓到换宿舍也说不定。” 韩海儿没说话,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悄悄蔓延,发酵。 自那天之后,左梨花和韩海儿的关系就逐渐好了起来。 左梨花惊奇地发现,她们的共同点还蛮多的,比如她们都喜欢食堂拌饭里的萝卜丝配菜;手机都通同一种字体;一个梗,她说上半句,韩海儿就自然而言接出下半句;她一个眼神,韩海儿就知道她要的是可乐还是雪碧。 韩海儿一站准备,她就能猜到韩海儿是要去图书馆,还是去打工,如果韩海儿回来得早,她还能猜出来韩海儿是辞职了,还是放假了,韩海儿表情少,但也不是没表情,比如她唇角上扬3个像素点,左梨花知道这是在嘲讽,拉平的时候,知道这是在憋笑,眉头微蹙,这是嫌弃,蹙的很厉害,是在尴尬,简直韩海儿表情语十级。 对此,她们唯一的舍友妍妍惊呼:“你俩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吧!” 左梨花就放肆大笑,和弯着眼睛的韩海儿对视一眼。 双胞胎吗?可能性弟,两人的配色就很不一致,左梨花的淡金色头发,粉红色眼镜,韩海儿是黑色海藻似的自然卷发,深蓝色眼镜,若说是又什么别的,到还有那么点在道上。 大学结束的时候,韩海儿做了居家设计师,左梨花保研,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韩海儿把她约到当初打工的蛋糕店。 蛋糕店好像并不营业,紧闭门窗拉着窗帘,让人看不清里面。 她推门进去,骤然亮起的火光让她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面前,端着摆满玫瑰花蛋糕的韩海儿站在她面前,周围是漂亮的香薰蜡烛,整个蛋糕店装饰得宛如公主住的城堡。 “梨花,我,”韩海儿难得紧张,她一连深呼吸好几口,一字一句,郑重而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你愿意以这一辈子为期限,以伴侣为身份,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左梨花心脏砰砰直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喜,巨大的兴奋在此刻将她紧紧包围。 “我”她话没说完,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急速倒退,眼前的明媚的韩海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批头散步,脸上身上全是血,眸子阴冷至极,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韩海儿。 “!”左梨花骤然惊醒。 她恍然环顾四周,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室内漆黑一片,但家具摆设分外熟悉,她的眼镜已经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清的一切,都告诉她,她做了个梦。 清醒梦。 就算一开始知道是梦,她也一步步沉沦了下去,任由自己把梦当做现实,祈求神明就让她这么过完一生,或是在梦里死去,永远不要醒来。 左梨花拿过旁边韩海儿惯用的枕头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我愿意我说我愿意” 破碎的音节杂糅在哭声里,被夜色吞没,让人听不真切。 第75章 半夜惊醒,想再睡着是件很难的事。 左梨花洗了脸,打开窗帘,摸黑坐在床沿发呆。 灵魂里,画皮鬼收她情绪影响,也一直在哭,吵得人心烦。左梨花尝试让它不要哭,意念传达不过去。 她和画皮鬼的灵魂合二为一后,韩海儿就说过让她吸收它,她没听,她才不听鬼胡言乱语,所以即使过了好几天,她灵魂的主观意愿仍旧在排斥。 或许可以融合试试? 左梨花突然想。 她想来行动力很强,有了这个念头,便闭上眼睛,将注意力向内探索。 斜对着床的镜子中,少女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安然闭着眼,薄薄一层胭脂色雾气自她身边缓缓出现,将她裹住,又被尽数吸收进皮肤里。 少女的皮肤瞬间变得苍白,朦胧的月照在她身上,比起人,她更想鬼魅。 这一切左梨花不得而知,她闭着眼睛看不到,至于以前担心的,融合之后她还是不是她这个问题,她懒得去想。 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韩海儿虽然喜怒无常,性格恶劣,但总归没有骗过她。 她说她能吸收,她就是能吸收。 左梨花很顺利地摸到了画皮鬼残存的怨念,敲敲怨念的壳,试图和它交流:不要哭了,你吵得我睡不着。 画皮鬼却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哭得更厉害,左梨花沟通无果,灵魂没有道德束缚,于是暴躁地将画皮鬼打了一顿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韩海儿为什么一言不合发脾气了。 好难过,为什么又在想。 左梨花抹了一把眼泪。 再睁开眼时天蒙蒙亮,看了眼时间,清晨五点半,大概是职业加持,左梨花觉得五感透亮了很多。 她闭上眼睛,心念催动,胭脂粉色的雾气缓缓飘出,顺着门缝出去,游走在别墅各处。 客房被子没叠,客厅里的墨水渍干涸了,地下室又只小老鼠在觅食,发现粉雾后一溜烟跑开。像个人形摄像头。 当她操控着雾气去院子时,灼烫感措不及防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雾瞬间消散。 晒到月光会痛。 她抬起头,隔着玻璃看被薄云遮住的,朦胧的月亮,而后起身,拉开阳台门。 