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熊市之恋》
1. Chapter 1 探亲
一九九六年的夏天,里昂是坐大巴车回浣熊市探望祖父的,肩上扛着沉甸甸的行李袋,胸口揣着那颗隐藏在年轻皮囊之下的苍老的心。
他仍记得那个遥远但却难忘的夜晚,记得自己是如何开着父亲留给他的二手克莱斯勒,冒雨前往浣熊市。年轻的里昂·肯尼迪警官,心怀第一天上班的忐忑,结果却迎来了完全不同于预想的刺激和挑战。
但理论上来说,那是一九九八年,九月三十日。发生在两年后,或者几十年前。
时间这东西对于里昂来说已不再是完全线性的,过去、未来、现在全都混到了一起。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保持理智的,但至少里昂明白,酒精对这种事情的帮助是多麽微不足道。
这大概是那一整套死了又活过来的糟心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吧:里昂·肯尼迪不再将酗酒视为解决问题的方案,多谢关心。
“哟,看路,小子。”骑自行车的邮差打了打车铃铛,里昂往旁边让了让,朝他挥了挥手。
从汽车站到祖父家要走将近五公里,不过里昂觉得在这个盛夏的傍晚,沿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看看那些或热闹或冷落的店铺、车行还有电影院,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沿着记忆的小径漫步,又不必担心丧尸或者其他生化武器跳出来毁了他的假期。
当然,要说他完全不担心,那就是谎言了。这里毕竟是浣熊市。
里昂经过了一些有钱人住的别墅,带着绿色草坪和白色篱笆,自动喷洒器一边发出嗡嗡的噪音一边转来转去地喷水。这个时候,女主人大概已经在忙着做饭,他们的孩子要么在草坪上玩耍,要么在起居室看电视。
里昂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不过他自己在浣熊市里度过的童年也相去无几,除了他玩耍的地方多半是街头巷尾,家里也没有值得称为起居室的地方,顶多是个摆着餐桌和大床的陋室。
小时候他常光顾的街机厅如今已被一家商场取代,看起来开了有几年的样子。不过街角那家提供美味早点的店铺还在,里昂在门口立着的小黑板前驻足片刻,看着特色菜单上的培根和煎蛋,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希望爷爷的冰箱里有吃的,他中午上车前只吃了个三明治,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里昂默默加快了脚步,超过了慢悠悠的公交车,从一群叽叽喳喳玩滑板的小男孩旁边经过。他听到冰淇淋小贩开的那种叮当作响的小车从几条街外经过,欢快的音乐声隐隐约约传来,令人怀念。
前面的街区逐渐变得拥挤起来,不过也热闹了不少。玩具店、咖啡馆,还有药铺跟杂货铺。破旧、高大的公寓楼取代了那些零零散散的别墅,像是一大堆褐色的破旧火柴盒一样挤在一起。
里昂认出了自己住过的那条街,不过爷爷住的地方还要再走二十分钟。路上,他经过了浣熊市小学,因为正是暑假的缘故,校园里安静得像墓地一样。
然后,里昂看到了熟悉的楼门:生锈的金属栏杆还有裂开的水泥台阶,公寓大门上的玻璃脏得像是涂过肥皂。租赁广告、高利贷还有一张教会宣传海报张贴在门口的布告栏上,边边角角都翘了起来,在干燥的晚风中偶尔倦怠地抖动一下。
家,甜蜜的家。
里昂绕过一辆占了两个停车位的小面包车——车身上喷涂着“赛博电子”的商标,不过已经开始褪色剥落了——走上水泥台阶,腾出手推开了公寓楼的玻璃双开门。
熟悉又阴凉的味道从门里传了出来,并不难闻,混合着楼里的杂物和生锈金属的味道。里昂自从长大离开家之后,还没在别的地方闻到过类似的味道。在他脑海深处,这个味道代表着家。尽管他其实住在父亲那里的时间要更久,但那更像是一个不得不每晚回去的房子,在他父亲不加班的时候,父子俩就会在餐桌旁相对无言地咽下并不可口的剩饭剩菜。
里昂一步两个台阶地跑上了三楼,敲了敲门,但无人应答。他猜想爷爷可能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了,于是伸手到门框上摸了摸,果然找到了房门钥匙。
“我回来了。”他提高声音说道,更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因为知道家里肯定没人。然后里昂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了一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乱糟糟的,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也许多了些他没见过的电器,沙发布套的花色看着也有些眼生。唔,那台电视肯定比以前大了,多半是爷爷新换的。
里昂还注意到桌上摆着的老式收音机,不是他印象中的那台,但这个看着也不怎么新。这倒像是他爷爷会做的事情:用一台旧收音机替换掉一台坏收音机。
忽然,卧室那里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整理东西一样。里昂皱起眉毛,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配枪。
菜鸟警察,记住自己的身份。
“爷爷?”里昂喊了一声,轻轻放下行李袋,朝卧室走过去。他的重心很稳,提高警惕之后就算有人跳出来偷袭他,哪怕赤手空拳,里昂也不认为自己会占下风。
“有人吗?”要是有人埋伏——如果真有坏蛋会埋伏一个警校生的话——多半不会弄出这种动静来提醒里昂。但他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并且那些声音始终没有消失。
里昂凑到卧室门口,伸手抵住虚掩着的门,然后迅速推开。
“哇!”里面的人吓得大叫了一声,字面意义上惊得跳了起来,手里的东西都差点飞出去。
里昂先看到了墨绿色的T恤和工装裤——都带着“赛博电子”的店标,然后看到罩头式耳机,最后才看到戴耳机的那个人。
“天啊,你吓死我了,哥们儿。”那人抬手摘下耳机,然后犹豫了片刻,大概是看里昂一脸震惊的表情,于是咳嗽了一声,说:“你是肯尼迪先生的孙子吧?肯尼迪先生跟我说过你可能会回来。别担心,我就快完事儿了。我是赛博电子的,来帮肯尼迪先生安装空调和电脑。”
“……哦。”里昂缓缓点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儿。隔着漫长的时间洪流,乐乐在他脑海里说:你真的好年轻。
现在,里昂脑海里也只有这句话。面前这个少女,看着都不像是成年人,年轻得像是还应该上高中似的。
此外,她还长着一张和乐乐一模一样的脸。
相比于死了又活过来这种事情,乐乐大概是里昂生命中更难解释的一环,至少他是这么觉着的。这个女人在浣熊市与他相遇,时隔六年又在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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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牙出现,最后一站是路易斯安那,十三年后。
里昂和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超过半个月,但这个女人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样,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呃,你好?”少女看起来像是想在里昂面前挥挥手,不过忍住了,“我说,你确实是肯尼迪先生的孙子吧?”
里昂点了点头,他勉强让自己回过神来,清清喉咙,问道:“你,呃,你是赛博电子的?”他隐约记得对方刚才这样说过。
“没错。”少女用拇指托起胸前的名牌,“乐乐。奇怪的名字,我知道,我父亲的品味可糟糕了。”
“里昂。”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赞同有关她父亲糟糕品味的评价,“我叫里昂。”
“嗨,里昂。”乐乐把手抬起来举在脑袋旁边,然后抖了抖手指,就算是招手问好了,“别介意,但我要继续工作了。空调已经装好了,只要等我再调试一下电脑,你就能用这宝贝上网和发邮件了。”说完,她就真的转身拎起地上的工具包,走到电脑桌前坐了下来,耳机没再戴回去,而是随意地挂在了脖子上。一个随身听插在裤子口袋里,音乐声估计开得很大,里昂能听到隐隐的鼓点从耳机里传出来。
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里昂就站在卧室门口,他就只是呼吸着带有爷爷家熟悉味道的空气,感受着夏日的闷热,想要确认这就是现实,而非另一场折磨人的梦境。
这大概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因为乐乐没过多久就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默默地扭回头盯着电脑,肩膀不自在地耸了起来。里昂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大友好,于是他转身离开了卧室门口——不然他可能就会这么一直站下去,直到两年后的飞弹落在浣熊市的头上,带着他一起灰飞烟灭。
但那是过去,当然了。而里昂早已下定决心,要阻止这一悲剧的发生。
他挺起肩膀走向冰箱,熟练地从里面拿出盛着柠檬水的大玻璃壶,没找到玻璃杯,于是里昂找了个马克杯洗干净,然后把柠檬水倒进去,端着杯子再次走向卧室。
“呃,我……”他探了个头,然后差点撞上拎着工具包的乐乐,“给,柠檬水。”他退了一步然后把杯子递出去,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吐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
“哦!”乐乐接过杯子,大概是觉得拒绝的话很不礼貌,但里昂看的出她其实并不怎么想接受古怪陌生人递过来的饮料。
他自己倒是挺想来一杯的,好让灼烧的内里冷却下来。
不过乐乐没给里昂这个机会,她抓着马克杯,把凉凉的柠檬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然后杯子递回给里昂。“谢了,我得走了,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我答应肯多先生把车开回去的。”
“肯多?”里昂原本没打算多话——天知道他还会再说些什么——但这个名字勾起了久远的回忆,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肯多枪店的老板?”
“哦不是,开枪店的是肯多先生的弟弟。”乐乐抓了抓短短的头发,“这位肯多先生是赛博电子的老板,我们提供电器维修服务,还有以旧换新。”她像是背诵广告一样补充。
里昂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往旁边闪开给乐乐让路。
2. Chapter 2 访友
“天杀的小鬼,你上哪儿野去了?”乔·肯多咆哮起来像头熊,“我告诉过你天黑之前务必把车开回来的!”
“是肯尼迪家的活儿。”乐乐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挨训,“对不起,老板。”
艾伦深吸了一口气,用厚实的手掌使劲搓了搓额头,“算了,下不为例。你们这些小鬼,从来都不让人省心。”一边说,他一边愤愤地转身走向办公室,“赶紧滚蛋,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别再让我看到你。”
“哦。”乐乐塌着肩膀转身走向大门,但刚转过货架就立刻直起了腰,喜笑颜开地准备计划下班后的自由生活。结果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到老板在身后咆哮:“别忘了去罗伯特家!他想雇你看孩子!”
乐乐差点一头撞到货架上,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掉头冲回办公室去,瞪大眼睛问道:“什么?”
她知道罗伯特是老板的哥哥。巧的是她今天才刚听到小肯尼迪——里昂,是这个名字——提起老板这位经营枪店的哥哥。
“他想雇你给他看孩子。”乔·肯多也瞪着乐乐,毫不客气地说,“我通知过你了。”
“才怪。”乐乐叉起腰,用食指绕着脸转圈儿,“我看起来像是被通知过的样子吗?我不会带孩子!”
“你去和他说,不要和我说!”老板咆哮起来,他以熊一样暴躁的脾气著称的人格魅力在此时此刻展现无遗,如果不是熟知老板的脾性,乐乐铁定被他这副模样吓得抱头鼠窜。
“我有权利拒绝这份工作而不丢掉我现在的工作吗?”她朝老板眯起眼睛。
“我才不管你轮班中间是在奶孩子还是像其他青少年一样打游戏、看电影,浪费生命。”老板摆摆手,“赶紧给老子滚蛋。”
乐乐脚跟一转,这一次小跑了起来。“赛博电子”的工作是上三天休两天,而乐乐无意让自己变得更加忙碌。
这毕竟是她上大学前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暑假了。眼下的工钱又够花,就算不够,乐乐总能拉下脸来问姐姐借钱的。虽然姐姐现在去阿克雷山出差了,但她把信用卡留下了。
乐乐觉得自己能猜得出密码。
说起来,罗伯特·肯多怎么会想到雇佣自己呢?肯定是老板跟哥哥拍马屁来着。乔·肯多一喝多了就喜欢吹牛皮,而且虽然总是骂人,但乐乐知道乔对自己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满意的。
比起其他几个青年员工来说,乐乐算得上老乔的得力干将。
乐乐头疼地出了大门,在车库找到了她的自行车,然后趁着夜风习习,飞快地朝肯多枪店骑了过去。枪店老板就住在枪店后面的小屋里,乐乐没去过枪店,但也路过了好几次。她以前被强制参加社区活动被派到孤儿院去的时候,总是走枪店后面的小巷子。
枪店已经关门了,不过后面的屋子还亮着灯。老板提起过哥哥家新添的小女孩儿,叫艾玛还是艾米丽来着,反正是个嗷嗷待哺的小鬼。乐乐可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更别提还在吃奶的婴儿了。
“肯多先生?”她把车停在巷子里,隔着上锁的大铁门喊道,“我是乐乐,赛博电子的。”
小屋的门很快就开了,罗伯特·肯多从里面走出来,身后是暖黄色的属于一家三口的温馨灯光。乐乐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还有肯多妻子温柔的哄劝声。
“你就是那个女孩儿?”肯多瞄了他一眼,他跟兄弟一样长得虎背熊腰,一身工装,衬衣上有工具带经年累月勒出来的折痕。
“是我,肯多先生。”乐乐两手背后站得笔直,“老板跟我说您要雇我看孩子。我不知道老板怎么说我的,但我其实不会看孩子。我从没看过孩子。”
“他说你经常去孤儿院帮忙。”肯多一边打开铁锁、拉开铁门,一边对乐乐说道,“我找玛丽修女核实过,她对你也有印象,说你是个心细的女孩儿。”
谎言当场被拆穿,乐乐不禁脸红了。
“不想干?”肯多朝她挑眉,“薪水确实不多,但我能给你个灵活的时间表,配合你在乔那里的工作,当然,你自己也得有时间好好休息。现在是暑假,你们年轻人肯定想多玩玩。”
“那倒没有。”乐乐喃喃说道。她不是那种喜欢玩乐的类型。酒吧啊、游戏厅啊、电影院啊,她几乎从不踏足其中。
“那就进来看看吧。”肯多侧身让路,“具体的让我老婆跟你谈,她和艾玛就在屋里,走吧。艾玛是我女儿,我老婆的名字是瑞秋。”
瑞秋是个肤色白皙,鼻子上长满雀斑的红头发女人,乐乐猜她是爱尔兰裔。艾玛,作为她和深色头发的肯多的结晶,有一头让乐乐吃惊的浓密棕发,她都不知道还在吃奶的小娃娃还能有这么漂亮的卷发,细软的头发非常有光泽。
“你就是乐乐吧。”瑞秋说话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过来坐吧。”
乐乐老实坐下了,顺便扫了眼客厅:有点儿乱糟糟的,婴儿用品到处都是。不过对于家里有小娃娃的父母来说,把家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概只有倒数第二的优先级。
“你在孤儿院帮忙干活?”瑞秋问问题的方式更像是陈述事实,“那很好啊。年轻女孩儿很少有会想要去孤儿院帮忙的。”
“呃,那其实是强制执行的社区服务。”乐乐挠了挠头,不打算撒谎,“我以前是问题青少年来着。”
瑞秋的眉毛压低了一点儿,“你沾过毒品吗?”
“没有。”乐乐立刻否认,“只是打架斗殴,然后打架的时候撞坏了花坛和秋千,所以还有破坏公共设施。”
瑞秋的眉毛又扬了起来,“了不得的女孩儿啊。”
“我在孤儿院长大,快十岁才被收养。”乐乐耸了耸肩,“父亲说我就像野生动物一样,干什么都依靠直觉。”
“我们也不是仙女教母和公爵绅士之家。”瑞秋笑了笑,丰厚的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但我们的确有一些规矩,如果你打算接下这份工作的话。”
乐乐觉得听听也无妨。她有些出神地看着艾玛伸出小手去抓瑞秋的眼镜,不得不承认,她被小娃娃漂亮的头发吸引了。而且瑞秋接下来提出的规则完全不过分:不说脏话,不吸毒(大麻也不行)(当然了长官!),再加一条着装得体。乐乐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别穿得像个脱衣舞娘。
“也许我能先试几天?”乐乐没忍住提议说道,“看看艾玛喜不喜欢我。”
她绝对要后悔这个决定的,尤其是等暑假结束累得腰酸背痛、人仰马翻的时候。
但至少这一天总算是结束了。从肯多家出来之后,乐乐再度骑上车子,往她姐姐租住的小公寓赶回去。那地方对于姐妹俩来说都有些寒酸了,考虑到她们的养父其实相当有钱,不过乐乐从来就没喜欢过富裕的物质生活,而她姐姐是个科研狂人,自从入了这行之后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实验室里,就算租个别墅她也不会有多少时间享受。
更何况,乐乐还挺喜欢紧凑的居民楼的。她不担心安全问题,熟悉地形再加上乐乐从小无师自通就会打架,就算淤伤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她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倒不是说浣熊市是个不安全的地方,不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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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挨着纽约,偶尔也会接收大城市犯罪下水道冲刷下来的人渣。
所以浣熊市警察局才会组建S.T.A.R.S.全名乐乐总是记不住,好像叫什么战略救援小队之类的,姐姐还跟某个队员约会过。据说那个队伍里全都是精英探员、特种兵之类的厉害角色。
乐乐一边想一边用钥匙开门,闻着房间里的冰冷气息——姐妹俩都很少开锅做饭,厨房里连调味品都没有。冰箱里倒是有不少速食,放进微波炉转几圈就能吃的那种,算是她姐姐最常用的电器。
这么一想,还没吃晚饭。
乐乐叹了口气,拉开冰箱看了眼里面还有啥,然后悲哀地发现果汁和牛奶都过期了,惟一能吃的是一种叫做太空鸡的东西,乐乐翻过来包装袋看了看配料表,试图弄懂这玩意儿是肉食还是素食。唔,至少成分里面包含鸡肉。
她把太空鸡扔进盘子里,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加热,但她的胃大声声明了优先级,于是乐乐就直接用手撕着吃了。吃东西的时候,她把收音机开开了,不过没听一会儿就又关上,任由寂静重新笼罩房间。
很古怪的感觉。乐乐一边舔手指一边皱起眉朝厨房旁边的窗户望了一眼。她没拉窗帘,不过住在五楼,对面又是个关门歇业的超级市场,乐乐也不用担心有好事者从外面偷窥。
可为什么她刚才有种被盯着看的感觉呢。倒不是毛毛的那种感觉,更像是某种带有沉甸甸分量的视线落在身上,让她无法忽视。
想了想,乐乐站起来,把百叶窗放下来了。就像她父亲说的那样,乐乐喜欢确实依靠直觉行事。
对面超级市场的天台上,里昂默默靠着背后的水泥墙,缓缓往外呼气。他现在的行为大概可以用跟踪狂外加偷窥癖来形容,但里昂控制不住。他下午跟爷爷一起聊了天,晚上一起吃了饭,但回到房间,看着新安装的二手空调和电脑,就再也无法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听磁带机。
于是里昂翻窗户溜了出来,原本准备去赛博电子看一趟的,结果在途经肯多枪店的时候就看到了骑自行车的年轻女孩儿。
他没怎么费劲就跟上了乐乐,后者的防备之心大概也不算是低,但里昂作为安全行动部的王牌特工,要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发现他在跟踪,怕不是要笑掉他在D.S.O.的前同事们的大牙。
当然,前同事们要是知道里昂居然像个变态一样跟踪年轻女孩儿,恐怕就不是笑掉大牙的问题了。他不由得想起克里斯·雷德菲尔德,知道对方现在就在警局上班,是特殊战术与救援部队的一员。
那个小队中,除了克里斯,当然还有阿尔伯特·威斯克。里昂从没跟威斯克正面交手,但他知道在西班牙的时候,威斯克曾以某种方式参与其中。据说克里斯后来在非洲执行任务的时候杀死了威斯克,不过里昂怀疑那家伙从未真正摆脱威斯克的阴影。
克里斯不是城府深的那种人,但多年经营B.S.A.A.至少让克里斯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而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克里斯绝口不提威斯克。
他叹了口气,屈起膝盖望着阴沉的夜空。重来一遍或许不会有什么不同,但里昂有那个决心,而他已经有了一个已知目标:阿尔伯特·威斯克,保护伞公司的双面间谍,埋伏在浣熊市警局的奸细。
或许他能给自己找个盟友什么的,依靠上辈子的经验来判断谁可信、谁不可信。但里昂怀疑这个时期的克里斯恐怕对威斯克相当信服,毕竟威斯克是他的队长,而里昂自己只是个还没毕业的警校生。
除非里昂能找到证据。
3. Chapter 3 巧遇
乐乐重新找到了工作和休息的平衡,在经历了几天人间地狱之后。她其实和艾玛相处的还不错,考虑到艾玛只是个爱哭还会拉屎放屁的小不点儿,乐乐会把“不错”的标准较之成年人的标准多少下调了一些。
不过,她也许因为忙于工作而灰头土脸,但乐乐不傻。肯尼迪家那个满头金毛的小子走进枪店还没有30秒,乐乐就看出来这小子不是专程来□□的了。她原本还想多看看热闹的,因为肯多只跟那小子聊了几句似乎就满意得不得了,而乐乐知道,肯多只对懂枪的人另眼相看。
但乐乐刚刚照顾完小孩子,脑袋嗡嗡作响,只想回家躺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直到饿醒再去买点儿炸鸡薯条之类的。因此热闹可以等一等再看,况且乐乐还想证明自己对金发帅哥的抵抗力呢。
好吧,她在骗谁,乐乐啥时候能抵抗住金发帅哥的魅力了。而且上次见面实在太仓促了,乐乐怀疑对方当时中暑了,所以看起来呆呆的。
这次那小子看着可不呆,跟肯多说话的时候很机灵呢。
乐乐靠着枪店旁边的小巷子掏出一盒橡皮糖来,一颗一颗往嘴里丢。她假装自己在乘凉,其实眼睛一直瞄着枪店门口,希望帅哥随时会出现,她就能多欣赏一会儿对方的美貌了。乐乐总觉得年轻的肯尼迪先生长得很眼熟,但也可能是乐乐看过太多金发美男的杂志,产生了某种错觉。
她同样注意到,巷子深处还有另一伙人,大概是毒虫之类的,乐乐瞟了他们一眼,对他们的肮脏交易丝毫不感兴趣。
不幸的是,那些家伙好像不这么认为。乐乐叼着橡皮糖站了还不到五分钟,就有个大热天穿夹克的傻逼朝她走了过来,踏着流氓专用的摇摆步伐,身上的香水、劣酒、大麻以及混合体味足够熏死一头猛犸象。
“哟,靓妹。”流氓露出灿烂的笑容,“下班了?”
“我老板是开枪店的。”乐乐叼着橡皮糖说,粉色的糖果在牙齿间晃来晃去,“你再不走,他就会拿着大狙出来给你们这些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了。”这是真的,肯多最恨这帮人在枪店附近出没。而且这里离警察局后门只隔了一条街,乐乐并不担心真的会发生什么斗殴事件。
“你老板可不是惟一一个有大狙的人。”流氓意有所指。
乐乐考虑了一下是打一架,还是放弃看帅哥的机会,直接走人。打一架的话,就要冒险在帅哥面前露出本色,即便对于乐乐来说,第二次见面就暴露本性也有点儿太快了。她叹了口气,决定夹着尾巴做人,于是吐掉橡皮糖——沾染了流氓味儿,她都不想咽下去——抬脚朝马路对面走过去。
对方伸手抓住了乐乐的胳膊。大热天的,她只穿了T恤,所以这一下算是直接碰到了她的皮肤。
乐乐反手就是一记外摆拳,条件反射外加肌肉记忆,直接打得对方鼻血狂喷。他的兄弟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热闹。乐乐看了看胳膊,倒是没戏剧性地留下肮脏指印之类的,她哼了一声,对捂着鼻子的流氓恶狠狠说道:“敢找我麻烦,我警察局的男朋友就把你扔进阿克雷山的疯人院。”
男朋友当然是虚构的,乐乐不觉得她姐姐的前男友会乐意在这种事情上帮忙。不过小流氓不知道,因此掂量了片刻之后,这家伙非常识相地带上小弟灰溜溜撤了。
乐乐掏出手帕擦了擦胳膊,转身准备去骑车——看帅哥的兴致差不多算是完了——结果就和不知啥时候从枪店出来的金发帅哥来了个面面相觑。
“……嗨?”乐乐觉得对方这样铁定是看见自己刚才暴力殴打小混混了,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但至少维持了表面的镇定,“我不是毒虫,就这么一说。”
“我……你……”肯尼迪家的小子结结巴巴的,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乐乐耸了耸肩,挽救了一句:“他先动手的。”但她觉着这话可能没什么帮助。就像她姐姐说的,自从她选择三天两头去健身房打沙袋开始,乐乐就没救了。
显而易见,男人不喜欢会抡拳头的女孩儿。
“拜?”乐乐又努力了一次,希望肯尼迪家的这位年轻人不要误以为自己是霸王龙之类的。
“呃,”对方终于回过神了,“你没受伤吧?”
“……是我打的他。”乐乐干巴巴地说,然后她决定夺回话题的主动权,如果她都当着帅哥的面揍人了,至少她要多和帅哥相处一会儿,“你叫里昂,我没记错吧?肯尼迪先生的孙子。”
里昂点了点头。
“我叫乐乐,记得我吧?”她朝里昂伸出手,对方赏脸地握了握,“想喝一杯吗?附近有家不错的冷饮店。”
“……好啊。”里昂以一种让乐乐觉得他其实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同意了她的邀约。
乐乐挺想告诉他其实自己可以请客的,不过她并不想冒犯对方的男性自尊之类的。
满十六岁以后姐姐曾经简要地跟她介绍过如何与雄性生物相处,不过乐乐已经忘记了大半,就记住一条不能抢着付账。
但至少冷饮很不错。店里开着冷气,空气闻起来香香甜甜的。乐乐买了杯巧克力奶昔,里昂喝的是柠檬水。
“所以你懂枪?”乐乐大概不应该挑起这种话题的,但她觉得现在挽回淑女形象已经太晚了,所以何不聊点儿她喜欢的。
“懂点儿。”里昂保守地说。
居然是个不爱吹牛的男人,真难得。乐乐一手撑着下巴,咬着吸管问里昂,“喜欢什么口径?”
“九毫米。”里昂简短地回答,然后反问,“你呢?”
“我爸不让我碰枪。”乐乐提起这事儿就郁闷,“满十八了都不让。”
“你满十八了?”里昂投以怀疑的目光。
乐乐翻了个白眼儿,“你满十八了?”
“我二十多了。”里昂下意识地回答。
乐乐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姐姐经常说,我生下来就四十岁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好像戳中了里昂的笑点,因为他大笑起来。乐乐喜欢对方的笑模样,虽然那不像是个充满愉快与欢乐的笑。
“我倒挺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的。”笑完之后里昂摇着头说道。
乐乐咬住吸管盯着里昂,“你是个怪人。”她中肯地评价,如果姐姐在,肯定会说乐乐五十步笑百步。然后乐乐就会说她锅底还嫌壶底黑。
“所以你还有个姐姐?”里昂像是并不在意乐乐唐突的评语。
“嗯哼。”乐乐答应了一声。通常情况下,她会按照礼仪要求努力向对方提个类似的问题,因为据说普通人都对身边的朋友啊、伙伴啊之类的抱有好奇心。不过乐乐很少有这种感觉就是了,她从不在意别人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孩子几岁了,诸如此类的问题。
但这一次,她还真的挺好奇的,于是她问里昂:“你呢?”
“我是独生子。”里昂回答。
“你真幸运。”乐乐情真意切地说,换来对方的一笑,这一次真诚了许多,不再带着那种愤世嫉俗似的感觉。
“你上次说你在赛博电子工作。”里昂笑完之后又对乐乐说,“那你现在给枪店的肯多打的工是第二份?”
乐乐点了点头。
里昂露出关切的神情,“缺钱花?”
“啊。”乐乐考虑了一下怎么含糊其辞,因为钱她还真的不缺,主要是她爸不缺,但乐乐不喜欢问她爸要钱,如果不是大学学费太贵她打工根本赚不来的话,乐乐都希望能自给自足。
“主要是闲的吧。”乐乐最后说道,“我其实不是本地人,来这里是找我姐姐过暑假,但她出差了。”
“有男朋友还会闲?”里昂微笑着问她,但那双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乐乐皱眉反问,“什么男朋友?”她已经把跟小混混撂的狠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里昂说:“你在警察局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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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乐乐想起来了,“我瞎编的,只是不想让那些家伙再来找我麻烦而已。我跟条子合不来。”
“……条子?”里昂像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条子吧?”乐乐狐疑地看着他,“你太年轻了做不来条子。”
“我是警校的,马上就毕业了。”里昂如实回答。
乐乐顿时垮下脸来,不高兴地说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不喜欢当警察的人?”里昂好奇的目光在乐乐脸上转来转去,“为什么?”
乐乐耸了耸肩,“不知道。就是处不来。”
“你和警察相处过?”里昂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着追根问底的决心。
“啊。”乐乐还不打算跟只见过两面的人分享自己的过去,“我的奶昔喝完了。”她站起来吸溜溜把剩下的一口气全灌进肚子里,直到吸管发出刺耳的进气声,“我再去买一杯。你还要吗?”
里昂摇头。于是乐乐又去买了杯喝的,这次就只是气泡水。里昂坐在座位上远远看着乐乐的背影,他没法把这个姑娘和记忆中的神秘女人重合在一起,但又诡异地察觉到两人的相似之处。
是她,但她完全不记得了。
“嘿,你在发呆。”乐乐回到座位旁坐下,“我让你觉得无聊了吗?”
里昂忍不住笑起来,“没有。差得远呢。我只是觉得为了挽回警察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我本来应该请客才对,但我好像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
“下次吧。”乐乐用一种沾沾自喜的语气说道,“你是本地人,你应该知道所有的好地方才对。”
“我的确在这里长大,但我几年前就搬去纽约了。”里昂说,“不过我敢肯定还有一些老店在开着呢,没被那些松饼专卖店顶替了。”
“纽约,你住纽约。”乐乐的语气不像是简单陈述,里昂投以疑问的神情,但她只是耸了耸肩,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这倒是和从前相去无几。
“所以你的梦想是在大城市当警察吗?”乐乐赏脸地没再用“条子”这种称呼,“像是哈里·卡拉汉那样的?”她压低声音模仿剧里人物说话:“我觉得幸运不幸运?好嘛,你觉得幸运不幸运啊,混球?”
“差不多吧。”里昂很确定自己对警察生涯的期待早在上辈子第一天进警局的时候就彻底粉碎了,“但我不打算留在纽约。”
“竞争太激烈了?”乐乐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你看着就像那种名列前茅的优等生。而且你很懂枪。”
“你怎么知道我很懂枪?”里昂忍不住问道。
乐乐轻描淡写地回答:“因为肯多才懒得应付假装很懂行的笨蛋,但他跟你聊了好久不是吗?”
“是啊。”里昂有些惊讶,“我问了问他定制武器的事情,肯多不做武器设计,至少现在不做了。不过他给了我一些还挺好的建议,关于武器。”
“他弟弟以前是武器设计师。”乐乐说道,然后又耸起肩膀,看上去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
但里昂其实知道乔·肯多这个人,不是单纯因为对方武器设计师的身份,而是因为这人跟保护伞公司有过合作,给保护伞安全部队提供特制武器。
保护伞公司倒台之后,乔·肯多曾简短地出现在里昂效力的安全行动部的雷达图上,不过他们排除了这人跟保护伞公司残余势力有勾结的可能性。后来里昂就再也没听到过肯多的名字了。
“那么,既然你很懂枪,那我假定你枪法很好。”乐乐也许是在转移话题,不过里昂并不介意,“什么时候让我见识一下?”
“你父亲不是不让你碰枪吗?”里昂不想直接问起对方的父亲,但他总有一点得搞清楚,如果他还准备阻止发生在浣熊市的灾难的话。
“他又不在这里。”乐乐撇了撇嘴,好像挑衅似的,“靶场,下周二?”
“好啊。”里昂答应。
4. Chapter 4 噩梦
乐乐知道自己在做梦,不过这是经验之谈。
她不是第一次梦到浣熊市的雨夜了,但每一次都没法习惯梦中这座城市所发生的那些诡异的变化。
首先,怪物。乐乐不是恐怖小说爱好者,也不打恐怖游戏,但她知道丧尸是什么。而每一次在梦中回到浣熊市的那个雨夜,丧尸都无处不在。她会躲起来,会逃跑,但结局都是一样,乐乐会在街角远远地看到属于浣熊市警察局的标志闪着光驱散夜色,心想那地方也许会是避难所,然而她永远没机会躲避灾难。
乐乐一直在试图靠近警察局,不过迄今为止还没在梦中成功过。
最糟糕的一次是遇到那种猩红色的剥皮怪。乐乐管它们叫“舔食者”,因为那玩意儿舌头非常长,上面还长满倒刺。在被舌头卷起来摔到水泥墙上之前,乐乐还觉得那东西挺像加粗版的橡皮筋来着。
也许今晚仍然不会有所不同,正如噩梦其自身的意义一样:身处不断重复的地狱而无法逃离。无法真正逃离。
雨点砸在附近的汽车玻璃上,发出疲倦乏味的啪嗒声。乐乐身上始终没有武器,见鬼的只穿着短裙和背心。梦就是这么没有逻辑,因为在清醒的时候,乐乐从不穿裙子。她一直是裤子党来着。姐姐觉得这是某种隐藏的铁T属性,但乐乐告诉她那纯属放屁。
不远处,一个、两个丧尸在街上游荡。还有一个在地上躺着睡大觉,按照经验判断,随时可能因为噪音而醒来看热闹。
乐乐舔了舔嘴唇,从车尾绕了出去,轻手轻脚地朝警察局的方向进发。一个丧尸注意到了她,伸长胳膊朝她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乐乐计算着脚步,直到对方逼近了开始踉跄着加速之后才朝旁边一闪。
丧尸的运动神经显然不发达,这一下扑空让对方直接趴倒在了地上。乐乐飞快地绕过它,开始朝警察局的方向迂回前进,避开上次遇到舔食者的小巷。
“啪!”一声枪响从静夜中传来。或者说,乐乐觉得那是枪响。
事实上,她在梦中颇为坚定地认为那动静就该是枪响,而且还是VP70——不管她在梦中是怎么编造出自己从没听过的枪支型号的吧。
很快,丧尸的嘶吼声开始从枪响的地方传开,像是抽象版的怪物多米诺骨牌一样。乐乐毫不犹豫地朝那边跑过去,同时听到枪声不断响起。很密集,但听起来只有一个枪手。
对此她非常肯定,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一个枪手,还是近距离射击。枪声紧凑但不慌乱,开枪的人不仅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游刃有余。
下个路口转弯,翻过一辆拦住整条路的卡车,乐乐站在车顶,看到了丧尸群中的男人。对方正在战斗,而且还是相当专业甚至优雅的战斗:有效地清理靠自己最近的丧尸,枪和匕首并用,在极小的空间内灵活移动,避开那些僵硬、冰冷的爪子,还有长大的嘴巴。
他看起来甚至都不吃力,哪怕是换弹匣的时候也没打乱节奏。
乐乐觉得心脏砰的一跳。然后,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尽管对方满脸胡茬,头发剪得短短的,还不知为何染成了深色,但乐乐就算是在梦里也认得出自己白天刚见过的人。
那是里昂,里昂·肯尼迪。
或者……那其实是里昂的父亲?乐乐没见过他爹,但那个战斗的男人不可能是二十岁的警校菜鸟。二十多岁的人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战斗经验,不会在战斗中展现出如此令人不安的镇定。
所以问题在于,她为什么会梦到里昂的父亲?这算是某种会让弗洛伊德想破脑袋的心理问题吗?
最后一声枪响,然后那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丧尸的脖子里。乐乐没给对方计数,但他脚下的尸体也足以提供一个笼统的数字了。
好家伙,梦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乐乐小心翼翼地跳下了车顶,朝里昂他爹一路小跑过去。对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乐乐的存在,而且没有丝毫预警地举枪朝她转过身来,动作非常果断,杀气四溢。
“别开枪!”乐乐吓得立刻停下脚步大喊了一声,因为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不是很想挨枪子。
对方果然放下了枪,不过仍旧狐疑地看着乐乐。于是乐乐重新迈开脚步走过去,打量着这个跟里昂非常像的男人。
“你好。”乐乐抬手擦了擦眉毛上的雨水,“谢谢你没开枪打我。”她想表示一下友好,因为在这些该死的噩梦里,友好的因素实在太过稀缺。
乐乐真心希望,眼前这个不是怪物的活人能在自己从梦中醒过来之前让她喘口气,而不是无穷无尽的逃亡和被杀。她明天还得上班呢,先在赛博电子当牛做马,然后再去照料艾玛。尽管那些事情在噩梦中感觉起来就像天上的鱼一样不真实。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出乎乐乐意料的,他说:“我叫里昂,你呢?”
乐乐目瞪口呆,“你叫里昂?”
如果这家伙是里昂,那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更重要的是,他怎么在乐乐的梦里老成这样了?这算哪门子的怪梦?
一个变老了而且不知道她名字的里昂,还点满了战斗技能,杀起丧尸来简直像是电影特效似的。
但乐乐紧接着有了个更靠谱的猜测:说不准里昂这个名字是世袭,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里昂一世,而那个嘴上没毛的菜鸟条子是里昂二世。
反正是乐乐的梦,乐乐觉得自己能够做主。
在她面前,里昂在缓缓点头,眉心微微皱起,“你认识我?”他问,看上去也有点儿惊疑不定。但当乐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里昂也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是梦里的角色,乐乐心想,全都是梦里的对话。等她明天又困又累地闭着眼睛去赛博电子上班的时候,这些恐惧啊、疑惑啊,就会像青烟一样消散在清早的微风中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里昂说道,语气平静,丝毫没有逃命的紧张感。
毕竟他看着像个专业杀丧尸的,乐乐心想,又或者这个长得和里昂一模一样而且还重名的大叔生来淡定。
“去警局?”乐乐提议。
里昂却摇起了头,“随便走走吧。”他说着转向了和警局完全相反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然后沉默地迈开脚步。
乐乐翻了个白眼跟了上去,心想梦里的人果然不靠谱,身手再帅也只是个……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在大街上乱跑?”里昂冷不丁问她。他持枪走在前面,回头的时候,眼睛里有乐乐看不懂的奇怪神情。也可能只是反光,或者梦里的诡异色调导致的错觉。
乐乐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你姐姐在哪里呢?”里昂再次让乐乐吃了一惊。她没忍住斜乜了一眼身旁看着三四十岁的男人,脸颊两侧的胡子都没刮干净,穿着破旧的皮夹克,看着像个流浪汉。
要不是全副武装,乐乐会以为这是长期混迹退伍军人协会的大龄失业男子。
不过白天在冷饮店的时候,她的确告诉过里昂自己有个姐姐,是因为这个原因,梦里的大叔里昂才会这么问自己吗?
“她在阿克雷山。”乐乐回答,好奇这会引发对方什么反应。她心不在焉地绕过地上的水坑,紧盯着自己的临时同伴。
里昂因此而大吃了一惊,他转头看着乐乐,震惊地重复道:“阿克雷山?”
“出差。”乐乐抱起胳膊,朝里昂皱眉,“那地方空气不错。”
里昂脸上惊讶的神色尚未完全退去,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我可不会这么说。”
“那你想说啥,城市男孩儿?”乐乐还记得里昂说过他住纽约,“难道你去过阿克雷山?是去钓鱼还是徒步?”
“没去过。”里昂干脆地回答,他现在看上去不再吃惊了,一切情绪都隐藏在了不动声色之下,“我只是听朋友提起过那地方。”
“朋友?”乐乐挑眉,“你在阿克雷山有朋友?猎户,护林员,还是那个住别墅的大富豪?”
“我可不认识史班瑟。”里昂的语气带着几分鄙夷,“听说他的制药公司正经营的风生水起。”
“啊,你是说保护伞公司。”乐乐不喜欢史班瑟和他那个充满冷冰冰工业气息的公司,“我姐姐就在保护伞公司上班。”她说,“烂工作一份,但她非要去,就为了让我父亲生气。”
里昂再次朝乐乐转过身来,没有情绪表露,但他显然因为乐乐的回答而心神不宁。“你的姐姐叫什么名字?”他问。
“哈博图尔。”乐乐回答,然后做了个鬼脸,“我父亲喜欢奇怪的名字,你大概已经看出来了。”
里昂停下了脚步。一开始,乐乐还以为他要继续追问有关她姐姐的问题了——不知为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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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有这种感觉,哪怕是在梦里,也许尤其是在梦里,这种感觉才会极其强烈,而且极其准确。
但里昂举起枪,低声对乐乐说道:“我们得跑了。”
里昂在自己的床上浑身大汗地醒过来,耳边好像还能听到丧尸的吼叫声,鼻子里能闻到混合着腐臭的雨水味道。但这是他在祖父家的卧室,惟一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心跳,还有二手空调运转时的咔哒声。
只是一场梦。
里昂伸手捂住汗津津的脸,疲惫地长叹了一声。他知道回到浣熊市肯定会勾起上辈子的回忆,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梦到……
这倒不完全算是出乎意料,他毕竟刚遇见过乐乐,还跟她喝了冷饮。不算是里昂度过的最奇怪的一天,但也足够奇怪了。
可在梦里,乐乐说的那些有关自己姐姐的事情究竟是里昂自己心生疑惑才会梦到,还是某种奇怪的潜意识推测?阿克雷山,保护伞公司,乐乐难道真的会跟曾经导致浣熊市被夷为平地的幕后黑手有某种关联吗?
叹息了一声,里昂从床上坐起来,乱糟糟的被单堆在腰间。他伸手去床头柜上拿水杯,感激地大口吞咽着微温的柠檬水。内心某个仍旧阴暗的角落,里昂更想要威士忌,或者任何足够烈的饮料。但他知道那不会有任何帮助。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无论答案如何,里昂都不可能坐在自己的床上就把问题搞清楚。
所以就是柠檬水了,最好去趟卫生间免得天不亮又被尿给憋醒了。现在还是凌晨,不过明天是周末,而里昂还在享受暑假,所以不必担心睡眠不足导致的精神不济。
其实他并不想享受暑假。里昂从不擅长度假。自从上次在科罗拉多的假期泡汤之后——哦,那可真是久远的回忆啊——里昂就不怎么允许自己闲下来了。
工作、工作、工作。克里斯认为里昂该找点儿其他爱好,里昂觉得克里斯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一直以为克里斯会跟同样是工作狂的吉尔走到一起,英雄惜英雄。那两人的友谊大概能追溯到一起在S.T.A.R.S.共事的日子。也就是说,眼下这段日子:浣熊市,G病毒爆发之前。
不过在上辈子,里昂清楚地记的,吉尔跟那个满头卷发的西班牙裔雇佣兵在一起了,卡洛斯·奥利维拉。那家伙曾经在保护伞公司的生化对策部队待过,如果里昂没记错的话,病毒爆发的时候跟着U.B.C.S.一起组织平民通过地铁撤离城市。
回忆着这些,里昂又躺回了滚烫的被窝里,为自己居然认识这么多跟保护伞公司有纠葛的人而心生感叹。
也难怪他会在梦里听到乐乐说自己的姐姐在保护伞工作,这可能只是他奇怪的潜意识在编造故事。仅此而已。
或者,他可以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地问问乐乐。里昂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有个姐姐,知道乐乐在赛博电子工作,赛博电子的老板还是保护伞公司安全部队的前任武器设计师。他觉得,自己要是不问个清楚的话,才不符合他身为特工的工作准则呢。然而里昂已经不再是特工了,很久以前就不再是了。现在他只是个警校生,也许成绩优异,在同学眼中前途无量。但里昂知道自己放不下浣熊市。也放不下上辈子。
他闭上眼睛,祈祷自己赶快睡着。
乐乐没有像里昂那样尝试继续入睡,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从姐姐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小说,坐回床上,靠着床头读了起来。
书很有意思,是乐乐喜欢的类型,半是传记半是传奇。她读得全神贯注,这样就不会总是去想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了。
尽管梦到了里昂,但乐乐真的不喜欢噩梦,这一点是帅哥出场也无法改变的。更何况,她梦到的很可能还是帅哥的老爸,而非帅哥本人。
乐乐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恋父情结,尤其是她的养父完全算不上魅力四射。所以为什么在她的梦里,里昂看上去年纪那么大了呢?倒不是说人家老了就不帅了,乐乐觉得年轻的里昂当然毫无疑问是个漂亮男孩儿,但他再成熟一些……
打住。
乐乐咬紧嘴唇继续读书,但这一次,书页上的文字无法再帮助集中她的注意力。乐乐想着梦里那个穿皮夹克、开枪时帅得无与伦比的男人,又想着白天一起在冷饮店坐着聊天的大男孩儿。
里昂,里昂·肯尼迪。
她还真是逃不脱金发帅哥的诅咒啊。
5. Chapter 5 巧合
周二如约而至。
乐乐这天早上差点没能爬起来,因为夜里睡觉的时候好像还能听到肯多的宝贝女儿的哭闹声。
最近艾玛有点儿发烧,瑞秋觉得是湿疹的缘故,肯多觉得是肠胃问题。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都把肯多夫妻和乐乐折腾得人仰马翻。要不是赛博电子那边老板良心发现,网开一面少给乐乐安排了几个单子,她都觉得自己今天会直接睡过去,金发帅哥也没法让她离开自己的床。
但她总算还是爬起来了。早餐是去附近的小店吃的,培根煎蛋还有烤得脆脆的面包,再加一大杯浓浓的黑咖啡。
乐乐和里昂约的是中午一起吃午饭,下午去靶场。她还挺跃跃欲试的,里昂甚至帮她申请好了许可,能在靶场参加类似于执法人员课程那样的体验课。
喝着咖啡,乐乐揉了揉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起几天前做过的怪梦。梦里那个上了年纪的里昂枪法高超,战斗起来像个天使。
那晚过后她没再梦到过类似的情形,甚至没再梦到过浣熊市,乐乐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遗憾,还是假装松了口气,像个正常人那样回归普通生活。
但乐乐因此期待再次和里昂见面。
姐她姐昨天还打过来一次电话,从阿克雷山的研究所。姐姐从不打电话过来闲聊,这次也不例外,她让乐乐从保险柜里拿点儿东西出来,告诉乐乐今晚有人会上门取。
“对了,我遇到了一个金发帅哥。”电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乐乐告诉姐姐,“超级帅,超——级帅。我可以追他吗?”
“嗯哼。”她姐姐回答,乐乐听得出对方的心思已经不在电话上了,“祝你好运,甜心。”
这还真是非常典型的她姐姐会说出来的话。毫无帮助,不过至少是积极乐观的,如果你忽略她其实根本没在意任何与科研不相干的事情的话。
乐乐希望姐姐的研究进展顺利,虽然她讨厌保护伞公司,不过她能理解姐姐不想去父亲的公司工作的心情。
要是姐姐能在乐乐开学前结束出差回市里住几天就好了。要不然,乐乐去阿克雷山找她也行。
不过姐姐非常反对乐乐去山里乱跑。不只是现在。小的时候,她们俩住在阿克雷山区的一家孤儿院里,那会儿姐姐就不允许乐乐偷溜出去玩,甚至还向孤儿院的负责人告状,害得乐乐挨骂。
现在那家孤儿院大概已经被拆了,取而代之的市区里一家非常漂亮的儿童福利院,乐乐叛逆的青春期有不少时光都是在那里消磨掉的。
也许,也许乐乐能约里昂到山区徒步之类的。
唉,她可真是没救了,第一次约会还在几个小时之后,她已经在畅想下一次约会了。而自己和里昂甚至都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相逢,就只是在她撅起屁股干活儿的时候见过那么两次,然后又一起喝了冷饮。对了,里昂很可能还领略了乐乐身上的暴力倾向,拳打流氓那样的暴力倾向。
但里昂接受了乐乐的邀请,不是吗?非常规约会,乐乐知道,不过要是讨论常规这回事儿,那她还应该像个淑女一样等着里昂先开口约她呢,那样的话,很可能就是——永不。
没有男人喜欢抡拳动脚的女孩儿,这是她父亲和她姐姐难得能达成共识的问题。
乐乐吃饱喝足走出小店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反正不打算改变自己,而在人生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孤独终老想起来其实没那么可怕。
心理医生很可能会说这是在孤儿院长大导致的抗拒亲密关系的问题。不过没有法律禁止乐乐和其他男孩儿约会,尽管她很可能的确有抗拒亲密关系的问题。
尽管才上午九点,天气已经很热了。乐乐穿了身夹克,因为里昂告诉过她去靶场最好穿长袖长裤。她把反戴的棒球帽正过来,两手插兜开始沿着街边的阴凉处溜达。投下阴影的树木纹丝不动,因为没有风。一辆小汽车从路边开过,没精打采地按着喇叭驱赶横穿大街的流浪猫。
离中午大概还有一段时间,乐乐不知道该去哪儿消磨时光,于是选择了街边公园这个最简单的选项。因为是工作日,所以草坪上只有晒太阳的老人,以及带孩子的家庭主妇。树阴下的长椅都被占了,于是乐乐只能坐在水池旁边,看着鸭子有气无力地拍着水。
应该带本书来着,但阳光很快就会更加刺眼,读书很可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她轻轻拨着水,想着自己的生活,在浣熊市,未来在大学。没有意外的话,乐乐会跟姐姐一样变成工作狂,因为除了读书和去健身房打沙袋之外,她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爱好。她甚至没有参加拳击俱乐部,认识一些同好之类的。
里昂说不定会喜欢拳击。乐乐掂量着对方身上的肌肉,觉着里昂绝对会是个平衡综合型选手,六边形战士。身材没有特别魁梧,但绝对具有力量感。足够高,又没有高到影响身体的敏捷度。
乐乐自己就没这么均衡发展,她的力量在这个重量级也许还凑合,但腿短、胳膊短绝对会在徒手搏斗中给她拖后腿。
“嘿,你是那个科学家女孩儿。”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吸引了乐乐的注意,对方就站在离她一两步远的地方,但乐乐都没听到对方什么时候过来的。
“科学家女孩儿?”乐乐扬起眉毛,然后反映过来,“你认识哈博图尔。”
这个女人比乐乐高,同样戴着棒球帽,深棕色的头发扎成马尾辫。乐乐看着她别在蓝色T恤上的徽标,徽标上的缩写是S.T.A.R.S.浣熊市警局的那个特种小队,于是乐乐一下就明白过来,对方一定是姐姐前男友的同事之类的。
“你是……她的姐妹?”女人笑了笑,朝乐乐伸出手,“我叫吉尔,吉尔·瓦伦汀,阿尔伯特·威斯克是我的队长。”
“嗨。我是乐乐,哈博图尔的双胞胎妹妹。”乐乐站起来和她握手,吉尔的手干燥有力,手掌上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茧子。
“倒是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妹妹。”吉尔若有所思地说,“你们确实长得很像。”
“是啊。”乐乐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面前这位S.T.A.R.S.的超级警官在工作日的白天跑来公园闲逛。她当然没问出口,但吉尔好像看出来乐乐在想什么,于是解释说道:“今天轮我休假。金莱博士和我以前喝过咖啡。”
也就是说,她们见过一次面,多半是威斯克在场的时候。两人还相互交换过姓名。乐乐觉得吉尔肯定和姐姐不熟,因为姐姐最讨厌别人叫她金莱博士。乐乐也很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加上父亲的姓氏。
不过吉尔很像姐姐会欣赏的那类女性:稳重,性格强势。
“她去阿克雷山出差了。”乐乐说道,虽然她不觉得吉尔会想要跟上司的前任女友见个面、叙叙旧之类的,“暑假刚开始没几天姐姐就去了。”
“是这样。”吉尔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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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上学?”
乐乐点了点头,她姐姐念书的时候跳了好多次级,早早就从大学毕业了,但乐乐仍旧是个普通人。
“九月去大学报道。我来浣熊市过暑假。”她说着朝不远处草坪上玩耍的小孩儿和大狗示意了一下,“挺好的地方,比大城市更让人安心。”
吉尔的嘴唇扭动了一下,不知道对于乐乐的评价是想笑笑还是想说点儿什么,不过她最后只是干脆地冲乐乐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有点儿无礼啊。乐乐隔着棒球帽挠了挠头,好奇是自己说了什么冒犯到了对方,还是吉尔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炉子没关,所以才匆匆忙忙就走了。
她坐回了水池旁,看鸭子姿势滑稽地游泳。
与此同时,里昂正在市立图书馆里查找有关保护伞公司的相关资料和报道,他知道那些即将在浣熊市的灭顶之灾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有哪些:阿尔伯特·威斯克,保护伞的秘密研究院,浣熊市警察局的间谍。
但此人身份神秘,非但没有上过报纸,就连最基本的档案都查询不到。理论上来说,他就是在浣熊市土生土长的,但他上的哪所学校、入职浣熊市之前在哪里工作,都像迷一样无解。
至于警察局长艾隆斯,这人就要显眼的多。在当上警察局长之前,艾隆斯靠着身在政界的裙带关系——市长先生是艾隆斯老婆的兄弟——在法院、检察院工作过,后来又转到了执法系统,上来就是警察局副局长,很快就晋升成了局长。爱好打猎,里昂在几年前的一份小报上找到了艾隆斯参与当地狩猎活动并打死一头熊的“丰功伟绩”。资助孤儿院建立,热心支持当地的科研产业。
里昂看了看所谓的科研产业,发现果不其然是保护伞名下的,参与者之中威廉·柏金的名字赫然就在最前面。
紧接着,里昂目光一顿,停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
哈博图尔·金莱。这个名字里昂曾在梦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和乐乐告诉他的自己姐姐的名字一模一样。
“我父亲喜欢古怪的名字。”乐乐当时是这么说的。
里昂捏着旧报纸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他不是迷信的人,尽管上辈子从事的是跟怪物斗争的工作,但里昂从不相信预示梦这种东西,就像他不相信巧合。
那究竟是不是个梦?
里昂没再找到任何跟哈博图尔这个名字相关的报道,他觉得自己直接问乐乐可能会更快一些。不过最好做的不动声色一些,打草惊蛇是里昂现在最不需要的。如果事情仍按照上辈子那样发展,那里昂至少还有两年时间。
可那是乐乐。里昂把资料都还回去的时候感到一阵头疼,也许是盯着报纸和微缩胶片时间太久导致的。他用手指使劲揉着太阳穴,离开图书馆的时候,骤然失去空调房的冷气,几乎没能适应外面的阳光和高温。
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分了。里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要迟到了,他今天约好和乐乐一起吃午饭的。
他朝停车场小跑过去,路上差点撞上一个同样行色匆匆的女人。里昂直到和对方擦肩而过,打开自己的车门准备上去,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是吉尔·瓦伦汀。
吉尔是专门到图书馆来的吗?里昂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心想,不过也就花了几秒钟,他也许开车开得稍微快了那么一点,但也只是因为他就要迟到了。
他和乐乐的约会。
6. Chapter 6 靶场
乐乐感觉自己长到十八岁还没这么开心过,而她只是简简单单和里昂吃了顿饭而已。饭桌上他们聊了天,就像普通朋友那样。乐乐一开始觉得里昂像是有点心事重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后来他们聊起了学校,惊讶地发现两人居然是校友,都曾在浣熊市中学就读,不过时间是错开的。
很快,乐乐就告诉了里昂自己是孤儿,十几岁才被父亲收养,因为她觉得这种事儿最好不要等对方自己发现,然后弄得不尴不尬的。不过乐乐也不想多谈孤儿身世,因此三言两语结束战斗。
她又不是雾都孤儿,或者长腿叔叔的赞助孤女,没有长篇大论的故事可以赚人眼泪。
里昂似乎敏感地察觉到了乐乐对此的态度,因此相关话题只停留在学校。他们一起嘲笑迂腐的教导处主任,谈论学校后山的小树丛以及流传其间的鬼故事。里昂告诉乐乐他念书的时候喜欢的秘密地点,那些属于男孩子们的探险区域,而乐乐也能找到对应的一两处,毕竟她可不是三好学生。
“排球课是最烂的。”乐乐无差别痛恨所有需要组队的体育课课程,但排球课显然不只是“组队”那么简单。
对此,里昂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大概能想象,我和大部分青春期少女都合不来。”乐乐撇了撇嘴,“所以我讨厌需要两两分组对练的活动。尤其是我姐姐因为智商太高去读大学之后,你想想得到她平庸的妹妹继续留在中学当差等生是什么感受。”
“青春期的小孩儿可不好对付。”里昂同情地点了点头。
乐乐朝里昂眯眼,“你讲话像个四十岁的大叔。”
里昂大笑起来,“我以为你才是那个生下来就四十岁的。”
“我能想象出你四十岁什么样。”乐乐单手托腮,虽然话里有话,但她并不指望对方听出来,“要比现在更棱角分明一点。”
里昂看上去有些吃惊,但并不是生气的那种吃惊。“是吗?”
“你要是当了条子,肯定会变得更棱角分明。”乐乐理所当然地说,“你这性格当不了坏警察,当好警察又是很辛苦的。”
“是吗?”里昂看着乐乐,神情有些变幻莫测,他把两只手交握放在桌上,“对此我可没法确定,我想只有我真的当上警察才能知道了。”
“我就能确定。”乐乐信心满满地说,“我见过很多烂条子,闻着味儿就知道是不是。”
里昂瞄了她一眼,“我该把这当成赞美吗?”
“对呀。”乐乐沾沾自喜地说,“你闻起来像好警察。”
里昂摇着头,笑得挺无奈,但又好像无论乐乐说什么奇怪的话,他都准备照单全收的样子。
“我们什么时候去靶场?”乐乐问道,于是他们又转战到了里昂的车上。准确地说是里昂他爷爷的车,一辆白色的普利茅斯。两人还在聊天,不过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什么东西最可怕”这个话题上。
乐乐对此的看法是:“会走动的等身玩偶最可怕,不接受任何反驳。”
“会走动的等身玩偶?”里昂又好笑又惊讶地瞟了她一眼,“你是说穿着玩偶服装的人?”
