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长安道》 第十一卷:暗流265 谢翀很容易就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慕语迟为何会开出那样一个条件。他见慕语迟逗着猫,悠哉地看人斗嘴,不知怎么的就有了羊入虎口的感觉。 那姑娘用手帕沾去额头的冷汗,将一直捂在腰间的手伸到众人面前:白白嫩嫩的手上是鲜红的血。她拢了拢披风,遮住染血的衣服,低声道:“我知道公子不是有心伤我,可我的伤口是真的崩开了。”说完,撑着身子对众人行了一个挑不出半点错处的礼:“今日之事原是一场误会,是我的丫鬟不懂事,小题大做,惊扰了诸位。我给大家赔不是了!” 张正义自小在花丛中长大,自诩练成了坐怀不乱的定力,实际上是一个看见漂亮女人就挪不动步的。这会见对方服软,他的气就顺了。气一顺,他便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不就是道歉嘛,多大点事。男人让着女人不丢脸,我爹那么八面威风的人不一样天天被我娘揪耳朵,指着鼻子骂?她远道而来是客,主人怎么能计较客人犯的错呢?何况这客人还是个大美人!他正搜肠刮肚想说点甜言蜜语哄美人开心,那中年妇女开腔了:“既然你不想计较,那怎么不早说?倒显得我们跟恶人一般。” 那姑娘桃花一样娇艳的脸上浮上了一抹愧色:“实在抱歉。我素有心疾,乍一受惊便说不出话。缓了这阵子总算好些了,不是存心如此。我家丫头护主心切失了分寸,请大家见谅。” 听她这么一说,之前挑她主仆二人错处的都有些不自在了。那小丫鬟得了自家姑娘的暗示,不情不愿地道:“我也是着急小姐的伤。对不起!我请公子吃酒,权当赔礼道歉。”说着便去袖中摸钱袋,“这些银两……呀,钱袋呢?我钱袋不见了!”她把能装钱的口袋都找了一遍,越找越慌,“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的盘缠可都在钱袋里面!” 那姑娘脸色大变,声音却依然温柔:“临行前母亲跟你说了,我也叮嘱过你,要把贵重东西收在箱笼里,随身带点银子够零用就行。你怎么都装着了?” 小丫鬟哭道:“客栈里人多眼杂,奴婢不放心。怎么办啊小姐,咱们还有一半路程呢!” 到底是年轻经不住事,那姑娘也没了主意,绞着手中绢帕道:“大不了……大不了把我身上这几样首饰当了,总归不会让你饿肚子。” 大约是为弥补之前的口不择言,那中年妇女热心地道:“要不你们报官吧。我们的父母官是个青天大老爷,他定能帮你们寻回银钱。” 那姑娘指着地上踩得稀烂的点心道:“婶子有所不知。我主仆二人奉命回老宅接堂嫂去霓凰城治病,途经此地,听闻仙客来的糕点味美,便想带些回去孝敬老祖母,这才有缘结识诸位。堂嫂病重耽误不得,我们这就要走,没时间等官府破案。” “这就不好办了。”那中年妇女同情地道,“那你们只能自认倒霉了。”她从袖中摸出一小点碎银,不由分说塞给那姑娘,“别嫌弃,路上买杯水喝。” 旁边一黑瘦少妇从一个巴掌大的小破布口袋里倒出几枚锃亮的铜板,难为情地道:“我就这么点了,凑个数吧……” 那中年妇女笑道:“二牛他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铁公鸡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那黑瘦少妇拽了拽明显不合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蓝布衣服,不自在地抚了抚鬓边的乱发:“穷家富路。我好歹还有一口粥喝,这姑娘可是身无分文了。” 那中年妇女打趣道:“做了这么些年邻居,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副热心肠。” 又有几个人掏出钱来,零零散散的凑在一起还不足半两银子。那中年妇女看了张正义一眼,偷偷给那姑娘使眼色。那姑娘视若无睹,将银钱一一还了回去,又是一礼:“多谢诸位仗义相助,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们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我不能拿你们的钱。”她露出一个灿烂又勇敢的笑,摸着腕上的镯子道,“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有的。” 张正义被那笑迷了眼,顿时燥热难忍,脑子里都是昨晚与那花魁娘子耳鬓厮磨,翻云覆雨的香艳画面。他本想让这主仆二人去他家的钱庄上借一笔钱回头再还上,结果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就是钱嘛,小爷我多的是。”说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递给那小丫鬟,“呶,小爷给的医药费。”像是知道会被拒绝,又道,“给出的东西小爷不会再收回来,别找不痛快。” 那中年妇女抢在那姑娘前面开口,替她谢道:“那就多谢张公子了!你这何止是正义使者啊,都快赶上救苦救难的菩萨了!”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又提高声音道,“如果你执意拒绝,岂不是糟蹋了公子的一番美意?” 盛情难却,那姑娘只得让小丫鬟收下银票,含羞带笑地行礼:“原来公子竟是这般古道热肠的人。小女子佩服之极!援手之情,没齿难忘,日后必当报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三三两两地散去,包括那中年妇女和黑瘦少妇。自然,谢翀和慕语迟也走开了。很快,酒楼前就只剩这主仆二人和张正义与他的两个小厮。 张正义虽心痒难当,话却说得义正词严,格外好听:“几个小钱而已,谢什么谢!” 那姑娘放软身段,盈盈一拜:“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起程了。来日再登门道谢。” 张正义被这笑摄去了魂魄,身子酥得要掉渣,各个器官已都不听他使唤了。等他回过神来,那小丫头已扶着自家小姐走了:“姑娘,耽搁了这阵子咱们得走快些才行,不然赶不到下一个驿站就要天黑了。” “别急。出来时掌柜的给我指了一条小道,说从那里走能省不少时间。只是那条路十分偏僻,很少有人走,不知道安不安全。” “都说边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自然是安全的。”那小丫鬟拍着胸脯道,“即便不安全也不怕,奴婢能保护小姐。还有啊,坏人都在夜间活动,谁光天化日之下做坏事,是吧?” 那姑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想来是默许了。 一小厮涎着脸凑到张正义面前,笑容很是猥琐:“公子爷,这小妞看着比那花魁娘子更有滋味呢!” 张正义睨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道:“欺负落难女子,不太好吧?” “落难了才好欺负。人生地不熟的,有点啥事也没人撑腰不是?”那小厮将一块帕子装进张正义袖子,咽了口口水,“出门前刚换的药,效果十分惊艳,爷可以慢慢享受。爷要是看不上那小丫鬟也别浪费,不如赏给咱哥俩快活快活?” 张正义赏了他一个大嘴巴:“那也是个雏儿,得爷用过之后再赏你。”他看看来往行人,又看看已走入小巷的主仆二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小爷我玩了那么多女人,什么样的没见过,这还是头一回玩高门大户调教出来的千金小姐。那会她说什么来着?有心疾?原来是个病美人啊!” “是啊!”另一小厮道,“爷不就喜欢这种娇滴滴,病恹恹,没有还手之力的么?可算是让爷遇上了一个。爷,那小丫鬟性子挺野,您当心点。” “你忘了爷有秘药?半粒下去,再野的小马驹也得变成爷胯下的小荡妇。”张正义越说越兴奋,脖子上的皮肤泛出潮红,“一个野,一个娇,想着就刺激!闲话少说,你俩守住这巷子首尾,别让那不长眼的东西坏爷的好事。爷若玩高兴了,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咱仨都玩,那小娘们会不会被折腾死了?她有病呢!闹出人命总归不好,上次夫人就已经因为这个生气了。” “说什么扫兴的话!”张正义又是一耳光,这次打的是另外半边脸:“这次扫尾你要再做不干净,就给小爷滚!” “是是是……一个女人而已,死就死了,可别坏了爷的心情。” 又说了几句荤话,三人按计划行事,若无其事地散了开去,却不知躲在不远处偷听的谢翀已气得快原地升天了:“天杀的畜生!小爷我千刀万剐了你!嫂子,咱们快去救人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喝杯茶消消气。”慕语迟用猫爪子挠了挠手背,在一个没人光顾的茶水摊坐下,“好戏开场还得要一会,不如先来说说你的看法。”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不都摆在眼面前了么?那张正义毁了很多女子的清白,也没少害人命,他主仆三人都该极刑处死!” “他们确实是万死难赎其罪,旁人就一定无辜?” 谢翀因惊讶而瞪大的眼里透着一股浓郁的迷茫:“不然呢?” 不然……呢?这一刻,慕语迟确定了谢轻晗让她带谢翀的原因: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心术和权谋懂的不少,识人辨物的能力却未必够用,得在日常生活和极端事件中摸爬滚打,慢慢积累经验。谢轻晗的路子显然没有她的野,由她来教导谢翀再合适不过。“这是一个专门骗人钱财,设局反杀的团伙,主谋是那个不起眼的小丫鬟,那些给钱的人中除了那个挑大粪的汉子,其余的都是她的同伙。哦对了,漂亮姑娘不是姑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她欣赏着谢翀的难以置信,继续道,“你若观察得够仔细,便不难发现,那中年妇女提的篮子看着黑不溜秋,像是烟熏火燎过的破烂物什,实际上它既不是贫寒人家滥竽充数的草编或柳编,也不是普通家庭常用的竹编或藤编,而是用一种稀有的麻油和药物浸泡过的荆藤,柔软又坚硬,可以用来装赃物,也可以当武器攻击敌人,还可以挡刀枪,至少值十两金;那黑瘦少妇面黄肌瘦,穷得只有几枚铜板,可她的头发却乌黑发亮,比很多富家千金长期精心护养出来的还要漂亮;那个易容成姑娘的男子,唯一的破绽就在她腰间的那处伤,血是真血,只不过是处理过的鸡血;最后来说说那小丫鬟,要不是她看见那二百两银票时的眼神出卖了她,我一时还真没看出她哪里不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翀回想当时情形,不解地问:“她是什么样的眼神?” “大功告成的高兴,一闪而过的嘲讽,计谋得逞的得意,都在她的转眼之间。”慕语迟想了想,解释道,“仙客来的菜虽美味,却也贵得离谱。那盒摔碎的糕点有十样之多,每一样至少八两银子起步。出手如此阔绰的小姐,要么和张正义一样,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要么出自高门显贵。那小姐的言行举止都堪称典范,是经过教习师父严格训练出来的,她属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既是后者,那么她的贴身丫鬟就不可能是个眼皮子浅,见钱眼开的,也就不会因为张正义那两张银票而两眼放光,像饿狼看见肉一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富贵人家的教养和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囊中羞涩,她也绝对不会因为旁人几句劝就接受陌生男子的馈赠。再有,这年月,父母能放一个娇养在闺阁中的女子远行,说明她是个有主见,有能力的人。可你看看她,一听说钱被偷了都快急出汗了,哪有点富贵千金的矜持与骄傲。” 谢翀的右拳砸在左掌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哪里怪怪的!我从未见过哪家的千金小姐为了赶时间不坐轿子不骑马,反而要自己走路的。走就走吧,还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俩好欺负,不干点啥都说不过去的样子。” “你喝点水,我带你去赶下半场,看看他们都干了点啥。”慕语迟一手猫一手人,施展轻功在屋顶飞行。没等谢翀看够风景,两人已站在一处荒芜的破院子外。慕语迟一晃身躲在门口的大树上,示意谢翀往下看。“瞧,如果张正义不是淫邪之徒,也不做那见色起意,趁人之危的事,就不会有这血光之灾。奈何,他非要自寻死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66 此时,原本该受尽凌辱的主仆二人一坐一站,正快速又妥善地分装从张正义身上搜出来的银票和珠宝。那小丫鬟已换了身寻常的衣裳,梳了妇人发髻,化了一点淡妆,看着像谁家刚过门的小媳妇。一个容貌端正的男子蹲在她身前,帮她整理额间的碎发。一眼过去,这就是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夫妻。 换装完毕,那男子喂张正义吃了强效止痛药,抽出匕首在他的腿间比比划划:“你说说你,那么有钱,怎么出门才带了三千两?” 张正义鼻青脸肿,已不知道该如何求饶了,只机械地说道:“你饶了我吧……我给你钱!” “饶是不可能饶的。钱嘛……”那男子先往他嘴里塞了团布,用石头顶死,然后一根不落地切下他戴着宝石指环的手指。“我娘常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我听话,拿这些就行。看在你当了一回送财童子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死的。哎呀,我真是个面慈心软的大好人。” 那女子嘴角一抽,不耐烦地道:“跟这畜生啰嗦什么!赶紧解决了走人,我饿了。” 那男子忙递过去两块完好无损的梨酥,讨好地道:“先垫一口,我这就完事。”说着手起刀落,将张正义引以为傲的男根切了下来。“你爹娘该感谢我的。没了这玩意,一年得给他们省多少银子啊!” 张正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不是疼的,是急的。他花巨资包了那花魁娘子一年,还没开始玩呢,就没办法玩了。这叫他如何不着急! 那女子冷冷地道:“我饿了,你也饿了?没力气了吗?不然留着他的手脚干嘛?回家打丫鬟踹小厮?还有那舌头,带回去喂大黄不行?” 谢翀虽心有不忍,却也没让慕语迟出手救人,眼看着张正义的手脚筋被挑断了,舌头也被连根拔了。那男子将他和早已断气的两个小厮摆放在一处,和那女子扬长而去。 几个起落后,慕语迟和谢翀便到了巷子外。谢翀感慨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张正义算是遭到报应了,只是这对男女心狠手辣,视人命如儿戏,也该受到惩罚。” “如果只惩恶不欺善,我倒希望他们逍遥法外,长命百岁。” 谢翀摇头:“还是应该将他交给官府,由官府定罪。私下动手,总是不合法。” “合法?张正义毁人清白合法?他爹娘包庇纵容合法?当地官吏为虎作伥合法?如果他们所行之事皆合法,又岂会有今日之祸?”慕语迟心想:没想到雕心雁爪,喘口气的功夫就能想出八百个馊主意的谢轻晗养出的孩子竟这般循规蹈矩。“你可知那女子为何要割了张正义的舌头?不是怕他报官,也不是怕他描述他们的长相,而是不想无辜的人被他祸害。遭此磋磨,张正义必定性情大变。手脚废了不能打骂下人,可是他还能说。如果他看他府中谁不顺眼,只要一句话,那人就生死难料。这事已有不少先例,回头你想亲眼见识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如今张正义没了舌头,算不算是变相帮了那些人一把?” 谢翀愣住了:“她……她竟是这么想的?” “有的人看着离经叛道,所行之事皆侠义,比如你三哥。有的人看着是谦谦君子,做的事却是人神共愤,比如雪重楼。”顿了顿,慕语迟又说,“我知道你心存高远,将来想当一名为民请命的好官,你并不赞成以江湖手段解决私人恩怨。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只一板一眼按律例办事是行不通的,就比如张正义。他在没看穿这场骗局,明知对方身份贵重的情况下还敢如此行事,当他与普通人家的儿女遭遇时又该是何等猖狂?到那时,那些无权无势的孩子该如何申冤报仇?既然这世间的罪恶与惩罚从来都不可能达到绝对公平,只要不忘记初心,不偏离原本的轨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非常之事行非常手段,也并无不可。而当律法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就是正当甚至是高尚的。是也不是?” 谢翀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眼神复杂。他微垂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那只黑猫都睡了一觉了才说:“嫂子,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给你的?” “一部分是书,一部分是生活,而我从前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青楼和赌坊。”慕语迟忽略掉谢翀的震惊,朝一个小食摊走去,“雪凌寒把凤舞山庄还给了九哥,你若有兴趣可以去跟他借书。我的藏书和读书笔记也都在,回头我跟九哥打声招呼,你去了随便看。” 谢翀喜出望外:“太好了!谢谢嫂子!” “不用这么见外。这顿饭你给钱就行。” 两人叫了各自喜欢的食物,边吃边聊,很是融洽。而杜家这边就没这么轻松了。慕语迟一行前脚刚走,杜闰芝就愁上了:“这叫什么事啊!怎么能住下呢?我找谁说理去?” 杜因梦乐道:“没想到,爷爷也有拿人没办法的时候。” “你还笑得出来?还不赶紧去叫你父亲他们过来议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爷爷拿慕姑娘没办法就拿我撒气,这又叫什么事嘛!” “哎呀你赶紧去!再不去,那谢轻晗的断头刀就要架到你爷爷的脖子上了!” “爷爷!”杜因梦不高兴地道,“您别把谢轻晗说得像个暴君似的!他求才若渴,怎么会舍得杀你!” “幼稚,幼稚!那谢轻晗是一国之君,不是邻街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他屈尊上门请我出山,不是因为过往的交情,而是我杜家可助他成就霸业。一旦我们不能为他所用,他便会手起刀落,取你我项上人头,绝不会把我们留给他的对手。”杜闰芝点着杜因梦的额头,语重心长地道,“你呀,别只看他对百姓仁慈,也要看到这仁慈背后的杀伐决断和铁血手段。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你要时刻牢记,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我知道伴君如伴虎。可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他是不滥杀,可不代表他不杀。千万别因为仰慕他就觉得他心肠柔善,拼命把他往好了想。等某一天他露出利爪和獠牙,你后悔都没地方哭。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杜因梦涨红了脸道:“孙女记住了。