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夜横刀》 第二百八十七章 马踏长空 风如鹤唳。 听到身后响起的疾啸狂风,王佳杰知道冒曼与自己的距离已再次拉近一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已只剩十步,一旦这十步间的距离彻底消失,他就必须与冒曼展开白刃战。 王佳杰咬了咬牙,已在心中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身后的风声又变得更为尖锐。 九步。 王佳杰猛然张臂,如同振翅的飞鸟一般急挥,六十三道寒芒瞬间倒射而出! 刹那间,六十三把飞刀已然组成一张无隙可乘的罗网,铺天盖地般压向后方的冒曼! 王佳杰先前已在栈道出口射出三把飞刀,此时又将身上所剩的六十三把飞刀悉数用尽,无疑是断去了自己的一切进攻手段。 他莫非是疯了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王佳杰绝对没有疯,他这么做是因为当他射尽这六十三把飞刀之后,他的速度至少能提升半成,而冒曼面对这张飞刀组成的大网,难免要飞身避退。 趁此一进一退的瞬间,王佳杰即可拉开百步距离! 这是冒曼再也无法追上的百步距离! 可王佳杰万万没有料到,冒曼非但没有后退半步,脚下反而速度激增! 他突然踏地而起,如脱缰野马般冲出栈道,凌空于百丈高崖之上,随即又如飞鸟般在夜空中滑出一道圆长的弧线,竟是如此轻而易举地避过了王佳杰精心为他准备的“罗网”! 那六十三把飞刀如雨点般落在栈道与山崖之上,王佳杰虽然没有回头,却在那密集的撞击声中捕捉到一阵急促的破风声。 那风声来自栈道外侧,来自于自崖底之上的百丈高空。 王佳杰瞬间猜到冒曼已用何等危险的手段避过自己的全力一击——他用尽全身上下所有飞刀,却只让冒曼稍稍绕了一下远路,二人之间也只拉到十二步距离。 可是,这十二步距离又在下一瞬如变戏法般消失。 再次踏上栈道的冒曼忽然单臂一扬,一件不足一尺长短的物件已“嗖”地飞出,直射王佳杰后脑! 王佳杰如何听不到脑后传来的疾射之声,当即侧身一转,却见一物几乎贴着他的瞳孔一闪而过——他这才看清了冒曼的兵刃,原来那只是一把草原上的猎人常用的剃肉小刀。 正是这么一个空当,冒曼已欺身追上,手中寒光闪烁,猛刺王佳杰腹部! 冒曼是一个猎人,与其他猎人不同的是,他习惯随身携带两把小刀——一把用于剃肉,一把用于杀人。 此刻,王佳杰终于不得不面对他最不愿面对的情况——与对手近身作战。 他飞身急退,一退再退。 可冒曼却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无论王佳杰如何闪退,他都始终不落后半步,手中那把小刀更是挥的密不透风——但凡王佳杰稍稍慢下一毫,势必要在下一瞬丧命在他刀下! 这是王佳杰首次遇上轻功不下于自己,身法不弱于贪狼的对手。 凭借当世无双的轻功,冒曼足以追上这“十马难追”的大贼。 倚仗诡异难测的身法,冒曼更可在近身战中稳压王佳杰一筹。 ——没得退了! 王佳杰心中一横,已彻底放弃甩脱冒曼的计划。 既然甩不脱对手,留给王佳杰的选择自然只剩下将对手就地击杀。 只是他方才已用尽身上的飞刀,此时又要如何反击? 夺刀。 作为一个贼,王佳杰的手绝不会比他的腿慢。 他脚下一转,化为一道旋风转至冒曼身侧,一只左手已闪电般探向冒曼持刀的右手! 正如王佳杰曾经潜入豪门盗窃时一般,他这一次出手必须一次成功,因为他这一次要窃的是远比任何珍宝都要贵重的东西! 是他的命! 然而,王佳杰只窃到一片虚空——只见刀光一闪,冒曼骤然就地倒翻而上,瞬间出现在王佳杰身后! 同时,刺击! 王佳杰已然感受到冰冷的刃尖触及他的后颈! 留给他的选择还是只有两个——前进或者后退。 可是,他往前一步即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往后一步又是即将刺入他后颈的刀锋。 进或退,都是一个死字。 瞬息间的搏杀,由不得王佳杰多做半分思考,他没有半分犹豫地向前纵身一跃,瞬间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正确的选择。 冒曼深知以王佳杰的轻功,即便冲出栈道也有可能生还,当即紧追至栈道边,探出头去俯瞰。 岂料。 一只手掌却忽然从栈道下探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冒曼瞳孔骤缩,看到王佳杰那双带着某种笑意的眼睛,慌忙间倒转手中的小刀,倒刺其左目! 迟了! 王佳杰再次偏头闪过这一刀,同时发力猛扯,竟将冒曼一同扯下栈道!接下来的一幕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双双坠落的二人竟是全然不顾自己正在飞速下落,而是在空中厮打在一块儿! 令冒曼为之气急的是,王佳杰的左手中居然莫名其妙多出一把刀——正是他之前射向王佳杰的那把剃肉小刀! 此刻,冒曼终于猜透了王佳杰的完整战术。 原来王佳杰先前避过冒曼的飞刀时,已顺势将这把刀收入掌中,只是冒曼随即欺身近前、刀势急密,令王佳杰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王佳杰确定自己已无力甩脱冒曼之后,终于心中一横,决定行险将冒曼一同扯下栈道——在这没有任何着力点的空中,再高的轻功与身法也等同于虚无。 在短暂的下坠过程中,二人已飞快地互换了两刀——其中王佳杰的两刀分别刺于冒曼右胸与右肋,冒曼则命中王佳杰的右臂与右腿。 乍一看,局面似乎旗鼓相当,但冒曼却深知自己已是命悬一线——王佳杰那两刀深入他的腹中与肋下,造成的伤害远比他这两刀要来的深。 可笑的是,局面之所以会发生如此反转,只因为王佳杰的体格比冒曼大。 瘦小的身板,本是冒曼极尽发挥自身轻功与身法的优势,可是当他陷入眼下这不能退、不能闪的肉搏战时,他的优势瞬间变作劣势。 果不其然。 王佳杰第二刀命中之后,即刻松脱刀柄,转手捉住冒曼那只握刀的右手! “你确实很快!” 王佳杰狠狠瞪着对手的眼睛,冷冷道:“可惜你终究快不过死亡!” 话音方落,他便以一只右手兜住冒曼的后颈,同时向前一扯,左手则借势猛地送出——一闪而逝的寸芒即刻没入冒曼的咽喉,甚至快到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冒曼喉间格格作响,双目死死凸出,恨不得以将自己的视线化作一双利刃,然后狠狠刺穿王佳杰的胸膛。 可惜,王佳杰已彻底消失于他的视野中。 王佳杰一刀得手,随即翻身将冒曼压于下方,接着又是一脚踏在其胸前。 然后,发力、高飞! 此等壮举实是言语难以形容,可任谁也不能否认,普天之下也只有王佳杰才能、才敢完成如此壮举! 他就像是一只冲天而起的苍鹰,于数息之前跌落栈道,又于数息之后再次重返原地! 甫一落地,王佳杰便是身形一晃,“嗵”地跌倒在地。 剧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右腿传来的剧痛更令他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可他却像是一个铁打的人! 只听“刺啦”一声响,王佳杰扯下一片袖袍,强忍着剧痛将右腿上的伤口飞速包扎。 他仿佛一个断腿的老人,连喘了几口大气,又一拂额头上的冷汗,才颤颤巍巍地立起。 他尝试着走出第一步。 很痛,痛到他险些再次摔倒。 他咬紧牙关,又走出第二步。 痛感剧增,但他的身形却渐渐稳住。 他开始笑,任由那豆大的汗珠不断自额角落下,而他却在笑声中走出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他走了很久,久到他已开始习惯伤口传来的疼痛,甚至连神经也开始麻痹的时候,他终于再次迈开大步。 