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柔姐姐玩弄了感情》 1、第 1 章 金秋十月,桂花被雨水打湿,落了一地。 外边昏黄的路灯将朦胧的夜色笼罩下来,照耀冷寂的路口。 白一枝借着细碎的光亮摸黑起身走去窗台,双手扯住窗帘用力一拉,将微弱的灯光隔绝在外,房间内瞬间遁入黑暗。 书桌上摆放着凌乱的画本,她坐下时顺手收拾了一下,电脑屏幕在黑暗中发出悠悠光线,白一枝打开对话框,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缓慢按动。 【姐姐~那边冷不冷呀?我在考虑要不要带点外套过去呢~】 手机屏幕的光亮打在白一枝的脸上,她肤色白,在光的照耀下更是如此,殷红如血色的唇瓣微微抿起。 她眼睫颤动,若有所思,两分钟后等不到消息便自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宁城的天气预报。 连续几天都是雨,出去游玩的话会很不方便。 算了吧。 她抬起头的同时,屏幕弹出来一条消息。 【带上吧。】 【好的呢~】 她的手撑着脑袋,眼里的忧愁肉眼可见,平淡的目光静静落到那行消息上面,越看越不甘心。 紧接着,又抬手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 【不识路的话姐姐可以来接我吗?】 【姐姐靠不住哦,不如靠导航。】 【哭唧唧.jpg】 【在这和我掰扯好几天了,你到底来不来?】 光是搁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无语,但白一枝没皮没脸地将这句话看成了一种邀请。 她笑了笑,立刻回复。 【来!】 近期,白一枝在网上连载的双女主漫画热度攀升,习惯了一路凉到尾,这还是她头一回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被发现。 热度起来的同时,随之而来的便是源源不断质疑的声音,白一枝被谩骂声击溃,每次更新像上坟,沉重又痛苦。 在家躺了几天后,她决定出门散散心。 旅游前总得做做攻略,当时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屏幕,而后被一条评论勾起了注意力。 【房间环境很好,周边风景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老板太漂亮了!(照片悄摸拍的)】评论下顺便附上了照片。 微光洒落,尘埃游于空中,一身红色吊带长裙将她的曲线勾勒,裸露出如雪似玉的肩颈,栗色长发随意地扎起。她身姿懒散地立在桌边,视线落在手上的书籍上,白皙修长的指骨微微曲起,随意地夹着一根烟。 凉风携着桂花的香味入室,擦过她的鼻间敲开了心门,寂静的夜晚,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她耳边缭绕。 光是一个背影就把白一枝拿捏得死死的,唯一不好的是,她不太喜欢烟味。 白一枝当即从平台上要到了老板的联系方式,虽然那似乎是个工作号,朋友圈发的内容全是有关民宿的宣传,没有一张生活照。 白一枝见状有刻意去网上搜过,结果竟找不出一张正脸照,而且能看出来都是偷拍的角度。平添的神秘感,以及若有若无的疏离无疑是白一枝的取向。 那个人聊起天来冷漠又无情,一句废话都不多说,不过无大碍,白一枝仍然三天两头就借着询问民宿环境的由头和她搭话。 她躺在床上思绪飘忽,没忍住打开了更新中的漫画作品,底下的评论不堪入目。 [起初很喜欢但现在热情消耗得差不多了,作者没脑子的吗?她两在床上已经做了十话了!这样的情况真的符合常理吗?] [主角两人不是除了做就是做,我看腻了,能不能来点剧情啊!] [大大怎么断更了,虽然前面崩得很厉害,但是我会溺爱,求您更吧。] [画风好丑,不知道作者最近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好,总之还是希望能好好调整回来。] ……看完更糟心了。 完全没有灵感啊!她真是画多了□□色情,连正常发展的剧情都画不出来了。 白一枝盯着屏幕,极力压下心中的焦躁不安,脑海中又浮现起那道优雅神秘的身影。 心情好了点。 - 她出发那天天气很好,纵使已入秋,风中依旧是炎炎夏日的燥热感,所以她只穿了一条白色小裙子。 到达宁城后,还需要坐一段,车程有点远,她在车上昏昏欲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粉色的霞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脸上,她安静地望着飞驰而过的树木,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能见面了,想到这白一枝忍不住嘴角上扬,久坐的郁闷感也一消而散。 “枫园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正值旅游旺季,街上游客熙攘,叫卖声,车流声一齐挤入白一枝的耳内,喧闹繁杂。 她拖着个行李箱站在车站旁的一棵树下,这里人流量不多,偶有几个行人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她垂下脑袋打开导航,距离民宿还有一小段路,估摸着走几分钟就能到,就是这行李箱太碍事。 白一枝低着头将行李箱往台阶上提,与此同时身旁跑过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提着几盆生长艳丽的花大大咧咧一路小跑,泥土依稀可见微微的湿润,凑近了才闻到一股土腥味,白一枝迅速往后退了两步,眉头皱起,生怕弄脏了自己一身白净的衣服。 把花盆放到车上后,女生清亮的嗓音说道:“好啦,就先把这些搬过去吧!” 白一枝顺着声音抬头瞥了一眼,那人在和司机说话,额头上微微渗出了些汗水,看起来累得不轻。 个子小,脸上有些肉乎乎的,很可爱一女生,感觉年纪不大,应该是假期出来兼职的。 白一枝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刚踏出一步,那女生也随之往后退,刹那间,两人相撞。 这一撞就把白一枝撞到了几步外,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身后就是台阶,行李箱往下滑的重力致使她没站稳,“嘭——”巨大声响之下直直摔了下去。 白一枝惊声尖叫,左腿膝盖重重磕碰到地面,她只感到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紧接着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脸上也升起了一股燥热。 她就这么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摔了? 怎么会这么倒霉!刚来就遇到这么丢脸的事。 “实在对不起!我都没发现你在身后,没事吧!”那人将她扶起来之后,看到她膝盖上的血丝倒吸一口凉气,“你还好吗?能走吗?” 白一枝面部有些扭曲,说不疼是假的,她紧皱眉头,语气中隐约夹着一丝傲气,“怎么回事?急急燥燥的,疼死了。” “不好意思啊,刚刚太忙了我没注意。”女生将行李箱提上来,询问道:“来旅游的吧,你订了民宿?” 宁城很多知名景点离这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周边酒店不多,反倒聚集着诸多风格多样的民宿,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白一枝在这边订了民宿。 白一枝点头,说出预定的民宿名字,“寻竹处。” “唉!巧了这不是,我就在寻竹工作。我叫江茉,看你这腿脚不方便,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吧,也算弥补我刚刚的莽撞。” 江茉性格不错,很自来熟,一路上都在和白一枝絮絮叨叨,谈天说地。 “选我们家你算是选对了。” “怎么说?性价比高?” 江茉凑到她耳边,语气压不住地兴奋,“这是其次,偷偷告诉你,我们家老板娘是大美女,很多人都是为了她来的。” 白一枝眼眸轻闪,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是她。 因为疼痛白一枝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干净的地面,垂下的面庞泛起了一抹红晕。 脸在发烫,一定是天气太热了。 她轻哼一声,“真有那么好看吗?不会是以招揽客户为噱头的引流新方式吧。” “是不是真的,你去到不就知道了。” 寻竹处是一家很有中式特点的民宿,推门而入,即可看见庭院内绿竹环绕,花香四溢,流水潺潺。 江茉给她办理了入住,笑嘻嘻说道:“我们家住宿环境不错吧。” 白一枝往里走,闷闷地“嗯”了一声,似不情不愿,“还不错。” 她左顾右盼,“怎么不见你们家老板娘?” “她这会儿大概在忙着呢,你可以先四处走走看看。”江茉又突然想起来她的腿伤,面上浮起愧疚,“要不你回房休息一下吧,有需要可以叫我。” 白一枝目光往里面瞧,穿过庭院就是一条石子小道,那块地除了有绿意盎然的植物,竹门处还攀满了亮眼鲜丽的花,暖黄色的小路灯微微亮。 她将那一簇一簇的花朵尽收眼底,散发的幽兰芳香轻扫她的鼻尖,她随口一说,“花开得挺好。” “蔷薇是好看,我们老板娘喜欢,所以种了好多,喜欢的话可以拍照。” 白一枝低头浅笑,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眼光居然趋同,我也喜欢。” 说完,她把行李往前台一撂,“我自个儿走走,你忙去吧。” 她刚来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这会儿暮色逐渐模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她站在走廊,看着眼前细雨如烟,风起之际一阵清凉袭来。她的裙子不过膝,现在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雨水沾湿,加上天色渐晚,气温下降,难免感到阵阵冷意。 白一枝轻轻踏了踏木质地板,像要以此缓解寒意,又像是埋怨自己此次出发过于冲动。 她转头瞧瞧,有些急不可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后,白一枝突然感觉自己这幅姿态过于傻缺,于是收回目光,眼神呆滞地望着庭院。 此时,她正处于脑子放空的时候,压根没注意身后有人朝这边走来。 那脚步不急不缓,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令人无法接近的气息,像这冷冽寒风下突然袭来的雨。 “叮——”屋檐下挂着的风铃随风雨飘摇, “终于等到你了。”温顺的嗓音裹挟着微小的雨声,“白小姐。” 话音随着雨水相继落地,白一枝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重锤一击,一抽一抽的疼。 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记得,除了她前女友还会有谁。 白一枝顿时感到口干舌燥,脸上的温度像被火烧一般炙热,怎么……会是她? 她僵硬地转过头,面色如灰。 旅店没有瞎宣传,老板娘确实很美,笑起来又甜又温柔,如果不是她前女友就更好了。 白一枝轻皱眉头,“晦气!” 对方没有被白一枝的重言影响,依旧笑着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要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 夜幕降临,只有走廊的几盏灯在闪烁亮光,昏黄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相视,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白一枝嘴角下撇,脸色差到远远看去像仇敌见面,恍如下一秒就打起来。 年昭眼中还是不见恼意,依旧情绪稳定,依旧笑意盈盈,纤细的手指扯了一下肩上的披肩,将露出的皮肤彻底盖住,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殷红的唇瓣忍不住勾起。 “枝枝,你手机号没换,我一直没忘。”年昭眉眼一弯,“你加我微信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微信号是我名字首字母?” 相比于年昭的态度温和,热情相待,白一枝就显得冷淡多了,“我连你这人都记不太清了,至于名字……我早都忘了。” 年昭视线往下,盯着对面人细且长的腿,以及那道无法忽视的红痕。 风越来越大,白一枝止不住地颤抖,但面上如常,她绝不可能在年昭面前展现弱势的一面。 年昭冷下嗓音冲不远处的江茉说道:“茉茉,给人把行李箱搬回房间。” 而后转头望着白一枝莞尔一笑,“回房等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 2 章 窗外细雨绵绵,没多会儿雨声急促,今晚可能会下场大雨。 室内灯光明亮,摆设齐整,花瓶里的花束散发淡淡余香,一看就知道有刻意收拾过。 白一枝一路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此时也顾不得还没有洗澡换衣便一屁股坐在床边。 她的情绪还未平静下来,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要冲破胸腔,极大的不安感似乎要将她吞噬。 为什么会是她呢?既然都消失这么久了,那就应该死在她的回忆里,永远都别出现。 她撑在两侧的手臂肉眼可见地抖成筛子,只要年昭一出现,白一枝就不可能冷静。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她还是对年昭深恶痛绝。 他们的分手很草率,草率到仿佛那三年的恋情不曾发生过。 那年是白一枝刚高考完的暑假,她怀揣着激动又欢喜的心情和年昭联系。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收起,就等来了年昭提出分手的消息。 “枝枝我们分手吧。我要搬家啦,以后就不回明城了。” 白一枝记性不算好,过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早都忘记了,但有关年昭的一切她总是忘不掉,对彻底断了联系这事更是刻骨铭心,每每想起来就像把血迹淋淋的伤痕扒开,一次又一次地朝上边撒盐。 那时白一枝愣了很久,捧着手机瞬间哭出声:“为什么搬家就要和我分手?!我们就不能异地恋吗?” 她哭得痛彻心扉,但对方却风轻云淡,“异地恋太麻烦,枝枝再见啦。” 白一枝泪流满面,刚想说你嫌麻烦,那以后我去找你就好了,但年昭的心像是冰块做的,她果断把白一枝删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 这场分手更像是和友人的一场道别,或者说连友人告别都比不上,既不盛大也没多难以忘怀。 她的初恋就此结束,而初恋对象下落不明。 也是后来冷静下来细想,她才得出年昭根本没有多爱她的结论,说不定人心里藏着一个无法触及的白月光。 她静坐在床沿边,思绪混乱,对于过去的一切只要一想起来白一枝就会陷入一种低迷的情绪,所以她平时会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画画上。 她不止一次地想自己之所以这么痛恨年昭,不过是因为当初被她玩弄了感情,还有一个原因是白一枝接受不了自己被甩。 “叩叩——” 门敲响的时候,白一枝刚洗完澡出来,她穿一身淡黄色夏款睡衣,肤色在灯光之下更显白皙。 “门没关,进。” 年昭微弯着腰身依靠在门框上,乌青的长发松松垮垮挽起,掉落在白皙肩颈上的发丝依稀透着湿意。 等白一枝疑惑地朝这边看一眼她才开口打破安静。 “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放桌面吧,等会我自己来。” 年昭直面走来,两人凑近之际,白一枝下意识想侧身躲避,年昭眼疾手快,立马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重,轻轻柔柔的,稍稍反抗就能挣脱。 想象中的躲避身体接触没有来临,或者说白一枝根本没想反抗,她被推到床边,年昭不容分说地将她按坐在床。 酒精抹上皮肤凉意瞬间弥漫,不多会儿疼痛袭来,她没多大感觉,因为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人身上。 白一枝手臂撑在两侧,垂下眼眸看着年昭,视线一点一点地从她的面上滑过,她还是没变,还是那么的好看。 灯光下,年昭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她一脸专注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不知道白一枝细细打量了她好久,年昭这幅认真的模样引得她勾起嘴角,看着看着忽而被手上的银色手链吸引了目光。 蝴蝶元素的饰品,和当初那条一模一样,材质倒是新了很多,看样子是新买的。正是这条普通的,甚至于说毫不起眼的饰品深深刺痛了她内心深处。 就那么喜欢吗? 这款手饰年昭以前也常戴,不过这和白一枝没什么关系,她只知道年昭和另一个女生戴的是情侣款。 年昭抬起眼皮,仰头看着白一枝,眼中眸光流转,嘴角含着笑意。 她在观摩眼前这个人,白一枝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她的骨骼在她看不到的时间里悄然生长,那双总是笑着望向她的眼睛变得冷冽高傲。 早就忘记从后背拥抱她的感觉了,她那么瘦,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硌得人生疼。 年昭骨节修长的手指在膝盖那处轻抹药物,偶尔下手不知轻重,使力朝伤口周边的皮肤掐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皮肤细嫩,稍微用力搓一下就会泛起惹眼的红痕。 “疼不疼?我记得你以前很怕疼,还很喜欢哭。” “现在提这些有意思吗?” 年昭无奈地扬起嘴角,眼里却像冰冻的湖面,没有一丝笑意,“枝枝,即使我们分手了,我还是会把你当妹妹照顾的,关心你都是理所应当的。” 白一枝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她笑起来,“妹妹?妹妹会和姐姐接吻吗?会和姐姐上床吗?” 年昭沉默了一瞬,继而低头轻笑,“枝枝还是这么可爱,净说胡话。” 以前,年昭也是这样把她当邻家的一个妹妹来照顾的,就算从朋友变成恋人,她也时不时感受到两人中间像是隔了一道坎,怎么都走不到对方身边。 白一枝看着眼前这人就忍不住想落泪,鼻头酸涩,眼眶通红,幸好年昭现在低着头,不会发觉她情绪不对劲。 越想过去的事,想远离她的决心就越坚定。白一枝抓起旁边的手机,开始看周边还有没有别的民宿。 年昭心思敏锐,光看白一枝的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年昭好心提醒,“不用看了,最近这周边的旅店都没空房了。” 白一枝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年昭继续说:“后面几天都有暴雨,枫园这地方一下雨就被淹,出行及其不方便,还是尽量不要出门的好。” 委婉地说就是你走不了了。 白一枝别无他法,是她自己偏要来,谁都怪不了。 腿伤处理得差不多了,白一枝轻轻呼出一口气,“年昭,谢谢你,你出去吧。” 年昭站起身后并没有离开,反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光黯淡,“怎么不喊姐姐了?这几天不是喊得很起劲吗?” 终于还是提起这事了,一想到那几天的亲密互动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对着前女友撒娇,撩拨,隔着屏幕聊聊天还不够,甚至跑到线下和人见上一面。 “你就当我疯了吧,那件事不要再提。” “胆小鬼吗?都做了还不敢承认。” 白一枝软下声音,眼尾染了绯色,或许是将这事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太过羞耻,她看起来一脸委屈,“你早就知道是我,非但没有坦白,还把我耍得团团转。这几天一口一个姐姐可把你叫爽了吧。” “没。” “你品行不端,道德感低下。”白一枝怒气迸发,不经大脑思考便一口气乱说一通,“黑心老板,为了客源连顾客的安全都不顾,下这么大雨呢,一点都不带提醒的。” “枝枝,景点调查这事不是应该自己做吗,我没有义务呀。” 她瞬间泻了气,年昭不知道她来之前是看过这边的天气状况的,是她一时冲动偏要千里迢迢赶过来,就算受了罪也是她活该。 年昭微微弯下腰,抬手将白一枝挡到眼前的缕缕碎发挽到耳后,“好好休息吧,祝好梦。” - 现实没有如年昭所愿,白一枝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听着雨声入睡,做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甚至梦到了年昭,不过梦里面的年昭既没有昨天那般温柔也没有像过去偶尔出现的那般冷淡,有的只是暴力与虐待,她梦见年昭将她锁起来,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对她日夜欺凌。 白一枝是被吓醒的,醒来还出了一身汗,醒来后她开始回味这个梦,现实中年昭绝不会这么对待她,至少她不会在把白一枝捆住后对她上下其手,弄得她身子敏感又无力。 以前的年昭会以年龄问题为推辞,并不热衷于和她做些亲密的举动,所有的亲吻与抚摸都是白一枝主动。 为此,她经常埋怨对方,“装什么,你要真在乎我的年纪小就不会和我搞到一块了。” 白一枝出房门时已经日上三竿,临近十二点,寻竹处的早餐供应到下午一点半,她坐在椅子上手捧早茶,眼观雨景。 她今天仍穿着一条不及膝的小裙子,下雨天气温低,白一枝不甚在意,她只要好看就够了。偶尔会有一两滴雨水溅到她脚踝,感受到的是渗入骨头的凉。 江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来的不是时候,下雨天不好出门,我们这好看又好玩的景点有很多,你应该做好旅游攻略再来的。” 白一枝抿了口茶,直视前方,“嗯,是我倒霉。” “我也没想到,这前几天天气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起雨来了。” “原来枫园这么受欢迎吗?天气不好都有这么多游客上赶着来。” 江茉点点头,“在网上火了之后,很多人都被吸引来了,而且枫园在文旅这方面还是挺重视的。” 江茉自顾自地说:“不过你现在来了也不亏,过几天有个灯会,活动多又好看,预计那会儿雨也该停了,刚好可以出门看看。你急着回去吗?可以待久一点,不能白来一趟啊。” 自从遇到年昭后,白一枝就一心想着赶紧逃离这里,突然间就忘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正是因为连载的漫画画不出来她才产生了出门散散心的想法,她想以此激发自己的灵感,更好地创作作品,为什么要因为年昭就丢盔弃甲,仓皇而逃呢? 既然分了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年昭一出现就情绪崩溃岂不就说明她还是对年昭一丝旧情。 白一枝根本无法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她要彻底对年昭免疫,就算和年昭独处与交流也要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凭什么要因为前任就放弃自己的计划,坐在电脑前工作了这么久,奖励自己一个愉快的假期是应该的。 白一枝抬头,抿嘴一笑,“不急,那我期待一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 3 章 阴沉下雨的天气本就该待在屋里,白一枝现在只想坐在电脑前琢磨她的剧情走向。 奈何江茉实在太过热情,非要拉着她往外跑。 白一枝奇怪外面下着雨有什么好玩的?出去一趟还得湿着回来。 但江茉说枫园的雨景别有一番滋味,这种天气最适合坐在酒楼窗户旁品茶观雨。 白一枝心里无比赞同她的话,远山烟雾缭绕,桥边柳叶摇曳,好看得如同画中之景,怪不得连下雨天大家都趋之若鹜,纷纷前来游玩。 只不过—— “不是说去茶馆品茶吗?你把我带到这湖边的意图是?”白一枝神情淡薄,静看湖中被风雨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荷叶。 江茉一脸歉意,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茶馆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 白一枝将手中的外套叠在膝盖上,她拍拍旁边的空位,“坐。” 江茉盯着她低头露出的纤细后颈,幽幽道:“你和昭姐是不是认识?我昨天看你两这氛围怪怪的。” “哪里怪?” 江茉思考了一下,在找一个比较适合的形容,“一个像和仇敌见面,一个倒像和好友重逢。” 白一枝望着雨幕出神,顿了一下后才轻声开口,“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和昭姐走得近的朋友或多或少都会和她有往来,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江茉脑子一转,“所以你是特地来找她的?” 白一枝心虚,怎么能猜得这么准,虽然过程不对,但是结果对了,她确实是特地来找年昭的。 “不是,来玩刚好遇见而已。” 白一枝披散的发丝被吹起,脸颊旁的几缕碎发凌乱飞舞,擦过皮肤的瞬间泛起一股痒意。 江茉看着她有些不耐的神情,只觉得她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于是识相地闭嘴。 凉亭之下观雨的游客不少,耳边是聒噪的嬉笑声,白一枝将视线移到前方,繁茂古老的树木下是一家家古韵店铺,街道上的车辆疾驰而过。 白一枝的正对面,有一辆白色轿车缓慢停下,那个人的身影出现时她屏住呼吸,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忍不住蜷缩。 她眼中的世界黯然失色,只有那个人是亮眼的红色。 年昭不怕冷似的只穿一件吊带长裙,光是看着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就让人有种想掐一把的冲动,想看看那上面染上绯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向带着假意微笑的人会不会露出厌恶又嫌弃的表情。 