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长映亭溪处》 第273章 谈何失去 273. 许月祝站在许亚身后,看着湖中央才三岁半的孩子靠着身后的羽翼在湖面上飞来飞去。 水桥上和岸边都站着不少捉妖师,他们或是看热闹,或是出言调笑金宝,又或是在金宝身后的翅膀上注入一丝灵力,让他不至于摔下来。 湖中央的霜袖顿时明白了什么,要是只靠那双木片翅膀,金宝不可能飞那么久,是有人在他的小翅膀上注入了灵力。 “你小心着点!” 霜袖对着金宝喊道,“别撞到什么东西了!” “不会的!我飞得可稳了!” 金宝在长满莲叶的湖面上乱飞,霜袖怀里的银宝仰着头脑袋,他一只手撑着霜袖的肩膀,努力向上拱了一下,似乎也想向金宝一样飞起来。 柳栖见状,用灵力将小家伙从霜袖怀里扒拉出来,让小家伙身后也幻化成一双鹅黄色的小翅膀。 “去吧小蝴蝶,这样总不会记我的仇了吧。” 小家伙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看见翅膀的时候愣了一下。 急性子的柳栖看着他傻愣愣的模样,等不了了,直接控制这小家伙朝着金宝飞去。 霜袖站在船头,连忙道:“你悠着点,别让他摔了。” “我说小妖,你一天天不觉得生活很无趣吗?” 柳栖斜眼看着霜袖,“整天担心来担心去,有点好心情都担心没了,这样过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你让他飞慢点!”霜袖看着银宝,又转头看向柳栖道,“他自小身子不好,飞快了会呼吸不上来的!” 柳栖:“…………” 算了,他们留下这小妖不也是因为这小妖蠢么,要是换个聪明的,早就赶出去了。 许亚站在湖边,看着大的那个孩子咯咯咯地笑,小的那个眼睛很亮,在虚山,这样单纯又富有生命力的小生命,很是新奇。 许月祝沉默寡言地跟在许亚身后,看见金宝抓着银宝的手的时候,许月祝愣了一下。 她看着两个孩子交握着的手,眼里有几分失神。 许亚余光看见了许月祝的模样,淡淡道: “可是想起了李杳。” 许月祝低声“嗯”了一声,“我还记得阿姐小时候经常关禁闭。” 她能放风筝,能跟着寨里的姑娘采莲子,还能去后山的河里捉鱼,但是李杳不行。 她阿姐一直关在那座水中阁楼里。 “她心不静,需要闭关摒除杂念。” 许亚道。 盯着两个孩子看的许月祝没有顺着许亚的话往下说,她慢慢道:“阿姐失去了很多东西。” 许亚沉默了片刻,“不曾拥有,谈何失去。” “让溪亭安今天晚上抄三遍静心咒,抄完了送到我房里来。” 许亚说完后便转身朝离开,许月祝转身看着她: “静心咒上的字他尚且还不能识全。” 那些字他都还不认得,即便是抄了也无用。 “那便在今天晚上之前让他识全,明日清晨,我要看见抄本。” * 霜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说不出话。 她拿着静心咒便摔在书案上,她看着一脸懵逼的金宝,道: “你阿娘哪哪都好,就偏偏有这么不讲人情的娘,她害……” 看着金宝清澈无比的眼睛,霜袖把后面半句话吞了回去。 总不能当着孩子说他外祖母害死他爹。 她气得头发炸起,却又无可奈何地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静心咒,只恨不得把这蓝皮书都撕了。 金宝坐在原地,下巴放在桌子上,眼珠子瞥向霜袖的方向道:“霜霜姨别气了,后山的南木爷爷说了,外祖母对我严厉是因为相信福安。” “她相信福安可以做到,才对福安要求高。外祖母也是好心,不能骂她。” 小家伙叹了口气,眉眼间带着一丝愁苦。 “但是外祖母的要求真的好难啊。” 他看着厚厚的蓝皮书,哭丧着脸。 “早知道就不让南木爷爷带我飞了。要是阿娘在,就能带着福安直接飞起来,就不需要小翅膀,要是没有小翅膀,外祖母就不会罚我抄书了。” 霜袖冷笑,“她罚你才不是因为小翅膀,她要是想罚你,左右都找得到理由。” 她扭头看向床榻上拿着机关鸟玩的小银宝,“你要是和小乖宝一样蠢,你外祖母就不会对你要求这么严了。” 这半年来,她数次从虚山的捉妖师嘴里知道李杳小时候有多么勤勉刻苦,小金宝是她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被拿来和她比较。 每次比较,他们都会说李杳三岁便能打坐修炼,七岁便能独自降妖,比起她,金宝显得格外的贪玩惫懒。 每次听见那群人这样说的时候,霜袖的心情都很复杂,一方面觉得李杳太刻苦勤勉,和她认识的懒姑娘不一样,心里有巨大的落差的同时又心疼李杳,但是另一方面,又因为那些人说三岁的孩子懒而很气愤。 * 床上捧着机关鸟的银宝一愣,转头看向霜袖。 他皱起眉,把机关鸟放下,从床沿爬下来之后走到霜袖面前。 金宝的书案是根据金宝的身高打的,不像其他桌子那样高,小银宝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静心咒。 他拽着书的一角,扭头看向霜袖: “读。” 霜袖垂眼看着他,抬手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乖宝别捣乱,你哥忙着呢。” 金宝看着他,又垂眼看着静心咒,瞪大了眼睛道: “你要替我抄书吗?” 银宝一愣,看了看金宝,又仰头看着霜袖,然后又看向金宝。 他有些急了,拽着桌上的书不松手 “读。” 金宝眨巴眨巴眼睛,“我不会读,上面的字我还不认识。” 银宝傻了,他又仰头看向霜袖。 霜袖讪笑,“我会一些,但是也认不全。” 银宝愣愣地看着霜袖,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桌子上的蓝皮书,急得耳朵都红了。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我想变成大人 274. 坐在竹屋内的李杳睁开眼,只见桌上放着水碗的闪着亮光,倏忽之间,碗中的水升向空中,形成了一面水镜。 水镜里,金宝银宝还有霜袖挤在书案前,金宝一脸苦大仇深,银宝眼睛和耳朵泛着红,霜袖则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李杳看着三人,挑眉。 “受气了?” 霜袖张了张嘴,开口边想将许亚做的事告诉李杳,但是考虑到许亚和李杳之间的关系,霜袖又把怨气和怒气憋了回去。 她戳了戳金宝的肩膀,“你说。” 金宝“啊”了一声,眼神飘忽地看着霜袖,小声道:“我要是说了,阿娘会不会怪我?” “不会,她肯定是站你这边的。” 金宝闻言,看向李杳。 李杳看着他,“若是没有做错事,我自然不会怪你。”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做错事。” 金宝皱着眉道,“我和南木爷爷说我想飞,南木爷爷便给我一双翅膀,他说背上就能飞。” “然后我在湖上边飞来飞去,还带着小椿生一起。后来外祖母来了,月姑姑说,因为我今日贪玩,没有完成功课,也没有去跟着外祖母打坐,所以外祖母要罚我抄书。” 金宝拿过桌上的静心咒,愁眉苦眼道:“外祖母让我抄这个,抄三遍,明天早上交给她,可是上面的字我还不认识呢。” 李杳看着他手里的静心咒,静心咒并不长,若是一个成年人,一两个时辰便能抄完。 可是金宝终究年幼,写字很慢,即便他不吃不喝,也要四个时辰才能抄完,何况其中的许多字他都不认识,只能依葫芦画瓢照着画。 若是明早便要交,今晚便不能睡了。 李杳以前抄书,也整日整夜地抄,点着一盏烛火,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到天明,那时候,李杳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她现在看见金宝委屈的小脸时,竟也觉得许亚太过分了些。 这种委屈,她小时候并没有感受过。 李杳在想,她倒是能替金宝抄,抄完过后也能用传送阵送过去,但是她的字无法做到糊成一团。 李杳的沉默在金宝眼里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小声道: “我知道错了。” 李杳抬眼看着他,小家伙道:“我下次再也不贪玩好耍,也不会再逃课了。” 李杳看着他,“你年纪稍小,定性尚浅也情有可原。” 金宝理解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李杳没有怪他。 他刚要弯起嘴角,又想起自己的书还没有抄完,顿时蔫头耷脑地弓着背,把圆润的下巴搁置在书案上。 “阿娘好,外祖母一点点好,要是我能跟着阿娘就好了。” 要是他还和李杳住在一起,就不会被罚,就算被罚了,李杳也不会罚这么重。 “战场凶险万分,孩子不能来。” “我想变成大人。” 金宝看着旁边还拽着书不松手的银宝,伸手戳戳银宝的脸,“我不想当小孩了,让小椿生一个人当小孩,我们都保护他。” 银宝被他戳得一愣,扭过头看着他,看了两眼后,他抿着唇移开视线,拿着书爬到书案上,将手里的书推到李杳面前。 “读。” 李杳看着他,过了半晌后:“你想识字?” 银宝指着霜袖,告状道: “蠢。” 霜袖:“?” 金宝立马坐直了身子,跟着爬上书案,一把捂着银宝的嘴。 他小声道:“不能这么说霜霜姨,阿爹说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霜袖眨了眨眼睛,她带出来的孩子,她自己当然知道是个什么样。 这小子平时不怎么说话,又是一副病殃殃的身子,引得虚山的捉妖师对他一阵嘘寒问暖,连她平时对他也是过分关心。 但是这小子根本就不像看上去那么软糯可欺,心里面精着呢。 