我这就去叫人。” 待众人齐聚一堂,杜闰芝道:“事情的经过你们都知道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我还是那个态度,我杜闰芝乃前朝的忠义王,不能做对不起先皇的事。” 一时无人说话。杜因梦道:“爷爷,您不是常说,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首先要对得起的是百姓么?同样是为百姓做事,爹为何定要分前朝和还是当朝?难道说前朝的百姓和当朝的百姓不是一样的人?二者到底有何区别?” “百姓还是那些百姓,他们从来就不是谁的私有物,江山也不是。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这个前朝老臣要在新朝参政,以求实现此生的政治抱负……难啊!”杜闰芝看着堂前那枝繁叶茂的老树,脸上是实打实的担忧,“即便谢轻晗容得下,旁人也容得下吗?” “世间诸事,无非是好与坏、不好不坏与无关好坏,世上的人和人心也是如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惧旁人怎么说怎么看。只要我们自身能力过硬,容不容得下便不是他们说了算。”说话的是杜闰芝的老来子杜海潮,年方十八,一表人才,文韬武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理着衣袖,眉眼间有着少年人的炽烈明朗,“即便容不下,那又如何呢?只要君上需要我们,信任我们就行了。”见杜闰芝不为所动,又道,“这些年咱们亲眼所见,君上仁义爱民,胸有丘壑,是个难得的明君。只要杜家一心为国,不干那贪赃枉法,授人以柄的事,谁能奈何咱?再者,我总觉得慕姑娘刚才那番话别有深意。医者行医,只治病不问命。同理,为百姓谋福祉,只看本心,不问过往。她这是在点我们。” “道理我比你懂。我这不是担心被后人扣上个不忠不义的骂名么?我上要对得起杜家的列祖列宗,下要对得起满堂儿孙,还不能弃忠义于不顾。你知道你爹我有多难做吗?” “爹,您为何不换个角度想问题呢?以慕姑娘的智慧,她能主动上门,想必已为您准备好了万全的法子,不然她不会做这无用功。这法子多半是再让杜家欠她一份还不了的情,只是目前还不到时候,所以她才要找理由留下来。我猜,水落石出也就在这两天了。”杜海潮停下喝了两口茶润喉,年轻的脸庞张扬着少年人的无畏与风采,“之前君上多次登门拜请您都没同意,这已经表明您是忠于先皇的,您担得起一个‘忠’字。如今,昔日的救命恩人又送了您一份天大的人情,您如果还是无动于衷,就该遭世人唾弃了。迫于恩情,万般无奈之下您才勉强同意出仕为官。如此,忠义两全,既圆了您的心愿,又可以让我们一展宏图,何乐而不为?您也不用担心有人骂您一臣侍二主,那不等于指着君上和君后的鼻子骂他们仗势逼人么?谁敢?” 杜闰芝琢磨了半盏茶的功夫,笑纹刚出来又没了:“这事没那么简单,还得再细细考量,不能有半分疏漏。只不过……” “只不过爹也想看看是不是真如慕姑娘所说,她只玩泥巴,不提政事。”杜海潮摇头笑道,“爹还总说因梦玩心大,您还不是一样?也还是孩童心态。” “有何不可?玩泥巴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如何。”杜闰芝危襟正坐,正色道,“传下话去,派几个可靠的人贴身保护慕姑娘。” 一旁摆弄七心莲的杜因梦噗嗤笑了:“我说爷爷,咱全家齐上阵也在十三公子手下走不了三个回合,您还要派几个不如咱的人去保护她?亏您想得出来!” “是爷爷糊涂了。封锁消息,绝不能让人知道慕姑娘到了杜宅。虽说她武功高强,不怕那心怀不轨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才驶得万年船,何况最近还不太平。” 杜海潮摸着耳垂道:“总听你们说十三公子的功夫深不可测,我还真有点不服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服气好,不服气好。不服气说明你有上进心,这是好事。反正她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你不妨找机会跟她切磋切磋。学本事嘛,任何时候我都举双手赞成。”杜闰芝的眼前浮现出宝贝儿子被揍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的画面,笑呵呵地道,“待会儿她回来了你就可以找她过过招,看看她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也顺便让你爹我开开眼。” “当真?那太好了!现在无事,我这就找她去。”杜海潮给杜因梦使个眼色,哧溜就窜上街了。两人找遍双城的角角落落,也没发现慕语迟的踪迹,只得扫兴而归。哪知一只脚刚跨进门,就听得身后有人说:“走了这么多路,两位的腿疼不疼?” 听见声音的那一瞬,杜海潮便用内力护着全身要害侧身闪退,动作极为利索,可见身手不凡。他站稳身子正要回头,面前已多了一个明眸如星,似笑非笑的女子,怀里抱着一只从未见过的黑猫,身边跟着一个俊秀贵气的少年郎。那女子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洒脱明朗的笑容和清丽绝俗的气质给她增添了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惊惧之余,杜海潮的身体泛起一阵潮热,为自己之前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红了脸:“是……是慕姑娘?在下杜海潮。” 慕语迟笑眯眯地道:“终于有个见面不叫我君后的人了。难得,难得!以后我会天天在你们家蹭吃蹭喝,还请杜小公子多多关照啊。” 杜海潮忙道:“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杜因梦道:“你去哪儿了?还有两位呢?” “玄霜想去天慕山看风景,我让玲珑陪她去转转。”慕语迟将猫放到地上,示意它自己找地方玩,“杜老,现在可以开始作业了么?” “令人闻风丧胆的玲珑公子竟愿跟在姑娘身边,鞍前马后。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高手的身边都是高手。” “玲珑是我早些年在流星街救下的孤儿。他比我小,跟我亲,愿意叫我姐姐。我们失散多年,前不久才重新认回彼此。玄霜是我娘收养的孩子,我怕她总待在家里没趣,就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杜老可还有疑问?我可以一次性回答清楚。”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67 “不敢,不敢!咱们这就开始。”杜闰芝没想到慕语迟竟这般直接,硬生生把他那点拐弯抹角的想法都憋死在了心里。他不敢再试探,陪着慕语迟和谢翀去往作坊,将各种原料的产地,优缺点,用法等都介绍了一遍。他讲得认真,慕语迟也听得认真。杜闰芝发现,慕语迟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但凡他讲过的东西,她都能一字不落,准确描述。“别人是过目不忘,慕姑娘是过耳不忘。佩服!” “我这也不是天生的,是后来训练出来的。小时候每天要看很多书,要背诵的内容非常多。如果在规定的时间里完不成任务,没饭吃都不叫惩罚,最寻常的是挨鞭子,跪荆条。为了少挨罚,便渐渐养成了耳听心记口述同时进行的习惯。” “姑娘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跟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比,也不算太苦,但肯定没时间玩泥巴。”慕语迟指着一幅月下捕鱼图道,“这个很好看,我要先学这个。” “此图工序太过复杂,不适合初学者,姑娘还是选个容易上手的吧。” “瞧不起人。回头我做个比它更好看的,让你看看什么叫手到擒来。” 杜闰芝假装没听见:“做泥塑所需的原材料都在这里了,若姑娘能按照我说的方法调出能用的泥,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姑娘了。姑娘请自便。”他同样是说完就开溜,快得不像腿有顽疾的老人。 “嘿,有得玩了。”慕语迟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堆原料,一边和泥一边招呼谢翀动手,“咱俩比一比,看谁搓的泥巴球圆。” 谢翀卷袖子的速度比他说话的速度还快:“嫂子小时候真没玩过泥巴?” “问这个干什么?想知道我的成长经历?以你我这点才刚起步的交情,你对我的过往应该没这兴趣。帮你二哥打听?是他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 心思被看穿,谢翀也没有难为情,大方道:“我俩都想知道。嫂子不想说就不说。” 慕语迟支着胳膊望了一阵天,将从慕连城留给她的小册子上看来的东西和她的实际经历融合后,语气平淡地讲了出来:“我出生在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夜,落地时气若游丝,头发直立,周身没有一处不是黑紫色的,且相貌丑陋异常,根本不是正常婴儿该有的样子。产婆以为生了个怪物,吓得魂不附体,只略试了试我的呼吸便说是个死婴。当时我娘大出血,生命垂危,家里的丫鬟婆子和请来的大夫都忙着救人,没哪个顾得上多看我一眼。慕连城抱过我探了探鼻息,就把我交给了老管家,叫他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赶紧把我埋了,免得我娘醒来看见伤心。老管家姓慕名忠,跟了慕连城大半辈子,可谓忠心耿耿。他说生死婴不祥,怪物更是会影响家族气运,甚至可能导致亲人折寿或死于非命,必须在天亮之前将死婴送去素馨山的死灵圣地,乞求圣灵宽恕免灾。慕连城是个不信命也不信鬼神的,本不予理睬这等荒诞之词,可他爱我娘,生怕我娘受到伤害,便准了慕忠的提议。于是,慕忠快马加鞭,连夜把我和祭品送到了死灵圣地。之后,他将我放上祭台,又祝祷一番后就走了。没过多久,来了一个裹着一件非常不合身的华贵斗篷,手握一枝紫萝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他将祭品装进袋子,看了看祭台前绣着洁白茉莉花,散发着茉莉香的精致襁褓,准备离开。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 作坊里没有高大的树木,只种了些低矮的花草。秋日的阳光没遮没拦地直射而下,晒得慕语迟的脸发烫。她摊开的手掌上洒满了从屋檐下漏下的光,斑驳,微黄,像一张从老黄历上撕下的纸,却未落一字。 那只黑猫前爪交叠,规矩地趴在一丛枯草上,仰头看着慕语迟,好似在瞻仰心中的神明。 “那个小男孩是顾长风顾大哥吗?”谢翀的神色极为庄重。他知道顾长风的事,也知道顾长风在慕语迟心中的分量,不敢有丝毫不敬。 “长风是后来我给他取的名字。他跟我一样,刚出生就被抛弃了。包他的襁褓里留了一块布,只说是寻常百姓,姓顾。捡到我的时候,他还没有名字,陌生人喊他叫花子,认识的人叫他顾大胆,因为他不怕死,敢与恶犬抢食,也敢在死人堆里刨食吃。用他的话说,死都不怕,还怕狗与死人?只要能活下去,他不介意吃的是狗食还是招魂饭。亏得他胆子大,半夜也不忘上死灵圣地偷祭品,不然我就冻死在那个风雪夜了。”讲到这里,慕语迟开心地笑出了声,“其实刚开始他没打算救我,祭品不是天天有,他自己都快饿死了呢!何况当时他也还是个孩子,根本没能力照顾一个小婴儿。” 谢翀小心翼翼地问:“那为什么他又救了你?” “我问过长风同样的问题。他说当时他已快走到下山的岔路口,又实在好奇到底是多可怕的婴儿让父母都等不及他断气就迫不及待地将其抛弃了,便又转了回去。在他打开襁褓与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冲他笑了。虽然那笑极为虚弱短暂,却让他热泪盈眶,让本来已心存死志的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后来他跟我说,捡到他的乞丐把他养到三岁时,因碍了富家小姐的眼被活活打死了。之后他混在乞丐堆里,东一口西一口饿着肚子活到现在,从没见过一个好脸色。可是我居然对着他笑!他心软了,一边骂抛弃我的人狠心一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那天晚上,他带我去了栖霞坡,在那里我见到了凩渊和他的妻子蒙沅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凩渊……你是说凩渊?”谢翀一扫之前的持重,眉开眼笑的样子终于有了点少年人该有的神气,“是传说百兽之王见了也要俯首,血可治病,骨可避邪,肉可起死,皮毛可淬炼神兵,月圆之夜可通阴阳、可自由出入冥界的九冥城主凩渊?” “对,就是他,阴阳地界的主子,经常找小阎王打架的凩渊。”慕语迟不太明白他为何这般高兴,便多问了一句:“你们认识?或者说,你见过他?” “没见过。”谢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就是听说他变身时特别霸气!” 慕语迟想起凩渊变身时那狂暴酷炫的场景和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帅的自恋表情,又想起顾长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忍不住腹诽:怎么男人都喜欢那个调调?啧!太没眼光了!她不愿意打击少年人的热情,话说得模棱两可:“雪狼一族以健美的体魄着称。凩渊是雪狼族的主君,自然差不了。”话锋一转,她又将话题带了回去了:“我出生的前几日,凩渊因外出巡视时遭人暗算下落不明,他的仇家趁机派人暗杀他已快临盆的妻子蒙沅沅。幸得侍卫忠心护主,蒙沅沅才九死一生的逃到了素馨山。奈何伤势太重,晕死在风雪中。亏得那日遇见了长风,将她藏到了栖霞坡,并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活了下来。当天晚上,蒙沅沅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救下我之后,长风将我抱给蒙沅沅,希望她能喂我些母乳。可惜蒙沅沅的血液和乳汁都是剧毒,凡人吃了必死无疑。无奈之下,长风划破他的手腕,喂我喝他的血,一直喂到他撑不住为止。熬过了那一晚,第二天天还未亮,长风便冒着被冻死的危险下山了,他要为我和蒙沅沅寻找食物。第七日,凩渊来了,他认了长风为义弟,又看在长风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认下了我这个义妹。凩渊说,我之所以怪异是因为我中了鬼毒,他的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发作,想彻底解毒还得回九冥找鬼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长风不得已同意了凩渊的提议,他回凤梧城讨生活,我跟着凩渊夫妇去九冥治病。等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凩渊把白白嫩嫩的我送回了流星街,送到已饿了好几天肚子的长风怀里。从此,刚学会翻身的我便开始了和长风相依为命的日子……”那一年顾长风所受的苦在这一刻凝成一个看不见的锋利的硬块,哽在慕语迟的喉咙,痛得她连唾液也难以下咽。缓了缓情绪,她继续道,“我周岁那天,慕连城夫妇到流星街施粥赈济灾民,见到了抱着我的长风。他们不认识长风,但都认识裹在我身上的襁褓,那是我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确认身份后,我和长风被带回了凤舞山庄。没过几天,长风被带到影卫培训基地空流岛,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开始了秘密特训。而我则在还没学会爬的年龄便开始接触琴、棋、书、画、药材、兵器……连小憩时都得听武功秘籍。总之,该学的不该学的,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我都学了。一天的时间就那么多,你说我还有没有空玩泥巴?”她没说慕连城篡改了她的生辰,没说她为何会中鬼毒,也没说慕连城将她当作义子养的原因,那些属于慕家的秘辛并不方便说给外人听。当然,她也没说栖霞坡的来历,没说顾长风披着的斗篷是谁的,没说他们在流星街遇到了什么人,没说顾长风如何艰难地把她养到了周岁,这是她和顾长风的过往,是他与她的秘密,旁人谁也没资格听。 谢翀也懂事的没有追问。谢轻晗和秦啸林都教过他,不要对别人的秘密感兴趣。或许在旁观者看来无关痛痒的事,却有可能让当事者痛不欲生。对于没有利益冲突的人,要给予最大的善意。也许这些善意会在某个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成为你救命的绳索。“那群少年就是后来的十二月侍?” “月侍确实是从空流岛上的影卫中选出来的,但那群少年并不都是月侍。空流岛住着的几千人是从整个人间界选出来的,说他们是万里挑一都太谦虚了……”慕语迟看了看一脸敬佩的谢翀,把后面那句“而月侍是从这万里挑一的人里再精筛细选出来的”咽了下去。时至今日,她依然不愿意让旁人对月侍过分强大的力量心生畏惧。“你猜猜空流岛的主人是谁?” 谢翀想了一阵道:“我听二哥讲过,十几年前江湖上出现过一个神秘组织枭,没人知道其首领姓甚名谁、样貌如何,只知道他专门向高门显贵输送影卫,很多皇亲国戚、富商巨贾都跟他来往。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组织毫无征兆地销声匿迹了。既然空流岛也是专门培养影卫的,那有没有可能和枭同出一脉?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人绝非凡品,可当年的武林中好像没有谁有这样的财力和地位啊!” “那你说萧尧有没有这个本事?” 因为太过吃惊,谢翀的嘴张得有些失态,却又在几个眨眼后恢复了正常,并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萧尧的目的:“影卫不事二主,且身价极高。萧尧这是想赚了那些大人们的钱,还要掌控他们的一举一动。真不愧是他!”见慕语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便清清嗓子道,“空流岛应该是个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的地方,或许在舆图上都没有标注,只是因为后来被圈成了影卫训练地,才有了名字。选出来的人在这里特训后,被送到枭,再转手卖出去。那些买家原以为买了一份保障,谁曾想是花钱在身边安插了一个萧尧的眼线。” 慕语迟很为他的机敏高兴,手指在他的脑门戳出一个圆圆的泥点:“不错嘛小孩。难怪你二哥那么喜欢你,确实是可塑之才。” 谢翀涨红了脸,嗫喏道:“那后来呢?空流岛和枭都被解散了么?为什么?”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68 “凤舞山庄倾覆后,空流岛和枭几乎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所有人不知去向,具体原因不详。后来,萧尧选了一个和空流岛差不多的地方,继续培养影卫,十二龙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慕语迟没有撒谎,她确实不知道解散的原因,也不知道是谁下的解散令。