她的第一反应是热,暴露在月光下的皮肤在微微发烫,不*到灼烧的痛楚,有种在海边晒日光浴的感觉。 左梨花垂眸,想:不知道明天晒到太阳会怎么样,会不会和吸血鬼似的,直接被晒化? 她又试着催动雾气在别墅中游走,操控的越来越熟练,夜视能力也越来越强。 在某一次探索完要收回来的时候,她在地下室发现了一处很奇怪的地方,被屏障裹着,她的雾气只能绕过去,稍稍往里探,就会被绞杀撕碎。 什么东西? 左梨花好气,她起身出了房门,往地下室走去。 雾气过不去的地方,她亲自会会。 ——是影音室里的一堵墙。 左梨花蹲下身,敲了敲墙面,空洞洞的。 她捂着嘴稍加思索,走出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带着口罩和围裙,拿着一台高功率电钻。 电钻并不难用,在网上查了用法,她很快就学会了,摁着电钻对墙面一阵突突。 粉尘飞扬,将左梨花淡金的头发染上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喀拉”一个大块的砖头掉了出来,左梨花凿开了一个人胳膊那么粗的空洞。 她没有贸然将手伸出去,而是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看。 空洞的内部,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出现在视线。 左梨花闭上眼睛,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手电筒被她扔到一边。 一个念头在心底出现,无比清晰。 ——我找到你了。 早晨八点多的时候,左梨花接到警局的电话,针对黄鸪囚禁下药的事,与她有些牵扯。 “我在我的房子里发现了尸体,”左梨花将手机置于耳朵和肩膀之间,单手往锅里打下一个鸡蛋,“今天早上是白骨,在墙里我没敢动。” 滋啦的油花噼里啪啦往外冒,左梨花眼疾手快用锅盖挡住,没太听清电话那头的内容。 “好,我在家里等你们。” 挂了电话,她又去拿冰箱里的番茄酱。 红白黄掺在骨瓷碟中,搅碎,杂糅,像一团带血的烂肉。 警察到得很快,左梨花听到声音,举着把伞出门迎接,最先下来的是位女警,看到左梨花的脸,愣了一下,快步上前:“你还好吗,怎么这么憔悴?你看起来要生病了。” “没事,”左梨花摇摇头,颤抖着声音说:“我带你们过去。” 影音室的门四敞大开,电钻,锤子,螺丝等工具散落一地,还有个没拆封的嵌入式音响歪倒在一旁,光看就不难想象主人因受到惊吓而仓皇离去的画面。 警察们围在破开的墙洞周围,表情严肃,一名上了些年纪的警察趴在地上,拿着手电筒朝里面照去,脸色变得凝重。 “左小姐,能详细说说你发现这个白骨的经过吗?”他站起来,眼神透着沉稳与干练。 左梨花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多亏女警扶着,才能勉强站立住,看起来被吓坏了,闻言,她点点头:“我家的事你们也知道我睡不着,想起之前买的音响还没装,反正也是闲着,我就想自己试试,谁知道发现了人手,警官,我现在看哪面墙都觉得害怕,别的墙里是不是也有” “别害怕,相信我们,”老警察安抚她,又问:“你为什么挖这面墙?” “我敲了一圈,这里是空的。”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小林,先带左小姐去休息,吃点东西。” 扶着左梨花的女警点点头。 左梨花整个人陷入客厅的单人沙发里,看着窗外警察将她的房子拉上警戒线,她的脚边,是那摊干涸了的蓝墨水。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左梨花没有回头,直到这人在她对面坐下,是那个老警察。 左梨花像是才发现有人来了,她连忙站起来,表现出无措:“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您,谢谢您大老远跑这一趟,您喝点什么?水还是茶?” 老警察摆摆手,温和地对她说:“指责所在嘛,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坐下吧,不用起来,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吧,不管发生什么事,身体最重要啊。” 左梨花手指绞着衣服下摆,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谢谢关心,我只是,一时有些吓到。” “现在还能出门吗?” “可以,”左梨花点头,昨天和哭岑越好的时间快到了,“我现在去收拾一下。” 左梨花回到卧室,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脸色白得吓人,黑眼圈也很明显,下一秒就要病倒了是的。 她用了十分钟收拾完自己,下楼,看到客厅又来了几个自己不认识的警察。 “张警官,”左梨花颔首:“我的车坏了,需要叫计程车。” 张警官:“没关系,你开小林的,她专门开了私家车过来,我们会远远跟着你,连麦语音不要断,一旦情况有变你就大声呼救。” “我知道了。” 小林警官的车左梨花开着也还顺手,她从后视镜看了看身后紧跟着自己的几辆大众,脑子里疯狂盘算。 那个药物的化验结果应该快出来了,不出意外,会把她养父女,黄鸪,哭岑都牵扯进去,韩海儿的案件也会被重新调查,待这些事情都被摆到明面上之后,哭岑背后的势力也该坐不住了。 冒头就好办,让她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在摆弄她的人生。 哭岑的抓捕比想象中顺利,左梨花甚至没下车,老远看到哭岑在路边站在,一席喇叭服,脸晒得黝黑,喝一罐雪顶奶茶。 警察上去就给他按住了。 之后,左梨花跟着警车一起回了警局,她和哭岑在警局门口擦肩而过,哭岑朝她直瞪眼,像是被气坏了,被警察呵斥住带走。 