霜袖想了想,这小子也有可能会因为她识字不全而说她蠢,但是看着这小子硬要认字的行为,霜袖觉得,或许是缺失了很久的自尊心觉醒了。 她看着水镜对面的李杳,不自觉地弯下腰,低着头道: “他应该不是说我蠢,是我说他被蠢,被他听到了。” 李杳看着被金宝捂着嘴的小家伙,耳朵很红,眼尾处也带着一点红,小家伙体弱又皮肤白,脸上很少看见血色,耳朵和眼睛红成这样,看样子气得不轻。 李杳从自己的纳戒里取出一本静心咒,看着银宝道: “我教你读。” 霜袖说他蠢,他便想读书告诉霜袖他不蠢,体弱多病却又有一颗好强的心。 李杳脑子里闪过穿着银蓝色裙子的小姑娘,十一二岁,倔强又阴沉。 * 朱衍坐在门口,看着屋子里李杳拿着静心咒,教水镜里的三个人识字。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对着后面缠着一身白布的人道: “你说,她这无情道修得和苍生道有什么区别?” 他虽然常说李杳是块木头,是块冰,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木头身上发了芽,冰心里面灌了水。 “有啊。”后面重伤的山犼凉飕飕道:“苍生道的捉妖师做事哪有这么歹毒。人家兼爱众生,以德报怨,好善仁慈。” “你再看看她,除了两个娃和溪亭陟之外,恨不得把其他人都杀了。” “师父,你说我好歹也算是她的同盟了吧,虽然我捅了她一刀,又把溪亭陟堕妖的身份捅了出去,但是我也救了她的孩子啊,用心头血救的!她还取了我两次心头血!差一点命都没了!” “而且她还给我钉嗜血钉,害得我修为大跌不说,还得费尽心力重铸肉身。我都能大度地不计较这些陈年旧事,还带她去找溪亭陟,她可倒好,杀了臣山不说,还想在两峡谷再杀我一次。” 山犼觉得委屈,不仅委屈,而且恐慌。 这女人压根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这次差点死在尘暴里,下次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朱衍自然知道他的委屈,他瞥了一眼山犼。 “谁让你去两峡谷了?她绑你去的?你自己要去看热闹被殃及,怪得了谁?” 山犼:“…………她好歹提前和我说一声啊,我要是知道那儿藏着这么大的埋伏,我肯定不去。” 朱衍笑了笑,“要是会提前说,就不是她了。” 他原以为她没给自己留生机,现在想想,她不仅留了,还把溪亭陟给诈出来了。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无爱一身轻 275 银宝用实力证明了他不蠢,甚至比起三心二意、无法集中注意力的金宝要更为机灵。 他从半年前开始跟着夫子认字,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虽然不像金宝一样,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一坐下就浑身难受,但也十分棘手。 他不说话,抱着自己的机关鸟仰头愣愣地看着夫子,无论夫子说什么他都不应声。不说话,也就无从知道他是学了还是没学。 半年来,霜袖和李杳都以为他每日是在混日子,不曾想这小家伙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认识的字比金宝还多。 金宝看着他,大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呈现一个大字在地上。 “小椿生不蠢,福安蠢。福安好多好多字都不认识,写的字还要被阿娘嘲笑,福安好可怜。” 小家伙像翻烙饼一样给自己翻了一个面,像一只被读书写字压塌了的小乌龟,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拿着书的李杳一顿,抬眼看向书案后趴着的金宝。 “我没有嘲笑你。” “你有。”金宝幽怨道,“你说福安的字是一团,还说难为我能写一天这样的字。” 李杳:“……那不是嘲笑。” 金宝不信,他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引得原本乖乖坐着的银宝也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然后手脚一摊,学着金宝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金宝侧着头看他,小银宝也侧着脸和他对视。 “不蠢。” 小银宝道。 金宝皱着脸,“可是你都不愿意叫我哥哥。” 金宝想哭,“你肯定是觉得我不聪明才不想叫我哥哥的。” 坐在一旁的霜袖看着金宝委屈巴巴的样子,连忙道: “咱金宝哪儿蠢了,金宝明明是天底下最机灵的孩子,别人家三岁的娃指不定还尿床呢,金宝都不尿床了,已经很聪明了。” 金宝一听,顿时觉得更伤心了。 “小椿生就从不尿床,福安小时候还尿床,肯定是个蠢孩子。” “怜轻姨不跟我踢球,肯定也是觉得我不聪明,才不和我玩。” 霜袖:“…………” 哪有小孩子不尿床的,只不过小银宝身体特殊,小时候不吃五谷,全靠着灵力长大,醒了过后已经到能控制的年纪,自然不会尿床。 至于踢球——他都不一定能拿得起那个灌了灵力的球。 银宝看着金宝委屈的样子,从地上翻坐起身,爬到金宝旁边,抬起小手拍了拍金宝的背。 “不哭。” 金宝更想哭了,他把头埋在手臂里。 哥哥还要弟弟安慰,好丢人。 银宝跪在地上,歪着头看金宝,见金宝埋着头不看他,他便抬手扒拉金宝的手臂。 “哥哥不哭。” “我给你抄书。” 金宝一顿,又缓缓转头看他,“你写字也是一团吗?” 李杳:“…………” 虚山的夫子和她说,银宝没有碰过笔。 每次让他拿笔,他就装傻似的盯着夫子瞧,都快把夫子瞧抑郁了。 他既没有见过如同金宝一样,浑身长满了虱子不得片刻安静的孩子,也没有见过如同银宝一样长得了一张铁嘴的孩子。 一个吵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一个安静得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完了。 * 银宝傻愣愣地趴在地上看着金宝,他跪坐起身,转头看向水镜里的李杳。 “阿娘抄。” 他忘记他不会写字了,只想机灵地让别人代抄。 李杳看着他,“明日好生跟着夫子习字拿笔,不可再怠慢夫子。” 她能理解三岁半的孩子有惰性,也从未要求他们有多高的建树或者有多高的价值。 在那个破庙里生下他们的时候,她也只是希望他们能健康长寿。 但是这个世间污浊不堪,人人自省,需要他们能护己身,能辩是非。 银宝转头看向霜袖,霜袖扯着嘴角笑,“乖宝啊,不是霜霜姨不帮你,但是你说你都能认识那么多字了,也该学写字了。” 银宝又扭头看向金宝,金宝也不委屈了,他从地上盘坐起身。 他看着银宝认真道:“我不会像阿娘一样,嘲笑你写的字是一团的。” 李杳:“…………” 她那不是嘲笑,只是单纯地好奇他为何能画一天的墨团。 哄着两个孩子睡下后,李杳抬眼看向霜袖道: “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霜袖一愣,站在水镜前,思考最近自己做的事,迟疑地看着李杳: “月祝和你说了?” 李杳静默着没有说话。 霜袖顿时更心虚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哄着他多说几句话,哪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那么多捉妖师拿着糖哄他说话。” “你一颗我一颗,银宝的牙可不就是要坏吗。” 因为心虚,霜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许月祝可曾给他看过?” 李杳问。 “看过了。”霜袖道,“要是疼,便只能用止疼药,等日后新牙长出来便好了——你不知道这件事?这事不是许月祝告诉你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霜袖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你诓我?” “不曾诓你,你主动交待的。” 李杳坐在木桌前,嗓子有些干涩。 霜袖气得脖子上长出了鳞片,扭过头不看李杳。 李杳拎起桌上茶壶,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除了此事,可还有其他的事?” 霜袖小声嘀咕:“谁知道你说的什么事,等会要是又诈我怎么办。” 她梗着脖子,“有事你直说,老……我猜不出来。” 李杳看着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在虚山应该是没有受到欺负。 虚山的捉妖师自视甚高,对着这样的小妖,要么一击毙命,要么压根不放在眼里,还不至于刻意为难她。 “我遇见曲牧了。” 霜袖脖子僵了一下,她看向李杳,“他可是问起老娘了?” “他问你是不是还活着。” “老娘当然还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久。” 霜袖揉了揉发僵的脖子,看着李杳道: “要是下次他再问起,你便说我死了。” 李杳端着茶碗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你不喜欢他?” 霜袖听见这句话,有些纳闷地看着她: “你不是修无情道么?怎么还懂这些?还搁中间当上红娘了?” 