乐乐用力点头,“在商场见过几次,我都是绕着走的。我讨厌等身玩偶,尤其是有些还故意往你身边凑。”
“他们可能只是想逗你玩。”里昂笑着说,“但别担心,浣熊市的商场没有等身玩偶,纽约倒是有不少,有一些还在街边发传单之类的。”
乐乐夸张地哆嗦了一下,然后转过头问里昂:“你呢,你最怕什么?”
“……蟑螂?会飞的虫子?”里昂听起来自己也不怎么确定,“我胆子挺大的。”他露出那种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内部笑话的神情,让乐乐心痒痒的。
“我们应该去鬼屋玩。”乐乐建议,然后心血来潮地说:“你知道阿克雷山有个挺有名的鬼屋吗?不是市里面步行街上开的那种劣质货色,里面只有道具和喜欢尖叫吓人的工作人员,我说的是货真价实的鬼屋。”
里昂脸上的神情带了点儿严肃,“鬼屋?”
“就在山区,离山里那些别墅其实不怎么远,但不是一起建起来的。那栋鬼屋年代要更久远一些。”乐乐说道,“我小时候住的孤儿院就在山上,所以我听过好多传说。那个鬼屋我没自己去过,但当时孤儿院一直传说有小孩儿偷偷跑到鬼屋去探险,然后再也没回来。我姐姐就因为这个,都不允许我在山上玩。”
里昂不置可否地说道:“那些地方对小孩子来说可能确实比较危险。山上说不定还有熊之类的。”
“如果你熟悉地形的话,熊才不会成为问题呢。”乐乐自信满满地说,“只要你比我姐姐胆子大就行。”
“你姐姐……”里昂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你姐姐,你说过她去……出差了?”
乐乐稍微一回想,自己好像确实是在现实世界中——字面意义上的现实世界,不受梦神墨菲斯干扰的无聊世界——和里昂说起过姐姐出差了,不过她应该没提起阿克雷山。阿克雷山是她在梦里提起的。
该死,她得减少回忆那场梦的次数,最好的方法是重新再做一场更加精彩的梦,但乐乐怀疑那场梦很难被超越。
“她忙嘛。”乐乐把头扭开,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姐姐就是很忙,我刚回来几天她就出差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也不是一个人啊。”里昂说道。
乐乐从车窗倒影看到里昂看了自己一眼,她的心砰的一跳,吓得都以为自己要脸红了。乐乐宁可挨上对手一记后手重拳,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脸红,尤其是在男孩子面前。
还好没有。谢天谢地,她的脸皮还是蛮厚的。乐乐抬手搓了搓脸,随便嘟哝了几句什么。里昂轻声笑了起来,笑得她又搓了搓脸,使劲搓了搓。
靶场总算到了。乐乐几乎是逃下车的,她假装淡定地站在水泥地上整理衣服,把棒球帽反戴了一下,然后又正过来。
里昂停好车下打开车门下来,好笑地看着年轻女孩儿。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显然最后一程乐乐格外地沉默,不是那种消极的沉默,倒像是她害羞了似的。
活了两辈子,里昂还没怎么见过乐乐害羞的样子。也许年轻了就是不一样,现在站在停车场上,用手压着棒球帽檐冲他露出故作潇洒的微笑的年轻女孩儿和他在丧尸横行的浣熊市以及西班牙遇见的那个人都不一样。不完全一样。
他从来留不住那个来去匆匆、神神秘秘的人。里昂对此就算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
“走吧,未来警官先生。”乐乐朝里昂伸出胳膊,笑嘻嘻地,“带我见识一下。”
里昂顺从地挽住乐乐的胳膊,两人靠在一起走进靶场。大厅里还听不到特别响亮的枪声,里昂在登记处写下名字,领取护目镜和隔音耳罩,然后跟坐在墙角玩掌上游戏机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
“啊,肯尼迪。”对方抬起头,瞟了里昂身边的乐乐一眼,“女朋友挺漂亮啊。6号棚,走到头就是。你还用你的枪?”
“嗯哼。”里昂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反驳“女朋友”的说法,但说实话他和安迪只是高中同学,见面仅限于靶场,而且乐乐啥也没说,所以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先去了私人库房,里昂拿钥匙打开属于自己的柜子,取出存放的武器。乐乐在旁边无声地张开嘴“哇”了一下,不知为何让里昂心里暖暖的。
这不是他上辈子的配枪,当然了,但在里昂的调试下已经无限接近了。他甚至仍旧沿用了“银色幽灵”这个名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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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里昂来说,他的枪甚至比车还要重要。
也可能是他的车换的实在太多了。里昂拥有的第一辆车就砸在了浣熊市,之后再没有任何一辆车能真正进入里昂的生命而不被他搞砸,连那辆可怜的摩托车都是如此。
“进去要戴耳机吗?”乐乐在旁边问他,手指勾着隔音耳罩,“枪声会很响吗?”
“会。”里昂说,带着乐乐往6号棚走,“不过也不用担心,需要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乐乐很兴奋,其他手枪棚也有练枪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远方传来的雷声一样。她紧紧跟着里昂走进6号棚,看着对面的靶子。
里昂在台子前站住,他把枪放在桌面上,朝乐乐招手。
“嗯。”乐乐乖乖地凑上前去,然后里昂给她讲枪:怎么持枪,开枪前怎么做,开枪时怎么做,开完枪怎么做。
“韦弗射击。”里昂说着举枪示范了一下,“这是最基础的动作。”
“哇哦。”乐乐小声惊叹。里昂转头朝她笑了一下,示意她带上护目镜和隔音耳罩,“记住,枪比看上去沉,扣扳机的时候要果断,不然容易卡膛。你的手指过后可能会很酸。”
乐乐连连点头,然后在里昂把枪递给她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用吗?”
“可以。”里昂点头。乐乐脸上露出笑容,像是这个年轻女孩儿真的明白里昂就这样把枪给她所蕴含的信任,像是她明白这不是什么交换玩具的游戏,或者两个人简简单单共享书籍、杂志。
武器代表着很多,而一个特工把属于自己的配枪交给另一个人,其程度不亚于性命相交。
“试试。”里昂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对乐乐说。
乐乐点点头,也严肃起来,她转身,然后举枪瞄准,没有把视线移开目标,不过问了一声:“这样?”
“嗯。”里昂惊讶于她动作的标准和娴熟,但说实话,他多少有点预料到这一点,“准备好了就开枪。”他说着戴上了隔音耳罩。
乐乐开枪了,没有正中靶心,但成绩已经相当好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用这把枪。里昂刚想说点儿什么,乐乐就开了第二枪,这一次正中靶心。
“耶!”她满脸笑容地转头看里昂,把耳罩和透明的护目镜摘下来,“新手的运气?我觉得我好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似的。是不是你教的太好了?”
“是你天生就会握枪。”里昂不由自主地回以笑容,他感觉心脏像是在不规则颤动一样。
乐乐把枪还给里昂,“现在该让我看看你的枪法了。”她倒是没有挑衅,没有像刚刚打了十环出来的年轻人那样志得意满。
里昂于是接过枪,等乐乐戴好护具之后,他举枪瞄准,直接扣动扳机,三发连射。这个距离的固定靶几乎没有挑战。
“哇哦!”乐乐看起来比刚才还开心,“我就知道你是神枪手。”她转头看着里昂的神情像是说不出的得意,还有毫不掩饰的、让里昂口干舌燥的倾慕。
“想再试试吗?”里昂再次把枪递给乐乐。乐乐接过来,摆弄了一番,然后问里昂:“为什么电影里有人这么持枪?”说着,她摆了个相当标准的C.A.R.持枪姿势,眉心微蹙,神情严肃。
“中轴重锁技术,适用于近距离枪战。”里昂回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乐乐背后,“一般情况下用不到的。”
乐乐有些惊讶地侧头看了里昂一眼,有些好笑似的问:“韦弗式一般就用得到了?”
“唔。”里昂回答,“警校一般教的都是韦弗式。特种兵或者特工才用你刚才的姿势。”
“可你两种都会。”乐乐用相当笃定的口吻说道,然后重新持枪瞄准,把剩下的子弹都打了出去。倒不是枪枪十环,不过成绩依旧好过任何新手菜鸟。
7. Chapter 7 洗澡
回去的时候,乐乐的手臂和手指都有些酸,据里昂说,第二天还会更酸。“吃东西前一定要洗澡。”里昂还嘱咐她,“开完枪会有残留火药。”
“是硝烟反应吗?”乐乐笑嘻嘻地说,她站在里昂的车旁边,身后就是暂住的公寓楼,今天过得太愉快,以至于她都不想这一天结束,“警察找到嫌疑犯的话,是不是要做硝烟测试?”她故意问里昂。
“除非是嫌犯抓了个现行。”里昂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从靶场出来后他脸上就一直带着在乐乐看来像是沉思一样的神情,“玩的开心吗,今天?”他问乐乐。
乐乐用力点头。她张开嘴,又闭上,期待地看着里昂。
“明天要工作?”里昂问她。
乐乐听到工作这个词就蔫儿了,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
“下次什么时候休息呢?”里昂接着问。
乐乐心里不由升起希望,“周五。”她咬住嘴唇,“周五晚上,不是,我是说周五下午。”老板欠她的,而且晚上赛博电子本来也不会有生意。
“要一起看电影吗?”里昂问她,“或者别的什么。”
“好啊、好啊。”乐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矜持一些,不过可悲地失败了。她抬手按着帽子,尽管压根儿就没刮风,但她得找个地方把手搁着,免得去做点什么别的事情。
“那我上去啦。”她用剩下的那只手朝里昂招了招,“对了,我其实有肯尼迪先生家的号码,他留给赛博电子的。我也可以把我姐姐家的电话给你。我就住在姐姐家,她最近又都不在家,所以接电话的只可能是我咯。”
闭嘴,你在胡言乱语了。
乐乐在把手机号背给里昂的时候努力保持镇定,对方没拿笔记下来,但乐乐猜他大概记住了。
“那就再见。”乐乐干脆利落地转身,飞快地跑进公寓楼里,她想赶在里昂把车开走之前从窗户上看一眼。挺傻的,她知道,但乐乐忍不住。一个人是怎么在和对方见面相处还不超过二十个小时的时候就产生这么丢人的不舍的?
她在楼梯间跑得飞快,电梯都不想等,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估计整栋楼的狗都知道她回来了。
乐乐推门进去,然后尖叫了一声。
客厅里坐着个男人,穿着西装,浅色的头发在黑暗中算是她唯一能看清的。乐乐站在门口瞪着对方的时候,那人缓缓站了起来。乐乐在知道自己做什么之前就伸手朝大腿摸过去,像是那里有枪等着她拔出来似的。
但当然没枪,她又不是特工或者条子。
“哈博图尔让我来取东西。”那人开口了。
乐乐听出了阿尔伯特·威斯克的声音,姐姐的前男友。她顿时觉得又丢人又生气,忍不住在关上门、打开灯的时候愤愤地问:“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哈图给过我钥匙。”威斯克平静地说,他那冷淡低沉的腔调在寂静的房间中轻轻回荡,“东西,现在。”
乐乐瞪着威斯克,不想让对方看出来自己其实很怕这个传说中的星队精英队长。姐姐和这人约会的时候乐乐就很怕他,现在两人分手了,她还是觉得和威斯克同处一室的时候有些毛骨悚然。
姐姐居然就一直把钥匙给这个家伙,分手了也没要回来?至少告诉乐乐啊,她要是知道威斯克有钥匙,她早就换锁了。
“在这里等着。”乐乐撂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卧室。她一边钻进床底下打开保险柜,一边腹诽姐姐在电话上也不说清楚。乐乐还以为来的会是同事之类的,结果居然是前男友。谁会把前男友的东西放到保险柜里啊?
乐乐从里面取出姐姐点名的小盒子,然后关上保险柜,确认锁好了,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她回到客厅,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威斯克,把盒子放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接着后退几步抱起胳膊。
“就这个。”她简短地说。
“是的。”威斯克拿起盒子看了看,装进了口袋里。他朝门口走过去,却又在门口停下,微微侧头,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凉凉的微笑。“送你回来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威斯克问。
“关你屁事。”乐乐不客气地说,因为对方居然从窗户上看到了她和里昂而感到不寒而栗,“你和我姐姐已经没关系了,现在拿着东西赶紧滚蛋。”
“真是无礼。”威斯克说,听起来还是那种性冷淡一样的腔调。
姐姐究竟是怎么受得了这种男人的?
但至少威斯克终于走了。乐乐瞪着门足足有好几秒,然后才冲到窗边,看着威斯克离开公寓楼,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目送车子驶离。
她放下了百叶窗。外面已经起风了,很可能天气预报三天前就在预报的雨水终于要降临了。乐乐嘀咕着走回客厅,她想起来自己要洗澡,但又因为陌生人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而感到别扭。
别傻了,威斯克说不定早就在和姐姐约会的时候来过这里,所以有什么好别扭的?而且那家伙是警察,不是吗?
哼,她可不信任条子。
或者乐乐可以去廉价宾馆凑合一晚,等天亮了再想别的办法。只是那种地方又脏、又吵、又不安全,她肯定一晚上都睡不着。
明天还得早起去工作,赛博电子附近也没有廉价旅馆,而乐乐最不想的就是工作日起个大早、穿越半个城市去上班。
要不就在家洗洗睡了算了。乐乐这样想着,都站起来了,但又停下脚步,紧紧咬着嘴唇。她很想打电话到姐姐那里去骂她一通,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来的会是威斯克?为什么不早点儿把钥匙要回来?或者干脆把锁换了呢?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乐乐抓着头发呻吟了一声,终于回卧室去拿了个洗漱包,匆匆塞进去几件换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接着朝门口走过去。
这个时间也许还能打到出租车,她就挑个最近的旅馆好了,贵就贵一点吧,反正她打了两份工,不至于立刻破产。
乐乐发誓,她真的是这么计划的,
但出租车一直没经过,等她后悔没有打电话预约一个的时候,乐乐已经在街边站了好几分钟了。刚才刮起来的风愈演愈烈,空气中有浓烈的潮湿气味,显然大雨将至。
乐乐沿着街道小跑起来,心里并没想好要怎么做,但她的脚显然知道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
等乐乐停在肯尼迪家住的公寓楼外的时候,暴雨已经倾盆而下,把她淋成了落汤鸡。倒是不用担心火药残留了。
她抬头看里昂的卧室,灯关着。里昂肯定已经睡了。妈的,这个点儿,正常人肯定都睡了。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感觉自己像是困在摇摇欲坠的断桥中间,不管往哪边跑好像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有的时候,乐乐会忘记自己才跟里昂认识几天。正经人家的姑娘才不会随随便便到才认识几天的男孩儿家借宿,而且还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上门。
但她也不想回姐姐的公寓。想想威斯克有钥匙,想想威斯克随时都能进去——虽然理智上乐乐觉得对方不会这么做,毕竟能当警察应该不会是变态,但她还是忍不住觉得毛毛的。
终于,乐乐开始爬墙。下雨天这么做可能有玩命之嫌,但她也不是第一次玩命了。这栋楼外面有消防梯,还有排水管道,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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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非常好爬。而且里昂住的楼层又不高,她没费什么功夫就爬上去了,然后在拉着窗帘的玻璃外挂了一会儿,屈起手指敲了敲窗户。
里面静悄悄的,乐乐怀疑自己的敲窗户声音压根儿没法吵醒里昂,但她也不是很想叫对方的名字。也许她再挂一会儿,然后就自己下去,找个酒店睡一宿算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成熟的计划,全都是冲动的产物。乐乐只是想跟里昂挨的近一些,对方身上有种安全感,能抵消掉她刚见过威斯克而导致的不安。
结果窗帘动了一下,紧接着被“唰”的拉开了,吓得乐乐差点松手掉下去。不等她心脏狂跳着庆幸自己不必去急诊室过夜——也算是解决办法的一种出路——里昂就迅速拉开了窗户,连拖带拽地把乐乐抱了进去。
“抱歉就这么闯进来了。”站稳之后乐乐抹了把脸说道,洗漱包在屁股后面挂着,滴滴答答和乐乐整个人一起淌着水,把里昂的卧室改造成人工湿地。
“出什么事了?”里昂说着去窗户那里望了一眼,紧接着关好窗户、拉上窗帘,“你为什么从窗户进来?有人在跟着你吗?”
“什么?没有。谁会跟着我啊?”乐乐连连摇头,“我就……只是……”她早就意识到这大概是件蠢事,但真轮到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还是不想把这么愚蠢的话说出口。
但里昂还等着解释,而且乐乐觉得,要是她在大雨天把人家的卧室地板弄得湿淋淋、泥乎乎的,她至少该给对方一个诚恳的解释。
“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前男友,我是说。”乐乐拧着冻得有些哆嗦手指,强迫自己看着里昂,“他还有公寓的钥匙,我今天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就在屋里,我觉得我可能是被吓到了。”
“你在发抖。”里昂说,然后轻轻推了推乐乐的肩膀,“你得把湿衣服换下来。你的包里有换洗的衣服吗?”
乐乐呆呆地点了点头。
“浴室出了门右转。”里昂轻声说,“我祖父耳背,你吵不醒他的,别担心。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不然会生病的。”
“哦。”乐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推进了浴室。她服从命令洗了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穿上干净的那身。
出去的时候,里昂正在铺床。他对乐乐说:“你今晚睡这里吧。我就在客厅。”
“别、别、别,我睡客厅吧。”乐乐连连摇手,“我不是来抢你的床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乐乐脑海里的声音质问。她沮丧地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正是她暗中期待的。这让她成了什么?爱占便宜的小气鬼?
“你在这里很安全。”里昂铺完床走到乐乐身边,他没有像青春期那些荷尔蒙爆棚的年轻男人那样借机寻求什么肢体接触,他甚至都没怎么碰到过乐乐。“好好睡一觉。”
“等等。”乐乐忍不住叫了里昂一声,她在床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被单,“你把床让给我,至少让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里昂犹豫了片刻,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了。他关切地看着乐乐,低声问道:“所以是怎么回事?”
“我姐姐的前男友其实是警察。”乐乐用手指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所以他应该不是坏人或者变态之类的。只是姐姐打电话给我,说今晚有人要过去拿东西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是她在保护伞公司的同事。”
里昂不易察觉地改换了姿势。
“所以我真的吃了一惊,推门进去看见威斯克居然在客厅坐着,灯都没开。”乐乐接着说道,“吓得我大叫了一声呢,真是丢人。”
里昂打断了她,“威斯克?阿尔伯特·威斯克?”他的语气难掩吃惊,“你姐姐的前男友是威斯克?”
8. Chapter 8 过夜
“嗯。”乐乐有些犹豫,“你也知道他啊?浣熊市警局的星队队长,明星精英警员之类的。”
里昂看着乐乐,缓缓说道:“是啊,我知道威斯克。”
“别被那家伙的名声吓住了。”乐乐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你今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就在你家等着你?”里昂皱起眉毛。
乐乐点了点头,“就是说,正常人至少应该会在门外等着吧。”她撇了撇嘴,“威斯克就是个怪人,我一直很奇怪姐姐怎么会跟这种一看就性冷淡的家伙约会,而且都分手了还不把钥匙要回来。”
脑海里的某个角落,乐乐的理智在告诫自己这多少算是分享过度了,但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还从没跟任何人分享过这些事情。她没有到亲近到能谈论自己家这些怪事的朋友。
里昂是头一个。
但她才认识里昂多久啊。里昂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就像她觉得威斯克是个怪人那样。
“你来这里是对的。”里昂低声对乐乐说,“你应该把锁换了,或者换个住处。”
“啊?”乐乐眨了眨眼,“你不介意我就这么跑过来?”
“正常的前男友不会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进门,灯也不开地等你。”里昂若有所思地说,“也许他是故意想吓唬你。”
“干嘛吓唬我啊。”乐乐不解地皱眉,“我跟他都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不知道。”里昂说着站了起来,带走令人心安的温度,“睡吧,乐乐,我就在客厅。不要害怕。”
乐乐应了一声,仰头看着里昂。他把手放在门框上犹豫了片刻,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道过晚安就出去了。乐乐眨了眨眼睛,然后倒在床上,伸手捂住脸,接着又把两只手放到肚皮上。
“我觉得我爱上你了,里昂。”她用口型这么说,告诉自己这只是在模仿《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玛蒂尔达的台词。
又是梦,但不再是浣熊市的雨夜了。
乐乐在一条船上醒过来,身下是带着腥味儿的湖水——天杀的船漏了——耳边是富有节奏的水声,还有这条破船随波摇晃的吱呀声。
她揉着脖子坐起来,先发现自己正倒霉地身处湖心,然后意识到她身边还躺着个什么人。
乐乐迅速扭过身子,随即看到那个侧身躺着的男人,几乎是立刻,她就认出了对方浅金色的头发。
那是里昂,不是她曾在梦里见过的四十岁大叔的样子,但也不是她睡前刚见过的年轻模样。
这个里昂身材更结实,穿着深蓝色的短袖和长裤,武装带勾勒出惊人的肌肉线条。
此外,他昏迷不醒,身上还有血迹。
“里昂?”乐乐小声叫了一声,推了推里昂的肩膀。隔着衣服,她能感到对方高热的体温。
天色昏暗,带着淤伤似的深紫色。乐乐叫不醒里昂,只好坐回了船舱的积水中。她知道这是个梦,虽然背景不是浣熊市,但本质都一样离奇。
然后,乐乐看到了里昂大腿上的枪套,里面那把枪如此熟悉。她情不自禁地把枪抽了出来,按照白天刚学过的知识,先检查武器,然后举起来瞄了一下。
熟悉的份量,熟悉的线条。
“我绝对应该去跟弗洛伊德好好聊聊。”乐乐一边嘟囔一边把枪插回了里昂的枪套里,摸了摸里昂的脖子,又用手背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船仍在缓缓漏水,虽然不怎么紧急,但显然也不能长就这么下去。乐乐担心在他们醒来前,说不定船就会打着转沉底了。于是她拉了拉船尾发动机的绳索,听着引擎嗡嗡转动起来,然后笨拙地操控着这条破船往湖边驶去。
湖边有个码头,不过等乐乐把船停下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没法像抗面粉袋一样把里昂扛到岸上去,因为这家伙起码有二百磅重,就算乐乐勤练举重,也不可能轻轻松松搬的动一个大男人。
最后,她只能先上岸,然后站在码头甲板上把昏迷不醒的里昂生拉硬拽上来。他要是醒过来的话,可能会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不少淤青,乐乐喘着粗气心想,这反正都是梦,无所谓了。
她在码头上坐了好久,休息酸痛的双臂。里昂还是睡得四平八稳,刚才乐乐差点失手把他摔回船舱里的时候他都没醒过来。
也许就这么坐着吧,乐乐甩着手臂,坐着、坐着梦就醒了。
但当然,如果真能这样,乐乐也不会把这一系列的怪梦称之为噩梦了。
里昂一开始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只是觉得沙发好像硬邦邦的,而且四周冷飕飕的。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吧,他睡意昏沉的大脑提供了这个猜测,但很快,里昂就清醒过来。
或者说,他在梦里清醒过来。
有人在不远处挣扎。他听到窒息的哼声,还有粗嘎的吼叫。里昂一打滚儿站了起来,伸手去摸大腿枪套,结果摸了个空。
他的枪套是空的。
紧接着里昂看清了声音的来源:一个感染普拉卡寄生虫的的村民正把乐乐按在地上,两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乐乐一直在挣扎,另一只手拼命去够什么东西,但距离太远她抓不到。
里昂看清了那是自己的枪,但他没去捡枪,拔腿冲过去的时候,他反手抽出了匕首,从后面一把搂住感染村民的脖子把人拖开,紧跟着将匕首刺入了对方的脖子,“嗤”的一声割断了里面膨胀、蠕动的寄生虫。
乐乐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着,里昂在她旁边俯身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拉开,“让我看看。”他说,另一只手按住乐乐的肩膀,“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没有流血,但留下了十个深深的指印。
乐乐又咳嗽了几声,然后挣扎着坐起来。里昂把匕首收起来,伸长胳膊捡起掉在地上的枪,检查武器、补充弹药,然后插回枪套里。
下一刻,乐乐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是刚从陷阱里逃脱的兔子一样紧贴着里昂剧烈颤抖着。里昂下意识地抱紧女孩儿,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他说,感觉自己从为如此笨嘴拙舌,“嘘,没事了。我在这里。”
“我用了你的枪。”乐乐闷闷地说,嗓音还有些哆嗦,“我还打光了你的子弹。”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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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看到了其他几具尸体,基本都是头部中弹,但他知道被普拉卡寄生虫强化过的感染者并不会因为头部中枪而立刻失去战斗力。他拍了拍乐乐的肩膀,说:“你做的很好。谢谢你保护我。”
乐乐笑了一声,里昂近乎惊讶地发现她都要哭了。“我没保护你,你保护了我。”她说着退开一些,用拳头揉着眼睛。
里昂低头盯着乐乐。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乐乐摇头,不肯抬起头看里昂。
“这里是西班牙。”里昂低声说,“乐乐,你记得西班牙吗?”
乐乐继续摇头,闷闷地回答:“没去过西班牙。”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里昂,问道:“那些人怎么了?为什么用斧子砍我们?”
“感染了。”里昂简短地解释。
“不像丧尸。”乐乐吸了吸鼻子,转头看了眼尸体,又迅速移开目光,“倒霉的破地方。”她嘟哝了一声,“为什么我不能去巴黎度假呢?”
“你是来度假的?”里昂不由又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
乐乐耸了耸肩,“谁会来这种鬼地方度假啊。”她小声说道,不算是正面回答里昂的问题,但里昂觉得这大概也算是“不”的意思。
他头疼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拉着乐乐的手把她也拽起来。
“最好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里昂知道这是梦,但他需要先搞清楚,这究竟是他一个人的梦,因为两辈子的记忆而变得混乱,还是说,出于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原因,乐乐也被拉了进来。
“去哪儿?”乐乐没有反对,她紧紧跟着里昂,“我想回家。”
“你家是哪里?”里昂回头看了她一眼,“美国?”
乐乐又耸了耸肩,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来,“反正不是这里。”她轻轻拽了拽里昂的腰带,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任务。”里昂低头看了眼乐乐抓着自己的手,“你呢?”
“不知道。”乐乐摇头,不明所以地说,“第一次来。”
他们走进一个山洞,长长的隧道黑漆漆的。里昂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山洞顶上倒吊着的蝙蝠吱吱叫着飞了起来。
乐乐紧紧贴着里昂,看起来不怎么喜欢那些长着毛茸茸翅膀的小生物。里昂默默思考着她的胆怯,是因为忘记了过去?还是单纯因为里昂自己的原因?
里昂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柔弱的同伴陪衬他的个人英雄主义,但梦究竟是个奇怪的东西,受各种糟糕的潜意识支配。
可如果这真的是乐乐呢?那个浣熊市里与他重逢,还忘记了一切的乐乐。还没适应妖魔鬼怪,虽然有战斗天赋但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乐乐。
那样就说得通了,不是吗?
她究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究竟哪一个更离谱、更不真实?
“里昂,小心。”乐乐小声开口,她看见了山洞口晃来晃去的人影。里昂也看见了,并且抽出了枪,“退开一些,枪声会很响。”
乐乐嘀咕着“我知道”,稍稍落后了里昂一步。
9. Chapter 9 商人
里昂没花多少力气就解决了感染村民。他按照记忆朝商人的某个据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惊讶于自己对这鬼地方的印象居然如此深刻——这可不是什么里昂想保留整整两辈子的记忆。
但至少也有好处,至少在梦里他们不会迷路。
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了属于商人的紫色鬼火。乐乐跟在里昂身后,不过他们经过商人的军火铺子的时候,乐乐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哇,好家伙。”她看着锁在架子上的榴弹发射器,“这玩意儿还能拿来卖呢?”
“只要你有钱,或者有值钱的东西,在我这里什么都买的到。”商人开口,兜帽下的狡黠目光扫过乐乐,又投向里昂,“看来你有了个伴儿啊,老弟。”
里昂说道:“闭嘴。”而也许这真的是个梦,因为商人居然没再多说什么。乐乐困惑地看了里昂一眼,问他:“你要买子弹吗?”
“他不卖子弹。”里昂轻轻碰了碰乐乐的肩膀,示意她跟上,“我们只是路过,走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乐乐大步走进了电梯,拍下启动按钮。
复古的黄铜电梯摇摇晃晃上升的时候,里昂就抱着胳膊靠在电梯厢上,看着对面好奇欣赏电梯内铁艺装饰的年轻女孩儿。
乐乐最后评价说:“这地方好奇怪啊,刚刚我们还在湖边的荒村,结果现在又在这种电梯里。”她抬头眯起眼睛,“那是音乐声吗?”
“嗯。”里昂一点儿也不怀念商人经营的靶场里那种格外欢快的音乐声,听起来太虚假。
电梯到了,门打开,乐乐探头出去好奇又谨慎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又回头看了眼里昂。
“这里很安全。”里昂告诉她,“感染的人进不来,放心好了。”
“因为能卖军火的都有两下子?”乐乐的问题听起来更像是评价,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电梯外的等候室给吸引了。
这里装饰华丽,地上铺了厚厚的红毯,茶几上摆着装有果品、点心的银盘,堆满靠垫的沙发看上去又大又软。
“对面的门里是什么?”乐乐没怎么在意奢华的装饰,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剧院吗?”那里面有布满轨道的木地板,墙上还画着海浪之类的风景,看着的确挺像廉价剧院。
“是靶场。”里昂朝摆着武器的木桌示意了一下,“拿好武器,敲响对应的铃铛,就会有移动靶出来。”
乐乐睁大眼睛看着里昂,“我可以试试吗?拜托!拜托!”
“当然可以。”里昂摇头笑了笑,“不要钱的,去玩吧。”
乐乐欢天喜地跑到了木桌旁边,先拿起了手枪,“这是王八盒子吗?”她问里昂,“看着丑丑的,好可爱啊。”
“这是毛瑟□□,开火的时候枪口可能比较难压。”里昂说,“靶子先慢后快,你可以打着适应一下。”
乐乐于是打了一下第一个铃铛,然后举起枪。
旁边的喇叭里传来“三、二、一!”的倒数声,然后第一个海盗靶子立了起来。乐乐当即开枪,打的是胸口。第二个、第三个靶子也跟着立了起来,分别是海盗和船员。
乐乐没有打错靶子,她瞄准了海盗,这一次是一枪爆头。
“棒极了!”旁边的喇叭里传来赞叹声。乐乐目不斜视,但开口问里昂:“那是谁?”然后接二连三开枪,精准地命中每一个竖起来的海盗靶子。
“谁也不是。”里昂提高声音回答,然后退了几步,坐在了门口的木桶上,看着乐乐有条不紊地清掉所有靶子。最后一连串海盗靶子竖起来沿着轨道飞快移动的时候,乐乐手忙脚乱了一下,因为要上子弹,但她成功地没漏掉任何一个。
当她把枪放回去的时候,一个金色的代币从木桌的抽屉里吐了出来。
“诶,”乐乐捡起金质代币,“这是什么?奖品吗?”
“兑换奖品用的。”里昂告诉乐乐。
乐乐撇了撇嘴,把金币扔到一旁,然后用警惕地目光看着毛瑟手枪旁边的步枪。
“这是温彻斯特步枪。”里昂从木桶上站起来,走到乐乐身旁,拿起步枪,“枪托要抵住肩膀,因为这枪在你开火的时候后坐力会非常大。每开一枪都要退掉弹壳重新上膛,这里,需要使劲拉。你试试。”
乐乐从里昂手里接过步枪,先是摸了摸光滑的枪杆,低声问道:“这枪叫温彻斯特?”
“嗯。”里昂简单地回答,没有多问其他问题。
乐乐于是学着里昂的姿势把步枪架好,然后,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空不出手来打铃铛了,于是看了里昂一眼。
“准备好了?”里昂问,然后在乐乐点头之后打了打第二个铃铛。
步枪比手枪重得多。乐乐打靶打到第二轮明显感到胳膊和手指都酸得更厉害了。但她知道里昂在后面看着,所以咬紧牙关想打出好成绩来。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跟里昂去浣熊市的靶场,晚上就梦到和里昂来……不管是哪里靶场。
不过,虽然很努力了,乐乐的成绩还是没有第一关那么好。抽屉不屑地吐了两个银质代币出来。
乐乐撇了撇嘴,回头看了眼里昂。里昂又坐到门口的木桶上了,看起来百无聊赖。不过乐乐朝他看过去的时候,里昂点了点头,说:“打得很好。”
“漏了好几个。”乐乐闷闷不乐地陈述事实,“还有几枪打在了障碍物上。”
“你才第一次用步枪,很不赖了。”里昂冲乐乐笑了笑,笑得乐乐小鹿乱撞。她把步枪放回木桌上,看着第三把枪,好像是冲锋枪,不过乐乐不懂这种枪的型号。
她拿起枪,回头看了眼里昂,里昂仍旧坐在木桶上,只是远远地说了句:“TMP冲锋枪,可以连射也可以点射。”
乐乐严肃地点点头,打了第三个铃铛,然后端起枪来。冲锋枪没有步枪那么沉,几乎没什么后坐力,不过乐乐每次扣扳机的时候都头皮发麻:子弹就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撒,幸好对面只是靶子,打烂了也没关系。
一局结束,分数比上一局高,不过没第一局好。乐乐叹了口气把枪放下,转身跑回里昂旁边。“你打吗?”她问里昂。
里昂摇头,然后站起来,“不玩了我们就出去歇着吧。”他说着走回等候室,然后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还抬起一条胳膊挡在了眼睛上面。
乐乐原本跟上了,然后又想起来刚才打靶给的代币,她跑回木桌前拿起五块代币,抱着走回等候室,问里昂:“这个是找外面的那个家伙兑换奖品吗?”虽然是在梦里,乐乐还是很好奇,而且这是她好不容易打靶得来的,她想要她的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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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
里昂仍躺在沙发上,只是抬起胳膊指了指电梯门旁边的一个玻璃箱子。
那东西看着像个扭蛋机,还有投币口。乐乐兴冲冲地过去,发现摇一次扭蛋需要三枚代币,但她只有五个。
乐乐撇了撇嘴,把一枚金色的和两枚银色的塞了进去,然后一个扭蛋骨碌碌滚了出来,她扭开一看,发现是个挂坠。
“里昂,”她咧嘴一笑,把小奖品给里昂看,“这个是你诶!”梦还真是奇怪,不过也没有特别奇怪。
要是乐乐坦诚一点儿的话,她其实还真的挺想要一个里昂挂件的。
里昂大概不稀罕这些小东西,他都没从沙发上抬起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乐乐哼哼着站起来,一边攥着小挂件朝沙发那边走,一边问里昂,“你要睡啦?你不是还有任务吗?”她自己要是在梦里睡觉的话,是会做梦呢?还是会从梦里醒来呢?
“任务上辈子就完成了。”里昂闭着眼睛回答。
乐乐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里昂总在她梦里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坐下,抱膝看着里昂的下巴。
“那边有小沙发。”里昂没睁开眼睛,但还是注意到了乐乐坐在了自己边上。
乐乐靠着沙发,把脑袋搁在沙发边上,离里昂放在身侧的手只有几公分,近到她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凑上前去亲吻他的手指是什么感觉。
噫,实在是太滥情了,而且她把自己想的像是里昂的狗。不过她要真的是里昂的狗,现在肯定已经跳到沙发上,趴在他身上一起睡觉了。
乐乐撇撇嘴,低声说道:“不想到那边去。”
里昂把胳膊从眼睛上挪开,睁开眼睛看了乐乐一眼,“嗯?”他有些含糊地问,看起来肉眼可见的疲倦。
“你睡吧。”乐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缓缓眨着眼睛,“我想就这么坐一会儿。”
里昂是被祖父叫醒的,准确地说是祖父用手杖戳他,直到他哼哼着睁开眼睛。
“臭小子,”祖父说,“你房间里有个年轻女士在睡着。”
“我知道。”里昂揉了揉眼睛,耳边好像还回荡着商人靶场那个讨厌的音乐,“那是我的朋友。”
“她为什么在你屋里?”祖父朝里昂皱眉,“你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
里昂一边搓着脸颊一边坐起来回答:“她家进贼了,我就让她在我这里凑合了一宿。”他捋着头发抬头看着祖父,努力摆脱睡意问道:“几点了?”
天啊,他真是困死了,尤其是做了那样的梦,感觉就跟没睡一样。
“五点半。”祖父哼了一声,转身拖着脚步朝厨房走过去,“我要出去散步,该死的天气马上又要热起来了。你要是出门的话,记得买牛奶。”
里昂直起身看了眼客厅的窗户,外面朦朦胧胧的,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还在下雨吗?”他问。
“你想得美。这该死的鬼天气。都怪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厂,没日没夜放毒气,把气温都搞坏了。”祖父一边说一边拿着装有三明治的纸袋从厨房里出来,在门口穿上外套,然后他用犀利的眼睛看了眼里昂,说:“不许在我这里胡来,听到了吗,小子。”
“遵命,长官。”里昂半是好笑地朝祖父敬礼,“绝不胡来。”
10. Chapter 10 跟踪
等祖父出门之后,里昂叹了口气,但也没再继续睡。他起床洗漱了一下,准备了早餐,然后把卧室门推开一条缝看了眼乐乐。
姑娘睡得还很沉。里昂决定六点再叫她——就算不上班的话,至少乐乐得打个电话过去请假什么的。里昂觉得她不会高兴自己睡过头的。
雨确实是停了,不过空气很凉爽、很好闻。里昂知道七点一过天多半就又热起来了。不管是不是工厂的罪过,这几年的夏天的确是越来越热。
“里昂?”乐乐带着睡意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里昂回过头,惊讶于自己都没听到对方起来的动静。“几点了?”
“差五分六点。”里昂回答。
“得走了。”乐乐不高兴地哼哼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清醒。她就这么闭着眼睛梦游一样进了卫生间,十分钟之后又游荡出来。
里昂说:“吃过早饭再走吧。”
“什么早饭?”乐乐的目光朝餐厅桌子转过去,从眯缝眼的状态睁大了一点儿,看起来充满渴望,“我可以吃?”
里昂忍不住笑起来,“可以。但是没有牛奶了,你喝橙汁吗?”乐乐立刻点头。
“昨晚睡得怎么样?”里昂又问乐乐,表现得不动声色。乐乐只是揉了揉脖子,腼腆地说:“我睡得挺沉的。”
里昂想了想,他要是直接问乐乐做没做什么怪梦,大概就有些太直白了。祖父要是在,听见估计会用手杖抽他一顿。里昂思忖再三,决定还是以后再说。于是他切了面包,煮了鸡蛋。粗茶淡饭,不过乐乐好像吃得很欢。
“我好像应该谢谢你昨晚收留我。”吃完面包开始喝橙汁的乐乐对里昂说,“希望你没在沙发上睡落枕了。”
“我睡过糟糕得多的地方。”里昂笑笑,“我很高兴你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来找我,朋友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就是下次还请走门吧,我不希望年纪轻轻就吓出来心脏病。”
乐乐咯咯笑起来。“我爬过更陡峭更危险的地方,如果这能安慰到你的话。”
“安慰不到,一点儿也安慰不到。”里昂故意摇头,然后,因为这看起来像是个合理的时机,于是他问乐乐:“你爬过更危险的地方?”
“山啊,树啊,房子啊。”乐乐说一下就耸一下肩膀,“我不是淑女,你大概之前在肯多枪店就注意到了。”她说着抬起手臂做了个摆拳的动作。
“我对淑女的定义跟别人不一样。”里昂也耸了耸肩。而且那记摆拳相当漂亮,他没法不承认自己对此印象深刻。
乐乐高兴地笑起来,像是情不自禁。
“从小到大,因为姐姐太过优秀,所以我只能以别的方式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咯。”她像是忏悔一样对里昂说道,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严肃,“她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少女,我是天才少女的假小子妹妹。尤其我们是双胞胎,人们都喜欢对比双胞胎兄弟或者姐妹。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就喜欢这么做。我都记不清听到多少次老师让我以姐姐为榜样并且努力超过她这种话了。”
“陈腔滥调。”里昂说,“他们自己对类似的话也并不真的知道多少,只是听别人说了,就跟着说。”
“你是独生子,应该没有类似的烦恼。”乐乐笑嘻嘻地喝了口橙汁,“不过也不算是烦恼,虽然不喜欢听别人说那种话,但我和姐姐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虽然她是工作狂,可她对我已经比对别人好很多啦。”
“你姐姐和你一样大。”里昂看着乐乐,“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工作狂了吗?她在……保护伞工作,对吗?”
乐乐点头,连珠炮似的说道:“她是研究员,具体研究啥的我也不清楚,姐姐说她签了好多保密协议。本来父亲是想让她到自己的公司上班的,你听说过莫比乌斯这个公司吗?那就是我养父的公司,研究脑科学、精神病学还有心理学之类的,开发相关设备。”
里昂没听说过莫比乌斯,但他本能地对乐乐所谓的“养父”以及那个人的公司抱有怀疑态度。
“姐姐真的很讨厌自己的人生被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所以大学刚毕业就跑到保护伞公司上班了。”乐乐继续说下去,没注意到里昂越来越严肃的神情,“毕竟保护伞公司也是有名的制药公司,又在生化领域小有名气。父亲知道了以后虽然大发雷霆,但除了把我们的生活费停了也没有其他办法,因为我们都已经满十八岁啦。”
“他把你们的生活费停了?”里昂挑眉,那样的话,难怪乐乐要打两份工了。
“我的学费他还是帮忙交了的。”乐乐撇了撇嘴,一副不小心吃了口苦瓜的神情,“姐姐本来要帮我交,但我告诉姐姐,白给的钱不要白不要。我也不希望她硬着头皮问保护伞借钱。资本家的钱哪是那么好借的。”
里昂严肃地点头。
“不管怎么说,有机会我会介绍姐姐给你认识的。”乐乐冲里昂歪了歪嘴角,“等她从阿克雷山回来。如果她能在我开学前从阿克雷山回来的话。”
“你在哪里上大学?”里昂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这个问题。
“纽大。”乐乐说,“上不了麻省理工或者斯坦福,我父亲可是生气得很。”
“我也在纽约上学。”里昂情不自禁地对乐乐微笑,“也许开学的时候我们能一道去纽约。”
乐乐又开心起来,“好呀、好呀。”
送走乐乐之后,里昂又去了一趟图书馆,这一次是为了调查莫比乌斯公司,结果查到的东西并不多。
就像乐乐说的,这家公司似乎是研究脑科学的,非常低调,在一些很冷门的杂志上发表过一些文章,旗下有三个科研团队。但里昂没能找到任何负责人的名字,只知道这个公司在和一家精神病院合作,灯塔精神病院,地理位置在德克萨斯州的深红市。
深红市,什么地方会起这种鬼名字?不过里昂想了想自己眼下住的地方叫浣熊市,在外地人看来估计也够奇怪的。
要是有机会,里昂其实还想查查深红市近几年的本地报道。失踪人口、谋杀案,这些事情背后往往能反映出一座城市最阴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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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浣熊市的图书馆顶多只能查到浣熊市的本地报道,也许还有纽约的,但浣熊市的人才不会关心德州佬的生活。
想着多半也查不出其他信息了,里昂离开了图书馆,去便利店买了牛奶,然后回了趟家。乐乐走的匆忙,但被子什么的都给里昂叠好了,里昂把昨晚新铺床单被褥收起来,想了想要不要扔进脏衣篓里,但又觉得只铺过一次就洗,似乎有点儿没必要。
他最后还是把被单儿什么的统统扔进了柜子里,留着以后应急。
在那之后,里昂换了一身低调的衣服,开车去了警察局后面停车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屋,在外面找了个遮阳伞下的座位,慢悠悠地喝着冰咖啡。
开自己的车上班的警察不算多,威斯克是其中之一。当然了,威斯克也不算是普通警察,他是特种警察,职位还是队长。里昂对这个人的了解基本都是在洋馆病毒泄露事件之后的,威斯克担任星队队长期间发生的事情里昂基本都不了解,只除了此人是保护伞公司安插在浣熊市警局的奸细。
但浣熊市警局里跟保护伞公司沆瀣一气的可不只威斯克一个,头号人渣当属艾隆斯局长。
艾隆斯知道威斯克的真实身份吗?里昂不了解两人的关系,但他怀疑威斯克这样的人不会任由这种把柄落到艾隆斯手里。
那么,乐乐的姐姐哈博图尔知道威斯克的真实身份吗?哈博图尔是保护伞公司的研究院,又和威斯克有过恋爱关系,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而威斯克出现在乐乐面前,也绝不是威斯克吃饱了撑的专门寻人开心。
里昂需要弄明白威斯克究竟有什么意图。
这就是为什么他坐在咖啡屋里守株待兔的原因,里昂决定监视威斯克。他曾是特工,虽然大部分工作都涉及到B.O.W.因此没什么伪装、卧底的必要,但不代表里昂不精于此道。
而且威斯克不认识里昂,对任何浣熊市的人来说,里昂都只是个暑假回来的警校生。
也算是活了一辈子之后回炉重造的好处之一了。
威斯克大概比大多数人晚下班一个小时,那个时候天都黑了,里昂也已经坐了进了自己的车里。他远远的跟着威斯克,对方先回了家,不过在里昂耐心等待几个小时之后,威斯克果然又出了门,开着另一辆车径直驶向阿克雷山区的方向。
里昂只犹豫了片刻就在加油站附近停车了,这一路上,他遇到的基本只有跑夜路的大卡车。如果自己开着这辆白色的普利茅斯一直跟在后面,威斯克就算是个傻瓜也该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至少他知道了威斯克夜间造访的大致所在。也许下次里昂该租一辆车,或者干脆骑摩托车。浣熊市里最不缺的就是骑摩托的青少年,有不少夜骑的人还会成群结队,好像机车党一样。
里昂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混迹其中,但他可以试试。虽然上辈子里昂撞毁了不少交通工具,不过他认为有目的的“撞”和意外的“毁”还是有区别的。
这一次,肯定会不一样。
11. Chapter 11 日落
乐乐从没有这么期待过休息日。
这挺傻的,但她以前的生活就只有工作,以及在休息日洗衣服、收拾屋子,然后读书、看报。坦白而言,她的工作比起闲暇生活要有趣得多,尽管累死累活的多少减损了工作的魅力,但乐乐其实相当乐于帮助“电子白痴”们解决家里电器患上的疑难杂症。
然而再有趣的工作也比不上……唔,比不上出去玩。就算乐乐默默把脑海里的砝码换成了里昂的模样,也没谁能够指责她。她还记得那晚梦到的打靶游戏,还有奖品。可惜梦里的东西不存在于现实之中,不然她还真想把那个小挂件给弄到钥匙链儿上。
不知道里昂会怎么想。
哈,要是里昂知道自己做梦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要么会大跌眼镜,要么会笑掉大牙。寄生虫啊、西班牙啊之类的,乐乐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丧尸横行浣熊市也就算了,怎么还跑到欧洲去了呢。
“乐乐!”老板从办公室里吼她,“别他妈傻笑了!我让你坐柜台是让你接电话的,不是让你吹着老子的电风扇做白日梦的!”
“知道了!”乐乐红着脸吼回去。老板转过头去继续忙,但乐乐敢发誓他肯定在嘀嘀咕咕地编排她。
正巧仓库干活的壮汉小哥路过,朝乐乐歪嘴一笑,“昨晚玩得开心?”这家伙还一脸过来人的样子。
“开心得很。”乐乐磨着后槽牙回答,“打了一晚上的枪。”
对方显然是误解了,一路奸笑着回了仓库。
等到快下班前的二十分钟,乐乐就像屁股上扎了钉子一样坐立难安。老板骂了她三次,然后就随乐乐去了。
唯一能让乐乐没在盯着时钟——那玩意儿绝对产生了自主意识然后在跟乐乐作对,故意走得像蜗牛爬一样慢——的时候揪光自己的头发,或者仅靠迫不及待的能量就给老板的整个店铺供电的,就是里昂到得相当准时。
那家伙是骑摩托车来的。
“哇哦。”乐乐一路小跑出赛博电子的时候身后有人在猛吹口哨,所以她可能有些脸红,但乐乐一看到里昂倚着摩托车在等她,就把傻帽同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里昂递给她一个头盔,说:“不介意今天去兜兜风吧?天气还可以。”
“不呐,我最喜欢兜风了。”乐乐觉得自己听起来不太聪明,不矜持到了可悲的地步,不过她完全在意不起来。“准备告诉我目的地在哪儿吗?还是我得靠猜的?”
“在山区那里。别担心,我带了防虫喷雾。”里昂冲乐乐笑笑,“最近发现一条风景很好的观光车道,我们可以赶在日落前去那里。回来的路上吃个晚饭什么的。希望你不介意快餐店。”
乐乐完全不介意快餐店。她坐在里昂的摩托车后座上,戴着头盔抱紧里昂的腰的时候,压根儿想不起来“介意”这个词儿怎么拼。
里昂骑得很快,但乐乐坐在车后座上感觉十分安稳。她记得姐姐曾经说过类似“一个男人可不可靠坐他的车就能知道”这样的话,虽然当时乐乐觉得这话很扯淡,毕竟姐姐还觉得威斯克开车很可靠呢,但现在坐在里昂身后,乐乐觉得一个男人车开得好的确让人神魂颠倒。
风很大,因为车速很快。里昂在市区还没有真正提速,但穿过工厂林立的郊区,沿着宽阔的公路逐渐接近山区的时候,里昂的确把车速提到了让乐乐不得不整个人全都缩在里昂身后的地步。她戴了手套,但好像完全不管用了,贴着里昂肚子的掌心的确挺暖和的,但她的手背完全麻了。
然后里昂腾出一只手,把夹克拉链拉下来一点,抓着乐乐的手腕塞进了衣服里面。
乐乐屏住呼吸,好几秒钟之后才想起来如何正常喘气。她耳边除了风声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当里昂在公路上转弯的时候,她几乎都能感到离心力要把自己那颗不安分的脏器趁机给甩出去。
然后车子一拐,驶上了山路。里昂默默放慢了速度,路两旁的树枝不断从他们头顶拂过,车轮碾过尘土发出和柏油路不一样的柔和声音。
等车子停在车道尽头,乐乐跳下车子、摘下头盔,捋了捋汗湿的头发,冲里昂开心地笑起来。
里昂伸手替她把外套的兜帽拉起来,“山里风可不小。”他拉着乐乐往车道右手边走,“这边。”
“你知道,恐怖电影有不少都是这么开场的。”乐乐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小跑着跟上里昂,“变态连环杀人犯和无辜又天真的少男少女。”
里昂回头冲乐乐笑:“我保证不是带你去看藏在深山里的恐怖屠场之类的。”
“得了吧,咱们两个里面,绝对是你更无辜天真。”乐乐故意翻了个白眼。里昂大笑起来。
前面,钻过一排稀疏的灌木,两人来到一个低矮的山崖边上。这地方长满醋栗,红宝石一样的果实隐藏在生命力旺盛的藤叶和尖刺后面。更远的地方,开阔的谷地像是铺了绿毯一样,起伏的树梢被赤红的夕阳照亮。不算什么旷世美景,但就是让乐乐靠着里昂,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很安静,对吧。”里昂说,当然他指的是山里相对的安静:除了鸟叫、虫鸣,还有树梢被风吹动的声音之外,这里几乎什么都听不到。没有车声,没有工厂日夜不休的轰隆声,远离人类的喧嚣。
乐乐点了点头。浣熊市算是工业城市,郊区就是由新老不一的工厂串连成的。市区的商业多少受到纽约的带动,作为小城市来说也相当繁华。
住在那样的地方,她几乎忘了安静有多美好。
“谢谢带我来。”乐乐把脑袋歪了歪靠在里昂的胳膊上,因为她至少得穿双高跟鞋才能做到把脑袋搁在对方肩膀上这种浪漫的高难度动作。
“阿克雷山。”里昂点点头,抬手沿着山脉隔空划了一道弧线,“我从小在浣熊市长大,听到阿克雷山不知道多少次,从没想过这座山居然这么大。”
“是啊,城市男孩儿一般都很难真正想象山区面积有多广。”乐乐看着里昂友好地笑笑,又靠回去,“这片山里也是住人的,不过现在大概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搬到市里去了,要么就在郊区的工厂里干活,直接住在宿舍里。”
“保护伞公司的研究所就开在山里。”里昂说道,像是谈及天气那样语气平淡,但他指了指某个方向,虽然远远看上去就是一片郁郁葱葱,不过那手势的意思肯定不是为了展示他强壮的二头肌的。
乐乐朝那片树木眨了眨眼睛,心想,姐姐就在那里。不过这想法没多少意义。她看了一会儿,转开了目光,一边搜寻一边问道:“为什么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水声?”
“瀑布。”里昂解释,“就在附近。一个阔佬把他的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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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建在瀑布边上了。”
乐乐挑起眉,“你说的阔佬是斯宾塞吗?”
“是啊,不幸的很,就是他。”里昂的语调仍是刚才那种平淡的语调,“他的洋馆就在咱们脚下。”
乐乐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并肩站了一会儿。太阳西沉得格外快,还不等乐乐反应过来,天色就已经暗得看东西都有些费力了。
“我不想扫兴,但提醒你一下,蚊子马上就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乐乐轻轻撞了撞里昂,“想去吃东西吗?”
“马上。”里昂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望远镜,然后朝着某个方向眺望了一下。
乐乐狐疑地朝里昂眯起眼睛,“你在看什么呢?”
“保护伞的秘密研究所。”里昂回答,抽空瞟了乐乐一眼,把望远镜递给她,“想看看吗?”
“看什么?”乐乐接过望远镜,然后举到眼前,“喔,夜视仪吗这是?”
里昂没说话,他只是推着乐乐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乐乐就突然看到了隐藏在树丛中的围墙,上面还拉着电网。乐乐稍稍调整了一下视野,然后看到了绝对是背着枪巡逻的保安的身影。
“这简直是个军事基地啊。”乐乐低声说道。
“算不上。”里昂回答,在乐乐专注地透过望远镜查看保护伞研究所的时候仔细打量着年轻姑娘脸上的神情,“只是个普通规格的研究所而已,你看到的人只是保护伞安全部门的人。那些人跟雇佣兵差不多,保护伞有钱,所以也请得起最贵的。”
乐乐放下望远镜,转向里昂,“你什么时候对保护伞这么了解了?”
里昂耸了耸肩,“这些都是面向公众的信息,从图书馆就查的到。”
“然后你就碰巧去查了?”乐乐眯起眼睛,想问里昂是不是因为她姐姐的原因才去查的,但又不知道这么问会得到什么答案。
“威斯克跟保护伞公司有暗中往来,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情况。”里昂的语气很中立,不过他提起威斯克,的确让乐乐吓了一跳。
“威斯克?保护伞?”乐乐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你该死的在说些什么呢,里昂?”
里昂从乐乐手里拿回望远镜,在手里颠来倒去把玩了一阵。“我撞到他大半夜开车去山里。”他的神情在越来越暗的夜色中看不清楚,“S.T.A.R.S.是浣熊市警局的下属分队,受艾隆斯警长的直接管理。这种队伍的领袖是不该和保护伞这样的公司牵扯上关系的。”
“你是警校的学生,不是记者。”乐乐说不出自己突然感到的究竟是害怕还是生气,“你不是来过暑假的吗,为什么突然开始调查威斯克了?别告诉我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在我的公寓里,因为这种行为绝对会在我的字典里跟‘妄想症’和‘跟踪狂’挂上钩。”
她慌不择口,说完了才觉得话好像说的不妥,但里昂并没因此表现出生气,只是把望远镜放回了口袋里——谁会在兜里揣个带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啊?里昂是一开始就计划好要趁夜查看保护伞公司的秘密基地吗?他就不能自己过来,非得在约会的时候干这种事吗?
乐乐想着想着又生气起来,推了里昂一把,“说话啊,你为什么突然开始调查威斯克?”