他开始狂奔,自伤口流出的鲜血也开始加速蔓延,在顷刻间染红他的扎布。 但他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迈步的频率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升。 王佳杰已决意——他就是死,也要在赶回洛阳、完成他的使命之后再死。 在此之前,他绝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老天似也为这一幕所动容。 大风起,浓云散。 皎洁的月光即刻照亮了整条太行山栈道,那一滴滴血珠在下坠的过程中被月辉反射出猩红色彩,最后连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绵长血线。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法号无奈 晴空澄澈如洗,极目远眺而去,乃见一座城镇坐立在远方。 “吁!” 夏逸忽地勒住缰绳,座下骏马随之收住奔蹄。 见状,一旁的无得同时止住坐骑的进势,目中带着一丝疑惑。 夏逸默然回首,看了来时的道路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自当日与王佳杰分别之后,夏逸二人便继续动身赶路,途中虽然未做耽搁,却也有心放慢脚步,只盼王佳杰能够早日赶上。 然而,距离王佳杰离去至今已过了整整三日,而夏逸与无得二人距离邺城也只剩下两日路程。 望着那空荡荡的道路,夏逸越来越压不住心底那一丝不祥预感。 无得似已看出他心中的顾虑,凝声道:“以阿杰的骑术,最迟不过今夜便可赶上我们。” 夏逸没有接话,只是继续沉默地看着身后的道路。 无得又道:“倘若他今夜还没有追上我们,只能说明他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而且他可能再也无法追上我们。” 夏逸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他,却还是一字不发。 无得遥指前方那座古城,徐徐道:“前方就是锦阳,我提议今夜留宿于此,如此既可为我们养足精力之后继续赶路,也可多等阿杰一夜功夫。” 夏逸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得道:“我想说的是假如过了今夜还没有等到阿杰,我们就可以放弃继续等他。” 夏逸目光一寒,沉声道:“你打算放弃阿杰?” “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无得平声道:“我虽然猜不到阿杰到底遇上了怎样的麻烦,但我更猜不到当今世上还有何人可以留住这十马难追的飞毛腿。” 夏逸道:“你猜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最坏的结果往往就是在人们意料之外的。” 无得道:“不错,所以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阿杰已经……” 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可是就算真有人能够擒下阿杰,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自尽。” 他盯着夏逸那只寒芒闪烁的左眼,肃穆道:“因为他知道斩首计划不容有失,他绝不会允许此次行动的细节从他口中泄露。 你一定想过折返回去寻找阿杰,但你没有这么做,因为你知道假如阿杰真的被某事所累而不能赶来汇合,即便我俩此刻赶回去也绝无找到他的可能,而斩首计划也会因此告吹。” 夏逸默然半晌,缓缓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得道:“阿杰若在今夜追上我们,自是一件好事,可他若是没有……那么我们就该在成功潜入匈奴的船队之前做好计划。” 夏逸道:“计划?” 无得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谁也不会知道接下来是否会出现不可预料的意外变数。” 夏逸道:“的确如此。” 无得道:“假如真有意料之外的变数发生,而且又是不可逆转,你觉得我们又该怎么办?” 夏逸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个答案。 这答案太过于残忍,也太叫人心痛。 可是,这问题的答案只能由他说出——因为他是“凛夜”的首领。 敢于做出最艰难、最残酷的决定,本就是首领理应具备的素质。 哪怕这个决定会令他痛苦,甚至往后余生追悔莫及——因为这就是首领的责任。 夏逸沉默了很久,才面色沉重地说道:“一切以斩首计划为重。” 无得笑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计划。” 他轻抚着马匹的鬃毛,淡淡道:“一旦我俩也遇上了阿杰遇到的变数,我们当以斩首计划为重,必要时可以放弃我或者你……就如同我们会在今夜之后放弃阿杰。” 夏逸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目中流露出一丝异色。 无得摸了摸脸,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夏逸道:“我只是好奇这种不畏生死的话语,怎会出自你这无耻和尚的嘴里。” 无得皱眉道:“不是无耻,是无得。” 锦阳。 此城与邺城相邻,其历史之悠久已可追溯到千年以前,可谓千年老城。 只不过,这座老城已在数月之前已与邺城一般沦落匈奴之手。 夏逸二人进入锦阳之后,也果然见到街上遍布巡街的匈奴士兵。 夏逸悄悄压低头上的斗笠,甚是庆幸于二人早在入城前便已换过行装,如今的模样完全不似刀头舔血的江湖客,反倒像是四处卖艺的杂技人。 “我是头一次来到锦阳。” 无得声若蚊鸣地说道:“你可知道此地何处可以落脚?” 夏逸当初流浪之时,的确途经过锦阳,所以他当然不会忘记锦阳城中的大部分落魄流浪者都会投宿于城东的宝来客栈,他更不会忘记天下闻名的千里桂花酿正是出自锦阳城北的老杜酒坊。 可是,当无得听到夏逸居然要先去城北的老杜酒坊时,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你居然还有心思去买酒?” 无得实在很佩服自己养气的功夫,更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忍住没有一拳打在夏逸的鼻梁上。 “你少喝一天酒会死么?” “少喝一天酒倒是死不了。” 夏逸微微笑道:“可我已经五天没有喝过一口酒了,如果今日再不喝酒,你可能就要背上我的尸体去刺杀大单于了。” 无得登时哑口,简直气到说不出话来。 夏逸悠悠道:“你若是不愿与我一同买酒,自可先行前往宝来客栈,你若是愿意……” “鬼才愿意与你一起买酒!” 无得嘴角不断抽搐,随即一抽马臀,撇下夏逸自顾自驾马而去。 ——真是酒鬼不足与谋! 无得来到宝来客栈门前之时,心中已是骂骂咧咧了一路,同时又是第八百次后悔于当初的一时冲动。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病才会加入这邪门组织? 无得心里不断腹诽,一边愤愤走进客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带着那老旧的客栈也看得越发不顺眼,好似在看一个随时就要倒塌的破败建筑。 甫入客栈,无得便见这偏于城东一角的宝来客栈确实如夏逸所说的那样破旧,整个一层楼竟然只能摆放四张不算太小的方桌,而坐在这四张桌前的也只有六名仿佛落魄江湖客模样的人物与七名脚夫。 