李杳:“…………随便问问。” “别问了李杳,咱能当朋友是因为什么?因为咱俩臭味相投,无情无义,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也不算谁也不爱,你当时爱溪亭陟爱得要死要活的,但是走的时候不也很爽快吗?还把人家送你的镯子都丢了。” 李杳尚且是人族,是溪亭陟光明正大的未婚妻,这样的身份都能受到捉妖师的排挤,何况她只是一只卑微又弱小的四脚蛇妖。 “无爱一身轻,老娘自在惯了,不喜欢有人管着。” 霜袖道。 李杳垂着眼,霜袖的话她听见了,也确实像一只利箭划开云层,让她有过短暂的清醒。 她看着桌上的静心咒,手指捋直微卷的书角。 她知道她现在不一定是清醒的,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心脏空了很大一块,她要把这一块补上。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6章 “福安。” 276. “爱之深,则为之计远。” 许亚睁开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冻结着深蓝色的鸢尾花,如同漆黑的墨水倒进了蓝色的冰川里。 “他定性不足,日后在捉妖师的路上走不远。” 水镜里的李杳看着她,“这与你何干?” 许亚没有说话。 李杳道,“许亚,他不是我,不需要有多好的定性和修为。” 许亚觉得她很可笑,“你怎知他不想成为世间最厉害的捉妖师?他有卓越的天资,有可以渡劫的赤魂果,他和你一样,都有成为化神期捉妖师的资格。” “他现在年纪尚小,尚且不明白化神期捉妖师意味着什么,可倘若他有一天明白过来,明白你让他儿时碌碌无为,让他浪费了大把的修炼时间,你怎知他长大不会怨你?” 许亚看着她,“李杳,你不是他,你不想要的,或许是他想要的。” 李杳也同样觉得许亚可笑。 她明明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明白她想要的不是李杳想要的,可是她还是将不管不顾地将李杳养成了她心目中的模样。 “他现在想要的只是长大。” 李杳手里把玩着一条白色的绸布,她看着手里的白绫道: “若是他不能如同他所想的那样长大,不如去和他阿爹团聚。到了地底下,他阿爹总能教养好他。” 许亚看着她手里的白绫,扶着桌子的手颤了一瞬。 李杳曾经崩溃过。 在十一岁那年,她潜入湖底,白绫的一端系着石头,另一端绑着她的脚腕,差一点就在湖底咽了气。 许亚知道这条白绫的存在,却一直不敢直视这条白绫。 这条白绫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养出了一个疯子。 一个不想活不顾任何人的疯子。 她看过李杳的记忆,看见过李杳系白绫时平静的神色,那副神色,没有解脱似的的欣喜和急切,只和她平时抄书诵经的神情别无二致。 对于她而言,死亦不是解脱,但是她还是将白绫系在了湖底,静静地沉在水里两天,看着湖面的莲叶,看着从莲叶里裂帛而出的日光。 许亚永远也不知道李杳沉在水底,感受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时候在想什么,是单纯觉得人生无趣,还是想用死来威胁她。 许亚闭上眼睛,将眼里被震慑的一抹恐惧藏去之后才看向李杳。 “你若真的下得去手,便不会至今还没有对我动手。” 她知道李杳恨她,也知道倘若没了银丝蛊和两个孩子,李杳迟早会对她出手,但是李杳一直在忍。 既是为了两个孩子,也是为了人族。 倘若她对许亚出手,斗得两败俱伤,人族便斗不过妖族。到时候人族结界破碎,妖族大肆进攻人族,无论是普通的凡人,还是两个孩子,亦或者是像霜袖这样的小妖,都只会活在恐惧之中。 许亚看着她,“日后他十日来随我静坐一次,其他的事我不会再管。” * 另一边的水上阁楼,已经熄了灯的房间很黑,黑漆漆的床帐里响起了一丝动静。 过了半晌后,穿着里衣的孩子从床上踮着脚下来穿鞋,穿完鞋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前,再次踮着脚拽下自己的外套后,摸黑朝着楼下走去。 金宝摸下楼,路过桌子前的时候还被凳子绊了一脚,小身子一扑便砸在地上。肉墩墩的小身子砸在地上没有多大的声音,但是凳子摩擦地板却发出刺啦一声。 做贼心虚的团子连忙扑过去抱住凳子,结果太黑了没抱到凳子腿,反而把凳子推远了一些。 听着凳子再次发出刺耳的响声,金宝瞪大眼睛,心惊胆战地坐在原地不敢动。 等房间里安静下来后,白团子才战战兢兢地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过书案底下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点亮了书案旁边的烛火。 金宝看着悠悠晃动的烛火,眼底倒映着一跳一跳的火焰,他又看过书案上的宣纸。 手痒,想烧。 金宝连忙双手抱着脑袋,使劲晃了晃脑袋,小声道:“不行不行,霜霜姨说了,玩火的娃娃要尿床,福安不能玩火,玩火了就要尿床。” 白团子强迫自己坐在书案前,“福安要抄书,要抄书给外祖母看,外祖母看了福安写的大字就不会生气,阿娘也会夸福安是个聪明的孩子。” “阿娘会说,福安真聪明,认识的字真多,写的字也好看。” 小家伙被自己美笑了,露出两排小白牙,哼着不知名的语调,摇摆着又短又粗的胖腰,脑袋也一晃一晃的。 他翻开蓝皮书,又拿起毛笔,要去蘸墨的时候小团子傻了眼。 他凑过去,看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砚台,不相信地上下盯着看了好久。 “墨呢?” 白皙的胖手不信邪地砚台里摸了摸,指尖倒是沾染了一点残存的黑色,但是砚台里面却是干干爽爽,没有一滴墨。 金宝愣住了,连忙翻箱倒柜的要找墨,他左翻右翻,约莫一刻钟后,最后在书案后的柜子里找到了墨块。 他跪在地上,盯着墨块看了两眼,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后才拿着墨块回到书案前,他拿着墨块,在砚台上笔画了好久。 他不会研墨。 金宝眨了眨眼睛,拿着墨块就往砚台上使劲磨。 他见过阿爹研墨,就是拿着这个东西在砚台上面转,转着转着就有墨了。 金宝拿着墨块,捣鼓了很久,手上和衣服上都染上黑斑了,也没有研出像样的墨。 他歪着头看着干得起皮的墨,大大的眼睛装着满满的疑惑。 这墨怎么和阿爹以前磨出来的不太一样? 捣鼓了许久,金宝手和胳膊都磨酸了。 他侧着脸趴在书案上,看着已经有了一堆黑块的砚台,不明白为什么他磨出来的和溪亭陟磨出来的不一样。 金宝叹气,要是阿爹在就好了,阿爹在的时候他没有被罚过,也不用半夜起来一个人写字。 小家伙有些委屈了,转过头,额头抵着书案边缘,低着头,落寞得像拔了一整天萝卜,却没有一根萝卜属于自己的兔子。 白忙活了大半天。 屋子里烛火摇曳,金宝的锦囊溢出一丝蓝光,闪着幽光的粉尘在屋子里蔓延,布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丝颀长的影子出现房间里,他立于书案前,看着趴在书案上蔫头耷脑的小团子。 “福安。”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7章 谁罚你抄书 277. 金宝小脑袋一顿,小耳朵动了动,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他好像听见阿爹在喊他。 金宝看见那个人穿着白色的里衣,黑色的外裳,左脸上戴着半边银色的面具,一头黑发里面再次混杂了白发。 他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溪亭陟。 “阿爹?” 他连忙从书案后站起身,绕过书案朝着溪亭陟跑去,抱住溪亭陟的腿。 “阿爹,你去哪儿了?福安好想你。” 小家伙的嗓音带着哭腔,像是糯米捶成年糕,又糍又黏。 溪亭陟垂着眼看他,弯腰把他抱起来,看着小家伙红彤彤的眼睛,抬手用拇指抹去小家伙眼尾的泪花。 “我也很想你。” 他给金宝留下赤魂果,本就是为了时常过来见小家伙。 白团子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又活泼开朗,但实际上心思敏感。 他若是长久不见他,小家伙该胡思乱想了。 但业火终究是上古神火,即便是不死树之身,他也在东丘沉睡了半年。醒来后便收到朱衍的传音,去两峡谷的尘暴里救下李杳。 回到东丘之后,也花了一番工夫才恢复原本的样貌。 只是脸上业火留下的痕迹却难以去除,只能戴着面具来见金宝。 “你骗人,你要想想我怎么不来见我。” 金宝看着他,两只黑爪子碰着溪亭陟的脸,将黑色的墨水也沾染在了溪亭陟的脸上,另一边是面具,金宝摸着冷冰冰的面具,一时间忘记了要哭,他吸着鼻子问: “这是什么。” “面具。” “阿爹为什么要戴面具?” 软得像是馒头泡了水的小手无意识地扣着坚硬的银色面具,金宝仰头看着溪亭陟,被水光沁得发亮的眼睛映着溪亭陟半敛着的眉眼。 “阿爹的脸怎么了吗?” 许久不见,小家伙不仅长大了,也变得有些聪明了。 灵力在手里转动,一颗淡粉色的小猪面具出现在溪亭陟手里,他抬起手,将面具递到金宝面前。 “福安可喜欢这个面具?” 金宝看着小猪面具,眼里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 ——他其实不喜欢小猪了,因为小猪蠢蠢的。 金宝违心地接受小猪面具,还将面具摁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道: “好看么。” 