“不是因为你。”里昂平静地回答,“我不希望你误会。”
12. Chapter 12 倾诉
乐乐闭上嘴,她感觉自己脸红了,但根本控制不了。
“我没误会。”她生硬地说,同时在脑海里拼命朝自己大喊,想让自己在说出更多蠢话之前闭嘴。
“我不信任保护伞公司。”里昂继续说了下去,“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对保护伞公司的不信任早在这个夏天遇到你之前就存在了。”
乐乐紧抿嘴唇。里昂叹了口气,转开头。
“你意识到我姐姐就在保护伞公司上班了吧?而且你的怀疑对象还是我姐姐的前男友?”乐乐努力维持冷静的语气,“你这样,让我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这不是我的本意。”里昂看着乐乐,“知道你姐姐在保护伞公司上班,我也很吃惊。”
“那你当时为什么啥都没说?”乐乐忍不住呛他,但她并不是真想知道为什么。这次约会已经沿着脱轨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出了少说二里地,乐乐觉得自己完全没法冷静、理智地思考和对话。
里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而说道:“你说过,保护伞公司在生化领域小有名气。但他们不只是制药那么简单,保护伞公司足够有钱,他们的手早就伸到了军方、警方这样的体系当中。”
“所以呢?”乐乐握紧拳头,“这个世界资本当道,保护伞公司有钱之后就像有权,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们研究的是武器,这就是为什么。”里昂的脸色十分阴郁,但声音仍旧诡异的平静,“我知道大公司想要的只是更多的钱,而非世界毁灭,但公司也好、组织也罢,都是由人运营的,有人就会有动机,不同的动机引来矛盾,矛盾导致意外。这不是会不会发生意外的问题,而是意外什么时候发生。”
乐乐听得完全愣住了。
“如果他们只是研究无关痛痒的东西也就算了,但他们,”里昂抬起一只手,不知道是想碰碰她还是怎样,但又放下了,轻声说道:“但保护伞研究的是生化武器,乐乐。”
“你有任何证据吗?”乐乐瞪着他。
里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乐乐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告诉里昂这只是他的无端猜疑。一个警校生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有这么疯狂又严肃的看法?但她说不出来,和里昂对视的时候,乐乐只觉得舌头变得沉甸甸的。
她转过身,在山崖边盘腿坐下,膝盖蹭着附近的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乐乐就这样瞪着前方笼罩在渐浓的夜色之下的山林,低声说道:“我总是喜欢依靠直觉行事,里昂。理性分析、批判性思考,这些是我姐姐擅长的。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说着忍不住心想,这就是为什么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还有那种不请自来的信任,好像我认识了你一辈子那样。
但乐乐没这么说,她只是转而说道:“当初姐姐进入保护伞公司的时候,我的直觉就在告诉我,我不喜欢、也不信任那个公司。但我没法这么告诉姐姐,就算告诉她了,她也只会嗤之以鼻。我没有任何证据或者任何勉强能成为线索的东西,我只是……”她转过头,然后看到里昂也在旁边席地坐下。
不知为何,乐乐觉得喉咙疼痛起来,那是几乎要哭出来的感觉,而她不得不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我只是觉得不对劲,仅此而已。”乐乐清了清喉咙,“她晋升得太快,拿的钱太多。你知道她连二十岁都不到,就已经是保护伞公司的高级研究员了吗?她能有自己独立的项目,而不是给别人打杂,就算是研究生毕业,也很难在大公司有这种待遇。是,我知道她的确很聪明,天才级别的聪明,但一个公司如果这样看中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她没再说下去。
这番话乐乐很早就想过跟姐姐说,但她自己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而这番推论也充满了乐乐自己的直觉,所以她知道姐姐不会取信这种话。
甚至更糟,姐姐说不定还会觉得乐乐说这话是出于嫉妒。
“然后又有那么多的保密协议。”乐乐说着抬起手,用冰凉的手指摩挲着额头,“我们以前无话不谈,但现在,她几乎不听我说话了,也没什么可跟我说的。我不知道她的工作内容,她也不在意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
乐乐转向里昂,问道:“你有朋友吗,里昂?”里昂迟疑地点了点头,乐乐于是笑起来,“我没有朋友,我只有姐姐。也许我会跟老板和同事说笑,但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把自己的事情讲给他们听。自从姐姐去保护伞工作之后,我感觉就像与外界失联了,你知道吗?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对保护伞公司的这种感觉只是因为生活出现变动而产生的不理智想法。”
里昂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说:“你有朋友,乐乐。”
“我有你。”乐乐直白地说,她担心今晚说不定就是两人最后一次约会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出来。里昂的呼吸似乎顿了顿,但乐乐自己的心跳声太响亮了,所以听不清楚。
她舔了舔嘴唇,继续告诉里昂:“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这话跟谁说说,跟谁都好,但我谁都没有。姐姐跟威斯克约会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你见过威斯克吗?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只是,他的言谈举止明明很正常,可就是让我毛骨悚然。我不知道姐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但威斯克也很优秀,年纪轻轻就是浣熊市警局星队的队长,我想也许他们说不定是相互吸引之类的。”
里昂摇了摇头,但什么都没说。
乐乐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你今天晚上跟我说的这些,简直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望着里昂,“正常人的生活中不该有这些烦恼,不是吗?还是说因为我不是正常人。”
里昂似乎笑了笑,但那笑容转瞬即逝,“无聊的人生活中大概不会有这种烦恼。”他说。
乐乐怀疑里昂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但她听了居然真的相当受用。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跟踪威斯克吗?”乐乐大着胆子问道。
里昂立刻摇头,“威斯克是个危险的角色。如果你再见到他,不要表现出对他的怀疑,好吗?”
“可他是警察,他难道会做什么坏事吗?”乐乐忍不住皱眉,“我是说,除了跟保护伞勾结这种贪财的事情?而且,威斯克真的会因为钱这种东西做坏事吗?他家好像很有钱啊。”
“我不知道。”里昂说,但乐乐凭直觉认定里昂并没有知无不言,“把威斯克交给我来对付,好吗?”
“好吧。”乐乐不服气地噘了噘嘴,但这动作太孩子气了,于是她咬住了嘴唇。“那我难道什么都不用做吗?”
“也没什么好做的。”里昂耸了耸肩,“保护伞公司成立十几年了,他们的研究范围广、机构庞大,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轻易介入调查的。”
“所以呢?你就去跟踪威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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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瞪着里昂,“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你会被警校开除的。”
里昂说:“我不会让威斯克发现的。”
“是谁刚才说威斯克是个厉害角色的?”乐乐不服气地抢白。
“我也是个厉害角色。”里昂冲乐乐笑了笑,然后大概意识到这话让乐乐更生气了,于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会小心的,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你都还没从警校毕业呢,你意识到这一点了吧,菜鸟。”乐乐使劲翻白眼,“威斯克可是当了好几年特种警察了,我不想打击你的自信心,但看起来他的段位好像比你高。”
里昂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还把乐乐也拉起来了,“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里昂把车子骑回市区,然后停在一家看起来相当有年头的快餐店门口。
一伙儿人正从停车场离开,都是骑摩托车的。其中一个看到了里昂,远远的招了招手,喊道:“哟,肯尼迪!”
里昂看了他一眼,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乐乐的肩膀。对方大步走过来,那双眼睛在乐乐脸上扫来扫去的,咧嘴一笑,“这是你的妞儿?”
“我还以为你们今晚约好要去湖边赛车。”里昂假装没听见对方的问题。
“这就要去呢。”那人挠了挠头,手臂上的纹身随着肌肉伸展,“我就不叫你一起了。”他说着冲里昂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哥们儿,祝你好运。”说完重重一拍里昂的肩膀,转身去追机车党的同伴们了。
乐乐等那伙人的摩托车突突突走远了,才跟里昂一起往快餐店里走,她在头顶作响的铃铛声中问里昂:“那是你的朋友?”
“只是认识的人而已。”里昂回答。
乐乐耸了耸肩,回头瞟了一眼缓缓关上的玻璃门,“我也觉得不像。”她说,“你们都不是一路人。”
快餐店里面灯火通明,客人不多,但也占了一半的店面。他们在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各种垃圾食品,还有大份的冰淇淋,然后坐等美食上桌。
“为什么你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里昂好奇地问乐乐,显然没忘了她之前的评价。
“他看上去就像那种,嗯,”乐乐一只手托着下巴沉吟着,“就是那种刚跟女孩儿上了一垒就开始思考怎么用录像机偷拍两人上床的那种家伙。”
里昂被这个形容逗笑了,“这还挺细节的。”
“我认识的不良少年太多了。”乐乐冲里昂笑笑,“你就不一样。哪怕你穿上皮夹克,胳膊上纹着三个洋基队的纹身,靠在摩托车边上试图把妹,也没法像他们一样浑身散发坏男孩的气味。”
“我该觉得庆幸吗?”里昂扬起眉毛。
“坏男孩儿只能吸引到乖女孩儿。”乐乐也扬起眉毛,“我可不是乖女孩儿。”
“听起来像是我的幸运日。”里昂说,换来乐乐开心的一笑。“但为什么说你是怀女孩儿?我可没看见你穿着皮夹克、胳膊上有纹身,然后还靠着摩托车跟唱诗班的乖孩子搭讪。”
乐乐撇了撇嘴,“因为我就是?我可不是说我会轻佻啊、孟浪啊、嗑药啊、高中一毕业就当妈啊之类的,不过我经常闯祸,而且从来都跟条子合不来。”
“是啊,这一点你早就说过了。”里昂故作严肃地点点头。
乐乐还想说什么,不过这时点的餐上桌了,于是她的肚子大声宣告优先级。
13. Chapter 13 意外
“真希望我能有骨气对垃圾食品说不,哪怕是在晚上的时候有骨气。”乐乐一边吃得很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等四十岁之后就有骨气了。”里昂告诉她,“没有骨气,至少还会备着胃药。”
乐乐翻白眼,“你听起来真像个大叔。”她捏着一根薯条指着里昂,“为什么你看上去明明是个小娃娃。”
“小娃娃?”里昂扬眉,“我二十了。”
“十九。”乐乐嘻嘻笑起来,“之前我看到了你的驾照。”
“差一个月二十,和二十没有区别。”里昂强词夺理。两人就这个原本无聊的话题玩笑争论了好久,渐渐把在阿克雷山谈论的沉重话题抛到了脑后。乐乐说起最近看护的小娃娃,肯多枪店老板的女儿,一个可爱的时候无敌可爱,闹腾的时候也无敌闹腾的小卷毛。
门口传来一连串的铃铛声,还有一群人说话的声音,乐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先是注意到进来了少说五个人,然后目光凝固在了一行人中的最后那个人身上。
阿尔伯特·威斯克。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乐乐,但没有多做任何表示。这人甚至还穿着西装,跟他身边的同僚显得格格不入。
“嘿,是你。”吉尔先对乐乐挥了挥手,“乐乐,对吧?”
“哦嗨!吉尔。”乐乐稳住声音,努力挤出笑容,“刚下班吗?”
“是啊。今天加班好惨,所以老大请客。”她说着偷偷朝威斯克示意了一下,威斯克要么没注意到,要么装作没注意到。他跟在一个年轻人身边,两人一起走到了柜台前点餐。吉尔朝两人中的那个年轻人喊了一声:“别点太多了,克里斯!”
那个叫克里斯的年轻人头也不回地摆手,“怎么会多?我都快饿死了,什么都吃得下。”
吉尔翻了个白眼。她和剩下两个男人坐到了里昂和乐乐旁边的那一桌,两个男人一个身材壮硕、肌肉发达,另一个神情腼腆,正偷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乐乐。
“这是你的男朋友?”吉尔注意到了里昂。
乐乐感觉自己脸红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在里昂和吉尔握手并作自我介绍的时候偷偷瞟着他。
“所以你们就是大名鼎鼎的星队了。”里昂很客气地说。
那个壮壮的男人严肃地点了点头,“是啊。”然后他咧嘴一笑,“小鬼,你看着像个条子。”
乐乐吃了一惊,吉尔则翻了个白眼,说道:“巴瑞,外人叫警察条子已经够糟糕了,你干嘛还要凑热闹。”然后她对里昂和乐乐介绍,“这家伙是巴瑞,他旁边的是布拉德。”
“我的确在纽约上警校。”里昂对大块头巴瑞笑了笑,“我就把这当成夸奖好了。”
吉尔和布拉德都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不过巴瑞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此时,威斯克和克里斯也点完餐回到桌边坐下,克里斯于是问吉尔:“怎么了?”
“我一眼看出了那小子是未来警官。”巴瑞抢在吉尔前面说到,显然对此大为得意。
克里斯看了里昂一眼,还没来得及摆出礼貌的表情,就被坐在里昂对面的乐乐吸引了目光,显然他刚才兴冲冲往柜台走,都没注意到乐乐。
“你,你不是那个?”克里斯瞪着乐乐。
“我是哈博图尔的双胞胎妹妹。”乐乐努力忍住了没有翻白眼,但吉尔已经帮她翻了。
克里斯反应过来,“哦,我天,你们俩长得也太像了。”然后他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哈博图尔的前男友,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乐乐故意不看威斯克看,拿起薯条沾了沾番茄酱塞到嘴里。她瞟了眼里昂,后者正神情淡定地跟巴瑞聊天,说起警校的训练和课程之类的。显然巴瑞曾经给警校当过不少次教官,他问了里昂一些问题,乐乐听着跟天书一样,不过里昂回答得头头是道,看着巴瑞的表情,乐乐诡异的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这顿饭也没那么轻松就是了。乐乐忍不住想,怎么会这么巧,就今天遇到了威斯克呢?她一边吃薯条一边在心里抱怨,不过里昂的镇定多少也帮到她冷静下来。
毕竟没什么好紧张的,他们又没真的掌握什么重大线索,或者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
“所以你姐姐出差回来了吗?”吉尔在一旁问乐乐。
乐乐摇头。“不知道她在我开学前能不能结束出差。”她撇了撇嘴。
“工作第一咯。”吉尔耸了耸肩,“做研究的,大概都有这个习惯吧。”旁边的克里斯用胳膊肘怼了怼吉尔,他原本在乖乖听威斯克给他布置接下来要写的报告之类的,现在又抽空小声对吉尔嘀咕:“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然后被吉尔瞪了一眼。
乐乐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剩下的东西,里昂后来跟她聊了什么,乐乐几乎没有一点印象。等终于离开快餐店,星队的众人似乎才刚刚给胃热身完。乐乐出门的时候隐隐约约还听到克里斯又去点餐了,要一个大份炸鸡之类的。
“他们队友之间感情很好。”里昂跨上摩托车,一边示意乐乐坐上来一边说道,“巴瑞很照顾吉尔和克里斯,那三个年轻的也像是经常一起玩闹的样子。”他略过了威斯克没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乐乐坐在了车后座,伸手搂住了里昂的腰,听着摩托车的引擎像大猫一样呼噜噜响了起来。夜风中,她侧过头,透过头盔神色的防风镜望向夜色中越来越小的快餐店。
关于队员之间,她同意里昂的观点,那些家伙看起来确实关系很好。但乐乐看不出威斯克有什么问题,很明显巴瑞十分尊敬威斯克,即便威斯克应该至少比他年轻十岁。而克里斯对威斯克又敬又怕,跟吉尔那种严肃中又带着欣赏的态度相比,看上去很有点儿活泼开朗大男孩儿的样子。那个叫布拉德的飞行员很沉默、很腼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领导在场所以放不开。
但乐乐的确没从这些队员身上看出来,那种她自己从见到威斯克第一面起就感觉到的没来由的恐惧。
也许是她神经敏感?
快餐店离乐乐的住处很近,至少乐乐感觉才刚刚抱了里昂一会儿,摩托车就在路边停下了。她都希望是红绿灯拦住了他们,但这条路是个该死的单行道,附近连个十字路口都没有。
乐乐磨磨蹭蹭爬下摩托车,然后在里昂也关掉引擎跟着跳下来的时候又开心了一点。
“今天玩得很开心。”乐乐仰起头看着路灯下的金发帅哥,“谢谢你带我去兜风,里昂。”她不喜欢里昂说的那些保护伞的疯狂事,但她更不喜欢里昂一边瞒着这些一边跟自己约会。
“我的荣幸。”里昂故作绅士,乐乐觉得自己不该在第二次约会的时候就傻笑的,但事实就是她可能早在里昂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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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笑过不止一次了。
她静静地看着里昂,看了好一会儿,时间绝对超过了礼仪能允许女孩儿在道别时盯着男孩儿的时间阈值。但里昂也在低头看她,长长的睫毛简直像是公然犯罪。乐乐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最后,她只是上前去抱了抱里昂。
好吧,抱了很久,远超礼仪允许时间的那种。不过里昂也没拒绝。
简言之,他们俩在路边抱了抱,像高中甜心一样。要知道乐乐上高中的时候可跟甜心搭不上边儿,要是一年前的乐乐看到自己腻腻歪歪和男孩儿搂搂抱抱,估计会把两颗眼珠子全都瞪出来。
“我上去啦。”乐乐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软弱的灵魂,“晚安。”尽管她真正想说的是:晚安宝贝儿。
真的,灵魂,回炉重造去吧。据说烈火能铸造钢铁,大概也能铸造钢铁般的意志,让你不再去想这些无聊的情话。
“注意安全。晚安。”里昂说,而乐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有多想吻他。
苍天啊。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当她一口气跑上楼,洗了个漫长的澡接着上床睡觉之后,转眼就梦到了自己和里昂抱在一起亲热的原因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弗洛伊德大概会对乐乐如此容易预测的心理嗤之以鼻。
“我刚才真的好想吻你。”乐乐在两人接吻的间隙解释了一句,同时努力平复呼吸。
里昂的呼吸也没平稳到哪儿去,他用拇指轻轻蹭着乐乐的下巴,低声说道:“我也是。”
“你刚才不是还在吻我吗?”乐乐忍不住笑起来,咬着嘴唇。她把额头抵在里昂肩膀上,用力呼吸,心脏像是灌满油的机器一样疯狂运作,最大功率。里昂的手一直在她背上轻抚,让乐乐觉得自己活像只猫一样。
她要真是只猫,现在一定已经开始趴在里昂的腿上呼噜呼噜地叫了。
里昂笑了。乐乐能感到他胸膛的轻轻震动,还有里昂亲吻她太阳穴的时候弯起的唇角。“什么事这么好笑?”她问的时候都懒得抬头,被里昂抱着的感觉很好,而且他们也不是站在街边马上就要各回各家,就更好了。唯一的缺憾就是这只是场梦,出于乐乐薄弱的意志。
“没什么。”里昂若有所思地回答。
乐乐轻轻地哼了一声,恬不知耻地紧紧贴着里昂。她瞥了眼周围的环境,然后皱了皱眉,问道:“我们在哪儿?”
“嗯……”里昂跟着转头看了看,就像他和乐乐一样也在梦里似的。乐乐轻轻拍了拍他俩身下的床,床单上厚厚的一层灰立刻被扬了起来。乐乐捂住嘴咳嗽了一声,嘀咕:“我们不会还在那个荒村里吧?”从里昂的着装来看答案估计是肯定的。
乐乐觉得自己还挺有做连续梦的天赋的。
而里昂,一如既往的,对于乐乐古怪的言论不予置评。但他从乐乐身边挪开了,下床转了一圈,左看右看,说道:“我们在门德勒家。”
“门什么?”乐乐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门德勒,荒村的村长。”里昂回答,又坐回了床边。乐乐立刻手脚并用爬过去,然后贴着里昂坐好。
“村长不会生气我们在他床上胡搞吗?”乐乐故意这么问,反正这只是梦。
里昂被逗笑了,“我们这不算胡搞。”他瞄了眼房门的方向,“我觉得村长不在家。”
14.Chapter 14 暴君
如果说,上一次里昂只是怀疑自己梦到的乐乐并非完全出于他本人的想象的话,这一次里昂几乎可以肯定了。
当然,里昂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开口问乐乐,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等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再问这种问题比较有意义。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虽然里昂觉得,这个世上从来都不会有恰当的时机给男人来问“你是不是昨晚梦到我们在亲热”这种话而不会招致对方的怒火。
乐乐还在床上坐着,抱起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是缺乏安全感一样。不过她这会儿正好奇地看着里昂,看上去并不害怕。
“所以你认识村长?”她问里昂。
里昂耸了耸肩,“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没品味。”乐乐鄙夷地哼了一声,几乎要逗笑里昂了。
“我们就待在这里好了。”乐乐又说,坐在床沿上,歪头看着里昂,“你没有别的什么地方急着要去吧?”
里昂摇摇头,说:“没有。这地方就不错,很安静。”
“是啊,确实很安静。”乐乐说着皱起眉,朝窗户那里看了一眼,“天还没黑?”
“不知道。我失去时间概念了。”里昂可不喜欢这地方的晚上,他不介意外面亮堂一点儿。
乐乐得意地笑起来,用肩膀撞了撞里昂,“我这么厉害吗,都让你失去时间概念了?”
“……”里昂无言以对。他好想继续吻她,但又觉得也许应该等到不是做梦的时候。乐乐大概误以为他是不为所动,朝里昂生气地撇了撇嘴,然后她歪过头,故意亲在里昂的下巴上,一下、两下,第三下蜻蜓点水一样挨着嘴角,然后她咂了咂嘴,评价说:“你该刮胡子了。”
“没刀。”里昂翻了个白眼。
乐乐用手指戳了戳他肩膀上挂着的刀鞘,“这不是刀?”
“这是杀人的刀,刮不了胡子。”里昂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刀柄,熟悉的弧度贴着掌心。
乐乐盯着刀,又瞟了眼里昂,“你身手这么好,是在警校里学的吗?”里昂摇了摇头。
“那是在哪儿学的?”乐乐好奇地问,“特工学院?你是特工吗?”
“不知道。”里昂避开这个问题,“那不重要。”
“我就只会花拳绣腿。”乐乐也没有追根究底,“我父亲很不高兴我去学那些东西,不过他也没拦着我。我觉得他可能认为那些玩意儿除了强身健体之外,学了也不堪大用吧。我又不可能去参加奥运会,或者终极格斗大赛之类的。”
里昂忍不住笑起来,“打比赛也不错。参赛有钱拿,赢了还有奖金。”
“不喜欢参赛压力。”乐乐哼了一声,伸手用指头拨弄着里昂身上的武器带,沿着他的胸口滑到肩膀,又绕到背后,“你肯定很擅长应对压力。执行这种任务可比打比赛要危险多了。”
“习惯了就好。”里昂说,目光忍不住追着乐乐的手指,他能感到被她指尖碰过的地方麻麻的,像是一簇簇小火苗在皮肤下跳动。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伸手握住乐乐的手腕,轻轻把她拉开。
乐乐抬头看着里昂,有点困惑,又像是大梦初醒似的带了几分茫然,“怎么了?”
“我……”里昂开口,但还不等他想好该说些什么,这个房间的木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狠狠踢开。
里昂只看了一眼,就抱着乐乐从床的另一边滚到了地板上,一伸手就把乐乐推进了床底下。
“里昂!”乐乐吃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被床底下扬起的灰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里昂已经迅速站了起来,看着正矮身钻进房间的暴君,他抽出手枪瞄准对方那颗坑坑洼洼的苍白脑袋,朝乐乐喊道:“躲好了,别出来!”
如果这是梦的话,他们能在被暴君击杀之前惊醒过来吗?因为里昂很确定自己没法用9毫米的子弹干掉暴君,而他手头既没有闪电鹰,也没有火|箭|弹。
暴君缓缓转头,向里昂投来没有感情的目光,接着踏着沉重的脚步绕过床尾朝里昂走来。里昂举着枪在心中计算距离,卡着时间扣动扳机,然后大喊道:“乐乐!跑!”
子弹甚至没能减缓暴君的速度,顶多是打飞了他那顶黑色的帽子。
当暴君挥过来那势沉力大的一拳的时候,里昂迅速矮身,感觉头皮都差点被暴君这一拳掀飞出去。但他成功地翻过了这张床,紧跟在听他的话正迅速行动的乐乐身后,两人先后窜出了房屋。
“往哪儿跑?”乐乐听来很惊恐,但居然还没失去镇定,“那玩意儿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那是暴君!”里昂推着乐乐的肩膀朝这栋二层小楼的大门口狂奔,“它不该在这里,它该在浣熊市才对!”
“什么?”乐乐惊疑不定地匆匆瞟了里昂一眼,但她脚步不停,跟着“砰”的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带头冲到了外面的庭院中。
“里昂,前面没路!”
里昂一边回头朝暴君开枪,一边喊道:“往左!”他仍记得右边的小路上有道铁门会拦住去路,而里昂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在自己的噩梦里,那道铁门会不会依旧上锁。
暴君没有停止追击,当里昂打空一个弹匣之后,它也只是走得更快、步子更重了而已。
乐乐开始朝左边飞快地冲刺,里昂紧随其后,他们穿过野草疯长的小径,来到村长家旁边的空地上。大树、古井,供人喝酒聊天的桌椅板凳,统统在遭到遗弃的时间中被大自然收归己用,木料和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和菌类。
在那边空地的中央站着的,是一个头罩麻袋、手持电锯的身影。
“妈的!”乐乐喊出了里昂心中的脏话,“去他妈的!这是什么天杀的玩笑吗?”
身后,暴君仍在紧追不舍。
里昂只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决定。这毕竟只是个梦,他告诉自己,就算不是梦,他多半也不会有其他选择。
“乐乐,闪开!有机会就跑!”里昂说着朝电锯人举枪射击,三发命中头部,让电锯人踉跄着后退了一些。然后巨大的拳头携着风声朝他的脑袋砸了过来。里昂躲得稍微慢了一点儿,妈的,就差那么一点儿,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吃了一拳的肩膀痛得像是要碎掉一样。
乐乐尖叫了一声,而他抓着枪努力抬起头,惊恐地以为乐乐遇到麻烦了。
但没有,乐乐正该死的向他冲过来,她手里拿着的居然是嗡嗡作响的电锯。里昂想冲她吼叫,让她抓紧机会快点离开,但暴君已经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放开他,你这个傻逼大块头!”乐乐喊了一声,然后把电锯狠狠挥向暴君的腿。暴君踉跄了一下,然后,在里昂缺氧的大脑感觉到大事不妙的那短短瞬间,暴君把里昂朝乐乐猛地扔了过去。
乐乐短促地叫了一声,里昂还以为自己会撞在电锯上,在半空中就被锯成两截。但乐乐的反应比他想的要快,她扔掉了电锯,甚至还来得及伸出双臂做出接的动作,只不过里昂是个二百磅的男人,因此他俩都滚倒在地上,摔成了一团。
“乐乐,乐乐起来,快爬起来。”里昂一边说一边捂着腰踉跄着站起来,他的枪居然没飞出去,也算是个奇迹,或者刻苦训练的结果。但他绝对流血了,就算隔着战术手套也能感觉到温热粘稠的液体正从腰间的狭长伤口中疯狂涌出来。
然后里昂朝暴君举起枪,他的视野因为刚才的撞击摔打十分模糊,不过那并不妨碍他把子弹射进那颗令人生厌的怪物头颅中去。
一枪,两枪,这是他在梦里携带的最后一个弹夹了。里昂一边开枪一边想要后退,因为暴君明显是要往这边冲过来了。
但乐乐仍旧趴在地上没有动,他才注意到她的姿势不对劲,一只手臂压在身下,双腿扭曲着。里昂停止射击朝乐乐扑了过去,他已经看见了被乐乐压在身下的电锯,一定是他们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到底还是天杀的撞上去了。
暴君抡起拳头朝他砸了过来。里昂能躲开,但那有什么意义呢?
乐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差点尖叫出声,因为腹部被电锯活生生割开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人生体验,但有人压住了她的肩膀。乐乐一时间还以为是里昂,但那个人是谁她可怎么也没料到。
是她姐姐,哈博图尔。
“又做噩梦了?”姐姐在黑暗中朝她皱眉,一只手有力地压着乐乐的肩膀。乐乐后知后觉地抽了一大口气,然后死死捂住胳膊。
明明在梦里被伤到的是腹部,但醒来之后疼的却是她的胳膊,那是一种冰冷麻木的疼痛感,像是血管里面流淌的是燃烧着的冰。
哈博图尔叫了她一声:“乐乐?”
“是啊。”乐乐回过神来,一边嘟哝一边挥开梦里的恐怖场面,她使劲眨着眼睛,问哈博图尔:“你啥时候回来的?”顿了顿,“你回来就回来,坐我床边看我睡觉干嘛?”
“你在梦里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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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直白地说。
乐乐脸红了。
看着她,哈博图尔紧紧皱起眉毛来,“你还好吗?”她用手背贴了贴乐乐的额头,“我觉得你发烧了。你没必要打两份工,你知道的吧。赛博电子的工钱够你花了。等你去上大学,我会定期给你生活费。”
“谢了,糖爹。不对,糖姐。”乐乐朝姐姐翻白眼,“我只是想过得充实一些。
“男朋友还不够你充实的吗?”哈博图尔说话一向犀利,“你好像挺喜欢那家伙的。里昂·肯尼迪?那小子是叫这个名字吧。”
乐乐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来自己准备兴师问罪来着。
“你前男友为什么还有这个家的钥匙?他吓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她瞪了一眼姐姐,“你就不能把钥匙要回来吗?对了,我都把锁换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新钥匙呢。”
“我会撬锁。”哈博图尔也翻了个白眼,“我还教过你怎么撬锁,是你太笨学不会。”
“你还嫌我的犯罪技能不够多是吧。我在和警察谈恋爱,我可不想因为搞破坏被他铐走。”乐乐终于坐了起来,她看了眼胳膊,摸了摸冰凉的皮肤。当然了,没有被电锯切过的痕迹。
梦毕竟是梦。
旁边,哈博图尔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走。乐乐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去哪儿?”
“回单位,本来也是回来一趟拿东西。”哈博图尔甩开她的手,“老老实实睡觉,我这就走了。”
“喂,”乐乐不高兴了,“你就回来五分钟啊?我专程来跟你过暑假,结果你就陪我五分钟?”
“我要上班,不然喝西北风吗?”哈博图尔听起来并不严厉,但也不亲切,“我已经不是学生了。”
乐乐皱眉,“你也太拼了。”她不禁想起吉尔对研究者的评语,“至于吗,大晚上还要加班,不能明天睡醒再去?”
“不能,时间就是金钱。”哈博图尔毫不留情,“我会争取在你开学前再回来一趟的。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爱回不回。”乐乐赌气地说,“我不用你陪。”
“好啊,让你男朋友陪你,你还更高兴呢,是不是?”哈博图尔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取笑她。
乐乐想拿威斯克说说事儿,但姐姐跟威斯克约会的时候根本没有表现得像是个陷入热恋的女人。又或者天才都这样?威斯克看着也挺性冷淡的。搞不好这两人相处的时候都没亲亲抱抱过,就只是彬彬有礼地一起吃饭、看电影。
最后,乐乐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跟着姐姐一路出了卧室、进了客厅。果然客厅有个运动包搁在桌上,看起来就是哈博图尔专程回来拿的东西。
“天天熬夜,小心猝死啊,大博士。”乐乐在姐姐打开门准备走的时候故意刻薄地说道。
“上床的话记得让你男朋友戴套,小崽子。”哈博图尔更狠,“还没上大学呢,可别当妈了。”
“快滚。”乐乐没好气地说,庆幸家里没开灯。关门声终于消散之后,她抬起手摸了摸滚烫的脸,在心里悄悄地骂哈博图尔嘴上跑火车,然后又偷偷好奇姐姐有没有跟人上过床,因为乐乐显然缺少一手经验,而她也没有闺蜜可以讨论这种话题。
真该死啊。她转过身,拖着脚步先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掉。
凉水不好喝,于是她又弄了点儿开水兑了进去,一口一口抿着温热的液体,感觉这一晚的刺激终于逐渐退散。
唉,居然梦到被怪物追,还被电锯开膛破肚。乐乐原本以为在她的浣熊市噩梦里,最恐怖的就是舔食者了呢,没想到还有个更狠的暴君。
对了,里昂!也不知道里昂怎么样了。
然后乐乐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因为里昂当然是在自己的床上好好地睡大觉咯。他又不知道乐乐晚上在脑子里净跑火车。真是的,既然她都在梦里和里昂亲热了,为什么不能多上几垒?让她涨涨经验值也行啊。
不行,这想法真是太可悲了,既可悲,又饥渴。
乐乐仰天长叹,然后一口气喝掉玻璃杯里的水,慢吞吞回了卧室。
不知为何,她有种被人注视的错觉,但那种感觉暖暖的,没有带任何毛骨悚然的恶意。于是乐乐决定忽视今晚的第六感,因为她的第六感显然是坏掉了。
她躺回了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祈祷这一次梦里能跟里昂亲热到一觉睡醒,没有怪物前来搅局。
15.Chapter 15 姐妹
里昂很想仔细看看乐乐,用手摸摸她的肚皮,确保每一寸皮肤都是完整的。但他克制住了自己,赶在哈博图尔下楼之前钻进了她的车里。
会撬锁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
哈博图尔行色匆匆,但里昂没打算隐藏行迹,所以当她坐进驾驶座,转动钥匙启动引擎的时候,这个女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车后座上的里昂。
的确,她跟乐乐长得很像,但里昂绝不会把两个人搞混。哈博图尔的眉眼更凌厉,眼神冰冷,紧抿的嘴唇像是两条白线一样。
“你就是肯尼迪吧。”哈博图尔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从后视镜里看着里昂,“乐乐总是提起你。”
“你和威斯克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合作关系。”里昂直接扔下这句话,他不确定事实如何,但哈博图尔接下来的反应足够让他判断这是不是真的。
哈博图尔没有大吃一惊,也没有出言反驳,她只是紧盯着里昂,然后冷不丁说道:“如果你接近我妹妹只是某种卑鄙手段,如果你伤了乐乐的心,我会把你大卸八块。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你去哪儿了,你会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毫无尊严的死去。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你在威胁我。”里昂若有所思地说,“别担心,我听懂了。”
“滚下车。”哈博图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都发白了,“别让我或者威斯克发现你在偷偷调查,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跟乐乐多说一个字,她陷入怎样的危险,就全是你的责任了。”
所以,哈博图尔的确是在和威斯克合谋。
里昂抱起胳膊,问哈博图尔:“那你呢,你又让她陷入了怎样的危险?和威斯克这种危险角色合作,你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你觉得乐乐会无动于衷吗?”
“你以为我有的选吗?你以为威斯克有的选吗?”哈博图尔回头瞪着里昂,“我们的事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别挡我们的道……”
“你们的计划就是无视整座城市的安危,”里昂打断她,“而你还想让我对此视而不见?”
哈博图尔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的计划跟这座城市毫无关系。转告瓦伦汀小姐,轻易相信别人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你们都需要就此收手,肯尼迪先生。如果威斯克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我不在乎你的命,但乐乐在乎。”
瓦伦汀?
吉尔·瓦伦汀?
里昂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你一定觉得自己能掌控局面,乐乐说你是个高智商天才。但事实就是没人能掌控局面,天才也不例外。意外总会发生的。”
“是瓦伦汀跟你这么说的吗?”哈博图尔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听起来该死的像她。”
里昂一言不发地看了哈博图尔一会儿,然后转身下车。哈博图尔一秒钟都没耽搁就把车开走了,而里昂站在街边,缓缓消化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吉尔发现了威斯克的秘密,所以从哈博图尔这边着手,暗中展开了调查?
这种事上辈子显然并没发生,至少里昂从没听吉尔提起过。但现在哈博图尔已经知道了吉尔的意图,说明吉尔至少跟哈博图尔摊过牌了。
哈博图尔就是因为这个才在今夜赶回来的吗?吉尔究竟掌握了什么证据?她还有其他同盟吗?
里昂知道自己必须找个机会和吉尔见面,但他没天真到认为吉尔会轻易相信自己。
那女人可不傻。
思考着这一切,里昂迈开脚步,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下意识地返回了乐乐的公寓。乐乐已经重新睡着了,在被子下面蜷成一团,手臂缩在胸前紧紧搂着自己。
里昂觉得自己在跟踪狂和偷窥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坐在了乐乐的床边,听着女孩儿平稳的呼吸。
没有暴君,没有电锯,乐乐仍旧是安全的。
那只是个梦。
原本,里昂想要第二天就跟乐乐问个清楚的。两人在梦中相会,这的确是即为古怪的现象,难以用常理解释。但经历了上辈子的一切,又回到人生起点重来一遍,里昂觉得也没什么事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了。而且这也许证明了乐乐并未完全忘记上辈子的事情,也许那不只是里昂的梦,也有乐乐自己蛰伏的记忆在影响一切。
但里昂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要先搞清楚哈博图尔和威斯克的计划,然后再跟乐乐说清楚。在搞清楚她姐姐究竟在做什么之前,里昂决定让乐乐最大限度置身事外。
在梦里看到她被电锯开膛破肚是一回事,现实中,里昂不觉得自己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
哈博图尔回到自己的实验室的时候,差点被悄无声息站在实验台前的威斯克吓一跳。她瞪着威斯克穿白大褂的背影,说道:“我以为你在威廉那里。”
“我刚从他那边过来。”威斯克头也不回地说,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空试管,“G要交给他来研究了。他和他妻子一起。”
“没什么好意外的。”哈博图尔抱起胳膊,“G本来也是由威廉提出来的。”
“所以抑制剂这么快就失效了?”威斯克毫无征兆地改变话题,他回头看了哈博图尔一眼,“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你妹妹迟早需要住进研究所。”
“我会在那之前制作出更高效的抑制剂。”哈博图尔冷冷地说。
威斯克露出一丝不带温度的笑容,“你知道更简单的方法,情绪和荷尔蒙才是加速抑制剂失效的根本原因。”
“你杀了肯尼迪,她会立刻失控。”哈博图尔平静地说,“她会杀了你,你甚至都不会有反抗的余地。”
“等我们的研究完成,这就不再是问题了。”威斯克收起笑容,“我们的时间有限。你父亲派出的爪牙已经被我收拾了,但他显然不会就此收手。”
哈博图尔深吸一口气,说道:“他当然不会。我和乐乐曾是莫比乌斯最珍贵的资产,他要是肯放弃,那才是活见鬼呢。”
“现在你是保护伞公司的资产。”威斯克看着哈博图尔,然后他从桌上拿起墨镜戴好,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淡淡说道,“努力工作吧,哈图,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等威斯克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之后,哈博图尔轻轻吐出口气,说道:“你不也是保护伞的资产吗,阿尔伯特。”但这话要是让威斯克听见了,哈博图尔毫不怀疑威斯克会大发雷霆。如今已经没多少知道威斯克计划的活人了,而作为计划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实验体,阿尔伯特最恨的就是被人当成是实验体对待。
这也是为什么保护伞公司必须消失的原因。哈博图尔帮助威斯克清除保护伞,他帮哈博图尔抹杀莫比乌斯。
公平交易。
乐乐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睡得不安稳,而且也没再梦到美好的东西。于是乐乐在这个本来不需要上班的日子里凌晨就爬了起来,洗漱好之后就换好衣服,慢悠悠地往里昂家走,想要给里昂一个惊喜,顺便邀请他一起吃早餐。
结果里昂居然不在。
“那小子跑步去了,应该很快回来。”应门的是肯尼迪先生,“进来坐吧。你叫什么来着?”
乐乐乖乖回答,然后被肯尼迪先生请进客厅坐下,“你喝咖啡还是喝茶?”乐乐决定还是喝咖啡,以免发生对方在茶里放糖和蜂蜜导致自己喝不下去的惨案。
“糖和奶油在桌上。”肯尼迪先生把咖啡端给她,“你吃早饭了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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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乐乐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矜持,是直言自己来找里昂吃早饭呢,还是礼貌地问肯尼迪先生吃没吃以便转移话题呢?
说起来,里昂长得其实跟肯尼迪先生还挺像的哦,虽然肯尼迪先生的头发全白了,但看得出两人脸型、五官都很像,连说话语气都一样。
乐乐及时制止了自己在肯尼迪先生身上寻找熟悉之处的花痴行为。她老老实实喝着咖啡,肯尼迪先生问什么她答什么,于是他们接下来谈论了赛博电子的工作,还有乐乐在肯多枪店的老板家当保姆的第二份工作。肯尼迪先生似乎觉得乐乐工作如此拼命还挺优秀的,然后他又问起了前几天家里进贼的事情,有没有报警、有没有换锁,诸如此类的。
然后,他们聊起了本地的几所中学,肯尼迪先生正给乐乐讲里昂念书时的风光事迹,结果里昂就回来了,穿着运动衣,戴着耳机,进门的时候还大声说了句:“牛奶买回来了。”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乐乐,顿时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
“牛奶放冰箱,小子。”肯尼迪先生站起来,哼了一声,“厨房有三明治。”
“哦。”里昂穿过客厅把两盒牛奶塞进了冰箱。他一边摘耳机一边对乐乐说:“我去换衣服。你吃了吗?”乐乐立刻摇头,于是他又说:“那稍等一下,我们出去吃好了。”
肯尼迪先生嘀咕了什么,靠回了沙发里,不过乐乐完全没听清楚老人家念叨了什么。
里昂大概花了五分钟收拾个人卫生,然后就焕然一新的出来了,效率让乐乐望尘莫及。肯尼迪先生刚翻开报纸开始看新闻,听见两人的动静头都没抬,只是问了里昂一句:“午饭不回来吃了?”
“不吃了。”里昂说完带着乐乐撤离战场,他关上门之后好奇地看着乐乐,“你们聊的还挺开心?”
“肯尼迪先生正跟我说你上中学见义勇为的事情。”乐乐背着手蹦蹦跳跳走在里昂旁边,两人勉强能在局促的楼梯间并肩同行,但没人放慢速度或者加快脚步。
里昂叹了口气,“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也没过去多久。”乐乐哼了一声,“你毕业的时候还是学生代表呢,好学生啊。”
里昂好笑地看了乐乐一眼,“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想要夸我的样子。”
“我就不是好学生。”乐乐撇了撇嘴,“我是差生。”
“你不是差生。”里昂的语气听上去理所当然的,乐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里昂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推开公寓楼的大门,两人走进初晨的阳光与微风之中。
“关于这个,我姐姐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一直觉得我很笨来着。”乐乐一边跟上里昂一边抱起胳膊,“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上的私立学校,那种学校的教学理念就是‘你们比别人更优秀’。我们普通人只是用来衬托他们生来就要成就大事的土渣子。”
“我可没上过私立学校。”里昂冲乐乐笑笑,“我们的校训是‘助人为乐是一种美德’来着。”
“姐姐昨晚回来过。”乐乐耸了耸肩,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她回来拿东西,坐了坐就又走了。”
里昂默默点头。乐乐瞟了他一眼,然后眯起眼睛,“小肯尼迪先生,你没有背着我擅自行动吧?如果你要做什么,你就得叫上我。”
“遵命,长官。”里昂半是玩笑半是无奈地回答,“你想去哪儿吃?”
乐乐哼了一声,“我想吃老豆腐、油条还有小笼包。”她偶尔也会有奇怪的念头,不请自来,但又莫名地很有吸引力。
里昂则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是英文吗?”
“我讲的是天书。”乐乐指了指斜对面的面包店,“那里面好像卖法式煎饼。”
16.Chapter 16 同盟
里昂其实今天早上是去见了吉尔。
这一步这多少有赌的成分,毕竟他没法空口白话地唬住吉尔——那女人可是面对多少生化武器都敢硬刚回去的类型。然而结果居然好得出乎意料,吉尔和他在公园里坐了半小时,里昂告诉了她自己昨晚和哈博图尔的对话,而吉尔告诉了里昂,自己的确是在调查威斯克,并与哈博图尔有过几次对峙。
“有人告诉过我保护伞的阴谋,那些违法活体实验和生化武器开发。”吉尔一边说一边碰了碰棒球帽的帽檐,这动作像是某种代表好运的习惯性动作,她接着说道,“只是那个人藏头露尾的,所以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想挑拨我们的队伍,但后来我发现,威斯克队长的确藏有秘密。”
里昂心想,这大概算是对于威斯克的年度最保守评价了。
“那个给我消息的人已经死了。”吉尔瞟了里昂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怀疑是威斯克队长杀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再完全相信威斯克的原因。太巧了,而任何当警察的人学会的第一课都是不要相信巧合。”
里昂点了点头,说道:“保护伞公司在阿克雷山有个研究所,而且斯宾塞在附近还有一座洋馆。”
吉尔的神色似乎有一瞬变得阴郁起来,像是回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往事,她缓缓说道:“威斯克和哈博图尔在密谋的事情,也许并非保护伞公司或者斯宾塞授意。虽然保护伞公司并不在意平民百姓的死活,但如果真的闹出重大事故,保护伞的股票价格一定会跌到让所有股东都恨不得吞枪自尽的地步。他们毕竟仍是一所制药公司。”
“研究生化武器的制药公司?”里昂皱起眉问吉尔,对方冷静的态度和犀利的分析几乎让里昂感到吃惊。
眼下,吉尔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算进入了星队这样的精英团体,但里昂知道吉尔其实并非正统的军警出身。上辈子的时候,吉尔曾跟里昂说起过自己的父亲,惯常出入监狱的大盗,还把自己的独生女培养成了优秀到足以进入S.T.A.R.S.的特警。
但吉尔当年能先后从洋馆和浣熊市逃生,也足以说明这个女人的精明强悍。
“保护伞做这一切仍是为了钱,出于人类的贪婪。”吉尔再次触碰棒球帽檐,她对里昂微微一笑,“然而世事无常,不管是出于贪婪,还是由于意外,我都不会看着保护伞公司玩火自焚,拉着整座城市陪葬。我打算阻止他们,你要一起吗,里昂?”
“当然,”里昂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你可以算上我。”
吉尔点了点头,看上去并不惊讶,也不惊喜,她说:“你的小女朋友,哈博图尔告诉我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里昂严肃地回答。
吉尔冲他皱眉,“告诉我你不是因为这个才去和那女孩儿约会的。”
“我不是。”里昂简短地说,试着不让自己感到受冒犯。
而现在,里昂和乐乐坐在早餐店里,对自己早上与吉尔·瓦伦汀的对话只字不提。他不知道自己该对此作何感想,但也明白这事既然涉及到了她的亲生姐姐,那最好还是不要把乐乐也牵扯进来。
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所以你怎么看?”乐乐对今天的计划很期待,她提出要去阿克雷山附近的一个野外活动基地玩一整天。罗伯特·肯多和他妻子去过,在他们有小宝宝之前。乐乐觉得那真的挺有意思的。
他们可以租一条船从卡萨河的上游划到下游,然后在下游的营地里吃点东西,徒步、钓鱼,或者看看基地里的游乐设施好不好玩。据说那里有个游乐园一样的地方,设置了空中栈道和用来荡过池塘、沼泽的藤条。
“我们可以像人猿泰山那样。”乐乐笑嘻嘻地说,“我是珍妮,你是泰山。”
“只要我不用穿成人猿泰山那样就行。”里昂说,逗得乐乐哈哈大笑起来。
那地方虽然在阿克雷山里,但和研究所离得相当远,所以里昂还算放心。他们吃完早饭就回家收拾东西,换好适合在山里穿的外套和鞋子,戴好帽子,然后里昂就骑车带着乐乐出发。
天气不错,不过日头也在逐渐发威,还不到九点就已经热了起来。天空倒是非常晴朗,是惊心动魄的蓝色。
越接近山区,空气也就越清爽,摆脱了工业城市那种糟糕的味道还有噪音。
他们今天没戴头盔,所以里昂骑得不快。乐乐在车后座紧紧搂着里昂,他几乎能隔着夹克感到年轻女孩儿的体温。
这感觉很好,几乎好得过了头,让早上他与吉尔有关保护伞公司以及浣熊市未来安危的讨论不像是真的。里昂觉得自己该为找了个靠谱的搭档而感到精神振奋才是,但事实就是他一和乐乐在一起,就忍不住把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重不重要取决于观点角度——抛诸脑后。
里昂只想好好享受这个,属于他和乐乐的快乐时光。没有生化威胁,没有拯救世界的重担压在肩上。
他们一路上没有偏离大道,沿着醒目的指示牌一路向西。周围的车流逐渐减少,偶尔遇上一辆,也是大卡车或者罐车。等进山之后,这些大卡车就更少见了,只有摩托车的引擎和鸟叫声陪伴着他们。乐乐在车后座哼歌,听不清唱的什么,但里昂能感到她在用手指轻轻给自己打拍子,细微的震动穿透夹克和T恤,在他的皮肤上留下麻麻的触感。
九点四十分,里昂把车停在了野外活动基地的停车场里。
这地方相当朴素。尘土飞扬的停车场连砾石都没铺,上面遍布车辙印,还有暴雨天留下来的水坑,形成小小的生态水池,里头长满杂草,跳来跳去的虫子和小小的蛙类不时发出声响。边上的一排排棚屋眼下都上着锁,大概是下雨时才用的。
乐乐下车之后跳来跳去地活动腿脚,她左看右看,似乎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
“游客还不多,真棒。”她开心地说。停车场里除了他们的车之外,就只有两三辆车,其中一辆吉普车单独停在一旁,车窗没贴防窥膜,于是里昂在一瞥之下看到了车里面的儿童座椅。
“这边,这边。”乐乐拉住里昂,几乎是把他往前拖着走。
停车场的另一边有条带着篱笆栅栏的小路,路的尽头是另一个院子,拉着野外活动的横幅之类的,野草茂密的角落里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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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满各种野外护具的架子,护具上厚厚的尘土说明这玩意儿大概只是供人参观用的。
服务柜台在右手边一个小屋里摆着,柜台后是个顶多十三岁的男孩儿,大概放暑假了来帮家里干活。他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手里的游戏机上,匆匆瞟了一眼里昂的驾照,告诉他们租船的价格之后就继续打游戏了。不过租船的地方倒是个成年人在负责,让里昂对这地方多少放心了一些。
“你们从上游划船下去,我们在下游还有个基地,看到码头停靠就是了。”这人从船库里拿出两件橙色的救生衣给里昂,“下午有车能送你们回这边来,不用担心。你们今天运气不错,来玩的人不是很多,回程也不用排队。等天气再热一点的话,这地方可是人满为患呢。”
所谓的码头,其实只是一截从草丛中伸出去的、滑溜溜的木板,靠几根钉入河床的木桩子支撑柱。里昂拉着乐乐的手,两人沿着栈道走到小船旁边的时候,脚下的木板一直在吱呀作响。乐乐走得小心翼翼,看起来十分不信任这些板子的质量。
“对了,我不会划船诶。”乐乐一边抓着里昂的手跳进船里,在摇晃中找到平衡,一边说道,“应该不难吧。”
“不难。”里昂也跟着跳下去,检查了一下船桨和其他部件,感觉船身保养的还可以,“放心,我不会让咱俩的船沉了的。”他笑着对乐乐保证。
河水比远远看着其实要湍急许多。里昂把系着的绳索解开之后,船立刻就在河岸的水草中摇摇晃晃动了起来。他抓着船桨顶住河岸一推,把船身顺着水流推到了河中央。乐乐抓着船身,冲里昂开心地笑。他们头顶有稀稀拉拉的树枝,不过越往前,树林也就越密。
河水的腥味逐渐变得浓郁起来,冰凉的水花不时溅起来,弄湿他们的衣服。
乐乐很快就掌握了划船的技巧,顺着水流的方向控制船身的速度和船头的角度。时间还早,两人不紧不慢地划着船,乐乐有声有色地跟里昂讲她前段时间照看的小宝宝艾玛。
“可把肯多折腾坏啦,小娃娃再可爱照顾起来也很累人。”乐乐最后总结,“起码得再过两年他才能省点儿心。”
“是啊。”里昂从没照顾过小孩,他自己的妈妈大概就是嫌照顾儿子太麻烦,所以才早早就离开了家。
他父亲倒是从没抱怨过。那个男人就只是沉默地把自己淹没在酒精里而已。
不过里昂并没跟乐乐说这些,他们大概还没到相互分享家庭辛秘的那一步。
“等开学了,我会想念那个喜欢拉屎放屁的小讨厌鬼的。”乐乐说着看了眼木船旁边潺潺的流水,清澈的水面被上方的树木和河底的青苔映成了绿色,像是会流动的翡翠一样。
“放假了还会回来,不是吗?”里昂说。他想,要是自己能揭露保护伞的阴谋,阻止灾难发生,他们也许每年都会回来。
两年后里昂毕业,还会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回到这里来当警察。乐乐还要再等两年才毕业,他们……
里昂打断自己越跑越远的思绪,冲困惑地看着自己的乐乐笑了笑,“至少这里的自然环境还不错。我知道我肯定会回来的。”
17.Chapter 17 划船
“等工厂开始朝山区扩张,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乐乐撇了撇嘴,“郊区现在已经全是工厂了,迟早他们会把山里的树都砍了,盖上丑陋的水泥房,招来一帮靠最低薪资糊口的工人。市长肯定相当乐意建这些工厂给无业游民提供就业机会,一石二鸟。”
“这可是有点儿悲观啊。”里昂觉得和纽约比起来,浣熊市的发展节奏已经相当缓慢了。
不过这里的确要比他的小时候更工业化,邻里关系也日渐淡薄。他祖父就时常抱怨,社区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这些老不死的,其他人都忙着打工、忙着挣钱,连问声好的时间都没有。
里昂倒觉得,这是因为年轻人要么跑到纽约去碰运气,要么到工厂去谋生活了的缘故。
“我讨厌工厂。”乐乐用一种实事求是的语气说道,态度诚恳,“本质上,工厂和屠宰场没有任何区别,后者合法谋杀动物,剥夺它们的血肉,前者合法窃取工人的劳动成果,压榨他们的剩余劳动价值。”
里昂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听起来像个愤世嫉俗的工党。”
“才没有愤世嫉俗,这明明是哲学。”乐乐笑起来,“我只是喜欢享受劳动成果,就像现在,我们在努力划船,成果就是我们能一起沿着河水安安静静地聊天。如果这是别人的船,而我们只是被雇来的船夫,那咱俩就没法好好享受这段旅途啦,要伺候好主子,还得小心随时可能挥来的皮鞭,呼——啪!”
“那你将来准备干什么呢?”里昂好奇地问,“当个哲学家?”
“那样我会饿死的,老大。”乐乐翻了个白眼儿,“但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大学的专业是姐姐帮我选的,她可能觉得我适合当精神病专家之类的吧,就像汉尼拔那样。”她说着暗搓搓地笑了起来。
“喜欢吃人的那个心理医生?”里昂扬起眉,“我该担心吗?”
乐乐故意冲里昂龇了龇牙,然后慢慢地舔舔嘴唇,从左到右、从右到左。里昂知道她是在暗示食人族的胃口,但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瞟向了乐乐的嘴唇。
“如果你将来当上警察的话,那我们不就成了汉尼拔和克拉丽丝?”乐乐轻轻踹了里昂一脚,她也许注意到了里昂不得体的注视,但似乎并没不高兴。
“克拉丽丝是联邦探员,不是警察。”里昂提醒乐乐。他还记得自己高中时读过《沉默的羔羊》,几年前朱迪·福斯特主演的那部电影也很精彩。
也许他们可以找个时间看电影。如果电影院没有合适的,租来录像带回家看也很方便,里昂记得祖父家有放映机。
“联邦的条子也是条子。”乐乐强词夺理。
里昂无奈地笑起来。“你这么不喜欢警察,还和警校的学生约会?”他半真半假地问。
“我又没随便和什么警校的学生约会,我很慎重的。”乐乐故作潇洒地说,头顶的树荫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不过并没暗到看不清她脸上的红晕。“而且你也没逮捕过我。”
“逮捕?”里昂皱起眉,隐隐觉得担忧,“发生了什么?”
“打架咯。”乐乐满不在乎地说,然后又有点儿担心地看了里昂一眼,“不是我先动手的哦,我只是正当防卫。”
里昂哭笑不得地看着乐乐,“我不是担心这个。你没有受伤之类的?”
“对方更惨。”乐乐立刻说道。
“你以后可以把打架的事情交给我。”里昂说,“我很擅长打架。”
“我也很擅长打架。”乐乐撇撇嘴,“只是男人的力气真的很大,好不公平。”
关于这点,里昂倒是不能抱怨什么。他继续划船,一边听乐乐谈论自己打过的架,大多是因为口角升级,还有后续寻仇之类的。听起来,这个年轻女孩很擅长给自己找麻烦,跟警察合不来估计也是因为架打的太多了。
里昂知道警察对那些总是身陷麻烦的年轻女孩儿会有怎样的偏见,况且乐乐又是孤儿,就算后来被有钱人收养,大概也不会有多少帮助。
“不过我最近表现都很好哦。”乐乐说了一通之后似乎担心里昂也会有偏见似的,补充说道,“我上一次打架已经是好久之前了。姐姐还说可能是我满十八岁终于觉醒了淑女血统,我觉得她在做梦。”
里昂不想提醒她,两个人在浣熊市的第二次见面,她就在枪店旁边揍了一个毒贩,赤手空拳。
“所以你小时候打过架吗?还是乖乖学生,从来不闯祸的那种?”乐乐好奇地看着里昂,“我觉得你肯定打过架。”
“的确打过不少。”里昂诚实地回答,“只不过我爸是警察,所以没人逮捕过我。”
“啊,你个小关系户。”乐乐故意这么说,窃笑着,“那你小时候打架,你爸不揍你吗?”
“揍。”里昂怀念地笑起来,童年里值得怀念的居然是挨揍,他还真是没有想到,“不过他下手还比较有分寸,只是略施惩戒,从没把我打得带伤上学过。”
乐乐点点头,然后坦率地说道:“我父亲就从不动手,但我倒希望他只是揍我呢。他那张嘴,一句脏话都不说,但比什么都难听。”
“你……”里昂开口,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父女关系似乎不管在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乐乐心中的一大症结。
“我姐姐哈图就从来不把父亲的‘惩戒’放在心上。”乐乐说道,暂时松开船桨,抬起手在脑袋两侧打出引号,“被父亲收养之后,哈图一直在保护我。”
里昂连忙稳住船身,被乐乐松开的船桨在两侧敲打出一连串的咚咚声。
乐乐也重新抓住船桨,冲里昂歉意地笑笑。头顶不知名的鸟发出格外嘹亮的叫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棕色的树枝,寻找着禽类的踪迹,“可惜我们没有面包屑之类的,不然可以喂鸟。”
“它大概更喜欢吃虫子。”里昂说。
乐乐作了个鬼脸,拉长声音说道:“恶——心。”
“鸟的看法可能不一样呢。”里昂笑起来,“虽然虫子的确很恶心。”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自己上辈子见过的五花八门的虫子,尤其是在西班牙遇见的那些。
乐乐似乎也走了片刻的神,说不定在想同样的事。里昂一时冲动,差点儿问起有关他们那些离奇的梦,但随即他想起了自己的决定,于是又闭上了嘴。
“我讨厌扭来扭去的蠕虫,”乐乐继续说道,抓着船桨轻轻摇着,用肩膀蹭了蹭脸颊上滑下去的汗,“甲虫就还好。除非是蟑螂,我讨厌蟑螂,尤其是会飞的那种。”
“蜘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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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故意问道,然后看乐乐拧着脸摇头,“蝎子?”