左梨花又做了个笔录,重点介绍房子是经纪人宁冬邦给她找的,她搬过来猜不到半年,她十分信任宁冬邦,自己的事全权由他做主,其余的,自己一概不知。 从警局出来后,左梨花撑着伞,去医院给自己的手换了个药。 伤口愈合得很好,超乎想象地好,医生也很惊讶,直言:“明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左梨花又打车回家。 刚下车,在门口看到了几天不见的蒋平城。 蒋平城带着黑色的口罩和墨镜,怀里抱着个黑乎乎的盒子,模样鬼鬼祟祟。 “蒋哥。”左梨花打招呼。 “哎哟,你可来了!”蒋平城跑过来,“你能联系到你爸吗?我今天怎么都联系不到他,黄鸪在公司被抓那事儿你听说了吗,一群警察冲进公司就给他铐走了,视频在网上都传遍了。” 左梨花没回答,她的眼镜就没从蒋平城怀里的盒子上移开。 浓得像从污水过滤出来墨一样剧烈翻涌的怨气,被困在方寸之间逃跑不能,不甘心地一个劲儿拍打看不见的障壁。 左梨花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吃掉它,把它变成你的,吃掉它 “我大概知道,”左梨花缓过神来:“我们先进去。” “咱不进去行吗?”蒋平城浑身上下写满抗拒,“你家房子只有你才能全须全尾出来吧,我可不想变成第二个凌梦薇。” 是了,左梨花捏捏眉心,凌梦薇在天桥被戳成了筛子。 “我看你脸色这么差,应该也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这个给你,你爸要是联系我,我就说送给你了,就这样!”蒋平城说着,将盒子往左梨花怀里一塞,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左梨花:“”左建宇要是知道你把这玩意儿给了我,他能放过你吗?! “嗡嗡”手机震动,左梨花快步回到室内,收伞的同时,胭脂粉的雾气将手机拿出来,但因为没有指纹,她操纵雾气按了解锁密码。 【蒋平城:看在你帮我的份儿上,帮你公关一下,能不能翻看造化,不用谢!】 【左梨花:谢谢蒋哥。】 最近焦头烂额,她都要忘了她还在被全网骂这个事。 她放下手机,定定看着面前的黑盒子。 想吃。 不是肠胃的饥饿,是灵魂空虚,想吞噬填补自己,不仅她想吞噬盒子里的东西,对方也想吞噬她。 很新奇的体验,左梨花愿意称之为饿鬼之间的双向奔赴。 只是鬼趋利避害的本能也在告诉她,她太弱了,能力不够,贸然行动反而会被吞噬。 可是真的好饿盒子里的东西在诱惑她,触手似的黑雾卷曲着拍打障壁,蕴藏的巨大力量毫无保留展示出来,勾得左梨花眼睛发红。 如果她真的是个鬼,这会儿已经扑上去了,好在还有一半是人,还能思考。 她摸摸后颈,决定眼不见为净,起身上楼。 躺在卧室,左梨花给左家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这不对劲,一般来说,就算主人不在,保姆也会在家,左家两个住家保姆,不管什么情况也会留一个人,看看日期,也不是保姆放假的时间,蒋平城也说没找到她养父。 左梨花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 她快速起身,披上衣服,顺手用软件给自己打车,走到客厅的时候,浑身一震。 一股强大的业力凭空出现在她身体,她就像一个蓄水的容器,一条条小溪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催动怨气,胭脂粉的雾气凭空出现,游鱼一般在之间缠绕。 之前她做不到这么精细的动作。 左梨花有些茫然,她好像变强了? 为什么? 来不多想,这股业力在围绕着她没有章法地横冲直撞,画皮鬼都因此收益,在灵魂深处欣喜若狂。 要是再不管管,她画皮鬼的力量变强,她抑制不住,画皮鬼就会反将她的灵魂吸收。 左梨花当即原地坐下,闭上眼睛,引导业力避开画皮鬼。 画皮鬼吃不到业力,缩成一团哭唧唧,被左梨花拽出来,试图吸收进自己的灵魂里。 有了业力加持,她吸收同化的速度快了很多,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再来个五六次,这只吵闹的画皮鬼就能被左梨花同化完了。 左梨花突然想起韩海儿给她解释过的,关于画皮鬼的描述。 画皮鬼是一只善于伪装成人的鬼,混迹人群多年,靠人贡献的信仰、尊敬、羡慕之类的情绪提升道行,左梨花吸收了它,自然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式提升自己,她又刚好是做明星的,相性很高。 所以这些猛增的业力是 左梨花下载回了删除的大眼仔APP,一进去,就被满屏挂着自己名字的热搜词条晃到了眼。 #凌梦薇生前聊天记录# #左梨花前未婚夫非法囚禁# #左梨花韩悠悠# #左梨花疑似被精神控制# 评论区也是五花八门: @吃瓜第一线:卧槽惊天大反转!凌梦薇前男友爆出来的聊天记录太锤了,原来一切都是凌梦薇自导自演!左梨花太惨了,被网暴了这么久,工作丢了,未婚夫跑了,现在真相大白,那些当初骂得最凶的人是不是该出来道歉?#左梨花被诬陷实锤# @你骂谁键盘侠:我为我之前的所有言论道歉,左梨花对不起!看了完整聊天记录,凌梦薇简直是心理变态,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别人[跪了] @理性吃瓜: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当初多少人跟风骂左梨花“小三”“堕胎女”,现在知道真相了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完了? @老树梨花:哭了,这些天看着她被全网骂却无能为力。现在终于等到真相,但伤害已经造成了!你们拿什么陪我的梨花花[心碎] @什么什么:只有我觉得凌梦薇死的蹊跷吗? @拍拍柯基屁屁:楼上的意思是梨花自己在高架桥上埋伏,从来往车流中精准找到凌梦薇的车,并且这时候刚好来了一辆拉钢筋的大卡车,然后一脚把卡车踹翻,把凌梦薇戳成筛子吗? 