与这些人一比较,无得这“街头艺者”竟好似成了身怀巨资的款爷。 “哟,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一位中年人殷勤迎了上来,也不知他究竟是掌柜打扮的跑堂还是身兼跑堂职务的掌柜,面上仿佛开了一朵鲜花般灿烂。 无得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之时,忽听客栈二楼传来“吱呀”一声响,接着便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自二楼拐角处走来,一双不亚于任何男儿的英气双目,正隔着楼梯遥遥看向无得。 无得目光微闪,只觉得似在何处见过这女子。 心念电转之间,无得终于想起这女子的身份,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响——这女子不是别人,竟是那“四雕”之首的贺兰乌娅! 事实上,无得与贺兰乌娅从未打过照面,但夏逸却在京城见过这女子一面,之后又凭借自己的印象将其容貌与体态告知了王佳杰。 王佳杰曾在六扇门潜伏数载,早已锻炼出根据他人口述画出疑犯模样的本事。 是以,贺兰乌娅的容貌早已为“凛夜”众人所知。 ——该说不说,阿杰的作画本事还真是不错,竟可凭借一幅画还原这女子的八分真容! ——他明明有这样的手艺,为什么还要去当贼? 无得不合时宜地想着,随即心念再转,想不通这女人怎会出现在此地。 ——这恶女不是大单于的智囊么? ——她不在邺城待着,跑到此地做什么? 正在无得满腹狐疑之时,贺兰乌娅已迈着缓慢的脚步自楼梯上走下,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状,无得顿时舒了一口气——对了……这恶女从未见过我,我又怕她作甚? 话是如此,无得却不敢于此时退出客栈。 贺兰乌娅是何等精明可怕的人物,他早已从傅潇口中得知,他只担心自己若是表现稍有差池,便要被这恶女看出破绽。 他定了定神,便将手中的马鞭递于掌柜手中,漫声道:“住店,一间房。” “好嘞!” 掌柜兴冲冲地跑回柜前,取下一块客牌之后,又飞似的赶回无得面前,客气满满地散入他的手中,一边笑道:“客官可来的正是时候,小店今日也只剩下这丁字号了! 来,客官这边请,待小的为您引路!” “不必,你这客房门前难道没有门牌么?还是你当本大爷不识字?” 无得厉声拒绝了掌柜带路的好意,只交代了一句要照看好他的马匹,便拂袖走向楼梯。 恰在此时,贺兰乌娅也已行至一楼,正与无得迎面相遇。 此时,恐怕只有无得自己才知道他的心跳究竟有多快,但他面上却是一片淡然,好似完全没有看到贺兰乌娅,只是哼着小曲踏上楼梯。 一步、两步、三步…… 无得连走七步,已行至楼梯中间位置,而贺兰乌娅却是不曾回头,而是挑了一张靠近门口的座位,入座低头沉思。 无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继续迈步前进。 当他走出第十四步,只差一步便要来到二层楼时,他那只前脚却忽地停在半空。 “在动手之前……能不能先回答贫僧一个问题?” 无得缓缓撩起双袖,又以同样缓慢的语速说道:“你……或者说你们是怎么认出贫僧的?” 此言一出,楼下的江湖客与脚夫同时视线上移,十三双饱含杀意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上方的无得。 无得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斜眼看向那挡住客栈唯一出入口的女子。 迎着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贺兰乌娅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师如今的打扮可不是一个僧人。” 无得点头道:“的确不是。” 贺兰乌娅道:“那么大师为什么不愿多看我一眼?” 无得登时语塞——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贺兰乌娅这样的女人都难免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 可无得为了表现淡然,却将她当成了宛如空气的存在。 他幽幽叹了口气:“仅凭这一点,好像还不足以令你怀疑我的身份……难道我就不能是一个不正常的男人?” “大师莫不是忘了一件事?” 贺兰乌娅格格笑道:“师爷在大魏潜伏多年,早已将大魏朝堂上下人员的模样与家底查的一清二楚,难道还不知自己这位师弟是何模样? 大师可以通过夏逸与傅潇得知我的相貌,难道我就不可以通过师爷知道凛夜各人的模样?” 无得无言以对,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头驴,一头活该被人打脸的蠢驴。 只听“啪”地一声响,他竟是真的掴了自己一掌! 贺兰乌娅失笑道:“大师何必如此呢?我只是识破了大师的身份,又没说要对大师动手,是不是?” 无得挑眉道:“哦?你愿意当作从未见过贫僧么?” 贺兰乌娅摇头道:“这倒是不成,见了就是见了,没见就是没见。” 无得道:“所以?” “所以我想和大师做一笔交易。” 贺兰乌娅悠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和颜道:“我虽不知大师因何来到此地,但是想来必有所图……只要大师愿意随我回邺城面见大单于,道出心中计划,我保证这一路上必然以礼相待。” 无得道:“假如贫僧拒绝你呢?” 贺兰乌娅笑意不减:“大师无法拒绝我的,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能拒绝我的提案。” 无得道:“这个人就是大单于?” 贺兰乌娅道:“除了大单于,任何拒绝我的人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我相信大师绝不会想要自己沦落到那种下场的。” 无得不说话了。 这一刻,他简直后悔到了极点。 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加入“凛夜”,也后悔自己没有严辞拒绝参与此次斩首计划。 同时,他又感到无比庆幸。 他庆幸夏逸肚中的酒虫将这酒鬼带去了城北,要不然夏逸必然要与他一同暴露。 他还庆幸自己方才与掌柜说了自己只要一间客房,要不然贺兰乌娅必会因此猜到他还有同伴随行。 无得叹了好长好长一口气。 这口气,可叹的真是无奈。 自从加入“凛夜”之后,无得发现自己叹气的次数比自己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 今日尤其多。 ——我实在应该把法号改作无奈的…… ——狐祖宗……你可千万千万、千万千万莫要此时赶来。 一番感慨之后,无得那只悬空已久的前脚终于落在了二层楼的地板上。 “你已答过我的问题……接下来是不是该动手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错看了你 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一股腐朽与血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栈一层楼内,桌椅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有的缺了腿,有的断成两截。 墙壁上的泥灰大片剥落,露出坑洼不平的砖石,甚至还残留着打斗时留下的刀痕剑印,暗红的血迹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在地上凝结成大小不一的血痂。 