细高跟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响起清脆的声响,裙摆被雨水淋湿,在风中晃动的模样不经意间把人的心思都勾了过去。 白一枝静静地看着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从里面钻出来一位成熟优雅的女人。 雨中,年昭撑着一把全黑的伞,给那女人遮得严严实实。 女人矮年昭一小截,红艳艳的唇瓣翕动了一会儿,像是谈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捂嘴发出一声娇笑。 其实她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再加上周边的喧闹声,白一枝听不到她们那边的动静,但她光是看着就自动脑补出了这场面。 她两站在一块,还真是赏心悦目。 白一枝下巴扬了扬,“诺,你们家老板。” 正在拍照的江茉听此话立刻放下手机,转过身聚精会神地望过去。 “还真是!不过她旁边那个是……” “情人吧,这种天气最适合和情人幽会了。” “据我所知昭姐没谈,旁边那位有点眼熟。”江茉凝神思考,“好像是昭姐的好友。” 从有记忆开始,她们就认识了。 这么多年,白一枝见过年昭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无论是相识已久的故友还是相互背离的仇敌,没有人能走进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她只是游刃有余地应付于各种人际关系,从不付出真心,有时候就连白一枝都在怀疑,当初年昭决定和她在一起会不会只是无聊生活中的消遣。 白一枝摸了摸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臂,将放在膝上的外套穿上,她双手抱臂,下巴轻抬,“朋友?” 过了两秒后,又幽幽说道:“不像。” - 风雨大作,出门在外难免沾湿衣襟,白一枝和江茉各自拿着一把伞。 即便如此,站在雨中依旧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丝丝湿意,雨如细针般往她们身上扎去,留下暗沉的痕迹。 江茉担心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外面待久了容易感冒,挤在一块观看雨景或多或少有些枯燥,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两人一致决定先赶回“寻竹处”。 房间内干净又整洁,窗台上摆放的粉白花束开得正盛,刚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白一枝糟糕的情绪瞬间得到舒缓。 衣服沾在皮肤上的黏糊感实在让人不适,她在外面待了好半天,狂风呼啸下差点被冻僵。 此时,她把一切烦心事抛之脑后,只想立马跑去洗个热水澡。 顾不得其他,白一枝一头扎进宽敞明亮的浴室,热水覆盖身体,一天的疲惫才得以消散。 结束沐浴后,她一手拿干毛巾擦拭滴水的发丝,另一只手则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滑动。 迫于无奈,她请了个假。 她的漫画更新时间一般是一周一更,上一次请假是在一周前,这周她依旧画不出。 评论区简直不能看,不是催更就是在骂骂咧咧,白一枝上线贴了个假条,提醒大家这周不用等更新。 [这周有事外出,不更。] 更新拖得越久,白一枝心里就越来越不安,她害怕一旦停下来就再也画不出了。 灵感是会消散的,在她彻底对这个作品失去兴趣前,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作品完成。 发完后,白一枝心不在焉地把手机随意丢在床上,时不时往屏幕上扫两眼。 她径直走到床头柜旁,动作利落地给吹风机插上电,结果按了一下发现没反应。 白一枝一愣,表情皱起,原以为没插稳,结果试了好几次都一样,这吹风机似乎坏了。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她这几天接二连三遭遇了各种不幸。 果真应了那句话,人倒霉时喝口水都塞牙缝。 更不巧的是,她去找江茉的时候,人也正在用。 江茉抬手指了一下房间门口,“实在抱歉啊,要不你去昭姐房间拿。” 话不多说,白一枝转头就走了,脚步隐隐加快,她猜测年昭现在还没有回来,趁这档子空闲时间得赶紧把头发吹了,她想尽量减少和年昭的接触。 和她独处同一空间,只会让白一枝感到更加窒息。 但她转念一想,分手了难不成还会有应激反应?每每遇到年昭就浑身不舒服? 和前任更好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面交谈,这样才能称之为释怀。 白一枝做不到,但她在努力做到。 “吱呀——” 推开门,淡淡的香水味弥漫在白一枝鼻间。 她记得年昭以前是不爱用香水的,那时候她喜欢穿干净的衬衫,衣摆飞扬的刹那,会闻到好闻的皂角香。 外面天光大亮,但窗帘拉起来的缘故,室内一片昏暗,黑暗笼罩之下,有种被压抑的不安感。 白一枝忍住了将窗帘拉开的冲动,抬脚踏进去之前只顺手把灯打开了。 她缓步朝里走,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籍,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上面都是些是晦涩难懂的名家著作以及枯燥的研究报告。 白一枝的视线从书柜上一一滑过,直到看到那本与其他书籍格格不入的画本,她才猛地停下了步伐。 她疾步走到书籍面前,不带一丝犹豫将其拿出来,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风。 《春夜迷情》如此俗不可耐的名字也只有白一枝能想得出来。 白一枝觉得心里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怎么都喘不上气,她细浓密长的眼睫垂下,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淡薄雾气。 年昭怎么会喜欢看这种类型的漫画? 白一枝仔细盯着封面上的作者名——雀来。 她心下一空,手臂忽而一颤,漫画书差点滑落在地。 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年昭看的漫画是她创作的,一想到里边的剧情有多恶俗,白一枝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耳尖悄然爬上一层绯红。 年昭看到会怎么想?也会像网上那样觉得作者脑子有病吗? ——“待在我房间干嘛呢?” 悦耳的女声突然从门口传入她耳内,白一枝手指不自觉收紧,脑子在飞速运转,她该如何解释? “拿、拿吹风机,我房间的坏、坏了。”白一枝一开口话就说得不利索,尾音听起来还微微颤抖,她缓缓转过身。 年昭如果没瞎的话,轻而易举就能发现她手中拿着的东西。 嘶,早知道手脚快点把这祸害人的东西塞回书柜,到时候年昭问起来死不承认不就好了。白一枝暗暗想。 年昭低头朝白一枝自然垂落的手望去,她很快就走了过来,盈润的眼中含着笑意。 两人距离拉进那一刻,白一枝闻到了年昭身上传来的价值不菲的浓郁香水味,她不开心地抿起唇瓣,这香味她不喜欢,还是怀念以前那样干净的味道。 年昭应该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依稀可见那件薄薄的裙子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迹。 她微微弯下腰,从白一枝手上顺走了那本《春夜迷情》。 年昭举起来在白一枝眼前晃了晃,白一枝眨眨眼,浮起难受又酸涩的感觉就像是把她所有的耻辱公众于世。 “你感兴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 4 章 房间内寂静得令人心绪不宁,白一枝想躲开年昭传来的视线。 不想对视,一对视就会被看穿。 白一枝脑袋低垂,微湿的乌发披散下来,沾湿了衣领。 年昭幽幽吐出一句,“真会挑,这是我书柜上最适合成年人看的东西。” 白一枝如死一般沉重地闭了闭眼睛,而后又伸出手将年昭方才夺过的漫画拿回来,故作惊喜的模样开口道:“你、你也看这个!” 年昭突然笑了一声,“嗯,很奇怪吗?” “倒也不是,你以前从来不看这种消遣读物的。” 年昭抽过她手中的书,柔声说道:“这是我很喜欢的作者。” 喜欢谁?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白一枝像被撞击了一般,头晕眼花的,她莫名有点高兴。 年昭边说话,边拉开了一旁的抽屉。 里面满满一抽屉都是她的作品。 年昭把《春夜迷情》一至五卷全都买回来了! 看见里面的状景时,白一枝心脏似乎停住了跳动,脑子“嗡嗡”响,年昭的声音像是从虚空中传来。 这真的太不真实了! “雀来的作品我全都买了。” 白一枝低头不敢直视里面叠放整齐的书籍,过了两秒,她抬起脑袋,两眼一亮,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我也喜欢她,她在画画上确实很有天赋。” 反正年昭也不会知道她喜欢的作者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自夸两句怎么了! 年昭浅色的眼眸微眯,如果忽视那正温柔上扬的嘴角,这样的眼神看过来其实挺像训人的,光被她看着就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双手抱臂,目光穿过白一枝直直落到房门口,若有所思道:“但是她最近好像出了点问题。” 听到这话,白一枝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年昭一直都在关注她的近况。 不,是雀来的近况。 万幸她没有在任何平台上发过生活照,年昭心思这么谨慎,就算白一枝只露出一只手都能被她看出来。 “她挺好的……吧。”白一枝自己都有些不确信。 年昭视线收回落到白一枝身上,乌青的长发任窗外的风吹起,她缓缓抬起眼皮,与白一枝对上眼睛。 沉寂间,两人皆是一愣。 那双淡色眼眸,她曾看过无数次。 澄澈,明亮,却永远看不透。 那双眼也曾扫过她裸露的身体,一寸一寸往下望去,炙热视线的偶尔停留都会使她颤抖不止。 年昭凑近,带着清香的发丝扫过白一枝粉嫩的脸颊,痒痒的,不止脸上。 年昭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笑起来时格外真诚,“我有点担心她。” 两人凑得太近,白一枝看着年昭高挺的鼻梁,再继续往前就要碰到了。 白一枝往后退两步,目光高傲地望着她,与刚才慌乱的模样大相径庭,“说话用得着凑这么近吗?女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更别说已经分手的女女。 年昭站在原地没动,凝神看着白一枝红通通的耳尖。很久之前就知道了,白一枝一害羞耳朵就会红个透,偏偏她还嘴硬不承认。 “是我没考虑周全。”年昭缓慢抬起手,抚摸白一枝湿润的发丝,“都忘了你是来拿吹风机,不是来和我聊天的。” 年昭的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伸过来给白一枝捋了捋头发的时候,甜腻的香味充斥她鼻间。 被香水味包围的感觉她不喜欢,但在某一瞬间脑袋晕乎乎的,心里的魂都被勾了去。 所以……是因为和重要的人见面才盛装打扮吗?年昭以前不喜欢用香水的。 白一枝思绪纷沓,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许多繁杂的线交织在一起,理不清。吹风机的“轰隆”声在她耳边环绕,震得人心里隐隐作痛。 她在房间发了会儿疯,疯累了就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暗。雨停了,只听到雨水滑落在地砖上的闷响。 白一枝吃过晚饭后,见难得有不下雨的时刻,便朝那满是蔷薇花的小院走去。 刚来那会儿她就注意到这边开得正盛的花了,被雨水打湿的花瓣掉落一地,却没有见有人来清扫,貌似是刻意留下的。 她蹲下来,正拿着手机沉浸式拍照呢,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一回头,那张好看的脸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她说:“你好,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她身侧站着一个男人,比她高不了多少,整个人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 又是美女配丑男,怪不协调的。 白一枝接过手机,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拍照技术不好,见谅。” “没关系。” 很奇怪的情侣,白一枝看着手机上的一男一女,两人没有一般情侣那样亲密,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还有那个男人的眼神像黏在白一枝身上似的,深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好久,若有若无的打量让她越发不适。 黏腻的,污秽的,令人不悦的。 白一枝泛着恶心恶狠狠瞪过去,结果那人毫无收敛。 旁边有情侣在拍照,白一枝也没了心思观赏,转头就朝院子的一个小角落走去。 淡黄的光线照下来,墙壁上树影摇动,她的脸上一片斑驳。 今天发了请假的消息后,评论区果然再次沦陷了。 [又请,画不出来不如砍了。] [画不出来直说,何必找借口。] [虽然预料到了,但还是好生气。] [啊啊啊啊不要啊!] 见多了不好的留言,好像也在逐渐免疫了,至少现在她不会再红着眼睛自我怀疑。 白一枝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意看了几条私信。 辱骂之言全都被她看入眼中。 除了一个叫“牧”的人。 牧:[等你回来。] 白一枝顿了顿,心脏的血液开始倒流。 漆黑的寒夜,她的心一热,原来还是有人穿过遥遥长路对她报以肯定。 雀来笑嘻嘻回复:[感谢陪伴。] “嗨美女!” 回复私信后,一道轻佻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寂静的黑夜中给她吓得不轻。 白一枝手指收紧,将膝盖上的手机紧紧握住,警惕地望着站在她对面的男人。 刚刚和他在一块的女人早已不见踪影,小院里的灯光微弱,白一枝的身影隐在朦胧夜色中。 不远处传来两声猫叫,尾音缠绵似撒娇。 竹门旁,年昭蹲下身子逗弄躺地板上露出肚皮的黑猫,眼神朝那边的两人淡淡瞥了一眼。 那个男的,她有印象。 名叫林舟,和女朋友一起来的,但奇怪的是两人明明是情侣,关系看起来也不错,至少没有明面上的矛盾。 两人却不住同一间房,偶尔遇到招呼也不打一声,形同陌路,而有时候却又像普通情侣一样如胶似漆。 年昭轻抚黑猫的肚皮,任由猫爪抱着自己的手。 林舟走近两步,笑嘻嘻问:“小妹妹,有对象吗?” 白一枝冷脸应道:“有。” 年昭来回抚摸黑猫的手腕一抖,手镯相碰发出“叮当”的细微声响。 林舟显然不信,像是对白一枝了如指掌,“在哪里?出来玩都不陪你的吗?” “死了。”她缓缓笑了一声,“守寡中。” 身前的男人脸色忽地一变,唇瓣张合几次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仍想继续搭讪,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白一枝站起身,皱眉斜睨他一眼,“没、礼、貌。” 她对这男人没什么好脸色,女朋友不在就开始勾搭上别人了,长得人模狗样尽干些不是人干的事。 另一边,地上的小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声,还没享受够这突如其来的抚摸,年昭便起身缓缓朝那边走去。 白一枝听见动静,顺着声音望过去。 或许是晚上气温骤降,年昭披了一件青灰色的披肩,柔顺的长发松散扎在一侧,望过来时那双眼散着冷气,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她手腕一抬,手指抚上披肩,掀起眼皮看向林舟,“你好,去前台,给你全额退款。” 声线清冷淡薄,像冬天已经结冰并且冒着冷气的湖面。 她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林舟一脸乍舌,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年昭了,随之而来的是被羞辱的怒意。 他翻翻白眼,傲慢道:“诶!我付钱了的!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吗?” “所以我说全额退款。” “凭什么,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年昭难得感到厌烦,看着眼前的男人快要失去耐心,脸上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怒意。 她说:“这还需要我说吗?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 声音悠悠飘过来,如风雨中的清铃般浸了些冷意。 白一枝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她认真地在年昭含着愠怒的脸上审视了好一会儿。 看着她为自己着急,看着一向心平气和的人为自己有了情绪起伏。 她莫名为年昭的一举一动而感到心情愉悦,不是因为对这人还有旧情。 有也不承认。 她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默默观望,虽不在乎但还是想找到一丝证据证明年昭对自己不是只有冷淡和敷衍,至少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位置。 以前她总抱怨年昭对她过于温柔和气,这哪是情侣,说是朋友也不过分。 所以她很喜欢看年昭为她情绪失控的模样,露出她鲜活明媚的一面。 林舟不解,现在的年昭好像和前几日见到的不一样,一瞬间他周身袭来的薄薄的风雪,冻了他一身。 再愚钝的人也能察觉到年昭的不悦,林舟好面子,连勾搭女孩子都只敢偷偷摸摸行动,自然是不愿把这事闹大的,于是只好灰溜溜跑了。 年昭脸色缓和下来,又恢复笑意和白一枝两眼相望,她红唇轻启,“对象死了?哪一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 5 章 月光洒在地面,像碎盐铺了一地,蔷薇凋落满地,散发阵阵淡香。 白一枝那双浅色的眼眸高傲地望向年昭,“反正不是你这一任。” 万籁俱寂里,年昭听到这话轻笑一声,“除了我,你还有别的?” 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她虽然眼中含笑,但细看却毫无波澜,白一枝有点猜不懂她的心思。 既然分手了,无论之后谈过谁都和她无关,以她对年昭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对前任的感情问题感兴趣的人。如今问来,也不过是借着一个姐姐的身份来对她表达关心。 白一枝眼眸轻抬,“那当然,我不会为了你单身这么多年。”她悄悄看一眼年昭的情绪,又继续说:“我长得漂亮,身材好,自然不少人追,看见喜欢的就同意了。” “谈过多少个?” “不记得了。” “那现在呢?” 白一枝眉头轻轻皱起,“和你有关系吗?” 年昭怔了一下,眼神失焦地越过白一枝落到不远处的斑驳树影上,她呢喃道:“很久没见了,只是想问问你的近况。” 暖色灯光落到年昭身上,给她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芒,也因这抹光,给她带着攻击性的五官平添了柔和的气息。 白一枝看了许久,差点没能挪开眼,她在想这个人怎么能如此淡然地和她说话,平静得仿佛那两年的恋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可事实是她们正儿八经地谈了两年,以情侣的方式相处了这么久。 会做尽一切情侣间会做的事,她们在昏暗狭窄的房间吻了无数次,几乎每一次都是白一枝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吻上那柔软的红唇。 那时候,她睁开眼与年昭相视,看见的是一双如满池没有生机的潭水般幽暗平静的眸子,形成剧烈反差的则是白一枝气喘吁吁,通红着眼的模样。 一个满心荡漾,一个却毫无杂念。 夜色透着凉意,白一枝侧过身,慢慢悠悠往屋内走,走时落下一句,“没必要。” 经过前台时,那男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离开,和前台絮絮叨叨理论中,他下意识朝白一枝看了一眼。 白一枝没回眼神,当没看见似的就朝楼上走。 进入房间前,身后响起“哒哒”的脚步声,踏在木板上稍显沉重。 她顺着声音回头望去,是那个女人。 灯光把白一枝整个五官都显现出来,又白又瘦的女孩子就站在暖色灯光下。徐游意见白一枝面熟,想到是方才给自己拍照的女孩子,她便随手打了声招呼。 即将走过对方的时候,她没意料到白一枝竟将她叫住。 白一枝盯着她的脸,而后开口,“注意一下你的男朋友。” 徐游意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林舟早已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白一枝知道他两是情侣,这回只不过是顺口提醒一句。 可徐游意也只是笑笑,“谢谢你,我们啊……是玩伴,只在床上有关系,这种关系倒也不用害怕我受到伤害。” 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白一枝:“勾三搭四。” 而后,她又说:“他骚扰你了?实在抱歉。” 白一枝应:“他行事不正,和你没关系。” 徐游意眉头紧锁,“回去就甩了他。” 她还是那样满不在乎的样子,抬手一甩长发抬步往自己房间走去,发丝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儿,留下一股余香。 白一枝低下脑袋,露出纤细的后颈,她看着门板若有所思,徐游意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折磨得她耳朵隐隐作痛。 玩伴……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年昭当时分手时和她说的话:玩玩而已,别当真…… 原来真的只是玩玩啊,她真的不在乎我们这一段关系。 白一枝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进房。 她缓慢走到床边,直接呈大字躺在床上,疲惫的身躯在这一刻才得以放松。 不知道睡了多久,白一枝醒来时已是深夜。 房间内黑乎乎一片,她缓缓睁开眼,睡眼蒙眬地看着天花板,无边的黑暗中生出一种孤寂的情绪。 醒来后脑子清醒得可怕,白一枝干脆打开灯,身子瘫在椅子上,手指在数位板上动作不断。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画面中的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躯,难舍难分,亲密无间。 下一秒,白一枝暗骂自己真是被黄色冲昏了头。 她抱起床上的枕头乱锤几下,试图以此发泄一通,灯光下眸中水光潋滟。 打累了又瘫在椅子上继续画,结果剧情越看越降智。 这下是彻底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思,她披上一件薄外套,身体放松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 天色刚蒙蒙亮,庭院里灯光微弱,灯下站有一人。 白一枝扭头看下去,那抹阿挪多姿的身影与夜色相融,朝那个单薄背影遥遥望去,莫名生出一种孤寂感。 年昭垂眸望着一地凋零的花瓣,一手拿着手机正和人通着话。 白一枝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这么晚还不睡,是睡不着还是和自己一样睡醒了。 她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年昭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耸拉下来。转过身的那刻能窥见她唇瓣不断翕动,面色不算好看。 有时候白一枝会觉得她眉间的忧愁总化不开,眼下在冷夜中更是如此。 她到底在为什么而烦躁不安。 白一枝没睡多久,此时困意来袭,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室内走去。 - 枫园以景点和美食著称,在民宿附近就有不少受欢迎的店铺。 她起床的时候才七点多。 今天难得这么早起便决定出门吃早餐,在寻竹处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不少打卡博主推荐的早餐店。 远处山雾缭绕,天青雨霁。 白一枝撑一把伞就出门了。 此时,早餐店人满为患,大概率都是被网上推荐吸引来的。 这个早餐店店面极为宽敞,一共两层楼。 一楼已经挤满人,白一枝决定到二楼就餐。 穿过人群,余光瞥见那个人时她脚步顿住,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原路返回。 可年昭早就发现白一枝了,她弯着眉眼,抬手招人过来。 犹豫片刻,白一枝缓缓踱步过去。 走近才发现年昭面色疲惫不堪,眼下有些许乌青,转念又想到年昭昨晚凌晨还没睡下,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白一枝说:“起挺早。” 年昭答:“嗯,昨晚失眠,没睡。” 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白一枝拿起勺子,将粥往嘴里送,“倒霉,遇到你真的很倒霉。” 她也没想到,难得早起出门吃早餐就遇见年昭,加之这几天频繁碰面,给人一种摆脱不掉的感觉。 年昭手拿勺子轻碰瓷碗,发出细微声响,她盯着白一枝覆上一层水光的唇瓣,有一瞬间的晃神。 年昭低头,“枝枝。” 听到年昭低声叫她,白一枝下意识抬头等着她说话。 “你这样我会难过的。” 在嘈杂的环境中,年昭声音轻柔,白一枝差点没听清,她看着对面人勉强的笑意以及落寞的神情,心脏不由得一颤。 但说出的话不见一丝温情,“随便你。” 年昭没有再黯自神伤,开始转向别的话题,“你现在是刚大学毕业不久?” 