左梨花抓抓头发,好像洗白了?好不真实,感觉像在做梦。 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以前隐匿的朋友一股脑全冒了出来,有直接打电话的,有发短信的,还有打语音电话的。 左梨花选择性接了一些,等出租车到了的时候,她就不接语音了,线上回复。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为重,她不是不能理解。 左梨花头上戴着韩海儿的鸭舌帽,脸上罩着黑色大口罩,可能是装扮引起了司机的注意,司机是个长着国字脸,一脸正气的中年男人,频频从后视镜看她。 左梨花现在对人的敏锐度提升好几层,自然注意到了,她压下帽檐,决定一会儿就去买辆新车。 “师父,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那条路。” 车拐过弯后反方向驶到去郊区的路上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左梨花,咧嘴一笑:“你是要见你爸妈吗?我带你去见他们。” 左梨花冷声说:“停车!我要下车!不然我报警了!” 司机并不害怕,只是说:“梨花,这才多久没见,忘记叔叔了?” 左梨花下意识找手机,信息却怎么也发不出去,这才注意到,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下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把我儿子黄鸪送进局子,转头就把黄叔叔忘了?” 左梨花这才把这个国字脸的五官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号:“黄劲叔叔!” 左梨花大惊:“才半年不见,你怎么长这样了?” 第76章 黄劲:“”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不着调,”他恨恨地说:“我当初就反对这门亲事,黄鸪非要一意孤行,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要不是你,事情也不用发展到这种地步!” 左梨花:“我怎么记得是你们资金补不上,靠跟我订婚从我家拿钱吗?别给自己贴金了叔叔。” 黄劲:“你以为订婚对象一定是你?算了,你爸妈怎么教你的!没礼貌!”旋即,他阴阴一笑:“不要紧,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爸爸妈妈了,你们一家团聚,我们再来谈谈我的儿子的事。” 左梨花觉得这话不对:“叔叔,你儿子在哪呢?” 黄劲狠狠锤了一下键盘:“在哪你不知道?” “哦,”左梨花意识到自己虚惊一场:“在局子蹲着呢。” “很快就好了,只要完成这场献祭”黄劲仿佛看到大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按照自己的意思,当初就应该把左梨花直接绑在那个房子里,这一系列事就不会发生,可左建宇非说养了这么多年不忍心,他老婆也在一边哭,求着大家伙放左梨花一马,死之前再骗骗她,自己也是立场不坚定,动了恻隐之心,结果就是左梨花非但没被打击到一蹶不振,居然还报了警,差点把事情搞砸。 想起来黄劲就觉得生气,现在好了,转了一圈又绕回来了,简直浪费时间! 他瞥一眼后视镜,想看左梨花惊慌害怕的表情,却不想,后座的人闭着眼睛靠着软背,竟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黄劲:“?”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直接转过头。 “你在干什么?”他冷声说。 左梨花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愣,大惊:“黄叔叔看路!” 黄劲被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回头,绕过了一颗不知道那辆车掉下来的两颗鹅卵石。 黄劲:“” 左梨花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开车的时候不要左顾右盼啊,我可不想和黄叔叔死在一起。” 黄劲冷笑:“也就能耍耍嘴皮子,一会儿看你怎么笑得出来。” 左梨花在抓紧时间吸收业力,她现在不人不鬼,既怕阳光,又能被随便一个小鬼轻易捏死,唯一有点优势的,就是感知力强一些,外加能当义肢用的胭脂粉雾气,说白了,也就是她的怨气。 “叔叔,”左梨花闭着眼睛,语调突然认真:“您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干什么?”黄劲冷哼一声:“你还想变成鬼回来报仇?别想了,要怪就怪你八字太好,其他的,别问,别知道。” 左梨花:“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说这些你还不如想想最后一顿吃什么,你妈心软,说不定给你置办上。” “” 沉静片刻,就在黄劲以为左梨花不会再说话时,左梨花突然来了句:“桥头排骨。” 后视镜里的左梨花,将自己整个重量都瘫靠在座椅上,头发有些乱,眼下乌青,嘴唇也很干,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必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以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一朝沦落到这种地步 黄劲叹了口气。 