“现在我不觉得你是乖孩子了,你就是个坏男孩。”乐乐假装瞪了里昂一眼,不过没忍住笑意,“我又没说我喜欢虫子,如果我要养宠物,顶多养几条蚕。”
里昂夸张地哆嗦了一下,“我以为你讨厌扭来扭去的虫子。”
“但是蚕宝宝很可爱啊,”乐乐露出邪恶的笑容,“现在太热了,明年开春要不要和我一起养啊?”
“谢了,我看还是养只猫吧。”里昂摇摇头,笑起来。
“养猫猫狗狗还得做绝育,至少在城市里养就得做绝育。”乐乐皱起鼻子,“对了,你知道浣熊市警局养了好多警犬吗?我上一次跟乔·肯多去警局车库旁边的号子里修门禁电路的时候看到了好几只,个头老大了。”
里昂对那些警犬有一些不甚美妙的回忆,他没提,当然了,只是问乐乐:“你从哪儿学来那么多黑话的?”
“孤儿院咯。”乐乐耸了耸肩,“这也不叫黑话吧,至少不是监狱黑话,顶多算是儿童黑话。哈图就是跟那些孩子学会撬锁的,但我没学。”
“我也会撬锁。”里昂看到乐乐大吃一惊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很吃惊吗,撬锁也是实用技能,在逃命的时候能省下找钥匙的宝贵时间。”
“谁会在逃命的时候找钥匙啊。”乐乐努力板着脸,“你又不是恐怖电影的主人公。”
“人生如戏。”里昂说,“要是我当上恐怖片的主人公,我可要随身带着枪。”
“带着枪还叫什么恐怖片。”乐乐翻白眼,“除非怪物是杀不死的,或者闹鬼,子弹都打不着。”
里昂故意叹了口气,“那我也太难了。”
“你还可以随身携带《驱魔人》,看到鬼就用三本大部头砸死它们。”乐乐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我还是选动作片吧。”里昂摇摇头,“恐怖片太刺激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健身房,让我看看你的身手啊。”乐乐来劲儿了,眼睛闪闪发亮,“你在警校学的那些实用吗?你不使劲儿的话会不会打不过我?”
“除非我喝多了,还忘记了自己的手在哪儿长着。”里昂开玩笑,“警校教的那些也很实用的,我们有专门的格斗课程,结课的时候要和教官实战,打赢了才能毕业。”
“真的吗?这样啊。”乐乐睁大眼睛点点头,“我也觉得你会很厉害。你的同学是不是都打不过你?”
唔,这辈子他的同学的确都打不过自己。毕竟里昂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把上辈子的战斗经验和如今正逐渐加强的力量和速度结合了起来,在格斗课上哪怕不尽全力也很难落败。
不过上辈子的时候,他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才会顺利被派到自己想去的分局。当然,也可能是里昂主动放弃了留在纽约警局的机会,所以再挑别的地方才会格外容易。
“我就知道。”乐乐沾沾自喜地笑起来,“他们都打不过你,我好得意。”
“打不过我,你得意什么?”里昂明知故问。
乐乐哼了一声不肯回答。她松开船桨靠在小座位的靠背上,对里昂说:“别划啦,咱们动作这么快,不等中午就该到了。不如顺着水流慢慢漂咯。”
18.Chapter 18 阳光
阳光透过上方的树叶洒下来,过滤后的颜色是淡淡的金色,在河水、木船,还有乐乐穿着的橙色救生衣和浅蓝色外套上投下斑驳树影。
乐乐把两只手枕在脑后,半躺在船里,看着头顶的树梢轻轻哼歌。里昂没躺下,他半坐半靠在对面,听乐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好像有些耳熟,但里昂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歌。
“哎,是甲壳虫的歌啦。”乐乐就像会读心术一样冷不丁开口说道,歪过头看着里昂,“想起来是哪一首了吗?”
里昂还真没想起来是哪一首,他一直更喜欢大卫·鲍伊,威猛乐队之类的,甲壳虫乐队就只听过《嘿,裘德》和《黄色潜水艇》这些歌。
“威猛乐队也不错哦。”乐乐说着哼起了《临走前叫醒我》,哼得有模有样。
里昂记得第一次在祖父家见到乐乐的时候她就是在戴着耳机听歌,于是问她:“你最喜欢甲壳虫吗?”
“说不上最喜欢吧,我也喜欢《太空怪谈》、《无心低语》这样的歌。很多亚洲音乐我也喜欢。”乐乐放松地躺在船上,缓缓舒气,“我父亲喜欢听唱片,又是歌剧又是交响乐的,不过我可没那么小资,用磁带听听流行歌曲就很满足了。”
“我在纽约我爸爸的家里有一套音响。”里昂坦白交代,“是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不过我一直住学校,放假也没怎么用过。”
“哇哦,等开学了我可以去看吗?”乐乐坐了起来,一脸兴奋,“音响是什么牌子的?”
“是杰士的KG系列,KG4。”里昂的早期生活中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只不过后来就只剩下枪、车,还有酒瓶子了。
说起来,那还真是里昂收到过的相当不错的一份礼物,排名大概仅次于他从祖父那里继承的配枪玛蒂尔达,还有他老爸送的二手吉普车。
杰士是九十年代美国最火的牌子之一,基本上是预算有限的家庭所能负担得起的最优选。乐乐不由一脸向往,看上去像是恨不得直接开学。里昂忍着笑告诉她,想开学前去纽约玩的话也完全没问题,毕竟离得这么近。
“真的吗?真的吗?”乐乐明显更喜欢直接去玩,而不是以上学为代价,“什么时候?啊,我接下来要连着上六天班,第七天估计会直接睡死过去。”
“出来玩就别想上班的事情了。”里昂一边说一边伸手赶开两人附近飞舞的恼人小虫,又下意识地把乐乐散落的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他的手刚好就在乐乐的耳朵旁边,而这一切绝对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上一秒,他们还在有说有笑地聊天,紧接着,他们就在接吻了。
乐乐说不好是谁先往前倾的,她内心其实是个相当矜持的女孩儿,所以里昂先凑过来的这一印象也有可能是出于自我想象,毕竟乐乐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次可不是做梦了,要干就干,上帝最恨懦夫。
他们在接吻。
乐乐只觉得目眩神迷,她以前一直以为小说里的这种形容都是肉麻的夸张来着,谁能料到这居然是写实文学。她的心跳得那么厉害,连周围的水声、虫鸣声还有风声都听不到了。
她还能感到里昂的手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又慢慢滑到她的背后,像是温暖、有力的依靠。当然,乐乐主要感觉到的可不是里昂的手,那只是她1%的脑细胞以令人敬佩的多线程处理能力所捕捉到的事实之一。
呼吸,傻瓜。
乐乐闭着眼睛,她的眼皮因为暖暖的阳光照在上面能隐隐感觉到橙红色。里昂的嘴唇也暖暖的,像是阳光。他们吻得很纯洁,但乐乐的世界像是被整个重新塑造了一遍似的,从此再也不一样了。
两个人慢慢分开,但仍抱得很紧。乐乐觉得自己大概脸红到了丢人的地步,不过她勇敢地忍受了这种折磨。
“我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她故作淡定地问。
“不记得了。”里昂听起来理直气壮的。乐乐笑起来,对上里昂的视线,努力让自己不移开目光。
然后船就在某块小石头上磕了一下,没造成任何损坏,但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里昂扶着乐乐的肩膀,不过她还是一头撞在了里昂的胸口,撞得她脑门生疼。
“嗷。”乐乐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你胸肌挺发达啊。”
“我看看?”里昂撩开她的头发检查了一下,诊断说,“连个红印都没有。”
“那是因为我皮厚。”乐乐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眼两侧不断向后缓缓倒退的树林,又笑起来,“好安静哦,这里。”
“大自然的好处之一,没有城市噪音。”里昂的手从乐乐的额头滑到脸颊上,拇指轻轻抚摸着。
乐乐看了他一眼,“但有动物噪音。”还有她的心跳声,她怀疑里昂肯定能听到,但她自己就听不到里昂的心跳,毕竟自己的心跳太响亮了。她稍稍退开一些,往后躺回小船的座椅靠背上,冲缓缓放下手的里昂微笑。
“我感觉到了,在我胃里。”她说,把两只手放到肚皮上。
里昂回以困惑的微笑,问:“感觉到什么?”
“以前这里总打着结,现在没有了。”乐乐一边说一边把头往后仰,看着被阳光勾出金边的茂密树叶,“现在很温暖。”
“你以前胃痛?”里昂听起来更困惑了。
乐乐摇摇头,说:“这是玛蒂尔达跟里昂说的。”她稍稍支起上半身看着里昂,坏笑起来,“是电影台词。”
“电影啊,那我们可以一块儿看。”里昂建议。
乐乐想也没想就说:“不要。”她抬起双手捂住发烫的脸用力搓了搓,重复,“你自己看。”
里昂像是被她搞糊涂了,但并没不高兴,他抓着乐乐的脚腕挪了挪让她躺得更舒服,然后重新拿起了船桨。
“跟我说说那部电影?”
“嗯哼。”乐乐躺在船上,听着身下的潺潺水声,还有木浆拍水的声音,里昂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他每一次划桨时木头与金属部件发出的规律的吱呀声。
“男主人公也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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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是个职业杀手。”她闭上眼睛,再次感受那种橙红色的温暖,但再也没有刚才那样的感觉了,“城里最好的杀手。”
“谁是玛蒂尔达?”里昂又问。
“一个女孩儿。”乐乐觉得这种回答不算回答,不过她并不想真的给里昂介绍这部电影。“九四年真的出了不少好电影,这一部,还有《肖申克的救赎》、《阿甘正传》。”
“我看过《肖申克的救赎》。”里昂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一起看《闪灵》,都是斯蒂芬·金的小说改编的。”乐乐建议,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不过这部是恐怖片哦。”
“怪物还是闹鬼?”里昂的问题在乐乐听来还挺奇怪的,不过她大方地回答:“闹鬼。”于是里昂赞同地说:“那好啊。”
乐乐睁开一只眼睛瞟向里昂,“你不喜欢怪物片,像是《异形》那样的?”
“吃人的怪物在人体内寄生然后破肚而出?还是免了。”里昂摇摇头,“我宁愿看《驱魔人》。”
“《星球大战》呢?”乐乐问。
里昂朝乐乐眯起眼睛,“你是星战迷?”
“没有成迷,但我的确喜欢星战。”乐乐说着伸长右胳膊,把手探进凉凉的水里拨弄着,“看电影的话,我的确看恐怖电影要更少,我更喜欢恐怖小说。《闪灵》就是先读的书,”她笑起来,“看到最后几章,困得熬不住了又很害怕,我就把姐姐的《百科大辞典》压在书上然后才敢睡觉。”
里昂也笑了,“至少你没害怕到把书藏进冰箱里。”
“那本书还没那么吓人啦。”乐乐满不在乎地说,“看完之后就再也不觉得吓人了。我又不信鬼。”
“那怪物呢?”里昂问,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像是犹豫和后悔,不过他很快换上平静的神色看着乐乐。
乐乐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己的那些梦,不自在地坐起来,耸了耸肩,“不太信?反正我没见过怪物。像是异形那样的肯定都是编的啦。吸血鬼,没见过。狼人,没见过。食尸鬼,更没见过。”
她故意避开了关于丧尸和僵尸的话题,毕竟不知道在梦里见过算不算是见过。
“我也没见过。”里昂说着扬了扬下巴,“码头就在前面。”
“我就说我怎么好像闻到了烧烤的味道。”乐乐一下就坐起来了,转身看着不远处的码头,还有附近野外活动基地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赌五毛钱是烤鱼。”
“我没带零钱。”里昂诚实地说,然后划着船靠到了码头上,一个穿着T恤和帆布坎肩的小伙子慢吞吞地朝他们小跑过来,帮忙把船拴好了。
小伙子还说:“你们来得正好,马上就要开饭了。”
“是烤鱼吗?”乐乐兴冲冲地问,拉着里昂的手跟在他后面朝活动基地走。
“没错,还有我们自己做的果酱和面包。”小伙子回头冲乐乐笑出一嘴的白牙,“果酱有点儿酸,这就是你们能得到的惟一警告了。”
乐乐默默地舔了舔后槽牙。
19.Chapter 19 熟人
活动基地虽然是在树林里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建的,不过基地里也有很多大树和草地。风刮过来时,除了河水的味道之外,还混合了植物的气息。等沿着铺了碎石子的车道走进去,烤肉的香味愈加浓郁,香得乐乐肚子咕咕直叫。
“毕竟一上午都是体力劳动,饿了也很正常。”乐乐馋的理直气壮,“你不饿吗?”
“饿了。”里昂显然是个诚实小伙儿。乐乐一边走一边晃着拉他的手,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前面院子里的烧烤架,“看起来那就是派对了。”
烧烤架旁有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其中一个穿着衬衣、牛仔裤的金发女人正给小女孩儿的盘子里摆烤好的鱼。另外两个大人应该是这边基地的,都穿着印有logo的墨绿色衣服。乐乐一开始没注意到第五个人站在院子的角落里,手里拿着厚重的卫星电话正在通讯,因为她刚和里昂走进院子里,那个小女孩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立刻撂下大概是她妈妈的金发女人,朝乐乐开心地跑了过来,张开双臂,用小孩儿特有的尖细但又可爱的嗓音喊道:“哈图!”
乐乐及时伸手抱住了直接跳起来扑了她满怀的小女孩儿,虽然有些一头雾水——这大概是认识姐姐的小孩儿——但还是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哈图,你也来给我过生日吗?”小女孩儿搂住乐乐的脖子,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才答应带我来的,我好开心!”
“雪莉,”金发女人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我是怎么教你的?跟大人说话要有礼貌。”
雪莉嘀咕了一声,不过还是蹬了蹬腿,于是乐乐把她放到了地上,然后抬起头对金发女人说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我不是哈博图尔,我是她妹妹。”
金发女人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是哈图的孪生妹妹。”
“你不是哈图?”叫雪莉的小女孩儿这时仰头看着乐乐,脸上一副惨遭背叛的凄惨表情,“哈图呢?”
“哈图在上班。”乐乐决定以后好好问问姐姐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女朋友,“今天是你生日吗,祝你生日快乐呀。”
小女孩儿的脸庞一瞬间又明亮起来,“谢谢,金莱女士。”她最后的称呼听起来小心翼翼的,还偷偷瞟了眼自己的妈妈。
“叫我乐乐好了,”乐乐的表情差点没绷住,“我的朋友都叫我乐乐。没人叫我金莱。”
“哎,哈图也这么说!”雪莉给了乐乐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拉了拉妈妈的衣袖,“妈咪,我可以吃鱼了吗?”
金发女人点了点头,然后在女孩儿跑开之后望向乐乐和里昂,说:“我是哈博图尔的同事,娅奈特·柏金。我丈夫威廉在那边,”她朝角落里那个正打卫星电话的人示意了一下,接着问乐乐,“你们来玩吗?”
“嗯。”乐乐犹豫了片刻,然后介绍,“嗨,娅奈特。这是我男朋友里昂,里昂·肯尼迪。”
“你好。”娅奈特和里昂握了握手。乐乐总觉得里昂的表现好像有点儿怪,用礼貌掩饰突然的冷淡,不过她只是困惑地看了里昂一眼,没有多问。
可能只是里昂不喜欢保护伞公司的员工吧。
说起来,柏金夫妇都是保护伞的员工吗?乐乐不记得听姐姐提起过这些人,不过姐姐也很少提起跟保护伞公司有关的话题就是了。
幸好这只是个烧烤派对,不是那种沉闷的聚餐或者饭局。所以他们能各自盛一盘子食物,想在哪儿吃在哪儿吃。
乐乐坐在了院子里的秋千上,膝盖上放着干面包和果酱,烤鱼在里昂那里,她吃的时候就伸手从他盘子里直接拿。
里昂这家伙直接盘腿坐在了她对面的地上,也不嫌脏。他们说了几句悄悄话,主要是乐乐告诉里昂她也不认识旁边的那家人。看起来对方也不是很想多聊的样子,威廉打完电话,就只是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和妻子说话了。
“还真巧啊。”乐乐舔了舔手指上的油和盐,低声感叹,“我还从没偶遇过姐姐的同事呢。可能这里是阿克雷山,刚好离他们上班的地方很近吧”
里昂点了点头。
乐乐用鞋子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低声问道:“你为什么看上去怪怪的,是因为保护伞吗?”
“嗯。”里昂似乎不想多说,他挑完一条鱼的刺,直接放在了乐乐膝盖上的盘子里。乐乐美滋滋的用果酱面包夹着吃,把保护伞什么的忘了个干净。
“我的生日还有好久。”乐乐吃完鱼舔了舔嘴唇,“你的生日比我早,不过也得等到冬天啦。”
里昂扬起眉毛,“你知道我的生日,我不知道你的,好像有点儿不公平。”
“谁让你把驾照随便放在车里。”乐乐得意地笑起来,“你想知道,可以去找我的驾照啊。”
“听起来像是我们来一次公路旅行的好机会,我们轮流开车。”里昂说着掏出手帕递给乐乐,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果酱,沾上了。”
乐乐哼了一声,用舌头舔了舔嘴角,不过完全没舔到果酱,她只好用手帕擦了擦,然后把手帕塞到了自己口袋里,“脏啦,不给你用。”
里昂故意粗鲁地用衣袖擦了擦嘴,乐乐哈哈大笑起来。
里昂尽量把注意力放在乐乐身上,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分神去关注了那边柏金一家的情况。他们看起来真的是来玩的,只是碰巧和里昂他们遇上了,但里昂还是因为这种巧合而绷紧了神经。吉尔大概会有同感,她也是不相信巧合的人。
娅奈特和威廉,这两个直接导致了G病毒在浣熊市泄露的人。至少上辈子是这样。他们已经开始研究G病毒了吗?不过现在他们还有时间陪伴女儿过生日,也许还没到研发的关键阶段。
里昂记得雪莉在逃离浣熊市之后简短地提起过,父母工作非常忙。
雪莉,上辈子里昂和克莱尔几乎把雪莉当成了干女儿。儿童福利机构找不到她的亲人,但里昂和克莱尔也不符合收养孩子的要求,他们当初费了很大力气,也因为雪莉不愿意和他们分开,大家都不肯接受其他的可能。
里昂就是在那时被“邀请”加入DSO的,但至少雪莉留在了他们身边。
那孩子长大后也很出息,虽然感染过G病毒究竟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但雪莉一直站在生化反恐的最前线。她,还有后来的杰克·穆勒,威斯克的私生子。这两个人,一个是威廉的女儿,一个是威斯克的儿子,最后竟然走到了一起。
里昂走了片刻的神,思考如果自己能阻止浣熊市被摧毁,事情的发展是否还会和他记忆中的上辈子一样。
“你又在走神了。”乐乐冲里昂皱眉,几乎有种让里昂以为对方看透了自己心事的错觉,“你都没听我说话。”
“我听了。”里昂还真的听了,特工的基本素养,一心二用,“你在说开车去纽约的路线。”
乐乐并没被说服,她不高兴地冲里昂撇了撇嘴,问:“你带着那副表情在想谁?”
“表情?”里昂没觉得自己露出什么表情了,不过乐乐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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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说:“你的眼神很温柔,想是在想一个你很想见到但又见不到的人。”这种离奇的直觉只可能属于女人,绝对不是里昂有偏见。
“所以是个女人吗?”乐乐继续问道,“你想的那个人,是女人吗?”
里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辈子的养女,后来长大了倒也确实是个女人,但不是乐乐想的那样。
“里昂?”乐乐瞪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也不要就这么晾着我啊。”
“想的不只是一个人,有男有女。”里昂觉得这个时候狡辩说谁也没想或者想的不是女人,大概只会让乐乐一眼看破是谎言,“是之前认识的朋友。”
乐乐狐疑地眯起眼睛,“再也见不到的朋友?”
里昂点了点头。
乐乐的表情软了下来,“对不起哦,我不知道。”她看上去有点后悔,但也有点茫然和疑惑,“他们是出国了吗?”
“差不多吧。”在另一个世界,他去不了的世界。
“那也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吧,我们还能出国啊。”乐乐又轻松起来,冲里昂笑笑,“既然是重要的朋友,怎么能因为在国外就再也不见了呢。事在人为嘛。”
里昂认真地点了点头。
雪莉这时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大束野花。“给你,乐乐。”她把花放到乐乐坐着的秋千上,“妈妈说好东西要分享。”
“谢谢。哇!”乐乐拿起花束看了看,轻轻闻了闻,“漂亮又香香的哦。”
“嘿嘿。”雪莉弯起眼睛笑了,然后她看了里昂一眼,问道:“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嗯。”里昂点了点头。
乐乐把脸藏到花束后面偷笑起来。
“酷。”雪莉说,“等我长大一点,我也可以有男朋友。不过男孩子都好蠢。”她说完冲里昂做了个鬼脸,“不是说你,先生。”
“你想找男朋友,还得等十年吧。”乐乐打量了一下雪莉,估计对方最多上小学一年级,而且还是跳级上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呀?”
“聪明的,像爸爸那样。”雪莉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又瞟了一眼里昂,然后问乐乐,“你呢?”
“帅的,又帅又聪明的。”乐乐抿嘴笑起来。
“那我也要又帅又聪明的。”雪莉立刻说道,然后犹豫了片刻,“但我认识的男孩子都没有我聪明。”她咬了咬嘴唇,“抱歉,妈妈不让我这么说的。但这是实话!”
“男孩子至少要等到十四岁才会开窍。”乐乐一手托腮冲雪莉坏笑,“当然,我一点也不同意学校老师那种‘男孩子十四岁以后就比女孩子聪明’的说法,他们只是突然意识到人生不只是和其他男孩儿一起鬼混了而已。”
里昂咳嗽了一声,乐乐冲他挑眉,“不是吗?”
这个,里昂还真没法反驳,毕竟他现在确实不是在和男孩儿鬼魂。说起来,自从回了浣熊市,里昂还没找过少年时代的朋友一起喝酒聊天。那些往事理论上只过去了几年,但里昂总觉得恍如隔世。
“瞧,他又在遥望千里了。”乐乐和雪莉咬耳朵。
雪莉捂着嘴笑,“什么是遥望千里?”
“就是盯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乐乐不负责任地瞎说,“有可能是女孩子,也有可能是昨天看的球赛。”
雪莉两只手一起捂着嘴,笑得停不下来。
里昂无奈地摇头,看着这两个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自己大概都放不下的女孩儿。
20.Chapter 20 夜袭
他们回程的时候不紧不慢,因此到乐乐的公寓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乐乐虽然很累了,但还是不想这一天就这么结束,她磨磨蹭蹭从摩托上下来,站在路边眼巴巴看着里昂。
“明天一起吃午饭?”乐乐不希望自己听上去太可悲,不过她已经尽力了,“你来接我?”
“说定了。”里昂点点头,蓝眼睛里点点映着街边路灯的光,“别太累了,别让肯多把你当驴子一样使唤。”
乐乐笑了,“他是老板,在老板眼力员工都是驴子。”她试着学驴叫,结果听着更像猪打呼噜,于是她笑得更厉害了,把脸埋在里昂肩膀上,“别看我,我要回圈里了。”
“没有告别吻?那也太不像话了。”里昂低下头,乐乐感觉到他的下巴蹭过自己的头发,她抬起头,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但把脸红完全归咎于笑得太厉害了,“猪会接吻吗?”她说完使劲噘嘴,然后鼓起腮帮子。
里昂捏住她的嘴,故作严肃地摇头,“不会,猪只会拿嘴拱你。我得保护好我自己。”
乐乐假装用脑袋撞他,撞得两人最后抱在了一起。不能说完全出乎乐乐的意料,不过她一向喜欢顺其自然。
“我要是能抱着你上班就好了。”乐乐嘀咕。
里昂笑起来,胸膛轻轻震动,“你的老板会气死的。”
“气死他好了。乔的脾气本来就跟熊一样,老是骂我。”乐乐哼哼,“罗伯特的脾气就比他强。”
“罗伯特?哦,你说肯多。”里昂又问她,“你明天是去赛博电子上班?”
“嗯哼,连上三天,然后晚上还要帮肯多看孩子。”乐乐叹了口气,“我还挺想艾玛小宝贝儿的。她睡着的时候特别可爱,像个小天使。”醒来大哭的时候像个小恶魔。
里昂大概听出了她言下之意,他亲了亲乐乐的耳朵,痒的她偏头躲开,里昂趁机亲在她的脸颊上,然后亲亲她的嘴唇。乐乐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乖乖搂住里昂的脖子,小声说:“晚安吻?”
“晚安吻。”里昂贴着她的嘴唇低语。
乐乐跑上楼的时候一直在傻笑,她没有去想明天的工作——明天的事还是明天在担忧吧——她现在真的好累了,虽然因为多巴胺而精神亢奋,但玩了一整天的疲惫正缓缓渗进骨髓当中,让她连上楼都觉得费力。
希望今晚能梦到里昂,乐乐由衷地期盼着。这大概很傻,因为她已经花了差不多一整天和里昂泡在一起了。她以为自己会需要独处时间,毕竟过去的乐乐一直认为,跟一个人长时间待在一起双方都会心烦,连姐姐哈图她都没法一直相处超过三天,她们彼此会用各自的习惯让对方抓狂。
可能是热恋期的缘故吧,乐乐一边开门一边小声吹起了口哨,也许等热恋期过了,她就能稍微冷静一点儿了,而不是一天花二十五个小时想着里昂、念着里昂。
让她今晚做个美梦吧。乐乐向自己并不信仰的神灵偷偷许愿。她随手把钥匙扔在门口的柜台上,百叶窗没关,她没开灯,借着外面照进来的街灯走进客厅。
意外就在此刻发生。
有人从后面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一把捂住了乐乐的嘴,另一只手抓着什么东西往她脖子上扎了过来。乐乐的大脑还没从“刚和男朋友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他”的模式中切换过来,但她的身体却在那个东西——是针头,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闪光,鼻子里嗅到了药物的气息,这些信息像是潮水般在脑海中涌起。而她的身体,准确来说是右手,则在那个东西碰到自己的皮肤之前就猛地将其攥住,然后“咔嚓”一声捏碎了那本该是强化玻璃和合金构成的特殊针管。
然后,乐乐顺势伸出左手抓住了那人的右手腕,右手往后一探抓住对方的肩膀,腰胯配合发力,“砰”的一声,把那人从自己背后抡了起来,重重摔到地上。
“什……”乐乐瞪着地上被摔得岔气、翻白眼的坏蛋,她的大脑则追了上来,发出一连串震惊的乱码。
但还不等她开始骂娘,她的身体再次接管主动权,向右猛地一闪——“咻!”
那竟然是经过消音处理的枪声。
屋里还有第二个人。
乐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模糊的意识到自己移动的速度很不正常。因为正常人是躲不开子弹的,而她甚至在对方扣动扳机之前就已经开始闪避了。就好像她在黑暗中看到了对方举枪瞄准自己,预测到了子弹轨迹,然后精心计算了闪避的距离,几乎和子弹擦着过去。
但乐乐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正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一下到了那个举枪的坏蛋面前,一把拍开对方的持枪手,右手攥成拳头砸在了对方的下巴上,打得这个一米八的蒙面壮汉像袋垃圾一样倒在了地上。
里昂,去找里昂。
但他不在楼下,因为乐乐今晚告诉里昂让他先走,而她站在路边像个傻瓜一样看着对方骑车离开的背影。傻瓜,傻瓜,傻瓜。
乐乐转身朝门口跑去,心脏狂跳,过载的大脑无法提供任何可行性方案。不过刚冲到楼梯口,她就看到又有两个穿着黑衣服、蒙着脸的壮汉拿着枪往上冲,截断了乐乐的退路。
“杀人啦!”她大叫了一声,扯着嗓子用尽所有的肺活量在喊,“救命啊!”然后乐乐拔脚往楼上跑去,一边跑一边继续喊:“快报警!有人开枪杀人!”
楼顶通往天台的门是锁上的,但乐乐一脚就把门踢飞了。肾上腺素,她歇斯底里地想,这一切都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天台上没人,但她把门踢坏了,也就是说她没法把门关上把人挡在下面等警察赶来救她。
乐乐绝望地跑到天台的边上,抓着栏杆往下看。下面不是公寓楼正面的那条街,但就算是,里昂也不会在下面等着。他又不会猜到自己会被人袭击。
她究竟为什么会被人袭击啊?是保护伞公司吗?姐姐还好吗?
那些人追上来了,乐乐往旁边走了几步,虚张声势地吼道:“别过来!”那些人居然真的像是被吓到了。一共三个,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两个举枪对着乐乐,剩下一个那对讲机不知道给谁说话:“目标已被激活,请求火力压制。”
乐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但“火力压制”怎么听都不是好话。她转身朝天台的另一侧拔腿跑去,听到枪声,感觉到子弹从身侧擦过的疾风。这栋公寓楼对面还有一栋,高度差大概不到十米,距离少说也有十五米,她想跳过去的话速度起码得是……
还来不及心算,乐乐已经借着惯性跳了起来,在栏杆上借力一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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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紧牙关向前纵身一跃!
风在耳边呼啸,而乐乐落在对面的楼顶上时顺势着地打滚,甚至没有减速就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冲去,紧跟着再次跃起,跳向对面的那栋楼,然后是下一栋。
几分钟后,她甩开追兵,悄悄沿着某栋楼的消防梯回到了地面。阴暗的小巷十分陌生,乐乐只能大致判断出自己的位置,离警局或者里昂家都十万八千里。远处有汽车喇叭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但时间不早了,而乐乐没看到任何行人,附近也没有还开着的便利店之类的。
这就只是个该死的阴暗小巷,仿佛为谋杀之类的事件量身打造的僻静场所。
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乐乐不觉得自己真的甩开那些人了,她觉得那些人不追到自己不会善罢甘休的。但要去警局吗?威斯克如果也是保护伞的人,他会不会也把自己抓起来?如果去找里昂,会不会把麻烦带给里昂。就算里昂自己应付得了,但他是和爷爷住在一起的,万一连累到他们怎么办?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乐乐原本都不想仔细思考的,但显然目前并没有顺其自然这个选项。
有人过来了,听脚步声是两个人,穿着作战靴,脚步声很轻、很独特。
乐乐四下一看,掀起一个垃圾桶的盖子,看到里面没满于是立刻跨了进去,抓着盖子盖好,只留下一条缝。
“目标应该就在附近。”一个人说,“检查你的武器。”
“武器根本没用,你看到她躲子弹的速度了。”另一个人听起来很不平,“我才不去找死。”
“你拿了钱,就要为老板办事。”头一个人的语气严厉起来。
“老板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第二个人愤怒起来,“之前我们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肯定是被目标给杀了。即便这样,老板还想着活捉目标。他应该给我们配发毒素,必要时彻底终结目标。”
“你这个傻瓜,我们是在保护伞的地盘上,你还想扛着火箭筒来执行任务吗?”
乐乐轻轻捂住了嘴。
这些人不是保护伞的,那会是谁呢?为什么要抓她?为什么把她称为“目标”?
脚步声在巷子里持续了一段时间,但那两人终于还是转身向外走了,他们没发现乐乐躲在垃圾桶里,太好了。
“咻!”
乐乐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然而倒下的却是那两个追杀自己的坏蛋之一。另一个还来不及举枪反击,就在第二声枪响之下跟着倒地。
是谁?是他们内讧了?不对,虽然枪声都是经过处理的,但听起来不是一种型号。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不是作战靴,而是皮鞋。那个枪手把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扛走,听起来慢条斯理。
乐乐想要屏住呼吸,但知道那只会让自己在憋不住的时候发出更大的动静。
是谁?究竟是谁?
她转动眼球从垃圾桶的缝隙中望出去,却只能看到一部分身影,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衬衣、西裤,交叉式武装带,浅色的头发,这些一闪而过,而乐乐猛地醒悟。
这个人是阿尔伯特·威斯克。
下一秒,威斯克朝她的藏身之处转过身来,那双眼睛准确无误地对上了乐乐。
威斯克慢慢笑了起来。
21.Chapter 21 失踪
乐乐失踪了。
当然,里昂并不是等到中午才发现乐乐失踪了的。事实上,她的邻居当天晚上就报警了,警察追踪了一宿毫无所获,于是第二天一早来找了里昂,告诉他乐乐失踪的事情。
来的那两个警察一男一女,男的叫埃略特,女的叫丽塔。里昂本不该记得这些人的长相的,但埃略特警官差不多算是他上辈子进入浣熊市警局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他对那张脸印象深刻。
此时此地,那张脸带着平静严肃的表情,与上辈子的惊恐邂逅相比,却更让里昂胃里打结。
“你说乐乐失踪了?”他紧盯着埃略特,“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于是埃略特告诉了他,昨晚乐乐的邻居听到有人呼救,于是报了警,警察去了之后发现她公寓门大敞着,屋里有打斗的痕迹,乐乐本人则不见踪影。
“打斗的痕迹?”里昂试图保持冷静,他深呼吸,然后追问:“什么样的打斗痕迹?”
埃略特瞟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是警校生,肯尼迪,但发生这种年轻女孩儿的失踪事件,一般头号嫌疑人都是男朋友,你知道的吧?”
里昂知道,但里昂甚至不想花时间辩解,他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埃略特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在墙上发现了弹孔,地板上还有弹壳,碎掉的玻璃、金属以及干涸的液体。不是血迹,而是药剂。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但我们初步怀疑那是镇定剂一类的东西。”
里昂的心沉了下去,“弹孔?什么口径的?”
“5.56毫米。”埃略特和丽塔对视一眼之后回答了里昂的问题。
那是天杀的突击步枪才会用到的弹药。
“妈的。”里昂无声地咒骂了一句,他抬手用力按着额头在原地踱了几步,客厅的四面墙像是缓慢地向他挤压过来。
是保护伞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是乐乐的姐姐出什么事了吗?除保护伞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你们联系上她姐姐了吗?哈博图尔,她是保护伞的员工。”里昂转向埃略特,后者手里捏着个本子,正用那双犀利的眼睛注视着里昂的一举一动。
里昂甚至分不出精力来为此感到心烦意乱。
乐乐被人带走了,现场没有血迹,所以她大概率还活着。里昂这样告诉自己。还活着,说明还有机会。
埃略特沉稳地点了点头,“哈博图尔不愿意来警局,她目前仍在阿克雷山的保护伞研究所,据说研究项目正在关键时刻。”他一边说一边仔细看着里昂的表情,“我们的同事已经赶往山区去做询问了。所以你认识哈博图尔?”
“见过一次。”里昂保守地回答。
“你觉得她们姐妹俩关系好吗?”埃略特继续发问,“妹妹失踪了姐姐却不愿意放下手头的工作,好像不是正常的姐妹会有的反应。”
“她姐姐是个工作狂。”里昂不置可否地说道,他怀疑哈博图尔知道什么,但那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如果真的是哈博图尔,那至少里昂还知道该怎么办。他会找到吉尔,然后一起商量对策。
但不是跟面前的两个警察摊牌。马文·伯拉纳是个好警长,但艾隆斯局长可是个见钱眼开的主,而所有的警察最终都是要听命于艾隆斯的。
“你觉得哈博图尔是因为工作才不关心妹妹的死活的?”埃略特朝里昂眯起眼睛,“小子,我不傻,你看着也不傻。你不是警校的优等生吗?”
“我没在警校学过先入为主、随意推断,凡事不是要讲证据吗?”里昂不客气地回答。
埃略特居然点了点头,“那这样的话,我们有机会再聊,这几天不要离开浣熊市,警察也许随时都会找你。”
“等等。”里昂拦住埃略特,“我要去乐乐家看一看。”
“小子,那是犯罪现场。”埃略特不耐烦地皱皱眉,又叹了口气,“来吧,我们正要过去,你可以坐我们的车。”
里昂不想坐他们的车,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见好就收。于是他跟埃略特、丽塔坐着警车前往乐乐住的公寓楼,路上,丽塔像是聊天一样问了他一些问题。里昂觉得要是自己真是个愣头青,还真听不出对方是在套话。
马文手底下的警察还都挺能干的。
但其实没什么可说的,里昂突然发现自己对乐乐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对于外人来说,他们只认识了两个礼拜,连半个月都不到。
冷静。里昂低下头,深深地呼吸。车里的皮革味、烟味还有快餐残留的味道一起吸进鼻腔里,冲得人头脑发昏。里昂试图回想昨晚和乐乐分开的情形,乐乐让他先走,要是他坚持看着乐乐进去,也许就会发现不对了。至少他能听到乐乐求救,然后赶去帮忙。
这种想法于事无补,但里昂忍不住。
“我们会找到她的。”丽塔像是看出里昂内心的煎熬,温声安慰他,“伯拉纳警长亲自在跟这个案子。他是个好警察。”
“我知道。”里昂低语。
警车停下了,里昂迅速下车,拔脚就往公寓楼里走。楼下停了几辆警车,不过警察都在楼上。鉴证人员大概白天上班才过来拍照、取证。里昂走到乐乐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拿着证物袋的警察往外走。
门口已经拉好了封条,刺眼的黄色几乎让里昂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他是跟我们一起的。”追上来的埃略特对守门的警察说了一声,然后抬起封条让里昂进去。
“埃略特。”客厅里的黑人警察朝他们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里昂之后就皱眉望向了埃略特,“为什么带这小子来?”
“他非要来。”埃略特不算解释地解释了一句。
马文·伯拉纳穿着一身便服,但里昂轻易就认出了这位前辈。此刻前辈正冲他皱眉,说道:“我知道你是警校的,小子,你就更应该知道避嫌的规矩。”
“我知道。”里昂一边说一边抓紧时间扫视房间,“我必须要看看。你们还没找到乐乐,不是吗?”
马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其他正在取证的人说道:“收拾好了就撤,给我们几分钟。”
里昂没觉得松一口气,他想知道为什么马文和埃略特都这么好说话。
等鉴证科的人走光之后,客厅里就只剩下埃略特、丽塔,还有马文和里昂。马文看着里昂,问:“你一定要来看看,看出什么了吗?”
“至少有两个袭击者。”里昂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碎掉的玻璃,洒在地上的药剂,这应该是个针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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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袭击者在这里。”里昂挪动脚步站在了放着黄色标牌的地方,“他控制住受害者,试图把药剂注射给她。”
“但针筒碎了。”马文退开几步看着里昂,“你的推测?”
里昂站在原地,皱眉看着弹壳掉落的地方,又转身看着墙上的弹孔。
5.56口径的子弹对墙面造成了相当可怕的破坏。
“这一枪不是打针筒的,打中了不会是这种轨迹。”里昂说着从这一处走开,站到第二个袭击者的位置上,抬起双手假装持枪。“根据枪线判断,他瞄准的要么是受害者,要么是第一个袭击者。”
“没有血迹,这一枪落空了。”埃略特这时开口,然后被马文用眼神制止。
里昂点点头,“第二个袭击者拿的是突击步枪,□□分子不会选择用这种枪。那些人是专业的。”
“所以问题在于,一个专业人士怎么会在近距离空枪。”埃略特又说,接着连忙闭上嘴,对马文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里昂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的确不该空枪,可子弹直直射入了对面的墙里。
“也许是为了恐吓受害人。”里昂说道,他以为不用乐乐的名字至少能制造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不许动,不然下一枪就打你。’”
“距离太近了。”马文说的也是里昂心中的疑惑,“假如受害者仍站在你刚才说的地方,那么这一枪作为恐吓,很可能会误伤正在挣扎的受害者。”
“也许他们移动了。”里昂转动脚步,又摇摇头,“不像,如果他们大幅度移动、挣扎,屋里会有更多痕迹,椅子会被撞翻,桌上的东西会被碰掉。”
马文点点头,“没错,这个地方虽然有打斗痕迹,但是有的不多。”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昂徒劳地转了一圈,放下模拟持枪的双手,“这说不通。”
“你要是看一眼案发现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埃略特管不住嘴似的又插进来,“你就是当代福尔摩斯了,菜鸟。”
里昂没搭理埃略特,他转向马文,问道:“为什么允许我进来调查?”
“你的女朋友,有个了不得的父亲。”马文回答,“他是德州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很有钱,对当地经济贡献颇多。如果这样一个人提出要求,本案最后很可能会移交给联邦调查局。”
“你觉得这是绑架勒索?”里昂微微皱眉,思考着自己调查过的有关莫比乌斯公司的信息,“你们通知他父亲了吗?”
“没有勒索电话打给她父亲,至少我们没接到相关的报告。”马文说,“但这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职业绑匪带走了富豪的女儿,换取金钱是最终目的。”
里昂缓缓点头,“你们跟哈博图尔谈过了吗?”
“事实上,我正准备去。”马文叹了口气,看着里昂,“菜鸟,如果这个案子给了FBI,按照他们的办案风格,肯定先怀疑你。我不能再让你介入调查了,明白吗?”
“明白。”里昂也不想介入调查,他不想引起威斯克的注意。
这时楼梯间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年轻警员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摘下帽子跟马文说道:“头儿,几条街外的巷子里发现血迹。”
22.Chapter 22 笼子
乐乐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她还记得威斯克一把掀开垃圾桶的盖子,记得自己怎样挣扎逃跑,结果最后仍被威斯克抓住,用一块沾了药的手帕捂住了乐乐的嘴。
她当时试着屏住呼吸,但没用,那种冰冷的东西仍旧顺着鼻腔进入了她的身体,冻住她的思绪,把乐乐拖入最深沉的黑暗。
然后,她就在浣熊市的雨夜中醒来了,就像乐乐做过的许多个梦那样,下个不停的雨、布满丧尸的街道,还有遥不可及的R.P.D.标志。
只除了这一次不是遥不可及,乐乐发现自己就躺在警局大铁门里的空地上,对面就是警局的正门。
“我在做梦。”乐乐一边爬起来,一边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我被威斯克绑架了,他把我拖进了一辆面包车里。也许我现在还在车上。”
这个念头足够吓人,乐乐不由得紧紧抱住自己,然后湿淋淋地打了个喷嚏。
梦归梦,真实感仍旧在线。乐乐看着自己的橙色毛衣背心和迷你短裙、长筒黑色丝袜,无语地搓了搓光裸的手臂,抬脚往警局里走。
希望威斯克不在她梦里。不过这是她的梦,真要见了威斯克,少说也得揍对方一顿。她被坏蛋追的时候可是躲子弹外加跳大楼,要不是威斯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乐乐怎么着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对方给放倒了。
双开木头门被乐乐缓缓推开,里面不算暖和,但至少没有冷雨劈头盖脸砸下来。乐乐感激地甩了甩身上的水,踩着高跟长筒靴往里走——天杀的梦以及天杀的高跟鞋,她为什么不能在梦里穿一身防弹衣、手持冲锋枪呢?
“有人吗?”乐乐喊了一声,没看到丧尸,不过也没看到活人,“有人在吗?阿尔伯特·威斯克?有本事杀人你有本事滚出来啊!”
没人回答我,警局大厅虽然灯火通明,但除了外面的风雨声之外,唯一的声音就是大厅上面高高的枝形吊灯在轻轻摇晃时发出的吱呀声。
乐乐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抬脚往里走。这地方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什么恶战似的,担架床、临时屏风、装满脏纱布的大桶,还有急救箱之类的,这些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右侧原本有个门或者通道之类的,眼下被降下来的卷闸门挡住了,卷闸门上还贴了张纸,纸上写有大字。
“不-要-进-来。”乐乐喃喃念着上面的字,然后她转头看向左手边,那里有个接待室,灯光更明亮一些,摆了两排褐色皮沙发,不过看起来空无一人。
接待室的旁边是办公室,大门紧闭、黑灯瞎火。乐乐觉得越是光明的地方反倒越容易被出其不意的吓到,不如自己主动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抢先占据黑暗位置。
于是,她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她口袋里有个迷你手电,乐乐悄悄打开并用手遮着光,打量着黑暗中的办公室。
办公室正中间是办公桌,长长的两溜,对面是更衣柜之类的,摆了一排。左边是和接待室相连的玻璃隔断,灯光打到上面时的反射吓了乐乐一跳,她移开灯光,然后被办公桌上面拉着的横幅吸引了目光。
欢迎,里昂
“看起来你顺利毕业了,里昂,希望你没忘了我。”乐乐喃喃说道,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某种难以言喻的抓挠声从办公室斜对面传来,隔着一道门,虽然听不清楚,但乐乐之前在梦里和舔食者相恨相杀了太久,听着一点儿动静都能察觉出对方的到来。她立刻屏住呼吸,一边把光打过去一边踮起脚尖往后退。
如果一定要和舔食者来场赤手空拳的遭遇战,乐乐更愿意在明亮的地方。不是为了欣赏这杂种身上可怕的肌肉,而是为了占这个瞎眼怪物的便宜。
她把手伸到后面抓住球形门把手缓缓转动,然后倒退着离开办公室,回到大厅。
有人在她身后冷不丁开口,吓得乐乐差点原地跳起来。
“嘿,女孩儿。”一个黑人警察站在离她不愿的地方,没戴帽子,不过穿着制服。乐乐瞟了眼他的警衔,发现这还是位警长。
她居然在梦里见到了除里昂之外的非怪物活人。虽然这位警长看起来形容狼狈,好几天没刮胡子了,制服也脏兮兮的,但眼睛不是红色的,而且也没拎着斧头想要砍死她。
“你好?”乐乐不确定地开口,“警长,出什么事了?街上都是吃人的怪物。”
问问总没坏处,万一她的梦多少还是有逻辑的呢?
“你是那个失踪的女孩儿。”警长答非所问,让乐乐脖子后面寒毛直竖,“你的男朋友很担心你。”
“啊,那个啊,我也没办法啊。”乐乐努力保持平静,轻轻耸了耸肩。她不想听对方提起里昂,那太令人难过了,但梦到这些,可能也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法不去想里昂吧。
警长看着乐乐,然后又举目四顾,喃喃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乐乐扬起眉,梦里的人果然不靠谱,比她自己还搞不清状况。只是警长摇头,说道:“我……我之前在……”他继续转头扫视大厅,“我不记得了。”
乐乐叹了口气,嘟哝道:“欢迎加入俱乐部。”她抬起头,结果发现警长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行吧,该死的梦。
乐乐走了几步,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然后又躺下了。里昂不在这里,她也懒得乱跑。要是被舔食者一爪子挠死就能醒过来的话,她也不介意,醒过来自己就能臭骂威斯克一顿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乐乐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衣服变成了四面漏风的白色病号服,光着脚。
抬起头,透明的玻璃围了一圈,正在冷清、明亮的工业照明灯下反射出冰冰凉凉的光影。
哈博图尔就站在这个玻璃笼子外面,穿着白大褂,低头看着手里的记事板。
“这是什么鬼?”乐乐站起来,因为头晕目眩而踉跄了一下,“哈图,是你让我威斯克绑架我的吗?”
“他是为了保护你。”哈博图尔冷淡地说,甚至没有抬头看乐乐一眼,“那些去抓你的人是莫比乌斯派来的。”
“莫比乌斯?你他妈的在说什么?”乐乐觉得搞不好这也是个梦,比浣熊市雨夜还要离谱,“你的意思是,父亲派人来暗杀我?”
哈博图尔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去杀你的。他们只是想回收你,就像他们也试图回收我。是威斯克在保护我们。”
“你脑子坏掉了吧,哈图,工作太多终于让你发疯了吗?”乐乐瞪着哈博图尔,“斯德哥尔摩?还是你终于觉醒恋爱脑了?威斯克可是拿迷药把我迷晕了绑过来的!那是你的前男友,哈博图尔!”
她忍不住抬起手重重拍在了面前的玻璃上,因为哈博图尔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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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没把注意力分给乐乐。
“因为我预见到了你不会配合。”威斯克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乐乐转过头,就看到他走了进来,居然也穿着白大褂。
乐乐咬紧嘴唇,心想,里昂是对的。但她没傻到把这话当着威斯克的面说出来。
“怎么样?”威斯克走到哈博图尔面前,拿走她手里的板子看了一眼,“你必须加大药剂量,她不该醒过来的。”
“但她还是醒过来了,这个用量在12个小时前还能让她保持稳定。”哈博图尔说道。
乐乐攥紧拳头狠狠敲在玻璃上,“喂!别当我不存在一样谈论我!”她居然已经昏迷超过12个小时了吗?
里昂知道她失踪了吗?他们原本约好要一起吃午饭的。
“哈图,”乐乐再次开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哈图,看着我。你不能这样关着我,这是非法囚禁。”
哈博图尔抬头看着她,说:“莫比乌斯不会在乎的。保护伞也不会在乎。至少我在保护伞,可以照看到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乐乐深呼吸了几次,告诉自己别生气、别发火,因为从小到他哈博图尔就他妈的油盐不进,“那天晚上,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能躲开子弹,我还从一栋大楼跳到了另一栋大楼,跟他妈的蜘蛛侠一样。”
哈博图尔却不肯解释了。她走上前来,一开始乐乐还以为她要跟自己说点什么,结果哈博图尔点了点玻璃墙,一个白色屏幕就亮了起来,她操作了几下,乐乐的玻璃笼子四角顿时开始“嘶嘶”喷气。
“哈图!你不能这样!”乐乐用尽全力打了玻璃墙一拳,但第二拳就已经开始变得无力。她扶着玻璃墙滑到了地上,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乐乐蓦地在一个金色的笼子里醒来,差点以为哈博图尔这个讨厌鬼给自己换地方了。但不是的,这只是个梦。
她在梦里都被关到笼子里了。妈的!
乐乐翻身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这次穿的不是橙色毛衣背心和短裙了,而是背心加牛仔裤,浑身上下脏得像是进垃圾堆里打了几十个滚。她身上还有武器带,但不知为何只有匕首还插在刀鞘里,腋下和大腿的枪套都是空的。
她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在一个相当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蓝白色的瓷砖在地板上和墙面上拼接出好看的图案,巨大的枝形吊灯让整个大厅非常明亮,还给过道角落摆放的金属盔甲打上了一层柔光。
好个鬼地方。
乐乐在笼子里转了一圈,虽然找到了门,但门锁得死死的。她最后靠着笼子坐了下来,脑袋抵着金属栏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才好呢?自己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任由哈博图尔和威斯克摆布。乐乐不觉得姐姐真的会对自己下死手,但万一威斯克对哈图的影响真的强到让她不顾亲生姐妹的死活了呢?
乐乐轻轻用脑袋撞着栏杆,一下、一下、又一下。没有出路,她就像——字面意义上的——身陷囹圄、无处脱逃,只能等人营救,或者等哈博图尔清醒过来。虽然后者希望渺茫,但乐乐仍对姐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时,身后的台阶和过道那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乐乐回过头,就看到了里昂,穿着她在西班牙荒村的连续梦里见过的那身衣服,手里握着枪,一步三个台阶地冲上了笼子所在的平台。
23.Chapter 23 保证
“里昂!”乐乐一骨碌爬了起来,两手紧紧抓着笼子的栏杆。尽管知道是做梦,但喜悦就像温泉一样从心底涌出。
“乐乐,你受伤了吗?”里昂快步跑到笼子前,伸出手隔着栏杆抓住乐乐的手腕,那双饱含焦急和担忧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乐乐摇头,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你来啦,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呢。”
“等等,我来把笼子打开。”里昂说着转身朝笼子门走过去,伸手晃了一下,单膝跪地蹲下看着锁孔,“该死,我没有撬锁工具。”他抬起头问乐乐:“你有发卡吗?”
乐乐两手捋着头发往上拉,给里昂展示自己无拘无束的短发。
里昂站了起来,抬头望着大厅高处的看台,说:“也许我能找到钥匙,等我一下。”
“稍等!”乐乐把手伸出去抓住里昂的……她没能抓住里昂的胳膊,于是退而求其次抓住了他挂在腰上的武装带,“别丢下我一个。”
“我马上就会回来,不会走远的。”里昂安抚地拍了拍乐乐的手。
乐乐咬住嘴唇,然后问道:“你要的撬锁工具,只要是细铁丝就行吗?”里昂点了点头,于是乐乐松开他的武装带,说:“那你转过身去,不许回头!”
里昂虽然犹豫了片刻,不过还是听话地转身看着对面的墙。乐乐退后几步,把背心从裤腰里抽出来,做了个凡是超过十五岁的女孩儿都会的把戏。
她把胸衣脱下来从背心里拽了出来,眯着眼睛找到钢圈的头,然后下狠手把钢丝抽了出来。
虽然少了个钢圈会怪怪的,但乐乐也不能就把这玩意儿扔地上了,于是她又把胸衣穿了回去,捏着钢丝递到笼子外,对里昂说:“你可以转身了。”
里昂回头看了乐乐一眼,像是放下了心,然后又看了看乐乐递给他的钢丝。
“能用吗?”乐乐可不希望自己白瞎了一边的钢圈,她现在能明显感觉到地吸引力的威力。
里昂已经重新在门锁前蹲下来,鼓捣了一阵,果然拉开了笼子门。
“成功啦!”乐乐眼睛一亮,然后就被里昂用力抱住了,肺里的空气都差点挤出去,“呼!”
“我会找到你的,我保证。”里昂说道,语气隐忍,“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
乐乐闭上眼睛,她知道这是个梦,但还是不想被提醒现实世界是怎样的。“说点儿别的。我不想谈这个,里昂。”
“你知道自己在哪儿吗?”里昂显然不打算乖乖听话,他稍稍退开一些,低头看着乐乐,“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乐乐不高兴地撇开脸,“我都说了我不想谈这个。”
“乐乐。”里昂捏着她肩膀的力气稍稍加大,“看着我,乐乐。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我不只是你梦里的人,我是真实的。我很抱歉,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的,但你现在必须相信我。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你说什么?”乐乐惊疑不定地扬起眉,但紧接着,脚下的地面震动了一下,吓得她抓紧了里昂的胳膊。
里昂咒骂了一声,回头看着来路,又低头看着乐乐,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拜托了,乐乐,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是威斯克。”乐乐回答,不管怎样都不愿意拒绝里昂,“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在笼子里,不是这个笼子,是透明的玻璃笼子。哈博图尔跟威斯克在笼子外面,说些什么关于莫比乌斯啊、保护伞啊之类的疯话,然后哈图就用镇定剂把我放倒了。”
“我会找到你的。”里昂又说了一遍,轻轻晃了晃乐乐的肩膀,“别担心,别害怕,我发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你都……”乐乐想说这只是个梦,而里昂说不定只是自己绝望之下构想出的希望象征,但大厅四周的玻璃突然齐刷刷“哗啦”一声碎成一万片。乐乐情不自禁地耸肩抱头,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蓦地,一阵铃声响了起来,层层回荡,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里昂再次咒骂了一声,对乐乐大声说道:“我会找到你的!”紧接着,刺眼的光亮从他身后爆发出来,乐乐伸手去抓里昂,但抓了个空,等光亮消失,里昂也不见了。
棒极了。
乐乐看了看空空的掌心,攥紧了拳头,然后从笼子里钻了出去。附近的碎玻璃在她的靴子下嘎吱作响,乐乐只犹豫了片刻,就朝里昂来时的方向走去,下了十几节台阶,然后就看到了紫色的火焰,以及火焰旁的木门。
商人就在门里。
乐乐推开门后站在门口看着商人,问道:“你是真的吗?还是我想象出来的?”