白一枝听及此话,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年昭怕是连她的年纪都忘了。 什么刚毕业不久,她已经足足毕业三年了! 难不成她们分开的时间久到能让年昭忘记她的年龄?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不在乎。 “谢谢你啊,我没有那么年轻,我已经24岁,毕业三年了,也不是什么刚入社会的小孩了。” 年昭微微晃动的手就此停住,“不好意思,我还停留在以前。” 白一枝恨得牙痒痒,年昭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在年昭心里边她什么都不是,既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年龄都不记得的话是再正常不过。 她傲慢地扭头“哼”一声,而后又扬起微笑,真诚发问:“那你呢?你今年几岁了?这位姐姐。” “29,恰好大你五岁。” 眼前的年昭和多年前的模样重叠,记得在很久以前,年昭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天接近傍晚,天边晕染粉色霞光,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白一枝刚升入初中,年昭坐在身后圈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年昭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袖子和白一枝的脸庞相触碰,这个姿势会被一阵淡淡的皂香味包围,白一枝脸颊上的痒意随着初萌芽的少女心思一块扩散,越发强烈。 年昭悦耳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相差五岁,你初中的时候我已经高中了,等到你高中我大学,再到你大学时,我已经毕业了,我们一直都在错过。” 白一枝点点头,悄悄垂下脑袋,靠近她的手臂企图闻到那股好闻的味道。 年昭嘻嘻一笑,她声音温润,尾音上扬,“我是姐姐,你不会的我都教你。” 记忆涌上来的那刻,白一枝心头酸酸的,她想如果不谈恋爱的话她们还会不会是朋友? 早知道不谈了,这样她们还是朋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 6 章 店内尽是嘈杂声,外边车辆飞驰而过。 白一枝不理人了,她想安安静静吃完这顿早饭,但扛不住年昭继续往下聊的心思。 “我记得你成绩一直很好,上了哪所大学?” 白一枝放下勺子,极为平静地看着她,“a大,我们分手那年正是我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录取通知书下来那会儿我还和你说过,只不过你当时恭喜我之后就和我提了分手。”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白一枝眸中毫无波澜,犹如一潭死水,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对面的年昭顿了一下,没两秒又跟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喝茶。暗色的茶杯衬得她肤色更白,指甲圆润饱满,修剪得干净整齐。 浓密纤长的睫羽在眼皮底下落下一片阴影,她抬眼看过来时顾盼生姿,好一幅勾引人的模样,面上坦荡无然,没有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有时候她会质疑年昭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想看自己生气,说出的话怎么能如此准确地踩在她的经年未愈的伤疤上,年昭只要多说一句,就会加深那道口子。 年昭:“谢谢提醒,这回我想起来了。” 白一枝觉得以现在的身份来说,本就不该生气,但心底压抑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压根拿年昭没办法,“记不清的话别问了,可以当陌生人相处。” 年昭明显知道自己惹白一枝不高兴了,她嘴角依旧含着笑意,眼睛缓缓眨了眨,看起来特别诚意地说了声“抱歉”,继而把话说下去。 “在做什么工作?在哪上班?月薪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但也没比刚刚好到哪去…… 白一枝慢慢悠悠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无业游民,在家啃老。” 年昭知道这是很明显的玩笑,她饶有兴致地望着白一枝的眼睛,似乎想从中一探究竟。 她回:“小骗子。” 白一枝不愿继续聊,“爱信不信。” “不愿意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吗?” “你要是想知道,根本不用我和你说。” 这么多年,年昭要是愿意把一点点心思放在她身上,愿意打听一嘴,而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要知道她的事情,探究她的生活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哦,现在是了。”白一枝冷着脸。 两人相视无言,白一枝抿了一口水,“饱了,我先走了。” 在她转头的瞬间,年昭手刚好抬起来,手链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余光中,白一枝觉得年昭想要说什么,但她心情正烦着,刻意无视掉那明晃晃的视线。 结果下一秒,年昭带着慌乱的语气传入耳内,“小心!” 这句话说出口那刻,白一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泼了一身。 温热的茶水倾入她的衣领,胸前湿了一片,白一枝脑子“嗡嗡”响,一时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不好意思!我走太急了,手没拿稳!”一个女生抱歉地低头说道,她脸色煞白,似乎为自己的马虎而愧疚不已。 她边说着,边抽了几张桌面上的纸巾,手停在那湿漉漉的胸前犹豫着该不该下手。 白一枝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布料被浸湿后隐隐约约映出那白皙的皮肤。 她迅速拿过那女生手上的纸,连忙朝那处擦去,声音如细蚊般嘟囔了一句,“能不能小心点。” 她掀起眼皮,浅色的眼眸淡如雾,脸色极为不佳,瞥向那位手足无措的女生时,看着人慌得湿润了的眼眶,一下子心就软了下来。 她抬手示意,“我没事,你去忙吧。” 或许是过意不去,女生追问道:“我有衣服,你要不要拿去遮一下?” 白一枝淡淡看一眼那人身上单薄的衣物,今日天气又小雨,穿成这样不抵寒,她便摆手拒绝,“没关系,干得快” 她不是很在意,尽管湿衣服黏在身上实在难受,但她实在不想麻烦别人,况且要是对这事斤斤计较倒显得她刻薄了。 人小姑娘把外套给她了,说不定得冷得瑟瑟发抖。 白一枝没要那外套,那女生也不再追问。 年昭已经站到她身边,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笑语盈盈,现在顶着一脸严肃的神情,手背忽地抚上那块被茶水淋湿的地方。 ——她的胸前。 茶水是温的,在她身上停留两秒后迅速变得冰凉,而年昭的手贴上来的一瞬,那处贴着湿润衣服的皮肤如火焰般灼烧起来。 白一枝脸上又羞又躁,年昭像正经关心人似的,“有被烫到吗?” “这茶水什么温度你还不知道吗?” 温的,伤不了她分毫。 年昭微笑着收回手,“没事就好。” 白一枝又转身坐下,悠悠叹了一口气,再次强调,“遇到你果然很倒霉。” “我的错。” 年昭冷不丁冒出一句,她晦暗的神色落到白一枝脸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挂在凳子上的衣服。 “穿我的吧。”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白一枝擦拭衣领的手指顿住,这回她可不在乎年昭会不会冷,将手上的纸轻轻扔进一侧的垃圾桶。 “我不是很想穿你的衣服,只是现在……没办法。”她伸手把那件外套接过,说着就往自己身上穿去。 “嗯,我都知道,辛苦你将就一下。”年昭低头捂嘴轻笑,她把处于桌沿的碗往前一推,“我也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吧。” “有什么可送的,本来就住同一处,顺路的事。” “其实我没打算回去的,等会有事。”年昭低头帮她整理衣领,跟在她一侧往出口走。 “劳烦你了,你也可以不送的。”白一枝目视前方,克制自己绝不乱瞟。 “还是想同你走一段。” 白一枝沉默良久,吐出一字,“哦。” 刚走出门口,安静的氛围响起一阵来电铃声,年昭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犹豫片刻后才接通。 她视线往四周看,“哪里?” “你直接过来吧。” “我在椿云楼门口前。” 椿云楼正是她们吃早餐的地方。 年昭话中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她和人约了见面,这段路终究还是得白一枝一人走。 等年昭挂断电话后,白一枝说:“再见,你忙去吧。” 她转身时,年昭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的气息将她的手腕包围,那处皮肤瞬间燥热起来,血液迅速流动,似乎在叫嚣着什么。 年昭出声,“等等。” 白一枝接,“你冷了?把衣服还你?” “我哪有这么没人性。” 你有,白一枝在心里默默回道。 年昭认认真真给她扣上衣服扣子,“风大,别感冒了。” 白一枝刚想呛一句“算你有良心”,话还没说出口,一辆黑色轿车就缓缓在她们面前停下。她的视线被夺了去,驾驶座上的女人摇下车窗,探出个脑袋。 清脆的嗓音如流水潺潺,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上来呗。” 年昭弯下腰对她说:“林慕你等我一下。” 原来她叫林慕。 白一枝和江茉出门那天看见了年昭,当时站在她身边的女人就是眼前这位。 果真风情万种,配得起美人一称。 林慕也注意到了一旁的白一枝,她笑着问道:“这位是?” 白一枝抢先一步答道:“我们是朋友,姐姐好,祝你们玩得开心。” 有礼貌的模样逗笑了林慕,她解释道:“我们不是玩,是工作。” 年昭扫了坐在车里的女人一眼,神色中透露着一丝紧张与警示,她没加入两人的对话,只是抬手抚上白一枝的手臂,“没办法陪你回去了,路上小心。” “没事,冷死了,我先走了。” 白一枝听见她这话,把冰冷的手塞进口袋扭头就走。 冷冽寒风中,那道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像一只孤零零的流浪小狗。 年昭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直到林慕出声才唤回她那已然飘远的思绪,她应声上了车。 林慕拿出一根烟,还没点燃就被年昭制止了她下一步动作,“别在车上抽烟,身上会沾上那股难闻的气味。” “以前也不见你这么讲究。”林慕无奈摇摇头,“她不喜欢?” 年昭正看着车窗,玻璃窗上倒映出她那张极为漂亮的面庞,头发松松散散地扎起,额前有几缕发丝遮住了眼眸,也挡住了那不愿透露的复杂情绪。 她的手放松地放在腿上,手指缓缓收紧,指腹在掌心处不断摩擦,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刚刚那细滑柔软,骨骼突出的触感。 她比以前瘦了。 年昭没有顺着林慕的话往下说,不想在此事上停留,“走吧,林女士。” - 阴沉沉的天气会给人带来坏心情。 白一枝望着从屋檐滑落的雨水,心情低落得无以复加,感觉世界的一切都乱糟糟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她垂下脑袋,眼神聚焦在地板上,无聊地数着凋落的花瓣。 眼眶有些热,不知何时,眼尾悄无声息地染上一层红,眸中蓄满的泪水在她低头数花瓣的瞬间如断线的水滴“嗒嗒”落地。 泪水和雨水混杂,花瓣被洗了个透,更显干净艳丽。 白一枝向来高傲惯了,受不了一点委屈,她想到底是自尊心在作祟,还是根本见不得年昭弃她而去。 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是看见年昭和别人有不寻常关系吗? 可她们分手了,就算年昭谈百八十个都和她无关。 白一枝抬手擦拭眼泪,她用了蛮劲,对自己下手极重,眼睑下被抹出一道红痕,像是在气自己。 擦完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年昭的衣服,现在袖子已经沾染上了一道湿痕,她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扒拉下来,狠狠丢在躺椅上。 胸口处难耐的湿意渐渐唤醒她的理智。 她现在该把湿衣服换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 7 章 日暮之际,白一枝已经吃完晚餐,而此时年昭还没回来。 白一枝在房间闷得慌,开窗看着外面繁华的景色竟有一瞬间恍然,她披上衣服出门透透气。 将近零点,夜色已深,但外边的街道依旧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喧闹声冲破天际。 枫园在网上算是大热旅游地点,从早到晚都人流密集,熙来攘往,就算是深夜也和白天别无二致。 白一枝站在寻竹门前的街道边,脸上被闪烁灯光渲染,眸中倒映出明亮色彩,因冷意入侵而导致苍白的面色显得更为虚弱。 泛红的手指看见来电的名字时不禁收紧,她一怔,呆了半瞬便接起了电话。 她还没开口,对面徐辛叶豪放的声音就透过电话传到了她耳边。 “大小姐你一声不吭跑哪去了!” “宁城。”她报了自己所处的地方,语气平淡道:“我还能跑哪去,心情不好出来玩。” 对面哭天嚎地的声音响起,“怎么不捎上我!从狗公司辞职后我歇了好一阵子了,想出去散散心正愁没人陪我。” 白一枝眯起眼睛,笑笑道:“你好像不缺人陪吧。” 徐辛叶也跟着笑一声,“哪有人?我这会儿和暧昧对象冷战了,最近可烦。你呢?你怎么突然就想出去旅游了小漫画家。” 白一枝倚靠在墙边,提起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周身像笼罩着一层黑色雾气,怨气比鬼都重。 “画不出来,很烦。”白一枝眼睛被风吹得通红,眼皮轻轻抬起,目光落到昏黄灯光下,她慢慢悠悠说:“更烦的是,我遇到她了。” 空气凝固,对面沉寂了一会儿,试图从脑海中找出白一枝说的“她”是谁。徐辛叶思来想去,但和白一枝结仇,并令她如此厌恶的还真没有,至少从未听她说过。 “是谁?” “我前女友。” 话音落地,对面再次没了声响,过了两秒后徐辛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甩了你的前任?” 短短一句话像被浸入冰冷的湖水,白一枝不情不愿地承认,尾音拖长,“嗯。” “不得不说你们是真有缘,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现在这么巧就遇到了?” 白一枝眼眸忽明忽暗,远处不知在进行什么活动,光线绚丽,她只瞥了一眼便低头喃喃自语,“对啊,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所以……对她还有感觉吗?”徐辛叶试探着询问。 “有。” “你还爱着人家?”徐辛叶诧异不已,落下一句评价,“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恋爱脑。” “不是爱,是恨。” 放在过去,她当然很喜欢年昭,这种喜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和对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加剧对年昭的爱意。 甚至打碎了她的自尊,从来没有求过人的白一枝破天荒地恳求她不要离开。 在年昭面前她只会丑态百出,挺直的脊梁断得粉碎。 分离的日日夜夜赤诚的爱意转变成深扎在心底的恨,恨她能做到一身轻地离开,恨她为什么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有谁是不恨前任的?”徐辛叶悠悠叹了口气,实在想不明白都这种情况了白一枝为什么还不赶紧滚回来,“你呢,要是真堵得慌就赶紧回来,出去玩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花钱受罪算什么事啊。” “我再看看。” 白一枝落下一句,车辆驶来的声音传来,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道白茫茫的亮光。 那辆车缓缓停在她前方,她垂下的眼眸看着那片阴影缓缓抬起,边看着车座上那人边朝好友说:“有点事,回头再聊。” 纤瘦的身影站在路灯下,给如雪的肌肤笼上一层朦胧的碎光,年昭披在肩上的发丝被晚风吹起,她面色泛红,手捂着胸口缓慢朝门口走去,身姿有些摇晃。 林慕步履匆匆走去扶住年昭的手臂,周边依旧喧闹,依旧灯火通明,白一枝站在一旁的墙角不打算出声。 她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不料林慕一开始就看见了站在昏暗角落里的白一枝,她扬起微笑,扶着不太清醒的年昭一同走来。 刚凑近,白一枝闻到那股浓烈的酒味不由得蹙眉。 ——这么晚才回来。 ——还醉成这样。 ——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又见面了。”林慕礼貌微笑,打了声招呼,“这么晚还不睡觉。”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冷风。”白一枝也笑,那笑看起来极为勉强,纯粹是应付社交而露出的表情。 林慕视线放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外面虽穿着一件外套,里边却是一身单薄的睡衣,林慕贴心说道:“别着凉了啊。” “年昭她喝多了,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白一枝慌乱的神情定在年昭脸上,年昭貌似醉得厉害,身子微微晃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正弯着眉眼和白一枝对视,即使神志不清也丝毫不慌不忙。 白一枝收回视线,冲林慕点头,“好,辛苦你送她回来。” 和林慕道别后,两人在冷风中沉默不语,白一枝转身淡淡掀起眼皮望着年昭。 随之伸出手,“走吧。” 她还是有点良心的,知道年昭醉得迷迷糊糊,极为自觉地伸出手。 冰凉的手掌和她皮肤相贴,白一枝的手腕下意识颤抖,悄无声息地避开年昭的触摸,往她的手腕抓去。 两手紧密相贴,一冷一热相交织,白一枝力道不算重,只是轻轻拢着那纤细的手腕。 她就着昏暗的光线,领着年昭往里边走,面色不悦,“麻烦死了。” 风中有浓郁的桂花香,顺着风带到她耳边的是年昭略带委屈的声音。她轻轻“嗯”了一声,不满地将手往上稍稍移动,直到两人手心相贴才停止动作。 白一枝愣住,眼中带着慌乱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到年昭没有情绪的神情她倒也没说什么,由着年昭手指收紧。 反正她现在不甚清醒。 握一下手怎么了? 以前还亲过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现在的年昭一点都不闹腾,除了脚步虚空身姿摇晃,以及长时间沉默不语,其他举止没有任何醉酒的模样。 年昭坐在床沿仰头望着白一枝,或许是灯光的缘故,她的眼眸亮晶晶的,隐约有些湿润,像蒙了一层雾气。 白一枝:“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需要洗个澡再睡吗?” 那双眼睛貌似含着期待。 答案不言而喻。 白一枝嘴角稍稍弯起,“那你自己去处理吧。” 年昭期待的神情瞬间转为失落。 她呆滞一瞬才开口说:“好晕,站不住。” “你是喝醉了,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白一枝走上前一步,双手抱胸,低头看她,“我可没有义务给你洗澡。” 刚刚年昭跟没骨头似的,将全身重心压在她身上,两手为了能支撑年昭不倒下,又是扶腰又是揽肩的根本没法腾出手来开灯。 床头柜上只亮着一盏光线微弱泛着暖光的灯,她所见之处即是昏暗,目光扫过年昭白皙如玉的脖颈,坏心思瞬间破土而出。 沉寂间,她抬手捏上年昭的耳垂,那里因为醉意染上了些许绯红。 在外面待久了,白一枝身上携带着夜晚的寒冷,时刻裸露在外的手冰冰凉凉,但这时指腹却传来温热的气息。 年昭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一颤,抬头懵懂地盯着白一枝,显然对她这举止颇为震惊与不解。 白一枝没忍住轻笑出声,清铃般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如你所愿,我来给你洗。” 嘴里说着话,手上还不老实地朝年昭衣领扯。 这一扯好似把年昭的理智扯了回来,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终究挂不住,她脸色一沉,下手不知轻重就把白一枝推开了。 这回沉着脸的变成了白一枝。 真就这么讨厌?碰都不给碰了吗? 一句“我给你洗”就把她的理智唤回来,这不比醒酒汤好使? 年昭一手捂着白一枝方才碰过的衣领处,“不要!” 白一枝差点想转身摔门而出,“别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两人隔着一段小距离相视,纵使处于昏暗中,年昭那双眼仍然透着亮光,看得人心烦。 良久,白一枝才走近两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她,薄薄的眼皮耸拉下来,好似犯困的模样。 “对不起。”年昭没有情绪的声音率先响起。 “道个歉都没有诚意。”白一枝脚尖一转,身体侧过去,一副准备离开的姿态。 留在这只会徒留悲伤,还不如就此打住。 只有离她远一些,才不会这样难过。 可白一枝刚踏出一步,就被年昭抓住了手腕。 她说:“你要走了吗?” 白一枝瞥过去,“不然呢?留在这和你大眼瞪小眼?” 年昭如平日般温柔笑起,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能参透她的心思,“能陪陪我吗?我有点难受。” 见白一枝不语,年昭倒也不急,那双手没有打算放开的意思,圈住白一枝手腕的力道慢慢加深。 同时,她借力站起身。 未等白一枝反应过来,酒气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温热的触感将她包裹。她只觉得刚刚还平稳跳动的心脏在黑暗中静止,下沉,直至灭亡。 年昭搂住了她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埋入她颈肩,稍许凌乱的发丝擦过皮肤的感觉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这动作吓得白一枝一激灵,她浑身战栗,没有多加思索便使力将她推开,“脏,我刚洗完澡的,别弄得我一身酒味。” 年昭脑子晕乎乎的,见对方如此排斥,不再向前,呆呆站在原地。 “嫌弃我。”她低声说,貌似因为白一枝漠然的态度而感到失落。 白一枝愣了下,嘴角的笑意充斥着十足的讥讽,“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当初是你甩的我,分手后单方面和我断联的也是你,你现在这幅样子,总不会是后悔了吧,还对我余情未了?” 话一出,房间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白一枝有些高兴,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单单是因为年昭现在看起来有点难过。 年昭突然上前,两手捧起她略显苍白的脸,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擦,呼出的温热气息相纠缠,年昭的指尖貌似是在她脸颊周游,慢悠悠地带起一缕痒意。 白一枝彻底呆滞,连眼神都恍惚起来,“干什么?你有毛病啊。” 年昭微眯起眼,白皙的脸庞因酒意而晕染上潮红,素来性感温和,气质疏离的人在此刻竟格外可爱。 女人纤细好看的手并未松开,双目而视之际眉眼流转,嘴角扬起的刹那弯了眼。 “原来是枝枝啊。” 不过短短几秒钟,白一枝的心反复碎掉又愈合。 从天堂打下地狱的滋味并不好受,白一枝脑海闪过各种狗血小说中常见的替身梗。 她气极反笑,嘴角挂着恬静的笑意,和平日高傲骄纵的模样大相径庭。头微微仰起,乖巧听话的站在年昭面前,看得人心里软了一块。 白一枝轻缓摸上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一点一点将其扯下,她笑语盈盈凑近年昭耳边。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姐姐,你去死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 8 章 今天难得放晴,一连几天阴雨绵绵,心情也随之变得低沉。 经过昨晚闹心的一遭,白一枝原以为会失眠一晚上,结果一觉无梦到天亮。 江茉坐在她对面,八卦的眼神瞧过来,“昨天你们在椿云楼吃的早餐?” 说起这事,悔意涌上心头,细细回想越发觉得昨天去椿云楼是她最糟糕的决定。 白一枝压下眼皮,慢慢悠悠答:“看推荐去的,我吃了觉得很一般。” 真实的情况是还没等她慢慢品味,全身注意力都放在了年昭上,无论口感多好在当时的心境下都味同嚼蜡。 “你的口味倒挺挑,那家店在网上饱受好评,算是我们这必打卡的早餐店之一。” 凡是在寻竹住过的都会去椿云楼吃一次早餐,毕竟离得不远,价格也不贵,很多人都怀揣着来都来了的心思去一趟。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白一枝的评价倒是出乎她意料。 白一枝腰板直挺,挽起耳边零碎的发丝,低头将食物送入口中,口齿不清道:“可能我口味比较奇怪。” 江茉点点头,以为真是如此。 “今天天气很好,希望过几天的灯会也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江茉托着下巴,眼神忧愁地往外面望,“要是下雨天估计很麻烦。” “灯会是年年都会举办吗?” “对,每年十月,以前是没有的,近年为了迎合旅游业的发展出现了很多丰富的活动。”