房梁被砍出深深的裂痕,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阳光从屋顶的破洞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灰尘在光柱中肆意飞舞,为这破败的场景更添几分凄凉。 夏逸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无法将这座仿佛下一刻就要变成废墟的建筑物,与自己记忆中的宝来客栈联系在一起。 他记忆中的宝来客栈只是老旧,而非破败。 ——明明只是去买了壶酒,这客栈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和尚又去了何处? “完了……完了……” 夏逸正在锁眉沉思,忽然听到绝望的呢喃自不远处响起。 他目光一瞥,便见到了那跪在门前的客栈掌柜。 已为这宝来客栈搏了大半生的掌柜,此时已是双目空灵,望着满目疮痍的客栈,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夏逸一把将其扶起,又取出才买下的酒壶,为他小心地倒上一杯酒。 待一杯酒入腹之后,掌柜似也回过神来,压抑的情绪随之爆发,竟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夏逸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一边请他喝下,一边问道:“这里方才发生了何事?莫不是有人打过架么?” 一听此话,掌柜便是哭得更凶:“他娘的这哪里是打架,这分明就是拆家!这些混蛋真不是东西啊!” 夏逸心中一动,忙道:“俗话说得好,江湖中人,恩怨分明,私人恩怨,不累无辜! 这些人倒是打的痛快,却将你这客栈毁成这般模样,岂不就是一个个大混蛋么!” 他一拍掌柜的肩膀,振声道:“你快与我说说,那些混蛋生的如何模样,倘若他日叫我遇上,定要为你出这一口恶气!” 掌柜变色道:“还是罢了吧!客官可不知方才那伙人是何等厉害,他们一出手就打的飞天遁地,好似说书人口中的仙人一般,可我这小小的客栈哪里经得起他们这样折腾!” 夏逸瞠目道:“我自小行走江湖,卖艺十多年,从来不曾见过如此人物,还当那些武林高手皆是说书人的杜撰,想不到世上竟然真 有这样的高人存在。” 掌柜瞳孔微缩,似乎又想起之前那场激烈搏杀,痴痴道:“我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打起来的,只是方才来了一位相貌平平的青衣客官,才办理了入住小店的手续,就与另一位昨日才住进来的女客官起了口角。” “平平无奇?青衣客?” 夏逸目光一闪,追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掌柜答道:“那青衣客官本是要入房休息的,却在楼梯上忽然止住脚步,突问那女客官是如何认出自己的,而那女客官却是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 她将那青衣客官称之为大师,而那青衣客官却又自称为贫僧,还说了什么师爷还有凛夜之类的怪话。” 说着,他又是“噗”地笑出声来:“说来也奇怪,那青衣客官也不知怎的,竟然还扇了自己一耳刮子……哦,对了!” 掌柜忽然一拍脑门,怪叫道:“那女客官还放出狠话,要那青衣客官随她前往邺城面见大单于,要不然就要他好看! 可那青衣客官却是说了一句接下来该要动手了,随即嗖地飞起,与那女客官还有一楼的所有客人打成一团!” 夏逸沉声道:“那女子是何模样?” 掌柜道:“那女客官的模样还是真是不赖,其身形虽然高如成年男子,面上却是媚色十足,同时又兼具英气……她的年纪倒已不小,看来三十有余,但那韵味儿……” 听着掌柜绘声绘色的描述,夏逸的脑海中已渐渐浮现出一张令他手脚发寒的美艳面容。 “那女子……可是一个匈奴人?” 他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但掌柜却未听出夏逸语气中的寒意,只是一脸疑惑地问道:“咦?客官是如何知道的?” 夏逸默然不语,环顾四周,将周围的残垣断壁、残刃血迹尽收眼底,已在心中补出之前那场激斗的画面。 ——除了贺兰乌娅,这里还有十三个人,无一不是高手。 ——和尚一出手即是“星云落”,瞬间立毙两人、重伤三人,但随即遭到贺兰乌娅与其余八人围攻。 夏逸的视线又落到那倒塌的楼梯上,看着断阶上那一道道细锐的切痕与一道仿佛被某种软器勒过的痕迹,接着想道——贺兰乌娅的武功造诣至少已有一流水准,用的武器应是……一根细链? 他回首看向身后,却见地上又有一处成人拳头大小的浅坑,继续做出推测——那细链两端分别系有一把爪刀与一个小锤,是一种必需手心一体的兵器。 他盯着楼梯上的一滩血液,目中忧色愈重——和尚就是在被围攻之时,不慎吃了一锤两刀,而且他伤的不轻。 夏逸昂首仰望,任由那屋顶破洞而出的刺眼日辉直射自己的左目。 良久。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无得毕竟还是走脱了。 可是,他此时又在何处? 听掌柜的说法,这场打斗是发生在半个时辰之前的事。 半个时辰已足够无得杀出这锦阳城,又或者死在这锦阳城。 假如无得的结局是后者,那么夏逸应该已在前往宝来客栈的路上收到无得的死讯。 当然也不能排除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无得如今正匿身于这锦阳城的某处——假设这种可能成立,此时这座锦阳城早已全城戒备、侦骑四出。 由此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无得已杀出锦阳,而且他暂时还没有死。 逃离锦阳也是无得唯一可做的选择,因为他的身份已然暴露,只要他在城里多待一刻,夏逸被发现的概率也会随之提升。 是以,他必须走,他必须逃。 他必须把城中所有匈奴的火力都引到他自身的身上,然后背负着这群恶狼的追击离开锦阳。 “斩首计划不容有失。” 先前的话语犹在耳畔,那张被夏逸一直视为天下第一无耻的面孔似也浮现于他眼前,他甚至已看到那无耻之人一直挂在脸上的虚伪笑容。 “一旦我俩也遇上了如同阿杰遇到的情况,我们当以斩首计划为重,必要时可以放弃我或者你……就如同我们会在今夜之后放弃阿杰。” 夏逸双拳骤然握紧! 他握的好生用力,甚至连指甲也已嵌入掌心。 他的身躯在颤抖,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了一个字:“好。” 好? 好什么? 哪里好了? 他们三个人一同上路,如今已只剩下他一人尚在,另外两人却是生死不明——难道这很好么? 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坏到了极点。 只是无论接下来的情况如何恶劣,夏逸也不会停下步伐。 好——不是称赞,而是承诺。 ——和尚…… ——我真是错看了你。 一片寂静中,夏逸忽然拿起酒壶,仰头将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之猛然甩 手。 下一刻,这才买来的新酒壶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夏逸漠然踏过门槛,飞身跃上马匹,脸上已再也看不到半点表情。 马蹄声起。 夏逸没有在锦阳再做停留,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径直射向此行的终点。 他已决意。 哪怕只剩下他一人,他也要走完接下来的路——这条以无数人鲜血铺出来的路。 ? ?近来在复查早起写过的篇章,惊觉不少段落都存在表达太过啰嗦,甚至表达不清的问题,深深被自己的笔力给蠢到⊙︿⊙更新之余,必然还要抽出时间修正已发布的前文 ?