“这取决于你看待事情的角度了,我想。”商人圆滑地回答。
乐乐翻了个白眼,走了进去,然后看到了左手边的电梯。她仍记得那晚躲子弹时身体中积蓄并爆发出的可怕力量,不由得朝电梯走了过去。“靶场在上面?”她回头问商人,得到了点头肯定,于是乐乐按下了电梯按钮。
靶场的音乐一成不变,甚至连摆设都跟之前的差不多。乐乐目不斜视地走过客厅,努力不去想上一次和里昂在这里休息时的愉快和轻松。她走进靶场,看着桌上的三把枪,这次都标注了名称:银色幽灵,汤姆逊,CQB突击步枪。
乐乐先拿起了银色幽灵,她认出了这是里昂的配枪,因此感到一阵亲切。商人在喇叭里说了什么,不过乐乐没仔细听,多半是夸赞她眼光独到的废话。
她打了打铃铛,然后举起了枪。
这一次,速度和力量所产生的的变化要更明显。没了惊恐之下的肾上腺素加持,乐乐所感受到的反应力提升就像是突然多了一种感官那样,在后脑微微刺激着她。她甚至在靶子还没完全竖起来的时候就能将其击倒,第一轮游戏就像是真正的小游戏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金色奖章。紧接着,乐乐又尝试了汤姆逊跟突击步枪,后坐力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她能感到枪械与自己合为一体了似的,用起来流畅自如。
“姐姐,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乐乐放下步枪之后心想,她并没因为得到了一大堆代币而心花怒放,不过还是到客厅里的扭蛋机那儿去碰了碰运气。
希望是个里昂的挂坠儿。乐乐把代币塞进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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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许愿。结果当然了,老天爷恨她,不希望她美梦成真,哪怕是在真正的梦里也不行。
扭蛋里是个女人的挂坠,穿着乐乐的同款背心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乐乐眯起眼睛看了看,发现这就是自己的挂件。
真没意思。
她心灰意冷地走到沙发旁,但没有躺在上面,而是颓然坐倒在了地板上,把脑袋靠在沙发边缘。
第一次跟里昂约会去靶场的晚上,乐乐就梦到了这个地方,她几乎仍能看到里昂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模样,但不管她如何希望,内心深处都非常清楚一个事实。
里昂不在这里。
里昂是在半夜去找的吉尔。
短短数日,警方的调查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就像马文预料的那样,案件果然在乐乐父亲的要求下移交给了FBI,但负责办案的探员仍在德州,大概是在等绑匪打勒索电话。
反正里昂从一开始就没寄希望于依靠警方或者联邦调查局的力量找到乐乐。在做了那个梦之后,里昂愈发肯定乐乐是在保护伞的某个秘密基地里关押着。
只要找到哈博图尔,也就找到了乐乐。
而他们唯一的切入点,就是威斯克。
“威斯克队长可不是好惹的。”吉尔听完里昂的陈述之后淡淡地评价道。里昂当然略过了有关做梦的话,他不希望吉尔觉得自己在跟精神病患合作。
“所以我才来找你。”里昂坐在桌旁看着靠在柜台边的吉尔,“我没法一个人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吉尔扬起眉毛,“揭露保护伞公司的阴谋?这种大话空话可说服不了我。”
里昂摇摇头,“如果我们顺便收集到了证据,也许还能披露给报社或者新闻媒体,但救出乐乐才是主要目的。”
“我们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保护伞在阿克雷山的研究所?那种地方至少得有搜查令或者逮捕令你才能正大光明的进去。”吉尔勾起嘴角不带幽默的笑笑,“但这张搜查令就算是马文警长出面也不可能签的下,你明白吗?威斯克更不会帮这个忙,艾隆斯只是个尸位素餐的无能局长。”
“那就硬闯。”里昂轻声说道,“我唯一的担心,是乐乐不在那个研究所里。”
吉尔思索了片刻,点点头,“狡兔三窟。”
“必须先确定,一旦行动就会打草惊蛇。”里昂说道,“我们必须先搞清楚威斯克的行动路线,然后才能得出判断。”
“行动路线的话,”吉尔说道,“我的人已经在调查了。”
里昂扬起眉,“你的人?”
“我的队友。”吉尔看着里昂,“如果我们要行动,我的队友们也要加入,你同意吗?”
“他们愿意加入行动,哪怕这是针对威斯克的调查?”里昂反问。
“如果有足够的证据指向队长,我的队友们都能明辨是非。”吉尔说道,“我信任他们。”
里昂于是点了点头,又问:“他们知道多少?”
“我目前只告诉了一个人有关我对威斯克的怀疑,”吉尔说道,“剩下的人,我们在行动前集合一次,统一告知他们。”
24.Chapter 24 集合
吉尔负责开车,低调的本田汽车在夜色中沿着偏僻的街道飞速行驶。
里昂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房屋、店铺,只知道自己正一路往西,但这片地方他却不怎么熟悉。
离工业园区也许还有段距离,但这里也已经很接近郊区了,没有了高楼大厦,更常见的是灰头土脸的汽修店和低矮的棚屋。
汽车车后座上,克里斯正沉着脸不怎么友善地盯着里昂。十分钟前,吉尔和里昂某个荒无人烟的路口接上了克里斯。克里斯和吉尔简短交谈了几句,吉尔显然之前并没告诉克里斯,里昂也加入了这次秘密行动。
克里斯大概对此不怎么高兴吧。
按照吉尔的安排,剩下的人也会在集合地点跟他们碰头,也就是同属星队的巴瑞和布拉德。他们的集合地点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到了。”吉尔简短地说,把车子停在了泥泞的路边。里昂不记得市里下过雨,不过这地方的路面却有积水。
他下了车,站在车边观察了一下不远处的仓库。没有照明设施,于是里昂打开了手电筒。正面有一个入口,但没有窗户。他迈开脚步匆匆绕着仓库走了一圈,发现侧面虽然有窗户,但里面有百叶窗、外面有防护栏,后面倒是有个小铁门,应该是锁上的,反正拉不开。
等转回正门的时候,吉尔和克里斯正在等他,显然趁里昂检查这地方的时候已经说过悄悄话了。里昂检查这地方多少也是给他们提供这个机会,因此只是朝仓库摆了摆头,“要进去吗?”
“来吧。”吉尔说着迈开脚步打头,正面入口的卷帘门抬起了大概五十公分,她弯腰钻了进去,几秒钟后说道:“安全。”
里昂和克里斯先后钻了进去,克里斯最后还扫了一眼空旷的公路以及被他们停在路边的车。
仓库里面很冷,空气中灰尘味儿刺鼻呛人。吉尔径直走向墙边的一张长桌,拧亮了桌上的一盏汽灯,她回头看了一眼里昂和克里斯,然后问克里斯:“结果和我们想的一样?”
克里斯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什么结果?”里昂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克里斯,“有关威斯克的行动路线?”
吉尔说:“等其他人来了一起讲。你们两个找地方坐下,保持警戒。”
“遵命,女士。”里昂无奈地笑笑,从桌子旁边拖出几张塑料凳子出来。克里斯这个时候问里昂:“你为什么调查威斯克队长?”
“因为他绑架了我的女朋友。”里昂心平气和地回答。
克里斯冲里昂皱眉。“那个金莱家的女孩儿?你凭什么说她是威斯克队长绑架的?”
“你大概已经找到威斯克和保护伞有勾结的证据了吧?”里昂反问,“他在S.T.A.R.S.的队长身份不过是个掩护,我知道他和哈博图尔不只是男女朋友那么简单,那两个人在合作。”
“所以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合伙人的妹妹?”克里斯眉头皱得更紧了,“让哈博图尔直接把人叫过去不就行了?”
里昂沉吟片刻,说道:“警方在乐乐公寓附近的巷子里发现的血迹不是她的,有两个人在那里流血,但却没有留下其他痕迹。没有尸体、没有脚印。”
“杀人灭口?”吉尔插进来,“你认为那晚去找乐乐的有两拨人?”
“一方是拿着突击步枪的专业人士,”里昂缓缓点头,想起乐乐在梦中提到过的莫比乌斯,“威斯克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他很可能杀死了其中的两个人,并掳走了乐乐。”
克里斯目光沉沉地看着里昂,片刻后,他转向吉尔,问道:“你从哪儿找来这小子的?”
“你听到他说的了。”吉尔只是冷静地耸了耸肩,“威斯克和哈博图尔的合作关系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切入点。他们现在正谋划什么,乐乐的失踪只是表象,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我们必须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吉尔。”克里斯叹了口气。这时,外面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吉尔伸手关掉了汽灯,握住了枪。
来的是巴瑞和布拉德。
“好个地方。”巴瑞还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箱子,“我老婆孩子想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天不回家,真希望我能不必撒谎。”
布拉德落后半步,他扛着的东西似乎比巴瑞还多,背包、手提包,外加一个黑色的架子。“这就是我们的新基地?”他借着吉尔重新点亮的灯光四下看了看,“落差挺大。”
“安全第一。”吉尔抱起胳膊,冲身边的桌子示意了一下,“都是你的了。”
布拉德迅速上前把那堆东西放下,克里斯则去帮巴瑞拎箱子。前者带的都是电子设备,后者的箱子里则装满武器装备。
“嘿,菜鸟,真高兴又见到了你。”巴瑞放下箱子清点了一遍里面的东西之后朝里昂点了点头,“抱歉你女朋友出事了。”
“谢谢。”里昂回答。
吉尔则对克里斯说:“跟他们讲讲那个污水厂。”
克里斯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最近一直在下班后跟踪威斯克队长。他连着三天都去了位于城南的一家污水处理厂,进去将近三个小时,然后再出来。我调查了一下那个污水厂,发现那其实是保护伞公司投资建立的,而且我无法找到那个处理厂的完整地图。”
“地下缆车。”里昂说道,其他人朝他看过来,里昂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保护伞公司的几个研究基地、实验室都是靠地下缆车连通起来的。污水处理厂的大部分设施都在地下,缆车月台就建在其中。”
吉尔缓缓呼气,说道:“所以威斯克去的是保护伞的研究所。布拉德,你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没有,就像克里斯说的那样,污水处理厂的地图只有地上部分,地下的全部都缺失了。”布拉德的脸被电脑屏幕的蓝光照得阴森森的,“至于保护伞公司的内部文件,我必须连上他们的网络才有机会黑进去访问。”
“我们要直接硬闯污水处理厂吗?”克里斯问道,看着巴瑞,“那地方肯定有值夜班的工人,在平民那么多的地方硬闯又要不惊动他们的保卫人员,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是带上一个中队,听起来也像是行动噩梦。”巴瑞赞同地点点头,“那地方肯定有监控摄像。”他看了眼布拉德,“关于监控,你能做什么?”
“如果监控直接坏掉,他们还是会察觉到不对劲。”布拉德叹了口气,“如果是迅捷行动,我可以在每个有摄像头的地方给你们打开三十秒到一分钟的窗口,在那个时间段内替换掉监控内容。”
“我们需要搞清楚那地方有多少工人,又有多少安保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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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瑞摇摇头,“保护伞公司有不少精英部队,如果他们真的在暗中操作,我们的行动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里昂默默听着,这时开口说道:“也许我们有办法暗中进入,保护伞公司有不少秘密通道,甚至在浣熊市警局内部。”
其他人齐刷刷朝里昂看了过来。
里昂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布拉德已经把一张浣熊市的地图铺在了桌面上,标出了重要地点。里昂点了点浣熊市警局,“地下二层有部电梯能够到达污水处理厂的某个办公室。从那里,我们可以前往缆车月台。”他看了眼布拉德,“如果你能控制他们的监控、打开行动窗口的话,我们惊动安保团队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这些不可能是你女朋友告诉你的吧?”克里斯冲里昂压低眉毛。
里昂摇头,“乐乐什么都不知道。”
克里斯上前一步,说道:“而你也不准备告诉我们,这些有关浣熊市警局以及保护伞公司的机密信息你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我们要是作为一个团队运作的话,即便你只是个顾问,也不能对团队有所保留,肯尼迪。”
“呃,伙计们。”布拉德在里昂沉默以对的时候开口说道,“警局地下的地图我能够访问。没有显示存在电梯,但如果你仔细看电气排布图,这里的走线说明的确是有设备,只是没在地图上显示出来。”
“更加说明我的问题。”克里斯的目光从未离开里昂身上,“我们的内部地图上都没有显示的秘密电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法说清楚。”里昂说道,抱起胳膊。
他的确没法告诉其他人,自己上辈子曾在丧尸横行的警察局里转悠过大半个晚上,只为了逃出生天。发现那部电梯纯属意外,不过里昂也由此证实了艾隆斯与保护伞公司相互勾结。
“克里斯。”吉尔这时开口,“专注于任务。”
“我……”克里斯转向吉尔,难以置信地摊开手,但也许是吉尔的神情,也许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克里斯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不客气地瞪了里昂一眼,说道:“我会盯着你的,小子,最好不要调皮捣蛋。”
里昂叹了口气。
他们制定了行动任务,不算特别细致,但眼下所掌握的信息也确实不足。
布拉德认为,等进入保护伞的地盘之后,他就能通过局域网获取更多的信息,比如地图,比如内部邮箱。但在行动开始之前,他们所知道的就是也许有部电梯能带他们进入污水处理厂。而布拉德通过分析处理厂的排线,再加上里昂在旁边的指点,也进一步确认了地下缆车的位置。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吉尔一边说一边扫视众人,她差不多是队伍里最年轻的那个,但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冷静和沉稳,“我们今天白天正常上班。肯尼迪,下班之后来警局,我们先测试一下你有关电梯的理论。天黑之后立刻开始行动。污水处理厂在晚上八点到九点是休息时间,八点白班工人离开,九点夜班工人到达。我们要在中间空挡完成潜入以及找到缆车。即使是在这段时间里,污水处理厂也并不是空无一人的状态。我们的行动准则是不要惊动处理厂的人,必要时制服工人或者安保人员。不要开枪,除非处于生命危急情况。”
所有人都严肃地点头。
而在行动开始之前,唯有等待。
25.Chapter 25 等待
里昂天蒙蒙亮的时候回到祖父家,他虽然一宿没睡,但精神相当亢奋。考虑到晚上还有重要行动,里昂知道自己最好想办法睡上几个小时,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没可能睡得着。
“小子,”祖父冷不丁地开口几乎吓了他一跳,里昂完全没注意到厨房还有人在,“你昨晚跑哪儿去了?”
“随便走走。”里昂有些愧疚自己不得不对亲人撒谎,但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一切还好吗?”
“什么‘一切还好吗’?”祖父哼了一声,“你们年轻人说话,越来越不接地气。冰箱里有吃的,饿了就去吃。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饭能吃三个人的量。”
里昂忍不住笑起来,“我吃的不少,爷爷。”
“你最近基本没吃,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活活饿死。”祖父顿了顿,看着里昂,“我知道你的小女朋友失踪了,但你得撑住,里昂,为了你们两个。”
“我知道。”里昂点点头,在这短暂的片刻无比渴望自己能喝上一杯,“爷爷,我知道。我不会垮掉的。”
对此祖父只是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向了客厅,在圆桌旁的折叠椅上缓缓坐下,展开里昂顺手捎进来的报纸开始阅读。
里昂从冰箱里拿了点儿剩菜出来胡乱吃了,又喝了杯牛奶。他之前把报纸拿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新闻栏目,找到一小段儿关于乐乐失踪的报道,没有提及任何姓名,只说住在某某处的年轻女性夜晚遭到袭击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邻居夜里听到呼救声立刻报警,警察来了之后却完全找不到匪徒踪迹。
新闻记者叫本·贝托鲁奇,报道的重点似乎落在了浣熊市居民的人身安全上面,暗示浣熊市警方的无能。但里昂似乎从字里行间读出了记者对这一整件事背后的黑幕所抱有的怀疑,甚至挖出了案件发生不到三天就移交给了FBI这样尚未公开的信息。
客厅里,祖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报纸,喃喃说了些什么。里昂端着倒好的两杯冰红茶走到桌边,把其中一杯放到祖父面前。
“伯拉纳警长是个负责人的好警察。”祖父说,果然他也看到了关于乐乐的那篇报道,“他会想办法找到那孩子的。”
“案件已经移交给FBI了的话,伯拉纳警长应该不会再负责这个案子了。”里昂平静地说道。
祖父摇摇头,“FBI?那帮人只会在别人家里安装窃听器,挑拨离间、破坏家庭。对老百姓的事儿,他们帮不上半点儿忙。”
上辈子也算王牌特工的里昂不打算对此多做辩解。虽然他不是FBI的特工,不过人们对特工和对警察的看法的确天差地别。
倒不是说人人都喜欢警察。
乐乐不就一视同仁地都不喜欢吗?
这念头有些令人丧气。里昂喝了半杯冰茶,打开电视机。本地的早间新闻对国家大事一笔带过,然后开始介绍市里新开的玩具商城,超级市场里正在进行的打折促销活动,诸如此类。
美好的一天就此拉开序幕。
里昂上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中午随便吃了点之后终于在自己的床上睡得人事不省。他以为自己会梦到乐乐,结果梦境却充斥着令人浑身冷汗的恐怖画面,上辈子在警局还有下水道的所见,以及那个坟墓一样的母巢实验室里发生的可怖之事。
等他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立刻感到身后有人抱着自己,两人像两把勺子一样贴得紧紧的。
里昂的心倏地悬了起来,他迅速转过身,看到蜷缩在自己背后熟睡着的乐乐,一时间还以为她自己逃出来了,只是喜悦还未涌起,里昂就注意到了窗外漆黑的夜色以及摧残者玻璃窗的狂风骤雨。
睡前里昂设好了下午的闹铃,所以说眼前的这一切仍旧是梦。
无声地叹息着,里昂低下头,轻轻拂开乐乐脸上的发丝。她的头发有些潮湿,乱糟糟的短发因为没吹干就睡觉而变得横七竖八的。房间里稍微有些冷,里昂默默拉紧了被子,两人在温暖的被窝里紧贴在一起,像是平平常常相拥而眠的情侣。
里昂愿意用任何来交换好让这一幕成真,而不是像现实中那样,乐乐不知所踪,极有可能落到了保护伞的手中。
“嗯?”乐乐迷迷糊糊地发出声音,但眼睛都没睁开。
里昂“嘘”了一声,重新躺回枕头上,抱紧她,在她耳边低语:“没事儿了,睡吧。”乐乐也搂紧里昂,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热乎乎的气息吐在他的心口。
再次醒来,闹铃像是追魂索命一样拼命响个不停。床上没有乐乐,当然了。里昂翻身把闹铃关掉,然后在寂静中不安地意识到外面真的在下雨,而且下得不小。
祖父没出门,里昂从卧室出去的时候发现他正戴着眼镜读书。看到里昂背着包在门口换鞋,祖父摘下眼镜看着孙子,问道:“你要出门?”
“嗯。今晚可能不回来了。”里昂给靴子的鞋带打了个结实的结,“不用给我留门,如果太晚了我就在朋友家过夜。”
“你不是要去搞什么危险的勾当吧?”祖父朝他眯起眼睛,“雨下得这么大还出去乱跑。是不是跟你之前混在一起的那些机车党?”
“不是。”里昂摇头,“只是认识的一些朋友,没事的,我保证。”谎言,更多谎言,但如果今晚的事情出了意外,祖父什么都不了解才是最好的。
可当时自己也是这样想乐乐的:等事情都解决之后再告诉她吧。
瞧瞧现在他们的处境。
里昂的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好久,然后转身看着祖父。祖父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已经戴上眼镜重新开始读书,而是仍坐在桌旁看着里昂。
“我知道是谁绑架乐乐了,但那个人是S.T.A.R.S.的队长。”里昂低声说道,“我有一些朋友,他们也在调查那个人,所以我们在合作。”
祖父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稍等,而里昂,就像突然回到童年时代一样,安心闭上了嘴,准备听祖父说什么。
“小子,你对S.T.A.R.S.了解多少?”祖父问道,让里昂不由得吃了一惊。但祖父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眼神严肃到让里昂忍不住立正站好。
他犹豫片刻就开口说道:“S.T.A.R.S.独立于浣熊市警察局,虽然二者是合作关系,但对于星队内部人员的认命、调动,浣熊市警局无权出面干涉。”
“嗯哼,大差不差吧。S.T.A.R.S.是私人组织,总部在纽约。”祖父说的里昂也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前国土安全局局长曾是这个组织的领导,但现在究竟是谁做主,就只有上层管理人员才知道了。和警察局或者联邦调查局不一样的是,这个组织不对任何官方机构负责,它是个营利性组织,跟它合作的警局每年都要支付大笔费用。”
里昂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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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们都知道保护伞公司差不多带动了整个儿浣熊市的经济发展,”祖父继续说下去,脸上带着并不欣赏的表情,“但要我说的话,斯宾塞就是个有钱的杂种,小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里昂张开嘴,又闭上,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现在告诉我,跟你合作的朋友都有谁?”祖父紧盯着里昂。
“星队阿尔法小队的成员,除了威斯克。”里昂回答。
祖父点点头,一只手放在大腿上缓缓拍打了一阵,“伯顿家的那小子还在星队服役,我没记错吧?”
如果祖父口中的“孩子”指的是已经身为人父的巴瑞·伯顿,那的确没错。
“那小子倒是实诚,成家的男人,有责任感,也有荣誉感。”祖父说着坐直了,眯起眼睛扬了扬下巴,“还有谁?”
里昂把其他人的名字低声报了出来。
“瓦伦汀?”祖父在听到吉尔的名字之后扬起眉,“是不是瓦伦汀家族的那个小姑娘?迪克·瓦伦汀的女儿。倒霉的迪克,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呢。我以为那小姑娘会加入三角洲部队呢。那是个不错的女孩儿,迪克把她教得很好。”
唠叨了一番之后,祖父又犀利地看着里昂,说道:“但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了,我假设你已经有了计划。”
“嗯。”里昂认真点头。
“小心点儿,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没法跟你爹交代。”祖父说着站起来,走到电话机旁边,他把手放到话筒上,但没拿起来,冲里昂眯起眼睛,“怎么,你不急着走了?”
里昂看着祖父,“你要打电话?”
“给老朋友。”祖父承认了,但看起来也不打算多说,“要滚快滚,小子,带上你的移动电话。”
“爷爷……”里昂迟疑了,他什么都不说就是不想把更多的人卷进来,但祖父听了这话立刻就是一副要行动的样子,里昂也确实是没有料到,“您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等你出门。”祖父不为所动,“注意安全,我们回见。”
里昂点了点头,终于还是出门了,毕竟时间不等人,他不想错过和吉尔约定的时间。
雨哗哗的下,里昂直接穿了胶皮雨衣,没有撑伞。他默默穿过街道,没有骑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警局。时间还算充裕,这场大雨也算是帮了忙,街上的行人大多低下头匆匆往家赶,没人多注意周围的人或事。他走上横跨流经市区的卡萨河的大桥,听着河水在大雨中宛如沸腾般在脚下哗哗作响。桥对面,市政厅仍旧灯火通明,不远处,警局建筑顶部的钟楼上,带有照明灯的表盘在大雨中折射出朦胧的光线。
里昂和乐乐只约会过两三次,但之前的两个星期里,他们偶尔也会一起吃午餐、吃晚餐,在乐乐工作不是特别忙的时候。
饭后他们就会在这附近散散步,反正这里离肯多枪店和赛博电子的地盘都很近。
走到警局后面的停车场入口时,里昂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肯多枪店。乐乐失踪之后,肯多是为数不多向里昂表示过关心的人,虽然枪店老板并不是什么感性的人,但男人之间也不必多说什么,彼此心中都明白。
“哟,菜鸟。”巴瑞就站在倾斜向下的车道尽头,手里拿着的烟猩红色的火光一闪一闪的。
里昂快步走下去,然后发现星队的队员除了威斯克以外都在停车场集合了,而且全副武装。
26.Chapter 26 行动
“威斯克今天一整天根本不在,艾隆斯只是在帮那家伙打掩护而已,没人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儿。”吉尔开门见山,“我们这就行动。”
里昂点了点头。他看其他人都配了枪,巴瑞甚至还背了把大的,于是多少放心了一些。
至少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我们可以从这里进入地下。”布拉德有些得意地指了指车库承重立柱旁的维修井盖,然后瞟了眼里昂,“我已经检查过了,那里的确有道铁门,但上锁了。”
“别担心,门锁不成问题。”吉尔说着冲布拉德微微皱眉,“下次行动要先跟队伍说一声,布拉德,好吗?”
布拉德脸红了,飞快地点了点头。
克里斯已经上前几步,俯身掀起了维修井盖,他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看了一眼,打了个安全的手势。里昂这时指了指车库角落的监控摄像,向吉尔投去询问的目光。
“警局的摄像头,布拉德已经搞定了。”吉尔说着也打开自己的手电筒,率先抓着维修竖井的梯子开始往下爬,“来吧,我们可没有一整夜可以浪费。”
维修通道就像里昂记忆中的那样,四面都是金属,每走一步,脚步声都会回荡在嘶嘶作响的蒸汽声中。
只不过这一次,下面没有感染G病毒的怪物暗中蛰伏。他们五人成一字纵队穿过闷热的锅炉间,听着供应热水和蒸汽的机器规律的发出轰鸣声。吉尔打头,巴瑞断后,一行人快速通过。锅炉间对面又是一段曲折的维修通道,地面完全由金属格栅组成,巨大的管道在下方蛇般蜿蜒。
布拉德一直在摆弄手臂上的便携式电脑,这时说道:“前面左转再左转,应该有个楼梯间。”
他是对的,而且楼梯间里明显阴凉了不少,隔了几堵墙,轰鸣声也不再那么震耳欲聋。
吉尔用手电筒照了照楼梯下面,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个仓库。用不着的设备有时候会送到这里来暂时存放。”
克里斯嘀咕道:“这鬼地方大得像个迷宫,我们真该带点儿面包屑在身上。”
“安静点儿,孩子们。”巴瑞开口,“我们不是出来郊游的。”
他最后一个走下台阶,皱着眉检查了一下地下二层的这个仓库,以及斜对面的那一道铁栅栏门。
“□□的话我大概还得交报告,”巴瑞转身冲吉尔摆了摆头,“这次就交给你了。”
吉尔默默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细长的工具,探进了锁眼当中摆弄起来。
里昂看着吉尔开锁,他知道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能走神的,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响起前几晚的梦。
乐乐,等着我。
“好了。”吉尔这时说道,拉回了里昂的注意力,“但这道门后还是个楼梯间,我没看到电梯。”
“往下走。”里昂说着快步走到最前面,“跟我来。”
和记忆中的一样,这段短短的楼梯很快就到了尽头,一部电梯出现在众人面前。布拉德吹了声口哨,说道:“中奖啦。”
里昂上前按下电梯按钮,老式的金属格栅门开始缓缓向一侧折叠,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他蓦地升起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不过这错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挤进电梯之后,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电梯快速向下所产生的失重感。
紧接着,电梯咣当一声到底了,减震系统像个笑话。克里斯伸手扶着一旁的电梯厢壁,喃喃咒骂了一声。
只听“叮”的一声,他们面前的折叠门缓缓打开,不过对面并不是房间,而是黑漆漆的一堵墙。
布拉德开口:“给我三十秒,我已经连上污水处理厂的局域网了。”他点了几下便携式电脑,然后说:“我们应该是在管理员办公室,外面没人。挡住电梯的是个柜子。前面有桌子,门在左侧,右侧是升降梯。我已经替换掉监控画面了。”
克里斯哼了一声,上前敲了敲,发出沉闷敲击声正属于金属。有灯光从旁边的缝隙里漏进来,他上前抓住边缘向旁边一推,挡住他们出路的柜子很顺利就滑开了。
外面果然是个办公室,对面墙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堆文件夹。边儿上一排柜子擦得亮堂堂的,还打了“管理员专用”的标记。
房间里很冷,不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呃,”布拉德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的眼睛一直黏在便携式电脑上面,“伙计们,我们有个麻烦。”
吉尔扬了扬下巴,“讲。”
“我的确找到月台了,路上也没夜班工人瞎逛给我们添麻烦之类的,没下班的工人现在都在休息室里呢。但还是有两个问题,第一,月台上没有缆车,第二,月台旁边有个保安。”
吉尔和巴瑞对视了一眼,沉声说道:“就是沿着轨道走过去,我们也得在今夜完成任务。”
巴瑞严肃地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扫视众人。
“接下来,我们的行动要迅速。”虽然吉尔是队伍的领头人,但安排具体行动的仍是巴瑞,他毕竟是经验最丰富的星队成员,“布拉德会把标注路线的地图发到你们每个人的终端上。除了你,肯尼迪,你没有配备便携式电脑,所以跟紧我们,不要掉队。”
里昂当然不会掉队。
他从来都不喜欢下水道,或者任何跟下水道沾边的东西,但经历过上辈子的倒霉事件之后,里昂对这个污水处理厂的印象远比他自己希望的要深刻得多。他甚至不需要看布拉德提供的地图,也能知道该左转还是右转。
直走,右转,沿着竖梯向上,再向前。灯光越来越昏暗,污水的气味却逐渐浓郁,不过星队成员都面不改色,不亏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精英队员。
缆车月台已经不远了。里昂认为他们可以从处理区绕道,但巴瑞打了个手势之后,众人直接翻过栅栏,纵身跃过了那段短短的空隙——下方就是奔腾的臭水,带着冷冰冰的恶臭——踏上了隧道前那段短短的开放式轨道。
“哼,倒是方便。”里昂低语。
他能看到位于左侧的月台上的灯光,还有布拉德提起的那位夜班保安。那家伙穿着黑色的制服,就坐在月台旁边的小桌子前,低头在看杂志一类的东西,对于五个大活人偷偷潜入他的地盘儿浑然不知。
“别管他了,里昂。”吉尔在里昂身边耳语,“我们直接前进。”
于是他们转向隧道,在轨道旁边的空地上列队向前,并尽量加快脚步。每隔一段距离,隧道内部就会有一盏照明灯,再加上众人的手电筒,倒也能看得清脚下的路。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布拉德宣布,他们已经离开了污水处理厂的局域网范围。
“我们现在是在往南?”克里斯问道,“再往南就是山区,对不对?”
“浣熊市三面环山。”布拉德说,“除非我们往北,否则肯定是会进山的。”
“斯宾塞的洋馆就在南面。”吉尔淡淡地说。
里昂没说话,他知道这条隧道最后通往母巢,而非斯宾塞的洋馆,但他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巴瑞倒是瞟了里昂一眼,像是察觉到里昂有话没说似的。克里斯则摇了摇头,说道:“保护伞公司只是一家制药公司,但却这样无法无天,搞出这么多秘密通道。山区本来是该受到保护的,山里还有猎户,有跑去郊游的市民。如果他们真的在研发生化武器,万一发生泄露事故,从山区扩散到市区就只是时间问题。”
“很显然,保护伞不介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吉尔低声说道。
“就算他们真想研究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不专门建立一个封锁区域呢?”布拉德忍不住问道,“美国又不是没有类似的机构,何苦瞒着人在这种紧挨着居民而且又完全没有隔离手段的地方搞小动作。”
“从事这种东西的研发,原本都得政府批准。”吉尔说道,“保护伞公司一定是没有报备,没有审批。他们不想和山姆大叔分一杯羹,所以干脆就偷偷研究。”
“一群混蛋。”克里斯哼了一声,“等我们找到证据,这些家伙就等着交罚金交到破产吧。”
“他们需要担心的可不只是交罚金。”里昂低声说道,“不管怎样,保护伞公司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阻止我们拿到证据。”
克里斯掂了掂手里的枪,说道:“他们可以试试。”
“就算成功拿到了证据,你们准备交给谁呢?”里昂还挺怀念这种带了几分天真的乐观精神的,在克里斯·雷德菲尔德身上见到,就更是值得纪念。
“当然是S.T.A.R.S.在纽约的总部,”克里斯压低眉毛瞅了里昂一眼,“我们要向长官负责,菜鸟。”
“向那位认命了阿尔伯特·威斯克做你们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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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负责?”里昂犀利地问道。
克里斯蓦地停下脚步,他转身面对里昂,沉着脸说道:“听着,菜鸟,我不知道你关于威斯克的信息都是从哪儿来的,但他不是艾隆斯那样尸位素餐的废物,威斯克有领导队伍的能力,是一名出色的指挥官。在真正得到切实证据证明他是保护伞的奸细之前,我不许你这么谈论我的队长和我的队伍。”
“好吧。”里昂叹了口气,“抱歉如果我冒犯到你了。”
对此,克里斯似乎多少有点儿吃惊,但他不是那种顺着台阶下来然后两人握手言和的类型,于是这家伙只是转身埋头继续向前。
吉尔稍微落后了一点,偏过头低低地和克里斯说了几句话。
里昂没有刻意去听。尽管队员们正在调查威斯克,但里昂明白,一支队伍的成员对于领袖的尊敬和爱戴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颠覆的。
他们必须亲眼所见。
忽然,他们脚下的铁轨隐隐震动起来。所有人都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布拉德嘀咕道:“不会是列车开回来了吧?”
“贴紧隧道墙壁。”巴瑞下令,“布拉德,报告我们现在的位置。”
布拉德用力戳着便携式电脑,说道:“我们已经离开市区了。按照市政厅公布的地图来看,我们上面方圆十五里都没有建筑物。”
“我们离山区还有多远?”吉尔问。
“八里地。”布拉德回答,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铁轨停止了震动。他松了口气,说道:“要是缆车真的驶过,我们搞不好得蹭掉一层皮。”
克里斯一边重新迈开脚步,一边回头看了布拉德一眼,说:“你进来之前就应该想好这一点的。”
“我知道,我想好了。”布拉德嘀咕着跟上去。
一行人又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时隧道里的空气温度下降了一些,虽然闻起来并不新鲜,但似乎多混杂了一些消毒水似的气味。
布拉德再次宣布:“有网,我需要时间破译。”他已经开始埋头捣鼓手臂上的便携式电脑了。
“继续前进。”巴瑞则说,“克里斯,替布拉德看着点儿脚下,别让这小子把脖子摔断了。”
吉尔落到了最后,巴瑞成了队伍的领头,他们没有放慢脚步,克里斯在布拉德身后走着,一只手放在对方肩膀上,不时提醒对方转弯、抬腿之类的。
隧道前方,些许灯光沿着某个方形的庞然大物渗透出来。走近之后里昂才看清,那其实就是停在隧道尽头的缆车。
“缝隙很窄。”巴瑞上前评估了一下,说道,“克里斯,看看缆车的后门能不能打开。布拉德,你的破译进度怎么样了?”
“我还需要三分钟。”布拉德头也不抬地回答。
克里斯迅速上前几步,靴子在缆车后门附带的格栅台阶上踩出清脆的脚步声,他拉了拉门,结果门纹丝不动。
“该死,看起来需要刷卡。”克里斯说,低头检查着门把手旁边的门缝,“连个他妈的锁孔都没有。”
“交给我。”布拉德听起来心不在焉的,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大功告成。”
话音刚落,缆车后门上的一块小屏幕亮了起来,紧接着“权限准入”的字样显示出来,门也随之缓缓滑开。
“干得漂亮。”克里斯对布拉德点了点头。布拉德咧嘴一笑。
众人鱼贯走上了缆车。
布拉德又说道:“我们所在的位置的确属于保护伞公司,代号‘母巢’,是个地下研究所,保密等级很高。局长叫做卡特·怀特。我能查到他在保护伞公司工作的登记信息,但档案里很多细节都被涂黑了。”
“你能在那上面找到威斯克的名字吗?”克里斯凑上去看了眼布拉德的便携式电脑,眉头抽了抽,显然是啥也没看懂。
布拉德摇摇头,说道;“但我找到了一个高级职员的名字,威廉·柏金。看起来这家伙最近刚接了个代号G的大项目。‘母巢’最高级的研究员就是他,剩下的人都是给他打下手的。地图发给你们了,伙计们,注意查收。”
里昂默默走到吉尔身边,看了一眼她在终端上收到的地图。
那的确是“母巢”的地图,和印象中一般无二。里昂思索片刻,说道:“如果有什么研究成果或者资料的话,一定是在西区。”
还有病毒和实验体。
27.Chapter 27 母巢
“嗯。”吉尔也点了点头,滑动着地图仔细检查,“我们现在是在北面的生活区,从正门进去显然不太现实。布拉德,你能找到标注出维修通道的地图吗?”
“在找了。”布拉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鬼地方真大,加密也真够狠,每个区的信息都不共享。”
巴瑞一直靠着缆车的前门,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这时忽然说道:“他们没有在外面设置门卫,我对北区的主入口有清晰的视野。看起来像是防爆门,但门外没有可见摄像头或者安保人员站岗。”
“有摄像头就有被黑客骇入的风险。”布拉德抬起头来说道,年轻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保护伞安装的摄像头可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了。”
巴瑞回头看了布拉德一眼,摇着头笑了笑,“你这个臭小子。”
“北区除了门卫室里有两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但我不建议从这条路进去。”布拉德继续说道,“太明亮、太宽阔了,如果有人隔着窗子看见我们,触发警报可能只需要三秒钟。”
“维修通道找的怎么样了?”吉尔问他。
布拉德耸了耸肩,“找到了,问题在于我们究竟该选择哪一条。”
吉尔在布拉德身边坐下,跟他一起看着电脑屏幕,“这里。”她点了点闪着荧光的屏幕,眉心微皱,“入口离我们不远。我们从这里进入,沿着这条管道,”她的手指轻轻移动,“最好的路线也只是从东区的温室里出来。想到西区去,必须经由中央竖井。”
“等等,吉尔。”布拉德说道,“我好像找到隐藏地图了。”
他又飞快地点了几下,说道:“如果我们从低温试验室进入这一条换气通道的话,我们就能直接到达西区的实验室。”
“低温试验室和温室之间有可行道路吗?”巴瑞问道。
“温室现在没人,”布拉德一边说一边舔嘴唇,“低温试验室就在温室下面,我们可能需要经过地下一层的交谊厅。那地方有几个人在打牌,穿白大褂,应该是研究员。”
巴瑞低下头沉吟片刻,说道:“就按照这条路线行进。布拉德,你确保监控摄像不会拍到我们。克里斯,你和我作为突击队员,制伏遇到的研究员和安保人员。”
“没问题。”克里斯把枪扛到肩膀上,冲巴瑞笑笑,“雷德菲尔德出马,一个顶俩。”
“吉尔,里昂,你们两个随机应变,保护好布拉德。”巴瑞冲吉尔和里昂点了点头,“所有人,准备行动。”
里昂默默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枪——自从乐乐出事之后,他就从靶场把这把枪取出来了。
吉尔瞟了一眼里昂,说道:“武器不错。”
“你的也不赖。那是□□吗?”里昂对武士之刃的系列作品不算熟悉,但见到还是能认得出的。
枪身上还刻有S.T.A.R.S.的标志以及吉尔的名字。
“你们两个,”克里斯原本已经下了车,又探回头来,“闲聊等以后再说,现在行动。”
吉尔翻了个白眼儿,不过很快就跟了上去。里昂和布拉德走在后面,布拉德的眼睛在面前的路和便携式电脑屏幕上来回切换。
维修井就在缆车对面,他们匆匆穿过北区那道防爆门前的过道,钻进维修井,进入了黑暗、阴森的维修通道。
“这地方闻着像腌菜。”克里斯低声评价。周围,巨大的管道包裹了绝缘层,在众人的手电筒照射下反射出暗淡的光。他们沿着通道前行,脚步声和衣物摩擦声似乎都被无限放大了一样。没人再说话,只有队员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中交替响起。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直到他们进入温室。
“一定就是这里。”里昂最后一个爬梯子上去的时候,克里斯正对其他人说,“鬼地方居然还养花种草的,给谁看呢?”
“最好小心点。”里昂握着枪抬头扫视了一眼上面的藤蔓,“万一这些东西也是实验体呢?”
“你是说食人花?”克里斯扬起眉,不过他听从了里昂的建议,举起枪跟巴瑞在前开路。众人在环形的温室中兜了个圈子,来到了能下到负一层交谊厅的楼梯口前。
楼梯窄而陡峭,两侧没有扶手。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绿色植物甚至撑裂了水泥台阶,还有爬墙虎一类的东西攀附在两旁的墙壁上。
“我们最多有两分半钟解决交谊厅的那些人。”布拉德低声说道,“我做了一个视频循环播放,是那些人打牌的画面,能给监控打开一个小缺口。”
“那就前进。”巴瑞说着率先沿着斜斜插进地面的楼梯快步向下,他的枪口从左划到右,站在楼梯底部说道:“前方安全。交谊厅就在左前方那道门后面。”
克里斯紧随其后,他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吉尔开始跟进。就在这时,克里斯脚下的台阶忽然“咔嚓”一声碎掉了。
他踉跄了一下,居然忍住没有咒骂,连跳三级才站稳脚跟。回头看时,克里斯还向吉尔打了个手势,示意坏掉的台阶。他的手势几乎和吉尔给出的警示同时发生。
“小心!”
破裂的水泥中间,一条细长的藤蔓“嗖”的一声地射了出来,倏地缠上克里斯的小腿。吉尔反手抽出匕首几步跳了下去,在克里斯被藤蔓拽得一个后仰正往下倒的时候一刀割断了藤蔓。
里昂对那边战局的注意力到此结束,他俯身一把抽出布拉德挂在大腿上的□□,反手挥刀,割断了朝他们悄无声息卷过来的藤条,同时推了一把布拉德,说道:“快下去。”
“该死!”布拉德小声咒骂出来,快步朝前面的吉尔和克里斯跑去。里昂举刀紧跟其后,“唰唰”又是两刀,割断了迅速再生并追上来的藤蔓。
“布拉德,报告交谊厅里敌人位置!”克里斯低声说道,他们已经贴到了那扇门前。布拉德结巴了几秒钟,然后挨了吉尔一脚,开始飞快地报告:“两个在正前方的桌子旁,一个在右侧饮水机边接水。”
里昂又挥出一刀,这次追上来的是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藤条。他一边架刀往其他人身边缓步后退,一边低声说道:“伙计们,时间有限。”
“得等三个人都在桌边。”布拉德的声音轻轻颤抖,“快了,就快了。他回去了!”
“替换监控。我们行动。”巴瑞沉稳地说,然后一脚踢开了交谊厅的大门,吼道:“举起手来!不许乱动!”
没人乱动,这些熬夜加班的研究员们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克里斯迅速上前,将三个惊慌失措的白大褂铐了起来,让他们靠墙蹲好。
里昂最后一个进门,刚把门口的柜子挪过来挡住,立刻听到藤条抽在门上的声音。
“他妈的鬼地方。”克里斯喘了口气,“巴瑞?”
“检查L型区域安全。我打头,吉尔断后。”巴瑞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员,身体贴紧右侧的过道,枪口探出去迅速检查一下,说道:“安全。”
“低温试验室在左手边第一道门。”克里斯说,“你进门,我掩护。”
布拉德插进来一句:“通风管道就在进门之后的电脑间里。”
巴瑞一言不发地“砰”一脚踹开门进去,左右一扫,说道:“安全。”他回头对布拉德说:“你留在交谊厅里看守这些研究员,我们通过对讲机随时联络。”
“是,长官。”布拉德原本都进门了,闻言又退出来,看了一眼断后的里昂,嗫嚅了片刻,说道:“我、我的刀。”
里昂默默调转刀柄,把武器还给了布拉德。结果布拉德又犹豫起来,“也许你该留下这把刀?”
“你留着,布拉德。”吉尔在前面发话,“里昂,跟上。”
于是,他们剩下的四个人全部进入了低温试验室中的通风管道。不再像维修通道那样,能够供人直立行走,他们只能沿着满是灰尘的金属格栅管道向前爬行。
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西区实验室。
“布拉德。”巴瑞的声音低低地从前面传来,“我们已到位,报告西区实验室情况。”
“你们所在的实验室里只有两个研究员,外面还有一个白大褂正在向北移动,在通向中央竖井的浮岛上。”布拉德说着顿了顿,有一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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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补充说道:“那些藤条把门封死了,巴瑞,我能、我能听到那些东西快速生长的声音。现在我们后路已断,该怎么离开这里?”
巴瑞沉吟片刻,看着地图,说道:“必须经由中央竖井下去,‘母巢’地底还有一个车站。布拉德,等我信号,你就一路冲过来。我们在中央竖井汇合。”
“明白。”布拉德紧张地回答。
巴瑞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进去。”然后他一枪托砸飞了通风口的金属栅栏,在外面那两个研究员的惊呼声中跳了进去,举枪说道:“不许动。嘿!”然后是扭打声、痛呼声。
克里斯跳下去的时候,巴瑞已经打晕了那个金发男人,金发女人则在他的枪口下举起双手,紧抿嘴唇、表情愤怒,但并未像之前他们俘虏的白大褂那样惊慌失措。
里昂认出了他们。
“威廉和娅奈特·柏金。”里昂咬紧牙关上前一步,“告诉我,乐乐在哪儿?”
娅奈特短促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吉尔在最近的一台电脑前俯身操作起来,她敲击键盘的声音急促、短脆。
“人在手术室,里昂。看起来他们给她注射了大剂量的镇定剂,还有一种叫做TF76的药物。”她说。
“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娅奈特开口了。
里昂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向手术室一路小跑。巴瑞端着枪跟了上来,把克里斯和吉尔留在原地。
手术室居然相当大,和里昂印象中并不相同,而且还分了好多个区。蓝色的屏风四处遮挡,有一些沾染了难以言喻的污渍。里昂喊了几声乐乐的名字之后没有回音,只好和巴瑞分头寻找。
“嘿,肯尼迪,你的女孩儿在这儿!”
巴瑞先找到了乐乐。后者躺在里间手术室的床上昏迷不醒,身上只穿了前后两片式的病号服,头发还被剃掉两块,有细细的管子从那里扎进她的皮肤下面。
“妈的。”里昂低声咒骂着,先是在手术台旁边的监控仪器上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中断镇定剂给送”和“中断TF76给送”。
他没料到的是,乐乐居然下一秒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双眼紧闭,上半身微微摇晃。在那短短的片刻,里昂几乎以为她已经感染变异了,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枪柄。
不,不要,拜托了。
紧接着巴瑞上前一步,伸手放在乐乐肩膀上,温声说道:“嘿,女孩儿,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巴瑞,等等。”里昂抬手拦住他,喉咙一阵发紧,他盯着坐在手术台上不断摇晃的乐乐,提高声音问道:“乐乐?乐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醒了吗?”
乐乐的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抽噎声,她先是垂下头,又抬起头继续摇晃身体,眼皮疯狂颤动着。里昂终于忍不住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但紧接着,乐乐痉挛着抬起右手抓住了太阳穴附近的管子,然后猛地拔了出来。她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
“等等。” 里昂抓住了她的手腕,“乐乐,醒醒!”
乐乐的皮肤非常冰冷,在里昂的触碰下,她猛地一哆嗦,蓦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乐乐把目光转向里昂,眼球震颤,嘴唇轻轻蠕动,像是认出了里昂一样。
“是我。”里昂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不想弄疼乐乐,“是我,里昂。你认出我了吗?”
乐乐没有回答,她只是咬紧牙关抬起另一只手,抓向另一侧太阳穴附近的管子,但她的手抖得太厉害,几次都没抓住。
“嘘,没关系。”里昂低头对乐乐说,“让我来。”他说着轻轻捏住管子的末端,然后迅速拔了出来。
乐乐猛地哆嗦了一下,显然疼得厉害,但却没有叫出声。她把身体靠近里昂,一边颤抖一边努力想说什么,但声带似乎不肯好好配合。
里昂默默搂住了她,转头看了巴瑞一眼。巴瑞掏出对讲机,说道:“我们找到女孩儿了。”
就在这时,布拉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我们有伴了!巴瑞!克里斯!人是朝你们去的,一支全副武装的安保小队!”
28.Chapter 28 源头
“你能走吗,乐乐?”里昂就知道事情不会顺顺利利、安安稳稳地照计划进行,先是藤蔓,然后又是保护伞的私人武装小队。
老日子,老样子。
乐乐一边深呼吸一边点了点头,然后推着里昂的肩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她努力发出声音,嗓子哑得像是生重病了一样,“我能。”
但她滑下手术台的时候,两条腿软得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里昂想要把她抱起来,可是乐乐坚决地推开了他。“我可以。”她重复,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点。
“肯尼迪,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巴瑞在一旁提醒。
里昂犹豫地松开了乐乐,不过至少这一次她站稳了,虽然气喘如牛。
乐乐得两只手扶着手术台才能站稳,她瞟了眼巴瑞,小声问道:“里昂,这是谁?”
“朋友。你们之前在快餐店见过,不记得了?”里昂不想解释S.T.A.R.S.现在经历的内部危机,因此言简意赅地解释,“他们是来帮忙找你的。你失踪好几天了。”
“我姐姐呢?”乐乐又问,她松开手术台往前走了至少五六步才开始摇晃。这一次,乐乐抓住门框稳住了身体,同时看到了外面看守柏金夫妇的克里斯和吉尔。乐乐回头看了一眼巴瑞,恍然大悟:“你是星队的。”又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个人,“你们是威斯克的人。”
“他们是来调查保护伞公司的,不是威斯克的命令。”里昂到底还是上前轻轻揽住乐乐的肩膀,对方不情愿地靠了过来,借着里昂的力量站稳了。“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解释,好吗?”
不远处,娅奈特冷冷地说道:“她不能离开。她身上携带有重要病毒样本。”
里昂蓦地感到一阵愤怒:“你!”
乐乐在他怀里绷紧了身体,小声叫他:“里昂。”
“哦,别担心,我们不光要带她走。”克里斯说着朝娅奈特举起枪,“我们还要带走你们的重要病毒样本,以及你们的实验日志。然后你们就要好好跟山姆大叔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在偷偷进行非法人体实验了。”
“资料已经拷贝完了。”吉尔对巴瑞说道,“我们撤退?”
“撤。”巴瑞挥了挥手。
克里斯毫不犹豫地一枪托砸晕了娅奈特。他收着力气,所以娅奈特大概会晕上个十几分钟。
足够了。
五个人从西区实验室的正门出去,过道两侧暗红色的强效电源宛如一只只红色巨眼,整齐划一地从玻璃墙后朝他们瞪视。更衣室、消杀室、休息室,一行人脚步不停,结果在休息室外的长廊上与正朝他们猛冲过来保护伞安全部队撞了个正着。
“站住!”
安保部队的领头人大吼了一声,声音隔着防毒面具听起来沉闷、冷酷。里昂抬手想要把乐乐护到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握着枪向敌人举了起来。
然而他去保护乐乐的那只手却抓了个空。
因为乐乐已经冲到了最前面。
不只是里昂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安保队员也没有看清。眨眼之间,他们手里的枪便被扔到了对面的墙上砸了个粉碎,一整支精英小队的成员不是倒在地上抱着腿大声惨呼,就是趴倒在地、人事不省。
乐乐站在长廊尽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手里还拿着不知是从谁手上抢来的TMP战术冲锋枪。
“什么鬼。”克里斯震惊地低语,“她怎么?”
乐乐只是定定地看了里昂一眼,眼神中没有伤人过后的嗜血或者冷酷,而是饱含惊慌。
里昂立刻快步朝乐乐跑过去,结果乐乐却像是把这当成了危险信号,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等等!乐乐!”里昂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他在一条空中过道追上乐乐,并认出了过道尽头的那个门,正是到达中央竖井前的最后一道门。
门前,第二队安保队员正严阵以待。他们甚至不等两人通过这条高高架空的过道——过道两侧没有护栏,下面则是一大片弧形空地:那是“母巢”专门用于测试实验体能力的地方,配备有硫酸桶以及各种电爆设施。
里昂骂道:“该死!”
下一秒,只听“轰隆”一声,他们脚下的过道开始缓缓下降,和对面的浮岛分裂开来。安保队员正在浮岛上摆出作战队形,黑洞洞的枪口全部指向他们。毫无疑问,这支小队打算居高临下处理入侵者。
但他们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里昂只晚了一步,他的手指堪堪和乐乐背后的衣服擦过,然后乐乐就猛地跳了起来,以惊人的弹跳力扑向了浮岛上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倒霉队员。
“妈的!”里昂骂了一声,但他跳不了这么高。身后,克里斯没刹住车跟他一样困在了过道上,被迫降下一层,但巴瑞和吉尔都留在了过道另一头的浮岛上。
里昂能看到巴瑞正举枪瞄准对面的浮岛,虽然他没有开枪,但枪声却此起彼伏,还伴随着安保队员的惨叫。
身后,克里斯沉着脸说道:“保护伞的这帮混蛋究竟在做什么?那根本不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你们拷贝他们的实验资料了吧?”里昂感到胃里沉甸甸、冷冰冰的,“我们得想办法搞清楚。”
克里斯点了点头,于是里昂不再说话,过道还没降到底他就等不及从旁边跳了下去,快步走向空地角落的升降台,确定能用之后转身不耐烦地朝克里斯招手。
“快点儿!”
“来了!”克里斯一边跑过去一边按下对讲机,“布拉德,我们就要到达中央竖井了,你小子人呢?”
里昂和克里斯一起乘坐升降梯向上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布拉德的喊声:“我也快到了,中央竖井破译进度88%!”如果不是里昂整颗心都在乐乐身上的话,他是会对布拉德的黑客技术感到敬佩的。
很快,升降机便震动着停在浮岛旁。那上面,所有保护伞安保队员都已经倒下了。没有鲜血,但硝烟的味道很浓郁。
乐乐不见踪影。
对面,巴瑞朝他们大声说道:“那女孩儿出去了!带着枪!”
“克里斯,控制台在对面。”吉尔对克里斯喊,“把过道升起来!”克里斯立刻跑到控制台旁边埋头操作起来,大概那玩意儿得有权限才能操作,因此他不时用对讲机向布拉德发问。
里昂等不及所有人集合,他朝对面的巴瑞和吉尔打了个手势,转身就冲出门去追乐乐了。
门外,中央竖井一如记忆中的那样灯光冷淡,电梯周围的灰色金属平台充满科幻质感,连他妈的防护栏都不装,纵身一跃就能下坠几十英尺跌个粉身碎骨。
乐乐就在平台上站着,里昂一眼就看到了,她在竖井电梯旁,正举枪对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哈博图尔,乐乐的孪生姐姐,威斯克的合伙人。
“告诉我,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乐乐吼道,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这可不是我做的。”哈博图尔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沉着脸面对孪生妹妹,“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脾气?你见过有谁拿着枪耍小孩子脾气的?”乐乐听起来像是快要气疯了,“你让威斯克绑架了我!然后你又不知道给我注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把我变成了一个、一个怪物!现在你站在我面前,难道还要摆出这副性冷淡的样子,告诉我这都一切是我的错?”
“冷静,乐乐,深呼吸。”哈博图尔说道,仍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腔调,“还记得我小时候教你的冥想方法吗?”
“去你妈的冥想!”乐乐气得浑身发抖。此时,里昂也终于走到她的身后,低声说道:“乐乐。”
乐乐猛地扭头看他,但至少手里的枪没跟着摆过来。她的嘴唇直哆嗦,脸也涨得通红。
里昂看到乐乐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乐乐,把枪给我好吗?”他缓缓朝乐乐伸出手,动作小心翼翼,“没关系的,把枪给我。”
“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受伤的只会是别人。”哈博图尔在对面意有所指地说道,“尤其是那些离你近的人。”
这句话像是起了作用,或者反作用。乐乐不再用那双悲伤的眼睛看着里昂,她转向哈博图尔,不情愿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冷静得多的语气问道:“为什么?”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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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们别无选择。”哈博图尔回答,“我们的出生决定了我们的一切。”
“出生?我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什么玩意儿。”乐乐冷着脸说,“你要是想推锅,至少该想个高明点儿的想法。”
说完这句话,乐乐的目光突然偏向北区浮岛,眉头皱起。里昂多注视了哈博图尔几秒钟,但后者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滴水不漏,于是他也望向北区。
阿尔伯特·威斯克正从那里朝中央竖井走过来。
里昂抽出对讲机说道:“看到威斯克了,位置中央竖井。”
“马上到。”克里斯几乎是立刻回答。
乐乐的枪口也转向了威斯克。“是你。”她的语调冷酷,如果不是如此了解乐乐的话,里昂几乎听不出其中暗藏的恐惧。
“哈图,我以为你说过自己能控制场面的。”威斯克不理会乐乐,就像没看到对准自己的枪口一样,他径直走向哈博图尔,冷言冷语的十分刻薄,“还是说,女人都这么不自量力?”
“威斯克,不是现在。”哈博图尔的语气更加冰冷了,像是在继续一段已经过半的对话,“我告诉过你不要插手。”
“如果只是这小丫头片子,”威斯克转向乐乐,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那我也就不管了。但看起来,我亲爱的星队队员们都来捧场了,我怎么能错过?”
话音刚落,克里斯、巴瑞还有吉尔也从里昂身后的西区大门里冲了出来。
“啊,还真是家庭大联欢啊。”威斯克扫了一眼自己的队员,冷漠地点了点头,“诸位,晚上好。”
“威斯克,你真的是保护伞的奸细。”克里斯紧皱眉头,“为什么?!”
“我想你误会了,我亲爱的,”威斯克笑起来,“我从一开始就是保护伞的人,加入S.T.A.R.S.只是必要的伪装任务。”
然后,威斯克转向乐乐,说道:“你问哈博图尔对你做了什么,答案就是,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不断给你注射抑制剂,确保你不会变成一条四处乱咬的疯狗,早早被别人杀死。抑制剂失效也不是别人的错,你的荷尔蒙水平产生了预期以外的变化,哈博图尔已经尽力了。”
“什么?”乐乐问道,不由自主地瞟向姐姐,“他在说什么,哈图?”
“你们都是本不该长大的小白鼠。”威斯克又一次替哈博图尔回答了问题,“不过是努力求生的残次品,即便想要抗争命运,但也会一步步陷入命运的窠臼。”
“哈博图尔,说话!”乐乐极力控制,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解释!”
哈博图尔却扭头看了一眼里昂,那眼神如此复杂,让里昂不由愕然。
“威斯克没有说谎。我们是‘极乐计划’中少数幸存至今的实验体。”哈博图尔转向乐乐,“这个计划中的实验体都是两两一组,智力和体能进行互补。但实验进展一直不顺利,基本所有的实验体都夭折了。”
“那可不准确啊,哈图。”威斯克打断她,“为什么不告诉她?所有拥有高智商的实验体都没有活过二十岁的,而体能出众的实验体基本在身体成熟前就因为激素水平混乱而发狂,最终被处决。”
“这不是真的。”乐乐说道,但语气中已没有了强硬,她恳求似的看着哈博图尔,摇头说道,“这不可能是真的。我……我至少应该会记得!”
“那不重要。”哈博图尔说道,“重要的是,你不能离开这里,乐乐,我还没有研制出有效的抑制剂,你的失控只是时间问题。”
威斯克却说道:“抑制剂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策略,哈图,我们都知道,只要消除引发她荷尔蒙水平激变的源头,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不行。”哈博图尔猛地转向威斯克,“我告诉过你,阿尔伯特,她会在你得手之前杀了你,你甚至不会有反抗的余地!”
“不试试怎么知道?”威斯克淡淡地说。
“什么源头?”乐乐插进来,下意识地举枪对准威斯克的头部,“你说的‘源头’是什么?”