江茉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件事,“之前就想问你了。” 白一枝淡淡应了一声,示意她开口。 江茉问:“你之前说来枫园是来玩的,这都好几天了都没怎么见你出过门。” 搭在桌面的手缓缓收紧,骨节处染上缕缕红色,定睛看去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她在紧张。 “前几天都下雨,出门不便。”白一枝微抬下巴,准备胡诌两句,只是说到后面越来越没底气,“今天天气好,我正准备出门。”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人生地不熟,要是真出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去处。 她思索片刻,“你们这有美术展吗?” “有的!我陪你去啊,我今天可算闲下来了。”说着说着,江茉眸光一闪,“你和昭姐不是认识吗?怎么不让她带你去玩呢,有人带你保准你不踩雷。” 在江茉眼里她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异地他乡对朋友多加照顾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两人或多或少有点奇怪了。 虽说是朋友,但相处模式和陌生人并无二致。谈话间疏离又客气,实在不像相识多年的样子。 “她?成天跟个大忙人似的,我哪好意思麻烦她。”白一枝摆摆手,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当年她们是和平分手的话,或许现在关系也不会僵化成这样。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年昭现在的工作情况,她到底忙不忙也毫不知情,这只是一个推脱的借口。 江茉了然眼神在她脸上扫过,刚想开口就被一道声音抢了先。 那声音慢慢悠悠,话里话间又带着一丝调戏。 “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不忙的。” 两人下意识将视线落在左前方,恍然瞥见一道纤细身姿。 年昭不知何时过来的,静悄悄地站在不远处,倚靠在门框上朝这边望。 她穿了一身素色旗袍,脸上的浓烈的妆容却和今日的穿着极为不符。 一根瓷白玉簪将墨色头发挽起,打理得不算规整,几缕碎发落在脸侧。她笑语吟吟地走过来,中途步伐微顿,因为她看见白一枝阴森森的眼神扫了过来,眸子比冰冻三尺的湖水都要冷。 还真生气了? 即便如此,仍然像软乎乎的兔子,毫无威慑力,仿佛下一秒就会红了眼睛。 年昭嘴角不禁勾起,“怎么这副模样?不欢迎我?” 她说话时是盯着白一枝的,但一旁的江茉显然没弄清情况,傻乎乎指着自己,“我?我可没有,我对你忠心耿耿!”她小手一拍旁边的椅子,“来,昭姐快坐。” 年昭落座,对江茉的话哭笑不得,“你一边儿玩去吧。” 白一枝闹脾气似的把脑袋扭向一边,就是不想看见年昭,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当她不存在算了。 年昭侧过头看不见白一枝气鼓鼓的模样,对方只留下一颗后脑勺容她打量,她微眯的眼眸落在那洁白无瑕的脖颈处。 白一枝的脖子后侧有一颗红痣,长发披在肩膀时会被遮挡。而现在她拿一素色发圈随意扎起,那颗红痣袒露在外。 在纯白如雪的肌肤下被衬托得艳丽张扬,只看一眼便会被卷入名为情欲的漩涡,再出不来。 她曾吻过那处,以前情到浓时总克制不住。 年昭慢悠悠收回目光,“你们要出门?” 江茉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也并不深究,对年昭重重点头,笑得乐呵,“难得放晴,我想带她去画院那边,刚好最近有个免费新展,我还没去过呢,顺便去感受一下浓郁的艺术气息,对了你……” 似乎能预料到江茉下一瞬要说的话,白一枝及时打岔,“就我两,等会就走。” 她不敢想要是年昭也一同前去的场景,她可不会愚蠢到自己给自己挖坑。 年昭垂下眼眸,淡淡道:“不打算邀请我一起吗?” 白一枝看着江茉重新燃起激动的神情,直截了当,语气平平却话中带刺,“没这个打算,你别自作多情。” 为了掩饰眼里的慌张,白一枝面上镇定地拿起桌面上的水杯,不慌不忙将冷水灌下肚,喝得太急,嘴边还残留一丝水渍。 年昭长叹,“好冷漠啊。”边说着,边安安静静地抬手抽出一张纸,动作目标直冲那道水渍。 在白一枝惊诧之下,她稍稍用力揉搓,而后松开,极为满意地勾起笑容,从容往桌面丢下被沾湿的纸巾。 果不其然,嘴角又红了。 白一枝在一阵眩晕感中狠狠瞪了一眼年昭,现在只觉得嘴角向被磨破一样,泛起隐隐痛感。 旁边的江茉看得一愣一愣的,想插点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年昭露出一抹笑意,“大小姐可算愿意踏出闺房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是来旅游的,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白一枝怒气涌上胸腔,“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的。” “我开车送你们。” “用不着你送,又不远。” 江茉终于忍不住戳了戳白一枝,“其实是有点远的。” 气氛凝固了一瞬,白一枝和年昭无声对望。 “想送就送,没人能阻止你。”不久前尝试阻止年昭的白一枝如是说道。 - 展馆内。 人来人往,有的驻足观看,有的步履匆匆。 白一枝面色阴沉,落后前方的两人一小段距离,看着一袭素色旗袍婀娜多姿的女人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即视感。 怎么变成三人行的,她也不知道。 年昭把人送到后,仿若同行一般自觉地和江茉聊着天走了进来。 她现在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怎么一脸不高兴。”年昭不知不觉放慢步伐和白一枝并肩而行。 白一枝一脸明知故问,“你不是只送送我们吗?” “突然改变主意了,给你们当司机我也很累的,放自己一天假总没问题吧。” 白一枝沉默地看她一眼,打算迅速走开,还没走两步就被年昭扣住手腕。 她沉着嗓音,“昨晚没给你添麻烦吧。” 说麻烦倒也麻烦不到哪去,她顺手扶年昭回房而已,其他多余的事她可一点没帮忙。 不过昨晚的确让她堵得慌,她有点责怪年昭为什么要和别人出去喝酒到深夜,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伤人。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让年昭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白一枝郑重其事,“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劝你以后别喝酒了,酒品很差劲。” 年昭眼睫轻微颤动,一点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除了一时兴起逗弄了她一下。 她垂眸轻问:“比如说?” 白一枝心虚,她随口抱怨两句,年昭就真顺着往下问。 “你抱了我。” 话一出没激起年昭多大情绪,她只笑笑,又问:“没亲吗?” 白一枝:……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说话声,此时白一枝脑中“嗡嗡”作响,将嘈杂声隔绝在外,她的世界沉寂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她脸颊悄悄爬上红晕。 她回:“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吧,你这样……未免不太好。” 年昭抬眸,“枝枝,是我失礼了。” 两人皆是一愣,没两秒白一枝不搭理她直直朝前走去,走过一个拐角,她脚步一顿。 那一块空地展示着无数只炫彩夺目的蝴蝶。 细细观摩才发现那只是在画纸上裁剪下来的,明明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却在一缕缕阳光下变得有血有肉。 一根细小银丝将它们悬挂起来,旁边就是一扇玻璃窗,疾风从窗口灌进来,这些蝴蝶随风飞舞,好似一场炫彩的梦境,强烈的不真实感布满白一枝的脑海。 像被操纵的傀儡,失去了自由,困于昏暗之地。 还未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一道瘦小的身姿撞入白一枝怀里。 “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 9 章 白一枝顺着幼童的声音往下看,一个扎着羊角辫看似五六岁的小女孩也仰头望她,亮晶晶的眼中含着恐惧。 小女孩身后空无一身,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是有人陪同的,现在冲冲撞撞一个人跑丢了。 小女孩缩了缩肩膀,“大姐姐,对不起。” 白一枝蹲下身子,对待小孩子声音轻柔,“怎么一个人?” 落下小段距离的年昭很快就赶上来,摸摸那羊角辫问道:“小朋友,你家里人呢?” “妈妈!”小女孩略带惊恐的眼神往后看,而后瞬间泄气,“妈妈不见了。” 二人对视,很快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得把这小孩送去前台,现在这情况只好交给工作人员处理。 小女孩见状立马凑上前拉着白一枝的手,心情愉悦地晃了晃,“我妈妈很快就过来了,我在这等着就好。” 年昭对此想法并不认同,“太危险了。” 小女孩看看白一枝又瞧瞧年昭,目光在两人的脸上左右游荡,“好漂亮的两个姐姐。” 先前的恐惧在此刻转化成欣喜,她年纪虽小但也爱美丽的人或事物,赞美之词也毫不吝啬地脱口而出。 白一枝捂嘴,笑弯了眼,“这小孩嘴真甜。” 年昭微微弯下腰身,揉了一把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你也很漂亮。” 小女孩双眼放光,攥紧拳头激情澎湃的模样,“真的吗大姐姐!妈妈也说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孩。” 年昭伸出手,指向空地上随风飘摇的五彩蝴蝶,“和这些蝴蝶一样漂亮,身上的小裙子很适合你。” 小姑娘脸一红,被夸得一愣一愣的,咧起嘴冲着年昭笑的合不拢嘴。 这处角落人少,嘈杂声也不大,寂静的空间响起小孩子清脆的欢乐声。 蹲了好一会儿,腿有些麻了,白一枝撑着膝盖起身,朝年昭抬眸,“你还挺会哄小孩子。” 这点她倒是挺惊讶,和年昭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见她对小孩子这样温柔,好声好气哄人的模样也是许久没见了。 也许是曾经体验过被这般对待,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年昭眼角眉间都带着柔和的笑意,“是吗?可能是以前从你身上获取的经验。”她凑到白一枝耳边笑吟吟道:“你小时候可闹腾。” 呼出的气息洒在耳尖,白一枝悠悠瞥她一眼,有些埋怨,有些不解。 她不愿再从年昭口中听到过去的事,这无疑是对她的凌迟。 白一枝眼睫浓密纤长,轻颤时像蝴蝶振动蝶翼,脆弱又敏感,她垂眸躲开那道视线。 “是吗?我不记得了。” 年昭沉默地看她半晌,没有从她风轻云淡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生气也称不上愉悦,总之面上不显情绪。 两人耳边响起突兀的高跟鞋哒哒作响声,急促的步伐能感受到那人着急的心态。 “小棉。” 是熟悉的声音。 小女孩见了来人一股脑朝女人的怀里蹭,情绪高昂地大喊道:“妈妈——” 林慕格外惊喜地打了声招呼,“是你们啊,好巧。” 妈妈? 这小女孩是林慕的孩子。 白一枝:! 年昭:? 显然,惊讶的不止白一枝还有年昭,两人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年昭眼眸看向小棉单薄瘦小的身躯,询问的语气带着迟疑,“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林慕是已婚人士她知道的,偏偏从未听说过她还有一女儿,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不知道?” “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问过我啊。” 林慕略微责怪的目光落在年昭身上,她这好友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从来不过问她的私生活。知道年昭性子冷,不会在不在意的事情上费心思,但她们好歹是朋友,太有距离感也不太好。 年昭突然意识到的确如林慕所说,她微怔,莞尔道:“这事怪我。”她垂眸继续说:“她刚刚差点走丢了,还好你来得及时。” “到处跑,不安分。”林慕抚摸着小孩的脑袋。 许久未出声的白一枝从年昭身后探出个脑袋,嘴角含笑道:“你家小朋友超可爱。” 林慕被这话逗笑,“谢谢你夸她,她就是个小机灵鬼,哪个姐姐长得好看就拼命往前凑,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白一枝摆摆手,“她很乖的。” 林慕探寻的目光放到眼前两人身上,“就你们两吗?” 年昭:“江茉也一起来的。” 白一枝一旁附和,“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人影都见不着。” “我还以为你们又……”林慕红唇勾起,话锋一转,“以为……你们关系有所缓和,才会这样和和气气在一块。” 白一枝觉得这话怪怪的,仿佛话中有话,有什么没说完的样子,可不容她细想,年昭便开了口。 “还有点事想问你的,我们回头再联系。” 这么急着走?欲盖弥彰的想法太明显了,白一枝侧过脑袋看着年昭的侧脸,想从中看出一丝破绽,奈何年昭还是冷冷淡淡的姿态,看不出一丝慌张。 和林慕道别后,年昭突然拉过她的手腕,指腹轻缓抚摸了一下,拉着她就原路返回。 “走吧,江茉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白一枝也没急着将手抽出,轻声问:“林慕刚刚想说什么?” 年昭也不遮着掩着,简明扼要道:“她以为我们在谈。” 身侧没了声响,转过头只见到白一枝像失落的小狗脑袋低垂,只是耳根子红得滴血。 还是,很容易害羞。 - 步入初秋,秋雨带来的冷意消失,独属于夏季的炎热好像又在不知不觉间冒出来了。 三人一同回来后就各忙各的。 白一枝画累了就躺床上睡觉,结果一睡睡到昏天地暗,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饿意来的汹涌,现在只想下楼吃个晚餐。 她摸黑按下灯的开关却毫无反应,房间依旧处于黑暗。 再从窗口望过去,他们这一片都是黑乎乎的,零星几盏灯光如星辰闪烁熄了又亮。 江茉的消息适时传来:[停电了,你小心点哦。] 无论如何饭还是得吃。 白一枝走到庭院碰巧遇到年昭,原本还想忽视她直直走过去,结果年昭手一挥,及其自然地使唤人,“和我到仓库拿一些应急灯,先将就用着,明早应该能来电。” 白一枝没多想,紧跟过去。 漆黑的走廊一望无际,像是通往深渊的道路,一踏进去便被吞噬。 万幸走廊旁的窗口透进来些许微光,还不至于摸黑前行。 年昭脚步一顿,“我的手机没电了,拿你的出来吧。” 话落,白一枝立马想起来年昭是夜盲,现在对她来说恐怕仍是一片漆黑。 “手机快没电了。”她回答。 紧接着又朝年昭伸出手,年昭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总算有所反应,眉宇间那片忧愁消散,两眼笑得弯起。 她眉眼舒展,迅速抬手搭上白一枝柔软的掌心。 两人离得近,年昭身上好像还残余一阵沐浴过后的芳香,本就饿得不清醒的白一枝更晕乎了。 年昭像是白一枝肚子里的蛔虫,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轻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枝枝睡了一下午,这个点该饿了吧,等会我给你做顿好吃的,你先填填肚子。” 白一枝牵着她缓慢移动,“也不是很饿,你要是愿意我也不阻挠。” 走廊的尽头并不遥远,很快就能抵达。 她大抵是真的饿疯了,在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这条路能再远一些,能和年昭再待久一点。 年昭看不清路没关系,她会带着她走的,纵使前方是万劫不复。 耳边是年昭温柔的轻笑声,响起的时间太凑巧,好似在嘲讽白一枝暗自滋长的可笑想法。 “问你个问题。”白一枝话中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问吧,是你的话什么都会认真回答的。” “那之后,你谈过吗?” 沉默……可怕的沉默。 年昭愣了一下,终于开口,“没有。” 白一枝抿了抿唇瓣,“真的假的?” “我现在无欲无求,没有谈的心思。” 白一枝故意呛她,“以前学习任务这么重就有谈恋爱的心思,现在闲下来了反倒没有了?” 年昭又在甜言蜜语,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谁都侦不破,“以前觉得不是你的话,都提不起兴趣。” “觉得我好捉弄是吧。” 年昭又笑了,她并没有顺着话继续说。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知被数倍放大,她耳边是年昭缓慢的呼吸声,再凑近点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炽热气息。 白一枝语气果断,“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后悔和我分手。” 年昭的回答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令人心寒,“不后悔。” “从来没有?哪怕只是闪过一秒的念头都没有?” “当初和你说分开是我思虑不周,没给你一个解释,就让你不清不楚地被分手。”年昭语调平稳,不急不缓道:“这么多年也没有再联系你,你心里怨我恨我是应该的。这些天无论你对我冷眼相待还是话中带刺,我都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是我活该……不管怎样,我作出的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这一说。” 年昭说话真的没一句好听的,白一枝眼眶仿佛在灼烧。 黑暗中,她悄悄红了眼眶。 两只手依旧紧握。 下一秒,白一枝迅速抽离。 快步走上前一段距离后,她才停下步伐。 盯着那道呆在原地黑乎乎的身影。 她拿出手机,不假思索地打开手电筒,亮起的光尽数照在年昭身上。 “过来。” 年昭眼前终于不再是令人不安的漆黑一片,她听话地走过去,看见了那双饱含委屈的眼眸。 白一枝:“你骗我一下会死吗?” “不会,但是我良心会过意不去。” “你有良心吗?”白一枝喉间压抑着破碎的哽咽声,“我真讨厌你。” 带着白天余热的风从窗户缝隙吹拂进来,撩起两人的散落的碎发,发丝相互纠缠,难舍难分。 年昭没忍住抬手抚上那通红的眼尾,低声哄道:“乖,灯会结束就回去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仓库里也是黑乎乎一片,刚踏进去鼻间便涌来灰尘难忍的味道。 白一枝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给她打着光,即使只能看见年昭模糊的侧脸轮廓,也能感知到她心情并不好。 微垂的眼眸平淡无光,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朦胧的阴影,或许是拖拽箱子过于吃力,她不自觉抿了抿唇,很是不悦。 那片光亮下能清晰看见尘埃在缓慢下沉,周围污秽不堪,她身在其中不沾分毫,在白一枝心里年昭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模样,眉眼间是无尽的温良还夹杂着少许柔媚。 思绪在不知不觉就间逐渐飘远,直到年昭无神淡漠的眸中定在白一枝脸上,浅淡的瞳孔被光线照耀更显通透。 或许还是不适应如此漆黑的环境,微微皱起眉头。 她受不住强光,低下脑袋说道:“愣着干嘛呢?过来搭个手。” 此时,年昭已经将白天那件旗袍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红色短裙,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的皮肤白到发光,就算处于黑暗中,目光都能轻而易举地被夺去。 尘封已久的木质味环绕在她们中间,白一枝不言不语,像要和年昭对着干似的,手指滑动悄无声息将灯光关闭。 狭窄的空间瞬间遁入黑暗,白一枝眼睫忽颤,手伸出去沉下脸将对面人捞过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利落转身把年昭抵在墙边。 两人相隔极近,白一枝一手圈住她纤细柔软的手臂,而年昭没什么反应,那双桃花眼只是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白一枝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已然趋于腐烂,多年来源源不断,起起伏伏的恨与怨达到巅峰,一艘孤寂的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只需一个巨浪便可掀翻。 “疼吗?” 话落,白一枝手指兀地收紧,力道重了不少,紧接而来的是骨头连着筋的疼,年昭也不恼,露出宠溺的神情,犹如在看小孩子胡闹。 她眼睛像明亮的月牙般弯起,柔软的手臂如藤蔓缠上白一枝的脖颈,带着笑意的悦耳声音犹如海边摄人心魂的妖精,“干什么?你喜欢玩旧情复燃那一套?” 她的下巴慢悠悠抵在白一枝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洒在敏感的耳尖,以至于那道滚烫的感觉飞快在耳朵扩散,不用刻意去看光感受那微小颤意都能知道那处明显见红。 白一枝侧过脑袋,嗓音清冷,“没心思和你调情。”话中怨气十足,“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是在赶客吗?” “没有,去留随你,我做不了主,你的人身自由我无法限制。”年昭身姿慵懒地挂在白一枝身上,以一个说不上舒服的姿势揉了把白一枝脑袋,好像在安慰人,但话不着调,分不清有几分真心,“你又想多,我怎么会赶你走,想见你都来不及。” “想见我怎么不来找我。”白一枝说完,又特地强调,“这几年。” 她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借口有很多,就看年昭怎么编造。有那么一瞬间她仿若昏了头,即便被年昭的谎言安慰她也心甘情愿。 一句话把年昭堵住,带有回音的空间内又安静下来,年昭起身将两人距离拉开,笑眯眯道:“没这个念头,找到你又如何,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何必费那个心思,给你添堵吗?” 白一枝转过身,侧着脸睨她一眼,“你怎么就知道会给我添堵。” 年昭没回答,盯着白一枝看了好一会才没头没尾地来一句,“你是不是长高了?”她用手比了一下,“以前好像才到我这。” 许久以前,白一枝的发育期来得慢,小时候比别的孩子都矮上一截,瘦瘦小小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人不给饭吃。 直到上了初中,她开始了迟来的发育期。那个夏天,和迅速抽条的身高一起到来的还有对年昭朦胧隐秘的情愫。 奈何那个时候她们差距实在太大,暗恋第一次被扼杀在摇篮里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她见到了年昭的初恋。 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着实刺痛了她,以至于很久之后都无法忘怀。 现在想来,她一直都比年昭矮一点点,而如今仰视早已变成平视,远远望去她们已经差不多高了。 白一枝扭头“哼”一声,想到之前年昭对她总是满不在乎,故而埋怨声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亏你还记得我以前比你矮,上回你喝醉还把我认成别人。” 年昭一时间笑弯了腰,“在我记忆里你一直都那样,现在才后知后觉已经长这么高了,时间过得真快。” 时间……确实很快,放到以前白一枝都想不到还能和年昭再见一面。 年昭停下娇笑声,忽而严肃发出疑惑,“话说,我那个时候真没有亲你吗?” 白一枝皱眉,义正言辞说道:“没亲。” 年昭一脸不信,手指摸上她殷红的唇瓣,停在那揉搓两秒,眼神晦暗不明地落在那道破了的口子上,“可今早……这块地方怎么破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别的小情人约会去了。” 白一枝如实回答,无语的表情隐在黑暗中,“吃饭的时候自个儿咬上的,我人生地不熟上哪找情人?要不年老板给我介绍一个?” 年昭食指顺势抵在她唇前,轻柔说道:“不行。” - 通知明早八点来电,白一枝帮忙将应急设备一一分发给旅客,就悠哉悠哉坐等年昭给她做点吃的。 始料未及的是,年昭人跑了! 留下一句还有事,人就不见所踪。 人不在,她对进食的欲望不深,找了点吃的随便扒拉了两口。 次日。 白一枝睡到了日上三竿,她处理了一下午手上的稿子,电子屏幕看太久导致头晕目眩,身体的不适折磨着她,干脆放下手上的工作朝外面走。 出门到处逛了逛,回来时依旧不见年昭的踪影。 走到庭院,远远听见江茉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扫帚朝屏幕对面破口大骂。 “江礼!你给我滚回来!好不容易放假可以休息又跑去喝酒,是不是又喝得烂醉如泥?和你的成绩一样烂!” “给你收拾了多少次烂摊子,这回我可不去接你,我忙得很,你就等着被人捡走吧!” 白一枝嘴上叼一片面包,尖锐的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忍不住顺嘴一问:“发生什么事了?生气成这样。” 江茉挂断电话,“我妹妹在外边喝醉了,愁没人接她,指挥我去呢。”她愤恨道:“等会有客人来,我还得出门接人。” “你妹妹多大?这个情况,女孩子单独在外面还是很危险的。” 江茉面露难色,因有事相求语气放低,“刚成年,一枝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帮帮忙。” 接个人的时间还是有的。 白一枝点点头,应下请求。 - 晚八点。 