是慕连城还是萧尧,至今仍是她心中的谜团。 “那顾大哥是什么时候回到你身边的?” “在空流岛待了三个月后,包括长风在内,一共有四十九个少年被带回了凤舞山庄。慕连城指定长风做我的贴身侍卫,代号月影。其余的四十八人,在接下来的三年训练中活下来了三十四人,又一个三年后被淘汰至二十四人,再一个三年后就只剩十五人了。等到了第十二个年头,最后活下来的就是十二月侍,他们是邀月、如月、幻月、逐月、明月、蚀月、破月、曦月、辰月、揽月、怜月和灵月。”这是慕语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完整地说起十二月影的代号,眼中的神色温柔又悲凉。“他们每个人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一生困在我身边,为我生,也为我死……我亏欠他们太多了!” 谢翀目光微闪,声音低沉了不少:“那些人都是死在训练和任务中吗?” 慕语迟表情一滞,随后凝重地摇了摇头:“最后那三个人死在我手里,死在最后一次试炼中。他们一个妄自尊大,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害得他带领的那组月侍中了埋伏,差点全军覆没;一个受人挑唆,不辨是非,错杀了一家三口;还有一个……背主。” 尽管事情已过去了很多年,谢翀还是从她的口气中听出了心痛。他没有说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虽身在乱世,对苦难的体验却并不那么深刻,他没资格安慰一个把苦难当饭吃的人,那会让对方觉得傲慢。这也是谢轻晗教给他的道理。“顾大哥好厉害,一开始就做了贴身侍卫!他是不是那种根骨奇佳,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 “恰恰相反。当时长风一点武功都不会,是空流岛上天资最差的一个。之所以一开始就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不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而是慕连城想激起众人的争心。其中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为了坐稳侍卫首领的位置,长风忍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一次又一次超越自己,超越极限,最终成为我手中那柄谁也无法替代的利剑。”慕语迟微仰着头,深邃悠长的目光投向远空,一向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名为往事的薄雾。双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又似早已说尽了万千语言,再也无话可说。“十二年……十二年啊!”随着喃喃一声叹息,那张未染胭脂的脸颊浸了暮光的颜色,在眼角处凝出一点瑰丽的红,又从那夺目的红里结出一点小小的、晶莹剔透的、泫然欲坠的泪滴。斜阳笼罩,她静静站立的身躯在枯藤纠缠的灰石墙上留下一抹瘦瘦的影,冷肃,孤独,像是已被抽干了生命。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回眸莞尔一笑,往事烟消云散,眉眼间顿时春草繁茂,夏花绚烂,又是一幅生机蓬勃,充满希望的明媚模样。也就是在这一回眸间,她恍惚看见黑猫的眼里有晶莹的东西滚动。再看,那猫已将头埋在胸前,大约是想睡觉了。 谢翀未经情事,尚不能完全体会慕语迟此时的心境,故而在看到那滴眼泪时他流露出的心疼根本无关情爱,只是单纯地觉得命运对这对主仆来说太过多舛。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只要一想起慕语迟,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眼前这一幕。而当那个与他相知相爱却无缘相守的江湖女子为帮他达成心愿,不惜以身犯险,最后惨死敌手时,他才真正明白求而不得有多苦,生离死别有多痛和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后来,在跟谢轻晗说起这件事时,他略过了这一段。只说,我要是有顾大哥的毅力,是不是也可以成为盖世高手?而谢轻晗的回答是:不,你成不了,因为你还没遇见那个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成为你的侍卫后,你是不是就和顾大哥住一起了?” “除了日常的学习、训练和休息,我和他们十三个人形影不离,而和我有关的一切则一直是长风在打理。五岁之前,我与长风同床而眠;五岁之后,我们共处一室,我睡床,他睡榻,直至我及笄才分房。我们熟悉彼此的一言一行,一呼一吸,默契程度无人能及。对长风而言,他是我的影子、我的侍卫长、我身前身后的最后一道防线,更是我的另一条命,他随时准备替我去死。可对我来说,他是救命恩人,是父,是母,是兄长,是阳光雨露,是知己亦是信仰,唯独不是替身。”这段话慕语迟说得十分坦荡,面上没有半分羞于启齿的忸怩。 谢翀把自己的朋友扒了一遍又一遍,也没发现有这样的存在,羡慕之余也很失落。 慕语迟知他所想,笑道:“虽说我与长风天天在一起,可像玩泥巴这样轻松的时候却屈指可数。记得有一阵子,训练任务太过繁重,我每天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进屋就睡,醒了就去训练场,没跟长风好好说过话。月侍的规矩严,过了饭点就不许再吃东西。幸好幻月喜欢吃,到处藏着零食,瞅着机会就往我嘴里塞。若不是他,在累死之前我肯定先饿死了。这样的日子你不想过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想!”谢翀脱口道,“我明白二嫂的意思,特殊的环境造就特殊的人才,也会培养出特殊的情感。我可以羡慕,却不必失落,更不可强求。毕竟,境况不同,付出的不同,得到的也就不同。而且,我的朋友对我的好也是令旁人羡慕的。” 慕语迟暗赞一声孺子可教:“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无数的美好等着你。你要相信,你迟早会遇见那个让你心驰神往的人。等到那一天,我一定为你寻来最美的酒,再亲自下厨做一桌酒菜,让你们一醉方休。” “嫂子!”这一刻,谢翀眼含热泪,满心感动。他似乎有点明白谢轻晗为什么会喜欢慕语迟了。这样婉柔玲珑的女子,谁又不喜欢呢?“谢谢你!” 那黑猫小跑着到了慕语迟面前,双腿一并坐了,黑曜石般的眼睛因饱含欢喜而熠熠生辉。 慕语迟开始跟谢翀讲这段经历的时候,杜闰芝已在前厅坐了半晌。他拦着一门心思想去作坊的杜海潮和杜因梦,问起了另外一件要紧事,“我这两天总是心慌意乱的,老感觉要出事。前些天那个贼人有消息了么?官府怎么说?” “还没有眉目。爷爷,咱是不是过分紧张了?或许,那就是个想偷东西的贼。” “你在此居住了十几年,可曾听说谁家大白天进贼了?谢轻晗前脚刚走,后脚咱家就招贼了,巧得过分了吧?你信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谨慎起见,通知你爹和三个叔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同时增派人手加强夜间巡防!虽说慕姑娘不需要人保护,可真要在咱家磕了碰了,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你我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杜因梦疑道:“外面都在传,说她与君上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君上又怎会为了一个交易对象砍你的脑袋?” “住口!休得人云亦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理性的判断,切莫被有心之人带偏了。”杜海潮少见地对这个小不了自己几岁的侄女端出了长辈的姿态,沉了脸十分严肃地道,“世人心存偏见,看不起坐在后位上的女子,认为她们不过是依附母家和夫君的藤蔓,不值得被关注,被称颂,甚至连客观公正地看待她们都做不到。事实真就如此么?历史上有多少奇女子,呕心沥血,辅佐夫君开创太平盛世,她们哪里不如男子了?不过是囿于身份,不得不退居后宫罢了。慕姑娘虽是女儿身,学识见解、眼界心胸和心计手段哪一点比世家子比爷爷差?爷爷能做到的事,慕姑娘也能做到。而慕姑娘能做的事,爷爷未必能做。且慕姑娘以碧霄宫掌门之尊嫁与君上为妻,是有史以来人间界的王从未有过的高攀和荣耀。你说,这样的人值不值君上为她砍了前朝老臣的脑袋?” “君上不是想借此事向天下人表明自己求才若渴的态度和对前朝老臣的重视么?如果他对爷爷刀剑相向,不就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对明君而言,永远是国家利益优先。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多不胜数。江山更替,吐故纳新,君上的肱股之臣并不是非爷爷不可。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慕姑娘是君后的最佳人选!” 杜闰芝本想夸杜海潮两句,见杜因梦受训正难过,张了一半的嘴又闭上了。 “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记住君心不可测,别妄自揣摩。否则,吃苦头的只能是你。还有,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说慕姑娘和君上的婚姻是一场交易。这些话寻常百姓可以说,江湖人可以说,仙魔妖的人可以说,唯独在朝为官的人及其家眷不能说。说了,就是祸事。” 杜因梦的指关节有点泛白:“有那么严重?我不是很懂这中间的弯弯绕,请小叔叔教我。” “我只跟你说最简单的一点。如果你是君上,你可愿意被人说你为了江山稳固,以后位为酬,向一女子借势?怕是寻常百姓人家的男子,被人说能力不足,需借妻族之势,心里也不会舒服吧?更何况是堂堂一国之君?” 杜因梦斩钉截铁地道:“如果君上是这样没肚量的人,他也成不了君上!” 杜海潮无奈了:“好,就依你所说,君上根本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那他下面的人也不在意吗?功高震主这句话听过吧?倘若有一天跟慕姑娘不对付的人以此为由头大做文章,你猜会怎么样?那局面是你想看见的么?” 杜因梦蹙眉半晌,脸色大变:“我知道了!小叔叔,以后我会谨言慎行!” 杜海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着手安排去了。杜因梦坐立不安,总想去作坊看看。杜闰芝视而不见,专心为一盆矮子松和文竹修枝剪叶。冷不防慕语迟举着两只手从作坊出来,一身衣服被泥水弄得湿哒哒的,脸上也沾满了泥点。她拿着一块厚薄不均,边缘不齐,颜色不匀的泥块,兴冲冲地道:“这玩意滑不留手的,像泥鳅在指缝里钻,可好玩了!因梦,你要不要一起?” 杜因梦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兴奋得像三岁孩童,兴致高昂玩泥巴的女子和那个驱使断魂剑的一国之后联系在一起,脑子出现了片瞬空白:“泥混了水,不就是滑的么?” 大约杜闰芝也是这种想法,他打量了慕语迟片刻,又伺候他的花花草草去了。 “下雨天走在路上的那种滑和这种滑完全不一样!”说完,慕语迟又举着两只手兴高采烈地走了,直到晚饭上桌也没出作坊。 夜幕降临,边城笼罩在蒙蒙的水汽中,缥缈而美丽。天上无月亦无星,双极河里便没有它们的影子,只有两岸的灯火在水中闪烁。偶有风吹过,那灯火便晕成一片,红红绿绿,有深有浅,煞是好看。 作坊门口,杜闰芝被地上那一长排整整齐齐的圆球黏住了脚。他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把泥巴搓得这么圆,这么光溜,还这么大小一致,那是用模子也不可能有的匀称。大约,搓它们的人还用舌头舔过,用秤称过?还有一排就差得多了,一看就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瓦桶里还有不少被切成块的泥,看样子没来得及搓成球。慕语迟青蛙一样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往泥球上插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细如绣花针的绿叶片。谢翀正满院子找花瓣,说他那高矮胖瘦完全不重样的异形泥球装扮装扮也会十分好看。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69 杜闰芝想了好半天,认为还是不打扰的好。他悄悄退出作坊,吩咐老管家传下话去,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搓泥二人组。 入夜,薄雾起,露水生,边城静默如空城。早些时候还叫得震天响的秋虫,这会都缩回自己的避风港,各自做着温暖的美梦。偶有行人,借着微弱的光亮匆忙前行。他们的眼神暗如黑夜不见光亮,只有疲惫与倦怠,冷漠与麻木。 杜闰芝的书房外,杜海潮领着看家护院的家丁,正与一群蒙面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杜因梦护着杜闰芝,心都蹦到嗓子眼了:“爷爷,他们人多势众,小叔叔肯定打不过!怎么办?” “别慌。去通知你二叔他们,把一家老小都集中到这里来,谨防这帮人声东击西。”杜闰芝的话音刚落,杜家的男女老少就都来了。杜闰芝的老妻孙尚香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走在前面,神眼坚定,脚步稳健,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让人端了张椅子给杜闰芝,自己在侧旁站定,温声道:“因梦留下照顾小的,其余的都去帮忙吧。我们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吓不散。” 杜因梦看看两位老人,突然就不怕了:“爷爷,这些都是什么人?我们杜家久不与外界联系,也没与人结仇,怎么会有人杀上门了?” “有些事看着突然,其实是蓄谋已久。有人不希望我出现在朝堂上,便出此阴招。” “您是说谢家的近臣?不可能吧?安和国才建立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争了?” “人的争心始终都有,不过是藏于暗处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区别。眼下,安和国已成为人间界第一大国,多少人攒足了劲想要挣得功名,显耀天下。一旦我入朝为官,势必影响某些人的仕途,他们不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自然会想方设法阻挠我,甚至不惜要杀了我。” 一个脑袋小得出奇的黑衣蒙面人躲过杜海潮的剑锋,扬手甩出一把淬了毒药的针,一众身手不俗的家丁便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很快被斩于剑下。这样一来,就只剩杜海潮与他的几个兄弟苦苦支撑着局面。“杜闰芝,你若肯自行了断,我便饶了他们的性命。” “斩草不除根,你主子能答应?这些孩子虽然受了伤,但还没死。没死就能战斗,阁下何必忙着下定论。” “老顽固,不识抬举!黄泉路上可别怪老子心狠!”小脑袋剑招一变,击落了杜海潮的剑,直指他的咽喉。“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老子叫板!” 杜海潮拖着受伤的腿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也没能找到死里逃生的办法。杜家兄妹有心救助,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眼见杜海潮就要命丧当场,只听得一声脆响,小脑袋的剑从剑柄处断成了两截。小脑袋心中一沉,收了攻势。他目光如电,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是何种暗器,遂高声道:“何方高人?” 不见人回答,只有不断响起的叮当声,那是其余黑衣人的剑被拦腰折断和断剑砸在石板上的声音。小脑袋心惊,喝道:“藏头露尾,鼠辈行为!有胆……” “废话真多。”高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在杜家人耳朵里简直就是菩萨语。慕语迟靠坐在屋脊,架着双腿,一手拿着果子,一手玩着笛子,完全是看热闹的架势。谢翀略显紧张地盘坐在她身边,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自在。“我说,你们打架就不能换个别的地方?干嘛要打扰别人听风看雾的好心情。”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小脑袋暗中捏了毒针,蓄势待发。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可以了。”慕语迟掀起眼皮看了看两步之外那只一点也不怕刀光剑影的黑猫,极短暂地想念了饭团,“诸位远道而来,一不为风景,二不为美人,三不为财物,四不为故旧,竟是为这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有失风雅。依我看,尔等何不就此收手,原路返回?就当你我不曾见过,彼此相安无事。如何?” “我等原路返回是必然的。在那之前,得先杀了杜闰芝和他的家小。看公子的打扮也是江湖中人,既是江湖人就该遵守江湖规矩,不该插手他人恩怨,免得坏了自己的因果。” “什么恩?什么怨?说来听听。我想不明白,辛巴一族从未踏足中原土地,是怎么跟杜家结下恩怨的?是在梦里么?”慕语迟懒懒地做了个手势,曲玲珑的脑袋忽地从她身后冒了出来,旁边还有一张叼着水晶包的小圆脸。曲玲珑双手一抛,一摞挂着丝绦的腰牌兜头而下,掷地有声。玄霜也有样学样,一扬手,天女散花似的撒下一叠信。还不等信落地,两人脸对脸嘿嘿一乐,脖子一缩又没影了。“这些东西眼熟么?我看完了,你收起来吧。你们派出的招纳前朝重臣的秘使都已经被杀光了,就别再折腾了。回去告诉辛巴,收起他的小算盘,安分守己地治理雾游国就好,安和国的内政不劳他操心。顺便再提醒他一句,安和国不会侵略别国,可也绝不允许别国插手自己的国政。这一点,请他千万不要怀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杜闰芝见那腰牌和信封上的火漆封印跟自己收到的无差,一时只觉手脚冰凉,冷汗直冒。 “你是谢轻晗的人?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行动?” “我又不是神仙,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凑巧罢了。”慕语迟似意有所指,又像是就事论事,缓缓道,“聪明人该懂得适可而止。” 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杜闰芝突然有种听萧尧训话的感觉,忍不住一个激灵。 “既然事情已经挑明了,那就各凭本事。