看出了小家伙不喜欢的溪亭陟:“…………” 半年不见,小家伙似乎学了一些不该学的东西。 他掀开小家伙的面具,看着金宝有些懵的脸。 “半年不见,小福安学会骗人了。” 金宝顿时急了,“我没有,我没有骗人。” 阿爹以前跟他说过,骗人的小孩是坏孩子,会没有糖吃。 溪亭陟将他放在地上,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脸。 “不喜欢的东西为何要说喜欢?” 金宝站在溪亭陟面前,两只手扣着小猪面具。 “因为是阿爹送的,阿爹送的东西福安都喜欢。” 溪亭陟看着他,“哪怕我会送你不喜欢的东西给你?” 金宝没说话,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人各有偏好,物莫能两全。”溪亭陟看着他,“你可明白这句话?” 金宝眼神飘忽,扣着面具的爪子越加用力。 溪亭陟看着他这副心虚的模样,便知道半年来,小家伙大抵是没有好好读书。 他抬眼看向书案上的一片狼藉,道:“可是白日里不好好念书,夜里被罚抄书了?” 金宝迟疑一瞬,然后点头,小声道: “我不是故意不去听课的,夫子很凶,每次福安刚坐下,夫子又喊我站着,我刚站一会儿,夫子又喊我坐下。” 金宝看着溪亭陟,“还有写大字也是,我刚拿起笔,夫子就让我把笔放下,我一放下笔,他又让我拿起来。” “我都不知道夫子要福安站还是要福安坐,是要福安拿笔还是要福安不拿笔。” 溪亭陟沉默了片刻,抬眼看着小家伙真挚又单纯的眼神。 “夫子可曾教过你要如何坐下?又可曾教过你如何拿笔?” 金宝晃着脑袋,“没有。” 溪亭陟看着他,又道:“我可曾教过你端坐拿笔?” 金宝迟疑,眼神越发清澈单纯。 溪亭陟道:“你学写字的第一天,我便教了你要如何坐,要如何拿笔。” 金宝看着他,“所以夫子是因为要教福安如何坐,才让福安一直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吗?” 金宝疑惑,“可是夫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他要是和福安说了,福安会好好坐好的。” 深知小家伙脾性的溪亭陟无法赞同小家伙后半句话,他身上长了针,若是没有人看着他,他便会习惯性乱动。 溪亭陟牵着他的手走到书案前,看着砚台里一堆的墨块,又垂眼看着金宝。 “不会研墨?” 金宝一只手拿着小猪面具,仰头看着他。 “好像会。” 他小声道:“我明明记得阿爹以前就是这样磨的,还有霜霜姨也是,转着转着就有墨水了,可是我磨不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阿爹,墨水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出来。” 溪亭陟施了一个清洁术,让书案上重新整齐过后,垂眼看着金宝。 “砚台里需要加水,你不曾滴水,自然没有墨。” 金宝恍然大悟,“所以是因为墨里面加水了,所以每次金宝写完字后纸上才会湿湿的吗?” 溪亭陟看着桌上翻开的静心咒,垂眼看着金宝。 “谁罚你抄书?” 金宝这个年纪,且不说能否悟到静心咒,但就静心咒里面的字来说,金宝都不一定能认完。 里面的许多字,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生僻和拗口。 “外祖母。”福安小声道,“福安去湖上面飞飞了,忘记了要去外祖母跟前静坐,所以外祖母才罚福安抄书。” 溪亭陟替金宝研墨,让金宝坐在书案前,他看着小家伙专注认真不到片刻,便开始抓耳挠腮,原本好端端放着的腿突然就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翘着小脚,一晃一晃的。 规规矩矩捏着毛笔的手也开始翘起兰花指,拇指和食指捏着毛笔,在宣纸上戳着墨点。 溪亭陟:“…………” 溪亭陟道:“溪亭安。” 金宝一个激灵,翘起的小手指唰得一下收了回去,连翘起的腿也偷偷摸摸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了,他才扭过头看向溪亭陟,迷茫道: “阿爹?” 溪亭陟:“…………”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8章 果子上有业火的痕迹 278. 次日一早,霜袖来叫小家伙起床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书案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宣纸。 宣纸上是一列又一列的墨团,一堆墨团中间,偶尔能看见一两个笔画少的字,比如“一”和“干”。 霜袖将宣纸放在书案上,又看了一眼已经快燃尽的灯油,她连忙抬脚朝着楼上走去。 楼上的房间里,两张大小不一,五官却近乎一样的小崽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床榻里,大的那个,手里还抓着一张小猪面具。 小的那个倒是醒了,横着趴在床中间,盯着金宝手里的小猪面具瞧。 霜袖看了看睡得正熟的金宝,小家伙闭着眼睛,没了黑色的眼球映衬,眼底下的青黑便分外明显。 她替小家伙掖了掖被子之后,才抬手把里侧的银宝抱出来。 一楼的木台上,霜袖坐在台阶上,旁边是抱着机关鸟,懒洋洋晒太阳的银宝。 “咱金宝多懂事,大半夜还起来抄书。” 霜袖看着水镜里的李杳,“小家伙还小,熬夜抄书容易长不高的。” “我已经和许亚谈过了,日后不会再罚他抄书。” 李杳抬眼看着霜袖,“他会点灯?会研墨?” 并非李杳对小家伙不信任,而是她对金宝多有宽容,七岁十岁的孩子点灯尚且有可能烧房子,何况小金宝才三岁半。 更别说研墨,她以前当凡人的时候是一个成年人,磨出来的墨水尚且难以均匀,更别提孩子。 霜袖也觉得匪夷所思,“点灯倒也合理,以前他非要帮着我点灯,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也点过几次灯。” “但是研墨这事,我研出来的墨自己都嫌,少有在他面前研墨的时候,他哪学的研墨?” “难不成是夫子教的?” 霜袖皱着眉,“不对啊,他每次上课的时候墨水都是准备好了的,他什么时候看见过夫子研墨?” 她突然唰得一下从台阶上上站起身,“又是那群吃饱了饭没事做的捉妖师,喂坏了小银宝的牙不算,还想要让金宝熬夜长不高,我找她们去。” 霜袖说着转身走了几步,没听见水镜里的李杳叫住她,她顿时站在原地,转过身看着李杳。 “你倒是叫住我。” 李杳笑了一下,“未曾见过在虚山找捉妖师麻烦的小妖,今日想见识一番。” 霜袖:“…………李杳,说人话否?” 知道她胆子小不敢去还不叫住她,真等着给她收尸啊? “金宝的锦囊里有一个红木雕花盒子,你去找许月祝,让她把红木盒子放进传送阵里。” * 竹屋里,李杳拿着赤魂果细细打量,指尖溢出一丝灵力,苍白的灵力如同轻薄细腻的糖丝一样围绕红色的果子。 浑身缠着绷带的山犼推着朱衍进屋,朱衍看见赤魂果的时候,眉头挑了一下。 “哪来的赤魂果?” 李杳没应声,反而把赤魂果放进了红木盒子。 朱衍自顾自道:“这不是稚果,想来也不会是兔崽子身体的,这果子是许月祝体内的,还是溪亭陟给你的?” 山犼看着那枚色泽鲜艳的果子,张口就道: “实不相瞒,溪亭陟答应过要给我一颗赤魂果,想来就是这颗吧。” 那场尘暴里,筋脉俱断的不止李杳一个人,即便是藏在了那青河妖的肚子里,他身上的伤也没比李杳好上多少。 吃了这颗赤魂果,不仅能治他身上的伤,还能恢复一些他的修为。 这颗赤魂果,山犼眼馋得紧。 李杳闻言看向他,她未开口,朱衍便懒懒散散道: “要是嫌命长,你也可以拿走这颗赤魂果。” 山犼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他小声道: “师父,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吗?我修为恢复了才能更好地为你办事,你怎么老站在这坏女人身边?” “你当为师在哄你?”朱衍伸手拿过李杳面前的赤魂果,细细打量着果子,“这果子上有业火的痕迹,要是命不硬,连阎王都见不着。” 神魂都烧没了,还见什么阎王。 溪亭陟想来是用这果子干了什么事,灵力残余,也附着了一些业火的痕迹。 山犼挤眼看向那平平无奇的果子,“溪亭陟有毛病?给一颗藏着业火的果子。” 李杳抬眼看向朱衍,“他并非灵力枯竭,而是业火藏在经脉,显出了油尽灯枯的假象。” 业火缠身,神魂必会受损,溪亭陟为何要将业火藏在经脉里。 李杳垂眼看着那果子,“他可是甩不掉残存的业火?” 坐在轮椅的朱衍抬眼看向山犼,“她问你话呢,当哑巴做什么。” 山犼:“?” 山犼看着李杳不善的眼神,讪笑:“这……我……他……你要不还是问我师父吧。” 李杳看向朱衍。 朱衍微笑,“你还是等见到他了自己问他吧,赤魂果你都拿到了,寻个由头能把他哄过来。” 他相信她这师妹的手段,能拿到带着业火痕迹的赤魂果,自然也就能寻个法子把溪亭陟诈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都诈出来一回了,也不差这一回。 李杳拿过红木盒子,将红木盒子收进了纳戒里。 “他可还在?” “自然是还在的,你伤势未愈,我又是个残废。这绿林里的妖要是攻上来,咱俩没一个能打的。” 朱衍靠在轮椅靠背上,伸手拿过桌上洗好的葡萄,摘了一颗扔进嘴里。 “我知道你和他有怨,但是谁没有呢,他还诓我给一个黄毛丫头当徒弟呢。” “师妹,这此一时彼一时,咱把怨恨先放一放,最起码他给你洗的葡萄是甜的,里面也没放砒霜,你尝尝?” 