威斯克缓缓笑起来,像是问题的答案令他无比愉悦,“当然是你蠢到让自己爱上的那个警校小子。杀了他,你的问题就解决了。”
29.Chapter 29 逃生
“胡扯!”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克里斯,与此同时,他也举枪对准了威斯克,“我早该知道,你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威斯克队长。”
威斯克歪了歪头,说道:“如果你不信的话,那我就证实给你看好了。”
“你敢!”乐乐迅速挪动脚步,瞬间就在空气中拖出了残影。她稳稳当当端着TMP挡在里昂前面,枪口直指威斯克,恶狠狠地说道:“你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你,这是你能得到的唯一警告。”
威斯克冷冷一笑,然后倏地拔枪,但乐乐眨眼间已不在原地。
里昂和克里斯都不够快,等他们跨出一步的时候,尘埃已经落定。
“噗嗤”一声。前方五步开外,乐乐正缓缓从威斯克的腹部抽出自己的手臂。片刻后,她看着手臂上的血肉残渣,像是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似的愕然后退了一步。
威斯克的枪只堪堪举起一半,当乐乐退开的时候,他的手指无力地松开,那把武士之刃跌在了脚下的钢化玻璃平台上。
“我告诉过你的。”乐乐喃喃说道,情不自禁地在病号服上蹭了蹭手上的血肉,然后抬起头看着威斯克,语气强硬了几分,“我警告过你了!”
“你……”
威斯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像是想笑,但血却从嘴巴里涌了出来。他浅色的西装衬衣上也满是血污,一直滴到脚下的地板上。
“阿尔伯特,你个操蛋的白痴。”哈博图尔罕见地爆了粗口,从一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但她的脸上却没多少表情,仿佛戴了个硬邦邦的面具似的。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乐乐下意识地说道,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脸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
哈博图尔转头看了一眼乐乐,似乎准备说些什么,但就在这一刻,威斯克忽然发狠般把哈博图尔猛地向后一拽。
“不要!”乐乐猛扑过去。她原本速度那么快,这次却赶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威斯克和哈博图尔眨眼间便从平台上跌落下去,连惊呼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时间,就只剩那满地鲜血和跌落在旁的武士之刃能够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哈图!”乐乐仍趴在平台上,她伸出去的那只手里还抓着一条从哈博图尔的袖子上撕下来的白色布条。
里昂上前抓住乐乐的胳膊,用力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害怕乐乐会跟着一起跳下去,而他的大脑正不受控制地回放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他只是从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过这究竟是怎样骇人的场面。
乐乐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她仍死死盯着平台外的深渊,但当里昂强迫她转过头来的时候,乐乐把脸埋进了他胸口,拼命深呼吸着想要恢复镇定。
“我很抱歉,乐乐。我们救不了他们。”里昂不得不说道,“但我们得走了。他们已经掉下去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紧接着,就像应和里昂所说的一样,电子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警告,A级实验体逃逸,本设施即将全面封锁,倒数计时十分钟。警告,A级实验体逃逸,本设施即将全面封锁,倒数计时十分钟。”
一定是威廉或者娅奈特醒过来了,然后启动了警报。
“妈的!”克里斯骂了一声,然后抓起对讲机问道:“布拉德,你人呢?”
对讲机那头一片沉寂。
“克里斯,你和吉尔带着两个人乘电梯到下面去启动缆车。”巴瑞当机立断,“我去找布拉德。我们下头见。”
“遵命,长官!”
里昂一路把乐乐拖进了电梯。乐乐一直在努力振作起来,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一样,光是站着乐乐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吉尔一边启动电梯一边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说道:“肯尼迪,她的枪。”
里昂点点头,然后低声对乐乐说道:“把枪给我,乐乐。没事的。已经没事了。”他说着从乐乐手里拿过那把几乎满弹匣的冲锋枪,又问:“你还站得住吗?想要坐下吗?”
乐乐用力摇头,但她一直靠着里昂的肩膀,大半体重都压在他身上。于是里昂抓着她的胳膊抬起来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乐乐哼哼了一声,又把胳膊抽回来,嘀咕:“你太高了。我还没穿鞋。”
里昂叹了口气。
电梯也开始下行。吉尔和克里斯默默站在对面,两人显然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乐乐。乐乐注意到了,不由自主地往里昂身后缩了缩。
“没关系的。”里昂轻声说道,“他们是朋友。”
乐乐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脚下一点儿没动。
克里斯看了一眼里昂,神色难辨、一言未发。吉尔则抱起胳膊,靠在了电梯的玻璃墙上,转头看着外面不断向上倒退的“母巢”设施。
寂静中,只听“叮”的一声,电梯到底了。
吉尔第一个走出去,举枪开路。克里斯断后。里昂带着乐乐走在中间。一行四人尽量快地向缆车车站前进。
周围异常安静,这么深的地方也没有普通级别的员工出没。深灰色的墙壁和地面要么是金属的,要么是水泥的,不再像是实验区那种冰冷、明亮的白色。
这里的灯光也很昏暗,空气中充斥着电荷一样看不见但却四处乱窜的能量,让人牙根发麻。
“就是这里。”吉尔一脚踹开挡住去路的铁门。果然,缆车出现在前方二十米处。他们一路小跑过去,吉尔在便携式电脑上操作了一下,缆车车门顺利地滑开了。
“布拉德他们人呢?”克里斯再次用对讲机呼叫起来,“巴瑞?布拉德?有人在吗?我们已经到达缆车车站。”
几秒钟后,巴瑞的声音响了起来:“正在赶往地下车站,如果你们已经到达,立刻启动缆车,我们会想办法赶上的。这个地方就要他妈的自毁了。”
“什么?”克里斯吃了一惊,“自毁?”
“说来话长,见面再说。”巴瑞说完就切断了通讯。
吉尔在缆车车厢中扫视一番,一边确认安全一边说道:“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一路上没人追赶拦截我们。”
说完,她拉下了控制台上的操纵杆,于是电车嗡嗡叫着活了过来,车厢里也跟着变得灯火通明。
“抓稳了。”吉尔说道,“轨道还在上面。”紧接着,他们脚下便是一震,缆车所在的平台整个儿开始缓缓上升。
里昂让乐乐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他转头看了克里斯一眼,后者仍旧持枪警戒,于是他暂时在乐乐脚边的地板上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干嘛坐在地上?”乐乐轻声问道,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里昂摇了摇头。
“怕我吃了你?”乐乐假装说笑,但她抓着座椅的手指因为用力关节都发白了,显然正极力掩盖内心的不安。
“不是……”里昂放弃解释,抓着椅子站起来,然后坐到了乐乐身旁。乐乐稍微放松了一些,开始偷瞄站在对面的克里斯,还有正靠着控制台打量他们两人的吉尔。
列车最后又震了一下,与轨道对接完毕之后开始缓缓向前行驶。
克里斯低低地骂了一声,打开对讲机说道:“巴瑞,车开了,你们人呢?”
“马上!”巴瑞听起来在狂奔。克里斯刚准备问吉尔要不要把车停下——看起来那样会耽误不少时间,毕竟这东西启动得非常缓慢——结果外面就传来一阵“哒哒”的枪声。
克里斯迅速扒在窗子上往外看去,然后骂了一声,转头对吉尔说道:“有人在追他们。你能让列车慢点儿开吗?我得开门支援他们。”
“等等。”吉尔也凑到克里斯旁边,她往外看了一眼,皱起眉,“那两个人跟他们是一起的,他们都在回头朝保护伞的人开枪。”
“什么?”克里斯再次凑近窗户,“妈的,可那两个人穿的是保护伞的制服。”
“是生化对策部队。”吉尔直起腰来,退开几步,“他们甩掉后面的人了。”
“巴瑞为什么会让保护伞的人跟着自己?”克里斯问道,但显然没指望吉尔回答。列车的后门也应声滑开,巴瑞带头,布拉德一瘸一拐跟着,两个陌生人断后,总算及时进了车厢。
与此同时,缆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啸着驶入了漆黑的隧道之中。
“他们是谁?”克里斯问巴瑞,目光冷冷地扫向那两个穿着带有保护伞标志的作战服的男人。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个率先开口说道:“我是米海尔·维克托,我们受戴维·肯尼迪之托,来给你们帮忙。”
里昂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问道:“戴维·肯尼迪?”那是他祖父的名字。
这两个人居然就是祖父搬来的救兵?
“是啊,戴维和我是老战友了。”米海尔冲里昂眯起眼睛,“你就是他孙子吧。嘿,你长得跟你爷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吉尔和克里斯不约而同地看了里昂一眼。乐乐也在仰头看里昂,目瞪口呆的。
里昂深吸了一口气,解释说道:“我爷爷的确说过要找人帮忙。”
“你把我们的机密行动告诉你爷爷了?”克里斯听起来不太高兴,“警校没教过你保密条令吗,菜鸟?”
“不管怎么说也救了这家伙的小命儿不是吗?”米海尔冲气还没喘匀的布拉德扬了扬下巴,“不然你们就得给他收尸了。”
巴瑞瞄了眼米海尔,说道:“但你们是保护伞公司的人。”
“我们又不是组队出来郊游,不需要当场交换手帕成为知心好友。”米海尔不屑地说,他的俄国口音变重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两个为了给你们帮忙,可是砸了自己的饭碗。”
“没错。”他身边年轻的那个点头应和。
里昂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卡洛斯·奥利维拉,后来和吉尔交好的雇佣兵。他有些吃惊,但不算特别吃惊。
“如果他们是我爷爷请来的救兵,那么我信任他们。”里昂最后对巴瑞说道。
“呵,别把我算进去。”克里斯低声嘀咕。
“好吧,伙计们,矛盾放一边,大家先离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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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地方再从长计议。”巴瑞说着拍了拍手,然后瞟了眼里昂,“至少我们成功救出了你的小女朋友,这次任务还不算砸锅。”
里昂点点头,看了乐乐一眼,乐乐正眯眼瞧着卡洛斯。
“乐乐?”里昂有些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乐乐惊醒似的朝里昂看过来,然后有些赧然地笑了,“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我曾在这趟列车上,只是乘客不一样。”
“也许你的确坐过这辆车,”吉尔冷不丁开口,“也许只是保护伞公司抹去了你的记忆。”
“抹去记忆?”卡洛斯扬起眉毛在一旁问道,“保护伞公司也许做了点儿见不得人的生化武器研究,但抹去记忆又是什么科幻狗屎?”
吉尔斜乜了卡洛斯一眼,说道:“你的老东家涉猎广泛,我能说什么?”她的态度居然还算和善。
“吉尔,别跟他们多说。”克里斯不高兴地插了进来,明显没打算听从巴瑞的话,“他们是敌人。”
“克里斯。”巴瑞叹了口气,“别这样,他们的确救了布拉德。”
“哦。”布拉德像被点名一样抬起头来,年轻的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看上去脏兮兮的,有几分可怜,“我不是故意的,巴瑞,我被人伏击了。”
克里斯不服气地说:“那又怎样?也许他们只是来稳住我们的。也许等列车停下,他们的人就会在外面等着我们,想要一网打尽。巴瑞,我们不能放下警惕。”
“我们的直升机的确在某个车站等着。”卡洛斯也抱起胳膊,然后冲里昂摆了摆头,“但开飞机的是他爷爷,你可以考虑要不要上去。”
里昂只觉得头疼,“我爷爷还能开飞机?他眼睛不是花了吗?”
“你以为飞行员满大街都是,想找就能找得到吗,小子?”米海尔不客气地说,然后捶了捶卡洛斯的肩膀,“连这小子都是被我忽悠来的。这世道,可没多少人甘愿放弃保护伞公司开的高额薪水,跑来跟你们当亡命徒。”
“嘿,我可没被你忽悠。”卡洛斯抗议道,“而且我们也不是亡命徒,队长,我们还没被通缉呢。”
“那只是时间问题。”米海尔显然是个务实派,“保护伞公司势大力大,这帮人眼下挖出了他们的脏脏秘密,他们当然会抢先倒打一耙,把我们全都变成通缉犯,免得自己被告上法庭。”
克里斯皱眉说道:“我们肯定会把保护伞告上法庭的。”
“你以为你能打官司打赢一家大公司吗?”米海尔不客气地说,“真是耶稣在上,难以想象国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们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了。”
一旁,乐乐拉了拉里昂的腰带,小声嘀咕:“你坐下,里昂。”
“怎么了?”既然人已经齐了,里昂也就放心地在乐乐旁边坐下,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虽然他们是撤退为主,但里昂并没忘记乐乐在不久前所展现出的非人速度。不管真相如何,她的身体显然正处在某种诡异的状态之下。
“感觉很冷。”乐乐说完捂住鼻子,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里昂稍稍松了口气,迅速把外套脱了递给乐乐。他顺便摸了摸乐乐的额头,但她的皮肤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发烧的迹象,但这也不太像是正常的体温。
“还活着呢。”乐乐嘟哝着拉开里昂的手,但又抓着贴到自己脸上,舒服地叹了口气,“热的。”
“是你太冷。”里昂克制地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你确定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好累,而且饿了。”乐乐说完吸了吸鼻子,听起来像是快感冒了一样。然后她忽地笑起来,仿佛想到某个笑话。“但不是想吃人的那种饿了。”她嘀嘀咕咕地说道,“没有变成丧尸。”
“丧尸?”对面光明正大偷听他们说话的卡洛斯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像电影里的那样?”
里昂不无担忧地看着乐乐,避开那个令人不安的话题,转而问道:“你想吃什么?”
“豆腐。”乐乐的目光转回里昂的脸上,“麻婆豆腐。”
“荒郊野岭可没有24小时营业的中餐店。”一旁的布拉德说话了,腼腆地朝两人笑笑,“但如果你真的饿了,我这里有战备补给。”他说着从口袋里掏了个蛋白棒出来。
缆车在半个小时后缓缓停下,因为吉尔改过行进路线,在布拉德高超的黑客技术加持下,保护伞公司暂时无法追踪这辆车。但等保护伞公司里的“聪明人”反应过来,肯定会派人把守每个缆车停靠点。
时间就是生命。
此刻天还没亮,一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飞快地冲出车站。四周一如布拉德所说,仍是荒郊野岭。不过这里并不是山区,更接近市郊的工业区。
一开始,里昂还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工厂传来的轰鸣声,不过一抬头,他就看到了高空中正迅速靠近这里的直升机。随着高度缓缓下降,螺旋桨的声音逐渐变得惊天动地。探照灯也很快亮起,给他们脚下的荒地染上一片银白。
原来,直升机一直在车站附近盘旋等待着他们。
30.Chapter 30 劫后
如果不是里昂扶着她,乐乐觉得自己下车之后连五十米都走不出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她浑身发冷,肌肉又酸又痛。虽然哈博图尔不在这里,但乐乐相当肯定这是因为自己不久前大幅度瞬移导致体能急剧下降。
不管她能够大幅度瞬移闪现的原因是什么——基因突变也好,感染病毒也罢——显然做那种事情会消耗身体能量,大量的身体能量。那个电脑小哥友情提供的蛋白棒算是雪中送炭。乐乐怀疑自己要不是多少吃了点东西,现在很可能已经低血糖昏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填饱肚子并不是眼下他们所有人的最高优先级。
“还撑得住吗?”里昂一直撑着她的大半个身子,直升机轰隆隆在上空越降越低,他不得不凑近乐乐的耳朵说话才能让她听到。
乐乐点了点头,但当其他人开始抓着梯子往上爬的时候,乐乐不由咬了咬后槽牙。
从摇晃得这么厉害的梯子上掉下来肯定一点儿也不好玩。
“别担心。”里昂像是听到了乐乐的画外音一样,开始解下自己的腰带系到乐乐腰上,又把一截不知哪儿来的绳子一头栓到腰带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乐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糟糕的病号服,嘴角抽了抽,嘀咕:“口味还挺重。”
“嗯?”里昂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乐乐就是仗着里昂肯定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才敢胡说八道的,她当即摇了摇头,伸手拽了拽有些松垮的皮带。里昂握住她的手,说:“我带着你一起爬上去,别怕,不会掉下来的。”
“我不怕!”乐乐提高声音回答。她是真的不怕,虽然这真是个可怕的晚上,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但乐乐很庆幸里昂在自己身边。
很快,其他人都已经爬了上去,只剩巴瑞仍留在下面。他冲里昂打了个手势,于是里昂拉着乐乐上前,抓住她的手放到绳梯上,喊道:“往上爬!我会跟着你!”
乐乐紧紧抓住绳梯开始往上爬。她能感觉到腰带上的绳索牢牢拴在里昂身上,但乐乐并不是很想体验自己从梯子上掉下去之后被里昂强行拉住是什么感觉,而且这前提还是里昂不被自己一块儿砸下去。
快了,马上就爬到三分之一了。
乐乐用力吐气,两只手被绳子磨得生疼,手指又被强风吹得几乎快冻僵了。梯子没有晃得特别厉害,乐乐猜是里昂干了什么稳住了梯子,不过绳子做的就是绳子做的,本质上就是一截挂在直升机上的绳子。
加把劲儿,二分之一过去了。
乐乐仰起头,能看到吉尔从机舱门口露头,低头看着自己。她的手指真的快没劲了,抓着绳子的时候都软绵绵的,乐乐不得不加快速度,生怕抓着的时间一长就会打滑。
倒是起了点儿作用,但她的体力消耗明显更快了。
“最后几级了!”吉尔在狂风中冲乐乐喊道,并伸出手来,“加油!”她多半也看出了乐乐的吃力。
乐乐咬紧牙关,爬上了最后几级梯子,吉尔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近舱门的时候,乐乐感到手指都失去了知觉,胳膊也酸痛到了极点。
在机舱地板上趴了一会儿之后,有人把她半扶半抱了起来,还给她戴上了降噪耳机。乐乐抬起头,果然看到里昂,他一边也戴上耳机,一边冲乐乐笑了笑。
巴瑞·伯顿最后一个上来,一把拉上舱门,狂风和螺旋桨的声音顿时减弱不少。“可以走了!”他朝驾驶舱喊道。
“我去开吧。”克里斯说着朝布拉德打了个手势,“你还行吗,还是需要休息。”
“我可以。”布拉德原本坐下了,这时又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驾驶室。
然后,里昂的爷爷就从驾驶室出来了。
乐乐还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里昂的爷爷见面。她甚至没穿什么像样的衣服,身上披了两块布,外加里昂的夹克还有腰带。
简言之,不能更糟了。
“咳,真高兴我不用把这玩意儿坠毁了。”肯尼迪先生从驾驶舱出来的时候还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子,“小子,你在瞪眼看什么?我开飞机的时候,你老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乐乐听到,或者不如说感觉到里昂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抿起嘴,下意识地想握住里昂的手,但及时忍住了。
前面,肯尼迪先生低头瞅了乐乐一眼,不过飞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一边在对面的安全座椅上坐下,一边说道:“唔,很高兴你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年轻小姐。里昂很担心你来着。”
“呃,谢、谢谢你,肯尼迪先生。”乐乐讷讷地说,伸手调整了下自己戴着的降噪耳机,感到无可救药的笨嘴拙舌。
如果她一定要有超能力的话,为什么不能是超级迷人,非得是超级揍人呢?
乐乐默默移开视线,然后才发现,一起跟肯尼迪先生从驾驶室出来的居然还有个年轻女孩儿。本来,乐乐还以为她是直升机的副驾驶,但那女孩儿看起来跟自己差不了几岁,瘦瘦小小的,一点儿也不像飞行员。
“瑞贝卡?”吉尔居然认识这个女孩儿,她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你怎么?”
“哦,肯尼迪先生打电话给罗伯托先生,罗伯托先生打给了我,我就来了。”这个叫瑞贝卡的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她望向乐乐,说道:“不好意思,女士,但我可能需要采集你的血样。”
“不是女士,叫我乐乐就行。”乐乐说着看了里昂一眼,里昂点了点头,于是她乖乖把胳膊伸给瑞贝卡,又好奇地问道:“你是医生?”
“啊,也可以这么说。”瑞贝卡在乐乐面前蹲下,打开医疗箱,拿出抽血的工具,“我是S.T.A.R.S.下属布拉瓦小队的医疗兵,我叫瑞贝卡·钱伯斯。”
“你也是S.T.A.R.S.的成员啊,可你看着还不到二十岁诶。”乐乐觉得对方撑死十八岁,居然已经是精英小队的成员了。
是像姐姐一样的少年天才吗?
乐乐努力推开这个念头。
“你也不到二十啊。”瑞贝卡冲乐乐笑笑,“别担心,我可是正经学校毕业的。”
“我可没念大学呢。”乐乐还挺喜欢瑞贝卡的爽朗性格的,“你是怎么十八岁就读完大学还开始工作的?”
瑞贝卡耸了耸肩,“完成答辩就好了啊。工作的话,是学校的教授帮我介绍的,当然我自己也想干这行。”
“特警?”乐乐对S.T.A.R.S.的理解差不多就只有这么多了。
“帮助别人。”瑞贝卡说,年轻的脸上带了几分严肃。
乐乐朝她笑笑,“那很好啊。”
瑞贝卡回以一笑,把采集的血样放进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密封箱里,然后收起了医疗箱里的工具。“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话,找我就对了。”
乐乐小声道谢,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衣服是里昂的,乐乐可以轻易把手缩进去,感觉非常暖和。就像里昂抱着她一样。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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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贝卡在对面的座位上坐好之后,乐乐往里昂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道:“里昂,你们是怎么知道上哪儿找我的呀?”还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是阿尔伯特·威斯克露了行迹。”里昂简短地解释,“所以我们就来了。”
“哦。”乐乐狐疑地看了看里昂,但机舱里太暗,她也看不清什么,“之前是你发现我不见了的吗?”她其实还惦记着那顿午餐呢,可惜就这么错过了。
“是你的邻居听到你呼救,当天晚上就报警了。”里昂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乐乐默默点了点头,揉了揉太阳穴,“那天晚上好混乱啊。那些闯进我家的坏蛋。还有威斯克。”
吉尔冷不丁问道:“威斯克闯进你家了吗?”
“嗯?”乐乐抬起头看了一眼吉尔,“没有,不是他,是另外几个人。带着枪,在我家埋伏着。我逃掉之后才被威斯克抓住的。”她没忍住撇了撇嘴,“他用药把我迷晕了。”
“所以有两拨人。”吉尔的目光转向里昂,暗含询问之意。
里昂轻轻摇了摇头。
乐乐不由得转向他,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里昂像是不打算挑起这个话题,“以后再说。”
“所以那些带枪的不是保护伞公司的人?”乐乐的语气更像是陈述而非疑问,“哈图……姐姐也跟我说过,那些人是莫比乌斯派来想要抓我回去的。”
对面,瑞贝卡瞪大了眼睛,“莫比乌斯?你说的是那家专攻前沿脑科技的生物物理、生物化学研究公司?”
“呃,”乐乐迟疑地点了点头,“是啊,莫比乌斯是我养父开的公司。”
吉尔转头问瑞贝卡,“你了解那家公司?”
“嗯,也不算非常了解,但我有一位同门就是去了莫比乌斯。”瑞贝卡回答,“公司不算大,但研究的都是很先进的技术,也很冷门。莫比乌斯对研发这一部分相当重视,资金充足,项目也多,我那位同门好不容易才进入这家公司。”
吉尔缓缓点头,然后看向乐乐,“你说你的养父开了这家公司,他是公司老总?”
“哦,是啊。”乐乐不自觉地耸起肩膀,悄悄握紧了里昂的手。
“那你姐姐怎么会去保护伞公司工作?”吉尔眯起眼睛,“莫比乌斯听起来像是保护伞公司的同类竞争对手。”
“因为她不想去莫比乌斯。她可能跟保护伞达成了某种协议吧。”乐乐抿了抿嘴,想起父亲当时如何大发雷霆,但哈博图尔不为所动,又在父亲停了她们的生活费之后开始主动承担乐乐的开销,直到乐乐自己找到工作有能力糊口。
“啊。”乐乐猛地想起自己的工作,“完了,旷工这么多天,老板肯定把我开除了。我这周的薪水还没拿到呢。”这大概是现在她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了,但乐乐控制不住。
她辛辛苦苦给肯多当牛做马挣来的血汗钱啊。
“别担心,肯多给你留着呢。”里昂安慰她,“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你可以去找他要。”
“真的?”乐乐高兴了一秒钟,然后想起现在的处境,又蔫了,“我攒钱本来也是准备上大学的,现在连学都上不成了。”
她不傻,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去哪里上学都只会引来无穷的麻烦。
“我们会想出办法的。”里昂说道,一如既往的真诚、可靠。乐乐本来想靠在他肩膀上悄悄感动一会儿,但看了一眼对面坐着假寐的肯尼迪先生,又默默坐正了。
31.Chapter 31 热水
直升机到达目的地时,天刚蒙蒙亮。昨夜的雨下得不小,地面异常泥泞,空气里有股潮湿、腐烂的气息。
“这里是废弃很久的安全屋,所以大家只能凑合凑合了。”米海尔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对挨个沿绳梯爬下来的人大声说道,“至少这里在保护伞的雷达之外。”
直升机始终没有降落,按照计划,布拉德会把直升机停在别的地方,然后想办法开车过来。这样更安全。
相对更安全,因为安全现在已经成了奢侈品。
乐乐仰头看着直升机再次拔高,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清。她为突如其来的伤感所困扰,但更多的是冒险暂告段落之后涌起的疲惫。里昂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于是乐乐转身跟着他一起走进了旁边的安全屋。
这地方看起来像是郊区,住宅与住宅相邻非常远,平时要想串门估计都得开车。四周虽然没有茂密的山林,但这栋屋子前后的草坪、花园全都异常茂盛,看起来许久没人修剪,因此回归了大自然的怀抱。
米海尔倒是没有言过其实,这地方作为安全屋的确比较简陋,进门之后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就是全部的活动空间了。楼下还有一间卧室,楼上有两间卧室。
不管是客厅还是厨房,地板和桌面上都积满灰尘,空气闻起来像是蘑菇和泥巴捣碎了混在一起。
瑞贝卡揉了揉鼻子,轻轻嘀咕了什么,但没有抱怨。巴瑞和克里斯开始分头检查各个出入口。确认百叶窗都放下来了之后,吉尔上前点亮了客厅中摆在桌上的油灯,并把灯光调到最暗。
“好个鬼地方。”卡洛斯把挎在背上的枪带绕过头顶,抱着冲锋枪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顿时扬起一片灰尘。“嘿,队长,你从哪儿找的这个粪坑?”
米海尔直接给了他一脚,“滚去整理一下物资,卡洛斯,看看有什么吃的还没过期,挑出来。这地方有水电,但别抱太大希望,你们顶多洗洗冷水澡。”
说完,他自己转身上了二楼,迅速消失在楼上的阴影之中。
“棒极了。”吉尔喃喃说着转过身去,帮瑞贝卡拎了一半的设备箱,并示意她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想在这里建个临时实验室,做点儿初步检测。”瑞贝卡擦了擦汗,“你觉得这里可以吗,吉尔?还是说我们要在这里吃饭之类的?”
“这里就行。”吉尔耸了耸肩,“我们可以去厨房吃饭。”
乐乐默默站在客厅的角落里,疲惫但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里昂则转过头,望向拖着脚步跟进来的祖父,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休息。”肯尼迪先生哼了一声,“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可不能把男人的活儿交给孩子们来做。”
“爷爷!”里昂抗议地说道,“这也是我的事情。”
“先照顾好你的女孩儿,然后我们再谈别的。”肯尼迪先生说着在沙发上叹息着坐下了,用力捶了捶后腰,嘀咕道:“他们应该给直升机的座椅加上软垫的,对老人家的尾椎骨一点儿也不友好。”
里昂翻了个白眼,说道:“飞行员有年龄限制是出于合理考虑的,爷爷。”
“别不识好歹,小子,你以为在几个小时之内找来一架不会被美军从天上直接打下来的直升机,然后火烧火燎飞过去救你们的蠢屁股很容易吗?”肯尼迪先生把白眼翻回去,“你欠我一次。敢跟你老爸打小报告,你就死定了。”
里昂嘀咕道:“我又不是傻子。”
乐乐仰起头对他笑了笑,里昂下意识地回以一笑,捏了捏两人始终交握的手。
这时,巴瑞和克里斯检查完了安全屋,也回到了客厅。克里斯往沙发扶手上一坐,挠了挠耳朵,问道:“有吃的吗?”
“自己去看。”正在给瑞贝卡帮忙布置实验仪器的吉尔回头看了他一眼,“或者等等也行,卡洛斯去厨房检点物资了。”
克里斯哼了一声,瞟向厨房,“花了那小子够久。”
“因为这小子只有两只手。”卡洛斯说着从厨房门口冒出头来,怀里还抱着一堆罐头,他“哗啦啦”把罐头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宣布:“这些是还没过期的罐头,有豆子,有牛肉,还有果脯。”
克里斯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罐头晃了晃,听了听响儿,抬手扔给了吉尔。“那老家伙呢?”他问卡洛斯。
“嘿,年轻人,注意你的措辞。”肯尼迪先生闻言回头瞅了他一眼,“你也有变成老家伙的一天,等着瞧吧,你身上的关节可不会一直灵活下去。”
“我是说保护伞的那位。”克里斯冲肯尼迪先生眯起眼睛,“你不是保护伞的吧?”
“让我给那些资本家打工?”肯尼迪先生扬起眉毛,“美得他们。”
米海尔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是啊,你大概在第一天就会忍不住把老板的鼻梁骨打断了。你个暴脾气。”
“你还有脸说我。”肯尼迪先生仰头看了米海尔一眼。
“嘿,爱情鸟儿。”米海尔指了指里昂,“楼上的热水只够一个人洗澡,带你的小女朋友上去,换洗的衣服在床上,可能码数有点儿大,先凑合穿吧。这附近可没沃尔玛超市,乡村集会还差不多,但也得等到天亮。”
“乐乐,来吧。”里昂轻轻拉了拉乐乐,“你快冻僵了。”
“哦。”乐乐确实很冷,哪怕穿着里昂的衣服也冻得她够呛,明明现在还是夏天,就算下过大雨也不该冷成这样。
一个热水澡听起来的确很有吸引力,但乐乐跟着里昂上楼的时候还是有些迟疑,一直忍不住回头看客厅里的那些人。
她有种自己被刻意支开的感觉,但又不能对此做些什么。毕竟那些人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刚救了自己。
也许、也许他们只是需要关起门来商量接下来怎么做。
楼上的第一间卧室居然还是个小套间,进门之后先是客厅,然后才是带着卫生间的卧室。床虽然是单人床,不过外面的客厅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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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沙发。
扯掉满是灰尘的床单之后,褥子似乎还算干净,柜子里的被子也只是闻起来潮潮的,但并不算脏。
尽管窗帘拉着,但里昂还是没开灯,只是从抽屉里找了蜡烛和手电筒。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虽然阴沉沉的,不过也没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乐乐靠着墙,默默看着里昂在浴室里放了放水,又替她试了试水温。她其实已经困到站着都快睡着了,完全是在凭意志力强撑才没有在外面那张床上直接躺倒睡死过去。
“我就在外面的客厅里,”里昂拍了拍乐乐的胳膊,吓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有事叫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迅速撤出了卧室。乐乐顿时觉得屋里变冷了,但那大概率是错觉,毕竟浴室里还有刚刚里昂放水制造的水蒸气。
她以冻僵的手指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把夹克脱下来、叠好,放到了床上,病号服直接扔在地板上,踢进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乐乐知道热水有限,因此冲澡冲得相当迅速,然后在浴缸里争分夺秒地泡了一会儿,想让自己暖和起来。
不是很管用,她感觉越来越冷,而且还把热水都用光了。
里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胳膊肘架在膝盖上,垂头听着卧室里断断续续传来的水声。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亢奋并不陌生,他上辈子每次结束一个任务,感觉起来其实都差不多:又累又饿,但知道下一个任务随时会来。所谓的休息更像是等待,等待下一个任务。
总有下一个任务。
里昂知道其他人一定在楼下商量些什么,他本该下去的,可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还有乐乐心不在焉哼歌的声音——他也是才发现乐乐时不时会哼歌。这次不是甲壳虫的曲子了,而是里昂比较熟悉的《临走前请叫醒我》。
他怎么放心的下?
至少他们现在有了对保护伞公司不利的证据,接下来,如何利用这些证据扳倒保护伞公司才是关键。
然而米海尔和卡洛斯是U.B.C.S.的人,本质上是雇佣兵。里昂倒不是不愿相信他们,只是克里斯对他俩所表现出的敌意绝对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吉尔和巴瑞也没有任何理由信任他祖父搬来的救兵。
此时此刻,众人需要的是团结合作。问题在于,他们真的能拧成一股绳吗?
还有瑞贝卡·钱伯斯,天才生物学家、化学专家。爷爷居然托人把瑞贝卡找来了,多少也算是意外之喜。里昂知道她对病毒研究很有一套。如果有人能帮助乐乐搞清楚她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那个人一定是瑞贝卡。
一切还有希望。
里昂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水声停了,但乐乐却一直没从卧室出来。他警觉地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听了听,然后抬手敲门:“乐乐?”
“嗯。”里面传来乐乐低低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
“你还好吗?”里昂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但乐乐没再回答,于是他慢慢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32.Chapter 32 医生
乐乐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她已经换上了安全屋提供的迷彩T恤、作训裤和靴子,码数果然有点儿大,衬得乐乐更小了。
“嘿,你还好吗?”里昂走到床边,先摸了摸乐乐的额头,感觉她的皮肤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凉冰冰的了,“乐乐?”
“嗯。”乐乐应了一声,困倦地朝里昂眨着眼睛,“我可以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里昂在床边坐下,拉起床脚的被子给乐乐盖好,“你不舒服吗?”他又问道,因为乐乐看上去脸色相当苍白。
乐乐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很冷。”她悄悄伸手抓住里昂的手指,低声说道:“我暖和不起来。”
“我去叫钱伯斯医生上来,好不好?”里昂拉过她的手在那几个冰冰凉凉的指关节上挨个轻轻吻了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结果乐乐却摇起头来,“不要。不想见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里昂说道,“是在直升机上帮你抽血的女孩儿,瑞贝卡,记得她吗?”
“我记得瑞贝卡。”乐乐点了点头,又摇头,固执地说:“真的不想见。我好累。”
“但你现在不舒服,需要医生的帮助。”里昂担心她不只是感觉很冷那么简单,“很快,乐乐,就几分钟,让她检查一下你的情况。”
“那你别走。”乐乐退了一步,“反正就在楼下,你喊她上来。”
里昂其实不是很想从楼上直接喊人,那会引起受训人员不必要的警惕反应。但乐乐仍抓着他的手,里昂只好妥协,“我在二楼的走廊上叫她,就在客房门口,好吗?门开着,你一直能看到我。”
“好吧。”乐乐不情愿地松开了里昂。
“情况怎么样,小大夫?”米海尔在客厅里踱了几步,最后在瑞贝卡新占领的桌子旁站定,看着她摆放的各种试剂还有显微镜,“找到狡猾的病毒了吗?”
“没。我只做了个初步检测。”瑞贝卡头也不抬地回答,“她血液中的多项指标都不正常,好几项直接爆表。”
“意思是?”米海尔挑起眉毛。
瑞贝卡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都往这边看过来的其他人,“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例。”
“病例?她看起来可是挺生龙活虎的。”克里斯说,“她徒手撕开了威斯克的胸口,打碎胸骨整个穿了过去。”
瑞贝卡瞪大了眼睛。
“她的速度也不正常。”吉尔抱起胳膊,回忆着在保护伞研究基地的所见,“几乎已经像是瞬移了。”
“真的?”瑞贝卡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楼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填写的记录,“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分析手头的数据。其实最好能有完备的实验室给我,这种情况,需要做的测试可能会很多。”
米海尔点点头,然后转向戴维·肯尼迪,“我假设你是不准备置身事外了,老伙计。”
“看不出有什么置身事外的可能。”戴维·肯尼迪靠在沙发上,用大拇指比了比楼上,“你瞧见我家那没出息的臭小子怎么看那女孩儿了,跟他老子一个德行。”
“年轻人啊。”米海尔叹息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卡洛斯,“你呢,小子,现在后悔跑路还来得及,只要别再滚回保护伞去自寻死路就行。”
“喂,别这么看低我,队长。”卡洛斯不满地说,“我是说,他们的确在做非法人体实验,对吧。你知道我怎么看这种事情。大写的拒绝,没商量。”
吉尔这时开口说道:“在‘母巢’的时候,威斯克曾经说过一些关于荷尔蒙失控导致抑制剂失效的话。”她转头看着瑞贝卡,“你看完布拉德拷贝出来的资料了吗?”
“只看了一遍,还有好多不明白的地方。”瑞贝卡叹了口气,“要是我能跟这个叫哈博图尔的聊一聊就好了。这些重要资料的署名都是哈博图尔。现在那人在哪里呢?”
“那个女人啊,和威斯克一起下地狱了吧。”克里斯低语。
瑞贝卡咬住了嘴唇,“天啊,那真是太糟糕了。”
二楼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昂从里面探身出来,提高声音说道:“钱伯斯大夫,你能上来一下吗?”
“里昂,一切还好吗?”吉尔直起身子问道。
“放心吧,没事。”里昂对楼下的人点了点头。但瑞贝卡拎着医疗箱上楼的时候,吉尔也跟了上去。
“乐乐说她一直觉得很冷。”里昂对瑞贝卡低声说道,“你能帮她检查一下吗?”
瑞贝卡点点头,径直走向卧室,轻轻推开门进去。
里面的床上,乐乐仍躺在原位,似乎一动没动。但瑞贝卡进来的一瞬间,她就睁开眼睛朝门口看了过来,脸上的神情相当警觉。里昂隐隐觉得她的眼珠似乎比之前颜色更黑,但那也可能只是床头的蜡烛造成的错觉。
“嗨,”瑞贝卡柔声说道,“你还好吗,乐乐?”
“嗯,我还好。”乐乐的目光像是被磁铁吸引一样转向站在门口的里昂,“你不进来吗,里昂?”
里昂摇摇头,说:“我在外面。没事的。”说完就轻轻带上了门,和吉尔一起待在了客厅里。
床边,瑞贝卡轻轻放下了医疗箱,打开盖子,“里昂说你好像有点儿不舒服?能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吗?”她柔声问道。
乐乐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只是想休息。”顿了顿,“很冷,像是,像是胸口有一块冰那样。而且越来越冷了。”
瑞贝卡点了点头,“我明白。来,把这个含在嘴里。”她把体温计凑到乐乐嘴边,让乐乐含住之后又拿出其他仪器,“我要给你做个小小的检查,然后再抽一次血。乖乖的别动,好吗?”
乐乐乖乖点头。
吉尔和里昂留在了卧室外的小客厅里。瑞贝卡帮乐乐检查身体的时候,吉尔低声问里昂:“从‘母巢’出来之后,乐乐跟你说过什么了吗?她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她……”里昂犹豫了片刻,“没什么。”
吉尔看着他,像是蓦地洞悉里昂的心事一般。“你不必一个人抗下一切,”她轻声说道,“里昂,我们是来帮忙的,你知道的。”
里昂朝她笑笑,“对此我很感激,吉尔。如果真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不会瞒着队伍的,放心好了。只是……乐乐和我,我们有自己的问题需要解决。”
“我明白。”吉尔也笑了起来,“米海尔已经对年轻人的爱情发过牢骚了,我觉得他只是嫉妒。”
里昂低下头,脸上微微发烫,“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别担心,吉尔。”
“我可没担心。知道嘛,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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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儿也不像是个菜鸟的样子。”吉尔若有所思地说道,“考虑过接下来该干什么吗?你还没有从警校毕业,要回去读书?”
“不知道。”里昂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要好好想一想。”他,还有乐乐。
“如果你要回去读书,我们就得想个办法让保护伞不要来找你的麻烦。”吉尔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爷爷大概能解决这个问题。”
里昂瞟了吉尔一眼,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但话说回来,上辈子他还没从警校毕业,爷爷就因为车祸过世了。
“嘿,里昂,我觉得她想睡一会儿。”瑞贝卡从卧室出来了,拎着已经收拾好的小箱子,看着里昂,有些犹豫地说道:“她想让你陪着她。”
吉尔率先点头,“那我们就下去吧。”她最后看了里昂一眼,“饿了的话,下面有罐头。今天应该没你们的事,放心休息好了。”
“嗯。”里昂等两个姑娘离开了客房,关好了门,这才起身回到卧室。
窗帘仍旧拉着,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到了最后,因此屋里光线很暗。乐乐蜷缩起来在厚厚的毯子下面侧躺着,没有睁开眼睛,但她在里昂进来的时候哼哼了一声,看起来比之前更困倦。
“感觉暖和点儿了吗?”里昂在床边蹲下,“瑞贝卡说你想睡一会儿。”
“累。”乐乐嘟哝,然后,她看起来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看着里昂,严肃地说道:“那样子移动,非常累人。”
里昂惊讶地看着乐乐,一时失语。乐乐误会了里昂此刻的沉默,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后脑勺留给了里昂。
里昂连忙站起来,隔着毯子把手轻轻放在乐乐的肩膀上,“我不是……”
“不是怪物。”乐乐闷闷地说,“瑞贝卡说我只是生病了。”
“你当然不是怪物,”里昂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想哄乐乐转过身来,但她不肯动。床的另一边又靠着墙,里昂只好坐在床边,低下头,看着乐乐苍白的侧脸,“没人说你是怪物,乐乐。我保证。”
“可我的确杀了威斯克。”乐乐低语,她还是没有转身,但把手从毯子下伸了出来,于是里昂握住她的手。
“我之前梦到你,里昂。”乐乐继续喃喃说道,“你说你是真的。”
“嗯,我确实是真的。”里昂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乐乐,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这个问题,好吗?”
乐乐缓缓点头,发丝蹭着枕头,发出沙沙的声音。“里昂,我们一起躺一会儿吧。”她悄声说道,“就像在梦里时的那样。”
里昂犹豫了,但乐乐拽了拽他,那力量不容拒绝,里昂只好把腿挪到床上,他让乐乐枕着自己的胳膊,隔着毯子从后面轻轻搂住了她。
慢慢的,乐乐的呼吸变得平缓了许多,耸起的肩膀也慢慢放了下去。两个人沉默了好久之后,乐乐再次开口,低声说道:“当那一切发生的时候,我都不像是自己了,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明白,乐乐。”里昂紧紧握着她的手,“但我们能共渡难关的,我们一起。”
“一起。”乐乐呢喃,她的声音中饱含睡意。里昂又等了几分钟,当乐乐的呼吸变得绵长,心跳也平缓下来之后,他悄悄地抽出胳膊,下了床。
33.Chapter 33 伤口
里昂下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厨房里吃东西,他还闻到咖啡的香味,听到炉子上水快开时咕嘟咕嘟的响声。简直像是回归正常生活了一样。但里昂知道这只是假象,知道自己必须时刻保持任务状态。
厨房里的人并不齐。
里昂迅速扫视了一遍,发现祖父和米海尔不在,布拉德也没回来,同样缺席的还有克里斯和瑞贝卡。
他在楼上呆的时间有那么长吗?缺席的人是去睡觉了?
“嘿,乐乐怎么样?”吉尔坐在厨房里的一张高脚凳上,她歪过身子看着里昂,问道:“她饿不饿?”
“她睡了。”里昂见厨房里连张空闲的凳子都没有,干脆坐到了灶台旁,巴瑞把一盘煎饼朝他推了推,里昂心不在焉地道过谢,默默地吃起来。
吉尔对他解释说:“布拉德回来过了,当时瑞贝卡已经做完了所有的简单测试,她需要一个功能完善的实验室,所以布拉德送她去某所大学了。”
“现有的测试结果怎么样?”里昂问道,借着吃东西掩盖心中的忐忑。
“唔,你应该有心理准备,所以我就直说了。”吉尔从旁边拿起几张纸递给里昂,“乐乐的身体很不稳定。她的体温低于常人,但目前似乎正在慢慢回升,并引发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变化。器官功能失调、激素水平紊乱,等等不一而足。但她体能上异于常人之处究竟是因为什么,瑞贝卡现在无法做出任何准确判断,只能猜测。”
里昂匆匆扫了一眼瑞贝卡用工工整整的字迹写下的简报,“我爷爷也跟着去那所大学了?”他想知道是哪所大学,但又觉得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
“哦,不是。”回答问题的是卡洛斯,“他跟队长两个人不知道要去哪儿见什么大人物,你懂得,两个老家伙在搞神秘,年轻人都可以靠边站了。”
里昂叹息着点了点头,“所以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五个人。”吉尔,卡洛斯,巴瑞,还有他和乐乐。
“没错,这也就意味着除了那个女孩儿以外,我们要轮班值守。在戴维和米海尔回来之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那个女孩儿的安全。”巴瑞抽空说了一句,他正消灭着数量可观的煎饼,大口吞咽滚烫的黑咖啡,“资料已经拷贝出来,交给了你爷爷。”他告诉里昂,“如果能善加利用,我们也就不必当通缉犯了。”
巴瑞说这话时的神色很凝重,里昂知道他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女儿,成为通缉犯显然会对这个男人的家庭带来严重的打击。
“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卡洛斯信心满满地说,也不知道是乐观还是天真,“队长从不会对没谱的事表现得这么胸有成竹。”
“要是我们知道米海尔他们去见的人是谁,也许才会更放心。”吉尔耸了耸肩,“保护伞的势力肯定不止在浣熊市发展,美国、欧洲,还有非洲,那些资本家绝对会跟政客勾结。如果找的人不对,我们的麻烦会大很多。”
她说完看着里昂,眉毛轻轻扬起,“所以你知道吗?你爷爷要去见谁?”
“我不知道。”里昂诚恳地摇头,“我倒希望我知道呢。”
当然,他要是现在就知道自己的爷爷居然和总统先生有私交,里昂可不确定自己的反应会是松一口气。
在梦里,乐乐又一次回到了“母巢”。她甚至仍穿着在安全屋洗过澡后换上的干净衣服,算是件好事。靴子有些大,不算太好,乐乐走路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免得把鞋子给踢飞出去。
和在现实中不一样,“母巢”异常安静,没有警报声,没有保安队员骇人的叫喊声。一路走来,乐乐只见到了尸体。数不清的尸体。有的是行动队员,有的是研究员。
乐乐认出了勉强算是熟悉的走廊,还有实验器皿。
灯光异常冷淡,完全没有温度,就像这里的墙壁一样,仿佛能吸收一切与温暖有关的东西,只留下冷冰冰的白色、刺眼的红色。
哈博图尔就躺在不远处的一张手术床上。她戴着呼吸罩,胸口缓缓起伏,于是乐乐知道她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
她不想靠近哈博图尔的病床,于是只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姐姐在呼吸机的辅助下发出嘶哑的呼吸声。威斯克把她拽下去了,那种高度没有人类能够幸存,但乐乐知道威斯克已经不是人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但乐乐就是知道。
威斯克还活着,是他把姐姐放在了这张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未必是“母巢”,或者说绝不是“母巢”,但就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她得想办法找到哈博图尔。
乐乐转头离开了实验室,这地方叫她喘不过气来,而且梦就是梦,缺乏真实感。她开始讨厌这些永无止境、莫名其妙的梦境了。
“我不会让你带着G病毒离开的。”
里昂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一下吸引了乐乐的注意。她从实验室所在的浮桥上抬头向中央竖井望去,立刻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里昂的背影。
“要么把G病毒交给我,”他说,“要么把G病毒扔掉。”
里昂穿着一身乐乐从未见过的RPD警局的制式警服,但连同防弹背心在内,全都变得破破烂烂、沾满污渍。
在这场荒诞的梦里,乐乐看到里昂在未来成为警察的样子。
他是在逮捕什么人吗?多半是保护伞公司的坏蛋,乐乐心不在焉地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尽管里昂的语气很坚定,听上去却像是心碎了。乐乐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叫里昂,却猛地发现里昂对面还有一个人。
当然还会有一个人,里昂又不是用枪对着空气。但她怎么也没料到,那个人居然是乐乐自己,穿着橙色的毛衣背心、短裙、黑色丝袜还有长筒靴子。不合身的武装带挂在肩膀上,绷带在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和里昂一样浑身脏兮兮的。
乐乐依稀记得睡前和里昂讨论过关于梦里真实的彼此这种问题,但她并不认为眼前的里昂和那个乐乐是真的。
只是荒诞经历导致的荒诞梦境,仅此而已。
但乐乐还是缓缓向前走去,看着梦境布景之下的两个人。她有些震惊地发现梦里的那个自己也在举枪对着里昂,两个人算是持枪对峙。就算这是个梦,得发生什么烂事儿才会导致这种场面发生啊?
“请注意,系统侦测到有人未经授权取走第四级病毒,本设施已进入封锁状态,即将开始执行自毁程序。倒数计时,五分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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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乐乐震惊之下喊了一声“里昂”同时朝前跑去,但还是不够快。他们脚下的地面蓦地剧烈震动起来,钢化玻璃和金属打造的平台以惊人的缓慢速度开始四分五裂。
乐乐眨眼间就掉了下去,但那感觉不像失重、不像坠落。她好像在飞,背后还长出了蝙蝠翼膜似的东西。
她不确定,这是个相当混乱的梦,乐乐甚至看到自己的左手变成了怪物一样的爪子,布满鳞片。
可她还在向下,说不清是背后的翅膀带她向下,还是某种引力。但突然之间,引力的方向改变了,乐乐的后背撞上了地板,脚下的深渊变成了某种带着暖光的墙壁。
乐乐屏住呼吸,朝天花板头晕眼花地眨着眼睛。她坐起来,发现爪子和翅膀不见了,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赛博电子的工作服,胸前还挂着名牌。
这是某间乐乐从未见过的公寓,当她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站在某个人的客厅里。而那某个人就坐在客厅角落的桌子旁边,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旁边摆着酒精瓶子、纱布,另一只手里拿着缝线,看上去正在自己缝合手臂上的伤口。
乐乐朝他走了一步,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骨碌碌的一连串声响。那个人迅速放下手里的针线,不等乐乐反应过来就举枪瞄准了乐乐,动作流畅迅速、冷酷无情。
她瞪大眼睛,发现那是……里昂。
胡子拉碴,看上去起码四十开外的里昂。
开始约会之后,乐乐已经旁敲侧击问过里昂了,他爸不叫里昂,叫里昂的就只有他一个,所以她梦里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小又自称里昂的,其实也是里昂。
“妈的。”里昂震惊地骂了一声,重重把枪放回了桌上。他下意识地再次拿起医用针线,又放回去,垂着头,喃喃地骂出更多的脏话。
乐乐呆呆地看着他。
“对不起。”里昂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我还以为我在华盛顿自己的公寓里呢。”
乐乐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走近那张桌子,她瞟了眼里昂惨不忍睹的手臂,感到心都揪紧了,“你在流血。”
“没关系。”里昂听起来满不在乎。
“不疼吗?”乐乐想帮忙,但她只会贴贴止血膏,缝合伤口这种事情她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里昂却像是不打算管缝了一半的伤口了,他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瓶已经喝掉一半的酒,凑到嘴边却没有喝,片刻后重重地放下酒瓶,抬头看了眼乐乐。
几秒钟后,里昂打破沉默,问她:“你是真的吗?”
乐乐没有回答,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她不想回答那个问题,说不出原因,但她更宁愿醒了之后再讨论类似的事。
里昂也没有追问,只是胡乱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迹,像是准备收摊了一样。
“等等!”乐乐按住他的手,“你还没有缝合伤口。”
“没关系的。”里昂重复,依旧是那种不疼不痒的口吻,仿佛他的胳膊没裂开一道大峡谷似的伤口一样,“反正死不了。”
乐乐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被里昂抛弃的针线,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那就我来。”她说。
34.Chapter 34 沉眠
乐乐帮里昂缝合了伤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就像是她的潜意识自动掌握了这一技能似的。全程里昂都只是默默地看着,偶尔在针穿透皮肉的时候不自觉地绷紧肌肉。乐乐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他有没有打麻药,但又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已经晚了。
“缝好了。”乐乐直到放下针线,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和手指又酸又痛,因为她一直神经紧绷,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
里昂点了点头,把袖子拉起来,道了声谢。
“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乐乐把桌上散落的医疗器械收了收,但拿起酒瓶子的时候迟疑了片刻。
“这个给我吧。”里昂说着从乐乐手里拿过了酒瓶子,不过并没有要喝几口的意思,只是拿着瓶子从桌边站了起来,然后迟疑地看了乐乐一眼。
乐乐瞟了眼酒瓶子上的标签——威士忌,威士忌的度数是多少来着?好像是烈酒吧——下意识地对里昂说:“身上有伤不该喝酒。”
“酒是止痛用的。”里昂回答。
乐乐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真的没打麻药?”
里昂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好的那只手抓着酒瓶子,拖着脚步走到了厨房,把酒瓶放回了柜子里。
乐乐叹了口气,把桌子拾掇好,然后悄悄走到正坐在厨房岛旁边的高脚凳上发呆的里昂身旁,拽了拽他的袖子。
这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里昂总让乐乐有种不敢惹的感觉,因此她开口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睡觉?”她问。
里昂看了她一眼,“困了?卧室在那边。”他下意识地用了受伤的那只手,把胳膊缩回来的时候疼得额头冒出冷汗,但硬是一声不吭的。
乐乐摇头,“你睡。”她看得出里昂很困了,只是强撑着在跟自己说话而已。
里昂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慢慢往卧室的方向走。乐乐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不过里昂进了卧室并没关门,所以她也踮着脚尖跟进去了。里昂正从柜子里往外拿被子,头也不回地跟乐乐说道:“我就在客厅里,有事叫我。”
“哎,等等!”乐乐拦住他,“我一点儿也不困,你睡吧。你这里有书吗,我想看看书之类的。”
里昂沉默了片刻,把被子扔到床上,想了想,低头揉了揉眉心,“呃,书房里估计有,我好久没进去过了。应该有杂志之类的。”
“我一会儿可以进去吗?”乐乐有点儿跃跃欲试,她还挺好奇里昂会在书房里摆什么书的。
里昂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到床边,站着发了一会儿呆,接着开始慢吞吞脱衣服。他大概是真的困了,连话都不想说。乐乐慢半拍地想起来里昂胳膊上有伤,脱衣服大概很不方便,于是蹭过去几步伸手帮他拽着T恤。里昂被她吓了一跳,不过两人笨手笨脚地合作,总算顺利地把衣服脱了下来。
乐乐往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看,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漂亮的肌肉?
里昂让乐乐多看了几秒,然后问:“看到什么喜欢的了吗?”说着把手里的T恤扔到床上。
“呃……”乐乐眨了眨眼睛,努力把视线提高到里昂脸的位置,“你说什么?”
“我说,”里昂叹了口气,“你要是想休息的话,隔壁就是客房。”
乐乐立刻说道:“我想看书。你睡吧。”为了避免脱衣事件再次上演,她道过晚安、麻溜的一路小跑出了卧室,还非常礼貌地替里昂关上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卧室的灯关掉了,紧接着,屋里响起床垫的吱呀声,然后一切归于寂静。乐乐一边听墙角,一边默默地把脑门贴在门上,在心里痛骂自己没出息。
等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之后,乐乐转身,眼睛在客厅扫了几圈,然后锁定了大概是书房的那道门,她踮起脚尖跑过去,转动门把手推了推,门就开了。
果然是书房。
乐乐现在墙边的书架旁浏览了一番,发现从流行小说到经典名著,里昂的存货居然不少,而且从书脊判断,这些书应该不是摆着用来做装饰的。除此之外还有些哲学书、历史书,以及一大本厚厚的法律书。
有本书里昂估计是翻阅来着,但看完忘记放回书架上了,就那么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柜子上。乐乐捡起来看了一眼,发现书名是《枪械求生主义——实战情势下的重武器手册》,作者居然是约瑟夫·肯多。
哇,看不出啊,老板,你居然还有写书的能耐。
乐乐暗搓搓地翻开这本书看了几页,惊讶地发现里昂居然还做了笔记,大概看得很认真。她自己读了两行就觉得没意思了——写得的确非常实用,读起来也和乔·肯多*的个性一样简洁、迷人。
她放下这本书,背着手转到书桌旁,一边小声哼着歌,一边悄悄打量里昂的书桌。
桌面乱七八糟的,不过并没有堆垃圾之类的,可能对于里昂来说这就算是收拾过了。乐乐看到一些日期明明很遥远但看着却很旧的报纸,还找到了里昂提起过的杂志,大部分是关于武器、车辆的,乐乐觉得自己得多一条Y染色体才能搞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迷人之处。
抽屉都是上锁的,不过乐乐也无意去看里昂想要锁起来的东西。
好吧,她可能有些好奇,但乐乐不喜欢背后搞小动作。要是里昂不说一声就乱翻自己的东西的话,她肯定不乐意。是谁说的来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叹了口气,乐乐一屁股坐到了里昂的椅子上,座位对她来说有点儿矮,不过她也没有调整,就这么懒洋洋地靠着。
除了笔筒、印盒之类的文具以外,书桌上还有几个相框,之前乐乐都没有注意到。
她直起腰来,好奇地伸长胳膊拿起其中一个。照片上是里昂还有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女性,外加一个小女孩儿,三个人看起来其乐融融。乐乐惊讶地发现那小女孩儿是威廉·柏金的女儿雪莉,但她没认出来那个和里昂并肩站着的年轻女人,反正不是威廉的老婆。
她瘪了瘪嘴,把相框放了回去。
另一张照片是里昂和几个乐乐不认识的肌肉男一起照的,大家都穿着迷彩服,可能是战友之类的?话说里昂不是要当警察吗?