你杀了我,那是我命当如此。杀不了我,那就是杜家人该绝!” “我刚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不想杀人,更不想在老人和孩子面前杀人。不如这样,我放你们走,你们只需要把我的话如实转达给辛巴就行。另外,替我问候太子殿下安。” “你怎么会认识太子殿下?” “辛巴都能和杜老结仇,我为何就不能认识太子?你替我问问太子,我教给他的那套剑法他练熟了没有?还有,萧尧送给他的那颗九转还阳丹可还在?噢对了,如果太子问起我的身份,你就说,是那个在黄土坡救过他命的江湖人。”慕语迟弹出一片小小的草叶,不费吹灰之力便射穿了院中堆叠的山石。“不必再想要不要拼死一搏,那只能是死路一条。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逃命去吧。” 小脑袋自认自己的脑袋没有石头硬,略微权衡便率队撤离。 杜因梦现在相信有些事慕语迟能做到,而杜闰芝做不到了。她转头去看杜海潮,就见她那自小就被当作杜家下一代家主来培养的小叔叔正满眼崇拜地望着慕语迟。不消说,这位那颗想一试高下的心也跟着那块石头碎成粉末了。她正要打趣两句,却听得杜海潮道:“慕姑娘,你真放他们走?” “不放他们走,留下来跟你一起吃夜宵?”慕语迟扫了眼地上的死尸,又看了看那几个吓得面无人色却始终一声不吭的杜家孩童,暗中为杜家的家风竖起了大拇指。“别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们回去也得死。自古君王多疑心,辛巴就更不例外。想想看,别的小队死得干干净净,唯独他们这一队被我道破了来历还全身而退。若你是辛巴,你不生疑?” “是这个理。那你说认识雾游国太子,教他剑法救他命,是真还是假?” “有真有假。雾游国的太子好大喜功,十分喜欢交际奇人异士,还与萧尧一样有个爱炼丹的坏毛病,这些常被他的对手诟病。我刚才的话就是针对这两点而说的。只要辛巴有一星半点的怀疑,那些二殿下,三殿下……以及和这些殿下沾亲带故的人就会忙不迭地帮我制造证据,坐实这些事。不用多久,假的也就成了真的了。到那个时候,太子地位不保,引发朝局动荡,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因梦抢着道:“这个我懂!他们想杀了爷爷,借机挑拨前朝老臣和君上的关系,从而扰乱安和国的朝政,动摇国之根基。既然他们不怀好意在先,就不能怪咱不讲究,咱也可以离间他父子的感情。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杜海潮一边感慨十三公子名不虚传,一边施礼:“慕姑娘,谢谢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小公子客气了,我只是赶走了打扰我看风景的人而已。”慕语迟携谢翀落到院中,给了他一个眼神。谢翀立刻躬身退下,谨小慎微的奴仆样莫名好笑。“因梦,今晚的事你觉得凶不凶险?” “那还用说?我差点人头落地!要不是你来得及时,估计我们都得死。” “可事实上,无论是朝堂争斗,还是江湖恩怨,这种程度算不得尔虞我诈,更谈不上凶险,充其量是点毛毛雨,根本不值一提。你若害怕,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你还是自由快乐的杜家孙小姐。一旦踏入皇宫,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走了。虽说君上宽仁,不会苛责于你,但到底是皇家内院,人事复杂,比不得外面。你要想清楚。” “从立志学医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想清楚了!我要进宫跟前辈们学习最好的医术,成为万世敬仰的名医!至于凶险不凶险,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杜家这些血脉相连的亲眷?须知,你与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宫廷生活复杂,哪怕你事事都已深思熟虑,事事皆谋定而后动,从未有半点错漏,也未必能保一世平安。” “那我做个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就能一世平安,寿终正寝了?祸从天降的事情我们见的还少么?多少人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死于无妄之灾。既如此,倒不如随了自由天性,放开手脚搏一回。” “进了宫,自由是你第一要割舍的,唯有坚持是你的底气与砝码。至于放手一搏,那是被逼到绝境才有的说辞,我希望你永远用不上。” 杜海潮道:“慕姑娘不必担忧,杜家上下都支持因梦的决定。” 慕语迟心中五味杂陈,温声道:“那好吧,我在青芝堂等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宫里的太医院改名字了?改叫青芝堂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太医院还是叫太医院,青芝堂是我即将创建的国医馆的名字,明年初春季节面向三界招考,专门培养医术医德过硬的好大夫,然后将他们分派到各地去,为老百姓服务。倘若你没有吃苦耐劳和刻苦钻研的精神,我劝你最好别去应试,免得浪费青春。” “只要能学到真本事,只要能为百姓做事,只要能当天下第一的医官,什么困难我都不怕,什么苦我都能吃!” “那最好不过。倘若来年你蟾宫折桂,要留在宫里生活,记得要管好你的喜怒哀乐和言行举止。要多听、多看、多想、少说话,切勿将自己置身于险境。说到底,不管我与你爷爷如何偏疼你,我们都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帮扶你。我们能做的,是领你上路,为你指明方向。能不能大放异彩,得偿所愿,得看你自己。” 杜因梦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我懂,我都懂!我会管好自己,努力做事,不给你们丢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海潮在慕语迟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怜悯。那怜悯不是对他,也不是对杜闰芝和杜家其他人,只对杜因梦。为何要怜悯?他想不明白。仔细再看,那双眼依旧清明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打今儿起,就跟着你爷爷和你小叔叔好生学习吧。身为杜家子孙,为杜家的荣耀尽一份力,添一丝彩,原本也是你应尽的责任。”慕语迟转而看向杜闰芝,“要将这块璞玉雕琢成器,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杜老,你和杜小公子得多费心了。她太年轻,一向日子又过得太平顺,根本不知道这世间的人和这人间的事有多可怕,你们要让她有处变不惊的气度,有绝境求生的能力,有反败为胜的手段……诸如此类,必须精通。学不会这些,就别让她与皇室扯上关系。”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70 杜闰芝心中一动又一惊,脑中转过两个念头。他克制着情绪,与慕语迟对视。从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眸里,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慕姑娘有心栽培,这是因梦天大的福气,更是我杜家的福气。老朽定会尽心教养,不让姑娘失望。” 杜家儿孙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们都很清楚,只要杜闰芝踏入朝堂,杜家的这些子孙想随性而活是绝对不可能了,很多事都得提前计划起来,杜闰芝和慕语迟的话挑不出任何毛病。唯有杜海潮,也只有杜海潮,察觉出了不寻常。难不成她是那个意思?他下意识地去看慕语迟,后者给了他一个无波无澜的眼神,再无别的表示,让他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杜老不用跟我客气,就当是我付的饭钱和住宿费。咱们谁也不欠谁,两清。”慕语迟笑了笑又道,“杜小公子进退有度,顾全大局,杜老睿智善察,知我心意,我没白来这一趟。” 杜氏父子异口同声说了句:“慕姑娘过奖了!” 孙尚香领着一众儿孙谢过慕语迟的救命之恩,请她到前厅喝茶叙话。 “都是自己人,老夫人不必客气,我再说几句话就走。”慕语迟挑起一把断剑送到杜闰芝面前,“杜老,雾游国不惜下死手也要切断你与安和国的联系,所为何事你比我清楚。只要你还活着、杜家的人还活着,只要辛巴灭安和国的心不死,暗杀之事就会持续不断。你想保平安,想安稳度日,想一家老小远离灾祸,得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才行。可惜,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巫族避世那么多年,不一样被人找到了?” 杜闰芝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老朽也很无奈。”他从怀里取出一块腰牌和一封未拆的信,双手呈到慕语迟面前,“这是辛巴派人送给老朽的,请君后过目。” “夜晚灯火不明,不看也罢。”腰牌和信到了慕语迟手上,顷刻间化成了灰烬。“杜老,本宫眼神不好,看不见那些藏在暗处的无奈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万全。是砍了树,还是阻了风,你与本宫都得好好想,想清楚才行。”她伸了个懒腰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响。“夜已深,杜老早点安置吧,明天还要教我搓泥巴呢。” 一众年轻小辈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孙尚香笑道:“老爷,这件事过了慕姑娘的手,就算过去了。扎在喉咙上的刺没了,老爷今晚也可以安睡了。” 杜家大爷杜明堂道:“这慕姑娘行事高深莫测,言语真假难料。咱们以后在她面前得小心应对才是。” “大可不必。”孙尚香一手抚着眼角的皱纹,字斟句酌,“她既不是寻常女子,你自然也不必寻常待之。只要你们不尸位素餐,不做亏心事,完全可以把她当成朋友来交。即便你们心存畏惧,与她做不了朋友,也不用过分敬着她。比起敬畏,她更喜欢别人与她平等相处。” 杜明堂稍加思索,点头:“娘说的是。这一点从她爱玩泥巴便能窥见一二。” 杜闰芝道:“既然你们心中有数,我也不必再多言。以后,你们要恪守本心,谨慎行事。”他又好言安慰了一众女眷和小儿,遣散众人独自回书房去了。刚坐到书案前,就听得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户。回头一看,惊得险些失态:“淑妃娘娘……” 慕容瑶忙示意他小声:“杜老切勿多礼!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不再是什么娘娘了。深夜打扰,是有些话想跟杜老说。” 立于她身后的人纷纷摘下斗篷,站到灯光下,竟是萧旸、萧逸、云起、野烟和萧逸的那名心腹萧嵘。萧旸含笑道:“先生别来无恙?” 杜闰芝顿时老泪纵横:“殿下?殿下!您还活着?” “多亏了慕姑娘费心安排,我才能站在这里跟您说话。”萧旸整理好衣冠,恭敬地行了拜见师长的大礼,“从前碍于形势,你我虽为师徒,我却从未向您行过礼,今日特意来补上。” “折杀老臣了!”杜闰芝一面说一面受了礼,“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是与宁王同行么?” “对,我们一路同行。”萧旸看着慕容瑶道,“身为人子,却不曾尽孝,我亏欠母亲的实在太多了。下半辈子我想陪着母亲周游列国,游山玩水,过点闲云野鹤的生活。” “周游列国?那老臣岂不是再难与各位见面了?” 萧逸道:“只要彼此安好,见不见面都没关系。” 杜闰芝哭道:“昭阳国就这么散了,老臣心里难受啊!” 慕容瑶笑道:“杜老此话差矣。昭阳国并没有散,只是换了名号和国君而已。谢轻晗治国有方,相信在他的治理下,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杜老有经天纬地之才,千万别埋没了。” “娘娘可是听说了谢轻晗对老臣有招揽之意?” “他三番五次登门求才,天下谁人不知?杜老,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你不必如此。圣上不在了,可百姓还在,他们需要你,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来守护他们。你若为了一己执念而弃他们不顾,那就大错特错了。”慕容瑶递过去一张对折的纸,满面郑重之色,“这上面的人不仅忠肝义胆亦是栋梁之才,与我有着很深的交情,杜老可放心与之结交。若将来他们遇上烦难事,万望杜老替他们周全一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臣明白。老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和宁王为何拒绝谢轻晗的邀请,不愿再统领三军?” “我拒绝他,不是怕丢脸没面子,也不是为了全什么名节,仅仅是因为阿旸需要我。这么多年,为了我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他装作纨绔胡乱折腾自己,落下了一身伤病,而我半生陪王伴驾也是心力交瘁。我们都累了,不愿再度卷入朝堂纷争,只想过点清静日子安度余生。再者,我不能让人知道阿旸还活着,从前不能,现在更不能。谢轻晗再有容人之量,也不可能容忍前朝的皇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所以,我必须走。兄长也是这个心思。” “娘娘所言极是!安和国确实是个是非地,离得越远越好!” “有语迟在,短时间内谢轻晗倒还不至于对我母子痛下杀手。只不过夜长梦多,君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我们还是远走高飞比较好,免得给语迟添麻烦。杜老还不知道吧,语迟曾跟着我学了几年兵法,叫我一声先生。” 杜闰芝身躯一震:“难怪慕姑娘行事有大将之风!” “语迟这孩子一生过得辛苦,我真不忍心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为难。杜老,随她去霓凰城吧,别在这里消磨时光了。不为别的,只为你们共同的心愿——为天下苍生安!” “是啊杜老。咱们毕生所愿不过是百姓安康,山河无恙,又何曾在乎过个人荣辱?不管是谁为王,只要他心里装着江山社稷,一心只想着为百姓做实事谋幸福,那就是明君,就该受到万民拥戴。”征战沙场的人惯有的坚定与从容让萧逸的眼睛有种特别的魅力。这会,他就用这样一双魅力无边的眼直白地看着杜闰芝,侃侃而谈,“很多人都以为,谢轻晗的理想就只是做好安和国的国君。其实不然。谢轻晗雄才大略,他怎么可能容忍安和国周围群狼环伺?也就是现在国库空虚,他没钱养兵,才收起獠牙向众人示好。等到他兵强马壮,国库充盈时,他一定会开疆拓土,领导安和国雄霸天下,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杜老助他治理江山,不也是在借他实现你安邦定国的抱负么?明君贤臣,共治天下,这是多少贤能之士穷其一生也未能实现的梦想!若知道杜老将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拒之门外,怕是很多忠魂烈士都会死不瞑目!” “老臣何尝不知谢轻晗是难得的明君。只是,老臣到底是前朝的人,比不得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亲随。老臣怕有朝一日兔死狗烹,祸及儿孙。” “一条心的才叫亲随,生了二心的不是。杜老口中的亲随我也知道,除了那几个有大志向的少年郎,其余的都不足为虑。不出意外,他们会因为是亲随一飞冲天,也会因为是亲随而丢了脑袋。仗着身份特殊,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弥天大罪,这样的人杜老见的还少么?就谢轻晗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也许会迫于形势纵容他们一时,但绝不会是一世。杜老要考虑的不是这些一只手已摸着棺材的人,而是如何帮助谢轻晗快速有效地肃清朝堂上的歪风邪气和阴谋算计,将权力牢牢地集中在他一人手中。杜老,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眼下谢轻晗最需要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援,如果杜老在这个时候倾全家之力助他,无异于是雪中送炭。谢轻晗重情,他会记得这份情。有这份情在,不管你将来遇到什么事,只要无损国家利益,他都不会太为难你,更不会为难你的家人。这相当于一道免死金牌,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慕容瑶笑道:“不愧是打了多年交道的对手,兄长果然足够了解咱们的这位新国君。” 直到此刻,潜藏在杜闰芝心头的阴云才终于散去。“多谢娘娘,多谢宁王指点迷津!老臣愿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顿了顿,又不无遗憾地道,“宁王这样的人才不能为国效力,真是太可惜了!” 萧逸看了看云起,笑着摆手:“你就别挽留我了,我是不会留下的。谢轻晗不缺领兵打仗的武将,他缺的是制定国家政策,发展民生的文官。即便他要培养新的军事力量,不是还有十三公子和那帮胸怀壮志的小兔崽子么?我这芝麻大点的能耐已经跟不上他们的眼界,没什么好可惜的。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就此别过。希望将来咱们还能把酒言欢,笑谈天下事。” “会有那一天的!”杜闰芝道,“娘娘,您不见一见慕姑娘再走么?她应该也很想见你。” “不见了,见了徒增伤感。”慕容瑶向树影深处走去,忽而又停下脚步道:“替我转告她,此去前途艰险,望珍重,愿安乐!” 众人隐匿在夜雾中,没多久便来到郊外的一处枫树林,与等在那里的甘薇等人会合,一同策马向边境赶去。一抹与雾同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枫林中的山石后转出来,跟了众人一段路后抄小道朝霓凰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路过双极河时,那人隐约看见远处的高岗上有个人在舞剑。他想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刚起,就被另一个念头打消了,遂加快了速度,打算在天亮前赶到约定的地方。从他的身形步法看,与剑心有几分相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只鼯鼠飞上高岗,想去山那边觅食。忽然,她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吓了一跳,忙落脚在树上,借着树叶将身体藏好。