没办法,左梨花要是不遭罪,遭罪的就是他们这些犯事儿的人,一个人没命,总比他们十几个人没命要强,索性这些年左家没亏待过她,给了她平常人家几辈子也赚不来的锦衣玉食,算是聊做补偿了,再说了,比起那个祭房子的设计师,左梨花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想到这,黄劲便不再愧疚,再看左梨花时,眼中也只剩下了恨意。 左梨花是野种,但他儿子不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居然敢让他儿子留案底! 就让她用命偿还好了! 左梨花吸收业力的时候,对外界时间流逝的感知是恍惚的,她察觉到车停下来,再睁开眼时,一眼看到的,是远处如火的夕阳,第二眼,是站在夕阳里,看不清脸的养父养母。 “别睡了,下车!”黄劲大力敲打车门。 周英快步走过来,拉开黄劲:“你别吓唬她!” 黄劲冷笑:“你这宝贝养女可没那么胆小!” 周英脸色一沉:“说什么呢!她就是我女儿!” 左建宇也过来拉黄劲:“好了,快去准备,就等你了。” 周英满脸心疼地看着左梨花:“好好的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还没吃饭吧?妈给你做了桥头排骨,你爸现去买的,快点吃吧,吃完”她声音低了下去,似是不忍:“好上路。” “你把黄鸪送进局子了?”左建宇突然说:“能反抗到这份儿,不愧是我女儿,我为你骄傲。” 左梨花就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多多少少有点懵。 她握住周英的手,“不管怎么样,您从我养我到大,您永远是我妈妈,黄叔叔说你们要送我去死,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周英为难地撇开眼。 左梨花又看向左建宇,弱弱地看了声:“爸” 昔日靓丽明媚的女儿变成如今这幅摸样,就算一开始收养她是抱有目的的,这么多年下来感情也有了,他叹了口气,“先吃饭吧,让你妈和你说,边吃饭边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左梨花噙着泪,缓缓点头。 跟着左建宇夫妻俩,左梨花进了一栋木质的小房子,房间正对着大门是个烛台,后面空空如也,原本应该摆在那里的东西不见了,而烛台下方,是一张上了年岁的木质桌子,零星几个马扎,排骨就在桌子上,只摆了一双筷子。 左梨花拉过一个马扎,拿起筷子,泪珠子吧嗒吧嗒往桌上掉。 周英于心不忍地移开眼,动了动嘴,到底没说出什么宽慰的话。 “这件事说起来,是我们老一辈造的孽” 一百多年前,左家和黄家的先辈是一起要饭长大的兄弟,后被一户有钱人家收留,帮这家人喂马讨口饭吃,本来日子也能过下去,但谁料想偏偏遇到打仗,主人家一腔热血,无论男女全都参军去了,家里只剩八十多的老两口和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家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左黄哥两个无处可去,就只把他俩留了下来,可天有不测风云,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土匪来了。 老两口当机立断,将年仅十岁的小孙女托付给左黄二人,让他们带着小孙女去后山避避风头,待第二天清早,风头过了,主人家早被洗劫一空,老两口夜里就被剁了,与大宅子一起,葬在一把大火里。 左黄二人只好带着小女孩要饭。 可不打仗的时候饭都难要,更别说打仗了,到处都是饥荒,到处都是土匪,他们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哪里都填不饱肚子。 就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喇嘛打扮的人找到她们,问他们要不要来庙里做工,只要把小女孩交给他们就好。 左黄二人一听,这那能肯,这人一看就不算正经和尚!喇嘛但笑不语,只带他们参观了寺庙,指着庙堂上空着的一处供台说:“我们这里缺一位镇庙的活菩萨。” 小女孩只需要每日白天的时候往上面一坐,吃些香火,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仅此而已。 又有饭吃,又有落脚地,左黄二人一合计,真就和小女孩一起留在了这里。 和外面战火连天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个世外桃源,哥俩这辈子没吃这么饱、穿这么暖过,人之常情的,即使后来发现这个庙有问题,他们也不想走了。 毕竟受到伤害的不是他们。 小女孩白天吃寥寥无几的香火,晚上被喇嘛带回去泡在罐子里,日久天长,竟也这么长到了十八岁。 喇嘛是个邪门歪道的道士,干养鬼行当,专门给有钱人培育小鬼,小女孩是他物色了好几百人才看中的好苗子,他要留着自己用。 只要在她满十八岁这天,午夜一到,剖出她的心,混合着早已准备好的材料,捣烂成泥,涂在太阳穴上,满七七四十九天,他就能得到飞黄腾达的好运气,连带子孙后代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喇嘛自诩是个重情义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许诺给左黄二人好处,他二人就默许了这件事。 毕竟八年过去了,那一饭之恩早在八年里磋磨没了。 喇嘛自认为打点好了一切,没想到百密一疏,照顾女孩的丫鬟临时叛变,女孩被剖心后,丫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拿着一把冲锋枪,一梭子突突死了喇嘛。 左黄二人吓得撒腿就跑,跑出好远发现手里还拿着准备混进心里的材料。 