白一枝抵达的地方是一家叫炽约的拉吧,前台工作人员领着她往里走。耳边喧嚣不止,吵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光线照得人头晕。 人太多了。 大部分都化着浓烈的妆容,裙摆随着扭动的动作摇晃不停。 台上的女人舞动美妙的身姿,惹人注目,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鼻端萦绕着香水味和浓烈的酒味,两者交织在一块,不适感更强烈了。 白一枝很少来这种地方,准确来说在此之前只来过一次,还记得当时是为了去找年昭而偶然进入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寻找那位醉酒的少女。 没多久,目光准确停在一个年轻的女生身上,她不急不躁地走过去。 江礼嘴里嘟囔两句,吵闹的环境下根本听不清,白一枝凑过去,隐约听到两句对江茉的谩骂。 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颇为无奈,“你姐姐让我来接你回去,你安分点,别骂你姐了。” 江礼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也不惊慌,反而一把搂住她的腰。 模糊不清地说道:“江茉哪里找来的漂亮姐姐。” 铺天盖地的酒味朝她袭来,她很讨厌难闻的味道在自己身上停留,伸出手推开江礼,语气不悦,“都说了安分点,敢动手动脚就把你扔大街上。” “好嘛好嘛,姐姐说怎样就怎样。”江礼嘴甜,撒起娇来特别软,“快带我回家吧。” 白一枝冰冷冷的脸色没有被她乖巧的模样所触动,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真的很难办。 她一手掐着腰,挎着一张脸,目光朝人群扫去。 下一秒,视野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年昭……为什么会在这? 不远处,年昭穿着酒保服给顾客调酒。 她长发散落,这幅模样抹去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无数灯光倾洒在她身上,白皙的脸庞映上不同颜色的灯光,颜色变化中她微抿嘴一笑。 ——朝她对面的女人。 那双淡漠,灰蒙蒙的眼眸也在这暧昧的氛围下发着光。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擦拭玻璃杯,目光却专注地直视着对面人,嘴里正交谈不休。 她是在工作吗? 都有能力开民宿了难道还缺钱吗? 身边还有一个大麻烦没处理,白一枝急得额头浮起一丝湿意,她俯下身子,让江礼等自己一会儿,要是跑丢了她可没法和江茉交代。 “别乱跑,我离开一下,很快回来。” 江礼挥挥手,脑袋重重点了点。 穿过人群,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白一枝的眼神始终黏在她身上,没多久终于走到年昭面前,两人视线相撞。 那双平淡如湖面的眼眸终于泛起涟漪。 白一枝:“你很缺钱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喧闹的音乐声如汹涌潮水般钻入耳内,可白一枝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叨扰都没有反应,江礼喊了她一声,她没回头,没应答,全身的专注都放在了年昭身上。 而年昭没看她,看的是不远处的江礼,“那位是?” “你对你的员工真的很不了解,那是江茉的妹妹。” 年昭手中搅拌的动作忽而停下。 那双随灯光而变化颜色的眼眸在白一枝脸上扫了两眼,随后倾身凑到她耳边说:“过去等我一会好吗?我十分钟后下班。” 顾及她在忙,当着外人面前也不好多问。 白一枝缓慢眨了眨眼睛,缓解那阵干涩的酸疼感。 惹来旁人好奇的目光,她不好再在这干站着,转身返回江礼身边。 人流攒动,光线晕染在苍白的脸庞上,如梦似幻。 细想,重逢以来她对年昭的了解好像并不多。经营着一间风格独特的民宿,时常因事务繁忙而见不到踪影,见不到人的时候都在这? 白一枝家庭富裕和谐,从小不愁吃穿,她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孩子,没吃过一点儿苦头,对于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与现实一概不知。 即便漫画事业跌落谷底也对她的生活并无影响,她的存款足够支撑起她的日常开支,再不济身后还有父母的资金支持。 而年昭似乎和她不太一样,对于家庭情况她从来不和白一枝谈论。哪怕有意去探寻,也被对方以不方便而一带而过。 但她总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据说年昭父母又吵起来了。 ——父亲赌博导致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变得破败不堪。 ——闹到警局去了…… ——离婚了…… 各种不知真假的消息全都是从别处听来的,至今她都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如何,但也能从这些难以分辨的消息中拼凑出来。 年昭从来不和她说,所有的情绪都忍着痛苦一一吞下。白一枝很少去问,实在是……不忍心。 将疤痕摊开给别人看不亚于在伤口上撒盐。 白一枝心里隐隐有多察觉,故而总喜欢以各种借口陪在年昭身边,费尽心思逗年昭开心一点,只希望能抵消一点长期埋在她心底的压抑与疼痛。 她无法想象那样温暖的人底色却是无尽的痛苦。 每回生日许愿时,她总是习惯性许下希望年昭幸福,因为年昭曾亲口说过,家里从不过生日,在那以后的每一年白一枝都会给她庆生,自己生日也会捎上年昭。 “你认识她?” 江礼口齿不清的声音穿过喧闹清楚抵达她耳边。 白一枝偏过头,“别问。” 身后人摇摇晃晃走到她身边,嘴角还带着诡异的微笑,“你看上她了?” “净说胡话,醉酒了就安安静静待着。” 也不知江礼有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说:“早日放弃,她……”江礼顿了一下,“很难追。” “谁说我要追她了。”白一枝微眯眼眸,突然想起眼前这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何必急着解释。 “很多人追她吗?”良久,白一枝慢悠悠发出疑惑。 江礼说起这事就来劲,醉意恍惚在八卦中消散不少,“挺多的,我来过这几次,有人和她搭讪,她都不带理的,特别高冷,我都不敢和她说话。” 白一枝低头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江茉……”怕她晕得连江茉都不知道是谁,贴心补充道:“你姐姐在哪工作吗?” 果不其然,江礼摇摇头,“好像……忘了!” 白一枝朝年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位,是你姐姐的老板,给发工资的那种。” 她看见不甚清醒的江礼呆滞了片刻,许久才发出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还有机会吗?” “没有。” “看吧!你果然喜欢她。” 白一枝眼眸低垂,轻声说:“不喜欢。” - 车内响起年昭低声细语声。 她下班后已经换下工作服,换上了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她给江茉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地址,索性顺路给江礼送回去。 江礼这会儿是彻底失去意识,晕乎着脑袋,没骨头似的趴在后排。 昏黄光线穿过玻璃透进来尽数映在白一枝脸上,她安安静静端坐在副驾驶,耳边年昭的声音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年昭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弯曲,又细又白。 听到电话挂断的动静后,白一枝转过头,目光细细描摹年昭的五官,试探性开口,“你要是真缺钱,我可以借你,毕竟你以前待我不薄。” 年昭笑着否认,“你哪里看出来我缺钱的,我今天给朋友代一下班。” 白一枝愣了愣,想到是自己误解了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回过神后又有一丝万幸,她还是不愿看到年昭狼狈的姿态。 学生时代,年昭骨子里就有股傲气,成绩优良,获奖无数,站在舞台上演奏小提琴的模样白一枝最为深刻。 最后一场演奏是在年昭高中的时候,白一枝是被她偷偷带进去的,她和一群高中生站在一块,淹没于人海中见证年昭闪闪发光的时刻。 结束时响起的掌声长久不息,那双眼眸黯淡无光,眼皮耸拉下来,浅薄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直至看见那道瘦小的身躯眼里才有了些喜悦。 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拿起过小提琴。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年昭光芒太盛,留在她心里的印象实在太深刻,她总觉得年昭的手是该拿小提琴的,而不是为客人调酒的。 碍于江礼还在车后排躺着,年昭悄悄靠近,声音放小,“你是在心疼我吗?” “我喜欢过你,自然希望你过得好。” “当酒保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可你以前不是说想当小提琴家吗?要去各种地方演奏,要站上更大的舞台。”白一枝望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探寻答案,“是你说的吧,所以为什么最后开了间民宿?” 当初说过想走得很远,可为什么选择长久囿于此地? 刚见面那会儿就想知道了,但她不知该如何发问,现在她已经没有理由去过问年昭的生活了,只是当过往的一切席卷而来时她又没忍住。 “小提琴啊。”年昭转头直视前方,思绪纷沓而至,眼神逐渐失焦,“感觉离我已经很遥远了,很久之前就说过的,我放弃了,那把陪伴我很久的小提琴已经扔掉了,我亲眼看着它被一堆肮脏的垃圾掩埋。” 白一枝双手搭在膝盖上,手指随着年昭说的话而渐渐收紧,指甲陷入皮肤带起一阵疼痛。 不去特意看也能知道,那处该是红了。 白一枝轻轻叹一口气,“有点可惜。” 年昭摸了摸身边低垂的脑袋,“不可惜,现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偶尔清闲下来还能去看看自己想去的地方。” 刚上手白一枝立马全身僵硬,飞速把年昭的手拉下来,“随便你,你的选择我其实也不是很关心,随口一问而已。” 年昭低头笑起来,“我知道,那你呢?还有在画画吗?我可是因为你才喜欢上看漫画的,不过我只喜欢看雀来的作品,她的画风很合我意,就是剧情有点瑕疵。” 年昭说话时慢慢悠悠,一字一句在她耳边萦绕,她浑身一抖,忍住朝年昭露出诧异又震惊的神情冲动。 年昭绝对想不到她面前的白一枝就是她喜欢的漫画作者,白一枝暗暗长吁一口,幸好她不知道。 白一枝挺直腰板,镇定自若,“画画……我有在画的,我喜欢的事是很难放下的。” 年昭点点头,思索了一下,继而开口。 “你喜欢我什么?”似乎想到这么问不太对,又说道:“你以前喜欢我什么?” “只是因为我对你很好?” 一连串的疑问发出,打得白一枝措手不及,她刻意回避,反问道:“这个先别提。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我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她抬起头,直视年昭的视线,“以前还是现在都一样,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说着说着,眼眶变得滚烫,眼前像浮起一层雾气,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 年昭缓慢抬手,轻轻罩住白一枝通红的双眼,倾身上前,唇瓣凑到她耳边,“不堪的是我。你那么好,好到有点不太敢靠近。” “我其实一点都不好。”年昭落下最后一句话,立马松手,身体坐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车子飞驰而过,光影在白一枝身上变化,她被一层阴影笼罩,分辨不出神情。 长久的沉默并没有让她们觉得不自在,相反,这样安静的氛围下会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江礼现在是彻底没了意识,安稳将人送到家后,两人便不久留,自行离开了。 光影错落间,白一枝盯着窗外疾速后退的景色,叫停了年昭,“前面放我下来吧,实在憋得慌,我想下去走走。”她带着一种强势的,不容拒绝的意味,“你先回去。” 年昭听着这话没有任何反应,一言不语找了个位置停下车。 白一枝低着头打开车门,落下一句,“刚结束工作很累的,你回去休息吧。” 年昭也清楚她这是想一人独处的意思,刚刚那双通红的眼在她脑海中闪现,到底还是不放心白一枝。 忽视掉那冷漠的目光,执着地跟了下来,“我陪你。” 晚九点,夜幕已深,正是热闹的时候。 带着白天余热的晚风从树叶缝隙穿梭而过,引起阵阵簌动。 南亭街人流量很大,摊贩集聚,路边净是各类美食以及极具观赏性的小手工。 这里距离民宿不远,走路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 白一枝本意是想出来透透气,方才那番交谈不算愉快,回想年昭说的话她心里堵得难受,偏偏年昭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坦然。 在她的印象里,年昭可不会说出这样妄自菲薄的话语。 如果年昭真的不好,白一枝又怎么会在明知对方对自己不上心的情况下还执拗地朝她靠近。 这些年辗转反侧想过她无数次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正是因为她足够好,才会多年难以忘怀,像梗在心头的一根刺,伤痛早已日益麻痹,无从感知,但留下的结痂消散不了。 车辆喇叭声,游客谈话声,摊贩叫卖声混合在一起,这一刻世界是吵闹且鲜活的。 或许是为不久后的灯会预热,街道边,树枝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灯笼。 灯光闪烁,明如昼。 年昭没有和她并肩而行,一个人缓慢跟在后面,似是不敢上前。 白一枝侧过脑袋,树枝上灯散发的缕缕微光铺在她高挺鼻梁上,“你过来吧,别跟我后边了。” 踏在青瓦砖的脚步声随着靠近逐渐清晰,年昭很快就来到她身边,轻柔妩媚的声音响起,“枝枝是不想我陪你一块吗?” 没想到年昭如此直接道出她心中的想法…… 白一枝撇撇嘴,“我也没阻止你吧,你现在还不是跟我一起下来了?” 年昭“嗯”一声,“没明确阻止。” “讨厌我了吗?”年昭淡声问,没看出什么难过的情绪,与语意不符的是那带着调戏的语气。 白一枝不悦地扫她一眼,“无聊的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年昭倒没有因她这话而觉得难过,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饿了吗?这边有很多好吃的,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来,好不好?”年昭侧过身,目光灼灼看过来,眼睛被灯光照得格外明亮。 路边摊曾经被年昭称为垃圾食品,奈何白一枝就是喜欢吃垃圾食品,时常趁下课回家偷摸着在路上买来吃。 年昭对她这种行为显然是不理解的,她对这些食物的印象是肮脏,不健康,但知道白一枝爱吃倒也不多说,只是偶尔会提醒一两句:脏,少吃点,馋的话我给你做。 总之,放在过去,年昭是绝对不会像这样主动和她提起的。 白一枝突然来了兴致,“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年昭抿嘴一笑,“你都长这么大了,对待你当然不会还和以前一样。” 白一枝点点头,手指往斜侧方指,“那……我想吃烤冷面。” 年昭给她扣上外套的纽扣,顺手抚过脸颊旁的碎发,惹得白一枝浑身不敢动弹,她急忙扭过头躲开年昭的动作。 见此,年昭浅笑一下,“乖啊,待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就立马走开了。 只留下白一枝一人站在原地,心脏在剧烈跳动,久久不能平缓下来。 不是说长大了就不会把她当小孩子对待了吗?可年昭刚刚举手投足间尽是当年的写照,宛如回到了当初。 她抬手捂住衣服上头的纽扣,年昭怕她着凉吗?可今天天气很热,热到像很久以前的某个夏天。 当时年昭也是这样让她好好在原地等着的。 白一枝静静望着不远处模糊的身影,真就听年昭所言一动不动待在那。 直至带着轻喘的声音响起,“拿着吧。” 白一枝低头看见那白净好看的手指,年昭将用纸袋装起来的烤冷面递到自己手里。 白一枝接过,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你……刚刚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一边往口中塞食物,一边口齿不清说着话。 “我在说实话。”年昭轻声说:“你不必对我有太大的滤镜,我不是什么好人。” 语气不咸不淡,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 “谁对你有滤镜,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我这你什么都不是。”白一枝将食物咽下,愣住半秒,“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本身就是很美好的存在。” “叮铃铃——” 挂在店铺屋檐的铃铛声响起,清脆的声音能传得很远很远。 “你可以否认所有,就是不能否认我的眼光。” “我喜欢过的,就是最好的。” 白一枝停下脚步,注视着这个追逐了一整个少女时期的人,她目光诚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从幼童时期开始,就是像现如今这般,热切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注视着她的背影。 世界顷刻间静止,只剩下两人的心脏在跳动。 年昭向来很难抵抗这明亮真诚的眼眸,先前因为不想看见她难过失落的样子,于是遮住那双让自己一想起来就会心痛的眼睛。 她怔愣了良久,无奈地笑起来,“枝枝……你这样会被骗得很惨的。” 白一枝嘴角扬起,满不在乎,“骗就骗吧,我身无分文。” 两人穿行于人群中,默契地不再开口说话。谁都不想出声打破这难得和谐的时刻,不知不觉间,人流量渐少,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周边空空如也,没有可娱乐的设施。 烤冷面吃完了,白一枝顺手将垃圾丢进垃圾桶。 喉间泛起难以忍受的干涩,她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一时间责怪自己因分神远离了人群。 万幸,在她借着昏暗的环境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一家小商店。 店里只有老板一人。 她忍住喉间的不适出声,“渴了,我去买瓶水。” 年昭唇瓣翕动,而白一枝先一步制止,“不用,我自己去。” 她转过身学年昭说话,但面部表情却不如对方那样柔情,相反是一脸冷淡的模样。 “在这等我。” ——拉开冰箱,冷气扑面而来,白一枝犹豫片刻,最终拿了一瓶矿泉水。 冰凉的触感倒是带走了那片燥热,白一枝拧开瓶盖走出门准备喝下。 一口冰凉下肚,她的呼吸一滞,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盯着年昭出了神。 那张侧脸隐没在昏暗灯光下,月光洒落,把年昭略带攻击性的五官描绘得柔和朦胧。纯白色的衬衫随风飘荡,她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遗世独立,孤身事外。 她下巴微微抬起,修长白净的脖子让人移不开眼,目光往上空看去,像在等候什么。 同一时间,“啪——”一声,无数烟花升空绽放,原来她看的是烟花升起的方向,火光倒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白一枝看得愣了一下,心脏跟随着商店内的说话声跳动,接着就被打乱了节拍,她反应过来后,正要把视线移开,却不料下一秒,年昭猝不及防转过头来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烟花很短暂,不久便沉寂了,年昭冲她弯起眸子,伸出手道:“我们回去吧。” - 再晚点,白天的热气终于散尽,属于深夜的凉意又铺天盖地地涌来。 月光铺在地面像洒了一层薄薄的盐。 白一枝尚且睡不着,无神失焦的眼眸看着地面上透过窗照进来的月光。 思绪飘来飘去,最终停在今晚的那一幕上。 年昭孤寂的身影在她脑中徘徊,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那时就站在那里,明明是几步路的距离,但为什么却感觉如此遥远,又像回到当初奋力追赶却总也赶不上的时候。 她很害怕这样的年昭,仿佛下一秒就能抽身离开。 白一枝手指攥紧,颤意怎么都止不住。 她心神不宁得闭上眼睛,想睡下结果清醒得可怕。 室内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她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手机。 将耳机带上,开始播放白噪音。 溪流声,鸟叫声,雨声……持续响起,侵入耳内。 她之前有段时间入睡困难,很多时候是像现在这样听着音乐,在不知不觉中睡下。 自从开始听白噪音助眠后,她似乎就对此产生了依赖感,每当睡不着就必须得听点响。 音乐响起后,她没有将手机放下。 屏幕的光照亮她的柔和的脸庞,手指刚滑动没两下就习惯性打开了私信。 入目是如潮水般涌来的辱骂,她一条一条往下看,心境早已归于平静。 直到,一个熟悉的id涌现在她的视野,还是那个人,在她没有看私信的这段时间里对面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好好休息,不要逼自己太紧。] [我一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 13 章 白一枝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昨晚思绪乱飞,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吃过午餐后,乱糟糟的事情被她丢弃一旁,或许是被昨晚看到的那几条私信影响,她现在只想把漫画更新完之前未完成的部分。 先前的废稿被她捡起来细细观摩,继而再次上手神情专注地完成她破败不堪,进行到一半便被丢弃的作品。 微风吹拂窗帘,她披在肩上的发丝被风带起,时钟滴答滴答转动,日头缓缓朝西落。 她工作时从不被外界事物影响,全身心投入于创作中,羽睫垂下,眼眸像浸在水里,浮起一层湿意。 屏幕上漫画主角的轮廓逐渐显现,而依靠在她身侧的是一位长发及腰的美人。 夜色浓郁,万家灯火,烟火升空之际,漫画中的两位主角依偎在一块,烟火璀璨倒映她们身上,她们拥吻,哭泣。 里面是和现实中相反的季节,冬天已过,冰雪相融的春天到来,像是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尾,一切都是温暖美好的,主角互诉衷肠,相约一生。 白一枝拿起桌面的水喝了一口,缓解那干涩难忍的不适。神情复杂地看着耗尽心思画完的作品,这个剧情走向可算是走回正轨了。 她不得不承认创作灵感来源于现实,画面上的一幕和昨晚的场景极为相似,不过她进行了加工,主角亲密无间的关系可和她们大相径庭,她和年昭之间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不会像她们那样拥抱接吻。 她没忘记年昭也有在追这部漫画,不禁暗想应该……看不出来吧,只有场景是一致的,可这种场景又不稀奇,年昭不会注意到的。 白一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把遮盖严实的窗帘一下子拉开,昏暗的室内瞬间明亮。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屋外走,可还没打开房门,外面就被人敲响了。 “——叩叩。” 那声音不急不躁,略显微小,但在如此安静的氛围下也足以听到,白一枝愣了一下,大概能猜到一墙之隔的人是谁。 打开门,思来想去一晚上的对象就出现在面前。 年昭像风尘仆仆从外面赶来的,能听到及其微弱的喘息声,她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胸前,显得温婉可人。她脸上化着淡妆,肤色在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眼看过来时像装装满了柔情,水光潋滟,摄人心魂,白一枝只看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刚结束工作脑子还未反应过来,白一枝愣愣开口,“有事?” 年昭微微歪头,目光穿过缝隙往房间探,电脑还闪着微弱的光芒,桌面上一片凌乱。 年昭询问:“你一天都没出门?也没吃东西吗?” 有种似有似无的压迫感环绕在周边,年昭身为年长者早已习惯担任起姐姐的责任,渗透入白一枝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但最早期,她们的相处模式和家人无异。 年昭经常会用这样质询稍带训斥的语气对白一枝说话,她的姿态没有责怪之意,依旧是温柔细雨的,只是有时候她在笑并不代表她没有生气。 白一枝见她往房间望去不由得心头一紧,紧张得手心甚至微微渗出了冷汗,她的电脑好像还没关,屏幕上显示的不会是她刚画完的漫画吧?! 她脑子飞速运转,费劲心思扯个谎圆过去。 年昭没有听到回应,眼皮耸拉着朝那张脸看去,她眸中闪烁,声音压低,疑惑前面人的反应为何如此局促,“嗯?” 刚发出一个音节,她缩起手指又松开,直冲晕染上丝丝绯红的白皙脸颊抚去。 冰凉的手背贴在白一枝脸颊,接着那只手又不安分地朝额头摸。 白一枝被年昭这无故而起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冰冰凉凉的感觉搅乱了她的心绪。 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年昭眼里含着调戏的笑意,嘴角怎么都压不住,“也没发烧啊,怎么脸越来越红了呢?” 