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虎落平阳 夜幕既降,黯云蔽月,万籁俱寂。 密林之内,枝柯交错,叶影蔽天。 入其深处,目不能视,惟闻风叶瑟瑟,似鬼哭幽咽。 一滴鲜红的血珠忽然毫无征兆地从伤口落下,眼见就要滴落树下,一只手掌突地探出,正将它接于掌心间。 无得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身子蜷成一团,宛如受寒的猴子般蹲在树梢上,在心里默念一声罪过之后,快速咂去掌中的血珠。 他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咂食自己的鲜血,更不知自己已逃到了何方。 他只记得自己逃出锦阳之后便一路南下,至今已过了十三个时辰。 换言之,他已有十三个时辰没有睡眠。 他不敢睡,也不能睡。 以贺兰乌娅为首的一众匈奴高手仍在他的后方追击,虽然他暂时没有看到这些人的踪影,但他就是知道这些人一定距离自己不远。 也因为如此,他甚至不敢留下自己的血迹。 看着右前臂上那块已被血浸透的扎布,无得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悄无声息地跳落在地,又找了一处僻静的草丛,将这块血布埋的严严实实。 ——狐祖宗不是一个笨蛋,在他看到客栈的惨状后必能猜到先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没有意外,他此刻应该已在前往船厂的路上,明日即可抵达。 ——不……这混蛋的性子犟的很,若是驴脾气上来了,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动他…… ——佛祖在上,可千万莫要这犟驴找过来! 无得心中一边祈祷,一边来到一条林间小河边。 清洗伤口过后,他又熟练地给自己换上一条新的扎布。 无得这单手包扎伤口的手艺,并非来自先师活佛与师妹张青文的教授。 在拜入活佛膝下之前,他本是鹤鸣山下的一个小小飞贼,跌打损伤、破皮破肉是常有的事,而他也正是在那段时候学会了一些独特的扎法。 无得发现自己倒是没有荒废了这些手艺,一时不禁无声而笑。 然而,他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黯云远去,几束冷艳的月辉忽自上方的密叶间洒落,落在前方那条小河上,如同缎带上的几颗夜明珠。 也正是凭借这几点反射的波光,无得目光骤然收紧,如受惊的猛兽般紧盯对岸。 河对岸有什么? 有人。 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无 得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猛跳,头也痛到快要开裂。 他以一种很慢很慢的速度站直身姿,迟缓的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衣衫下的每一束肌肉已在渐渐蓄力,以确保身体达到最佳状态。 “……师兄。” 无得的语气似刀锋利,而当今世上也只有一人才会被他如此冷漠地称之为师兄。 墨师爷。 “师弟,好久不见。” 墨师爷微微笑道:“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十六年前的陆家村。” 无得哼道:“前番讨伐独尊门之时,我本指望着能在地字坝上见到你,再与你好好一叙同门之情,哪想到你却带人埋伏在仙子汤! 我激战一整日,却是无缘得见师兄一面,真是叫人好生心寒!” 墨师爷道:“听你语气之中饱含杀意,我可要劝你莫要中了嗔字一毒,更不要因此犯下杀戒。” 无得冷笑道:“你这双手沾满鲜血、心脏血管里都是剧毒的邪魔,也有资格教我勿嗔戒杀?” 墨师爷面上笑意不减:“你可莫要忘了,我俩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而师父临终前曾亲口承认我的资质更胜于你。” 无得面色铁青! 墨师爷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其实你心里清楚,师父从未将你真正当成过弟子,你从始至终都只是我们师徒俩的一颗棋子。” 无得面色由青转白,竟不知如何反驳。 其实自他得知活佛的真面目之后,他就已知道自己只是墨师爷潜入独尊门的“契机”。 至于活佛授他佛学、教他武功,也是为了要他成为自己的代表,以此出席一些活佛不愿也不必去的场合——譬如说江应横的丧礼,又或是谁人的寿宴。 经事后推敲,无得也果然发现自从自己成为活佛的代表之后,活佛就常年外出、踪迹难寻——正因为有了无得这脱下的“壳”,活佛这只“脱壳”的蝉才能得出更多的时间去密会大单于与墨师爷,去进一步完善他们的计划。 何等残酷的真相。 无得的面色已然惨白如纸,所谓信仰的崩塌,莫过如此。 见他这般模样,墨师爷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愉悦,悠然道:“你这又是什么表情?你本来也不过是鹤鸣山下的一个区区小贼,难道做了十几年活佛的弟子,竟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得道高僧不成? 就算世人真的喊你一声大师,难道你还不知他们其实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道出这违心二字的?你难道不 知他们的心里其实都在鄙夷你?” 这是事实。 因为是事实,所以字字诛心。 无得笑了,笑的好苦。 “我从未忘记自己曾是一个贼,也不曾否认自己曾是一个贼……那毕竟是我曾经走过的路。” 他望着那片稀碎的月光,似在回望自己稀碎的人生,声音也似从遥远的曾经飘来。 “无论师父如何看待我,又是否只是利用我,我都由衷感谢他。” “他授我佛法,令我明事理。” “他传我武功,教我渡邪魔。” “他改变了我,成就了我……所以哪怕是虚情假意,我也感谢他的教诲。” “可你就不同了……” 无得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变得冷厉如刀:“所谓死者为大,师父既去,生前罪孽自难追究,但你还活着。”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杀气似已笼罩此片林域。 “师父毕竟是师父,而你也毕竟是我的师兄,你俩犯下的罪孽,总要有人去洗清。” 无得的声音幽沉到了极点,好似那即将暴怒的不动明王在说话一般。 “作为师父的弟子、你的师弟,我也只好吃点亏,在今夜将你送入阿鼻地狱,也算大义灭亲,从此断了你俩的罪孽。” 闻言,墨师爷不禁放声大笑:“我是不是应该还要好好谢谢你?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本事渡化我?” 无得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凭心而论,你若是处于全盛状态,我确无必胜把握,可你如今已断一臂……” 他话音一沉,一字字道:“我绝对吃定你!” 墨师爷同意:“不错,如今的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无得道:“所以你绝不会一个人前来。” 墨师爷还是同意:“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你我是师兄弟,虽然我们从未以这层关系相处过一日,但这毕竟是不争的事实。” 无得道承认:“而事实就是也只有你才能找到我,因为你早已通过师父了解我的一切习惯,其中当然也包括逃亡的习惯。” 