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荒山,怎会有刀剑的光影?她四下一打望,很容易就看见在衰败的香茅草后面,一柄秋水似的长剑插在石头上,闪着摄人胆魄的寒光。剑旁坐着一个脸色苍白,一身缟素的女子,她喝着笑红尘,默默看着一左一右两只酒壶,神色凄楚。鼯鼠想:她一定有许许多多说不出口的伤心事,不然她的眼神不会那般悲凉,那般绝望。那两壶酒是给谁的?爱人还是朋友?是祭奠如水东逝的豆蔻年华?还是缅怀同生共死的燃情岁月?抑或只是单纯地敬一敬埋骨在这里的孤魂野鬼? 一个风一样的名字滑过女子染了酒香的唇齿,带着无比浓烈的眷恋与心痛。鼯鼠想起了她那不明不白便找不到踪迹的恋人,心中一阵阵抽痛。他铁定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他不回来找我,是因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没关系,没关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也要努力活下去!哪怕形单影只,哪怕思念蚀骨,哪怕日渐衰老,我也要活着等他回来!她忍住心头酸楚,叹道:天可怜见!这夜色之下有多少缘正起,情正灭?愿月老有灵,给相爱的人指一条通往彼此的路。 或许是听见了她的叹息,那女子抬眸向她看去,悲怆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忧郁的温柔。鼯鼠怔怔地看了这个眼中有泪,嘴角有血的女子半晌,一声不响地飞过了山岗。她要去为一家老小觅食,没时间在这里陪着一个异类伤春悲秋。 夜沉沉,浓雾漫卷,寒意和潮气充塞在天地之间。偶有西风几缕,带来北雁南飞的消息,带走香茅草残留的一点气息。湿漉漉的空气中,只有笑红尘的香依旧馥郁浓烈……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71 红日初升,空气清洌,又是一个好天气。 枇杷树下,谢轻晗正在晨练,落英剑挑起落叶,将其切割成一地碎片。他脚下用了点巧劲,借力跃上青麻石堆叠起来的假山,准备上到屋顶看看通往宫外的路,却猛然看见慕语迟歪坐在树杈上,满脸坏笑啃着一枚青野果。他面色不见异常,却早已分了神泄了内力,朝地面坠去:“你回来了?” 慕语迟吐掉一块果皮,笑眯眯地道:“回来看你怎么摔的。” 谢轻晗丢开落英,任由身体自由下落:“刚好我不想上朝。” 慕语迟的笑不见了:“喂,你可别来真的,我是开玩笑的。” 谢轻晗微微笑道:“可是我已经当真了。十三公子的话怎可不听?”他舒展开双臂,似乎很期待与大地来一次亲密的接触。 眼见谢轻晗就要撞上石头的尖角,慕语迟不得不出手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拿一国之君的性命开玩笑。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七八种法子,每一种都可以让谢轻晗毫发无损地安全着陆。可她临时改了主意,扔出一点灵力将谢轻晗的身体弹离原来的轨迹。只听得一声闷响,谢轻晗仰面朝天,不轻不重地摔在了近旁的草坪上。“谢二公子,舒服么?” 谢轻晗一动不动地躺着,表情很是享受:“特别的!公子要不要躺下试试?” “我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往地上躺?”慕语迟跳下树,用袖子蹭去果子上的一个泥点,吃得十分开心:“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只要是公子说的,我都想听。”说着谢轻晗伸出手去,“我也饿了。” 慕语迟忙捂住口袋,生怕谢轻晗动手抢:“别想!这是留给玲珑他们的。” “我不抢他们的,把你手里的那半个给我就行。我垫几口,听你说完事就去吃饭。”慕语迟也没多想,抬手就扔了过去。谢轻晗接住,张嘴就咬,吃得津津有味:“说吧,什么事。” “杜闰芝带着一家老小已在来霓凰城的路上,再过几天就到。我临时有事去了趟别的地方,就没与他们同行。” “你的时间你做主,不用特意跟我说。”谢轻晗抠了抠虫眼,心想:我一口下去会不会刚好咬掉虫子脑袋?生吃虫子会不会坏肚子?他看了看那些细细密密的齿印,又想:看这样子,她本身就是条虫子,不然不会啃得这么难看。 “辛巴那老东西不安分得很,又开始搞事情了。”慕语迟将雾游国密使一事三言两语说了,“如果辛巴不能从内部祸乱安和国,就只能举兵来犯。眼下安和国大局初定,根基未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他们都想从你身上撕一块肉。雾游国国力雄厚,又有不少拥趸者,若对方选在此时动手,只粮草这一项就能让你睡不着。得想个法子让辛巴安分几年,等到你马肥兵壮了再收拾他。” “最好的办法是釜底抽薪,令其自顾不暇。辛巴的几个儿子都扶不上墙,难承大统。有君王才的辛夷又毫无争心,只想过平凡日子。所以辛巴想长生,想在他老死前培养出一个靠谱的继承者。他整天不是吃这个丹就是吃那个丸,难免会有药物过猛或相克,伤及脏器的时候。这倒未必是坏事,他在帝位上坐了这么久,也该退位让贤享清福了。你说是不是?”谢轻晗的眼神极为阴冷,与人前的温雅判若两人。 慕语迟双手合十轻拍:“哇,二公子好算计!只是这个计划要如何实施?现在往雾游国送人不赶趟了。” “送人不行,送信还是可以的。你等着听消息吧,半月之内,必有回响。” 慕语迟笑道:“不愧是谢轻晗!回见。” “稍等,我也有话要说。第一,仙界昨天派了信使来,说后天要为你举行继任大典。信我给了雪姬,你记得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区区小事,哪用得着劳驾你。第二?” “第二,你需要一个看书练功的地方,晚意阁如何?” “晚意阁不是你的书房么?我岂能鸠占鹊巢。” “我有更好的去处。不嫌弃的话就收了它吧!” “那就谢了。”慕语迟边说边揉着腰向园外走去,“后天起程之前我都要补觉,别叫我吃饭,饿不死。”她溜达着刚到醉清风门口,雪姬抱着一大束半人高的鲜花过来了。“哪儿来的这么娇艳的花?你跑去琅寰山了?” “姑娘以为只有琅寰山才四季如春,花开不败?萧尧的花房里照样如是。君上说了,以后花房归我管理,绝不能让醉清风和晚意阁缺花。”雪姬一边插花,一边安排人手准备沐浴之物。“这是仙界送来的信,姑娘看看。” 慕语迟粗略扫了扫,随手团成团扔进纸篓:“通篇就一句重点,携至亲家眷共同出席。” “看样子,方清歌为难不了姑娘,便想拿姑娘身边的人下手。”雪姬陪着慕语迟进到浴室,伺候她宽衣解带。“姑娘打算带谁去?” “谁也不带。不管是你还是玲珑,方清歌都会故意刁难。我不担心你们沉不住气,可我不能让你们受委屈。我一个人去,大不了被她奚落我身边无人,除此也就说不出什么了。再者,你们都跟我走了,这宫里没人照看我也不放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姑娘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不如让小燚和小骨跟着姑娘去见见世面?她俩缠了我很久了,说要跟着姑娘闯荡江湖,锄强扶弱。” 闯荡江湖啊……慕语迟想起了那些浪迹江湖的岁月,眼里闪过一点笑意。“你们不用担心我。掌门任职大典是仅次于帝后换届的大事,各仙门的掌门都会去观礼,方清歌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杀我,她最多就是找一找丢在退思峰的面子。如果她真敢挑事,我也不会做一个任打任骂的软柿子。若那俩小丫头在,可能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又说:“别跟谢轻晗说,我不想让他为难。” “知道了。”雪姬撒了些药粉在水里,又加了几滴药水进去。“姑娘,你后悔嫁给谢轻晗么?” “嫁给他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至于将来会如何,我无法预料,也就无从知晓我会不会因此而后悔。我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慕语迟掐了一把雪姬的脸蛋,笑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会嫁给他?毕竟,我俩婚前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完了。” “是。不但我想知道,锦瑟她们也都想知道。因为对姑娘来说,谢轻晗并不是最佳人选,他不爱姑娘。他之所以娶姑娘,不过是想借你的势,稳固他的江山。” “他娶我,确实有他的算计,他也没有否认这一点。我嫁给他,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心甘情愿。” “姑娘能说得明白点么?” “你以为那晚老爷子上退思峰救我是他自己的主意?不是,是谢轻晗叫他去的。如果没有谢轻晗的授意,老爷子再喜欢我也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不可能将谢轻晗和江山社稷置于危境之中。必定是谢轻晗说,他有能力扛住方清歌的威压,面对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老爷子才会前往。就冲他在我命悬一线时没有弃我于不顾,还甘愿搭上身家性命为我冒险一搏,就值得托付,值得我拼上全力去帮他。” 雪姬沉思半晌后道:“倘若真如姑娘所说,谢轻晗倒也不是无情无义。” “他本来就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不过是身为帝王,常常身不由己罢了。”慕语迟叹了口气道:“从前我帮他,只为天下百姓;现在我帮他,为百姓,更为他这个人。一个君王,宁愿舍弃自身的幸福也要笼络人才助他安定社稷守护江山,这难道不是百姓之福?而你我这些年舍命追求的,不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么?” 雪姬有些惊讶:“姑娘的意思,可以拿他当自己人?” 慕语迟笑了笑道:“你与我,与月侍才是自己人,谢轻晗只是我们要辅佐的君主。这个关系,你一定要把握好,也要让兄弟们记牢,切勿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再有,凡是与朝堂无关的江湖事,尤其是我让你们暗中进行的事,都不必告诉谢轻晗。不是我信不过他,实在是人心易变,我不得不防。无论什么时候,江湖与朝堂,我们与他,不可有过多的交集。交集之内的事,要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交集之外的事,国家为重。若发生重大事件,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若遇上疑难事,你可以去找破月他们商量。秋渐离和九哥也是靠得住的,还有柳宸锋,他们都可以帮上忙。” “我记住了。我会传令下去,让所有人谨慎行事。对了姑娘,送梅花的那人是谁?晚意阁昨天刚收拾好,今儿一早窗前就摆上了梅花,却没人看见送花人。” “我也不清楚。不管是谁,他有这份心,我就感激。”慕语迟让雪姬拿过乾坤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匣子。“这里面装着踏雪寻梅的剑诀,还有我修炼剑法、轻功、内力、灵力和符咒术的窍门,也都一一记下放在里面了。你把它放在花瓶旁边,算是我的一点谢礼。希望他能潜心钻研,他日修成大器。” 踏雪寻梅?雪姬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感慨道:“姑娘,知道十二月侍最佩服你哪一点么?是你有一颗大公无私的心。你总是毫无保留地把你知道的东西教授给别人,从不担心被超越。季白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这些人最开始听命于公子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到了后来,有没有生死契我们都不会背叛,因为我们是真心喜欢公子,想跟着公子干一番有意义的事。你是知道季白的,桀骜不驯,从不服人。唯独在公子面前,俯首帖耳。”雪姬的眼里浮起一抹泪光,俄而笑道:“不守信用的家伙,说好了要娶我的……” “最不守信用的当数长风……小时候怕他不要我,我总是追着他问,你会因为我做了什么错事不要我?每次他都说,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因为你是我的公子啊!每次听见他这么说,我都开心得像吃了蜜。可到最后,他还是不要我了……”慕语迟猛地将身体整个没入水中,很长时间才重新浮出水面。“密切关注骷髅山和雾游国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叫我醒。” “有玲珑和玄霜盯着,不会出差错的。姑娘好生休养,说不定后天还要与人动手。”雪姬出门端了碗汤进来,却见慕语迟已斜靠在床头睡着了,衣服和头发都还水漉漉的。她不敢靠近,也不敢叫醒,真真进退两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恰好谢轻晗练剑归来,见状问道:“怎么不给她换衣服?” “不是我不想换。倘若没有提前言明,姑娘睡着时只有长风兄长才能近身,换作旁人很容易就没命了。特别是在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绝对会被一招毙命!” 谢轻晗想起往事,也犯了难。“她一直都这样,不管穿着什么倒下就睡?” “是。姑娘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闭眼就睡,这是她常年执行任务练出来的。” 谢轻晗的眼底浮起一点心疼:“这次就先这样吧,回头我再跟她说。” 雪姬掩上窗,和谢轻晗退到门外:“今明两晚君上只能歇在别处了。” “无妨。我哪里都能歇。只是,她的饭要怎么办?可不能总饿着。” “这种休眠状态对姑娘来说算是一种短暂的闭关,是不吃东西的。” 难怪那么瘦!“那这两天我就不过来了,等她从琅寰山回来了告诉我。”谢轻晗离了醉清风,回松雪斋去了。 雪姬心想:松雪斋与晚意阁虽隔着长安道和一大片绿林,却是宫中距离最近的两处书馆。谢轻晗把姑娘的书房安排在晚意阁,到底是出于关心还是戒心?她想起曲玲珑曾说,醉清风与晚意阁优美静谧,原是谢轻晗最中意的两个去处,心中越发生疑。也不怪她如此,先不说她月侍的身份,就只作为女子本身而言,她早已过了轻易相信人的年龄。而她对谢轻晗的那种本能的排斥,源自她对慕语迟的尊崇,也源于她对皇族的厌恶。她很替慕语迟的未来担心,因为她总觉得像谢轻晗这样的人心中只有皇权,没有真心可交付。她想着过往种种,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确定都关好了才放心。 第二天下午,玄霜独自一人回到了霓凰城,随身还携带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酒,说是给慕语迟的。 “玲珑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72 玄霜两手一摊,耸耸肩道:“还能是为啥?还不是因为皇宫的生活枯燥乏味,他嫌闷得慌。如果不是怕姑娘担心,我也就跟他一起,懒得回来了。”见雪姬皱眉不语,又说,“玲珑的性子野是野,好在有姑娘约束着,倒也闯不了什么大祸,小打小闹的就由着他去吧!再怎么说他还是江湖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生存法则,姐姐不必因为他认了姑娘,就要他遵守皇家的规矩。” 雪姬颇为惊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又涉世不深,看问题倒透彻,从前是我小瞧你了。” 玄霜笑了:“我只是照搬玲珑的话而已。他说如果雪姬姐姐担心他惹祸,就这么跟你说。” 雪姬哭笑不得,只盼曲玲珑别惹是生非。玄霜问了慕语迟的情况,在园子里晃了一圈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第三天清晨,细雨如纱似雾,风凉而不透骨。今年秋天的雨水比往年多,却又下得恰到好处,想必是老天爷有心赏饭吃。人们都说,新国君新气象,安和国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慕语迟算着时间,御剑赶往琅寰山。刚到阿弥岭,就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高声呼唤。她低头一看,忙落到地面:“玲珑,你不在霓凰城待着,来这里干嘛?” “自然是等姐姐啊!”曲玲珑笑道,“姐姐说过的,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我。这话还作不作数?” “永远作数。” “既然作数,姐姐为何不带我同行?” “此行祸福难料,我不想你有危险。” “姐姐以前也会这么跟长风兄长说么?如果不会,那为何要这样对我?是觉得我没有兄长的忠心?还是怕我会拖你的后腿?” “我没这个意思。我当真只是不希望你有事。” “我玲珑公子的名头也不是吹牛吹出来的,我能照顾好自己。”曲玲珑拽着慕语迟的衣袖,闷声道:“我想陪着你,与你同甘共苦。姐姐你别总推开我行么?我会努力向兄长看齐,不让你的背后空无一人。” 慕语迟心中酸楚,却笑道:“那你惨了,我使唤人可厉害。你就等着求饶吧!” 曲玲珑大喜:“一言为定!姐夫作证!” “你姐夫忙着处理朝政,才没心思理这些事。” “谁说我没心思?”谢轻晗从刻着“阿弥岭”的巨大山石后转出来,笑看慕语迟。“玲珑,咱俩互为见证人可好?你姐姐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却还总想着什么事都一个人扛,把我当成了摆设。你说她这样是不是特别不好?” 曲玲珑使劲点头:“确实不好。一个人扛太累了,有个人分担总是好的。” 慕语迟呆了一呆:“你怎么跑来了?你怎么来的?” “我又不会御剑,自然是骑马来的。我骑了几天几夜,总算没误事。”谢轻晗活动完四肢,又忙着捶腰:“若不是怕你说走就走,不带我来,我何需这么辛苦?都是你害的,回头你得做好吃的补偿我。” 慕语迟眉头紧锁:“方清歌正愁找不到机会羞辱你,你倒送货上门了。且朝中事务繁忙,你哪里来的时间?不怕回去被言官指着鼻子骂?” “第一,这些年我被方清歌羞辱的次数太多了,不怕再多这一回;第二,朝务我已安排妥当,绝无差错,他们想骂也找不到由头。你还想说什么?” “我……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跟着去冒险。” “慕语迟!”谢轻晗冷了脸,陡然提高了声音,“婚礼那晚我在画麟阁说的话你是不是都丢到脑后了?那我今天就再说一次:今生今世,我,谢轻晗,会与你一世共悲欢,死生不离弃!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俩的事!我说明白了没有?以后你若再敢瞒着我独自面对危险,当心我揍你!” 慕语迟盯着他恼怒的脸庞愣了半晌方嗫喏道:“我……我记住了。可……可就算我做错事了,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男人打女人,多不像话!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曲玲珑憋住笑,缩到草丛后:难得啊!竟有人能降得住姐姐! 谢轻晗剑眉一挑,慢悠悠地道:“枕边教妻,这话你应该听过的。是揍,还是用别的法子,那就得依当时的情况和我的心情而定了。