财迷心窍的二人几天后又返了回去,挖出女孩的尸体,剖出腐坏的心,照着喇嘛的说法涂在太阳穴七七四十九天,好运气果然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靠着这运气,他们一路走高,钱财来得像水一样容易。 只是这心脏毕竟是烂的,运气打了折扣,他们家产到达一定程度后便再也提不上去,并且百年之后,女孩回来复仇,到时左黄两家不论人丁多少,家业如何,都会集体消失,通俗来说就是,全家一块儿暴毙。 除非能找到代替两家的魂魄,替他们去死。 “所以一开始收养我,就是这个目的吗?”左梨花静静听完,问周英。 周英擦擦早已干涸的泪:“是我们对不起你。” 左梨花低下头,泪水沾湿睫毛:“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上次回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啊!”周英也跟着掉眼泪。 “那既然如此,韩悠悠是怎么回事?” “咳”左建宇干咳一声:“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故意送走她的,送她去‘引子’身边。” 左梨花又不明白了:“引子?” “你的命要代替我们的命,需要一个引子,引子的命格得和你相配。” “那引子现在?我没见过啊。” “镇宅了,”左建宇含糊待过,突然站起来:“好了,吃也吃完了,快走了,别耽误时间。” “把脸擦擦,”周英抽搐一块湿巾,帮左梨花擦眼泪:“我们梨花最漂亮的女娃娃,走也要走的漂漂亮亮的。” 左梨花任由周英动作,在心里盘算。 她和这些人之间有信息差。 他们并不知道韩海儿的事,也不知道警察已经发现了白骨,更不知道她现在已经不算个人了。 而且如果周英告诉她的话是真的,那个女孩十之八九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左梨花】。 左梨花绷紧身体,准备随时放出胭脂粉的雾气砸晕他们,再抢他们的车逃跑,她不动声色看向外面,给自己规划逃跑路线。 退一步讲,要是实在跑不掉死就死了,也没什么。 左梨花被带到废旧厂房内,房间一共有五个人,她养父养母,黄劲,另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和一个长得很像哭岑,但比他白不少的喇嘛,大概是兄弟。 厂房的正中央用黑色东西画出一个圈,周围乱七八糟画满了不认识的符文,正对着圈的是一个摆满白烛的案台。 周英一边哭一边绑左梨花的手:“好闺女,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不会痛苦的,你忍忍。” 左梨花也哽咽着回:“我不怕,妈妈。” “呜呜呜我的女儿——”周英眼睛表情在诉说悲伤,捆起来一点没留守,打了两个死扣才算绑好。 “”左梨花差点演不下去。 她被牵着,一步步走到圈里,喇叭大喝一声:“跪下!!!” 而后棍子在左梨花膝窝一抽,左梨花受疼,膝盖一软,“噗通”跪到地上。 喇叭翻着白眼,拖长了强调,喊:“请——台——” “来了!” 左梨花不认识的那个青年将一个黑盒子搬上来,放在案台上。 散发熟悉气息的盒子让左梨花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视线中,卷曲浓稠,仿若实体适应的雾气不断拍打障壁,滔天的不甘、憎恨、后悔等情绪不断散发出来,仿佛一根根扭曲的发丝,以盒子为起点,不断向外延伸。 但还是不同,这个盒子比蒋平城给的那个要弱很多。 好饿 左梨花轻轻闭上眼,灵魂中,仅剩一点点的画皮鬼发出不甘的嚎叫,撕扯着她的理智,画皮鬼想接管左梨花的身体,他好饿了,盒子里的东西正好填补他空虚的魂破。 左梨花今天已经同化了很多,继续同化下去,灵魂会因超出负荷而产生疼痛,她看着面前的盒子,眼圈通红。 这些发丝一样的怨气避过了她,即使左梨花对自己的实力没有自信,也能看出,盒子在惧怕她。 将弱肉强食变为字面意思的鬼世界,自然知道盒子的这一举动所代表的意思。 ——左梨花比它强,可以吃掉它转化为自己的道行。 但现在吃掉的话,她灵魂里还有个画皮鬼,她控制能量运转并不熟练,免不了被画皮鬼偷去。 怎么办怎么办 左梨花急得眼眶通红。 周围人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害怕了,或多或少露出满意的表情。 毕竟恐惧是阴间东西最喜欢的情绪,一个人会恐惧,就是他最大的破绽,恐惧越大仪式举行就愈发顺利。 喇嘛喝了口酒,“噗——”地一声吐地上,摇头晃脑开始唱: “月光光,进荒庄 娃娃哭,进破房 红白摇曳,黑影长长” 随着声音渐起,一股腐朽的气息在厂房中弥漫,阴风凭空出现,白烛烛火晃动,火光瞬息之间变成血一般的深红。 眼看就要来不及,左梨花一咬牙,将画皮鬼尽数同化,灵魂传来爆炸似的同感,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同时胭脂粉的雾气自她身体冒出,蛇一般朝黑盒急奔而去,霎那间,盒子四分五裂。 青黑色的烟雾翻滚而出,瞬间将整个厂房填满,不知名的东西在烟雾中疾驰,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宛如一张巨网,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似乎有谁在声嘶力竭地喊:“不对!引子不对!她没和引子一起生活过!!!” 左梨花听不见,灵魂的痛楚和身体完全不一样,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扎进身体都比不上现在的感受,她冷汗涔涔,五感好像都失灵了,每一寸魂魄都好像要被一寸寸撕裂,死对她来说都成了一种解脱。 灵魂在受罪,大脑却异常清醒,她努力回忆案台所在的位置,手脚并用,狼狈地往前爬,期间每动一下,痛楚就增加一分。 