朱衍把手里的葡萄递给李杳,“这绿杨林的葡萄可是蛮荒最好的葡萄,别地儿都尝不着这样甜的葡萄。” 李杳扫了一眼葡萄,掀起眼皮子看向山犼。 “有多少妖王生还?” 山犼一顿,李杳透过他脸上的纱布,看见他的迟疑。 李杳眼神渐冷,朱衍适时开口道: “经辇,你想要惦念妖族情谊也得审时度势,保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山犼妥协了,他道: “地蓝八位妖王,除了被你抽了魂魄的臣山,一刀死在你刀下的鹿妖,还有被你开膛破肚的青河妖,以及不知所踪的沙鼠之外,其他妖王都还活着。” 加上经辇,一共还有四位妖王活着。 他们都是藏着青河妖的肚子活下来的。 也亏得青河妖体型巨大,腹内可吞山海,不然他们也会像沙鼠一样,要么不知所踪,要么死。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9章 你可曾想过人妖共处 279. 朱衍吃着葡萄,上下打量着李杳。 “你这伤还没好呢,关心这些做什么吗?” “你若是不关心,留在这里做什么?” 李杳抬眼看着他,“绿杨林是水族之地,水族向来避世已久,从不参与外界纷争。” “你久留在此地,难道不是为了说服水族妖王为自己所用?” 朱衍没否认,他将葡萄又放回盘子里。 他抬眼看向李杳,“蛮荒五族六部,族里面都是一脉相承血肉相连的妖,这种由种族团结起来的妖,几乎守在祖宗留下的地方不动弹。” “部落多是有些不入流的小妖相聚在一起,通过暴力杀戮决出一个妖王,比起不爱动弹的妖族族长,部落妖王更喜欢争抢地盘。” “师父,你别一棍子打死了,我可没有觊觎你的地蓝。”山犼道。 他也是部落里通过斗争决出来的妖王,比起其他没品又暴力好战的妖王,他有情有义多了。 朱衍掀起眼皮子看他,“要是闲就滚出去多摘一些葡萄过来,这葡萄甜,用传送阵给兔崽子送点。” 山犼看了一眼身上的绷带,“师父,我现在灵力全无,一出去就得死。” “让那和尚去,就说是给他外孙吃的。” 山犼懂了,他师父不是说着玩玩,是真的要他滚出去。 他识趣地转身离开,将房间留给了朱衍和李杳。 朱衍看着,“地蓝缺少的三位妖王,是水族、伞族和狐族。” “狐族好说,赤血树消失后狐族败落,早已经守着东丘那一亩三分地等死。蛮荒干旱,低级的水族小妖出了这绿林便活不了多久,所以水族从不参与妖族纷争,世代藏在这绿林里。” “但是凡事总有一个例外。”朱衍看着李杳,“我听经辇说,你曾经在人族的渝衡山杀了一只水妖。” “那又如何?” “水妖记仇,你杀了他们的仇人,他们自然会找你报仇。” “他们如何知道我曾杀了水妖。” 李杳盯着朱衍,“朱衍,你那个徒弟未免太多话了。” 能跟许亚坦白溪亭陟的身份,也能跟朱衍说她曾经弄死过一只水妖,若是管不住嘴,这人留着就是一个祸害。 “话多才热闹,像你和李晚虞那样,未免就太过冷清了。” 李杳看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从她再见到朱衍开始,朱衍虽然一声一声地叫她师妹,却从未再叫过李醒清一句师父。 “师妹,可有兴趣去水族看看?” 朱衍没个正形地靠在轮椅里,看着李杳道:“指不定溪亭陟就在水族呢。” 李杳缓缓掀起眼皮子看向他。 朱衍道:“他身上带着业火,若是想好受一些,藏身水族才是最好的选择。” “朱衍,你想做什么?” 李杳看着朱衍一身黑衣长袍的模样,深知现在的朱衍与虞山一身布衣短打的朱衍相去甚远。 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算计。 朱衍不答,李杳道:“我是人族的捉妖师,千百年来,人族受妖族欺压,从遍布神州大地到蜷缩于一方之地。” “那些妖王手里,每一个身上都沾着人族的血,人族受屠戮、蹂躏、残杀,人族与妖族的仇恨不共戴天。” “即便溪亭陟成了妖,你也是妖,我也不会站在妖族身后。” 李杳身上穿着青衣,青衣上面绣着竹枝和竹叶,朱衍盯着她袖子上的竹叶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一下。 “你还真是她们养出来的好兵器。” 朱衍抬起眼皮,眼里冷淡无波:“全无自己的想法,只执行那狗屁命令。” 朱衍少有这么锋芒毕露的时候,至少和朱衍相处了这么多年,朱衍刻薄的话说过不少,但从未有这副冰冷阴寒的表情和语气。 “出去洗把脸,脑子清醒了再来和我说话。” 李杳嗓音慵懒,懒散的语气散落寒冷的冰沙。 她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竹叶,心知肚明朱衍心里真正怨恨的人是谁。 朱衍一顿,卸力一般地靠在椅背上,他看着李杳道: “不生气?” 李杳抬起眼看向他,“我生气了你会把溪亭陟的踪迹告诉我?” 她知道溪亭陟不在水族,业火是上古神火,而水族的妖说到底也不过是凡间的水生了灵智化妖,他们灭不了业火。 “并非不告诉你,只是还没到时候。” 朱衍道,“你可曾想过人妖共处?” “不曾。” 李杳垂着眼,抚平袖子上的折痕。 “蛮荒之妖大多生性暴虐残忍,而凡人弱小,人妖共处对于人族而言,不过是妖族肆虐欺压人族的借口。” 倘若力量不对等,妖与人之间又谈何平等。 “我以前也这样觉得,捉妖师强大,而凡人弱小,凡人理当受捉妖师的欺压和剥削,而是许凌青却说,人命不是草芥,而是恩赐。” 李杳一顿,缓缓抬眼看向朱衍。 朱衍歪坐在椅子上,“凡人才是天道的宠儿,功德和业债都以人命累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朱衍看着李杳道:“参商城那一城百姓的性命计在了你头上,而雷劫却由溪亭陟替你抗下,天时地利人和,你若是不步入化神期,都对不起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杳垂着眼,“你可曾想过这世间除了我,为何没有人再步入化神期?” 朱衍看着她,“你觉得因为什么。” “世人愚昧,看不见化神期捉妖师背后经年累月的刻苦与勤勉,到头来,人人都只道赤魂果能抗雷劫,人命是孽债,唯有身负赤魂果而手里没有血腥的人能步入化神期。” 李杳看向朱衍,“抗不下雷劫,不从己身找原因,而一味的依赖于外物,道心不稳,境界自然难成。” 朱衍一顿,缓缓看向她:“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师兄还是贪心地想要赤魂果和干净的手脚。” “我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妖,也想要自己渡劫的时候多一点成算——当然,你不用关心这些,这些事情自然会有许亚和李醒清替你操心。” “从你一出生开始,她们便已经为你的将来做好了打算。” 赤魂果,银丝蛊,还有安排好的情劫。 坐在榻上的李杳斜挑着一只眼睛看他,“你若是羡慕,也可以唤许亚一声阿娘。” 朱衍一顿,抬眼看着她。 顿时明白,他这师妹记仇了。 他上次让她唤他一声爹,现在她让他管许亚叫娘。 “我年纪摆在这儿,你喊我爹也不是算折身份,但是许亚只是一个黄毛丫头,你存心让师兄跌份?”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0章 这条路上死了很多人 280. 朱衍看着李杳,“说句认真的,你真的没有想过让人妖和平共处?” 李杳抬起眼皮看他,“若是他们自愿让我抽去妖骨妖筋,变得人族一样弱小,我便留他们一条性命。” “强大不是罪过,弱小也不是。”朱衍道,“断了他们修行的可能,你便会背负他们的因果。” “朱衍,别谈了。我们谈不拢。”李杳从榻上起身,站在轮椅旁边,垂眼看着朱衍。 “我当过凡人,见过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痛苦,做过男耕女织儿女绕膝的美梦。凡人的幸福里,没有妖族。” 李杳道:“也或许你说得对,人妖能和平共处,能一起开店做买卖,能成亲生子,但仇恨的消散需要时间,根深蒂固的观念更是难以拔除。” “许凌青寻了半辈子才寻到银丝蛊,许亚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我活了这么些年,过去的时间里每时每刻都撰写着大道和苍生。” 她身上墨绿色的衣服似乎更深了,越加接近黑色,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那些用银丝勾勒出来的竹叶闪着细长的光亮。 “人族能走到今天并不容易,这条路上死了很多人。” 她看着朱衍,“都到这儿了,我不可能反水。” 她不会将人族拔丁抽楔才造好的尚好局面拱手相让。 自她出生起,每一步都朝着现在走来,吃过的每一分苦她都记得,倘若现在反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不止许亚一人。 * 李杳走后,山犼钻进来扶着朱衍的轮椅,他歪着头看着朱衍: “师父,没谈妥?” “今日天气不错,推为师出去晒晒太阳。” 山犼一顿,刚想张嘴说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推着轮椅出去了。 朱衍看着天上黑沉地像是要掉下来的乌云,转眼看向山犼。 山犼蹲在他旁边讪笑,“我方才就想跟你老人家说了,外面要下雨了,没太阳。” 朱衍收回视线,反常地没有怼经辇几句,反而抬眼看着天上整片整片的乌云。 “她难道不应该很痛苦吗?她难道不应该很恨许亚吗?她难道不应该因为恨许亚而站在我这边吗?” 朱衍看着乌云,语气带着不理解和疑惑。 