你若不想我那么做,最好乖乖记住我刚才说的话。玲珑,你要替我见证。” 曲玲珑应道:“放心放心,到死我也忘不了。” 慕语迟咬了咬嘴唇,神情局促:“那我们走?” 谢轻晗拿出清心玉来:“此去人多事杂,总会有那不识趣的说些让人心浮气躁的话。你戴着这个,或许会有用。” 慕语迟稍微犹豫了犹豫,接过来贴身戴好:“那回头我送你别的……”她匆匆瞥了谢轻晗一眼,忽地收了话口,“我是说……” “你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两清的可能了,不想累死就别在这些微末小事上费心思了。不然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下下下辈子……我俩都有可能纠缠不清。你不希望那样吧?”谢轻晗蹲下身替慕语迟整理好裙摆,情真意切地道,“头一回觉得这个颜色绝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曲玲珑跳出来,摇着扇子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穿!” “你俩一唱一和的还有完没完了?再不走就赶不及了!”顿了一顿,慕语迟又说,“你换扇子了?花里胡哨的看着眼晕,不适合你。” “这是我抢的一个大坏蛋的,算是个新鲜物件,等我玩腻了就不要了。” “坏蛋的东西你也玩?当心有毒。”慕语迟一手一个拎了就走,面不红气不喘,爬坡上山如履平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琅寰山的大门前。谢轻晗和曲玲珑一边被她强大的内力折服,一边又心疼她日复一日的苦练不辍。 守门的侍卫虽没见过慕语迟但都认识谢轻晗,由此猜出与他同行的女子必是碧霄宫的新任掌门人,很爽快地就放行了。三人刚穿过结界,方星翊便迎了上来。他的目光在看到慕语迟的一瞬间起了微澜,随后又静如深潭,只是平常。谢轻晗将他的惊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星翊上神,我们来晚了么?” 慕语迟恍然觉得,方星翊看她的这一眼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完全想不起来了。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在边城遇见的那只黑猫,心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兔子虽不及猫咪可爱,吃起来倒是美味得很,麻辣的最香。 “时间刚刚好。仙门各派的人都到齐了,只等掌门一到便开始行礼。”方星翊在前面带路,将三人引到一处宫殿前:“顺道往前就是化仙台,须得慕掌门一个人前往。我会陪二公子和玲珑公子到台下观礼,慕掌门大可放心。” 慕语迟玩着发梢,盈盈笑道:“猛然间听见有人叫我掌门,还真有些不习惯。有外人在的场合也就罢了,私底下你我名姓相称,可好?” 方星翊看了谢轻晗一眼,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谢轻晗笑道:“原就应该这样,听着不那么生分。” 曲玲珑暗自撇嘴:明明不乐意还要装大方,心口不一也不嫌累!他跟在方星翊身后,目送慕语迟沿着鲜花铺成的道路,一步一台阶向高处走去,不放心地问:“这地方为什么叫化仙台?” “化仙台是仙界级别最高的试炼场,也是唯一一处对妖界和魔界开放的地方,原是四神尊的杰作。四神尊在归隐前,各自抽取出一根指骨,化作东南西北四根巨型柱石,又以自身的血肉和灵力筑成长九丈,宽三丈,悬浮与半空的试炼台,名为化仙,取化解红尘烦恼,一心修仙之意。因其可以化去魔性,有助于修成仙身,所以不时有妖魔来此,试图一朝得道飞升。遗憾的是,他们很多最后都被困在此,再也出不去了。而仙家掌门人想要得到仙界的认可,必须赤脚从上面走过。落脚处会有画面生成,那是试炼者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倘若试炼者心术不正,便会掉下化仙台,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曲玲珑顿时犯了难,不知道该担心还是该安心。他咒骂着多事的四神尊,盼着慕语迟快快从化仙台上下来。 谢轻晗道:“你姐姐生性纯良温厚,必定一路坦途。别担心。” 曲玲珑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稍微宽心,反倒紧张得口干舌燥。他催着方星翊走快,赶在慕语迟上台之前到达了花团锦簇,珠光宝气的观礼台。 从上往下看去,四根上细下粗,滑不留手,飞虫落在上面也别想站稳的石柱占据了化仙台的四个角。石柱上虎踞龙盘、鸾集凤翔,各式各样的浮图雕花宛如活物。倘若盯着看得久了,那些花纹就都活了过来,一个个长出了奇形怪状的脸和手脚,怪模怪样的怪笑。四盏长明灯稳坐在石柱的顶端,千年万年地燃烧着淡蓝色的没有温度的火焰。仔细看去,那灯没有灯芯,也无灯油,只在中间有一个很深的圆孔,仿佛一只被剜去眼珠的独眼,冒着生生不灭的火光。一条平平无奇的路像条被剥了皮的蛇,白花花地躺在缭绕的彩云间,等着某个食客将自己烹饪成羹。路两旁除了烫手的暗红色栏杆,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好似被天火无情地燎过,一派寸草不生的荒芜。栏杆上缠绕着搓几下就能着火的枯藤,藤上的刺却绿得扎眼,好似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生命力相当旺盛。左右栏杆向前延伸,最后在一块黑不溜秋的大麻石处交会。刻有七大仙门标志、仙帝仙后共同签发的仙侠令就放在上面。 谢轻晗看了长明灯片晌便挪开了眼睛,他很不喜欢这四盏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曲玲珑正要问这路暗藏着何种玄机,钟鸣声起,响彻云霄。诸人肃穆而立,等待方清歌宣布典礼开始。 一名重甲侍卫匆匆赶到,报道:“启禀仙后,阿弥岭的守卫传来消息,说有一大批江湖人前来观礼,希望仙后准许他们上山。” 方清歌道:“这是仙界的典礼,为何要让他们观礼!让他们速速离开!” “且慢!”方星翊上前两步道,“这是仙界的典礼没错,只不过慕掌门先是江湖人然后才是碧霄宫的掌门人。他们作为同道前来观礼,并无不妥。还请仙后准允他们的请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妥不妥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本宫说了算,得诸位仙家说了算。”方清歌转向众掌门道:“是去是留,众卿家给个建议。” 百花羞道:“听说江湖上有几个女孩比我惊鹊林的弟子还美,不如趁此机会让我开开眼界?” 妧义沉默不语,目光时不时地从谢轻晗脸上扫过。 林谷隐道:“来人中有女娃娃?那怎好拒之门外?” 季晓棠笑道:“只要有人陪我喝酒,我就没意见。” 南宫翾道:“原本,谁来观礼都跟我无关。观礼台这么大,再来多少人也都装得下。可我若是同意,估计有人要说我假装大度。我若不同意,必然又会被扣上小肚鸡肠的罪名。做人真难!此事我不掺和,你们看着办就是。” 方清歌哼道:“南宫掌门倒是好算计,谁也不得罪!大哥,你怎么说?”她很希望方远逸投反对票,这样加上她一作三的投票权,便可以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将来人拒之门外。 方远逸温声道:“不是大事情,没有必要计较。快接他们上山吧,别耽误了吉时。” 方清歌忍住不快,派人将一干人接上观礼台。曲玲珑定睛一看,竟有二三百人之多,乐道:“姐姐这排面够大的!几大门派一个不少,但凡能叫上名号的也都来了,而且还有很多独行侠和隐者。” 谢轻晗没有接话,一心注视着分班列席的人与仙,神色肃然。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73 钟声再起,全场一片肃静庄严。风吹云散,入口处多了一名身姿挺拔,气质昂扬,鼻挺唇红,剑眉星目,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男子更有英雄气概的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她身着云片似的青绿色衣裙,如梦似幻的渐变色与精巧大方的设计淡化了她身上的淡漠与疏离,却将她的清雅和潇洒妆点得淋漓尽致;一根只配以一颗猫眼石为饰、粗细适中的腰带不松不紧地环着紧致的纤腰,冷丽又不失庄重;长发用一枚玉冠束于头顶,分缕编成十多个细细的小辫垂在脑后,俏皮又灵动;腰悬一支墨绿色长笛,手拈一朵盛放的小黄花,快意如徜徉山林的方外游侠。她轻嗅花香,抬眸向高处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慵懒而清绝的浅笑。若给她一壶酒,一柄剑,她一人就是一个江湖! 悸动如电流,窜过谢轻云的四肢百骸,使得他的每一个毛孔都炸裂开来。他的身体已无法适应心脏的非正常律动,只觉得口干舌燥,无法呼吸!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一眼万年! 方远逸看了一眼雪凌寒,又看了一眼南宫敏敏,心想:眼瞎这事,神仙也救不了。 如此人物,竟肯敛去光芒,屈居他人之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白婉姝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也曾这般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不由感叹时光催人老。她见谢轻晗云淡风轻地看着慕语迟,神色自在安闲,很是佩服他笼络人心的手段。 季晓棠暗暗替谢轻云不值,在心里大呼造化弄人。他见不论仙凡,都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慕语迟如何通过化仙台,取得仙侠令,又见方清歌面沉如铁,似乎没怀好心,忍不住大骂梅染:再不醒,她都要当娘了! 雪凌寒很轻很轻地舒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内心已翻江倒海。不算在退思峰的那晚,这也是他第一次见慕语迟穿女装。他从不以貌取人,更不会因为对方貌美而多看一眼,可谁又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恰巧是个赏心悦目的呢?他忽然明白过来,慕连城不许慕语迟以女装示人,并不仅仅因为世人对男性剑客的接受程度比女性高,更因为杀手应该泯灭于众生,而不该叫人过目不忘。他远远地看着慕语迟无遮无拦的额头,看着那朵血红色的飞花令,独自承受着回忆带来的疼痛撕裂与兵荒马乱。 有好事者将慕语迟与南宫敏敏作比,有的说南宫敏敏三界第一美的位置无人能撼动,有的说慕语迟虽非绝色,胜在气质绝世无双。方星翊的耳朵自动屏蔽了纷纷议论,把可能出现的不利情况及应对之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于他而言,目前没有什么事比让慕语迟顺利走下化仙台更重要。 三声钟响。方清歌清清嗓子道:“时辰已到,开始化仙!” 慕语迟脱去鞋袜,迈步上台。众人屏气慑息,紧张地观察化仙台的变化。方星翊反倒气定神闲,他相信慕语迟的人品。化仙台对心思肮脏的人不友好,对天性纯良的人从未表现出恶意。他现在只关心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会是慕语迟内心的哪一面:善良?宽容?博爱?或者是悲天悯人? 一步,两步,三步……化仙台没有任何变化。有那心急的,已开始失望。该不会这十三公子也就是比平常人聪明些罢了,其实并无修仙的慧根?那些与慕语迟交道过的,都默默地安慰自己:不急不急……还有那么长的路没走呢! 第七步,响起了敲冰戛玉的滴水声。紧接着,化仙台变成了一池秋水,清澈凉爽,氤氲着淡淡的水汽。池上漂浮着彩色的睡莲和绿油油的浮萍,青蛙在莲叶间跳来跳去,玩耍嬉戏。一株株荷花如雨后春笋不断从水底冒出来,沾着水珠的花朵散发着怡人心脾的花香。蜻蜓落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温柔地催着它们快些绽放,莫要白白错过了花期。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彩色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光。石柱上的鸟兽不见了,只有蝴蝶和花草还在。栏杆褪成光洁的白玉石,绿藤缠绕,生气勃勃。一眼看去,好一派秋日丽景! 忽而有清风吹过,长明灯熄灭。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雪千色笑道:“长明灯熄仙身灭。世间从此再无十三公子,亦无祸害!” 方星翊眉心狂跳:糟了,莫不是化仙台被人做了手脚?回头见雪凌寒正盯着方清歌,眼神冷漠而凌厉,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忙摇头制止。不走到最后一步,他不会承认慕语迟的失败,自然也不希望横生枝节。他闭了眼,默默责骂自己对慕语迟的不信任。片刻后,萦绕在心中的躁意消失不见,只有一片清明。 蝴蝶翩翩,飞过眼前。慕语迟伸出手,那蝴蝶便轻盈地停落在她纤巧的指尖。她温柔地笑了,结出灵印,将蝴蝶罩于其中。只听得一声轻响,石柱上的蝴蝶图案全部消失不见。霹雳过处,化仙台上多了一个匍匐在地上,无力举步的彩衣女子。 百花羞惊起:“这不是我惊鹊林中的蝴蝶仙子蒋以菀么?多年前她在落凤山附近的望归崖失踪,原来竟被困在这里!仙后,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清歌压住心头的不安与震惊,平静地道:“化仙台上困了无数的神仙和妖魔,很多本宫根本不知情。百花掌门要兴师问罪,得找罪魁,千万别找本宫麻烦。” 慕语迟替蒋以菀把了脉,将一颗药丸喂进她口中:“仙子灵力尽失,经脉寸断,且仙根已毁,我这药只能保住你的命。若你还想继续修仙,得看造化了。” 蒋以菀含泪点头,以示感激。她艰难地抬眼看向方清歌,目光怨毒。 百花羞念个诀,蒋以菀又化作蝴蝶,飞入她掌中:“若非慕掌门解开了这化仙台的封印,怕是我这妹妹会永囚此地。慕掌门,大恩不言谢,咱们来日方长!” “前辈不必如此。晚辈与秋雁情同姐妹,百花门的人对晚辈来说不是外人。这瓶药您收好,对仙子的伤有帮助。日后若有需要,前辈尽管吩咐,晚辈随传随到。”慕语迟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化仙台的正中央。但听得鹤鸣声声,四只白鹤从天而降,在她头顶盘旋鸣叫,久久不肯离去。半盏茶的功夫后,它们落在长明灯上,引吭高歌。如同神迹,四盏长明灯被重新点亮。诡异的圆孔没了,清亮的灯油里洁白的灯芯清晰可见。深蓝色的火焰燃得很旺,足以让人在冬日里烤火取暖。慕语迟想起暴脾气的雷霆音,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谁说神仙都是一板一眼的?瞧瞧,这花样比萧尧还多。” 仙鹤站上化仙台,安闲地梳理羽毛。其中那只最为高大的跟在慕语迟身后,似乎对她的小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慕语迟掏出一把花籽道:“我还有正事要做,不许再跟着我,不然我把你烤了。”她指了指长明灯,嘿嘿奸笑:“看见没,火都生好了。” 那仙鹤吃光花籽,拍拍翅膀,昂首阔步地走开了。没走两步,它又悄悄踅转身,啄住慕语迟的小辫狠狠拽了两拽,然后飞快地跑到一丛荷花后躲了起来,只剩两条腿在外面。 百花羞和妧义对望一眼,难掩惊喜之色。 慕语迟无所谓地理理头发,快步走到大麻石前,取下嵌在上面的仙侠令高高举起。有光闪过,大麻石换了模样,上面长满了灵芝与仙草,流光溢彩。池中未开的花也都在这一刻竞相开放,香气冲天,美不胜收! 江湖人憋在心头多年的那口气终于酣畅淋漓地吐出来了!他们说着笑着,像自己得了天下第一那么高兴。曲玲珑抱着一个熟悉的江湖朋友又跳又叫,冷血杀手的桀骜与狠厉已荡然无存。谢轻晗松了口气,难得地露了笑脸。 方星翊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特意看了看方清歌阴云密布的脸,心情十分舒畅。 隐约有仙乐从高空飘来,伴随着悦耳动听的啼鸣。不过刹那,一大团彩云裹着乐声飘至化仙台上空,投下一道五彩斑斓、碗口粗细的金光。 方清歌神色大变:“老凤凰?” 不只是她,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纷纷看向这位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呵,未见吾面先识吾声。人不怎么样,耳力倒是不错。”彩云散去,一名长相丝毫不比梅染逊色的男子立于金光中,黑着脸盯着慕语迟。“你是谁家的丫头?竟让那老东西动了慈心,使唤老夫前来为你执令?” 慕语迟双眉微蹙:“说话前能不能先收了这光?大白天的,晃眼。” 老凤凰目光一滞,提步朝慕语迟逼近,一身白袍鼓满了风,显然已经动了杀心:“你是在跟老夫说话?” “这里还有别人?”慕语迟颇为不耐烦。“你我不识,彼此无事。再见。” “放肆!”老凤凰出手之迅敏,面目之狰狞,招式之狠辣,气势之凶猛,大有一招就把慕语迟拍成灰的打算。 方清歌大喜: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老凤凰也敢惹!不对,这丫头是在演戏。他俩早就认识,不然她身上怎会有老凤凰的气息?哼,既然你要装作不识,本宫也不必着急揭穿,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眼见老凤凰的手掌距离慕语迟的天灵盖不足寸距,她依旧一动不动地原地站立,不躲也不闪,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东瞅西看。 老凤凰硬生生收住灵力,恼道:“喂,你为何不出招?看不起老夫?” 慕语迟嫌弃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瘪瘪嘴道:“果然物以类聚,你的花样也不少。”她将仙侠令递到老凤凰面前,晃了两晃:“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不劳你大驾。你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别在这里装神弄鬼地吓唬人。” “老夫哪有装神?老夫本来就是神!你不怕神?不怕神生气杀了你?” “你我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你若无缘无故杀了我,那就不是老凤凰了,多半会被人叫做老糊涂或者老混蛋。” 老凤凰瞪了慕语迟半晌,噗嗤笑了:“敢拐着弯骂老夫,你是头一份。得勒!既然来都来了,老夫也不能白跑一趟。”他拿过仙侠令,左比右划,始终没找到满意的位置。“这玩意果然不是啥好东西,挂哪里都不适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就不挂。刚好我也嫌挂着太招摇。”慕语迟撑开荷包,笑道,“你替我装进去,就算完事。” 老凤凰依言行事:“看来你也是怕麻烦的性子。” 慕语迟连连点头:“特别怕!你最好别唠叨,免得惹我生厌。” 笑容顿时凝固在老凤凰脸上,一时间他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继续说话。 