她想大声喊叫,但是她连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不断闪过无数张想置她于死地的脸,恨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凭什么死的她!凭什么她生下来就是要替他们死! 三步,四步 左梨花计算着烛台的距离,一点点移动,终于,她抓到了桌脚。 靠着烛台缓缓站起来,胭脂红的雾气像破开黑夜的霞光,瞬间将盒子里的鬼紧紧包住,缩成米粒大小的球。 左梨花拿起来,一口咽下。 吃了脏东西,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是胃。 左梨花现在身体和灵魂都在痛了。 她额角渗出汗珠,捂着胃,靠着烛台慢慢跌坐在地,连手被烛火烧伤了都没察觉。 青烟慢慢散去,五官也在缓慢回归。 左梨花看不清东西,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她养父母几个人正乱七八糟歪在地上到处滚,或许还喊了什么,她耳鸣声太大了,听不见。 左梨花想,他们此时此刻都需要休息,自己站不起来,剩下的那些人大概也站不起来 献祭失败了,他们应该快死了吧。 死之前会先把自己杀了吗? 左梨花讷讷地想,胃里传来的绞痛像一把刺入身体,再狠狠搅动的匕首,她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如愿以偿,休克了。 【END】 第77章 “失败了!” “完全了!我们都要死了!呜呜呜呜” “怎么回事!不是万无一失的吗?!” “不可能,那个设计师怎么可能不是‘引子’!我们搞错了!我们搞错了!不可能的!!” “杀了她!不能让她活着!” “杀了她杀了她!” 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过了很久,左梨花意识回笼时,听到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眼前仍旧模糊,长条人影陆*续从地上站起来,歪歪扭扭走向自己。 “杀了她啊啊啊——” 耳边是一声放大的尖叫,最前面的人影扭动着像自己的方向快速袭来。 左梨花再意识不清,也能看出这人是冲着杀自己来的。 她努力调动身体,企图向后躲。 灵魂的痛楚刹那间袭来,锥心刺骨,疼痛使她短暂失去身体的控制权,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尖刺割裂皮肉,温热的血喷溅上自己的脸,左梨花瞳孔剧缩! 耳朵清晰的听到由骨传导过来的“噗嗤”声,一股热辣的剧痛从腹部迸射到肢体百骸。 左梨花本能地弓起身子,想以此护住伤处,灵魂撕裂的痛楚又让她猛地绷直,而后因为动作,传来更剧烈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能将伤口深处再私车一遍,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拉扯她的每一处疼痛神经,她就如同一条被残忍孩童让在火上炙烤的菜花虫,任凭怎么扭动,换来的都是变本加厉的剧痛。 左梨花不清楚自己伤到了哪,也许是胸腔,也许是腹部,有温热的液体粘上她的脸,她明白那是自己的血。紧接着,她感觉到了剧痛之外唯一的体感——凉意迅速蔓延,她开始失温了 要死了吗? 眼前模糊的人像开始溃散,呼吸变得困难。 左梨花想:死了会变成鬼吗?那韩海儿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惹她生气了,那她还会来接自己吗? “别睡!醒醒!”一到熟悉的声音如炸雷般陡然出现,仿佛从遥远之处飘来,又仿佛近在耳畔,带着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惊醒了即将睡过去的左梨花。 与此同时,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一丝清新的凉意从天灵盖进入/身体,像洗洁精倒入满是油污的洗碗池,唰地一下驱散了大半的痛意。 左梨花视觉终于清晰,她艰难地抬头去看,韩悠悠的脸占据大半视野。 左梨花:“?” 她眼睛睁开,又闭上,再睁开,韩悠悠那张脸依旧表情寡淡地杵在她正上方,怎么看怎么别扭。 似乎是嫌她表情太过愚蠢,韩悠悠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笨,蛋。” 发音方式,表情神态,都像极了记忆中的某只鬼。 左梨花眼睛蓦然睁大:“韩嘶——” 话没说完,她弓起身子,在韩悠悠怀里缩成虾米。 灵魂的疼痛暂时缓解,身体的疼痛姗姗来迟。 “是我,不要动,你的肠子流出来了。”抱着自己的人声线依旧波澜不惊,左梨花头靠在她的胸膛,听着她说话时,胸腔传来的震动。 腹部的剧痛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却死死抓着身边人的衣襟,眼泪无声地流出,任凭自己的血和眼泪糊了对方满身也不肯松手。 韩海儿又来救她了,披着韩悠悠的壳子,她不会死了。 不会死了 左梨花鼻子发酸,千万种情绪只剩下委屈,泪水流得更凶了,却倔强地睁着眼,一顺不顺,死死盯着韩海儿。 身边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匆忙赶来,对左梨花展开紧急援救。 “伤者肠子外露出血量大!快!测血压估!” “小王,赶紧准备两个大口径静脉留置针先扩容!动作要快!” “生理盐水!纱布!无菌碗” 左梨花被放到担架,手依旧攥着韩海儿的衣襟,任凭护士怎么说也不肯放。 她发现韩海儿并不理她,在跟别人一来一回的说话,心里就不高兴起来。 她偏过头,想知道谁吸引了韩海儿,却发现对方一身熟悉的警察制服,这才知道,韩海儿是带着警察和医生来的。 张警官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俯身,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说:“左小姐,还记得我吧?