山犼蹲在他旁边,身后细长的尾巴尖端带着绒毛,随着他摇尾巴,那一撮褐黄色的绒毛也摇来摇去。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照理会,毕竟师父你对她可是掏心掏肺仁义至尽呵护备至。” 朱衍瞥了他一眼,抬起手,一手推开经辇凑过来的脑袋。 “没问你。” 经辇:“?” 他左右转头,刚想说这儿除了他也没别人,不曾想一转头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老和尚。 老和尚慢慢踱步而来,“你当她为何一直没有对许亚动手。” 她若是只顾及自身,早应该不管不顾地杀了许亚,即便许亚死后,她也会因为银丝蛊死去。 李杳从来不怕死,她想活只是因为该她做的事她还没有做完。 “你很得意?” 朱衍今日心情不佳,既不想拽文,也不想曲曲绕绕。 “一般。” 怀桑也是如此,他面对这人,也难有好脸色的时候。 朱衍冷哼一声,看着不远处的结界。 “这世间天地生灵平等,她本不该只为小小的人族。” 怀桑道,“她生于人族,长于人族,蒙受人族恩惠,若无种族情谊牵挂,你觉得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牵住她?” “男人,”朱衍慢慢道,“和孩子。” 他语气很慢,眼神黑沉地没有聚光点,如同一块漆黑的厚布,遮住了最深处的情绪。 片刻过后,他才敛起这副平静凉薄的神色,转头看向李玉山,一只手撑着脸,淡笑道: “李玉山,多去摘些葡萄,那葡萄甜,两个兔崽子会喜欢。” * 虚山。 在房间里静坐的许月祝睁开眼睛,站起身,朝着传送阵的位置走去。 阿姐似乎又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旁边抓着草药玩的银宝抬头看她,又低头看着手里的草药,抬起小爪子闻了闻,闻见上面浓烈的草药味时,跟个小老头似的皱紧了眉头。 他从地上坐起身,连忙跟上许月祝。 等他出去的时候,穿着绿衣的姑娘已经不见了。 小家伙迈出门槛,左右看了看,最后动了动鼻子,扶着墙朝着右边的长廊走去。 许月祝身上带着草药味,他能闻到。 小家伙走了一路,走到一扇门跟前,房门大开着,许月祝站在那儿。 银宝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看见了房间里的地板闪着灵光。 许月祝刚拿起葡萄,一转身便看见了抬脚要往房间里迈腿的团子,她瞪大眼睛,连忙道: “不行。” 银宝吓得一激灵,抬着脚没有站稳,一个屁股蹲摔在了门口。 他坐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许月祝。 许月祝一只手拎着一筐葡萄,一只手扶着他起身。 “这个房间不能进去。” 房间里布满了许多小型传送阵,外出的捉妖师能在外面画阵把东西传回虚山,阵内的东西也会传到那个捉妖师手里。 许月祝能避开这些小型传送阵,能进去取东西,但是银宝一旦踏入,只会被传送到某个捉妖师那里去。 银宝仰着头看她,看了看她手里的葡萄,又探出头,看着房间里,看了两眼后像是觉得不感兴趣一样收回视线。 他举着两只手,对着许月祝道: “臭!” 许月祝闻言,弯下腰闻了闻他的手,一阵淡淡的草木香之间掺杂了一丝漆木的味道。 漆木味道刺鼻,凡人碰了之后身上会起细小的红疹子。 许月祝连忙放下手里的葡萄,抓过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子,细白如同藕节一样的胳膊上已经起了一些小红点。 银宝皮肤白,这些红点看起来就格外明显,像是针扎出来的血点一样。 今日尚且还小,明日便会鼓起。 许月祝皱起眉,她分明记得那药房里没有漆木。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1章 “下次别再随便认错。” 281. 房间里,金宝跪在厚厚的蒲团上,看了一眼左边的霜袖,又看了一眼右边的许月祝,最后抬眼看向面前水镜里的李杳。 “福安错了。” 李杳看着他,“错在何处?” “不该捡后山的树枝给银宝玩。” 金宝脸上也带着红色的疹子,背上的疹子痒的他有些难受,他耸了耸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杳。 “阿娘,我好难受,背上有好多蚂蚁咬我。” 李杳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到底有些心软,但想起躺在床上发高热的银宝,心情又有些复杂。 她叹了口气,“你先起来。” 金宝跪在厚厚的蒲团上,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左边的霜袖,又看了看右边的许月祝,二人都没有吭声。 他耷拉下脑袋,“福安还是跪着吧,福安做错了事,要反思。” 小家伙已经过了口齿不清的年纪,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但或许是因为愧疚想哭的原因,那个“si”字带着很浓的尾音。 “你可知道那树枝会让人起红疹?” 李杳问他。 金宝晃晃脑袋。 李杳又问:“你为何要将树枝捡回来给小椿生?” 金宝抬头看看她,犹豫了好久才小声道:“我想给小椿生做弹弓,我让小椿生拿着树枝,我去找小刀。” 但是他小刀还没有找到就被霜袖拉过去练字了,就连小椿生也被许月祝抱走。 “如果你知道那树枝会让小椿生生病,你可还会把树枝给他?” 金宝使劲晃脑袋。 “不会。” “既是如此,你何错之有?” 李杳看着他。 “啊?”金宝仰着头看着她,小声道:“可是是我把树枝拿回来的。” “你不知道那树枝会让人起红疹,不知者无罪。” 金宝扣着手指,转头看向霜袖,清澈的眼神似乎是在寻问霜袖的意见。 霜袖松了口气,上前卡住他的胳肢窝,将他提起来站着。 “你阿娘说得对。”她揉了揉他的头发,“咱又不知道那树枝会害人,你也只是想给小银宝做个弹弓而已,咱不是故意的。” 金宝还是扣着手指,泛红的圆脸上有些委屈,他看着霜袖,刚瘪嘴要哭,李杳便道: “不要哭。” 金宝刚要张开的嘴一顿,缓缓又收了回去,他微微转动身子,眼眶发红的看着李杳。 李杳看着小家伙委屈的样子,“倘若我刚才要罚你,你要如何?” 三岁半的团子憋着气,不敢哭,眼眶沁出水了他还抬起两只手,欲盖弥彰地捂着眼睛。 又小又短的五指像两颗海星贴在眼睛上。 李杳:“…………” 霜袖:“…………” 又心疼又好笑。 捂着眼睛的团子瓮声瓮气道:“福安做错了事,要罚。” 他在回答李杳的问题,倘若李杳要罚他,他会受着。 李杳看着他:“不是你的错,你也愿意受罚?” 小团子合拢的手指裂开一条缝,从缝隙里看着李杳,不理解道: “可是这就是福安的错啊。” 他抽着鼻子道:“要是……要是我不在后山捡树枝,也不把……把树枝带回来,小椿生就……就不会生病了。” 李杳看着他,若是一个成人,这样论责并没有错处,但是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而言,太过苛责。 不辨是非对错的年纪,如何能要求他认错。 李杳看着他,也在想,他的性子是否太过软弱,事事忍让将就,日后也必定是会吃亏和吃苦头的性子。 “溪亭安。” 金宝听见大名,小身子下意识绷紧。 “下次别再随便认错。” 金宝蠕动了一下嘴唇,半晌后他点着脑袋。 点完头之后,他才小声道:“为什么啊?” “哪有为什么?” 霜袖抓着他的手腕,拿开他的两只手,露出了小崽子的两只眼睛。 “你阿娘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捉妖师,阿爹是溪亭府的少主,你背后站着虚山九幽台还有溪亭府,你从一出生就可以横着走,这个世间,除了阿爹阿娘之外,没人能让你认错。” 金宝看了看霜袖,又看了看水镜的李杳,小声道: “可是阿爹说不能欺负人,做错事了就要认错和道歉。” “以后别管你爹的话,只听你阿娘的!”霜袖道,“你阿爹就是太讲道理了才会受那么多人的气,他要是不讲道理,早带领溪亭府的人杀上昆仑派,怎么会让陆凌活那么久,最后还白白被人栽赃。” 金宝听不懂霜袖的话,只能傻愣愣地“哦”一声。 李杳看着小家伙傻乎乎的样子,到底是年纪还小,跟他说得多了,他不一定能听懂,也不一定能明白。 她看向站在另一旁的许月祝,“可是要去后山?” 许月祝点头。 霜袖刚来虚山半年,又因为妖身怕触碰虚山禁忌,因此少在虚山走动,她不知道后山漆木少见,都在南山林里。 金宝说着那树枝是捡的,但是漆木只有生漆木才会引发红疹,若是干枯的,也与寻常树木没有什么区别的。 有人去了南山林取漆木。 “阿姐,我去找南木叔问问。” 李杳颔首。 许月祝走后,金宝看着许月祝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李杳。 “月姑姑为什么要去找南木爷爷?” 李杳看着他,“你可曾一个人去找过他?” 金宝不吭声了。 李杳看着他装哑巴的模样,慢慢道:“那树枝是他给你的?” 金宝摇摇头,“不是,是福安捡的。” “在何处捡的。” “后山的林子里,那儿有好多好多的树枝。” 李杳看着他,“没有骗我?” 金宝晃着脑袋,“福安不敢骗阿娘。” 漆木引起的红疹除了难受一些之外,也并不能伤人性命。 李杳看着金宝清澈的眼神,心里盘算着何人会将生漆木扔进树林子里。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2章 “带我去东丘。” 281. “漆木?” 朱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台阶上磨刀的李杳。 “那兔崽子岂不是肿成小猪头了?” 朱衍想了想,多半还是红烧猪头,又红又肿。 李杳看着罗刹刀,“漆木可是与赤血树同宗同源?” “为何这么问?” “那些漆树,是许亚派人去砍的。金宝只不过是捡到了遗落的树枝。” “金宝?” 朱衍顿时跑偏了,“你唤他金宝?” 李杳斜眼看他,“有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听着俗气,这名儿谁取的?” 不怪朱衍猜不出,只是溪亭陟和李杳都是雪中玉兰傲雪凌霜一样的人,实在不像是会取这名的人。 李杳冷眼道:“我取的。” 朱衍:“…………” “俗气,但别致。” 朱衍找补道,“仔细品品,这名还挺招人爱的。” 李杳磨刀的声音小了一些。 “许亚砍漆木,可是因为漆木与赤血树之间有何联系?” “为何这么猜?”朱衍随口道,“也可能她是想给自己打一副棺材才去砍的呢,所有的棺材可都是要用漆的,她……” 朱衍一顿,随即坐直了身子。 “她预料到要死人了。” 李杳一顿,缓缓抬眼,恰好对上了朱衍看过来的视线。 “寻常人,她可不会这么费心费力地造棺材。”朱衍看着李杳道,“你说死的那个人会是谁?” 李杳不答,朱衍替她回答道:“不是你,就是她自己。” “三百年前,我与许凌青在月牙湾打过一次,她修为不错,心思也多,但是比起活了上千年的我来说,她还嫩了一些。” “那一次我本可以弄死她,但是看在她尚且有趣的份儿上,我留她在谷中与我作伴,承诺她伤势痊愈之后便送她回人族。” “那段时间,我与她彻夜畅聊,她说她有个体弱的妹妹,天生短寿之相。她得活着回去为这个妹妹寻找长寿之法。” “许凌青死得那样仓促,你说她为许亚找到长寿之法了吗?” 按照年岁,许亚也已经三百多岁了,但她修为是渡劫期,本可以活得更久。 李杳不说话,朱衍便继续道: “她要是死了,溪亭陟岂非是白忙活了?” 坐着磨刀的姑娘眼皮轻抬,语气深长:“白忙活?” “他在忙活什么?” 朱衍一顿,看着李杳的视线一滞。 李杳看着他,语气轻飘飘的。 “他在想办法解蛊?” “银丝蛊是虱蛇,虱蛇的天敌是金乌,他身上业火不熄是想用业火替我除蛊?” 朱衍:“…………” 他可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杳抬起刀,她的刀是钝刀,刀身本就厚重粗糙,加上铸刀时用了坚硬不摧的焊铁,无论她怎么磨,刀身都不可能改变分毫。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磨刀的声音,那如同战鼓一样象征着杀戮的声音。 她的视线越过玄黑的刀,看着朱衍道: “他不告诉我,是怕我会阻止他。” “朱衍,你说解蛊这样的好事,我为何会阻止?” 朱衍看着对准自己的刀尖,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杳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扬起一点嘴角。 “因为解蛊需要代价,而代价是我不愿意给的。” 朱衍:“…………” 他算是明白了,她这师妹今天说起许亚的事,就是为了套他的话的。 朱衍叹气,他靠在椅子上,摆烂道: “我只想知道许亚造棺材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 李杳看着他,“只不过死的人却不一定是我和她。”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值得许亚亲手为她打造棺材。 说起来,那个人已经许久没有音信了。 朱衍沉默良久,抬眼看向屋檐下静坐的老和尚。 他和李杳说了这么半晌,这老和尚一点反应也没有。 “老和尚,她的伤痊愈之后,你打算作何?” 怀桑睁开眼睛,慢慢地看向朱衍。 “去月牙湾,助人族一臂之力。” 朱衍顿时看向李杳,“你看看他多坦荡,丝毫不在意我妖族的身份,有话就直说。哪像你一样,不是变着法套我的话,就是闭口不谈。” 李杳没说话,收起手里的刀,转而拿过身边方才用刀削好的弹弓。 一丝灵力缠上弹弓,如同弹力绳。她对准了朱衍,不留余力,一颗石子眨眼之间便朝着朱衍射去。 细小的石子洞穿朱衍的腿,射在院门的柱子上,入木三寸。 红色的血浸湿黑色的衣服,又滴落在地上。 李杳看着在地上溅开的血珠,慢慢道: “看来是腿废了。” 对于妖族和捉妖师而言,腿断了和废了有很大的区别。 断了可以断骨重生,但废了便是永远的残了。 朱衍一只手撑着头,他的腿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痛,所以脸色也没有任何异样。 “下次别这么试探师兄,师兄会当真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以他这副身体的修为,倘若李杳刚刚对准的是他的脖子,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指不定魂魄都已经飘出来了。 “师兄可以少说一些话,说多了,我也总有下手不知轻重的时候。” 李杳看向朱衍,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修为不比以前,我若下手失了轻重,你不一定能躲开。” 朱衍:“…………” 李杳身后,拎着一串葡萄的山犼从门外探出身,动了动鼻子。 “你们闻见没,好重的血腥味——围在周围的水妖攻进来了?” 山犼忙不迭跳到朱衍身后,“师父,我修为大跌,又重伤未愈,等会儿你老人家可记得要保护我。” “经辇。” 山犼立马道:“我在。” 朱衍木着脸道,“脑子废了就去抢别人的用用。” 山犼:“…………” 就他现在的修为,上哪儿抢啊。 他撇嘴,刚垂下眼睛,一眼便看见了地上的一小滩血迹,顺着血迹,他看见了朱衍小腿上润湿地一小块布。 他一顿,看了一眼朱衍,又看向台阶上玩着弹弓的李杳。 他抬眼的一刹那,正好看见那弹弓对准了他。 山犼:“…………” 李杳看着他,“带我去东丘。” 山犼本来是个有主见的,但是遇见瞿横和朱衍之后,他做事都得看这两人的意见,更别说去东丘这么大的事。 东丘那地虽然是他师父出生的地方,但是不太平,连他也没有去过东丘。 山犼抬头看向朱衍,询问朱衍的意思。 朱衍撑着脸,漫不经心看着自己有些长的指甲,慢悠悠道: “你去东丘做什么?”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3章 他有几条命够杀? 283. 李杳和朱衍对视,李杳不说话,朱衍便慢慢道: “东丘比不上这绿杨林,可不是什么青山绿水的好地方。” 他话音一转,“但若你执意,师兄有个法子能让你轻轻松松地到东丘。” 李杳没说话,院子里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山犼见状,下意识接过他师父的话。 “有多轻松?” “不费吹灰之力,还能让人抬着你去。” 朱衍笑意盈盈,“师妹,东丘那地方可不是地蓝和绿杨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狐族能守那么久的赤魂果,那地盘自然陷阱重重。” 山犼点头附和朱衍的话,“师父走了之后,我闯了那地方十七次,每次都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李杳看向朱衍,“你的轻松方法是什么?” 东丘那地方的确不好闯,她伤势未愈,硬闯只怕难以见到溪亭陟。 朱衍轻笑,“去狐族联姻。” “水族和狐族同为蛮荒五族,一个隐世,一个败落,两个同样不愿意参与纷争的种族,约定好了族中长老每十年相见一次,共同巩固两族情谊。” “两族相聚之时,往往会用族中小姑娘的亲事做筹码。算一算,今年八月十五便是两族议亲之时。” 李杳明白他的意思,她看向朱衍。 “我并非水妖,如何充当新娘子。” “装呗,你和那两个侍卫混进地蓝的时候不也装成小妖混进地蓝的吗。” 朱衍抬手,一个小瓶子朝着李杳抛去。 “这次是掺杂水妖内丹粉末的凝水,抹在耳后可以在气息上形似水妖。” 李杳看着掌心里的小瓷瓶,“如何保证那些人会选我去狐族联姻。” “轻轻松松,你自愿报名就行。送去狐族的新娘子不止一人,按照往年的数量,不说上百人,最起码也有几十人,你混进去应当不会太难。” 两日后。 老和尚驱散了主屋外的群妖,他看着李杳道: “那个叫做椿生的孩子,命格有异,起死回生之人为天道所不容,若想他安稳长大,需置死地而后生。” 李杳看着他,“你想带他入佛门?” “皈依佛门也未尝不可。” 李杳嗤笑:“你们之前也是这样劝溪亭陟的吗?” 怀桑没有说话。 李杳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她看着远处。 “他心软慈悲,在孩子的事一向谨慎,已经答应了等孩子明事理的时候会送到佛门当俗家弟子,他答应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言下之意是怀桑不必多劝,这件事溪亭陟已经应承下来。 老和尚看着她,看见她眼里的淡然和凉薄之时,如同树皮的手颤了一下。 坐在轮椅上的朱衍目睹了全过程,扬起嘴角轻笑: “老和尚,别浪费时间了,日落之前,你还得给我送回地蓝呢。” 他腿脚不便又修为不精,自然不会随同李杳一起去水族和狐族。 能和她一起去的只有山犼。 山犼想去狐族,但是不太乐意和李杳一起去。 李杳太凶残,半路上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他。 直到现在,他都还跪在地上,抱着朱衍没什么知觉的大腿。 “师父,你让我回地蓝吧!我只想跟你在身边,不稀罕去狐族!” 朱衍垂眼看着他,“你要是不稀罕,连闯东丘十七次做什么?无聊了想找死玩?” “我那是去找您的啊!您死之前不是说你会回来的吗!我寻思您要是真的回来,那肯定得去狐族啊!” 山犼抱着朱衍的腿不松手,“我求你了师父,让我跟着你回去吧!” 李杳瞥了一眼山犼痛哭流涕的样子,略有一份嫌弃。 “我不需要他跟着。” 这种蠢妖,也只有朱衍还留着。 朱衍挑眉,“那你想谁跟着?溪亭陟?” “师妹,你做人怎么老是区别对待。一只小小堕妖,你恨不得放在心尖上,我这妖族神兽出身的徒弟,你倒是看都不看一眼。” 朱衍拎着山犼的后领,提溜着人转了一个面,让山犼的脸面对着李杳。 “你要不好好瞧瞧,这张脸可是不输溪亭陟的,你要不换一个人喜欢呢?” 山犼:“!” 吾命休矣! 山犼瞪着李杳,恨不得退避三尺。 李杳看着山犼,冷笑一声,“他有几条命够杀?” 被朱衍拽着领子的山犼解救出自己的领子后挪到朱衍轮椅后面。 “师父,徒弟也跟着您几百年了,衷心日月可鉴,咱俩的师徒情谊也情深似海,但若是你今天非要我跟着她去水族,那咱今日就割袍断义,一刀两断!” 朱衍点点头,“那你走好。” 山犼:“?” 朱衍看向李杳,“他既然不愿意陪你去,那便只有我陪你去了。” 说着朱衍抬起手,灌木丛中陡然飞出一只水妖。 朱衍掐着水妖的脖子,等水妖咽气后,他才松手。 当着三个人的面,朱衍软倒在轮椅里,转而地上的水妖苏醒过来。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李杳扬唇一笑:“师妹,咱走吧。” 瞿横的腿被禁制所困,站不起来,那他便换一具身体。 李杳看着他,“既然能换,为何不早一些换?” 朱衍先是看向身后的怀桑,“有劳老和尚替我将这副肉身送到地蓝。” 说完了之后他才上前,拽着李杳的袖子朝着林子里走去。 “瞿横那副肉身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与我元神契合,待在那副肉身里与自己的身体无异,不会损耗修为。” “但是别人的身子骨就不一定了,不好使不说,还得费灵力维持肉身不腐,不太方便。” 李杳看向他,“当真只是因为这样?” “不然呢?” 李杳扯出自己的袖子,“如果是因为这样,你为何不自己修炼一副肉身出来。” 她瞧过山犼那副肉身,不像是纯靠灵力修炼出来的,依山犼的修为,也不应该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修炼出肉身。 他那副肉身,应该是用了某些邪门的法子。 朱衍分明也能用这样的法子,却还是困于瞿横那副废了腿的肉身里,要说没有什么图谋,李杳不信。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4章 东丘重现赤血树 284. “真没有。” 朱衍道,“我能有什么图谋?” 两个人渐行渐远,连老和尚收起了轮椅,转身朝着地蓝的方向走去。山犼站在原地,一脸懵。 不过片刻,他连忙跟上朱衍和李杳。 “师父!师叔!你俩等等我啊!” 朱衍回头瞥了他一眼,“谁是你师父?” 李杳也冷冷地看着他,“谁是你师叔?” 山犼:“……她这么说就算了,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也还跟着她胡闹呢?” “是谁说要跟我割袍断义一刀两断来着?” 朱衍的语气不像是揶揄,反而像是认真了。 山犼脸皮厚,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师父,我错了,你老人家大慈大悲就把刚刚的事忘了吧。您现在修为被限,留我在身边当个使唤的不也方便吗?” 他拽着朱衍的袖子道。 朱衍看了他一眼,“想去狐族?” 山犼毫不犹豫地点头,“想,这蛮荒谁不想去狐族探一探赤魂果是不是真的没了。” 谁知道那些阴险狡诈的狐族有没有私藏赤魂果。 “就算还有,那果子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朱衍看向李杳,“师妹,你去狐族也是为了赤魂果?” “我要那果子做什么。” 对于李杳而言,赤魂果无异于鸡肋,弃之可惜留之无用。 * 绿杨林深处,朱衍一只手搭在李杳的肩膀上。 “所有选去狐族的新娘,都会给那女子家里一笔丰厚的报酬。” “记着,我是大哥,你是二姐,经辇是小弟,是居住在绿杨林外围的小水妖。外围常年遭到风沙侵蚀,水源不多,生活难以为继,想要卖女求荣,让我和经辇搬迁到绿杨林深处。” 越靠近林子深处,水源越多,便更利于水妖生存。 但是水妖之间有地盘划分,若是没有族中长老的命令,在外围的水妖很难迁徙到林子深处。 李杳拿开他的手,抬脚便朝着前面的水妖队伍走去。 这些排队的女子,都是来竞选的新娘。 经辇跟在朱衍身后,看着李杳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朱衍。 “师父,这不对吧。她是去狐族了,但咱俩可只能留在水族了。” 经辇看着深入绿林深处,看不到头的队伍。 “而且这报名去狐族的水妖也太多了,这么多人,水族不可能全都去送去狐族吧。” “这要真全部送去了,水族自己的族人就先少了一半。” 在蛮荒,族人的多少最能衡量一个宗族和部落是否繁荣昌盛,水族不可能自掘坟墓,送这么多人去狐族。 朱衍两只手抱着胸,靠在树干。 “这人数,倒也出乎我的意料。” 经辇向来是机灵的,他凑近朱衍,小声道: “照理说,东丘是一片荒山,对于水妖来说,生存环境远远比不上绿杨林,不该有这么多女人想要去狐族。” “师父,你老实告诉我,这水族是不是得到什么风声了?” 朱衍没说话,看着李杳的身影消失在绿林深处。 * 绿杨林深处,登记的水妖坐在桌子后面,头也不抬道: “叫什么,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 李杳照着朱衍说的,随便答了几句。 水妖登记完以后,“往那边去,去画像,画完像后晚上来等消息。” 李杳扫了一眼他的登记薄子,一本厚约二指的登记册已经将近尾页。 负责画像的画师有三位,李杳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画师面前空了。 她刚坐下,旁边的姑娘便看了她一眼。 李杳默不作声地回视过去,那姑娘看见李杳全脸的时候愣了一下。 只愣了一瞬便立马扭过头,眼神有些闪躲。 “看哪儿呢!看这儿!” 李杳身前的画师是个年老的水妖,见李杳一直偏头看别人,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李杳: “把头转过来!” 李杳转头看向他,老画师看了她一眼,嘀嘀咕咕道: “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心思是个不正的。”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到李杳耳朵里,她对着旁边的女妖,主动搭话道: “他为何说我心思不正?” 女妖的眼神往李杳身上扫了两三眼,“来这儿的女妖,心思能有几个是好的。不都是为了去狐族享福吗。” “狐族长居于荒丘,缺荫少水,如何能算是享福。” 水族这么多女妖来选新娘,若说这些人没有企图,她是不信的。 女妖闻言,蹙了蹙眉。 “你打哪儿来的?” “沙漠荒地,那里靠近沙漠,少有妖怪。” 李杳道。 女妖闻言,眉头松了一下,“原来是荒地来的小妖,难怪连东丘重现赤血树的消息都不知道。” “这消息从何而来。” “族中长老说的。”女妖道,“族中长老对我们向来都极好,这种享福的机会自然也会对我们坦诚相告。” 李杳抬眼看向对面的画师,“既然是享福,他又为何说我心思不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女妖不说话了,她上下打量着李杳,过了片刻之后才扭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画师。 “心思正不正的,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李杳抬眼看着面前的老画师,笑了一下。 她抬起手,摸了一下耳后。 凝水。 看样子朱衍有事情没有告诉她。 过了两天,所有的女子都聚集在林子里,等着木台上的水妖念名字。 一排人上去,拿到花离开,拿到木牌的人留下。 李杳站在木台下,朱衍坐在树枝上,垂眼看着底下的李杳道: “师妹,你说以你的脸,这些人会给你花还是给你木牌?” 李杳没说话,看着那日与她搭话的女妖拿到了木牌。 她逐一扫过那些拿到木牌的女妖,容貌姣好,身姿皎皎,修为却有高有低。 照理来说,送出去的女子修为过高有损族内实力,修为太低易伤两族情谊,这样高低错落本该是最妥当的,但最妥当的也是最容易出纰漏的。 李杳看向里面修为最低的女妖,额间画着红色的花钿,殷红的花蕊越发衬得那张脸精致动人。 一身华裳,与周围身着素净的女妖格格不入。 “狐族的人求仙问道多年,向来喜欢素净,她这样的,进去了也攀不上什么好主子。” 树梢上坐着的朱衍也看着那女子,慢慢悠悠晃着腿。 “木杳。” 木台上的水妖喊道。 朱衍垂眼看着李杳,“师妹,到你了。” 片刻过后,李杳在台上领到了一朵花。 树下蹲着的山犼站直了身子,立马仰头看着山犼。 “师父,她……” “我看见了。”朱衍撑着下巴,眉眼有些思索,“用了凝水,怎么还会如此。” 喜欢梨花长映亭溪处请大家收藏:()梨花长映亭溪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