仙侠令刚进荷包,满池鲜花变成了紫萝烟的颜色,且一朵比一朵娇艳,一朵比一朵水灵。一大朵紫色的荷花在慕语迟脚底盛开,一缕缕浅紫色的香气直上云霄,令整个观礼台上的人心神迷醉。浑厚嘹亮的佛号响起,花朵慢慢合拢,沉入池底。 众人只觉得身体一轻,萦绕在心头的焦虑、紧张、烦躁、患得患失等负面情绪随着那声佛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愉悦、欢畅与平和。惊叹声起此彼伏,众人莫不为这奇景所心动。 嚯!厉害了,厉害了!这个太厉害了!不但是朵佛心莲,还是紫色的!万年难遇,万年难遇啊!秋清素那家伙又赢了!她看人的眼光咋就这么毒呢?老凤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慕语迟,眼珠滴溜溜直转,特别像心怀不轨,正琢磨坏主意的奸邪。 方清歌心头大震:看老凤凰的神情,这紫莲极为罕见。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多半代表那丫头是一个极难得的人才。是人才却不为本宫所用,那就怪不得本宫了! 老凤凰乐滋滋地问:“知不知道老夫执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神仙中就你一人闲得慌,跑得快,还好使唤。” “你……”老凤凰被噎出了一脸苦相,“你再想一想。”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74 慕语迟想了片刻,解下装花籽的布袋道:“以后我要赚钱养你?不干。你饭量大,口味又刁,我可没那么多银子给你花。这个算是谢礼,你我两清。日后你还得自己找食,找不到就只能饿着。” “不是,不是这个。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不想,费脑子。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 “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走!”老凤凰气得又差点动手,急道:“我老凤凰不远万里来执令,这意味着以后你就是老夫的亲戚了,你的心愿老夫都能帮你实现。” 慕语迟顿时眼冒精光:“什么心愿都行?吹风下雨的事你管不管?” 老凤凰得意扬扬地道:“小菜一碟。只要不杀人放火,伤天害理。” “说得跟真的一样。行吧,我姑且信你一回。那请你赐天下百姓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再遭受饥馑。”慕语迟说着跪了下去。“我替他们谢谢你。” “天下百姓?也包括雾游,菊麟等国家么?” “当然!良善无辜,此与彼都该平等待之。” “老夫的法力只能满足一国之需。你选谁?” “安和国。”慕语迟答得十分干脆。“身为一国之后,理应先考虑我的子民。如果连他们都顾不过来,我没资格去顾别人。” 方清歌道:“神仙不管人间事。老神仙您……” “我老凤凰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一边去!”老凤凰扶慕语迟起身,斜了方清歌一眼,“安和国国运昌隆,只要谢轻晗不忘初心,始终将黎民百姓放在心上,终将实现国泰民安的远大理想。至于别的国家……天机不可泄露,自求多福吧!” 谢轻晗借着谢轻云的帮助匆匆下到化仙台前,两人对着老凤凰拜了三拜。谢轻晗道:“多谢老神仙的教诲,轻晗铭记在心。” 老凤凰一拂衣袖,哼道:“若不是因为这丫头,谁愿意搭理你!” “轻晗是我夫君,你我是亲戚,你怎可不理他?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老凤凰极不情愿地道:“理,理!老夫刚才不是跟他说话了么?” “光说话有什么用?初次见面,晚辈给你行了礼,你得给他们见面礼啊!” “我说你这丫头,你真是谁的竹杠都敢敲!说你胆大包天都太谦虚了!”老凤凰边说边摸兜,“老夫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不如先欠着?” 慕语迟乐了,笑得已经看不见眼珠:“好说好说,您老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按照人间界的规矩,欠账是要付利息的。轻晗,轻云,你们可记下了?以后遇到烦难事尽管找老祖宗帮忙,就当是他付的利息了。” 谢家兄弟从善如流,麻溜地对着老凤凰拜了一拜:“谢老祖宗恩赏!” 老凤凰苦着脸道:“你们千万别再拜我了!再拜下去,老夫的身家性命都得搭给你谢家。” 慕语迟正色道:“言重了,言重了。我们并不是贪心的人。对了,以后他们要怎么找你?” 老凤凰骄傲地抄着手:“不用找。老夫是神,你们有难老夫自有办法知晓。” 慕语迟笑道:“那就好。老凤凰,你心肠真好,不是他说的那样没心没肺。” “他?他是谁?”老凤凰的脸又黑上了,“这话谁说的?谁?是那老东西?” “呃……这个呀……”慕语迟捂住嘴,很为自己的失言惶恐:“是我瞎说。” 老凤凰跺着脚道:“哼,我就知道!这般嘴碎爱瞎编排人的,天底下除了他就找不出第二个来!老夫这就找他算账去!竟敢在小辈面前败坏老夫的名声!老夫不要面子么?”话音未落,人已到了云天外。 慕语迟舒了口气,暗想:总算打发走了!神仙怎么都这样啰嗦? 方星翊立刻上前道:“慕掌门已取得仙侠令,请仙后昭告三界。” “不用你提醒本宫!”方清歌压住心头怒火,高声道:“慕语迟,你即入仙门,便是我仙界的子民。如今又升任一宫掌门,身份不同从前,还望你行端坐正,以身为范!今后,你要服从仙界号令,与仙门同道同心同德,为造福苍生做出贡献。” “我明白。我会凭本心行事。”慕语迟抱拳行礼,没有下跪。 方清歌喝道:“你才离开琅寰山多久,就忘记仙门礼仪了?” “没忘,都记着呢。不跪,是因为没必要跪。”慕语迟笑语嫣然,“仙界素来倡导众生平等,各仙门之间平起平坐,不分高低。诸位掌门见面问候是行抱拳礼,连见了梅先生也都只是这样。为何偏偏要对被大家推举出来,服务于仙界的你行跪拜礼?” “因为本宫是仙界之后!” “奉你为后,予你权力,不是让你凌驾于众生之上,而是让你担负守护仙界的重任。仙后切勿本末倒置了。” “照你这个说法,安和国的百姓见了谢轻晗,也不必跪了?” “我夫君与人交道,非常乐意以谢家二公子自居。奈何千万年来,人间界不平等的制度造成的沉疴痼疾非一朝一夕之功可革除,又因百姓十分拥护,愿以君上称之,我夫君只能顺其自然,听之任之。我夫君毕生的理想,就是建立一个真正平等自由的国家:不管身份多么贵重,权力有多大,百姓见了也不必下跪参拜,可等闲对之。这个过程注定了漫长,也许十年,也许三十年,也许要耗尽他一生的时光。但我相信,在他的努力下,这一天终将会来临!仙后总说众生平等,不如你就以身作则,废了这跪拜礼,好叫我等也体验体验真正的平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轻晗目光灼灼,俊朗的面庞上流转着无法掩饰的欢喜。 “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岂能凭你一句话,说废就废!” “老祖宗当初立规矩的目的是规范我们的言行,而不是让某些人打着老祖宗的名头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如果有人这么干了,那这规矩恐怕老祖宗头一个就不赞成。话呢,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要不要采纳就看仙后的心胸了。我慕语迟这双膝盖上可跪天地智者,下愿跪黎民百姓,甚至垂死的无垢黄毛的小儿和街边的野猫,我都可以跪一跪,唯独不会跪你。你若有本事,现在就联手六大仙门,免了我的掌门之职。如此,我服你,甘愿领罚。” “星翊,你也同意她这么做?”方清歌神色不善,“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你的意思?” 众人都看着方星翊,看他如何作答。虽说他目前在碧霄宫任职,归根结底还是海神门的大公子,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方远逸的态度,也是海神门的态度。这看着是口不择言的气话,实际上是方清歌的试探,更是挑拨,无论怎么回答都会招致责难。可惜,她忘记了她的对手是一个极为护短的。在方星翊正要将那句“是我的意思”述之于口,并将所有的事都揽下时,慕语迟已缓声道:“我竟不知,仙界掌门人早已大权旁落,形同虚设。不然,为何做个小小的决定还得要旁人同意?我看几位前辈行事并没受约束,难不成此事只针对我一个人?为何?是看我年轻好欺负,还是觉得我碧霄宫的人好欺负?欺负我,我可以忍;欺负我碧霄宫的人,不行。” 方清歌气促不匀,看得出是真生气了。众人都捏了一把汗,担心两人动手打起来,那场面可就不体面了。方星翊一面感动于慕语迟的维护,一面想着要缓和气氛。他刚要圆场,方清歌就已平复了。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冠冕,不甚在意地打着哈哈道:“年轻就是好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慕掌门快人快语,说到本宫的心坎上去了。好吧,本宫就依你所言,从今日起废除仙界各派掌门对帝后的跪拜礼。” 季晓棠心想:这女人比泥鳅还滑手,仙门弟子还是得跪她。 慕语迟正要反驳,谢轻晗说话了:“语迟,你看那个孩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没良心的!我回来了!”观礼台上,一个扎着红头绳的男孩在曲玲珑的陪伴下一路哭喊着跑下来。“这么久你都不来找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暖?”慕语迟大喜,飞身下了化仙台。她的脚刚沾地,化仙台上风云汇聚,卷起阵阵黑色风暴。待风暴停息,水涸池干,花落叶枯,化仙台又恢复了旧貌。她没有回头,眼里只有小暖。“你跑去哪里了?” 小暖抱着她的腿,哭得惊天动地,一口一个没良心的。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我托人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可就是找不到你。”慕语迟摸着他的头,柔声道:“长风一直放心不下你,担心你被人欺负……我本想让你们再见最后一面的……以后,咱俩要相依为命了……” 小暖收了哭声,擦干眼泪,点头道:“我听话,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陪着你!” “好!陪着我,也陪着你。”慕语迟用袖子擦去他脖子上的泥沙,强笑道,“回去让雪姬好好给你洗洗。我给你挑选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厮,以后由他们陪你吃喝玩乐,日子不会太无趣。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准备行李。” 小暖的腮帮子鼓得像青蛙:“你什么意思?刚见面就把我扔给别人,就这么嫌弃我?” 慕语迟好脾气地哄道:“我没有。我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我担心等我忙完回头又找不到你了,才会这样安排。” 小暖拉起她的手蹭了蹭泪痕斑斑的脸蛋:“我以后不跑远,就在霓凰城里玩。要是晚上不回去我会派人给你捎信,不会让你担心的。” 谢轻晗拎着鞋袜过来,柔声道:“天气凉,赶紧穿上吧。”说完便蹲下身去。慕语迟本欲拒绝,想了想便闭口默立。谢轻晗先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脚板,然后用自己的手帕擦了一遍,确定一尘不染了才穿上鞋袜。他动作熟练,神情自然,没有丝毫不自在。“这里的事已告一段落,咱们带小暖回家可好?” 谢轻云含笑对慕语迟点点头,神态恭敬。他面皮泛青,缺乏血色,完全没有习武修仙之人的健康明朗。放在腰间的手青筋暴突,皮肤松弛,竟有了衰亡之象。 慕语迟嘴唇轻抿,目光在他额角的几缕白发上稍作停留,便移了开去。 小暖乜斜道:“谁跟你是咱们?我跟她才是咱们!别以为你娶了她就可以霸占她!我告诉你,我跟她认识的时候……” “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这张嘴还是这么欠收拾。你是只长见识不长记性么?”慕语迟揪着小暖的耳朵,笑得极不友好。“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夫君,不想混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暖一边叫疼,一边去掰她的手:“说你没良心还真没冤枉你!有了男人就不要我了!” 谢轻晗微笑着看两人打闹,展示着一个好丈夫应有的包容与疼爱。 “她不要你,我要你。小娃娃,过来,本座疼你。”任天放的人与他的声音几乎同时到达,手中的白山茶和他的红衣十分抢眼。他笑容满面地看着慕语迟,抱拳道:“天放道贺来迟,还请慕姑娘见谅。” 方星翊领着碧霄宫的弟子迅速下了观礼台,围在慕语迟身后,与任天放对面而立。一众江湖人紧挨着站定,全然不顾仙凡有别的规矩。慕语迟将小暖和谢轻晗挡到身后,还礼:“多谢。敢问任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公干。师父派我来给慕姑娘送礼。”任天放捧出一个匣子,笑道:“这里面的东西足可以买下凤梧城了,希望能博姑娘一笑。” “无功不受禄。我与魔族素无来往,岂敢接受这样的厚礼?还请任公子替我将东西原样还给老毒物。” “师父说了,碧霄宫的掌门没什么好当的,不过是替人挡刀子罢了,不值得恭贺。但慕姑娘嫁作他人妇却是头等大事,值得普天同庆,必须要表表心意才行。他老人家祝两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既是祝福我婚姻幸福,那必须收。”慕语迟接过匣子,随手塞进乾坤袋,“他日若有缘同桌喝酒,我来付酒菜钱。” 任天放大笑:“师父真没说错,在请人喝酒这件事上,姑娘很大方。” “我也不是对谁都大方。不过既然收了你的礼,自然是要礼尚往来。”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75 “跟他讲礼尚往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孟星魂不声不响地从人群后冒出来,一只手托着一坛酒,一只手拎着一个丝绸包裹的盒子。“这酒是公子的一位故旧托我带来的,他说希望掌门早日卸任,远离纷扰。盒子里的东西是我妖界的贺礼,不但能买下凤梧城,还够全城的人吃喝一年。姑娘就赏脸收了吧!” “你这份礼我受之无愧,毕竟是我放了那只老狐狸。”慕语迟把酒交给方星翊,把盒子交给谢轻晗,笑道:“意外之财,晚上回家可以吃顿好的了。” 方清歌道:“两位要送礼叙情,麻烦移步霓凰城。慕掌门,仙界、妖界和魔界素无来往,你行事要有分寸。” 任天放摇头道:“这话说得太违心,本座不爱听。仙界和魔界有没有来往你心里没数?” 方清歌一挑眉,傲然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我能有什么往来?” “你嘴巴硬又巧舌如簧,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啰!你把答应给我师兄的东西兑现了,本座立刻走人,绝不扰你清静。” “两位慢聊,我等就先退下了。”慕语迟牵着小暖退后,将位置留给了方清歌。 “慕姑娘请留步。如今你做了碧霄宫的掌门人,仙界的大事小情你都应该多多了解。而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不但听得,而且还有发言权。”任天放端着满脸温和的笑意,轻嗅山茶花,将满腹阴厉与算计都藏在沉醉的表情之下。“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何当初方清歌会找我师兄出面诬陷慕姑娘与魔族有勾结,对不对?其实原因很简单。骷髅山的试炼之夜,我师兄也在。至于他为什么在,那是另外一件事,在此我就不赘述了。我师兄看清了前去救场的神隐族的武功路数和穿着打扮,才有了之后那场让慕姑娘百口莫辩、以真魔族冒充假魔族、天衣无缝的屠魔台营救大戏。谁知,事后方清歌根本说不出断魂剑的下落。为了平息我师兄的怒火,方清歌主动提出以洗心水作为补偿。我来,是取水的。” “满口胡沁!本宫还没老糊涂,岂会做出如此荒唐的提议?” “就知道你要耍赖,还好本座也没对你抱希望。照你所说,既然不是你提议的,那我师兄去屠魔台时为什么偏巧赶上雪凌寒当值?再有,若是我魔族真的想救慕姑娘,为什么不在她上屠魔台的当晚就实施营救,偏偏要等到她受尽折磨,即将脱困的时候才出手?如此画蛇添足的行为,你是在侮辱谁的智商?”任天放的表情沉了沉,带着讥诮和不屑的目光缓缓扫过仙界一众掌门,“你们这帮人啊,一个个心里明镜似的,却为了维持所谓的体面与风度缄口不言,任由好人被栽赃陷害,不觉得羞耻么?我师兄那句话说得真对,如今仙界的人只忙着精进仙法而忘记了修心养性,他们惯会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为了自己的利益奴颜媚骨,卑躬屈膝,连最下等的妖魔都不如。你们虚不虚伪?累不累?” 众掌门面色各异,无一人出言反驳。其门下弟子虽多有不忿,也都三缄其口。见状,方清歌大声斥道:“我仙界的人要如何行为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邪魔外道在此说三道四!” “我是邪魔,我从来没有否认我的坏,我的图谋明明白白,我做过的坏事我也敢坦白承认,你敢么?”任天放勾了勾唇,将鄙夷之色拿捏得恰到好处,“方清歌,你听好了,你一日不兑现承诺,本座杀你仙门弟子一日;两日不交,本座就杀两日……每日十名,一直杀到你交出来为止。就从今天开始。” “你敢!你再敢虐杀我仙门弟子,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哟,稀奇了!难道你是今日才知道你我形同水火,势不两立?还是说,你是今日才知道我任天放胆大包天,敢在老虎嘴边拔毛?那你可有点对不起你明察秋毫的名头。”任天放说着笑着,浑然不在意周身的杀气外泄,更不在乎自己的挑衅会引起怎样的纷争,如炬的目光横扫全场,大约在挑选第一个下手的目标。“虽然已势不两立,但有些话本座还是要提前说清楚。世人都说我魔族卑鄙无耻,肮脏污秽,可我们却将‘欠债还钱,有约必践’视为铁律。若非仙界的掌舵人毁约在先,食言而肥,本座绝不会无中生有,无理取闹。这次的事理亏的不是本座,对不起你们的也不是本座,还请诸位莫要把怨气撒在我魔族身上。” “挑拨离间的话就省了吧!本宫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想要洗心水,绝无可能!除非本宫死了,否则你就别想这种好事了。” “仙后大人能掐会算,一看就知道本座没想好事,想挑拨离间。”任天放闭眼甩动着山茶花,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玩着点兵点将的游戏。来回两三遍后,他半眯了眼笑道:“多巧,想要什么来什么。百花羞,你可知道蒋以菀为何被困化仙台?” 百花羞眸色一沉:“阁下若知晓内情,烦请告知。百花羞不胜感激!” “事情的起因经过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要将此事说清楚颇费唇舌,本座没那么多闲工夫。