墨师爷道:“最可怕的敌人往往来自于背后,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得还是承认:“那么我身后的各位敌人为什么还不现身?” 话音方落,便听一阵窸窣之声自远处的灌丛中响起。 下一刻,十数个身影自丛中大步而出,那走在最前方的为首者乃是一个身形高挑 的微腴女子。 看到这个女人,无得只感到头痛加剧,长叹道:“都说草原上的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但你这母老虎却是颠覆我的认知……我实在很想知道,你若是遇上了叶老姐,那会是何等可怕的画面。” 贺兰乌娅嫣然道:“大师过奖!” “我没有过奖,是你过谦了。” 无得横眼一扫那扮作江湖客与脚夫的十数随行者,徐徐道:“我还是那句话,在动手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贺兰乌娅道:“大师但问无妨。” 无得道:“这些人无一不是匈奴军中的高手,你却要他们扮作中原的贩夫走卒,此举有何用意?” 贺兰乌娅笑道:“大师如何认为?” 无得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道:“你要这样一伙高手扮成如此模样,大概是要他们潜入中原,至于目的地……应该是在女皇所在的洛阳,又或是邵鸣谦大将军所在的前线。” 顿了顿,他似又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如今黄河两岸正呈两军对峙之势,你们自然是不能从邺城南下的,所以你们便改道锦阳出发,由此可见你们的目标是大将军。” 贺兰乌娅微笑不语。 无得斜眼一瞥河对岸的墨师爷,接着说道:“至于暗杀这等事,本来就是他这一派人的专长。” 贺兰乌娅抚掌道:“似大师这般聪慧的人,实在叫我舍不得下手。” 她承认了。 无得心里“咯噔”一声响,心想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们能够想到的,大单于未必不会想到,而暗杀本来就是墨师爷一派人最擅长的事。” 回忆当日,夏逸曾在动身前往河北之前如此说道,未曾想竟是一语成谶。 无得觉得自己的肩膀又沉了不少。 以今夜的架势,他已再无可能击杀墨师爷。 杀不了,自然便要继续逃。 他必须逃,他必须南渡黄河,然后直奔前线,将匈奴企图行刺邵鸣谦的计划尽快告知。 老实说,他已逃累了。 奈何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疲累就不会消失。 林间众人已然无话可说,参差的尖锐破风声却骤然响起。 四杆短矛、两把镰刀、三柄长剑、三把短刀,就在这顷刻间随着他们的主人毫无征兆地杀出,已然包围了无得可避退的三个方向。 此时留给无得的只剩下一条后路,而这条后路 偏偏又是一条河。 无得目光收紧,在这昏暗的夜色中看到河中央恰有一块不过拳头大小的礁石凸于水面之上。 他一只左脚已点在这块礁石之上,随之借力飞起,直掠对岸,似已忘记对岸正有一个墨师爷在等着自己。 墨师爷的嘴角噙着笑意,看着那如饿虎般扑来的身影,突地拂袖扬起一大片黑砂。 既是黑砂,也是毒砂。 若是换了他人在此,难免要忌惮于墨师爷的各种阴毒手段,但无得早已将“无尘经”练至圆满境界,凭这万毒不侵的躯体又何惧这区区毒砂? 无得能想到这一点,墨师爷当然也能想到。 因此,这片毒砂并不是为了毒杀无得,而是为了掩住他的视线。 墨师爷有的是杀人手段,而在这片仿佛迷雾一般的毒砂中暗杀对手,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之一。 可无得却是毫无惧色,只管纵身扑入其中,甫一落地便是袖袍齐扬,带着猎猎风声不断狂舞。 这一招正是涅音寺十八绝技之一的“流云飞袖”,此技既可乱敌招法,也可倒吸这片茫茫毒砂。 果不其然。 只见无得那对宽大的袖袍似已变作两个巨人的鼻孔,竟在转瞬间将那周围的毒砂吸的一干二净。 于是,墨师爷的身影立现于两丈之外! ——你还有什么手段? 无得的眼神似比这林中的寒风还要阴冷,双掌猛地向前拍出,一双袖袍也忽如灌了狂风一般涨大! 墨师爷即刻猜到无得的用意——他竟是要将方才吸入袖中的毒砂再次挥出,来一个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然而,局势的变化就在这瞬息之间——一根细如成人小指的银链,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缠上无得的右腕。 当无得注意到这根银链的时候,后者已如毒蛇般牢牢缠住他的手腕! 无得认得这根银链,此链的首段系有一把爪刀,尾端接着一个小锤。 昨日在宝来客栈之时,贺兰乌娅正是以那银链两端的刀与锤分别伤了他的左肩与后背。 他如狼一般回顾后方,果然看到已然追来的贺兰乌娅。 这女人居然在笑,就像一条阴谋得逞的毒蛇。 贺兰乌娅朱唇一抿,右臂便是趁势一扯,随见那位于银链首段的爪刀不知从何处飞来——无得甚至来未做出反应,便听两声“刺啦”之声! 低头一看,却见那两只袖袍已被爪刀割开两道细长的 切缝,本该涌向墨师爷的毒砂瞬时爆射而出,喷的无得满头满脸!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向死而生 如果无得能够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似已变作一尊一个黑面神,又仿佛被人泼了一脸的墨汁。 可你若是真的给他一面镜子,他其实也笑不出来。 毒砂掩面。 在清去这些毒砂之前,他已再难睁眼。 无得如今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在这如墨的黑暗中,他忽然感到前方正有强风袭面而来。 他心念一转,登时猜到那是墨师爷的掌风。 ——来得好! 无得双掌并举、各呈异姿,正是“观音千叶手”发动的前奏! 岂料。 他左掌才抬起尺余,已感到腕间一紧——那条依然缠于腕上的银链,已随着贺兰乌娅猛地收臂也跟着一抽,连带着无得也是重心失衡,不能自已地向后倒去! 是以,这一轮“观音千叶手”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动便已“胎死腹中”。 这实在是杀敌的良机。 墨师爷也果然没有辜负如此良机,一招“辟邪大悲掌”已重重落在无得胸口! 与此同时,贺兰乌娅那根银链末尾的小锤也如流星赶月般飞来,正中无得背心! 听到前胸后背同时传来的裂响,感受着那难以压抑的剧痛,无得仰天喷出一道血雾,几乎要被这两种高压碾成一片纸人! 只是那河对岸的十三位匈奴高手已在此刻尽数追来,十三把兵器也在此刻一齐加入围攻无得的行列——他就算真的可以变成纸人,也会在下一瞬被砍成漫天碎纸! 死亡已近在咫尺! 可无得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竟是平静地出奇,既没有对眼前黑暗的恐惧,也没有对即将死亡的绝望。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有闲情在心中默念经文。 “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 生命是因缘和合的产物,有生必有灭。 在生死的流转中,唯有认识到生命的虚幻本质,从而以一种超脱的心态面对死亡,才可以在有限的生命中寻求解脱之道。 亦是向死而生之道。 无得大笑! 笑的猖狂,更是癫狂! 在那无尽黑暗中,他居然隐隐看到了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发现此人竟是自己成为活佛弟子之后杀的第一个人,其身份是曾犯下六宗杀人劫财大案的亡命徒。 