唔,可能警察也穿迷彩服吧。
乐乐拿起最后一个相框,然后瞪大了眼睛。
那是她自己的照片,但看起来不像是摆拍,更像是监控摄像截取下来的黑白照片,像素非常低。如果不是乐乐对自己这张脸还算熟悉的话,都认不出照片上那个穿着古怪衣服的人是她自己。
乐乐皱了皱眉,盯着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上面的她穿着某种很贴身的制服,但又在外面套了一身宽松的西装,所以才看着那么古怪。
那身西装过分宽松了,一看就是男人的。
不会是里昂的吧。乐乐好奇心起,拆开这个相框把照片取了出来,然后翻到背面。里昂没有留下任何评语之类的,但潦草地写下了日期。
1998.10.7.
两年后。
乐乐盯着日期看了半天,才恍然想起自己这其实是在做梦。她几乎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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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跳,因为太沉浸在和里昂的相处当中,乐乐都忽略了现实世界的她正睡在安全屋这一事实。
可能是因为想到这里,一阵困意突然涌了起来。
乐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把照片放回了相框里。她做完这些有点儿心虚,但又不知道自己是在心虚个什么劲儿。里昂还在卧室睡着,乐乐倒是可以去客房眯一眯,说不定醒来就在安全屋了。但她想抓紧时间跟里昂待在一起。
哪怕在梦里也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于是乐乐踮起脚尖溜回了卧室门前,听了好一会儿里面的呼吸声,觉得里昂应该睡得挺死的——这在梦里大概是个很奇怪的念头了。乐乐一边这样想,一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里昂没动,仍旧躺在床上熟睡着。但当乐乐关上门往里走的时候,发现里昂的手在枕头下面。
“啊,”乐乐干巴巴地说,“我还是吵醒你了。”
“嗯。”里昂听起来不生气,他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乐乐,把手从枕头下抽出来了,啥也没拿。“没找到书房?”
“不是,我看书看困了。”乐乐撒谎撒的脸都红了。但她没有再多说,里昂看起来脾气很好,但她觉得里昂还是有起床气的。
于是乐乐悄悄脱掉衣服和鞋子,迅速钻进了被子。
里昂白天和吉尔商量了许久接下来的计划,和祖父打了一通虽然只有三分钟但却信息量巨大的电话,又被轮到晚上守夜,所以他提前去睡了一小会儿,恢复一下精力。因为怕睡得太死,里昂只是躺在二楼卧室外客厅的沙发上,连被子都没盖。但等他迷迷糊糊睡醒,只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不过倒是挺暖和。
一睁眼,乐乐正趴在他身上睡得口水横流,被子和毯子都在她身上盖着,而乐乐自己,就像里昂养的大狗一样睡在他身上。
里昂艰难地抬起手捂着额头,对自己睡着之后的警觉程度感到绝望。他现在想翻身都做不到,刚才虽然睡得比预期中要沉一些,但他净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
然而,里昂已经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多半是卡洛斯守完自己那一班来叫他了,里昂估计自己也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才醒过来的。
“咚、咚、咚”轻轻的三声,卡洛斯居然还会敲门,“哟,里昂,你醒着吧?”
“醒着。”里昂立刻说道,生怕卡洛斯就这么推门进来。
结果卡洛斯还是进来了,一边进来一边说:“你可别再睡过去……哦我的妈呀。”他迅速捂着眼睛又退出去了,“兄弟,下次给个警告。”
“我马上下去。”里昂翻了个白眼,然后推了推乐乐,“嘿,你醒了吗?我知道你醒了,赶紧从我身上下去。”
乐乐哼哼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捂着眼睛爬下沙发,“我不是故意的。”她差点撞到茶几上,但又及时站稳了,“谁让你睡觉不盖被子的。我是担心你着凉。”
“我只是躺一会儿,不需要睡得很死。”里昂叹息着坐起来,揉着酸痛的脖子。
卡洛斯小心翼翼地在门口探头,“那啥,你俩都醒了?”
“嗯。”里昂搓了搓脸,“我这就下去。”
“我要和你一起。”乐乐打了个哈欠,看了眼窗外,皱起眉头,“天还没亮?”
卡洛斯说道:“天亮了又黑了,小姑娘,你睡了一整天。”他把目光转向里昂,“你们要是都下去了,这地儿能让给我吗?隔壁和一楼卧室都被占领了。”
“都是你的了。”里昂从沙发上站起来,“乐乐,来吧,我们下去守夜。”
35.Chapter 35 守夜
客厅里还留了一盏灯,里昂先检查了一遍门窗,然后才坐在沙发上。卡洛斯甚至还留下了茶壶和洗干净的马克杯。
“饿了吗?”里昂问乐乐,“厨房里有吃的。”那是布拉德带着瑞贝卡离开之前顺路捎来的,鸡蛋、咖啡、牛奶之类的,不然他们这些人就只能顿顿吃罐头了。
乐乐一边点头一边把头伸进厨房看了看,“你要喝咖啡吗?我可以顺便煮点咖啡。”她回头冲里昂一笑,“还有晚餐,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咖啡不错。”里昂靠在沙发上,朝乐乐扬起眉毛,“你要做饭?”
“你要点餐吗?”乐乐靠在门框上,“我只会煮鸡蛋。”
“那些家伙可能把巴瑞做的煎饼都吃完了。”里昂捏了捏鼻梁,“你想吃煎饼吗?我倒是会做煎饼,不过手艺一般。”
乐乐摇摇头,“我一个人的话随便做点就好了。”她说完又皱起眉,像在跟自己生气一样。里昂想问问她在想什么,不过乐乐已经钻进厨房,启动了咖啡机。没过多久,煤气灶也打开了,乐乐做了锅水,大概是打算煮鸡蛋。里昂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她在干啥。
她在拿脑袋撞墙,不过撞得很轻,都没发出声音的。
里昂快步走上前,伸手拦在乐乐的脑门和墙中间,又无奈又好笑地问她:“你干嘛呢?”
“清醒一下。”乐乐捂着脑门回答,抬头看了里昂一眼,撇了撇嘴,“你饿了?进厨房干嘛?”
“看看你啊。”里昂坦坦荡荡地说。
“我有舞台紧张,你看着我我都不会做饭了。”乐乐也非常坦荡地回答,然后从脚边的盒子里拿了两颗鸡蛋,瞅了眼锅里还没开始冒泡的水。“不过这不算做饭,只是打两个荷包蛋再撒点盐。”
里昂从没见过这种吃法,不过听起来还可以接受。
“只放盐?”他问。
乐乐点了点头,“这个还是哈博图尔教给我的,她喜欢这么吃,主要是因为她懒。”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里昂一眼,然后把手背到身后,低声说道:“里昂,我觉得哈博图尔还活着。威斯克把她带走了。”
“……”里昂心中其实吃了一惊,但他主要是惊讶乐乐怎么会有这种猜测,“这的确是种可能性。”
“我以为我杀了威斯克,可他活下来了,因为威斯克已经不是人类了。”乐乐阴郁地说道,“哈博图尔一直在研究病毒之类的,说不定就是为了他。”
里昂缓缓点头。
乐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在两人开口说些什么之前,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于是乐乐转身把两个鸡蛋打进锅里,搅了搅,然后往里面撒了点盐。
“你想问什么吗?”她对着锅里的荷包蛋问道,听起来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里昂挪动脚步靠近乐乐一些,说道:“没有,我们又不是在玩警察审讯的游戏。”
“玩那个不得等到你毕业吗?”乐乐转头朝里昂笑起来,“你现在还是菜鸟啊,没有掌握审讯技能。”
里昂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掌握审讯技能,说不定我掌握了呢。”
“那你也没穿警服。”乐乐一边说一边找了个大碗,把锅里的荷包蛋连汤带水一起倒进碗里。然后她瞟了一眼里昂,“要吃吗,要吃分你一半,反正蛋有两颗。”
“好啊。”里昂纯粹出于好奇答应了乐乐的邀请。
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碗开始喝汤。里昂觉得这不能叫汤,“这就是喝起来有点儿咸味的热水,可能还有点儿蛋白的味道。”
“我喜欢。”乐乐一边喝一边舔嘴唇,“我口淡。”
里昂觉得荷包蛋还行,至少是鸡蛋的味道,虽然除了鸡蛋的味道之外别的什么味道都没有,连咸味儿都吃不出来。
“下次给你做豆腐汤。”乐乐故意朝他笑得阴恻恻的,然后咕嘟咕嘟把一大碗汤都喝掉了。
“只放盐?”里昂冲她挑眉。
“不知道,我还没看过菜谱。”乐乐回答地理直气壮,“而且一人一次,下次该你了。你准备给我做什么?”
里昂慢吞吞地说:“煎饼,不放糖。”
乐乐心花怒放,“太好了,我不爱吃甜的。”
里昂瞪了她一眼,乐乐笑嘻嘻地抢走他的碗,把他的汤也喝掉了。
“唉,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吃午饭的。”乐乐喝完汤之后又开始惦记下一顿,“有机会一起去吃法国菜吧,我一直想知道什么是奶酪火锅。”
“好啊。”里昂答应了。
“Miam. T’as volé mon c?ur.”乐乐撑着下巴冲里昂笑,这句话她说得又轻又快,里昂都没听出来她说的是哪国语言。
“Mi bombóm.”里昂用西班牙语回敬,这挺不容易的,因为他现在还记得的西班牙语大部分都是脏话。他上辈子在西班牙听够了“我想杀人”、“死即是生”之类的疯话,想忘记都很困难。
乐乐扬起眉毛,“什么意思?糖果吗?你想吃点儿甜的?”
“意思是我听不懂你说了什么。”里昂面不改色地撒谎,“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中文吗?”
“中文才不是这样呢。”乐乐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她歪过身子靠在里昂身上,说道:“咖啡好了。得有人去把咖啡壶拿过来。”
“嗯,你不觉得应该是煮咖啡的那个人去拿?”里昂故意说道。
“我觉得应该是喝咖啡的人去拿。”乐乐拍了拍肚子,“我喝饱了,咖啡没地方装了。”
里昂看了眼表,他本来也该半小时检查一次房屋出入口安全的,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你在客厅等着,我去拿咖啡,顺便巡逻一下。”
“巡逻?”乐乐仰头看他,“去哪儿巡逻?”
“前门,后门,窗户。”里昂想站起来,但他肩膀上还压了九十磅重的巧克力甜心,“你这是要接着睡了吗?”
乐乐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巡逻。我吃饱了,要遛一遛消食。”
“那你倒是起来啊。”里昂忍着笑,“等我抱你吗?那样可消不了食。”
乐乐拍了拍他的肚子,“消你的食。”
“我不需要消食,我就吃了个蛋,汤还被你偷喝光了。”里昂拍回去,“要抱也该是你抱我。”
乐乐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坐起来,“我抱不动你,你肌肉太多了,沉死了。”
“没有肌肉你也抱不动。”里昂拉着她站起来,“嘘,我们小点儿声,一楼卧室有人在睡觉呢。”
“嘘。”乐乐竖起食指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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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嘴唇上,跟在里昂屁股后面转到厨房,然后又去前门、后门转了一圈儿。
他们没设监控点,毕竟想要防止监控被黑的话,需要有黑客坐镇,而他们的电脑专家兼任飞行员已经拍屁股走人了。不过巴瑞找出了一盒还能用的动作传感器,在关键地方安装好了,只要确认传感器正常工作,他们就不至于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一切正常。”里昂见乐乐一直盯着窗户旁边闪着小红点的传感器看,于是说了一句,“放心。”
“正常。”乐乐低语。
他们回到客厅的时候,她又打起了精神,“你这班要守多久啊?”
“六个小时。”里昂回答。
“还有五个半小时。”乐乐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我们干点什么好呢?每隔半小时要巡逻,还要保持安静,还不能睡着。”
按照里昂以往的经验,养护武器、聊天、打牌都是不错的选择,不过那是早些年和战友一起的时候。他后来也和女性队员一起行动过,不过基本都是生死攸关的场面,所有人都忙着解决B.O.W.或者逃命,没有这么闲暇的时刻。
乐乐瞟了他一眼,不高兴地说:“你在想谁啊?”
里昂几乎被吓了一跳,“没谁。”这个时间点,他理论上来说还不认识海伦娜呢。
“谁家女孩儿会叫‘没谁’这种名字啊,也太倒霉了吧。”乐乐瞅着他。
里昂哭笑不得。
“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学了。”乐乐又说,话题似乎相当跳跃,“你会回纽约继续上学的吧,里昂。”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里昂今天和祖父通的电话也多少提到了这回事,但他不想在尚未确定的事情上做过多猜测。
“我没法跟你去纽约了。”乐乐用一种压抑的平淡语气说道,“不知道九月份我会在哪里。”
里昂伸手握住乐乐的手,说:“我和吉尔谈过了。”
乐乐仰起脸看着他。
“如果瑞贝卡那里能确保安全的话,”里昂缓慢地说道,“我想让你到她那里去,也是所大学。瑞贝卡会搞清楚你的身体在发生什么变化,想办法帮助你。”
“哪所大学?”乐乐问,然后又说,“不安全就先别告诉我啦。”
里昂其实也不知道,但他猜测应该是在西南方,反正离纽约很远。
“你之前说要谈谈,关于我的梦。”乐乐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小声说道,“你说你也在我的梦里。”
“有时候。”里昂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也是我的梦。”他低头看了乐乐一眼,“你也在同样的梦里,对不对?在那个宫殿里,你被关在笼子里。”
乐乐嘴角微微扬起,“嗯,我记得,你帮我撬开了锁。”
“应该还有其他几次。”里昂低声说道,“虽然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似乎是我们的梦偶尔会撞到一起。”
“是吗?我昨晚梦到自己拿枪指着你。”乐乐说,语气不安,“还梦到我长出了翅膀和爪子。”
“那只是梦。”里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松了口气,“不是真的。”
乐乐看了他一眼,“不是那种撞到一起的梦?”里昂摇了摇头。乐乐笑了起来,“感觉就像你会在我的噩梦里保护我一样。”她说,“我的英雄。”
36.Chapter 36 南北
将近午夜的时候,里昂再次接到了祖父的电话。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紧张。这算是基地的临时公用电话,所以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说了声:“我是肯尼迪。”
“我们的人半个小时后到,布拉德是飞行员。”祖父开门见山,“让那姑娘准备好,我们要转移她。”
“什么?”里昂虽然有所准备,但这还是太突然了,“转移去哪儿?”
“你不需要知道,孩子。”祖父那边风声很大,伴随着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我知道你还没开学,但我建议你马上回纽约去,短期内不要踏足浣熊市。”
然后祖父就挂断了电话。
里昂盯着嘟嘟作响的电话看了几秒钟,然后回过头。乐乐本来蜷缩在沙发上看一本从茶几下面掏出来的过期杂志,这会儿悄无声息地起身摸到了他背后,几乎吓得里昂伸手去拔枪。
“我得走了吗?”乐乐问道,苍白的脸色衬得眼睛又黑又大,“去哪儿?”
“不知道,等爷爷回来我再问问他。”里昂说道,但他已经知道自己很可能什么都问不出。
里昂明白“转移”是什么意思,那些人甚至不会在这里停留超过五分钟。但至少里昂要知道乐乐将会被转移去哪儿。
“什么时候?”乐乐又问。
“半个小时之后。”里昂低下头,把乐乐拉近了一点,在她头顶轻轻一吻,“不会有事的。”
乐乐低下头,沮丧地说道:“我还以为能和你多待一会儿的。”
“我会想办法去找你的。”里昂郑重地说,“乐乐,我保证。”他会想出办法的。也许要隔一阵子,但他会想出办法的。转学,或者找份工作。
虽然祖父没有明说,但里昂认为那个转移地点应该与他和吉尔预想中的相去无几,顶多是具体位置会有出入。
只是这比里昂想的还要困难,把乐乐的安全交到别人的手上。
“我会梦到你的。”乐乐轻声说道,伸手抱了抱里昂,像是她不知怎的察觉到了里昂竭力掩饰的不安,“但在我醒着的时候,我会保持警惕,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着里昂。
里昂搂着乐乐,放纵自己沉沦了几分钟。
巴瑞被里昂叫醒的时候正睡得沉,但当那年轻人说明情况之后,他立刻就清醒了。
“戴维说明具体情况了吗?”他一边用冷水洗脸一边问里昂,“来的都有谁?”
里昂摇摇头,“爷爷只说他马上就到,布拉德驾驶直升机。”他看了眼表,“还有十七分钟。”
“叫醒其他人。”巴瑞当机立断,“小子,我们这是要应战了,肯定是保护伞出了什么幺蛾子。”
“现在是半夜。”里昂一边转身准备上楼一边说道,“他们就算干什么,也得等到天亮吧?”
“滴答滴,滴答滴。”巴瑞说道,“里昂,恐怕我们的时间相当有限。”
很快,吉尔和卡洛斯也下了楼,两个人都像冬日早晨的寒风一样清醒。
外面的夜仍深沉。他们打开了一部分照明灯,安全屋算不上灯火通明,但也差不多是他们几个入驻之后最明亮的时刻。
“嘿,乐乐。”吉尔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乐乐,问道,“你还好吗?”
“嗯哼。”乐乐点了点头。她已经穿好了外套,头上还戴了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贝雷帽。吉尔注意到她手里抱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水。
“你要是想带些水路上喝的话,那点儿可能不够。”吉尔温和地说。
“是热水,暖手用的。”乐乐举了举手里的小玻璃瓶。
一旁,里昂低声对吉尔解释说:“她的体温一直在下降。”
吉尔惊讶地看了一眼乐乐。“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转向里昂,“我以为乐乐在好转了。”
“刚开始的。”里昂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对吉尔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段对话,而是回到了乐乐身边,蹲在沙发旁,“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他问乐乐。
“不让陌生人抽我的血,不让陌生人给我打药。”乐乐翻了个白眼儿,“我记住了,别把我当小孩儿对待,里昂,你又不是我爸。”
“我也不想当你爸。”里昂笑了笑,掩盖内心的沉重,“瑞贝卡·钱伯斯会去的,我会确保她能去帮你。”
乐乐点了点头,“好好念书。”她煞有介事地说,“不许挂科。”
“你又不是我妈。”里昂故意说道。尽管他妈妈早就在他上大学之前就离开这个家去追求自由生活去了。
“乖孩子。”乐乐笑嘻嘻地拍了拍里昂的脑袋。里昂无奈地叹气。
直升机准时到达了,一分钟都没迟。所有人都离开了安全屋,在螺旋桨制造的巨大噪音中抬头向上看。探照灯在缺乏照料的草坪上投下苍白的光,里昂看到机舱门打开,然后三个男人沿着滑索滑了下来。
他祖父,米海尔,还有克里斯。
“雷德菲尔德会护送这个女孩儿。”戴维·肯尼迪对里昂说道,因为后者正用一条胳膊搂着乐乐没有松开,“时间有限,有话快说!”
“克里斯!”里昂带着乐乐上前,克里斯仍系着滑索,站在原地等待,“照顾好她!拜托了!”
“别担心,我会的!”克里斯大声回答,拽过另外两个人留下的滑索交给乐乐,“把这个扣在腰带上!”
“我没有腰带!”乐乐说道,但还是把手里的玻璃瓶塞到了口袋里,伸手接过滑索,她转头无助地看了眼里昂。
里昂开始动手帮她把绳索系到腰上,确保足够牢固。“别害怕,不会有事的。”他凑近乐乐的耳朵说道,“我会去找你的。”
“我……”乐乐开口,但不管她想说的是什么,最后都没说出口,她把手贴到里昂胸膛上,然后又郑重地按在自己的心口。
做完这些,她转头对克里斯说:“我准备好了!”
“那就走!”克里斯拉了拉滑索。
里昂退开一步,看着乐乐和克里斯被绳索快速拉了上去。他一直仰头看着直升机舱门关上,直升机开始驶离,才转身看着其他人。
“进屋来,我们有新状况需要处理。”戴维·肯尼迪对所有人说道,率先走向安全屋。他虽然拄着拐杖,但看上去再没有一丝老态,甚至不显疲惫。
里昂默默跟上,吉尔和巴瑞紧随其后。卡洛斯落后一步在和米海尔说话,不过并没说几句。很快,所有人就都聚集在了客厅里。
“一个小时前,奥斯威尔·斯宾塞被谋杀了,就在他位于山区的洋馆之中。”戴维开门见山,“保护伞公司已经派出了一支小队前往洋馆调查。”
“调查?”巴瑞皱眉问道,“调查谋杀案不该是警察的工作吗?”
“根据监控,凶手已经进入了位于洋馆下方的保护伞秘密实验基地。”戴维扫视了一眼众人,“但在那之后,该基地被封锁了。据我们所知,凶手还没有出来。保护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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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队就是去重启实验基地的。”
里昂打断祖父,问道:“谁是‘我们’?这些信息应该是保护伞内部的才对,他们现在对外顶多是在处理有关‘母巢’的问题。‘我们’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斯宾塞被杀的消息,还有保护伞派出的小队?”
“安插在保护伞公司的内奸?”吉尔扬起眉毛,目光从戴维脸上转到米海尔脸上,“你们去找的大人物也在调查保护伞公司?”
“这也是一种说法。”米海尔勾起嘴角,笑得有些讥诮,“总统先生不喜欢有人偷偷摸摸靠这种危险活动挣大钱,然后还不肯分一杯羹出来。”
“总统先生?”吉尔明显吃了一惊,瞟了里昂一眼。
里昂也吃了一惊,“你们去见的是总统。”
“是啊,政府一直在关注保护伞公司,他们扩张得太快、挣得太多,早已经引来了各方的关注。”戴维说道,“据悉,保护伞公司已经决定将‘母巢’实验室的自毁归咎于‘意外事故’。新闻明天一早发布。你们并未留下任何非法闯入该基地的证据,所以无论是S.T.A.R.S.还是保护伞公司,暂时都奈何不了你们。”
“但我们可不会就此停手。”吉尔说道,“他们最好做准备解释非法人体实验还有秘密病毒开发的事情。”
“证据已经交到了总统先生手上,”戴维说道,“但他不会仅凭这些就随随便便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公开指责保护伞公司所做的事情危害到了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利益。你们明白吗?”
巴瑞哼了一声,“斯宾塞被杀,保护伞公司现在肯定想掩盖一切事实,尽量减小公司的损失。那支小队是去灭口的,还是去消灭证据的?”
“都有。”米海尔说,“而我们的任务就是阻止他们。”
“谁的命令?”吉尔问道。
“总统的命令。有了这次名正言顺的调查,我们才有机会制裁保护伞。”戴维回答,“此外,总统还派了一个人,作为调查小队的领导。摩根·兰斯提尔,那家伙明天一早到达浣熊市。”
里昂记得这个名字。上辈子在浣熊市灾难过后,美国政府曾组建了一个叫做联邦反生化恐怖委员会的组织,摩根·兰斯提尔就是领导之一,这人后来因为跟恐怖分子勾结而倒台。里昂依稀记得,揭穿摩根真面目的,好像就是当时已经隶属B.S.A.A.的吉尔和克里斯来着。
一旁,吉尔而已沉下脸来。“摩根·兰斯提尔?你们信任这个人?”她看了一眼巴瑞,“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难道就要接受他的领导吗?”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米海尔说道,看着吉尔,“兰斯提尔是总统的人。”
“指挥行动的权力仍在我和米海尔手里。”戴维这时说道,“现在,所有人收拾东西,接我们的车很快就到。”然后他转向里昂,“你不参加这次行动。”
“不行。”里昂不等祖父说完就拒绝了,“我已经是这次行动的一部分了。”
戴维深吸了一口气,“你只是个天杀的学生,里昂。”
“我有能力,我已经证明了我有能力。”里昂抱起胳膊,“现在置身事外已经太晚了,爷爷。”
“等这件事情结束,你要给我立刻滚回纽约去读书。”戴维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但也算是退了半步。
里昂没应声,他要先看到保护伞公司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才行。
奥斯威尔·斯宾塞的死,只是个开始而已。
37.Chapter 37 死活
进山的路上,一行人就已经全副武装好,胸挂、防弹衣、枪械、刀具统统配齐。里昂也换上了他们提供的统一制服。毕竟,他的外套已经被乐乐穿走了。
戴维·肯尼迪作为此次调查行动的指挥官,将会和接应司机一起留在外面。米海尔带队,与其他人一起进入洋馆。
“我们不走正门。”米海尔居然还搞到了地图,虽然只是简易版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根据扫描结果,洋馆地下还有相当庞大的设施,入口在中庭。我们找到入口,然后进入地下研究所。”
“遇上保护伞的人怎么办?”吉尔问道,“我们要逮捕这些人吗?”
“我们亮明身份。这是一次正式调查,他们作为保护伞的员工,必须配合我们。”米海尔说,然后在吉尔再次发问前补充道,“但如果他们不打算配合,我们也有权采取必要的行动。”
吉尔点了点头。
“你知道保护伞派出的是什么小队吗?”巴瑞这时问米海尔,“雇佣兵?还是普通的安保队员?”
“U.S.S.是专门给保护伞干脏活的。据我所知,这次带队的是尼古拉。”米海尔哼了一声,“那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有任何关于那个基地里都有什么的信息吗?”吉尔又问道,“我们需要对付什么?U.S.S.?还是保护伞研究出来的怪物?”
“怪物?”卡洛斯朝吉尔皱眉,“你说的‘怪物’是什么意思?”
“根据我们获取的保护伞资料来看,他们在研究生化武器,你也知道。”吉尔严肃地说,“它们是怪物,你不这么认为吗?”
“它们是武器,武器都是给人用的。”卡洛斯看了看吉尔,又看了看米海尔,“我们讨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病毒吗?”
“生化武器更像是超级战士,不知疲倦、不怕受伤,”米海尔大概比卡洛斯了解更多,“但别寄希望于保护伞公司能完全控制这些生化武器,而且也不排除他们会利用这些生化武器对付我们的可能性。”
卡洛斯叹了口气,“看起来我的工资根本不够高啊,队长。我们现在是要去打怪物了吗?比如丧尸?就像那个女孩儿说的那样?”
“有这种可能。”米海尔说,“在那鬼地方见到什么,我都不会太吃惊。”
“里昂。”始终一言不发的戴维这时开口了,“现在退出还不晚。”
“没门儿。”里昂说道,“我可不怕怪物。”
戴维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宣布,“我们到了。至少车只能开到这里,你们接下来得步行了。”
下车之后,里昂认出了眼前这条路。就在不久之前,他还骑车带乐乐来过这里。“瀑布在那个方向。”他指给其他人,“斯宾塞的洋馆就在瀑布边上,我们得攀岩下去。”
“伙计们,希望你们都撒过尿了。”米海尔一边说一边带头向目标地点前进,“因为我们可不会有时间给你们上厕所。”
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他们必须行动迅速。
“地上有脚印,看着还很新。”吉尔过了一会儿说道,“雨是昨晚下的,这些脚印说不定就是进入洋馆的那支小队留下的。”
“他们居然也走了这里,倒是说明我们没选错方向。”米海尔点了点头,“前面就是瀑布,我们顺着斜坡滑下去,小心别把脖子摔断了。”
队员们两人一组开始往下滑,米海尔断后。湿淋淋的灌木和滑溜溜的泥巴都算不上什么,不过那些该死的石头确实是个问题。
等里昂成功滑到斜坡下面的时候,他拍了拍身上沾的叶子和泥巴,仰头看着米海尔。巴瑞在他旁边整理武器,给手里的麦林枪上膛。
“希望我不会有机会用这玩意儿。”他说道,朝吉尔歪嘴笑了笑。
“好钢用在刀刃上。”吉尔也拔出手枪,扫了眼四周茂盛的杂草。瀑布的声音在这里要更响亮一些,几乎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不过她并未迷失方向。
一旁,米海尔也成功滑了下来,命令道:“出发吧。”
他们组成三角队形前进,米海尔走在最前面。虽然这里植被茂密,但迹象吉尔猜测的那样,已经有人为他们开过路了,被践踏过的草地还有泥巴上的脚印都足以说明问题。
“什么味道?”吉尔低语。
卡洛斯吸了吸鼻子,“烂泥的臭味吧。”
“有什么东西腐烂了。”吉尔警觉起来,“像是尸体。”
“在这里。”里昂先看到了草丛里露出来的那只靴子,“死者穿着保护伞的制服。”
“妈的,看起来死了有一阵儿了。”米海尔低低地骂了一声,“有什么东西撕烂了他的喉咙。”
里昂皱眉说道:“看他倒下的方向,他是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在逃跑。”说着,他用手电筒指向他们不久前滑下的斜坡。
“这不可能是保护伞刚派出的那支小队。”吉尔说,“时间对不上。”她小心翼翼在尸体旁蹲下,翻了翻死人的口袋,又检查了一下武装带,“这人只是普通的安保队员,不过他的配枪里装着的是麻醉药,不是子弹。没有找到身份证明。等等,这是什么?”
她从尸体僵硬的手指中间抽出了什么,是张小纸片,但已经被雨水和泥巴破坏的差不多了。
“是照片。”吉尔用手电筒照着残存的纸片,过了一会儿说道,“只能看出是某个人的照片,但脸的部分被撕掉了。”
“继续前进吧,”米海尔说道,“让我们去搞清楚那该死的洋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没有发现更多的尸体。但里昂走在队伍中的时候,始终无法摆脱那种被某种东西注视的感觉。他不是迷信的人,眼力也足够敏锐,可一路走来,直到靠近洋馆中庭的外墙,里昂都没有找出来任何被跟踪或者监视的痕迹。
也许只是错觉。
“小心了,墙上有电网,主人还真是热情好客。”卡洛斯仰头看了看中庭的外墙,“所以问题来了,如果保护伞的小队已经进去了的话,他们是从那里进去的?总不可能是飞过去的。”
“也许有机关。”吉尔在墙边徘徊了一阵,时不时抬手敲一敲灰色的砖墙,“根据脚印来看,那支小队就是走到这里,然后脚印就消失了。如果不是他们会穿墙术,那就是这地方能进去,只是我们不知道方法。”
“机关?所以除了应对怪物之外,我们还得扮演印第安纳·琼斯?”卡洛斯笑起来,“我有预感,今晚会很精彩。”
“要是你能闭嘴来帮帮忙就更精彩了。”吉尔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转头看了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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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这些砖就是砖,听声音都是实心的。”里昂摇了摇头,“也许机关在别的地方。”他看了看外墙旁边的草丛,还有一棵粗壮的大树,把目光转向米海尔,“我们应该分开找找。”
米海尔点了点头,“两人一组,都别走远,时刻用对讲机联系。我在这里留守。”
里昂和卡洛斯一组,沿着围墙朝东搜索。吉尔和巴瑞一组,向相反方向搜索。
等他们走出几步之后,卡洛斯问里昂,“你看着好像很熟悉这种场面的样子。”他说着示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静谧的森林,诡异的尸体,还有布满机关、很可能藏有怪物的洋馆。”
“你是生化对策部队的,难道没见过保护伞的实验体?”里昂问他。
“说实话,我还没正经给保护伞出过任务。”卡洛斯端着枪稍稍放缓脚步,对里昂笑了笑,“我之前是雇佣兵,主要是在欧洲活动,如果你好奇的话。那里也有保护伞公司的分部,不过名声很烂。”
里昂默默点头,紧接着,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手里的枪划了个半圆,皱起眉示意卡洛斯安静。
后者立刻警觉起来,和里昂拉开距离,举枪检查周围环境。
“我没……”卡洛斯检查完一圈刚想回头,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刚经过的大树旁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举枪的同时骂了句脏话,“妈的,里昂,这小子哪儿冒出来的?”
“卡洛斯,小心点。”里昂从另一个方向冒了出来,手里的枪也指着离卡洛斯不远的那个人。
“这是……”卡洛斯往旁边挪了一步,仔细看着身体不断摇晃的那个家伙,“妈的,这不是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个死人吗?”
里昂没放下枪,另一只手举起对讲机,冷静地说道:“发现一个活死人。”他注意到活死人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眼球活像浑浊的玻璃珠,一动不动,但里昂十分确定他们不久前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那双眼睛是阖上的。
“它攻击你们了吗?”吉尔的声音立刻响起。
“没有。这家伙一路跟着我们过来,还没发出什么动静。”里昂的声音十分平静,但他的神经的确紧绷了起来,“现在它只是原地站着,没有向我们进攻。”
“卡洛斯,里昂,”米海尔下了命令,“把尸体捆起来留在原地,继续搜索。注意安全。”
卡洛斯张开嘴,又闭上,点了点头。里昂回了句“收到”,示意卡洛斯举枪警戒,自己从战术腰包中抽出束缚扎带,从背后靠近活死人。
活死人仍保持着轻轻摇晃的姿态站在原地,没有呼吸声,没有任何动作,如果不是睁着眼睛而且身体仍在保持直立,看上去和真正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里昂迅速抓住死人冰冷的双手反拧到它背后,滑腻的触感令人反胃,他用扎带缚紧对方的手腕,腐烂的皮肤像烂泥似的在特殊塑料下打着滑、深深凹陷下去。
活死人没有反抗,里昂推着对方的后背把它按倒在地,接着用扎带捆紧对方的双脚。这次隔着靴子,多少没有之前那么恶心。
完成之后,他站起来退开几步,看了卡洛斯一眼。
卡洛斯脸色苍白地对他说道:“吉尔是对的,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像个菜鸟。”
38.Chapter 38 洋馆
找到围墙机关的是吉尔,那个时候里昂和卡洛斯已经遇到了活死人,并有惊无险地把活死人捆了起来。
他们重新在米海尔这里集合。
“里昂,那东西是什么情况?”吉尔立刻询问起来,“它就只是跟着你们?”
“我把它捆起来的时候,它没有反抗,看起来没有意识。”里昂回答,顿了顿,“但它的眼睛是睁开的。”
“角膜浑浊成那样,就算睁开眼睛那孙子也不可能看得见吧?”卡洛斯问,然后又使劲抖了抖肩膀,“不对,问题应该是,那孙子已经死了,死人本来不该能跟着我们的吧?难道这世上真有丧尸?”
“生化武器。”吉尔说道,“也许不是丧尸,但说不定也会攻击,只是需要命令。”她不安地看了眼已经打开一道门的洋馆中庭围墙,“说不定这里面还会有类似的东西。”
“攻击?拿什么攻击?”卡洛斯的目光从里昂脸上转到吉尔脸上,“咬人?”
“不知道,也许它们仍会使用枪械。”吉尔低语,“不要掉以轻心,必要的时候,瞄准它们的头部开枪。”
米海尔叹了口气,说道:“保持队型继续前进,从现在开始不要走散。”
穿过围墙,那道门就像感应到了一样在众人身后缓缓闭合,砖石摩擦的粗嘎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渗人。对面,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占据了中庭花园的大部分面积。水声并不响亮,但空气中的水腥味足够浓郁。
“嘿,看,这池子里的水都被放光了。”卡洛斯大步走近水池,枪口指向池子上的一段缺口,“这里有楼梯。”
“卡洛斯,巴瑞,里昂,你们快速检查一下花园,看还有没有活死人出没。记住,要始终确保有一个队友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米海尔说道,“我和吉尔会在这里看着你们。”
里昂点了点头,举枪挑了个方向开始搜索。
花园里植物茂盛,他选择的这个角落有一条开放式长廊,白色的金属交织成拱顶,上面挂满了爬墙虎之类的植物。里昂多看了那些绿色的细长藤蔓一会儿,觉得应该不是变异种,于是转头继续搜索。长廊旁边还有秋千和长椅,看起来平时也没什么人打理,秋千已经生锈了,长椅上也落满了灰尘。再往前有条石板砖铺成的小道,很多砖块似乎已经裂开很久了,像是有重物曾砸在上面。但是没有血迹。
里昂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巴瑞和卡洛斯,同时还得注意草丛里有没有东西埋伏。
这里大概是离瀑布最近的地方,该死的水声让里昂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凝神听着一切能听到的声音。
“砰!”
开枪的是卡洛斯,紧接着换成了冲锋枪,“哒哒哒”的枪声混杂着狗叫和咆哮。
里昂差点错过自己身边响起的那阵脚爪拍地的声音。他迅速转身,第一枪打中朝自己扑过来的杜宾狗的脖子。
狗显然已经感染了病毒,皮肉腐烂、眼球发白,但却仍能朝猎物发起进攻。借着感染狗被这一枪打得踉跄的时机,里昂一边后退一边补了两枪,才放倒这该死的东西。
他转过身,又看到两只感染狗朝留在水池旁的吉尔和米海尔扑了过去,但被两人及时解决。
“妈的,它们到处都是!”卡洛斯喊了一句,已经和里昂退到了水池附近。里昂掩护卡洛斯换弹匣,双眼来回搜索着危机四伏的花园。
巴瑞也退了回来,呼吸仍旧平稳,“一共有七只,没再看到更多的。”
“这地方还连通着前面的洋馆,还有瀑布。”吉尔说道,“不可能保证完全安全。”
“我们得下去了,这意味着时刻注意自己身后。”米海尔没有犹豫,“现在检查武器,准备继续前进。”
水池相当深,一些注水、排水的孔洞还在滴滴答答,环绕水池逐渐向下的台阶也都滑溜溜、湿漉漉的。一行人走得小心翼翼,不断抬头望着头顶显得越来越小的那片夜空。
台阶尽头是一部载货电梯,停在更下面一层,不过当卡洛斯拍了拍控制台上的按钮之后,载货电梯就开始缓缓向上。
“那支部队也许还在下面。”吉尔轻声说道。
卡洛斯凝重地点了点头。
电梯开始缓缓向下,本就朦胧的月光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队员们的手电筒灯光,不断在四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反射出阴森的绿光。
“滴——答”
“滴——答”
头顶的石壁十分潮湿,不时往下滴水。载货电梯看起来也离生锈不远了。这个水池不管此前是怎么设计的,实际使用的时候显然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次推进由巴瑞作为突击手打头,米海尔断后,众人在狭窄的过道上排成纵队快速前进。他们的靴子踩在积水的石板地面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地道中听起来格外响亮。
此地跟“母巢”的设计风格截然不同,没有任何保护伞公司的标志,也未看到任何研究所沾边的东西。砖石、金属是墙壁、地面的主要建材,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盏酷似伦敦十九世纪煤气灯的照明灯挂在墙上。
过道尽头,一截金属梯子通向更深的地下。
“这鬼地方到底有多深?”卡洛斯朝地洞猫了一眼,叹了口气,“队长,我先下去。”
米海尔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卡洛斯开始抓着梯子向下爬,一开始里昂还能听到他的靴子踩在金属横杆上的声音,后来就渐渐听不清了。
片刻后,一声悠长的呜呜声从下面传来。
吉尔悚然变色,低语道:“那是什么?”
“风声?”巴瑞听起来自己都不太相信。
米海尔打开对讲机,呼叫卡洛斯:“情况怎么样?”
“我还没下来,队长,我觉得这见鬼的梯子至少有二十米。”卡洛斯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刚才那是风声吗?”
“快下去的时候先抛照明弹。”米海尔指示他,“确认安全再落脚。”
“收到。”
又过了一会儿,下面亮起一阵光,但距离太远了,里昂站在地洞边上,几乎什么都没看清。
“下面安全,队长。”卡洛斯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我看到一片空地,对面有道防爆门,看起来像是卡住了。”
“原地待命,我们这就下去。”米海尔说着朝里昂打了个手势。
里昂收起枪,开始沿着梯子往下爬。柱状的地道使得一切声音听起来都格外空洞,回声不断。他不时抬头看看上面,队友们的脸像黑暗中冷不丁浮现的幽灵一样偶尔被手电筒的光照亮。里昂觉得自己见过不少世面,但实话实说,这可真是个诡异的地方。
最后几米的时候,里昂直接速降了下去,隔着战术手套,冰冷的梯子在掌心摩擦得火辣辣的。他在卡洛斯旁边落地,后者一言不发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越过两人所处的这片没有任何装饰或者家具的圆形空地,指向对面的那道防爆门。
如卡洛斯所说,门似乎卡住了,厚重的金属中间有大约两英尺的空隙,一个千斤顶似的东西挡在中间。
里昂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防爆门旁边的控制板正在显示“故障”。他猜测是有人强行挡住了正要闭合的门,然后电机过载导致系统故障。里昂把手伸进门缝中向两侧推了推,防爆铁门毫不动摇,电机显然是卡死了。
身后,其余队员也陆续爬了下来。里昂转身对米海尔说道:“看起来我们只能从中间挤过去。”
金属门相当厚,至少得往前挤两三米才能出去。
米海尔叹了口气,点点头,“卡洛斯,你先过去。”
“我先吧。”吉尔这时说道,走上前去,经过卡洛斯的时候看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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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说,“我体型最小。”
“女士优先。”卡洛斯顺从地退开一步,“注意安全,超级警察。”
吉尔抽枪在手,侧身挤进了门缝里,开始缓缓向前。缝隙对她来说还算宽,大概不到十秒钟,吉尔就成功挤了过去,先持枪左右巡视了一下,然后说道:“安全。看起来是个接待台。发现一具尸体。”她的声音隔着金属门,听起来一下模糊了许多。
里昂是第二个。胸挂有点儿碍事,但他也不能把装备都扔了。好在他没有被困在半中间,或者这该死的门突然启动把他挤成肉酱。
从门里出去之后,他先看到了吉尔说的接待台,以及靠着椅子仰面死掉的接待员。看着装应该是保护伞的员工,可怜虫眉心的弹孔上血迹已经干涸,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泥土的颜色。
“我们要把这具尸体也捆起来吗?”里昂开口。
吉尔点了点头,“小心为上。”她示意里昂警戒,然后上前把尸体的手脚都捆好。做完这一切之后,吉尔翻了翻接待台的桌面,拿起登记手册看了一眼。
“没什么用。”她把手册从头翻到尾之后又扔回桌上,拉开柜子的抽屉挨个检查。
里昂看了眼正慢慢挤过来的其他队友,然后打量了一下这个主色调十分灰暗的接待处。墙壁和地面与外面的风格一致,都是大块的石头建成的,柜台和椅子是金属的,此外还有大花瓶中的塑料盆栽。
接待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通道,因为灯光昏暗所以看不清究竟通向哪里,而这个地方不止没有“保护伞”的标志,就连普通的道路指示都没有。
“能找到地图吗?”里昂问吉尔。
“没有地图。”吉尔说,从手头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照片,皱着眉看了看,“里昂,你看这人是不是哈博图尔?”
里昂凑过去看了一眼,认出了那张和乐乐十分相似但神情格外冷淡的脸。“是她。”
“这地方肯定也是保护伞的研究所之一。”吉尔把照片收了起来,继续翻看文件,“我们需要地图,最好还能搞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她瞟了里昂一眼,“这地方也许有很糟糕的东西。”
“接待员是被枪杀的。”里昂看了眼仍在椅子上的死人,“也许是杀死斯宾塞的凶手干的。他在杀死斯宾塞之后下到这个秘密研究所来,结果触发警报,导致基地封锁。”
吉尔默默点头,然后把一张纸送到里昂面前,“邮件。”
【亲爱的奥斯伍德先生,】
【听闻T项目进展如此顺利,我心甚慰,不日将至培养区查看项目成果。身为负责人,希望您妥善约束项目成员,避免发生令人遗憾之事。】
邮件是打印出来的,但署名O·E·S代表的是谁则不言而喻。
奥斯威尔·E·斯宾塞。
“T项目,”里昂沉吟片刻,“所以这里的确在进行生化武器开发。”
“何己见得?”卡洛斯在身后问道,他和米海尔都已经进来了,巴瑞断后,也快完成这段局促的小小旅程了。
里昂转身看了卡洛斯一眼,说:“T代表的可能是T病毒。就像G病毒。”
“G?”巴瑞刚进来,正好赶上里昂的最后一句话,他站稳之后看了吉尔一眼,问道:“我们拷贝的保护伞资料里提起过代号为G的项目,对吧?”
吉尔点了点头,叹气道:“这地方可能有生化武器。”她从柜台后绕出来,看了看左右两条通道。
“没有地图?”卡洛斯问。
“没有地图。”吉尔阴沉地回答,“我们也许不得不分头行动。”她转头看着米海尔,“你说呢?”
米海尔沉思片刻,说道:“卡洛斯,我们走右边的路,里昂、吉尔、巴瑞,你们走左边的路。不管调查进展如何,我们一小时后回到这里汇合。现在对表,测试通讯频道。”
39.Chapter 39 地下
过道的灯都是感应式的,随着里昂和另外两个队友的脚步不断亮起又熄灭。三人快速前进,检查经过的每一道门,不过这里似乎是仓储区域,生锈的铁门后面往往堆放着大量箱子,有纸箱子,也有金属箱子。
箱子里存放的卫生用品、清洁用品、医疗用品似乎都很寻常,没有违禁品。
“这地方没人经常打扫。”吉尔搜了几间屋子之后低声说道,“跟‘母巢’不一样,这里很可能没有常规员工驻守。”
“听起来并不令人安心。”巴瑞一直端着突击步枪,麦林别在腰上,他用手电照了照笔直的过道尽头,说道:“前面应该拐弯了,说不定我们能和米海尔他们会合。”
“真安静,这地方。”里昂说道,“而且没看到任何人。”
走在最前面的巴瑞忽然打手势让两人安静,然后快速靠近过道尽头的拐角。里昂和吉尔迅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不时检查六点钟方向的安全。
拐角处,一具尸体垂头坐在墙边。不再是他们见过的安保队员的模样,这人全副武装,还带了头盔跟防毒面具,一看就是U.S.S.的精英小队。
“死了。”巴瑞在尸体旁蹲下,“弹匣还是满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吉尔举起手电照向拐向右边的走廊,大概五十米开外的尽头处非常明亮,但看起来并没有和另一条过道相通。
“地上有弹壳,墙上有弹孔。”里昂低语,“看起来其他人还是开过枪的。”
“我打头,里昂断后。”巴瑞站起来,举枪继续前进。现在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淡淡的臭气,哪怕这个地下研究所的换气扇一直在工作,仍未能将这种味道完全排出去。
明亮的尽头是一个巨大实验室的入口,原本需要刷卡才能打开的钢化玻璃门已经完全碎掉了,但里昂并没看到更多弹壳。
他看到了位于实验室正中的数据岛,粗大的管道从天花板通道地板,里面是数不清的电缆还有光线。一圈电脑围在四周,看起来科幻感十足。
更具科幻感的是实验室中摆放的培养皿,多到数不清,不过大多数都是空的,幽暗的蓝光照亮的只有强化玻璃。
里昂扫了一眼,看到至少三个保护伞公司开发的被称为“猎食者”的生化武器,此刻都在培养皿里休眠。这玩意儿长得酷似蜥蜴,有粗壮的后肢和尾巴,两只前爪是主要武器,移动速度很快,爆发力惊人。
“谁?”吉尔最先注意到了他们并非实验室中惟一的来访者,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肩膀绷紧了。“是你,威斯克。”
巴瑞明显吃了一惊,他紧盯着那个正在电脑前悠闲操作的人,命令道:“转过身来。”
“哦,不要这么心急。”威斯克说道,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是说,见到我真的让你们如此惊喜?”
“你不可能是威斯克,我亲眼看到你被杀了。”巴瑞说道。
“我的确死了,但向死而生。”威斯克冷冷一笑,接着突然转向里昂,问道,“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吗?”
里昂没有回答,但威斯克显然自己猜出了答案,他摇了摇头,说道:“糟糕的人生选择,肯尼迪先生,不过这也解释了你为什么会和这群人混在一起。”
“举起手来,威斯克。”巴瑞打断他,“你被捕了。”
威斯克倏地笑了,“被捕?是什么给你这样的信心,伯顿?”
“就凭我的枪指着你的头。”巴瑞冷静地回答,“你知道我的命中率,队长。”
“哦,我的确知道。但那不会有什么区别,因为枪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无用的废铁,不文明的垃圾。”威斯克一边说,一边缓缓摘下墨镜。
墨镜下,那双眼睛竟是赤红的。
“妈的,威斯克,你把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巴瑞的语气介于吃惊和恶心之间。
而这,就是他们用语言交流的最后时刻。
下一秒,威斯克直接出现在了巴瑞面前,里昂和吉尔都开了枪,但威斯克身影连晃,以非人的速度躲开了子弹。
至少这给了巴瑞抽出麦林的时间,当他拿着这把大口径武器近距离朝威斯克开枪的时候,威斯克不得不从他身边闪开。
然后,他像一道闪电一样掠过实验室的空地,眨眼间扑到里昂面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你的死,会让你的小女朋友变成最完美的存在。”威斯克对里昂说道,那双红色的眼睛冰冷、嘲弄地看着他。“只可惜你看不到了。”
里昂没有试图呼吸,他知道自己的气管已经完全被扼住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顶多还有几十秒。
几十秒,能做的还有很多。
“嘿,威斯克!”巴瑞在身后喊道,然后抽出猎刀猛地朝他砍了过来。
威斯克毫不犹豫地转身把里昂朝巴瑞扔了过去,里昂勉强拧身变线,但在落地的时候还是四肢无力地摔了个大马趴。
巴瑞则敏捷地闪开了威斯克的进攻,他挥刀猛砍,虽然威斯克每一刀都躲过去了,但巴瑞的反应也不慢,威斯克一时间无法抓住巴瑞的破绽制伏他。
“这真的很愉快,老朋友们。”威斯克在刀光之中游刃有余,还有余力闲聊,听起来大气不喘,“但我想还是留你们在这个地方自娱自乐吧,相信你们会度过相当美好的时刻,在死神眷顾你们之前。”
说完这句话,实验室四周的扩音喇叭忽然齐齐响了起来,电子音冰冷地宣布:“封锁程序开始,基地即将自毁,倒数计时:十分钟。”
“该死。”
里昂咒骂着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站稳就看到威斯克振臂格挡开巴瑞的刀,跟着转体外摆莲,“砰”的一脚把巴瑞踢倒在地。
吉尔迅速跟开枪的同时,威斯克侧身闪避,身体拖出残影的瞬间已经闪出门去。
“给我站住!”巴瑞咬紧牙关爬起来追了上去,但下一秒,只听“轰隆”一声,门口落下一道沉重的铁门,咣当一下彻底封死了实验室的出口。巴瑞往后一跳,差点被从天而降的金属门砸断脚。
“妈的!让他跑了!”巴瑞一边后退一边取出对讲机,呼叫道:“威斯克还活着,他从这边的实验室逃走了!米海尔,卡洛斯,能收到吗?我们被困在实验室里,威斯克目前在逃。”
“威斯克?那家伙居然在这里?!”卡洛斯的回应很快,“我们马上去拦截他,你们能打开实验室的门吗?基地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了。”
吉尔回应道:“我来开门。卡洛斯,听着,威斯克已经不是人类了,你们遇到他一定要小心。”
“了解。”卡洛斯说,“天杀的,U.S.S.的人一定全被他杀掉的,我和米海尔在这边找到了许多尸体。”
米海尔插进来,说道:“所有人到时候门口汇合,在这个该死的基地自毁之前。保持联络。”
“收到。”吉尔说着大步走到门前,在控制板前蹲下,取出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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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之类的工具开始拆除面板。
巴瑞则转身朝里昂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小子,你还好吗?还能喘气吗?”
里昂头痛欲裂,喉咙像是被滚烫的刀子来回切割,但他仍旧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努力把声音挤出喉咙。
“巴瑞,我们应该搜索一下这个实验室,看有没有东西能作为证据带走。”
“你说得对。”巴瑞点点头,当即开始和里昂分头搜查这个实验室。
这里似乎只有许多培养皿,中间摆着的那些电脑上显示的大多是晦涩难懂的实验数据。巴瑞找到一个空的冷藏箱,骂了一声,把箱子给里昂看。
“里面的东西肯定是威斯克拿走了。”巴瑞脸色阴沉地说道,“该死的混蛋,我一定要逮到他。”
里昂看着冷藏箱,这才猛地想起来,他伸出手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拿出一支试剂,说道:“威斯克掐我脖子的时候我从他口袋里摸出来的。”
巴瑞瞪大了眼睛,“真见鬼了,菜鸟。”他语带惊叹,“务必把东西收好,这是咱们的重要证据。”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是刚才被两人翻出来的空罐子正悄悄从地板上滚过。里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大骂着举起枪毫不犹豫地射击。
一只猎食者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后肢直立,双爪举在身前,当子弹雨点般朝它射过去的时候,猎食者嘶吼一声,纵身朝两人扑了过去。
“保护吉尔!”巴瑞着地一滚,和里昂快速跑动起来,“小心,一共有三个!”
里昂眨眼间已经清空了一个弹匣,但子弹击中猎食者头部的时候只是把它脸上那层硬壳打得坑坑洼洼。
“这东西头部有防护!”里昂收起手枪,反手取下冲锋枪,和巴瑞一左一右引开猎食者。“吉尔,还要多久?”
“三分钟!”吉尔头也不回地吼道。
“咔嚓”一声,巴瑞用突击步枪打碎了猎食者脸上的硬壳,再瞄准头部开枪的时候,猎食者踉跄着向后退去,抽搐着倒在地上。
还有两只。
里昂一边后退一边开枪,他对付的这一只脑袋上的硬壳已经裂开了,但那双大爪子逼得里昂根本没法好好瞄准。他左躲右闪了一会儿,着地一滚捡起了巴瑞那把被威斯克格挡掉的猎刀,瞄准猎食者的头部猛的一甩,猎刀打着转“噗嗤”一声扎进了这只蜥蜴似的怪物的头部。里昂跟着飞起一脚,重重踢在刀柄上,刀刃连带刀柄顿时从猎食者的脑袋上整个儿穿了过去。
猎食者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里昂!小心!”巴瑞的警示相当及时,里昂听着风声向相反方向一躲,借着举枪射击的时间尽量拉开距离。
但这只猎食者明显更加凶猛,子弹几乎无法阻挡对方的冲刺和猛扑。眨眼间,里昂和巴瑞已经被追的满地乱窜,对方移动速度太快,他们的子弹大多落在了怪物的躯干上,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更糟的是,猎食者与吉尔的距离正越来越短。
巴瑞咬紧牙关,忽然猛地站定,在猎食者朝自己猛冲过来的时候抽出麦林枪,他开枪的瞬间,猎食者的爪子几乎已经挥到了他面前。
“砰”的一声,大口径子弹将猎食者打得向后跌去,里昂跟着补上一梭子子弹,直到对方的脑袋变成一滩烂泥才停下。
巴瑞喘了口气,说道:“真他妈险。”
大门口,金属门“格朗”响了一声,开始缓缓向上抬起。
40.Chapter 40 狂奔
原路返回的时候,三人跑得飞快。卡洛斯和米海尔已经到达了大门前,正在等他们汇合。电子音每隔一分钟报一次时,现在只剩五分钟。
滴答滴,滴答滴。
至少这一趟任务不算完全砸锅,里昂狂奔的时候心想,起码他们搞清楚了那支U.S.S.小队的悲惨下场,得知了杀死斯宾塞的凶手——毫无疑问就是威斯克下的手——还拿到了保护伞公司偷偷研发病毒的重要物证。
就在里昂开始觉得这次行动有惊无险的时候,他们脚下的地板开始隐隐震动起来,伴随着“咚——咚”声,虽然节奏不快,但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这不是基地封锁或是自毁时会有的那种震动。蓦地,里昂升起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
一转弯,暴君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皮大衣骤然闯入视野,要不是里昂身经百战,此刻肯定已经破口大骂。
“是暴君!”里昂的语气还算冷静,尽管他内心怒火万丈。
三人齐齐刹住脚步,巴瑞当即举枪,里昂立刻按住他,飞快地说道:“子弹不管用,我来引开他,你们先走。”
“里昂!”巴瑞一边抗议一边后退,但吉尔已经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一旁。“肯尼迪,你最好别把自己搞死了。”她厉声说道。
“我保证!”里昂说着像自杀式飞机一样朝暴君冲了过去,他看出那庞大的身躯即将出拳的前兆,立刻着地一滚,对方的拳头几乎是贴着里昂的头皮挥了过去。他不敢放松,在地板上连续翻滚,果然暴君的第二拳和第三拳紧跟着追了过来,脚步重重一转,身体重心稍有不稳。
里昂抓住机会爬了起来,一边拔枪在手一边撒腿就跑。暴君果然追了上来,脚步稍有加快,但还不至于立刻撵上里昂。
他毫不犹豫地把暴君引向了实验室的方向,给巴瑞和吉尔逃命的时间。
妈的,他就知道那么多培养皿都空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有这一个暴君吗?还是说有更多生化武器正在这鬼地方游荡?