我姓张,前几天你勇敢报警那股子劲儿我可历历在目,这次也别怕,有咱们警察在,医护人员也在全力救你,很快就能到医院,你肯定会没事儿的,加油好起来!” 说着,还举起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左梨花懵懵地看着他,被医生抬走了。 随着左梨花养父母几人的落网,案子很快水落石出,被定义为一场封建迷信的闹剧,左梨花作为唯一或者(差点被弄死)的受害人,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左梨花火出圈了。 值得一提的是,犹豫韩海儿用韩悠悠的壳子举报的,再加上左建宇之前在媒体上大肆官宣韩悠悠是才是他们真正女儿这一事件,韩海儿也跟着上了热搜。 #韩悠悠大义灭亲# #左梨花韩悠悠姐妹情深# #韩悠悠为救姐勇反邪教# 等等字眼在热搜上挂了一个月,一个月后,韩悠悠突发恶疾,进了精神病院。 与此同时,左梨花宣布退圈。 吃瓜群众:? 吃瓜群众:!!! 不管外界如何天翻地覆,都影响不到左梨花跪地地毯上,苦哈哈地道歉。 “我真没感受到你,我真以为你死了,当时爆炸那么凶” 韩海儿提到爆炸就头疼,那场爆炸引爆点不止是车,还有她。 鬼会互相吞噬,从古寨里带出来的【左梨花】,和韩海儿待久了,又接触了与自己有命运线的韩悠悠,由于太想和韩悠悠交流,就想吃了韩海儿,于是以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在韩海儿身上埋了炸弹,韩海儿开车碾压她的时候,又顺手给车上了一个。 韩海儿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将左梨花赶下车。 好在韩海儿本质是地缚灵,只要尸骨还在,她就不会死,于是逃过【左梨花】的捕杀,缩在自己的尸体中,休养生息。 哪想到才息了一宿,只养出个神魂,就被左梨花刨出来打包给了警察。 韩海儿:“”她差点气厥过去。 没关系,不生气。韩海儿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幸亏带走的只是骨架,她的血肉已经融在泥土里了,又在左梨花身体里种了种子,两者结合,可能顶替骨架的作用。 而且客厅里不还有个装神的鬼吗?和他打一架,搏一搏,单车也不是不能变摩托。 韩海儿撸袖子干架去了。 两只鬼打了个天昏地暗,韩海儿好不容易磨死对方,把对方吃掉,一抬头,就看到【左梨花】带着韩悠悠上门吃自助。 恰巧这时,她街道了到自己埋在左梨花体内的种子疯狂发来的求救信号。 没和【左梨花】多做纠缠,韩海儿上了韩悠悠的身,顺手用韩悠悠的手机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问她不好好养病,跑哪去了。 这才有韩海儿带着警察和医生来救左梨花这一幕。 “没告诉你我是地缚灵吗?就算没告诉你,你自己不会看吗?!脑子呢?脑子呢?!”韩海儿长腿一伸,鞋后跟在左梨花头上敲地邦邦响。 左梨花:“QAQ” 韩海儿冷冷一笑:“趴下,舌头伸出来,装可怜没用。” 左梨花被迫屈服。 晚一些的时候,左梨花出门拿韩海儿的尸检报告。 她带着口罩,眼尾还带着抹不去的红,干脆换了胭脂色系的眼影,含羞带怯似的,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熟透了的美。 拿到后,左梨花就在车里,和韩海儿一起看尸检报告,里面显示,韩海儿的头骨和颈骨有明显外伤,大概是被人锤头,有掐着脖子窒息才造成的而亡。 “是不是很痛。”左梨花光看着就开始幻痛了。 “很好奇?”韩海儿挑眉:“等你哪天不想活了,我也这么给你来一下子,你就知道痛不痛了。” “倒也不用。”左梨花摸了摸脖子,“我的灵魂已经深刻感受过疼痛了。”一辈子都忘不了,再也不吃鬼了! 她将报告往后翻,一张纸掉了出来,拿起来一看,是一份亲子鉴定。 左建宇的名字赫然其上。 虽然早就有这方面的猜想,但证据真摆在眼前的时候,左梨花还是感到恍惚。 她咬了咬唇,问韩海儿:“你是她们的亲生女儿的话,那韩悠悠是谁?” “她是‘引子’,是上一世的你未尽的缘分,绵延到这一世,但来生缘真的是好事吗?”她意味不明地笑笑,抽过亲子鉴定表,来自地狱的黑色火焰瞬间燃起,薄薄的纸张呼吸间便被尽数吞没,灰烬都没有留下。 “如果当初没有弄错,死的是她,你就真的死了。”韩海儿说,丝毫不在意,这个可能成真的话,现在的她不但不会死,还荣耀加身,过上了别人几辈子都享受不到的生活。 左梨花不禁想象了下那个场景: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出手即是传世经典,被无数人追捧,以住进她设计的房子为荣,可她全然不在意这些,只沉浸在追求心中理想的世界中,淡漠的眉眼好似云中皎月。 左梨花有些怅然:“是怎么弄错的?” 韩海儿只是摇摇头:“不会成功。前世的你大概和我们这些东西有缘,能力很强但不会用,用的乱七八糟的,你灵魂本体投胎转世,残留的爱意无处可去,一部分留在原地等待,变成了古宅里那样的鬼,另一部分游走在世间,寻求前世的爱人。” “它找到了爱人,但它不会思考,只会依靠本能形式,在面临某些选择时,会插手因果,帮助爱人选择当下最好的韩悠悠她,我和她一起长大,她运气好到开瓶盖每次都是再来一瓶!”想起了过去,韩海儿有些咬牙切齿,即使是鬼,非酋也平等的仇恨每一个欧皇! 左梨花听明白了:“因为韩悠悠是【我】前世的爱人,所以她才能成为‘引子’,这一开始就是个死结啊!” “搞清楚用词,你是你她是她,前世今生你们早不是一个人了!” 左梨花:“行,你说的都对,去吃饭吧,好饿。” 韩海儿微抬下巴,表情寡淡:“去吃大酱肘子。” “晚上吃太腻了吧?” “那你在一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