这亡命徒正如 方才的无得一般,笑的猖狂、笑的癫狂。 无得却笑不出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忽然抽了一鞭子。 紧接着,他的视野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 有奸淫大嫂、谋害兄长的小叔,有欺凌妇孺、为祸乡里的恶霸,有刺杀命官、取而代之的奸徒……还有七杀、破军、方白鹤与方墨龟等十三位百毒门坛主以及一众独尊门与百毒门的门徒。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笑,都在看着无得狂笑,似在嘲笑他的结局。 “你是一个佛门中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方白鹤如此说道:“可你的双手早已沾满血腥,也是不争的事实。” 无得冷笑道:“那又如何?难道你这老匹夫还要贫僧为你念一段往生咒不成?你怎不闻闻自己血管里的血液是何等腥臭,也配贫僧为你多浪费一个字?” 七杀笑道:“罪人的血也是血,也是人血。” 无得怔了怔,似有所悟。 他曾亲手将这些罪人送入阿鼻地狱,如今便轮到这些人的鬼魂借今夜这些凶徒来寻他索命。 ——莫非这就是因果循环? 不。 短暂的失神之后,无得再次放声狂笑,好似被人戳中了笑穴,又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生前都奈何不得贫僧,死后又能怎样?” “贫僧这等杀孽深重之人,死后自是去不得西天净土,那么便来阿鼻地狱与你们这些妖邪永世作伴!” “你们可要记住,贫僧纵是死了,也依然是克死你们的恶鬼!” “……” 墨师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惊觉自己这一掌如同拍在一块海绵之上,竟将他的雄浑掌力尽化于无形! 惊讶之余,他好像还听到了某种异响。 密集如雨,激烈如鼓。 再细细一听,他才听出那是心跳的声音。 无得的心跳! 这心跳实在太过有力,已然超出了人类心跳的承受极限,好似心脏下一刻就要从无得的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这颗心毕竟没有跳出来,无得却是跳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无得是如何突破这层层杀圈的,他们只在这瞬间看到无数血珠自无得肌肤毛孔中渗出,又有一种诡异而可怕的力量自他身躯中猛烈爆发,竟将墨师爷与贺兰乌娅同时震飞! 然后,无得就跳了出来。 他已变作一个通体鲜 红的血人,宛如一个从阿鼻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他起跃、振臂,飞射而出的血珠亦成了厉鬼的夺命暗器! 一场血雨降临!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只是雨过天晴之后,无得已随着这场雨一同消失,只留下漂浮于河面上的大片猩红。 这些血水之中既有无得的血,也有跟随贺兰乌娅而来的十三位匈奴高手的血。 在方才那场“暴雨”的洗礼中,当先冲向无得的四名匈奴高手竟在猝不及防之间被那“雨珠”射成了蜂窝,接着便如石头般一同坠入河中。 墨师爷死死瞪着那渐渐平息的河面,心里仍有余悸,怎么也想不到无得竟可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一旁,贺兰乌娅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条河看起来应该不会深,但好像也不算浅。” 墨师爷没有接话,却已领会她的意思。 在见到无得的尸体以前,贺兰乌娅绝不会相信这疯和尚已经死了。 可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找到无得的尸体。 迎着晨曦的微光,贺兰乌娅沉默了很久,才忽然说道:“我要回去了。” 后方,墨师爷默默点了点头:“大战在即,你确实应该回去,大单于还在等你复命。” 贺兰乌娅回首看向他,犹豫道:“你……” 墨师爷道:“你不必担心,经昨夜一战,我那疯师弟就是没死也只剩下半口气。 一个只剩半口气的无得,绝无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能耐。” 贺兰乌娅沉吟道:“回到邺城之前,我会先去锦阳一趟,再安排一支部队入林搜查。” “很好。” 墨师爷点头道:“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心南下渡河。” 贺兰乌娅忽然笑了:“待你渡过黄河之后,邵鸣谦的命运便已注定?” 墨师爷道:“是的。” 贺兰乌娅道:“斩首计划会不会出现意外?就像你那位好师弟会突然出现在锦阳?” 墨师爷冷冷道:“接下来绝不会再发生意外。” 贺兰乌娅笑道:“就像你从不会令人失望?” 墨师爷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不错。” (本章完) 红的血人,宛如一个从阿鼻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他起跃、振臂,飞射而出的血珠亦成了厉鬼的夺命暗器! 一场血雨降临!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只是雨过天晴之后,无得已随着这场雨一同消失,只留下漂浮于河面上的大片猩红。 这些血水之中既有无得的血,也有跟随贺兰乌娅而来的十三位匈奴高手的血。 在方才那场“暴雨”的洗礼中,当先冲向无得的四名匈奴高手竟在猝不及防之间被那“雨珠”射成了蜂窝,接着便如石头般一同坠入河中。 墨师爷死死瞪着那渐渐平息的河面,心里仍有余悸,怎么也想不到无得竟可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一旁,贺兰乌娅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条河看起来应该不会深,但好像也不算浅。” 墨师爷没有接话,却已领会她的意思。 在见到无得的尸体以前,贺兰乌娅绝不会相信这疯和尚已经死了。 可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找到无得的尸体。 迎着晨曦的微光,贺兰乌娅沉默了很久,才忽然说道:“我要回去了。” 后方,墨师爷默默点了点头:“大战在即,你确实应该回去,大单于还在等你复命。” 贺兰乌娅回首看向他,犹豫道:“你……” 墨师爷道:“你不必担心,经昨夜一战,我那疯师弟就是没死也只剩下半口气。 一个只剩半口气的无得,绝无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能耐。” 贺兰乌娅沉吟道:“回到邺城之前,我会先去锦阳一趟,再安排一支部队入林搜查。” “很好。” 墨师爷点头道:“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心南下渡河。” 贺兰乌娅忽然笑了:“待你渡过黄河之后,邵鸣谦的命运便已注定?” 墨师爷道:“是的。” 贺兰乌娅道:“斩首计划会不会出现意外?就像你那位好师弟会突然出现在锦阳?” 墨师爷冷冷道:“接下来绝不会再发生意外。” 贺兰乌娅笑道:“就像你从不会令人失望?” 墨师爷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不错。” (本章完) 红的血人,宛如一个从阿鼻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他起跃、振臂,飞射而出的血珠亦成了厉鬼的夺命暗器! 