你若想知道实情,最好问你们尊贵的仙后,蒋以菀的舌头和她的仙根仙骨都是谁弄断的。”任天放啧啧叹道,“惨啊!太惨了!昔日如花似玉的蝴蝶仙子,竟成了说不得,动不得的哑巴废物。百花羞,哪怕蒋以菀不是你的亲表妹而只是百花门中的一个小仙,你都不该任由别人这般折磨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百花羞冷笑道:“这件事我自有道理。谁做的恶,谁吞恶果!” 任天放目光如剑,直指谢轻云:“谢三公子,上次你带兵杀了我魔族不少百姓,立下大功了吧?方清歌论功行赏了没?她封了你什么职位?可别只是光说不练,利用完你就一脚踢开。这也正常,这样才符合她的性格,她素来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往后你再想那么屠杀我魔族子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轻云神情如常,平静地道:“我杀魔族只是为无辜者讨还公道,并不作他想。” “是么?那阁下可真伟大!本座差点就被你这种无私奉献,除暴安良的高洁品质感动流泪了。”任天放擦了擦干燥的眼窝,吹掉粘在指肚的睫毛。“久闻谢三公子智慧过人,那你猜猜看,今儿我师兄会拿谁开刀?” “无论是谁,只要伤了无辜之人,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说几句客气话而已,你还真以为自己伟大了?”任天放冷笑道,“先把自己的脖子护好吧!别哪天做了枉死鬼,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正说着,水神门的紧急传书到了。穆婉秋打开信看了一眼,神色大变:“师父,昨天您派向五峰山的同门遇袭了,三师兄说是魔族干的。” 林谷隐面沉如墨:“伤亡情况如何?” “重伤十人,亡五人。三位师姐都不幸遇难!”穆婉秋流着泪,拔剑朝任天放刺去,“杀千刀的混蛋!还我师兄师姐命来!” “黄毛丫头也敢跟本座叫板!”任天放弹出花瓣的同时剑也跟着出鞘,“找死!” 眼见那花瓣就要碰上穆婉秋的胳膊,林谷隐的手指一勾,穆婉秋就到了他的身后。“姓任的,你也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我一个魔族臭小子,虽不知天高地厚,却也知道尊卑贵贱,我自然是把老爷子放在心里敬着的。”任天放笑得没个正行,“老爷子,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方清歌欠债不还。你们仙界讲究同气连枝,祸福与共,她欠的债我找你这个亲家应该也没错。” 林谷隐心里骂道:谁他娘的要与这个毒妇同气连枝,祸福与共了?这不是没办法嘛,雅儿不让我与这老毒妇闹僵啊!“谁欠债你找谁去,关老夫鸟事?那些娃娃都是老夫亲手带起来的,是老夫的心头肉,你说杀就杀?有本事欺负他们,怎么不去找债主!” “我这不正找么?谁知这小丫头不识趣,要跳出来替人挡刀,我有啥办法?不如你我先住手,等我讨完债咱俩再接着打?” 两人嘴皮子麻利手上也没闲着,一盏茶的功夫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慕语迟在一旁看着,对任天放有了新的认识:这厮不愧是得道多年的魔物,灵力实在深不可测!看来,那晚在退思峰他隐藏了实力,故意落败。真不愧是老毒物亲自调教出来的人,看似张狂却谨慎机敏,处处藏拙,果真不容小觑。也难怪老毒物常说,他这个徒儿可与孟星魂比肩,堪称双璧。 孟星魂道:“小毒物,照这么个打法,猴年马月也分不出胜负。雪重楼不是给了你梨花榆火么?不如你用一点?保证立马见胜负。” 任天放笑道:“小狐狸,你心肠也太坏了吧!不过,本座喜欢!” 话音刚落,慕语迟便闻到了一点混杂着仙人杀的梨花香。来不及出言提醒,林谷隐已失了重心,朝后倒去。孟星魂捂脸:“我都已经提醒你小毒物要用毒了,你咋还不防备?” “你一个妖怪的话,岂能采信?他是宁可信方清歌也不会信你的。” 孟星魂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是妖族,妖族没有一个好东西。” 任天放点头:“都说妖魔妖魔,妖和魔不分家,我自然也不是好东西,所以用毒暗算的招式我用起来格外地得心应手。” 两人一唱一和,其乐融融,全然不管旁人脸上挂不挂得住。慕语迟忍下一个白眼,却忍不住想:老毒物说这俩货见面就往死里掐,可我怎么感觉他俩有点狼狈为奸的亲密?是我的错觉么?但愿他俩不走寻常路,别跟着老狐狸和老毒物有样学样。 雪凌波忙上前封了林谷隐的几处大穴,粗略诊断后道:“我先带林前辈回七星湖,以换血之法保住他的性命。烦请各位尽快拿到解药。” 季晓棠抄着手,脸色很不好看。“小毒物,解药呢?” “解药啊?有,当然有。不过不在本座身上,你们就是立刻杀了本座也无济于事。提个醒,今天无论是谁杀了本座,以后的每一天其门下弟子都要死上百名为本座陪葬。各位,请想好了再出手。”任天放神情愉悦,言行无不透露着他的有恃无恐。“别这么看本座嘛,本座又不是那青楼里的小倌,看多了不但不能赏心悦目,反倒要长针眼。长针眼不利于身心健康,也不利于梨花榆火的研制。多不好!” “你知道梨花榆火的研制之法?谁告诉你的?” “说起这研制之法,本座可不敢贪功。多亏了萧尧和雪重楼,他们一个提供了配方,一个提供了洗心水。诸位猜猜看,萧尧的配方又是谁给的?他若知道本座用梨花榆火伤了水神门的掌门人、方清歌的亲家,恐怕会高兴地从棺材里蹦出来。哈哈,好玩,太好玩了!” 南宫翾道:“林前辈灵力高深,撑个四五天应该没问题。只要我们在此期间找到解毒之法,不就可以了?” “他确实可以撑四五天,因为下手时本座将药量减半了。”任天放生怕对方误会,解释道,“切莫以为本座有心向善,实在是这梨花榆火太珍贵了,本座已所剩无多,得省着点用。” “原来你这么急切地想要洗心水,是想用它炼梨花榆火?”方清歌道,“你想的可真美!” “呀!怎么不小心说漏嘴了?”任天放以花掩嘴,作烦恼状,“这件事可千万别让小阎王知道了。那个小鬼头太难缠,本座可不想惹一身骚。” “你若再想炼梨花榆火,就得入冥界盗取幽冥仙花。你不想让他知道他也会知道。” “说起这个,就要感谢你的好医仙雪重楼了。虽然他比本座还没人性,可他在药物研发方面真他娘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本座对他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有他在,这幽冥仙花……我看还是不聊的好。”任天放笑看慕语迟,“听闻当日慕掌门在凤来客栈被李晚熙的梨花榆火所伤,后来不药而愈,或许她有解毒之法。”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卷:暗流276 慕语迟打了一个哈欠,懒声道:“不药而愈?梨花榆火竟如此废物?在摘星大会上,我拿了蒙怅两颗梨花榆火的解药,当天所有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那解药一颗喂了长风,剩下的那颗后来被我吃掉了,再也没有了。” 方星翊心想:即便这药还在,也不能从你手里出来。可不能因一时心软,惹人垂涎。 “那就没招了。只能祈求老天开眼,保佑林谷隐福大命大,逢凶化吉。方清歌,看在雪重楼曾与本座联手的情分上,本座宽限你三天。若三天内本座见不到池水,你就等着给你的徒子徒孙收尸吧!”任天放隐身离去,留下一串肆无忌惮的笑声。 众仙家弟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等着自家掌门人发话。一众江湖豪杰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却都在隔岸观火。倘若慕语迟不是碧霄宫的掌门,保不齐会有人拍手称快。 几个掌门人看着方清歌,等她解释。方清歌神色泰然,拂袖道:“这厮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诸位不必当真。” “当不当真暂且不提。只是调配梨花榆火必须用洗心水,而这取水之法不是只有仙界的帝后才知道么?”百花羞道,“我就想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水的。” “历代帝后都活着,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泄了密?” “仙后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了?历代帝后,无论是仙界的、妖界的还是魔界的,退位前都会先上灵境寺,在空谷大师的见证下与昔日仇家了却前尘是非恩怨。仙界的帝后还会在空谷大师的照看下吃下洗心蛊,以确保洗心水的秘密不会泄露。洗心蛊有多厉害就不用我再说了吧?但凡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必遭蛊虫反噬,在取水之法出口前他们就已死无全尸。请问,历代帝后中可有谁被洗心蛊反噬了?”百花羞不等对方回答,已冲众人抱拳道,“我先回惊鹊林,待查明蝴蝶仙子失踪的真相后,定第一时间向各位通报。” 忽然提起了方外之人,雪凌寒有片刻的愣怔。他没见过洗心蛊,只听方清歌提过,说那蛊虫是比还魂丹还稀罕的东西,若非有缘人空谷大师不会动用。他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有缘人,他只知道自己此生已无机缘再见空谷大师一面。从前游历人间时,听闻空谷大师可窥天机,可替人改命,他很是不屑。一个凡人,不修仙问道,又不曾开天眼,哪来的本事窥天机,改运道?直到那个傍晚,他走进那间禅房,以为等在里面的人威严神圣,古板无趣。然而,入眼的却是一个笑眯眯,做贼一样心虚却又忍不住想打探爱徒情感生活的小老头。他的眼睛不像在武林大会上那般精光四射,内蕴深沉,也不是出家人常见的古井无波,慈悲平和,而是生机勃勃,顽皮捉狭,还带着难以言喻的雀跃和兴奋。在回答了一系列问题后,雪凌寒想问一问自己与顾长风比到底差在哪里。像是窥见了他的心思,在他提问前,空谷大师便含笑道,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又道,择一人,终一生,缘法自在,唯守心尔。在四人一起行礼准备离开时,他听见了空谷大师的叹息:一忧一喜皆心火,一荣一枯是眼尘。愿尔等以爱为基,以信为本,守初心,得始终。现在想来,恐怕在那个时候,空谷大师就已经知道自己日后会犯错,才特意让他听见那一叹。到底,还是没能守住本心啊……他不由自主地去看慕语迟和谢轻云,却见这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的平静。 事实上,慕语迟早已神游天外:洗心蛊啊……是个好东西,可以御敌,可以抓痒,还可以充饥,且煎炸蒸烤味道都很美味,烧烤最佳。回头挑几只养肥了的试试,看看手法生疏了没有。啧,还是算了吧!那玩意肉不足半钱,脚脚手手却多得过分,吃起来太麻烦。不过有师父在……嗯,妥了!待此间事了,我就回去看师父,顺便偷两只回来给轻云和星翊尝尝鲜…… 生平最讨厌多足物的谢轻云想起慕语迟曾跟他描述过的洗心蛊,头一次觉得那玩意其实也没那么可怖。能控制仙界帝后呢!多好啊! 而方星翊则垂了眼,默想:三界中只有空谷大师会养、会种、会解这洗心蛊。既然语迟是空谷大师的关门弟子,想来也是会这些的。如此,这东西便威胁不到她……倘若他知道慕语迟此刻正绞尽脑汁想请他吃蛊虫,大概他会把这番小心卷起来烧烤了,蘸了调料和他最喜欢的菜肴一起吃下去。 妧义慢声道:“我也该回琼花宫了。晓棠,你呢?” “我跟你一道。”季晓棠凑到慕语迟面前,笑问:“小丫头,以后我该如何称呼你?是不是还是得一码归一码?” “您刚刚不是已经称呼过了么?既然风神前辈叫我小丫头叫得这么顺嘴,是不是该赏小的一点酒钱?” 季晓棠大笑:“敲完老凤凰又来敲老季,小丫头,你真有胆!老季我喜欢!轻云,还不替为师给钱!” 谢轻云当即双手奉上钱包,笑道:“我说二哥,你是不是缺她零花钱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轻晗很是自然地拿过钱包装进自己袖中,笑了笑道:“零花钱不缺,缺酒钱。她近来时常咳嗽,我已让她戒酒了,以后你可别找她喝酒。”他不给慕语迟说话的机会,对众人抱拳道:“语迟初掌碧霄宫,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恳请各位前辈和江湖朋友多多指点,多多帮衬,谢轻晗感激不尽!” 慕语迟配合地道谢。当目光与雪凌寒接触时,她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没有刻意冷漠也无多少热情,与对待旁人一般无二。庄羽和展翼带着碧霄宫的弟子过来,要行跪拜礼。慕语迟后退两步,侧身而站:“别忙着对我行礼。趁天下豪杰都在,我有两件事情要宣布,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 孟星魂笑道:“我可听得?” “听得。只是在我说完之前,不要再打断我的话,否则我把你的狐狸嘴巴给缝上。”慕语迟走到方清歌面前,抱拳道,“仙界七大门派,碧霄宫占一席之地。然而,碧霄宫并没有像其它门派那样自主自立,拥有绝对的管理权,而是挂职琅寰山,作为仙界的特殊武力存在。这一点不但妨碍了碧霄宫弟子的发展,也让碧霄宫止步不前。介于此,我打算将碧霄宫独立出来,成为一个真正的门派。”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方清歌更是断然拒绝:“不妥!碧霄宫从创建开始就一直服务于琅寰山,绝不可以自立门户!玥儿尸骨未寒,你就要改变他的初衷?” “师父创建碧霄宫的初衷绝不是为了服务琅寰山,成为你一人的专属力量。师父之所以听你安排,是因为他顾念母子亲情。可师父是师父,我是我,我俩从根上就不一样。既然现在碧霄宫的掌门人是我,我就有权规划碧霄宫的未来,也有责任替门下弟子的前程打算。以后碧霄宫和六大门派一样,可自主安排本门事务,不需要经过仙后允许。” “你说破大天本宫也不会答应!”方清歌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仙后怕是会错了意,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告知。”慕语迟将展庄二人脸上的喜色收进眼里,朗声道:“碧霄宫弟子听着!若你们愿意继续跟着我修灵练剑,除魔卫道,请在明日午时前辞去仙后委任的职务,安心做碧霄宫的门人。不愿意的也无妨,明日可到碧霄宫签一纸解契书,解除与碧霄宫的关系,从此你我各奔前程。诸位放心,不管是去是留,我都尊重你们的选择。留下的,我无法保证给你们荣华富贵,只能竭尽全力不辜负你们的信任与年华;走了的,你我依然可以携手杀敌,同桌喝酒,是友非敌。倘若将来你们有麻烦,或者需要我帮忙,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慕语迟以人格担保,必定鼎力相助,绝不推诿!” 掌声雷动。除了方清歌的拥趸,无不拍掌叫好。 “我要强调一点,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准允,谁也不许拜领帝后封赏的官职,更不许擅自参加帝后发起的行动。总之就一句话,若所行之事关系帝后与仙界,必须征得到本掌门人的同意。若是有人做不到,请自行离去,省得将来你我不欢而散。” 方清歌咬着后牙槽道:“慕掌门,你当真要跟本宫过不去么?” “如果这么想能让仙后舒服点的话,请便。”慕语迟无所谓地笑笑,示意众人安静,“为了以后我们愉快的生活与合作,你们需要知道我的长与短,性格与实力。同样,我也需要知道你们的。明日晨练结束后,碧霄宫门下所有弟子都来跟我切磋一场。凡是掌门人必须会的技能,无论是剑道、灵力、医术还是符咒……随便你们挑,我都应战。只要有一人能胜我一招半式,我都认输,掌门的位置我自动让出。如果我赢了,以后你们就要尊我为掌门,服从我的安排。” 方远逸叹道:凌玥好眼光啊!这等气魄与胸襟,叫多少男人羞愧!他打量着方星翊,见其还是那般沉稳,如晶石般无懈可击,心中好生感慨。忽见方星翊眼底滑过一点陌生的光芒,一怔之后只觉惊异:这是……解了?倘若此刻他知道方星翊的情识是如何重获自由的,他就不会仅仅是惊异了,而是会觉得惊悚。 “星翊上神,稍后你做好明日的安排。与我过招者,无论胜负,只奖不罚。身为碧霄宫的弟子,第一要务就是要有勇气面对挑战,保持思考,积极进取。” 方星翊恭敬地道:“请掌门人放心,我会准备妥当。” 一名略显清瘦,面色冷淡的男子道:“弟子宗召南,想请问掌门人,碧霄宫独立出来后还是住在琅寰山么?”随着他手起手落,掌宫弟子的腰牌在他腰间轻轻晃动,闪烁着并不刺眼的白光。 “瞧我这记性,忘了说最重要的事了。”慕语迟笑道,“在冬天来临之前,碧霄宫搬去月灵山。那里本来就是师父的封地,也是师父生前最想安居的地方。宗召南,你是碧霄宫的大管家,整理内务的事就拜托你了。” “弟子必定全力以赴,不负掌门所托。”宗召南退至一旁,表情还是不冷不热的。对慕语迟,他没有像旁人那样给出回应,只是一板一眼到奉命行事,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在今天之前,他与慕语迟生活在各自的圈子里,有交道但绝对算不上深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慕掌门,是不是本宫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方清歌按捺下一掌拍死慕语迟的冲动,努力维系着为君者的风度,“你当真要把路走绝?”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不管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总得走一走才知道哪条路最适合自己。而且我最喜欢挑战,即便是走不通的绝路我也想试一试,看看是否能绝地求生。仙后若想改变我的想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我。我死了,这件事自然就了结了。只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的话,仙后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本宫从未想过要杀你。只是本宫的玥儿从小在琅寰山长大,这里留下了太多他生活的痕迹,他不会愿意去月灵山,南雅也不会同意。” “师母那里我自会去说。她去留自由,我不勉强。但碧霄宫,必须搬。”慕语迟收起笑容,朗声道:“各位,此去困难重重,至少五年内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你们可要想好了。一旦踏上月灵山,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我允许你们一开始就放弃,绝不允许谁左摇右摆,半途而废。” 众人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掌门人,除魔卫道,绝无二心!” “不必着急回答,想好了再说也不迟。”慕语迟挥挥手,碧霄宫弟子悉数散去,一个个面带喜色。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荷包,抛给谢轻云:“这是母亲让我带给你的,说可以护你平安。她让我问问你,今日之后你是继续留在碧霄宫还是回剑门峡?” “当然是回剑门峡!”雪千色抢着道,“轻云要回剑门峡!” 喜欢风雪长安道请大家收藏:()风雪长安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