那张近在咫尺的红唇在白一枝眼前张合,她一瞬间晃了神。 年昭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她伸过来的干净手指也夹杂着那味道,眩晕感瞬间袭来。 年昭还在继续说话,“天气很热吗?” 两人身姿贴得极近,呼出的气息交杂在一起,白一枝觉得身体变得炙热,年昭冰凉的手指都无法消去这股无端而起的滚烫。 白一枝颤抖着羽睫,轻声说道:“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她的手臂抬起,手掌抵在年昭的肩膀上,动作轻柔而缓慢地推开。 两人距离拉开后,她才一本正经地说:“我吃过饭了,脸红可能是因为……刚刚在房间里闷得难受。” 年昭了然般点点头,下一秒打消了她的疑虑,“电脑开着,在打游戏?” 见此,白一枝顺势而为,“嗯,就玩了一会儿,我刚要出门你就来了。” “我来是因为……”年昭递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语气雀跃,“这个是专门给你买的。” 纯白色设计极简的纸袋呈现在眼前,这个牌子她记得,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个衣服牌子。 这家的裙子风格很合她的审美,但是价格太高,尽管以前的生活费充足,但每次买这昂贵的裙子,都要心痛好半天。 白一枝眼里满含诧异,年昭怎么突然送她礼物,是在道谢还是致歉? “你还记得啊……”白一枝嘟囔着伸手接过。 其实,白一枝现在对这类设计复杂的裙子并没有多大兴趣,她早就不爱这个牌子的衣服了,但如果是年昭送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赶在夏天结束前送你一条裙子。”年昭眉眼弯起,“是你喜欢的吧,我还记得。” 白一枝嘴角微微上翘,欢喜的目光紧盯地面,压根不敢抬头。 “谢谢你。” ——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的东西。 后面那句她没有说出口, 年昭提醒道:“穿上试试合不合适。” 白一枝回:“我等会再试。” 年昭半阖眸子,“需要我帮忙吗?” …… 话落,白一枝瞳孔紧缩,脸上的慌乱显而易见,有点不相信这是年昭说出口的话。 “说什么呢?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你……” “以前不都是你求着我帮你换的?” 白一枝脸一热,急着解释,“只是偶尔有过几次,而且那时候我还小,都怪你……” 说到后面她越来越没底气,她以前不懂分寸,有时候心思一起会让年昭帮自己换衣服,而年昭也很热情…… 年昭突然浅笑一下,“嗯,都怪我没有拒绝。” - 最后,年昭终于被她磨走了,心境早已不是小孩子,哪里还没坦然得不着寸缕站在她面前。 待到傍晚,白一枝才后知后觉来了饿意。 桌面上有摆放着三菜一汤,还冒着些许热气,看来是刚做好没多久。 白一枝坐下,朝不远处的江茉说道:“好饿啊,是你做的吗?” 江茉此时在浇灌庭院里绽放艳丽的花朵,听到声音便直起身应:“不是我,是昭姐做的。” “那她人呢?” “已经出门了。” 白一枝不免露出稍显失落的神情,她盯着饭桌上的菜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现在年昭稍微对她好一点,就差点忘记过去年昭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嘴角下撇,有些责怪自己太过心软,年昭对她再好都是应该的,这是年昭欠她的。 饿意来袭,也顾不得她多想,拿起筷子夹起,吃了一口。 ——真的很一般。 “叮铃铃——” 声音响起的瞬间屏幕也随之亮起,白一枝嚼了嚼还未咽下去的饭菜,看见来电人的名字立马伸手接通。 “喂,什么事?” 徐辛叶急急燥燥的声音传过来,“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快说说你在宁城哪玩呢?” “枫园。”白一枝落下一个地名,接着说:“你问这做什么?” “最近你都不在,知不知道我有多无聊。” “所以,你想来找我?”白一枝揭穿她的心思,由一口制止,“还是别了吧,路程这么远,你也不嫌麻烦。再说,我在这边又玩不久,没几天就要回去了。” 徐辛叶笑了一声,“你拒绝得这么快,是不是不想我看见你前任?” “我根本就没往那想,想知道她长什么样我随时可以把照片发给你。” 白一枝说完突然沉默不语,她发觉自己压根没有年昭的照片,以前存下来的照片,无论是单人照还是合照都被她一气之下全删完了。 现在唯一有的好像是顾客评价时放上去的背影照…… “我只是想一睹真容,想看看到底漂亮到那种程度,让你念念不忘这么久。” 白一枝羞愧难当,耳根子直至脖颈那一块都染上了微微的红。 她回道:“徐辛叶你别胡说,谁念念不忘!” “知道了,不是你行了吧。”徐辛叶闷声笑的声音响起,她说:“等会把地址发一下?我现在还有事,先挂了啊。” 白一枝黑着脸和对方道别后并没有按徐辛叶所说发送地址,她一点都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就怕徐辛叶这人一声不吭找上门来。 即将从屏幕上移开视线,弹出来一条消息。 ——是年昭发来的。 [饭菜都做好了,记得按时吃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 14 章 夜幕来临,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叫嚷。 白一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良久,她的饮食规律向来混乱无序,什么时候吃,一天吃几顿,取决于她有没有早起。 自从毕业后,这样的生活更是变本加厉,以前她不以为然,现在年昭的一句提醒莫名让她心虚。 她回了一字“嗯”。 刚发出去又觉得这样会不会过于冷淡,毕竟年昭是在关心她。 思来想去,她又在手机上滑动几下。 [你在哪?] 本以为年昭得过好一阵子才会回复她,她这会儿吃完晚餐正准备起身,对面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见一个朋友。] 白一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朋友挺多啊。] [就是你上次见过的,林慕。] 白一枝低头细细思量,这两人见面的次数貌似很频繁,她来这才短短几天,就被她撞见过好几次。 有一回和林慕见面,年昭说忙工作,到底在忙什么工作? 她不再多说,年昭的事她也不好多问。 草草回了一句后就将手机关掉了。 外面暮色苍茫,远处的灯光闪烁,白一枝走出门。 她想出门到周边散两圈,顺便消消食。 还没走两步,眼前遇到的人有点出乎她意料。 江礼穿着一条黑色小短裙,露出修长的双腿,那抹白在暗夜里清晰可见。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迟疑了半会儿。 确定的确是这里后,一脸兴奋地朝白一枝走过来,脚步轻盈,小跑过来像只兔子一样,看起来心情极佳。 “又见面啦!”江礼一蹦一跳,咧起嘴冲她笑笑。 白一枝上下打量她两眼,是个很有活力的小姑娘。 “你来这……找江茉?” 江礼摇摇头,露出微笑,“我来找你。” 白一枝侧着眼睨她一眼,不明白江礼来找自己是何用意,她们只见过短暂一面,说过的话一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说来说去她们只是说过两句话的陌生人。 “我?我俩认识吗?” 江礼对她的冷漠有些不满,语气拉长道:“哎呀我是江茉的妹妹,你和江茉认识,四舍五入我俩也认识。” 白一枝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和她多说,神情淡然地问她:“所以你有什么事?” “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炽约?” 白一枝觉得莫名其妙,昨天去炽约也是为了接眼前这人回家,她对那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的邀约,她更不可能接受。 她一口回绝,“你想去就不要拿我当挡箭牌,我不会和你姐姐说的。” 遭到拒绝的江礼一脸沮丧,“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可是很真诚地邀请你!” “早点回家吧,小妹妹。”白一枝垂下脑袋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江礼,柔软长发自然垂落,遮住了那双情绪不明的眼眸,她落下一句,“不要随便在外面勾搭陌生人。”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江礼迅速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这小姑娘看着身板瘦弱,没想到力气倒挺大,这一握就给她的手腕勒出了红痕。 “你想见年昭吗?” 江礼语出惊人,短短一句话就把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礼眼睛一亮,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都打听过了,她现在就在炽约。” 年昭几分钟前说她今天和一位朋友见面。 难不成在酒吧见? 白一枝心底浮起酥酥麻麻的酸楚,而这归因于年昭。 去还是不去? 年昭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不是她该管的事。 “那我们过去吧。”犹豫片刻,她面无表情地转身。 - 她又来到了这个地方,一个鲜少踏足的领地。 旁边的江礼依旧絮絮叨叨,“你可不要和我姐姐说啊,我这次保证不喝酒。我人不错吧,知道你喜欢那位姐姐还把你叫上,对了谢谢你昨天来找我。得亏我朋友和我说了一嘴,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她今天也在。” 白一枝心情本就不太愉悦,没什么好脸色地朝身边人看去,“聒噪,你安静点。” 江礼委屈,不满地撇了撇嘴,“这里本来就吵,我这点声响何足挂齿。” 担心江礼口无遮拦,这个时候她还特地强调,“记住,我是来陪你玩的。” 白一枝微微弯下腰,愠怒的双眼垂下,光影落到她的精致的五官上,无端增添一种似有似无的暧昧神情。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愣一愣地看着她。 白一枝伸手轻轻拍了拍江礼的脸颊,“听见没有。” 江礼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这种地方果然容易遇到爱情,你知道吗?我刚刚朝我靠近那一刻,那个眼神特别深情,我都恍惚了,差点爱上……” 白一枝只当她在胡扯,打趣道:“你往里一走,不会一步见一个真爱吧。” 不过在这地方确实很容易让人沉溺,随处可见的漂亮女性,酒精上头,再加上暧昧光线的渲染,这样场景下看狗都深情。 江礼顺着杆子往上爬,“说不定真有可能,我先溜,我要去寻找我的爱情了,拜拜姐姐。” 这孩子才多大?想当初白一枝高中那会儿都不会踏足这些地方,成天除了学习就是画画。她向来循规蹈矩,是公认的好学生,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唯一破例的就是和年昭谈了个恋爱。 白一枝转头扫了一遍人群,朝江礼挥挥手示意让她自个儿待着。 她还没转过头,江礼就急急忙忙走了回来,情绪激动地用力晃了晃白一枝的手臂,“快感谢我,我找到你的爱情了。” 白一枝:“?” 江礼盯着不远处那人,“江茉诚不欺我,年昭真的挺漂亮的,之前灯光太暗又离得太远没看清脸。” 白一枝正准备顺着江礼视线望,结果这话让她立马警觉,“江茉?” “我只是和我姐打听了一下,放心吧没透露你的心思。” 白一枝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她说明一下,她冷下脸,显得格外严肃,“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她。” 江礼捂嘴忍住笑意,“知道了,我先走了。” 没走两步,她又转过身,“话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可以加个微信吗?” 匆忙加了联系方式,她挥挥手赶客似的,“去吧,注意安全,别被骗。” 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白一枝总算得以喘口气,她朝着一个不会引人注目的隐秘角落走去。 隔着零零散散的人群,她偷偷看向那个人。 年昭的头发不像今天白天那样披散下来,现在用一根银色发簪挽起,耳垂处带着耳坠,举手投足间耳坠的流苏一晃一晃的,很容易就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陌生女人,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发搭在肩膀,两人相谈甚欢,果真就是与朋友见上一面。 年昭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根女士长烟,缭绕的烟雾萦绕在身边,只留出一张侧脸给白一枝打探。 或许是灯光太暗又或许是烟雾弥漫,越来越看不真切了…… 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躲在昏暗角落里窥探年昭的一举一动。 来之前她有想过年昭昨天是不是欺骗了她,给朋友代班是不是编出来的借口,如今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万幸,年昭没有骗她。 白一枝长叹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昏了头了,一得知年昭的去向就跟着个小屁孩来了这。 现在心里正纠结该不该回去,她边想着边转过身,结果一张放大的脸突如其来地贴近。 那个女人一头黑长直,一张浓妆艳抹的漂亮脸庞。 白一枝呼吸一滞,距离真的太近了,她下意识往后退去。 女人直起身子,指间的烟散发出难忍的味道,白一枝又离远了一步。 女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来,白一枝没怎么收拾,顶着一张未施粉黛的素净脸庞就出门了,这会儿看上去的确学生气很足。 那女人开口,“你成年了吗?” “没成年我还能进来?” 她又问:“你一个人躲在这干什么?” 白一枝回得很简短,明显不想在这跟她耗下去,“找人。” “那……找到了吗?” 白一枝双手抱胸,她微微眯起眼睛,“你是在搭讪吗?” 被戳中心思的女人低头笑了一下,“所以你接受吗?我觉得你好看,想和你交个朋友。” 白一枝嘴角上扬,“谢谢夸奖,但是我姐姐说了,我容易被骗,她不让我交朋友。” 对方又朝白一枝靠近了一步,烟味更加浓郁,“你姐姐还管这个?”说着,她的眼眸微微抬起,看向某处,“我们好像被发现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 15 章 音乐的律动在耳边此起彼伏,白一枝被喧嚣声夺去注意力,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面前的女人说了些什么。 只能在昏暗模糊的灯光下看见那张红唇勾起一抹笑意,她被音乐声震得头晕耳鸣,脸部往下直至锁骨都浮上艳丽的光线。 那女人垂眸看了一眼完全愣住的白一枝,也没有再提醒对方回神,反而抬头看着从璀璨灯光下慢慢悠悠走过来的年昭。 她对上那双浅色瞳孔的眼眸,看着绚丽的灯光在年昭眼中流转,银白色的繁琐耳坠随着她的动作飘摇晃动。 是一个很容易吸引人目光的女人,淡雅的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今日的穿搭本该与这里格格不入,但浑身的魅力在诡谲氛围下却更加凸显。 只是一眼望去不耐与烦躁布满周身。 白一枝还未发觉身后缓慢踱步而来的人,见对面的女人不语,不耐似的皱了皱眉。 正想转身离开,肩膀那处突然间搭上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白一枝被惊得一颤,本能地扭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冷白的手腕。 手指缓缓朝肩膀压下,白一枝感受着渗入骨头的疼痛,同时也看见那分明的指骨泛红。 年昭倾身凑近,嘴角含笑,“你在躲我吗?” 躲?白一枝是偷溜着过来的,当然得躲着她。 偷窥这种行为说出来怎么都不好解释,她和年昭的关系就摆在眼前,她做出这样的行为岂不是还说明对年昭心怀念想? 那声音分明近在咫尺,听起来仿若离得很远很远。 话是对白一枝说的,但那双执拗的眼眸却始终望着对面的女人,一些压抑已久的情愫在此刻生根发芽。 白一枝迅速眨了眨酸疼干涩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转回身,她完全没意料到年昭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带着疑惑探头看向前方,刚刚年昭站的地方……和年昭交谈的好友已经不见了。 白一枝抬眸,“你不是有事吗?” 年昭明知故问:“我能有什么事?”她眼皮压下,“我才要问你呢……” 两人说话间被一旁的女人打断,“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白一枝听到动静,先是隐隐笑了一下,想到了不久前说的话,难得乖巧地回头应道:“嗯,是我姐姐。” 说完这话,年昭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在她身上游荡。 她本想应付完陌生人的搭讪,赶紧离开此地,怎奈对方穷追不舍,“是亲生姐姐?” 可她没等到白一枝的回答,年昭先抢先一步,“家里小孩子不听话,没给你添麻烦吧?” 温和有礼的语气莫名让人觉得不适,与嘴角的微笑不同的是她冷冰冰的眸子。 “小孩子?不是成年了吗?”女人说。 白一枝一言不发,柔软的身体紧靠着年昭,仿佛身处世外一样盯着年昭。 “她撒谎。”年昭眉眼弯弯,笑得实在温柔,一时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我妹妹还小,你这样……多少有点不道德。” 那人终于被劝退,了然般点点头,然后扭头就朝舞池中央去。 白一枝沉默一瞬,悄无声息戳了戳年昭的肩膀,“撒谎的是你吧。” 年昭回眸一笑,“是我啊。” 她伸手往下探去,牵过白一枝的手就往外走。 穿过人流,嘈杂声激不起白一枝内心任何波动,她只是平平静静地盯着年昭侧脸,目光如炬,专注认真。 - 外面车水马龙,两人面对面站在微弱路灯下,眼里有对峙,有不解,也有无奈。 光线下尘埃漂浮,年昭的面色也在这暖光下变得模糊不清,白一枝只觉得她好像不太开心。 浑身的锋芒在暑气未尽的夜晚尽数显露。 两人沉默良久,周边车辆来来回回。 白一枝毫不掩饰眼里的疑惑,她往前靠近一步,更明目张胆地和年昭对上目光。 她想窥探年昭的情绪,为她而起的情绪。 终于—— “你是来找我的吗?”年昭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是陪别人来的。”白一枝当然不可能承认,她似笑非笑地应答。 年昭抿起的唇瓣微张,却未发出音节,她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嘴角僵硬下撇,眼眶悄悄浮上红色,隐隐约约看出些许委屈的意味。 白一枝忍俊不禁笑出声,她将年昭失态的样子尽收眼底。 “你不问,我是陪谁来的吗?” “我不在乎,你现在在我身边不就够了吗?我为什么还要探究那个人是谁?” 年昭回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一字一句往外崩。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她又恢复淡然自若的模样,郑重其事道:“少来这地方。” 白一枝不以为然,“理由?” “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太安全。”年昭末了又补一句,“我担心你。” ……担心 这样的话白一枝听过无数次,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年昭总是以一个年长者的身份对她的行为加以管控。 白一枝清透的眼眸倒映出略显难堪的年昭,她佯装不解,慢慢悠悠道:“我一个成年人,用不着太担心。而且……你为什么要管我?有什么资格?就凭一个毫无血缘的姐姐身份?还是心存愧疚的前任?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 头顶洒下一层朦胧的光线,清脆的话语声还带着浅浅笑意,如果忽略说话的内容,她这样更像是对姐姐撒娇的姿态。 年昭的背后是黑暗笼罩的道路,晚风吹动她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身上透出无尽的悲凉。 她的眼里总带着朦胧的潮湿,像下了一整个夏季都没有停歇的雨。 年昭弯了弯唇角,“可以不要这么说吗?” 弥漫着凉意的手指慢慢握住白一枝的手腕,皮肤浮起的冰凉让她的心跳跳动得更加剧烈,莫大的满足感扑面而来。 白一枝冷眼看着年昭湿润的眼眸,感受到腕骨处一点一点加重的力度,疼痛与愉悦同时到来。 她喜欢这样的年昭。 这样才能证明她对自己并不是不在乎。 她并不打算开口,随性站在原地,等着年昭继续往下说。 年昭抬头看着眼前人依旧含着淡薄笑意,她心一沉,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氛围。 “你明明知道我会难过,我不想我们的关系真变成没有纠缠与来往的陌生人。” 低声下气地祈求,在年昭身上难得一见。 白一枝语调轻缓,“可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你真的很矛盾,一边毫不留情地推开我……” 她突然抬手,指腹摸上年昭泛红的眼尾,“一边又作出这副姿态挽留我,很好玩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指竟浮现一股细微的湿意。 再抬眸一看,年昭面色如常。 随之浮起一抹勉强的笑意,炙热的目光看着白一枝问:“所以,我这样……你心疼了吗?” 这句话让白一枝浑身一颤,反应过来后她立马放下手。 而另一只被年昭紧紧圈住的手,依旧没有动作,就这么随年昭握着。 白一枝缓慢地眨眨眼睛,年昭……又在骗人,故意装出难过的样子,博取她的同情。 白一枝:“你能真诚一点吗?” “我还不够真诚吗?”年昭终于松开她的手,冷下声,“我真的有在难过,你看不出来吗?” “一声不吭跑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你才和人家认识几天?” “虽然里面全是女孩子,但人心险恶,在哪里都要保持警惕,你知道吗?” “我担心你,这有错吗?” “你这样质问我以什么身份干涉你……未免太过分了。” 年昭低垂下眼眸,说出的话尽数钻入白一枝耳内,听得人无地自容。 “我过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这就受不了了?”白一枝不久前才浮起的愉悦消散,此刻眼睛变得通红,一下子涌上来的委屈将她淹没,“我没有对你百依百顺,让你不满了?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你说过的话有多少次让我感到难过,你都忘了吧。” 夜色渐深,寒意袭来。 年昭沉默良久,一动不动地看着白一枝在灯光下闪烁的泪光。 她愣了几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落下几个字,“对不起。” 以前哄人是她很擅长的事情,白一枝生气或难过的时候,她只需要搂住人说上几句甜言蜜语,白一枝阴沉着的脸就会立马换上微笑。 24岁的白一枝比17岁的白一枝还要难哄。 但都是一难过就容易掉眼泪的小孩。 “是我不好,我不该怪你说话伤人。”年昭觉得眼眶有点酸涩,冷风吹过来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她软下声音,“再原谅我一次?” 眼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变得朦胧不清,明明触手可及,但看起来却遥遥无际。 白一枝使劲把眼泪憋回去,没说一句话便转头离开。 不过还没踏出一步,就被年昭抓住了手腕,“去哪里?” “不是说了陪朋友来的吗?你莫名其妙把我拉出来……” “和她说你有事,先走了。”年昭没有放手,反而越握越紧,紧接着一把将她拉过来,扭头牵着人走了。 还没等白一枝反应过来,便将人塞进车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 16 章 轿车一路疾驰而过,窗外的灯光闪烁不停,白一枝坐在副驾驶上,微弱的光线看不清情绪。 刚刚说出那番话时她甚至没有任何思考,不顾及其他,只是一股脑将多年的委屈借着由头说出来。 压抑许久的情绪顷刻间爆发,从过去到现在她对年昭多多少少有些怨言,以前不说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或许正因当初太爱,不想看见年昭有一点难过,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麻烦。所以她偶尔会当做戏言去抱怨,但从不会深究年昭为什么对她不上心,为什么不够喜欢她。 上一秒被漠然的眼神伤害,下一秒支离破碎的心又因年昭的一个拥抱而愈合。 上下起伏,飘忽不定的情绪全都是因为她。 年昭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又为什么总让她难过? 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她都这样叩问自己,把积攒已久的不满藏在心底,慢慢等到爱意消散,但只要想起她的好,一切的恨意都会被击溃。 反复如此,她总放不下。 她今天说的既是气话也是事实,她在年昭面前想假装满不在乎,直到情绪上头那一刻全身伪装都被抛之脑后。 车内一路无言,两人谁都不吱声,白一枝全部心思都放在胡思乱想上,余光还能注意到年昭时不时瞥过来的担忧目光。 夜色浓稠,掩盖住两人各自的心思。 回到寻竹处,年昭的手伸过来扣住白一枝的手腕,轻轻柔柔地圈住,比不久前温柔了不少。 “以后去那和我说一声吧,至少让我知道。” 白一枝眸光微闪,失魂落魄般开口,“没有以后了,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她转过头盯着车窗外,年昭只能看见她单薄的背影。 