一场血雨降临!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只是雨过天晴之后,无得已随着这场雨一同消失,只留下漂浮于河面上的大片猩红。 这些血水之中既有无得的血,也有跟随贺兰乌娅而来的十三位匈奴高手的血。 在方才那场“暴雨”的洗礼中,当先冲向无得的四名匈奴高手竟在猝不及防之间被那“雨珠”射成了蜂窝,接着便如石头般一同坠入河中。 墨师爷死死瞪着那渐渐平息的河面,心里仍有余悸,怎么也想不到无得竟可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一旁,贺兰乌娅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条河看起来应该不会深,但好像也不算浅。” 墨师爷没有接话,却已领会她的意思。 在见到无得的尸体以前,贺兰乌娅绝不会相信这疯和尚已经死了。 可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找到无得的尸体。 迎着晨曦的微光,贺兰乌娅沉默了很久,才忽然说道:“我要回去了。” 后方,墨师爷默默点了点头:“大战在即,你确实应该回去,大单于还在等你复命。” 贺兰乌娅回首看向他,犹豫道:“你……” 墨师爷道:“你不必担心,经昨夜一战,我那疯师弟就是没死也只剩下半口气。 一个只剩半口气的无得,绝无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能耐。” 贺兰乌娅沉吟道:“回到邺城之前,我会先去锦阳一趟,再安排一支部队入林搜查。” “很好。” 墨师爷点头道:“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心南下渡河。” 贺兰乌娅忽然笑了:“待你渡过黄河之后,邵鸣谦的命运便已注定?” 墨师爷道:“是的。” 贺兰乌娅道:“斩首计划会不会出现意外?就像你那位好师弟会突然出现在锦阳?” 墨师爷冷冷道:“接下来绝不会再发生意外。” 贺兰乌娅笑道:“就像你从不会令人失望?” 墨师爷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不错。” (本章完) 红的血人,宛如一个从阿鼻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他起跃、振臂,飞射而出的血珠亦成了厉鬼的夺命暗器! 一场血雨降临!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只是雨过天晴之后,无得已随着这场雨一同消失,只留下漂浮于河面上的大片猩红。 这些血水之中既有无得的血,也有跟随贺兰乌娅而来的十三位匈奴高手的血。 在方才那场“暴雨”的洗礼中,当先冲向无得的四名匈奴高手竟在猝不及防之间被那“雨珠”射成了蜂窝,接着便如石头般一同坠入河中。 墨师爷死死瞪着那渐渐平息的河面,心里仍有余悸,怎么也想不到无得竟可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一旁,贺兰乌娅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条河看起来应该不会深,但好像也不算浅。” 墨师爷没有接话,却已领会她的意思。 在见到无得的尸体以前,贺兰乌娅绝不会相信这疯和尚已经死了。 可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找到无得的尸体。 迎着晨曦的微光,贺兰乌娅沉默了很久,才忽然说道:“我要回去了。” 后方,墨师爷默默点了点头:“大战在即,你确实应该回去,大单于还在等你复命。” 贺兰乌娅回首看向他,犹豫道:“你……” 墨师爷道:“你不必担心,经昨夜一战,我那疯师弟就是没死也只剩下半口气。 一个只剩半口气的无得,绝无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能耐。” 贺兰乌娅沉吟道:“回到邺城之前,我会先去锦阳一趟,再安排一支部队入林搜查。” “很好。” 墨师爷点头道:“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心南下渡河。” 贺兰乌娅忽然笑了:“待你渡过黄河之后,邵鸣谦的命运便已注定?” 墨师爷道:“是的。” 贺兰乌娅道:“斩首计划会不会出现意外?就像你那位好师弟会突然出现在锦阳?” 墨师爷冷冷道:“接下来绝不会再发生意外。” 贺兰乌娅笑道:“就像你从不会令人失望?” 墨师爷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不错。” (本章完) 红的血人,宛如一个从阿鼻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他起跃、振臂,飞射而出的血珠亦成了厉鬼的夺命暗器! 一场血雨降临!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只是雨过天晴之后,无得已随着这场雨一同消失,只留下漂浮于河面上的大片猩红。 这些血水之中既有无得的血,也有跟随贺兰乌娅而来的十三位匈奴高手的血。 在方才那场“暴雨”的洗礼中,当先冲向无得的四名匈奴高手竟在猝不及防之间被那“雨珠”射成了蜂窝,接着便如石头般一同坠入河中。 墨师爷死死瞪着那渐渐平息的河面,心里仍有余悸,怎么也想不到无得竟可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一旁,贺兰乌娅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条河看起来应该不会深,但好像也不算浅。” 墨师爷没有接话,却已领会她的意思。 在见到无得的尸体以前,贺兰乌娅绝不会相信这疯和尚已经死了。 可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找到无得的尸体。 迎着晨曦的微光,贺兰乌娅沉默了很久,才忽然说道:“我要回去了。” 后方,墨师爷默默点了点头:“大战在即,你确实应该回去,大单于还在等你复命。” 贺兰乌娅回首看向他,犹豫道:“你……” 墨师爷道:“你不必担心,经昨夜一战,我那疯师弟就是没死也只剩下半口气。 一个只剩半口气的无得,绝无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能耐。” 贺兰乌娅沉吟道:“回到邺城之前,我会先去锦阳一趟,再安排一支部队入林搜查。” “很好。” 墨师爷点头道:“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心南下渡河。” 贺兰乌娅忽然笑了:“待你渡过黄河之后,邵鸣谦的命运便已注定?” 墨师爷道:“是的。” 贺兰乌娅道:“斩首计划会不会出现意外?就像你那位好师弟会突然出现在锦阳?” 墨师爷冷冷道:“接下来绝不会再发生意外。” 贺兰乌娅笑道:“就像你从不会令人失望?” 墨师爷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不错。” (本章完) 红的血人,宛如一个从阿鼻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他起跃、振臂,飞射而出的血珠亦成了厉鬼的夺命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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