她犹豫再三又转过身,轻轻深呼一口气,略显倦态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年昭,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一见面全都失控了。” 刚见面时,她想不要被年昭影响,后来年昭的一举一动一次又一次牵动她的情绪,年昭就站在那朝她笑一下,心神就乱得一塌糊涂。 倦态爬上年昭打扮精致的脸庞,发簪挽起的头发已经有所松散,现在的状态让她顾不得将散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她才弯了唇角,“不要想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 白一枝讨厌她敷衍了事的态度,想打开车门下去,结果还没行动又忍不住回头问一句:“你那时候到底喜不喜欢我,不是对待妹妹的那种喜欢。” 一直以来她都执着地想得到答案。 细长的睫毛如蝶翼忽扇了几下,黑暗中年昭的声音细细传来,“那时候是喜欢的。” 白一枝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心脏忽地骤停。 喜欢吗?喜欢到哪种程度? 是真情还是假意,真的话又为什么总让人难过……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丢下?” 又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白一枝直勾勾地等着人回答,看着看着手就往年昭脑袋上摸去。 手悬在空中的那刻能看见轻微的颤抖。 透着凉意的金属制品被她夹在指腹间,银白色发簪刻画着细致的笔锋,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那是她曾经送给年昭的礼物。 手指捻住发簪一点一点移动,继而手腕使力一抽,墨黑柔软的发丝如瀑布倾洒而下。 年昭平静无光的眸里闪过一丝诧异,或许是光线照进来的缘故,眼睛亮晶晶的,夹杂着期待,不过很快那道迅速闪过的亮光就黯淡下去了。 “怎么了?” 年昭问得认真,一点都不像惺惺作态的样子。 白一枝说:“我送的,你还留着。” 年昭笑笑,“好看的东西我都会留很久很久。” 温热轻柔的气息洒在耳畔,白一枝扭过头刻意不去看年昭的脸,她继续刚刚的问题。 “回答我,为什么突然和我分手?” 忍了很久很久她才鼓足勇气质问年昭,其实过去了这么久,再去探寻原因已经毫无意义了,这么一问不异于往伤口上撒盐。 年昭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在脸颊。 她明显不想细说,稍显疲倦的声音响起,“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实在顾不过来,而且当时的你还没有重要到能让我留下来。” 当初她走得果断,一点念想都没给白一枝留下。 早有预料的答案。 白一枝的平稳的表情一僵,握住簪子的手越发用力。 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把发簪往年昭手里塞,语气平淡又轻快,“簪子有点旧了,还是扔了吧。” “这次……没有骗你。” “你刚刚那话杀伤力已经很大了,何必再强调这么一句?” “因为你总说我不够真诚。” 白一枝冷眼看她,“你倒挺记仇。” 年昭捻起发簪随意将头发挽起,明里暗里拒绝了白一枝刚刚的提议,发簪她自然不会扔的。 “不是记仇,是不想破坏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要是我句句夹杂谎言,那你以后岂不是不信我了。” “形象?你的顾虑多余了。”白一枝回完这一句准备下车。 而下一秒,年昭满脸柔情地拂过她的发丝,上手蹭了一下脸颊。 “过两天这边会举办灯会,我在这待了很多年,也看了很多年这样热闹的景象。每到这时候人们会把希望寄托在摇曳的火光中,我独自一人放了无数盏明灯,飘荡在河面的,飞往空中的都有。” 年昭平日的声线偏清冷,语速稍微缓下来时是温柔缱绻的,亲昵的气息围绕在两人身旁。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今年我们一起吧。” 对以往的白一枝来说,是很令人心动的邀约。 可现在气还未消,她捧着一颗炙热的心脏递到年昭眼前,年昭没有反应还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最后还为自己伤人的语言圆场,因为不想骗你,所以实话实说。 白一枝眸光黯淡,蹙起眉头无奈地摇摇脑袋,“不了,你晚了一步,我有约了。” 她顶着年昭灼灼的目光下拿起身侧的包,开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 回到房间,白一枝随手打开灯,黑暗的房间顿时被照亮。 房间内的淡雅香味与前几日相比变得微弱,她走过去看着花瓶中枯萎凋谢的花瓣,一股酸涩的情绪便涌上来。 以前让她没有安全感的人现在依旧如此。 手机的震动声将她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打开手机一看,江礼已经信息轰炸好一会儿了。 [ddd你人呢?] [姐姐嗨喽?] [为什么不理我,被谁勾走了?] [好像年昭也不在了,你们私奔了?] [ok不理人,那祝你们幸福。对了,别和我姐说我来炽约!] …… 白一枝一条一条消息看下来,忽地眼皮一跳,炙热的目光盯着屏幕,仿若要把屏幕盯穿。 她一一回复。 [有事,先走了。] [年昭?不知道,没看见。] [不许再造谣我和她的关系,不然我真有必要去一趟江茉那了。] 发完消息,她没有再打开手机,做完睡前工作便呈大字型往床上躺。 次日,白一枝将昨晚的不欢而散抛之脑后,将这几天完成的最新一话漫画发了上去,面目憔悴地往楼下走。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落一地,碎碎银光刺痛她的双眸。 她微眯起眼睛,恍惚地望着门外站着的身影,那是……江礼? 只见那人挥手示意了一下,笑着迎她走来。 “白一枝!可算是见着你了!” 大大咧咧的声音传入白一枝耳内,她抬手遮住强烈的光线,缓缓挪到江礼身边。 “你怎么来了?”白一枝想到昨天也是这幅场景,试探着开口,“又是找我的?” 江礼大手一挥,“不是,这次是来找我姐的。” 白一枝咳了一声,“你到里面看看,她这会儿应该在打理庭院的花花草草。” “我等会就去!不过你昨天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不是给你回复过了吗?” “我后边又给你发了。” 白一枝了然,抿了一下干涩的唇瓣,“那之后我就没有看过手机了,你发的什么?” 江礼凑近,低声说:“一张照片,我以为你吓到不敢回我了。” 江礼神神叨叨的模样,很快就引起了白一枝的注意。 “什么?”白一枝淡淡的眼眸闪烁碎光,有点好奇。 “你等会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江礼走过她身旁,招招手道别,“拜拜,我先进去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白一枝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臂。 “那个,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嗯?” “就是,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灯会吧。” 话说出口,江礼立马松了口气,眼里斗志昂然,“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你放心,我会为了你抵住诱惑拒绝其他人的!” 白一枝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特地提醒一句,“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你约的我。” 看着白一枝认真的神情,江礼想问问原因,转念一想白一枝可不像会轻易告诉她的样子。 她低头露出没有恶意的笑容,觉着白一枝这副模样有点有趣,“你真的很要面子啊。” 白一枝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心里早已叫苦连天,“嗯,我要面子,你快走吧。” 一切的源头来自她昨晚一时图嘴快,找了个和别人有约的破理由拒绝了年昭,现在想来想去也只有江礼这么一个适合的人选。 送走江礼后,她才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江礼发的内容。 照片中站着两个身材优越的女人,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她们好像在接吻…… 白一枝越看越不对劲,于是手动放大,看清后身体僵住,明明身处温暖的阳光下,身后却感觉凉飕飕的,宛如掉入冰窖。 ——这是一张借位图。 ——图片中的人是她和年昭。 白一枝凝视许久,然后悄无声息点了保存……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 17 章 天朗气清,是个出门的好天气。 她肩上挎着一个包,里面装着一个平板就朝外面走去。 枫园一如既往地热闹,走到商业区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想到等会儿要坐好一阵子,画画的时候她一向沉浸其中,一时半会可能走不开,于是买了一杯咖啡便径直向寂静的风景区走。 那里很适合独自一人安静地待着。 滨江公园游客不多,比不上商场里的人流密集,大家对这样幽深的环境好像不太感兴趣。 她从包里掏出点零食,像树懒一样慢慢悠悠将一块饼干朝嘴里塞。 梳理完漫画前面的剧情,开始盯着湖面构思接下来的剧情走向,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悉数洒在她的身上,错落的斑驳阴影给她添上了一抹宁静。 树荫下,幽暗的眸子如湖面般波澜不惊,她一如既往地打开私信,不再与往日那般对蜂拥而至的消息怀有恐惧的情绪。 神情淡然地挑选了几条消息进行了回复,然后看着那个印象深刻的名字不带一丝犹豫地点进对话框。 牧:[转风格了吗?最新一话的剧情好纯爱。] 白一枝扫了一眼消息,回了一个表情包。 对面很快又来了回复。 牧:[灵感取决于现实,我猜猜……你去看烟花了?] [和朋友去的。] 牧:[玩得开心吗?] 这个人问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没有人会关心作者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而她却追问不听。 [感谢支持作品,但是私事不要问太多哦,不方便透露。] 她发完消息之后,想就这样放下手机,但对面很快又来了消息。 [实在抱歉!我只是很喜欢你的作品,想关心你一些。] [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下次不要问这些了。] [好,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白一枝发完信息,把手机彻底关掉,以免扰乱自己的思绪。 她拿出平板,全身心投入到创作当中。 沉浸于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微风吹拂过来时,脸颊感受到了还未消尽的暑气。 身后有一阵躁动,好像是有人走过,白一枝下意识回头望去。 就那一瞬间,披在肩上的长发随风飘起,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香味,白一枝蹙起眉头一愣。 “咔擦——” 相机声突然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传入白一枝耳内。 她眉眼间有些愠怒,眼里闪过不解与惊讶,对于被偷拍这件事极为不满。 她幽怨的眼眸盯着那位始作俑者。 那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手持相机,朝她抱歉地笑了笑。 白一枝收起平板,被迫停下手上的工作,红唇不悦地抿起,她边走边说:“你干嘛呢?拍风景还是拍我。” 不远处站着的女人勾起唇瓣笑笑,立马将相机放下,带着些歉意说道:“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不过我给你抓拍到一张很好看的照片,需要我发给你吗?” 白一枝不喜欢被陌生人偷拍,但对方说刚刚拍的照片好看,既然如此的话,那被偷拍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没忍住开口,“你给我看看。” 她探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是很专业的构图,这个人或许是个摄影师。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对面的女人把那几张照片全都发送给白一枝。 她说:“我叫周雪,是业余摄影师,平时就喜欢到处拍拍,刚刚看见你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觉得背影很好看,就偷偷拍了几张,真的很抱歉,你不介意就好。” “拍得还不错,我原谅你了。”白一枝露出明媚的笑容,这几张照片是真的好看,角度和构图都称得上完美。 方才的恼怒一消而散。 她以前很喜欢拍照,拿着个相机就喜欢到处拍,面对好看的照片更是抵挡不住,心情也变得愉悦了不少。 当初给年昭拍过很多照片和视频,年昭长得本就很好看,就是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总觉得冷冷的,能冻人一身。 于是白一枝总要求对方在她的镜头里一定要多笑,她喜欢这样富有生命力的年昭,这样会感觉她就在自己身边。 那些照片不知道还在不在。 周雪笑了一下,侧过目光看见包里面安然放着的平板,“你刚刚在做什么?很专注的样子,是在画画吗?” 白一枝顿住,没想到她会问自己,含糊着说了一句,“对,趁着无聊,就……自己画着玩。” 坐的时间也有点久了,她决定今日的画画便到此为止,风轻云淡的天气让人觉得很舒服,她暂时还不想回去。 “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书店吗?我想去买几本书。”白一枝侧过脑袋,友好地望着对方。 “书店?这附近有很多家,要不要我带你去?” 这话对于两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来说有点冒昧,白一枝也不太习惯如此迅速拉进的关系,她笑着表示拒绝,“谢谢你,一起的话不用了。” “你别担心,是我刚好也要去才这么说的。”周雪举起手中的相机,面目稍显难过说道,“又用完了,我想去买断相纸,刚好顺路就一起?” - 书店里面人不多,少有的几个人也只是一言不语地坐在椅子上看书,恬静的氛围让人感到安心。 白一枝驻足在书架旁,扫过几本插画本以及关于色彩搭配的书籍,她选中了两本喜欢的抱在怀中。 旁边的周雪低着头仔细看了看书籍的名字,惊诧的语气开口,“你还看这么专业的书啊?还以为画画只是你的爱好。” “是爱好啊,因为喜欢所以愿意苦读难懂的书籍。” 反正周雪也不知道她真实的工作,她胡诌乱扯这么两句又不会被怀疑。 说完,周雪的眼里又亮了亮,“好厉害,要是让我去看什么摄影构图艺术我肯定看不下去,提升技巧还不如我实操来得快。” “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我会通过看此类书籍保持对色彩的敏锐力。”白一枝转过身,打算再从书架上寻找,手刚抚上去一秒,就看见书籍缝隙中透过来的身影,目光,以及细白的手指。 白一枝吓得一激灵,迅速将手弹开。 寂静的氛围中传来调戏的声音,“是我,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白一枝怔怔地看着年昭,勾起的唇角,散漫的目光,如雪的肌肤,一切都那么熟悉。 就因为是她,反应才这么大。 还不知道年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脑子一片空白,连回应都忘了,只觉得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在想,为什么每回出门总能碰见年昭。 她定定站在原地,脚似千斤重,怎么都挪不出一步,周雪也注意到了她脸色似乎不太好,小心翼翼说了一声,“没事吧?” 白一枝摇头,再抬眼时书架对面的年昭已经消失不见,她正不急不缓地从另一头走过来。 “好巧,你怎么在这?”白一枝懵了一瞬,这才想到要问她。 “我啊,带小孩子。” “?” 年昭垂眸欣赏那圆溜溜的杏眼中冒出的疑惑与震惊,不由得勾起嘴角,脸上的笑容忽而放大,眉眼弯弯的样子温柔得没有一点疏离感。 她下巴朝某处一抬,“那边的小朋友,我刚去接她放学,在这等林慕过来呢。” 白一枝循着视线望过去,那边的书桌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乖巧地低头写作业。 小棉……那天见过的。 大致清楚了情况,白一枝也从飞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的嘴角浅浅上扬,告知对方自己此行的目的,虽然没有必要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她说:“我来买书的。” “我知道,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们了。”年昭温婉一笑,幽暗的眼里所起的情绪带着丝丝冷意,她长叹一声,“好难过啊,我观察你们这么久,你一个眼神都没放在我身上过。” 白一枝一开始也不知道她在,要是知道的话可一步都不会踏进来。 “你好啊,还记得我吗?”周雪见状,终于插了一嘴进来。 年昭似乎在细细回想,她见过的人太多了,交往不深的很难有印象。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印象,“抱歉。” “没事没事,我们也就见过几次,不足挂齿。”周雪扬了扬手中的相纸,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年昭听及此话,预料到白一枝或许会随人一块离开,趁白一枝没开口前就应了下来,“好。”然后又盯着白一枝说:“既然碰上了,那就陪我走走?” 白一枝幽怨的目光扫过来,心里漂浮不定,难以择决。 可年昭的语气太软了,听上去说是祈求也不为过。 白一枝虽然面上冷冷的,还很嘴硬,实际很容易心软,稍微给一点甜头就会被打动。 心头仿佛绷着一根弦,欲断未断。 年昭:“不说话就是答应啦,待会别偷偷溜走,等我一下。” 说完,她慢斯条理地往小棉的方向去。 周雪两分钟前就说过要走,结果现在还愣愣杵在一旁。 她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这里太安静了,生怕被别的人听到。 “她和我之前见到的样子还真不一样。” “你们真的见过?” “当然,只不过她应该不记得了,我两以前在一个摄影班上见过。” “她?摄影?”白一枝无法将年昭和这个毫无关系的词汇联系到一块。 “嗯,她应该挺喜欢拍照的吧,总之我们两有过几次交谈,当时的她和刚刚的模样一点儿都不一样。”周雪继续补充,“她当时没有这么温柔的,疏离又冷漠,状态也不太好,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白一枝:“可能她当时心情不好,没有表情的时候确实有点难以接近,但大部分时候对人都很友好的。” 周雪轻轻笑了一下,“你还真是……很会给人找借口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 18 章 林慕很快就过来接走了孩子,送走两人后,白一枝跟在年昭后边往出口走。 刚刚买的书籍被她放进包里,肩膀被重量勒得生疼,回去又该泛起一道红痕了。 年昭半开玩笑,“才短短几天,就勾搭上这么多女孩子。” 白一枝回:“我可没勾搭。” 年昭放缓脚步,等到两人并肩而行,伸出手朝白一枝肩膀上摸去,她仿佛能感知白一枝心里头在想什么,说:“给我吧,你都背这么久了,一定很疼吧,让我给你分担一下?” 白一枝淡淡瞥她一眼,这样的举动并不让人意外,她做这事或许已经非常熟稔,毕竟以前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没等白一枝回应,年昭自顾自地拎了过去。 此时黄昏已过,暗沉的天色降临,炫彩的霓虹灯将周遭照得通亮。 “怎么不理我?”年昭道出一句。 白一枝回:“我们昨晚吵架了,我现在还在生气,不理你不是很正常吗?” “原来那是吵架啊。”年昭又看向她,眼里带着看不清的情绪,“那什么时候能和好?” “和好?我们有好过吗?就算和好了又能怎么样?”白一枝心里怨气翻腾,怨年昭对她的不重视,怨年昭总把她的话当成是玩笑。 年昭风轻云淡地笑,“那我再努力一下,努力让你原谅我。” 她往前走,眼里的光随着霓虹灯的变化而呈现多彩的颜色,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倒映在其中。 年昭说的是昨晚的不欢而散,白一枝没理会,反而提到了以前的事。 她说:“要是真这么容易原谅,我就不会记恨你这么多年了。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在想什么时候能见到你?我工作不顺利就会怀着怨气地希望你一身落魄地出现在我面前,只有你过得不好我才会开心,我这样是不是很恶毒?” 转头望去,年昭对她的想法好像不以为然,眼里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良久,年昭盯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开口,“可你上次误以为我在酒吧工作的时候,貌似并没有很开心吧。” 白一枝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戳穿她的心思,脸上的表情差点崩不住,她说:“我那是装的,别以为我在关心你,说两句好话你还真信了?” “白一枝。”年昭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听得她心脏砰砰直跳。 年昭停了两秒才笑道:“你怎么可爱啊,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真的很别扭,其实把真实想法说出并不是那么难以启齿的,说不定我就被你的一腔真心打动了呢?” “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吗?我打动你做什么,活着就很累了为什么还上赶着去给别人当狗?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年昭忽然停下了脚步,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白一枝的手臂皮肤往下摸,这轻缓的动作勾起来阵阵痒意。白一枝下意识想逃离,还没动作年昭便紧紧握住她的腕骨。 年昭动作强硬地将她的身躯拉近,两人面对面看着,空气有一丝凝固。 五彩的灯光照落,脑袋上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芒,年昭鸦羽般的睫毛微颤着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五官立体,化上精致的妆容活脱脱像个迷惑人的妖精,目光聚焦,红唇轻启,“因为你,不是还喜欢我吗?” 一句简短的话将她这些天的心思戳穿。 白一枝羞恼又愤恨地大睁双眼,往后退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你想说什么?下一秒是不是要说我们复合?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承认对你或多或少还有点感情,但要说喜欢,真的还谈不上。” “知道了,我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年昭抬起手,朝她脑袋揉了一把以示安慰。 “说好的陪你走走,最后弄得两个人心情都不好,还不如赶紧回去。” 年昭没有接她的话,缓慢地往前走,她语调上扬,“刚刚我给小棉辅导了一下功课,让我想起了你。” 白一枝自嘲两句,“我不是对你来说不重要吗?亏你还记得。” “你这么好,我怎么会不记得?”年昭掠过前半句话,只回答了后半句。 “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出来玩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何时,他们离商业街越来越远,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小型游乐场,进去游玩的多是一些年纪尚小的小孩,她们两个成年人站在这多多少少有点突兀。 年昭转身面对着白一枝,身后的光线把她照亮,身上的锋芒也随之被掩盖。 “记不清了。”白一枝穿过年昭看着斜前方玩闹的小孩,语气中的低落显而易见。 “很久了,所以我才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灯会。”年昭眼眸的灯光流转,在斑斓中倒映出白一枝的身影,她说得缓慢,声线在夜色中更显苍凉,“灯会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看了这么多年了,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你在的话我会很期待。” 白一枝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半天崩不出一个字。 “什么时候答应我一起去灯会?”年昭又问了一次。 “我不是说过吗?已经有约了。”白一枝垂下脑袋,碎发乖巧柔顺地散落在脸颊。 可年昭还是不依不饶,仿佛等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不甘心,“拒绝她啊,要是做不到,那就我来说。” 话说得十分轻巧,仿若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一枝猛地抬起头,瞳孔放大,吃惊的同时暗含纠结的表情很是可爱。 “能做到吗?”年昭紧追不舍地问。 今天出门前是她主动向江礼提出邀请的,现在又反悔岂不是把江礼耍得团团转? 白一枝含糊道:“我考虑考虑。” 她快步走过年昭身侧,实在不想再让她继续往下说了。 年昭如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声音环绕在她耳边,纠缠不休。 “快点考虑哦,时间不等人。” 白一枝低头继续走,“知道了,明天给你答复。” 刚走出没几步,年昭突然说道:“枝枝回头。” 现在白一枝心里乱糟糟,也不去想年昭的前言不搭后语,循着声音就转过了身。 她歪着头探究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年昭举着手机,而镜头则正对着白一枝。 在她没反应过来之际,镜头定格在这一刻。 “你拍我干嘛?” “就一张,你不是要走了吗?当留个照片当念想。”年昭冲她笑了一下。 听到这话,白一枝瞬间无言了,她沉默着往游乐场里面走。 贩卖小玩意儿的商贩很多,各种好看可爱的气球,以及供小孩子玩耍的玩具,白一枝逐一看过去,完全提不起兴趣。 也不知道这么就走进来了,明明说只是陪年昭走走的,现在这会儿天黑得暗沉,本该回去了的。 年昭安安静静地走在她身边,或许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太沉默,她柔和地问:“有想玩的吗?” 白一枝眯起眼睛,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 “来都来了。” 白一枝扭头“哼”了一声,“看过了,可以回去了吧,我真的有点累了。” 年昭领着她往深处走,直到看见一颗茂盛高大的树木,树叶苍翠繁茂,树枝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红丝带。 年昭指了指前面,“这棵树在这已经很久了,以前离着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寺庙,后来被拆除了,听说这里许愿很灵的,要不要试试?” 白一枝盯着她不说话,这东西不就是为了赚钱传出来的话术吗?她倒是无所谓,年昭要是想的话,她是可以陪着一块。 没有回应,她是在默认,年昭好像曲解了她的意思,温温柔柔说:“试了就回去。” 两人各自拿过一条鲜红的丝带,写下诚挚的心愿。 白一枝写的很简单,是最近困扰的事。 ——工作顺利。 黑字红布,上面只有四个字。 接下来需要系到树枝上。 她的本意是想转头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系上,可余光却在那一瞬间望见了年昭写的话。 上面笔力有劲地写下了一行字。 ——希望我身边的这个人幸福健康,一生无忧。 眼眶在顷刻间变得湿润,都怪夜里的风太大。 白一枝眨了眨眼睛,试图把那席卷而来的酸涩压下去。 她走到树下,阴凉包裹全身。 伸出手随便扒拉下一簇树叶,手指的慌乱暴露了她全部的心思。 年昭系的地方距她得有一米远,白一枝透过无数条垂落下来的心愿条,望进那双无法忘怀的眸子里,最后手指迅速地牢牢实实打了个结。 年昭微笑着走过来,朝她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 19 章 回去之后,白一枝第一时间就是给江礼发去了消息。 【今早的邀请,就当我没说过吧。】 【我有事不能陪你去玩了】 【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一股脑发过去后,她褪下繁琐的衣物走进洗浴间。 热水洒落在身上疲倦感消散了不少,水汽氤氲,层层白雾围绕在周身,湿漉漉的发丝耷拉下来,垂落到肩膀上。 她低着头,失神看着腕骨那处扎眼的红痕。 那是今天年昭握她手时留下来的。 很奇怪,年昭握她手时总是不刻意控制力度,有时候只是轻轻圈住,而有时却是用尽所有力气,骨头都泛起疼痛。 猜不透年昭的心思。 热水淋在肩头,那里传来细微的疼痛。 扭头一看,果然红了。 今天背的包带子特别细,和皮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里边装了好几本书以及一个平板,当时就觉得疼痛不已,现在一看痕迹明显。 她出趟门最后伤痕累累,浑身疲倦地回来。 洗完澡出来后,看了一眼手机,江礼的回复瞬间冒出来。 【这么突然?】 【你是不是耍我呢?我一开始就觉得你突然邀请我很奇怪。】 【感觉被欺骗了呜呜呜。】 白一枝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大哭表情包笑出声,莫名被江礼可爱到了。 【不好意思,计划赶不上变化。】 江礼不再多问,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对此并没有很惊讶。 白一枝将头发吹干,今天在外面待了一天,现在已经困乏无比。 正准备躺床上房门就被敲响了,本就低落的心情更为烦躁。 她憋着一股气,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眼前的年昭大概也是刚洗过澡,靠近时浑身散发着一股热气,眼睛也湿润不少,像被雨浸入,亮晶晶的。 “这么晚了,跑我房间来干嘛?”白一枝努力克制住困意,浑身无力似的依靠在门上。 往外看去,天空像被泼下一层墨水,没有星辰闪烁,暗沉沉的。 年昭不打招呼就走进来,一手拉过门把手把门关上,另一只手推着白一枝的肩膀朝里面走。 年昭笑出声,“来找你偷情。” 温热的气息在她肩上弥漫开来,滚烫感进入血液流至全身。 她对别人的触碰比较敏感,特别是只穿着一件单薄衣物的情况下,手指在皮肤上若有若无的游走,她感受得很清楚。 白一枝的困意被打得烟消云散,她正了正神色,“正经点。” 年昭明显比之前要热情许多,或许真像今天说的那样,想要努力争取她的原谅。 寂静的房间内,两个人的气息纠缠不休。 年昭把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肩上,洁白如玉的手指钻进衣领。 她手指曲起,微微往一侧滑动,衣领随即滑下肩膀,裸露出柔软洁白的皮肤。 白一枝被她这举动惊到了,羞红了脸想伸手将衣服扒拉回来。 年昭急忙一挡制止了她的动作,手指在那道痕迹上戳了戳,“我就知道,痛不痛?我给你拿了药膏过来。” 白一枝满脸通红,把手腕抬到年昭眼前,很自然地开始使唤,“这是你弄的,把这也涂上点药吧。” 忘记过了多久,墙上的钟转了几个来回,年昭低眸认认真真给她涂药,清凉的感觉袭来。 “考虑好了吗?” 白一枝盯着她的头顶,神情淡淡,“我不是说了明天给你答复吗?” 棉签在皮肤上游走,轻缓得逐渐浮起一抹痒意,想躲又怕年昭望过来时忍笑的目光。 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她的伤痕已经处理完毕,年昭迅速把药膏盖子扭紧。 掀起眼皮,注视着眼前人。 不知等了多久,年昭弯起眼睛,“已经是明天了。” 白一枝懵懵懂懂“啊”了一声,继而抬起脑袋望着墙上的钟,发现刚过零点。 明天给她答复。 现在确实是第二天了。 难怪年昭这么晚了还跑到她房间,回来这么长时间记不起来给她上药,人都要睡下了就故作着急似的赶来了。 看来就在这等着呢。 真就这么急着想知道答案吗? “我同意。” 年昭眼尾上翘,像获得莫大满足感的样子笑了笑,她提出要求,“到时把我送你的裙子穿上吧。” “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这你也要管?” 年昭面上的开心还没保持两秒又转变成失落,眼睫下垂像覆上了风霜,眼里布满了苍凉之意,她说:“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也看不到你穿上那条裙子的模样了,这么一个小请求也不愿答应我吗?” 她看起来那样失落,白一枝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小时候那只被雨水淋得失魂落魄的小白狗,耳朵耸拉下来惹人怜爱。 “行了,我穿还不行吗?” 年昭嘴角闪过一抹笑意,仍然是低着头的姿态,轻声吐出一句,“谢谢。” - 时间过得很快,枫园对这次的节日很重视,毕竟是靠旅游业拉动经济的地方,每逢这样热闹的活动便火急火燎地遍地宣传。 幽暗深邃的天际孤零零闪烁几颗明星。 出门所见之处都挂上纸质灯笼,花灯亮起宛如白昼。 白一枝坐在梳妆台前准备出门前的工作,那身昂贵工艺繁杂的裙子被穿在身上。 她的身姿优越,人长得又瘦又高,锁骨被衣领遮住一半,若隐若现引人注目。 她将口红涂抹在水润的唇瓣上,用指腹轻轻擦过。 刚做完这一动作,门口便出现一道明媚招摇的身姿。 一身素净旗袍很好地展现出年昭的身材,衣服贴身轻而易举就勾勒出曲线,她头上仍是那天戴的发簪,是白一枝送给她的。 一直以来都是放在小盒子中保存的,她很少拿出来,也就是最近用得比较频繁。 “枝枝穿上这身真好看。” 白一枝没回头,依旧目不转睛看着镜中的自己,回应:“我不穿也好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年昭缓缓走来,旗袍下摆时不时轻蹭脚踝。 白一枝端坐在椅子上观摩自己的妆容,年昭很快就和她贴近身体,弯下腰来和她在镜中对望,两人眼里情绪翻涌,说不清道不明,谁都没戳穿。 “我很快就好,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 “没事,我就看着你化。” 白一枝不满嘟囔,“奇奇怪怪的。” 年昭这么一个无法忽略的存在盯着她,怎么可能安得下心来。 镜中的两人一个淡然,一个稍显慌乱,有意错开的视线,狂跳不止的心脏,好像都在预示着事情开始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 年昭目光还是放在镜子上,抬起手凭着感觉向白一枝嘴角摸去。 柔软的触感布满指尖,年昭手指揉抹几下,“涂出来了。” 白一枝声音弱弱喊了一声,“我自己会擦掉,别弄脏了你的手。” “不脏啊。”年昭手上残留一抹红色,她不甚在意地抽出旁边的纸巾随意擦拭,她突然开口,“我在你这补个妆,能去我房间帮忙拿个东西吗?”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白一枝立马起身让位,“你说,什么东西?” “相机。” “你出门还带这东西?” 年昭满怀柔情的目光停留在镜中,“对,我想给你拍照,以前不都是你给我拍吗?现在换我吧。你这么好看,就该拍很多很多照片。” 她之前确实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年昭曾经报过摄影班,想来拍拍照技术应该还不错。 白一枝瞥过那纤细的腰肢,沉了沉眼眸轻声说:“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 20 章 走之前,年昭特意提醒她在窗台前的桌面上。 年昭的房间不是第一次来了,整洁干净,呈冷色调的装饰,摆饰和她行事风格一样井井有序地排布,充斥着一股瑟瑟寒风中的风霜冷意。 进门时最引人瞩目的应当是那堆满书籍的书架,在空中透出纸墨书香味,和先前闻到过的香水味相互交错,依次潜入白一枝鼻间。 味道淡淡的,却能清楚感知到。和年昭人一样,情绪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却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白一枝走过那木质书架时,眼神不受控制地朝那处方向看去。 她的作品整整齐齐放在那里,鲜艳的颜色在一众灰白书封中格外醒目。 不过一瞬,她急忙低下头,目不斜视匆匆走过。 转而把目光放在距她一米远的桌面上,桌面摆放的东西有些杂乱,和其他地方大相径庭,这或许是她房间最凌乱的一处。 窗帘还未敞开,把光线隔绝在外,遮得严严实实。 白一枝顺手打开台灯,推开书籍,在众多物品中寻找相机的踪迹。 捣腾好一会儿相机还没找到,腰板倒是先隐隐泛起酸疼。 她长时间坐在电脑前,身体多多少少有点毛病,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小伤小痛,毫不在意地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 桌面堆积的东西占了一大半,她小心翼翼继续手中的动作。 “啪——” 桌边的东西掉落,突兀响起的声音把白一枝吓了一跳。 顺着声音转头,垂眸看见掉落的东西时更是给她惊了一下。 那是……一本相册。 照片塞在夹层里,摊开的那一页……是年纪尚小的,笑意嫣然的白一枝。 好几张照片规则有序地夹在里边,画面上无一例外都是她。 有些是白一枝拍的,以前她总喜欢将好看的照片塞给年昭,也不管对方乐不乐意,随便找个拙劣又幼稚的理由就往年昭那放。 年昭从一开始的不解拒绝到后来的无奈接下。 大多数照片都开始泛黄褪色,如过去的记忆般逐渐模糊不清。 她以为相片早就而烟消云散了,从她们关系终结的那刻起。这么多年过去,这东西不管是无意遗漏还是刻意丢弃都正常不过。 可在多年后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好疼。 年昭还保存着她们的照片,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当初不情不愿收下的东西被她完好地珍藏下来……一想到这点白一枝的眼里又忍不住蓄上了泪水。 忍着腰部的不适弯下身子捡起相册,白一枝的手止不住地轻颤,而面上依旧故作镇定,慢斯条理在桌面上翻动。 找了半天,终于在被绿植遮挡的角落找到了。 -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脂粉味,白一枝径直走过去,手往桌上一撂,“别什么都放桌上,找半天才找到。” 年昭眼眸上抬,娇嗔笑了一声,“哎呀我没来得及收拾。” 她心情好像很好,眉梢间藏着掩盖不住的喜悦,灯光映照在她眸中点起一抹晶亮。 白一枝看着她抬起纤细白净的脖颈,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笑,“你很开心吗?” “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大概和再次遇见你那天一样。” 重逢那天—— 当时年昭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幕,一点点吃惊的神情都没有显露。 对待白一枝举手投足间都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体贴。 “你那天见到我……有觉得开心吗?”末了,她又说:“哪怕一点点。” “你好像对我有点误解。”年昭仪态端正,目光凝视前方,“怎么会没有,早在你来之前我就在期待了。” 差点就忘了,年昭可是提前知道她的到来,也早在那之前就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所以才会在见面的那一刻没有显露分毫? 白一枝没有再继续顺着话往下接,催促道:“人好像越来越多了,我们早点出门吧。” 穿过窗户能探到外面璀璨无比的光彩,她盯着窗外沉思。 “你坐会吧,我很快就好。” 白一枝扭过头,看着露出来的那抹白皙,上手捻着那缕墨发,“你有一缕发丝没挽上去。” 说话间,她没忍住顺着发丝往上瞧。 那根熟悉的发簪映入眼帘,如此想来年昭的生活中或多或少还遗留着她的痕迹。 关于白一枝的东西似乎并不算少。 年昭弯了唇角,“是吗?那你能帮我挽上去吗?” 白一枝黑溜溜的眼眸转了转,盯向别处,嘴角还含着浅浅的笑意,“我能说不吗?” 她的一举一动全被镜子捕获,传达到年昭眼中。 年昭垂眸笑了一下,她举起手晃了晃,指腹上有道亮眼的红色,想必是刚擦过口红。 她微微仰起头道:“算我求你。” 软下姿态的话语听得人心里一惊,白一枝弯下身子,“别动。” 将发簪抽出,认认真真地把她的发丝挽上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如果回到多年前,如果也像当下的场景,白一枝会希望能让此刻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现在不是当年,她的心境早已不似当初,现在的她只觉煎熬。 有很多想问的,却又不知如何问出口。 很多次想靠近你,又想远离你。 年昭挺直身姿,“枝枝……” 白一枝回神,“嗯?” “玩得开心。” 出门时时间还算早,满目的灯盏,满目的人群。 喧闹声依次传入白一枝耳内。 年昭在旁边和她说着往年灯会都会有的活动,精彩多样,锣鼓喧天,是她不曾见过的模样。 热闹气派的场面,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对这里趋之若鹜。 “你穿这身很好看。”年昭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一秒后悠悠开口。 身上穿的是年昭送的裙子,她并不太想穿出门,繁琐的设计其实不适合日常。 白一枝轻轻“哼”一声,面无表情道:“我也没有很想穿出来的,可你不是求着我穿吗?那就顺你意了。” 年昭没有反驳,在身边点点头。 各式各样的花灯在眼前闪过,周遭流光溢彩,白一枝拿着手到处拍了几张,为了找角度跑得离年昭越来越远。 人流实在密集,费了好大劲才拍到几张好看的。 白一枝挑选了几张,打算上传到了网上。 最近漫画更新了新的一话,大家的戾气好像收敛了许多,至少私信不再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更新的内容似乎挺合大家的胃口,评论底下夸赞的声音多起来了。 她看着评论区眉梢间是掩不住的开心,随手就发了一条动态。 【雀来:花灯很漂亮,玩得很开心!】 附上的几张照片是刚刚拍的。 她这会儿刚发完又拿起手机,镜头对准人群。 不过一分钟,帖子很快收获了几个点赞,以及一个评论。 【牧:我也在。】 一瞬间,白一枝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上回收到她的私信就已经有种被触碰到隐私的不悦。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惊得白一枝心脏狂跳,她盯着屏幕看了良久,打出的字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算了,别胡思乱想了,白一枝暗暗地想,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将手机关掉了。 抬起头时,年昭刚好走到她身前,“别走远啊,你走丢了怎么办?” 白一枝慌乱的心绪慢慢沉静,扬了扬嘴角,“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 “我只是担心找不着你了,怕你不见了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白一枝往前面走,侧过头看身后的人,忽然升起一种苦涩难过的情绪,慢慢悠悠道:“放心,我能找到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 21 章 灯光晃眼,掩盖住了月光铺洒在地面的碎光。 白一枝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从湖面吹来的风带着冷意,她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燥热的天气终于有点转凉的趋势,秋意在一瞬间来临。 年昭在身后跟着,一点儿都没有赶上来的意思,望着白一枝的背影,用目光描摹早已成长的身躯。 看见白一枝的不动声息的举动才加快步伐,停在她身边后,年昭自然垂下的手出于本能想伸出去握住白一枝。 刚伸出一半,她硬生生顿住,悬在空中进退不能,思虑之下又悄无声息收回。 “天气好像转凉了,冷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白一枝的脸庞白得近乎透明,眼里却有星光闪烁,她不理解年昭话中的意思,只觉得出门前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草草结束。 她一口否决,“我们才刚出门没多久,这就急着回去了?还是……再玩会儿吧。” “好。”年昭回道。 湖面倒映出满目的橙红,刹那间如点点星辰坠下,星火璀璨照在她们身上。 白一枝眼前一亮,“打铁花,我小时候见过。” “嗯,当时我就在你身边,和现在一样。” 白一枝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样盛大的场面,她转过头,“这里年年都会有吗?” “每年都会有,为了吸引游客还会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活动。” “那对你来说也不新奇了吧,都看了这么多年了。”分明是年昭主动邀她出来的,白一枝偏偏又问一嘴,“会觉得无聊吗。” 年昭嘴角勾起,“好看的东西不会腻的,你不用担心我玩得不愉快,倒是你刚刚就很不开心的样子。” 刚刚…… 大概是在她看了手机后,心情就跌到了谷底。她猜测那位粉丝只是恰好和她在同一地方,早知道就不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了,她真的很不习惯这种感觉,甚至产生将那条帖子删掉的想法,可删掉好像更奇怪了。 白一枝露出一抹笑意,“不开心是因为别的,我现在调理好了。” “那就好,我一开始是很想和你一起出来,但如果你不乐意的话我不想勉强你。” 白一枝盯着倒映在湖面上的点点星火,逐渐弯起眉眼,“很漂亮,我挺开心的。” 单纯是因为好看的景感到愉悦。 和身边人无关。 白一枝沉默半晌,继而说道:“这里每天都好热闹,有很多好看和好吃的,你这几年过得好像很不错。” 年昭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她停下来轻声说:“我这几年过得……也不是很好。” “嗯?”白一枝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发出疑惑。 年昭莞尔一笑,“闹事的客人也不少,光处理琐事我就身心俱疲了,哪能天天像这样出来玩。” 白一枝收回诧异的目光,稳了稳神情,“累就给自己休个假。” 两人面对面站着,白一枝眼眸直直落在年昭身上,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对面的人。灯光照耀在年昭头顶,给本就温婉的轮廓增添了一抹柔和感。 耳垂上的那一点淡黄格外吸引目光,垂落下来的流苏微微晃动,白一枝的视线没忍住往那瞥,流苏如流萤忽闪而过,引着她的视线。 见她愣住,年昭吱声,“你在看什么?” “你的耳坠挺好看的,我记得你以前不爱戴耳饰的吧。” “现在喜欢了。” “疼吗?” 年昭低头问她:“你不是打过耳洞吗?” 那已经是白一枝高中时期的事了,以前学校管控很严,各种饰品都不能戴,乌黑长发一扎上去就能把耳朵露出来,打耳洞自然是很多人都不会考虑的事。 白一枝不一样,她就想尝试穿洞的痛觉,那会儿脑子应该进水了,昏了头似的往耳朵上打了好几个洞,被老师苦口婆心教训后依旧屡教不改。 有点不堪回首的经历,那是她学生时期难得的叛逆。 “那都好久之前的事了,我有些记不得了。” “还好,痛过那一阵就无大碍了。”年昭温和的目光看过来,好像透过白一枝望到了过去的她,“你戴的第一个耳钉是我买的。” 冷不丁的一句话响起,白一枝望着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忆有些模糊了。 实在想不起来,她无奈笑了笑,“是吗?我都忘记了。” 她只记得有那么一件事,记不得当时戴的饰品是什么样的,是谁送的。 先前总暗讽年昭记忆力不行,总是忘记她们之间的事,现在想来自己也和她并无二致。 白一枝转过身,缓步朝前方走去,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年昭默不作声跟在一旁,眼神朝灯光熠熠的四周扫望,她已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但这次和过去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出门那会儿天色已经暗沉,走之前她们没来得及吃晚餐,现在那股似有似无的饿意将白一枝包裹。 白一枝低着头问:“我想吃东西,可以推荐一下吗?”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年昭这么说大概率是要去给她买吃的,白一枝没有多问,点头随她去。 她望着一点点变小的身影,望着那根青白色的发簪,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惆怅挥之不去,像是要将她淹没,一点点掠夺她的呼吸。 ——年昭对她好,那都是应该的。 周遭都是亮眼的灯光,光线浮上她的脖颈,脸颊,还有湿润的眼眸。 人潮如织,漂亮的光景被人群遮挡,白一枝索性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注意力被屏幕吸引,在她没反应过来之际肩膀传来一阵疼痛,那人走得匆忙,撞上来时力道大得她习惯性往后退了一步。 可这一退就磕到了身后的台阶,脚踝也随之浮上难忍的痛觉。更要命的是,今天为了搭那条裙子穿的是一双不合脚的鞋,本就有些磨脚跟,被这么一撞无疑是痛上加痛。 一时吃痛,白一枝“嘶”了一声,不悦的目光看向来人。 面部表情瞬间转为诧异,她轻皱眉头,“江礼?” “是你啊!”江礼看见是认识的人,嘴角上扬突然凑近,“对不起啊,我没注意,你刚刚反应很痛的样子,磕到哪了?” 白一枝也不好怪她,前阵子才找理由拒绝对方,现在就在这遇上了,莫名有点心虚…… 她摇摇头视线往下,“没事,就是磕到脚踝那块了。” 江礼对于在这里碰见她似乎并不奇怪,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实在对不起!我扶你找位置坐会儿吧,你现在走起路应该挺不方便的,哎呀都怪我。” “我没多大事,就是有点疼,我缓一下就好了,你不是很急吗?要不你先走?” 江礼满心都是刚刚那一撞,把人撞受伤的愧疚,哪里顾得上其他,不说一言便认认真真扶着她的手朝人少的地方走。 往前没走两步,恰好有休息的地方。 白一枝忍痛稳住重心,对江礼说:“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那怎么行!我给你买点消毒喷雾,先处理一下吧。”江礼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会儿白一枝还没反应过来,年昭已经穿过人群朝她缓步走来,“枝枝?”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白一枝想立刻站起来,奈何脚后那处传来灼热的疼痛。 年昭手上拿着吃的,她走到白一枝身前,蹲下身子。 那双眼眸被灯光照得明亮,她眉眼弯弯,温柔地询问:“你不是拒绝她了吗?” 白一枝一怔,刚想解释年昭便出声打断。 “漫画家获取灵感有很多方法,应该不用自己亲身体验吧。”她慢悠悠说着话,“那还是个高中生,雀来老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