里昂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但又觉得不可能有那么多暴君或者追踪者、猎食者四处乱跑,但却一直没被他们碰上。
他的靴子在实验室入口处的碎玻璃上打了下滑,差点摔个大马趴。眨眼间暴君就追了上来,里昂一矮身夺过对方的冲刺出拳,自己的重心也彻底失去控制,他顺势躺倒在地,举枪朝着暴君的脸打空整个弹匣。
暴君的帽子被打飞了,脑袋却连个坑都没多出来,当他俯身张开大手朝里昂的脑袋抓过来的时候,里昂着地一滚然后跳了起来,借着培养皿的遮掩夺过了暴君的雷霆一击。
“哗啦”一声,培养皿的强化玻璃被暴君一拳打得粉碎。
这可真是往日重现。里昂倒退着给枪换弹匣。不远处,暴君正重新站直身体。里昂瞄了眼门口,计算着时间和距离,然后掏出一枚管状闪光弹。
“这下会很亮的,老朋友。”他对暴君说道,然后拔出保险销,往地上扔了过去。
暴君朝他冲了过来,里昂闭着眼睛往旁边一闪,听到“砰”的一声,还有暴君乱挥拳头的风声。他低头朝着门口冲了过去,迎来了这次任务中与死神距离最近的时刻。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猎食者,也许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的,也许一直藏在附近没被他和巴瑞杀掉。
但里昂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对方张开的爪子没有留给他闪避的余地,想要开枪的话距离与时间也不够把它逼退。
更何况,暴君只是暂时被闪光弹剥夺了视觉,重新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里昂脑海里没闪过太多念头,主要是没时间,但他的确想起了乐乐,想起了他第一次认识乐乐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暴君追在屁股后面,想起乐乐怎样奋不顾身地跳到暴君身上,像个疯子一样把手雷塞进对方的嘴巴里*。
猎食者举起了爪子,而里昂脚步不停,同时举起手枪用力塞进了对方覆盖着硬壳的脑袋上裂开的唯一一处勉强算作嘴巴的缝隙当中,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对方的爪子在里昂身后挥过,因为里昂靠得太近,它反而没了攻击角度。里昂当即射出第二枪、第三枪,与其说看到,不如说听到对方的脑子被这几颗子弹打得稀碎。
近距离开枪爆头,里昂自己的脑袋也被枪声震得嗡嗡直响。
没有心情欣赏剩下的画面,里昂推开对方冰冷、沉重的尸体跳出了实验室,撒腿朝着他们的集合地点狂奔。他几乎为此刻身体只有十九岁而感到庆幸——换成四十岁,他现在肯定已经心脏病发倒地身亡了。
好吧,他不会。但四十岁还想跑这么快就真是是痴人说梦了。
里昂在转角处几乎撞到了墙上,但他及时扭转了方向,鞋底在石板地面上疯狂打滑。他的对讲机在响,但里昂腾不出手来拿。
“来了!”他吼道,寄希望于自己离出口已经近到可以让队友听到。
十米、五米,他已经看到了接待处昏暗的照明灯。他自己的佩戴式照明灯正随着脚步疯狂晃动。
“里昂!快点!”吉尔的声音听起来绝对不是在开玩笑。里昂原本以为自己不可能跑得更快了,但他显然还有一点极限可以超越。
前方,那道原本开着一道缝的防爆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闭合,卡在缝隙中的千斤顶吱呀作响,正不可逆转地变成一团废铁。
天杀的!
至少其他人都已经挤过去了。
里昂没有停下脚步,他反手扯开胸挂的搭扣,把这玩意儿从身上拽下来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像个傻子一样撞到门上了。但背心成功脱了下来,里昂只留了一把手枪,剩下的统统扔掉,然后侧身挤进了缝隙。
“里昂!抓住我的手!”卡洛斯站在缝隙对面。
里昂拼命伸长手臂,抓住对方的手腕时听到了暴君赶上来的声音。防爆门冷硬的压在他的胸口,越来越重,像是一场逐渐降临的噩梦。
完蛋了,他已经被压住了,完全没有移动的余地了。
“嘿,别放弃!”卡洛斯喊道。
里昂想告诉卡洛斯,他要是再不把手抽出去的话,那条胳膊就会跟自己一起陪葬了。不过胸口的重压让他连呼吸都成为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心脏狂跳、血液流动声在耳边轰鸣,里昂因此错过了暴君大步走过来的声响,他只知道胸口的重压骤然减轻,突然之间缝隙再次变宽。
居然是暴君。为了追里昂,那怪物正强行推开这扇防爆门。
下一刻,卡洛斯抓紧他的手腕猛地把里昂拽了过去,同时大声喊道:“别回头,那孙子追上来了!”
眨眼间,他们已经冲到了梯子前。幸好其他人已经往上爬了一段,里昂最后一个上去的时候,只听身后的防爆门“咣当”一声被暴君硬生生推回了墙里。
里昂飞快地向上爬,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暴君会不会爬梯子。但就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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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过一半的时候,梯子忽然猛的一震,嵌进石头里的螺栓一下“砰砰砰”的掉出来了好几个。里昂咬紧牙关加快速度,但他抓着的那截梯子还有下面的部分紧跟着就被人猛地从墙上拽了下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哦,不是被人,是被怪物拽下来的。
里昂的后背重重地撞在竖井的墙壁上,撞得他差点吐血。下方,暴君正抓着梯子使劲摇晃。再次撞向对面的时候,里昂双腿用力一蹬拼命跳起来,抬手抓住了上面未被扯坏的梯子,飞快地向上爬去。
“真他妈险。”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里昂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然后通知队友,“暴君就在下面,但它拽坏了梯子,我想应该……”
身后的地洞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里昂明智地闭上了嘴。他抬脚跨进载货电梯之后,吉尔立刻启动开关,一行人迅速向上。
“至少基地自毁能把这玩意儿埋在地下,不死也出不来了。”卡洛斯一边说一边摇头,看了里昂一眼,“兄弟,我还以为你要去见猫王了,吓得老子这一身的汗。”
“是啊,我想我这次真是命大。”里昂低头看了看没了胸挂之后被蹭的破破烂烂的作战服,叹了口气,“差点儿变成馅饼。”
载货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水池底部。夜仍深沉,此刻云层褪去,明亮的月光无遮无拦的照在中庭的大地上,在湿漉漉的石头上折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众人一边用力呼吸中庭的新鲜空气,一边沿着水池四周环绕而上的台阶飞奔。地面正在震动,自毁程序倒计时显然已经接近尾声了。卡洛斯最后一个跳上地面,他一边倒退着远离水池,一边盯着那个正缓缓坍塌的大坑,说道:“太好了,那孙子没跟……”
“轰!”地面整个陷了下去,所有队员立刻连滚带爬的远离这块塌陷区域,一直撤退到秋千附近才停下。
卡洛斯喘了口气,瞅着那块儿现在变成了深坑的地面,说道:“伙计们,我可不要再乌鸦嘴了,今晚显然不是我的幸运夜。”
“同意。”吉尔说道,略显疲惫,但仍旧警觉。“米海尔,我们可以通知指挥部了,至少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这片区域需要设立生化污染防疫界限,光我们几个的人力不足以清理这地方。”
米海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走开几步,开始联络戴维·肯尼迪。
里昂一边检查武器,一边转头看了眼深坑,不知怎的心中总有什么没着没落。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试剂看了一眼,确保物证安全,然后交给了米海尔。和他一起生还的手枪里还剩24发子弹,他还在喘气,而且没尿裤子,所以情况应该不算太糟。
他这个念头还没落地,只见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巨大手掌从泥土里“哗啦”一声探了出来,抓住地面用力扣紧。
“艹!”卡洛斯骂了一句。
里昂迅速伸手扯下对方身上的对讲机——他自己的已经跟着胸挂一起葬身地底了——开始呼叫指挥部。
“指挥官,请求火力支援。小队遭遇生化武器,所携带武器无法解决目标。重复一边,请求重火力支援。”
“收到,支援二十分钟后到。”戴维的声音很快响起,“找个地方躲起来,里昂。”
卡洛斯一边拼命打手势示意其他人后退,一边大声问道:“躲哪儿去?”
“洋馆。”吉尔的声音仍旧冷静,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路,“那里,所有人,跑起来!”
41.Chapter 41 躲藏
吉尔带他们穿过了阴暗的回廊,茂盛的植物和高大的砖墙把长廊挤在中间,众人的脚步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着,宛如凌乱的音符。
“那里。”吉尔指向尽头处一道看起来相当厚重的雕花木门。门紧闭着,但吉尔试着推了推,门顺利地打开了。
她喃喃说道:“挺好,省得撬锁了。”
门后是一条幽暗的长廊,尽头处有暖黄色的灯光。里昂跟着众人走进去的时候,能依稀看到被右侧巨大的木制楼梯挡住的枝形吊灯,长廊两侧的墙上还挂着巨幅油画。他们脚下的木地板也铺了深红色的地毯,吸收了他们的足音,因此空荡的走廊中就只剩下队员们身上的衣服和武装带摩擦发出声沙沙声,还有大家跑了一路之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以及不知从哪里刮进来的风将枝形吊灯吹得轻轻摇晃时,铁链条发出的细微的吱呀声。
“米海尔,我们得找地方躲起来。”里昂低声说道,不时回头,“暴君随时可能追上来。”
紧接着,一阵沙哑的呻吟声从拐角处的楼梯旁传来。卡洛斯加快了脚步上前,又被吉尔一把拽住。
“小心点儿,”吉尔轻声嘱咐,“也许是感染者。”
“明白。”卡洛斯端起枪靠近楼梯拐角,然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面壁而站、身体轻轻摇晃的家伙。对方穿着奶油色的衬衫和西裤,棕色的头发蜷曲而富有光泽,只看背影的话,如果不是对方摇晃身体的姿态以及不时发出的呻吟声,卡洛斯肯定把对方当成正常人。
“嘿,”他一边开口一边用枪口顶了顶对方的后背,“还活着就转过身来。”
对方没有答应,但的确踉跄着缓缓转过身来,惨白的脸上虽然干干净净,但那双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白翳。
“妈的。”卡洛斯后退了一步,说道:“是个活死人。”话音未落,这个长相斯文、衣着干净的活死人突然猛地伸长胳膊朝卡洛斯扑来,嚎叫声和怪物没有任何区别。
吉尔和卡洛斯同时举枪射击,活死人的脑袋“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这里的活死人很可能会主动攻击。”里昂说道,“爆头应该有用,但枪声会引来暴君。”
“Твоюмать. 所以洋馆也遭到了生化污染。”米海尔说,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那道门拦不住生化武器,我们只能分散开躲起来,等待支援。两人一组,尽量用刀具解决有攻击倾向的感染者,遇到不主动进攻的活死人也务必捆起来。如果情况危急需要支援,不要犹豫。”
众人点了点头,吉尔和巴瑞一组上了二楼,里昂和卡洛斯一组进入了大厅右侧的那道门,米海尔自己一人进入了大厅的另一道后门,门后是厨房和仓库,光线十分昏暗。
至于里昂,他和卡洛斯一走进那道双开红木门,就被里面的富丽堂皇给震惊到了。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武器陈列室,灯光明亮,墙上镶满了玻璃箱,从刀剑到火器应有尽有,看着非常华丽。
“活见鬼了。我真搞不懂这些阔佬。”卡洛斯低声嘟哝,“他们自己又不用,收藏这玩意儿干什么?”
“反正也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里昂瞟了一眼某个玻璃盒中的□□客制款式。这一款手枪倒是也挺中用的,不过要是给他的话,至少得先把那雕花手柄换成个结实点儿的。
里昂已经数不清自己在战斗中磕碰武器的次数了,他可不需要一把枪柄只剩半个的垃圾拖自己后腿。
除了墙上的陈列柜之外,这个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连个桌子都没有,显然并不适合藏身。好在武器陈列室对面还有扇门。里昂和卡洛斯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前一后朝对面的房门走去。卡洛斯伸手抓住门把轻轻转动,然后缓缓把门推开一条缝。
浑浊的喉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卡洛斯无声地骂了句娘,向左一闪,把门完全撞开的同时也躲开了对方伸长的手臂,紧接着他右手攥成拳头,“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对方下巴上,打得对方向后踉跄着失去了重心。
卡洛斯没有犹豫——这显然是个主动进攻型的感染者——上前扭住对方的脖子反向一拉,只听“咔嚓”一声,活死人的脑袋直接转了180度,瘫倒在了地上。
“狗娘养的。”卡洛斯甩了甩手,之前撞开的门又缓缓晃了回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挡住门板。
里昂在这时听到了门板后传来的另一种动静,他当机立断,喊了声:“卡洛斯,让开!”然后腾起一脚重重踢在门板上。门再次弹开的同时把悄无声息摸上来的活死人“咚”的一声撞倒在地。卡洛斯连蹦带跳地从门口闪身让开,里昂则在活死人摇晃着爬起来之前绷紧小腿一记前蹴,鞋尖重重踢在对方的脑袋上,“咔嚓”一声踢碎了对方的颅骨。
“喔。”卡洛斯惊叹了一声,“是你天生神力,还是那家伙脑袋太脆?”
里昂抖了抖腿,然后转身把门关好,耸了耸肩说道:“都有。”他瞅了眼卡洛斯,“没受伤吧?最好别被那东西抓伤或者咬伤。”
“完好无损。”卡洛斯舒展了一下戴着战术手套的双手。
两人确认活死人已经彻底变成死人之后,开始打量这条门后的走廊。他们脚下的地板不再是铺着地毯的红木,而是黑白相间的瓷砖,走廊两侧还配了同色系的墙纸。右侧大概只有不到十米就是走廊的尽头,尽头处有另一扇门,左侧的走廊则一直延伸到远处,然后向前一拐,通向未知的领域。
整条走廊都光线昏暗,与大厅和武器陈列室截然不同。墙上虽然有挂灯,但灯光相当昏暗,几乎只能照亮周围一米左右的地方。
卡洛斯打开了自己的照明灯。里昂的肩配式照明则已经在差点变成馅饼的时候被完全压碎了。
他们先向左转,那道小门后面没有藏着活死人给他们惊喜,有的只是一间局促的办公室,一张桌子、一台电脑,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大箱子。
里昂掀开箱盖看了看。卡洛斯在一边说道:“兄弟,这箱子对我们来说都太小了。”
“而且没有通气孔,”里昂一边放下箱盖一边说道,“在里面用不了几分钟就该缺氧晕过去了。”
“电脑也是坏的。”卡洛斯点了点头,“我们去另一头看看吧。”
两人离开这里,开始向走廊另一侧进发。拐过弯之后,另一道双开门出现在右手边,门口还摆放着漂亮的大花瓶,只不过里面的植物已经枯萎死掉了。
这次里昂打头,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缓缓开门。虽然没有灯光,但门后的房间和武器陈列室一样相当宽敞,而且这里摆满了家具,四面还有书柜。里昂先看到了那架钢琴,以及死在钢琴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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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朝卡洛斯打了个手势,缓缓走进去,从背后接近那具女尸。一定是有人枪决了这个女人,因为对方的天灵盖已经整个不见了,血和脑浆就溅在钢琴的侧板上。
“屋里其他地方安全,没有那些东西。”卡洛斯小声说了一句,“这个死透了吗?”
“死透了。”里昂点了点头,脑袋烂成这样,什么病毒也不可能让这具尸体再次站起来了。
卡洛斯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低语道:“这里倒是挺适合藏身的。”
话音刚落,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开了或者碰倒了。
里昂和卡洛斯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开始在这间屋子里寻找藏身之处。角落里有个大立柜,柜子里虽然摆了书,但下层的纸箱子很轻易就能摆出来。剩余的空间勉强能藏一个人,卡洛斯看了看,摆了摆手,“你去吧,里昂,我钻进去非挤死不行。”
“抓紧时间。”里昂没有多说什么,矮身钻进柜子然后关上了门。
门缝勉强能看到外面的一些影子,他听着卡洛斯的脚步轻轻响了一阵,然后停了下来,接着关掉了手电筒,大概是找好了藏身之处。
这不算是里昂执行任务中经常遇到的情形,但他不得不承认眼下藏起来是最好的选择,尽管这让他落入了一个相当被动的局面——如果暴君把柜门打开,里昂大概会直接被对方抓着脑袋揪出去。
至少暴君不是那种聪明的类型。里昂一动不动的缩在柜子里,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响。自从上次那声巨响之后,还没有特别大的动静传过来,不过他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这份工作里容不得任何侥幸。
果然,几分钟之后,里昂开始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
暴君正在逐渐接近这个地方。里昂偶尔还能听到对方踢门的声音,想必是在挨个搜查房间。
希望卡洛斯藏好了,他们两个要是有人被发现,就只能逃了。不过这地方建的跟迷宫一样,对于追逃的双方都不怎么友好。一切都得看运气。
就在这时,里昂藏身的柜子忽然开始向左滑行,里昂一边暗自吃惊一边扶着柜子稳住身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柜子后面大概是暗门之类的,只不过柜子很快撞上了他们之前清理出来的纸箱子,滑了一半之后就卡住了。
“破烂垃圾。”陌生的声音从柜子后面传来,带着些许俄国口音,紧接着是脚步。手电筒的光线在柜门缝隙外一闪而过。
卡洛斯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举起后来,尼古拉!”他没有提高声音,但里昂听得出其中的敌意:尼古拉就是U.S.S.带队进入水池下那个秘密基地的领队,居然还活着,而且还不知怎的跑到了这里。
里昂略一思索,留在柜子中没有出来。
“啊,卡洛斯。”尼古拉听起来有几分不屑,“听说你跟着米海尔去参加S.T.A.R.S.的圣战了,怎么样,后悔了吗?”
“我们在地下基地找到了你队友的尸体。看起来你又一次印证了混蛋总是命大的说法。”卡洛斯说道,“但现在,我们最好放下纷争,因为有个生化武器正在这里游荡。”
“我可不担心这个。”尼古拉笑起来,“我又不在他的菜单上。”
话音刚落,这个房间的大门就“砰”的一声被暴君踹开了。
42.Chapter 42 吊灯
在暴君进门的几秒钟之内发生了很多事:卡洛斯咒骂着举起了枪,尼古拉一边举起双手,一边不动声色地往柜子旁的暗门撤退。
暴君径直冲向了卡洛斯。
“告诉过你了。”尼古拉大笑起来,“我可不在他的菜单上!”
里昂抬脚踹开柜门,着地一滚然后跳了起来。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尼古拉震惊地转向他,但并没有举枪,而是第一时间向暗门跑去。里昂毫不犹豫地立刻追了上去,拿肩缠肘把人往回带。尼古拉——正如米海尔所形容的那样,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顺势转身卸掉里昂的擒拿手,跟着提膝就朝里昂下三路撞了过来。里昂侧身闪躲的同时搂膝按肩想要放倒尼古拉,对方抡起胳膊一记外摆拳逼退了他。
也就是这一招,让里昂注意到了尼古拉手腕上戴的表。
那可不是什么名贵的表,黑色表盘和腕带,没有保护伞的标志,里昂在其他U.S.S.成员的尸体上也没有看到过相同的设备。
最重要的是,威斯克的手腕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尼古拉说:我可不在他的菜单上。
暴君究竟是怎么区别敌我的?
里昂怀疑那不是什么复杂的判定,因为暴君只看了一眼就选择卡洛斯作为进攻对象。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里昂抬手攥住了尼古拉的手腕,提起右脚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然后顺势蹬出一脚。尼古拉手腕被里昂抓着没法后退,竟然拧身避开了这一脚,同时还揽臂夹住了里昂的腿。
但与此同时,里昂手中的匕首也削断了尼古拉的表带儿。
“卡洛斯,接住!”里昂抬手将那块表扔向正被暴君步步逼退到角落的卡洛斯。这一步显然走对了,尼古拉见状直接放弃攻击里昂,转身就去抢那块表。里昂怎么可能放跑这人,左腿插进尼古拉两脚中间,右脚抬脚钩挂,尼古拉心急之下没能反应过来,两人顿时倒在地上摔作一团。
但尼古拉就算吃亏也不是吃素的,还没起身就一记肘击,里昂没能躲开这近距离的一击,眼前当即就冒出了金星。尼古拉毫不恋战,跳起来就冲向暗门,显然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暴君的菜单。
“里昂,小心!”卡洛斯一边大喊一边开枪,但暴君显然已经不再将接住那块表的卡洛斯当作进攻对象,而在尼古拉和里昂之间,暴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里昂。
“去追尼古拉!”里昂一边踉跄着跳起来,一边朝卡洛斯吼道,“去追他,我来引开暴君!”
暗门已经开始闭合了,卡洛斯别无选择,大吼了一声:“你最好别死了!”然后在最后一刻跳进了暗门里。
里昂还有些头晕眼花,但暴君抡拳打他的时候,里昂也没站着挨打,至少做出了向一旁闪避的动作。然而他的平衡性多少受到了影响,又被旁边的箱子绊了一下,差点就地躺倒。
眨眼间,硕大的拳头从里昂脑袋旁边挥了过去,只差几毫米就能让他瞬间品尝到脑震荡的味道。里昂失去重心的同时尽力蜷起了身体,暴君的第二拳砸在了他的背上,打得里昂差点吐血。
他借力向前一窜,腿部力量瞬间爆发,终于跟暴君拉开了安全距离。暗门已经完全阖上,里昂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冲进走廊的时候再次听到了暴君追赶上来的沉重脚步声。
这还真是旧日回响。
里昂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支援赶到之前跟暴君兜圈子。他不熟悉地形,因此只能原路返回,黑白瓷砖在脚下飞快倒退,武器陈列室的那道后门居然已经变成了一地破木板,估计是让暴君踢碎了。
倒是省下了开门的时间。里昂苦中作乐地想着,尽量不在奔跑的时候一瘸一拐,但他刚才摔倒的时候铁定是扭到脚了。
没有对讲机,浑身上下就剩一把靴刀、一把手枪,里昂穿过空荡的武器陈列室的时候几乎想要停下来那把趁手的武器。但暴君追得太紧了,他开箱的功夫估计又得挨上几拳。
里昂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觉得再挨一拳他就真的要去见猫王了,而他甚至都不爱听猫王的歌。
撞开武器陈列室的大门,里昂回到了大厅。脚下的红毯血一般刺眼,他头也不回地冲上宽大的扶手楼梯,在二楼向左一转,没有深入这个陌生的鬼地方,而是跑上了带着栏杆的开放式回廊,放慢脚步,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大厅。
枝形吊灯在不远处轻轻摇晃着,一共有两顶,一左一右。里昂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还未来得及细想,暴君就撞破武器陈列室的大门,冲进了大厅,它站在原地短暂地停留片刻,然后转头朝里昂所站的二楼转头看了过来。
“你好啊,丑八怪。”里昂喃喃说道,收起武器抬脚踩在了栏杆上。
暴君已经走向了楼梯,里昂目测了一下枝形吊灯和栏杆的距离,咬紧牙关向前纵身一跃。
这算不上什么有趣的经历,枝形吊灯上满是尖锐的灯饰,而且灯管很烫,连带着金属都很烫手。里昂攥着吊灯顶部不住颤动摇晃的铁链,在刺耳的吱呀声和凌乱的叮当声中勉强挂在上面,转头看着已经走到了栏杆前的暴君。
他知道对方不会傻站在原地等自己下去,对此,里昂已经想好了对策。
果然,暴君开始后退,接着踏着沉重的脚步向前猛冲,合身撞烂了木头栏杆,朝着里昂猛扑过来。
里昂等的就是这一时刻,他在灯柱上重重一蹬,四肢张开宛如猫科动物一样灵活地纵身跳到了旁边那一盏枝形吊灯上面,并撞得那盏灯向旁边晃去。
与此同时,暴君像失控的飞机一样轰然撞上了前一盏吊灯,毫无悬念的连吊灯一起拽了下去,在一楼大厅的地板上砸出惊天动地的声音。而里昂抓着的这盏吊灯则在冲劲之下晃到了尽头,开始向反方向,也就是里昂来时的方向摆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里昂抽枪在手,瞄准吊灯的铁链连开三枪。铁链崩断的清脆声响宛如催命信号,眨眼间,里昂便已跟着吊灯一起朝地上的暴君流星锤一般砸了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还有无数玻璃碎成一万片的声音。里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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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前做出了保护自己的动作,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只能是相对的。
所以,嗷,他妈的嗷。
里昂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暴君正倒在一大片金属和玻璃的废墟中间,四肢着地,虽然没死,但显然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了。
“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你个死混蛋。”里昂哼了一声,踉跄着朝一旁走开。他想联系队友,但没有对讲机,好在不等他走到楼梯口,巴瑞和吉尔就从藏身之地冲了出来,吉尔惊骇地喊了一声里昂的名字,一步三个台阶的跳下一楼。
“你还好吗?”她瞪大眼睛,目光从里昂的脸扫到他的身体,“里昂,你浑身都是血。”
“是啊,我感觉到了。”里昂抹了把脸,“但我没事。”
“卡洛斯呢?”巴瑞也下了楼,看了眼仍在呼吸的暴君,抽出了麦林枪瞄准对方的脑袋,以防万一。
里昂回答:“去追尼古拉了。那家伙勾结了威斯克,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希望卡洛斯能抓住他。”
“我们最好换个地方说话。”吉尔小心翼翼地抓住里昂的胳膊肘,“你还能走吗?”
“当然。”里昂说着跟上吉尔和巴瑞,重新回到二楼。两人领路把他带到了他们之前的藏身之处,一个花香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温室。
这鬼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有。谁会在家里建温室啊?
巴瑞已经在用对讲机联系卡洛斯了,后者很快给出了回应:“我和米海尔在一起,我们抓住了尼古拉。”
这真是今晚的第一个好消息。
“太棒了。”巴瑞松了口气,“肯尼迪跟我们在一起。那个怪物目前在一楼大厅,肯尼迪弄伤了它,但你们还是要小心点。”
“那小子真有种。”卡洛斯说。
里昂无声地笑了起来。吉尔正从腰包里拿出纱布和急救喷雾,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在一张白色的塑料椅子上坐下,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脸都花了,你的小女朋友看见要心疼了。”吉尔一边用纱布擦了擦里昂脸上的血污,一边说道,“下次可别这么拼命了。”
里昂还挺庆幸不用顶着一脸的伤去见乐乐的。他摸不准乐乐会有什么反应。
她真的会心疼吗?
“别傻笑。”吉尔瞪了他一眼,然后摇着头叹了口气。
巴瑞这时通知他们:“支援马上就到。”他联系完卡洛斯又联系了戴维,“他们带着榴弹发射器,应该能消灭暴君。”
啊,今晚第二个好消息。
“我们应该在这里等着。”吉尔点了点头,“知道支援小队是谁带领的吗?”
“是克里斯,他及时赶回来了。”巴瑞说,然后在里昂发问之前就说道:“别担心,那边已经接应好了,你的女孩儿现在和瑞贝卡在一起,很安全。”
里昂应了一声,但他更希望乐乐是跟自己在一起。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远远的,直升机的声音隐隐传来,逐渐变得响亮。
支援到了。
43.Chapter 43 小别
乐乐在一个黑漆漆的大箱子里醒过来。或者说,她在瑞贝卡给自己安排的宿舍里睡着了,接着在梦中苏醒于一个不知名的箱子。
有点拗口,就像她的人生一样荒诞不经。
但这毫无疑问是梦,而且是个怪梦。乐乐抬手推开箱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被不算明亮的灯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她看到了自己穿着“浣熊市雨夜连续噩梦”的标配服装,身上还带着松松垮垮的武装带,破玩意儿沉甸甸的压着她,散发着皮革和润滑油的气味。但比起之前,她就像在某个自己不知情的时刻被谁暴揍了一顿似的,身上又是土、又是血。当乐乐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腰侧传来的剧痛差点让她哭喊出声。
什么鬼?
乐乐坐了回去,虽然在箱子里非常憋屈,但如果站起来的代价是疼得哭爹喊娘的话,那她还是坐着好了。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腰部没有伤口,但就是痛得要命。估计是内伤,但乐乐不是医生,判断不出是什么样的内伤。
乐乐讨厌噩梦。
就在这时,她所在的这个房间——像个休息室似的,摆着简陋的桌椅和沙发,乐乐自己寄居的箱子放在角落——突然被人推开了门,黑漆漆的枪管先进来,从左摆到右。
然后,里昂突然出现在了乐乐面前,穿着浣熊市警局的制服,跟乐乐一样也是一身的土,脸上的神情混合着喜悦和惊慌。
“里昂!”乐乐惊喜之下忘了自己还有内伤,兴冲冲就要站起来,然后就疼得跌坐回去,捂着腰直抽冷气。
里昂迅速跑上前来,在箱子旁跪下,按着乐乐的肩膀飞快地说:“不要动,不要动。让我看看,是这里吗?”他用两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乐乐最疼的地方。
“嗯。”乐乐咬紧嘴唇。
“对不起,真对不起。”里昂听起来语无伦次的,“乐乐,我得把你抱出来,你能搂住我的脖子吗?”
听起来是个挺简单的请求,而且乐乐觉得自己都能为里昂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一皱眉头,于是她听话地搂住了里昂的脖子。
里昂小心翼翼地把手插进乐乐的膝盖下面,另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背。尽管他的动作非常慢,乐乐还是在移动的瞬间就疼得用力咬住了嘴唇。她能感到泪水正违背意志地在眼眶里打转,原本还能拼命忍着,但里昂一点一点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泪珠还是掉下来了。
“对不起。”里昂还在低声道歉,他抱着乐乐走了几步,不是往门口的方向,而是走进了这个休息室的里屋。
乐乐没看清屋内的摆设,只知道里昂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张单人床上。
“对不起。”里昂又道了一次歉。
乐乐松开嘴唇,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干嘛道歉。”眼下疼痛变得可以忍受了,她又为见到里昂感到高兴起来。“你是真的吧?我是说,这是那种撞到一起的梦吧?”
“嗯。”里昂轻轻点头,用手指温柔地擦掉乐乐脸上的泪水。
乐乐冲里昂笑起来,“嗨,你好呀。”她礼尚往来地用指头轻轻戳了戳里昂的脸,然后转头看了眼这个小房间,局促得要命还摆了两张高低床,“这是宿舍?”
“浣熊市警局的休息室。”里昂低语,然后说道:“我要用绷带帮你把裂开的肋骨给绑起来,免得伤口进一步恶化。”
“肋骨?裂开?”乐乐没忍住瞪大了眼睛,“呃,不管它不行吗?反正也是个梦。”里昂犹豫了一下,而乐乐不想让里昂为难,于是又大方地说:“绑起来也行啊,绑起来是不是就没这么疼了?”
里昂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从腰包里掏出纱布、绷带之类的东西。乐乐瞅了一眼,一边配合里昂让他把绷带缠到自己腰上,一边没话找话,“说起来,我都好几天没梦到你啦,还以为出什么问题了呢。”
“最近几天可能睡得比较少。”里昂说着看了乐乐一眼,“保护伞要完蛋了。我们的调查队伍已经递交了物证和人证,不只是浣熊市,保护伞在全球范围内的分公司现在都在接受调查。那些非法实验已经被统统叫停了。”
乐乐眼睛一亮,“太好啦!”她问之前又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问道:“调查队伍?是克里斯急急忙忙赶回去参加的调查行动吗?”
“嗯。”里昂已经缠好了绷带,看起来稍稍松了口气,“我们查封了阿克雷山里斯宾塞的洋馆,那下面有一个研究病毒的大型基地,封锁建立的很及时,生化污染没有扩散。”
“好棒。”乐乐喜笑颜开,一边躺回床上一边问道,“没人受伤吧?”
里昂点点头。
乐乐戳了戳自己腰上的绷带,“听到好消息,搞这么惨也值啦。”说完她又撇了撇嘴,“不过这些梦真讨厌啊,为什么非得有怪物,还要受伤?我就不能梦到点儿安宁的场景吗?”
里昂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欲言又止。
“反正在现实中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发生,倒也挺好的。”乐乐又说,“这样就不会混淆了。”她眼珠子转了半天,然后说道:“而且我也不会受伤了。瑞贝卡说,我体内有治愈因子。”
“嗯?”里昂吃了一惊,“治愈因子?”
乐乐点了点头,“那天我在拧可乐瓶盖的时候把手指划伤了,结果冲洗伤口的时候发现伤口一下就愈合了。”她举起手指头看了半天,“梦里没有呢,等见面了给你看,我手指头上现在有一个小小的疤。”
“瑞贝卡说是治愈因子?”里昂心不在焉地握住乐乐的手,显然还在关心技术上的细节问题,“她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乐乐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吧,反正感觉起来没什么。”她偷偷瞟了里昂一眼,“瑞贝卡给了我一个手环,用来监测我的呼吸、心跳、体温之类的。她说我现在体温低得有点不正常,但也许就是低温让我体内的异常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变化,有点类似休眠。”
里昂皱起了眉头,“别担心,瑞贝卡会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嗯,我没有担心啊。”乐乐侧过身,睁大眼睛看着里昂,“瑞贝卡说啦,我不用像布鲁斯·班纳那样刻意控制情绪或者别的什么,就正常生活就行了,不会变身无敌浩克的。瑞贝卡还给我安排好了入学手续,开学之后我会跟其他学生一起上课。”
“那很好啊。”里昂终于笑了笑,顿了顿,又说,“我明天就要回纽约了。”
“哦,”乐乐动了动被里昂握在手心里的指头,“你也要开学啦。”
里昂点了点头,“关于这个,我爷爷和我谈了一下,他希望我能提前一到两个学期毕业。”他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乐乐的手,双手一起把她微凉的手指包在掌心,“然后等我工作了,我会想办法去你那边。”
乐乐眼睛一亮,再次忘记自己身上有伤,高兴地想要坐起来。里昂及时按住了她,无奈地提醒她小心肋骨。
“肋骨受伤是最糟糕的。”里昂这话显然是经验之谈。
乐乐夸张地叹了口气,“所以为什么是肋骨呢?就算日有所思,我也只是划伤了手指头而已啊。”
她一点儿也不想被限制活动能力,只能躺在床上,就算是在梦里也太可悲了。
然而听完这话,里昂再次露出那种犹豫的神情,可当乐乐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耸了耸肩,说:“没什么。”
乐乐狐疑地朝他眯起眼睛,不过大方地没有追问下去。“我们就只是在这里待着吗?”她又问,有点可怜巴巴的,“什么也不干?”
“你想干什么?”里昂警觉地问。
“不知道。”乐乐哼了一声,瞟了眼外面的那个屋子,“这地方是不是也有怪物?”
里昂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说道:“暴君正在外面巡逻,它应该不会主动进这里来,除非我们弄出什么大动静。”
“暴君?”乐乐想了想,“戴帽子的傻大个?在西班牙追我们的那个?”
“它不该出现在西班牙的。”里昂说道,眉心微微皱起。
乐乐挑起眉毛,“为什么?这是梦,梦就是没有逻辑的。我还没去过西班牙呢,但我在梦里也出现在了西班牙。”
里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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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给了他一拳,没有使劲,毕竟她的肋骨也不允许她使劲。“讨厌鬼,你又在想什么啊?”
“生化武器。”里昂回过神来,“暴君是保护伞研发的生化武器。”
“你见过?”乐乐忽然明白了,“在现实世界里,在浣熊市,你见过暴君?”她有点肝儿颤,“是在你说的那次调查行动中见过?”
里昂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别担心,有榴弹发射器,暴君就不是问题。”他说着朝乐乐笑了笑,“它只是力气大了点、皮糙肉厚了点,但并不是无敌的。”
“你真的没有受伤吗?”乐乐担忧地看着他,撑着床慢悠悠坐了起来。里昂这次倒是没拦着她,只是从背后扶着她。
里昂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没有受伤。”
“你裤子着火了,里昂。”乐乐哼了一声。
“好吧,”里昂叹了口气,“但暴君绝对伤得更重。”
“不严重吧?”乐乐一边问一边用指头轻轻蹭着里昂的眉毛。她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跟别的孩子打完架,有一个很喜欢乐乐的修女也会这样抚摸她的眉毛。在乐乐看来这很像是某种巫术,能够吸走伤痛,顺便帮她打赢下一场架。
在这个梦里,里昂脸上有点挂彩,不过跟乐乐自己比起来算是大巫见小巫了。她摸完一边的眉毛又换到另一边,没有像那位修女一样喋喋不休一些不该打架的话,而是问里昂:“至少任务结束之后你有好好处理伤口吧?我有一次梦到你缝合伤口不打麻药,还喝酒止痛。”
里昂扬起眉毛,“你梦到?你……”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把嘴闭上了。
乐乐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里昂转移话题,“我这次缝针的时候打麻药了,吉尔在这方面非常严格,而且我们也没带烈酒。”
“吉尔?”乐乐眨了眨眼,完成仪式的手指头再一次沿着里昂的眉弓滑过,又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她不是行动队员吗?”
“行动队员也得掌握基本的医疗知识。”里昂看起来被她摸得很痒,但也没有躲开,“而且我伤的不重,用不着去医院。行动后去医院要填好多报告,烦都烦死了,还不如自己处理。”
乐乐撇了撇嘴,然后拍了拍屁股旁边的床板,“坐到我身边来。”
里昂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她边上,伸手搂住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肋骨。
“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见到威斯克了,在洋馆地下实验室。”里昂低声对乐乐说,“但他逃走了,我们没能抓住他。”
“威斯克已经不是人类了吧,不可能轻易被人抓住的。”乐乐叹了口气,“我觉得姐姐还在威斯克那里。但他们至少也应该是合作关系,毕竟威斯克不会留没用的人在身边,所以姐姐还活着,而且状态应该还好。”
里昂点了点头,“我们会想办法找到威斯克的。”他严肃地说道。
“这次保护伞公司完蛋,威斯克肯定能跑多远跑多远了。”乐乐说着皱起眉来,“里昂,你觉不觉得,威斯克其实很高兴看到保护伞倒台?他对于这一连串的意外都是在推波助澜。”
“威斯克还杀了斯宾塞,保护伞公司的创始人。”里昂严肃地说,“我想你是对的,威斯克虽然是保护伞的人,但他并不介意看到保护伞公司倒台。”
“也许这就是他跟哈图合作的原因,哈图在帮威斯克给保护伞身上浇油,等着我们添柴加火。”乐乐若有所思地说,同时心想,那在这种互利互惠的关系中,威斯克又要为姐姐做什么呢?毕竟哈博图尔可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当然,这也是灯塔精神病院事件的开端。只是现在,无论是乐乐还是里昂,都对威斯克为履行对哈博图尔的承诺所做之事一无所知。
眼下两人还有书要念,有恋爱要谈,有冒险要去体验。阴影从来不曾真正笼罩他们的生活,因为人生犹如五彩缤纷的糖果,每一颗的味道都不可预测、充满惊喜。
当然,没有什么能甜得过爱情的滋味。
乐乐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很有发言权。
44.Chapter 44 安顿
里昂是骑摩托车回纽约的,安顿好之后也没把这辆当初是为了监视威斯克才买的车给卖掉。
事实上,纽约的糟糕交通还挺适合骑摩托出行的。里昂在返回校园之前还在父亲那里住了几天。也不知道祖父有没有对父亲说过些什么,反正父亲对于里昂脸上的淤伤,还有扭伤的脚踝,丝毫没表现出任何大惊小怪。
倒不是说他爸真的会对任何事情大惊小怪。
自从母亲离开这个家之后,里昂基本就处于野生放养状态,他爸爸自从发现小儿子一个人也不会饿死之后,就一心扑到了工作上,每天很晚才回家,几乎所有周末都是在警局度过的。
里昂离开浣熊市回到家的那天,他父亲倒是没去加班,而是罕见地坐在沙发上看棒球赛转播,手里还拿着冰镇啤酒。
“信箱里你的信都放到你房间了。”是父亲对他进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打六岁起,无论是学校寄来的通知单,还是里昂偶尔会收到的同学寄来的明信片之类的玩意儿,父亲从信箱里拿出来之后都会直接从里昂的房门下塞进他的卧室里去,对儿子收到什么信件,他爸既不过问、也不好奇。
里昂直到上了大学,才慢慢意识到这其实并不是十分正常的父子关系。
“晚饭有吗?”里昂一边问一边把行李包扔进卧室,捡起来为数不多的信封看了看,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又扔回了地板上。
父亲叹了口气,说:“你饿了的话就点个披萨吧。我不吃带菠萝的。”
“我知道你不吃带菠萝的。”里昂走到电话机旁边,开始拨号,“你好,嗯,两个大份披萨,加西蓝花。一份薯条。”
订完披萨,里昂也在沙发上坐下,扫了眼一成不变的客厅,在心里叹了口气。电视上的棒球赛没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一会儿,饿着肚子打发时间。倒是父亲,红袜队的比赛看着看着就开始打呼噜了。
里昂默默把啤酒罐从他爸手里拿走,自己几口把剩下的都喝完了。
八月的纽约简直热得像是地狱,哪怕到了晚上也没什么改善。制冷机轰隆作响,电视机里的球迷都吵不过它。里昂心不在焉地想着该找人来修一修,又想起来,爷爷在他回浣熊市过暑假的时候还找人特地安装了空调和电脑。
当然,那个人就是乐乐,打两份零工攒钱上大学,精通电器维修又会照顾小宝宝,还跟条子合不来的乐乐。
等危机解除,当这一切尘埃落定,里昂心想,他也许会带乐乐来纽约小住一段时间。不是夏天,那是肯定的,纽约可不是度过夏天的好地方。
冬天,或者春天。
也不知道乐乐对于他父亲这种平淡、沉默的行事作风会有什么反应。里昂一边从冰箱里又拿了一罐啤酒,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到时候乐乐会说些什么,父亲又会说些什么。
他爸会说什么倒是挺好预测的,毕竟里昂以前请同学来家里玩又碰上父亲在家的时候,他爸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而且从不超过三句话。
只希望乐乐不要误以为这是某种敌意吧。毕竟他父亲对谁都这样,也就只有面对工作才能表现出热情。
披萨送到之后,里昂叫醒了父亲。父子俩沉默地并肩坐在沙发上解决了晚餐。棒球赛播完之后又转到了某部电影,看起来像是插播片段。里昂扫了眼片名,发现正好是乐乐提起过的那部电影,主人公也叫里昂,身边还有个叫玛蒂尔达的年轻女孩儿。
“里昂,我觉得我爱上你了。”玛蒂尔达说。
里昂的心猛地一跳。就在他觉得自己是在犯傻的时候,电影中的里昂问玛蒂尔达为什么这么说,而年轻女孩儿回答道:“我感觉到了,在我胃里。以前这里总打着结,现在没有了。现在很温暖。”
刚才电影里的里昂是被牛奶呛到了,现在,里昂比那倒霉鬼强上那么一点儿,是被啤酒呛到的。
至少这是成年人的饮料。
他父亲大概发现了在那之后里昂的心不在焉,但一如既往的不多话、不询问,饭后默默收拾了披萨盒和空易拉罐,顺手关掉了电视。
“哦。”父亲慢半拍地意识到儿子也在,“如果你还想看就再打开好了。没关系的,我交够了电费,不会因为多看会儿电视就停电。”
“不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里昂站起来,“要是没事的话,我出去转转。”现在睡觉有点太早了,里昂也不想睡,躺在床上恐怕又要想些有的没的,太颓废了。
“天黑了,小心街角那些毒贩。”父亲一边嘱咐,一边也打算出门,十有八九是去警局,“你爷爷说你这些天都带着枪。”这话不像是在提问,于是里昂也没说什么。
父子俩住的街区很吵闹,因为几条街外有个生意不错的酒吧,车来车往的喇叭响个没完。里昂在夜色中沿着人行道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个酒吧门前,鼻子里闻到的是酒、香烟还有皮革混合到一起的味道。
点唱机的音乐声隔着门仍能听得清楚,一听就是摇滚乐队,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也就只有喝醉的酒鬼能在这种地方一呆好几个小时。
说实话,里昂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跟乐乐在一起之后他更不可能带她泡吧。虽然里昂不觉得这地方有多坏——酒吧就是酒吧,跟脱衣舞俱乐部还是有区别的。
但他大概已经过了带女朋友去酒吧喝啤酒、看比赛的年龄,至少是在心理上。
最后,里昂还是没进酒吧消磨时间,他去了附近一家怀旧影院,在散发着爆米花气味的影厅里看了两场电影。一部是《夺宝奇兵》,另一部是《原野奇侠》,都不算是情情爱爱的类型。里昂觉得自己多少松了口气。
几天之后,里昂就返回校园,开始提前追赶课程进度了。
乐乐,在一个遥远城市的陌生大学校园里安身之后,倒是没急着立刻开始上课。毕竟还没开学呢。不过她在开学前就见到了自己的舍友——虽然校园里不是没有单人宿舍,但一年级的学生直接住单间还是太惹眼了。瑞贝卡只负责乐乐的身体健康问题,另外还有个叫摩根什么什么的,是乐乐正在接受的“特殊人证保护计划”的负责人,对方曾给乐乐发过几封邮件,叮嘱入学的各项事宜,告诫她低调行事之类的。
所以,乐乐最后和新闻系一个四年级的学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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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性格非常相投。
乐乐知道校园里有暗中保护自己的特工,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舍友也是政府的眼线——梅葛·克莉梅森可不是那种政府收买得起的人。
梅葛有一头红色短发,比乐乐高一些,但也算不上身材高挑。这个瘦削的年轻女孩儿比乐乐大三岁,精力旺盛,胆子非常大,据说还在学校参与建立了灵异社团,专门调查各种神神鬼鬼的意外事件。她还告诉乐乐,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当自由记者,愿望是周游各地、探索世界奥秘。
“你呢?”梅葛回学校的第一晚,乐乐和她在宿舍的小阳台上对坐喝酒来着。喝的是啤酒,所以乐乐也没有拒绝,毕竟瑞贝卡给她的指示是正常生活,而且她的手环也会一直监控乐乐的生理状态。
“没想好。”乐乐还在品味啤酒的味道,她心不在焉地想着里昂,想着里昂说工作后想办法来她这边。
她自己的工作的话,乐乐觉得可以到时候跟里昂商量。而且她直觉猜测,里昂将来肯定会在生化反恐领域工作。
“到时候再说吧。”乐乐最后说道,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啤酒。
梅葛也耸了耸肩,轻松地回应:“反正还早。”
“不过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很了不起啊。”乐乐真心实意地说,“我之前总是打零工,对工作没有半点好感。但一个人要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连辛苦工作都没法消磨热情的话,也算是人生无憾了。”
“没错,重要的是能享受劳动成果。”梅葛点点头,“我最讨厌那种对自己、对他人没有任何意义的工作。干我们这一行的,难免有些会背上骂名,但要是缺乏职业道德、贪得无厌,那名声才是真的毁了。”
梅葛还告诉乐乐,她已经在德州的一家国家地理杂志社实习了三个月,毕业后大概也会去那家公司上班。
“如果不是还得完成毕业论文,我这次本来是可以跟队去非洲的。”梅葛听起来有些惆怅,“不过机会有的是,听前辈说还能去喜马拉雅山、亚马逊丛林这样的地方。太好了,我一直想知道大脚雪怪、尼斯湖水怪之类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梅葛说着说着眼睛又亮起来。
乐乐哆嗦了一下,“怪物啊,会很危险吧。”
“我不怕危险。”梅葛坚定地说。
乐乐对于怪物可没这么大的好奇心,她自己就差点变成怪物,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玩。而且跟梅葛不一样,乐乐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怪物,不需要求证也能肯定。
只是她所知道的怪物都不是自然产物,而是人造产品。就像里昂遇到过的暴君。
但乐乐偶尔仍会觉得,自己和梅葛这么合拍,主要也是因为乐乐也曾追逐过危险。不管她所经历的那些是被迫还是意外,乐乐都不得不承认,那是她十八年人生中体验过的最刺激的事情。不算美妙,但她清楚记得在“母巢”是里昂触碰自己时的温度,后来他们相拥时的感觉。
她并不想像梅葛那样“见识自然奇迹”、“探索未知奥秘”,但乐乐知道自己还会再次体验到肾上腺素激增的滋味的,不管是麻烦找上门,还是她自找麻烦。
45.Chapter 45 追求
九月,正式开学。
对于里昂来说,这个学期就像灾难,好多课程都挤到了一起。因为里昂提前开始准备了,所以功课什么的都还好说,但他这学期所有的实践课都被推到了周六日,也就是说,他几乎是连轴转,一个月能休息一两天就不错了。
但对于乐乐来说,大学生活是以缓慢的节奏开场的,比起高中来说可谓多姿多彩。
她对南方的食物和气候适应的还不错,南方人拖着音调的方言和懒洋洋的吞音,甚至多少影响到了乐乐自己说话。梅葛也是南方人,老家就在德州,不过她的口音并不重。这个德州女孩儿教会了乐乐怎么喝啤酒:黑啤、白啤还有黄啤有什么区别,什么时候喝精酿、什么时候喝罐装。她还跟乐乐越好有机会一起去骑马——德州人几乎没有不会骑马的,梅葛告诉乐乐。
第一个学期的课程也很轻松,占据乐乐时间的更多的是社团活动。
她加入了梅葛的灵异社团,认识了一些有趣的人,还有一些无趣的人。每周三和五,乐乐会和跟她一起上德文课的女孩儿一起在食堂吃饭,聊聊学习或者电影之类的闲话。没课、没活动的晚上,她会和梅葛还有她的一个学弟在操场上跑步。梅葛体力很好,而她那个学弟,叫做迈尔斯·阿普舍的,高中时就是田径运动员,跑起来简直像匹马一样。
至于乐乐,她之所以跑步,是因为瑞贝卡这么建议了。
乐乐每周都会去瑞贝卡的实验室报道一次,瑞贝卡会整合一周的数据进行分析,顺便给乐乐做个体检什么的。
瑞贝卡认为,乐乐应该开始着手练习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基础的有氧运动开始。
“那如果我的呼吸和心跳都开始加快了呢?”乐乐问瑞贝卡,心里想的并不是跑步。毕竟,能让她呼吸心跳加快的可不只是体育运动。
“那也没关系,经过前几周的数据分析,我认为你的状态目前十分稳定。”瑞贝卡说,“我们没有进行任何药物实验,而你也没有出现任何临床症状,我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但我姐姐,我是说哈博图尔,她认为我现在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乐乐皱起眉来,“贝卡,我真的不用担心吗?”
瑞贝卡摇了摇头,“我认为你姐姐的药物起作用了,那种代号TF76的药物在大量注入你的体内之后,对你的荷尔蒙水平和其他器官机能都产生了影响。而且根据数据来看,这种影响并未随着时间消退。我还在研究这种药物的特性,为什么它会对你的身体产生这样的影响,这些影响和你体内的异常又有什么相关性。”
她就像地球上最青春靓丽的科研狂人,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就开始侃侃而谈。
两人一起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她们换下防尘服和静鞋,刷卡出门,在等电梯的时候也不再聊有关药物或者实验问题,而是说起了瑞贝卡这学期在化学系作为副教授开始教课了。
“虽然还没有开始带研究生,但我也分到了几门质量不错的课程。”瑞贝卡说着皱了皱鼻子,“而且我也不想带研究生。”
电梯门打开,乐乐和瑞贝卡一起往电梯走了一步,然后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
三步外,电梯里正在亲热的两个人迅速分开,一男一女都在衬衣外罩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学校的老师。
“汤普森教授。”瑞贝卡认出了那位一头橘色长发的女教授,“嗨,晚上好。”
“嗨,瑞贝卡。”女教授冲瑞贝卡窘迫地笑了笑,低头和同伴一起快步走出电梯,他们离开前,那个男人还回头看了乐乐和瑞贝卡一眼。
等乐乐她们进入电梯之后,瑞贝卡小声说道:“那是谢丽·汤普森·凯恩,另一位多半是她丈夫艾伦·凯恩。”
“你认识他们?”乐乐扬起眉。
“他们都是生物化学专家,谢丽专攻基因工程,但她丈夫却还是个神秘学专家。”瑞贝卡显然听了不少有关两人的传说,“他们在这所大学很有名的。不过据我所知,谢丽已经要离开学校了,她和她的团队会在某所公司的资助下开展专项研究。”
“我觉得她丈夫看着像个当兵的。”乐乐若有所思地说,“不过研究神秘学,说不定是那种印第安纳琼斯一样的角色呢。”她不禁想起自己的舍友梅葛,也是立下志愿要去世界各地探险的。
哈,有机会倒是可以介绍这两个家伙认识。
不过乐乐跟谢丽和艾伦·凯恩可不熟,后来也没在去找瑞贝卡的时候再见过他们。
眨眼间,学期已经过半,有些教授十分变态地通知大家要进行期中考试,所以乐乐不得不认认真真学习了整整一个星期,在图书馆喝着一杯又一杯苦苦的黑咖啡,拼命把课本上的东西塞到脑子里。
想想里昂每天过的都是这种日子,乐乐觉得十分同情。
除了拼命学习,生活倒也没有其他大的变化。还有一次,乐乐在教学楼里遇到了迈尔斯·阿普舍,这个肌肉结实的大个儿青年问她为什么晚上不再去跑步了,乐乐只是颠了颠怀里抱着的一大堆课本,苦着脸示意了一下。
“这样啊。”迈尔斯挠了挠头,“你要保重身体啊,天气越来越冷了。”
迈尔斯并不是那种活泼开朗、能说会道的类型,乐乐觉得,如果不是中学起就当了运动员的话,他甚至可能会是那种有点儿自卑的性格。
所以,尽管迈尔斯长得很帅,又有着运动员的身材,但他似乎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女朋友、男朋友都没有过。乐乐此前也曾不止一次见过,晚上在操场跑完步之后,有陌生、大胆的女孩儿上前来跟迈尔斯搭话,但后者就像块石头似的不解风情。
事实上,乐乐一直以为迈尔斯暗恋梅葛,但又太腼腆了,所以不好意思开口。
现在乐乐没空去操场夜跑了,迈尔斯一定暗中松了口气吧——再也没有电灯泡在旁边碍事,影响他追求心上人了。
“梅葛应该和迈尔斯还挺配的,”乐乐心想,“一个外向,性格强悍,另一个内敛,虽然害羞但在关键问题上从不退让。”
乐乐还美滋滋地以为,自己刻苦用功的同时顺便成全了有情人呢,结果,一天晚上乐乐跟梅葛提起来的时候,梅葛却笑着说:“那小子是想追你啊,你居然不知道吗?”
“我?”乐乐纳闷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追我?可我有男朋友了啊。”
梅葛吃了一惊,“真的吗?骗人的吧!”
“才没有骗人。”乐乐撇了撇嘴,很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男朋友,但努力忍住了,“我有男朋友是一件很难相信的事吗?”
“亲爱的,不是说你不像会有男孩儿追求的类型,相信我,正好完全相反。”梅葛把原本正在看的书放下,认真说道,“但你要是有男朋友的话,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呢?你也没有在桌上摆他的照片。电话就在宿舍里,除非你总是挑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给他打电话——不太可能,因为我们晚上基本都是一起行动的——否则你就根本没给他打过电话。这怎么可能呢?”
乐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解释说:“呃,他很忙的。”
“恋爱中的人可没有‘很忙’这一说。”梅葛扬起一侧的眉毛,“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也就交过一两个男朋友而已,可不是什么情坛圣手。”
“啊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乐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抛开作为特殊证人保护计划的一环,不得不在某些事上三缄其口以外,乐乐并没瞎说,里昂的确很忙,忙到他们只能字面意义上的在梦中相会。
不过这并没阻止他们浪费晚上睡觉的时间腻歪在一起。
但这大概的确不是什么普遍的情侣相处模式,乐乐心想,梅葛的话让她好好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也许,也许她真的应该在清醒的时候找机会多和里昂相处。如果他们一直表现得都像是单身,不就意味着也会有人追求里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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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乐乐孩子气地心想,“我的。”
只不过眼下感恩节已经过去了,圣诞节都快到了,学校到时候肯定会放假,说不定乐乐能和负责人摩根·兰斯提尔商量一下,暂时离开校园,去纽约过圣诞?
里昂会想要和她一起过圣诞吗?说不定他能挤出一点时间,两个人看场电影什么的。天这么冷,或者就在沙发上盖着毯子挤在一起也不错。虽说他们在做“碰撞梦”的时候,干的最多的也就是挤在一起东拉西扯。里昂会提起警校的生活,给乐乐讲些课业之外发生的琐事,乐乐给他讲自己的舍友、同学,还有灵异社团组织的各种离奇活动。
但做梦毕竟只是做梦,乐乐暗自渴望着更为真实的接触,而不是在难得梦到里昂但又不得不醒来之后,内心感到无比惆怅,以及欲求不满。
不过人们圣诞一般都做什么呢?合家欢之类的真不是乐乐擅长的领域。
往年,乐乐都是跟姐姐一起过圣诞的,运气不好的时候还得参加父亲公司举办的圣诞派对,那简直是噩梦。今年姐姐是指望不上了,乐乐也不觉得父亲的家会对自己敞开欢迎的大门,要是纽约之行不成的话,除了在学校里待着——空无一人的校园就跟听上去一样毫无吸引力——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结果,在乐乐做出决定向摩根提出申请之前,还真的有人邀请她圣诞节一起去佛罗里达玩了。
迈尔斯·阿舍普说不定真的像梅葛猜测的那样,想跟乐乐发展一些更深层次的友谊。她不想自作多情,不过在爱情这方面,乐乐的经验基本为零。
“我们有四五个人。”迈尔斯解释说,“杰西的舅舅在那边的一个小岛上有别墅,私人沙滩、游艇,有钱人的那一套。”
“哇,听起来很棒,迈尔斯,谢谢你邀请我,可是我已经准备回纽约了。”乐乐有些惊讶,但也挺高兴迈尔斯能记得自己,“我男朋友在纽约上学,我准备去和他过节呢。”
然而迈尔斯和梅葛一样,听到乐乐有男朋友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不过他比梅葛含蓄很多,没有直接质疑乐乐的说法。
“那就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吧。今晚操场见?”
“操场见。”
“你说,这是我的问题吗?”几天后的晚上,乐乐再次梦到了里昂。
她现在分辨碰撞梦和普通梦已经驾轻就熟了,几乎从来不会搞混。尽管里昂和她这次是在一栋乐乐从没去过、也没见过的破败老屋旁边相遇的,看起来像是南方民宅,准确地说是像闹鬼的南方民宅。
乐乐很确定,这里既不属于浣熊市,也不是僵尸横行的西班牙荒村。但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鬼地方。梦中又是盛夏,闷热、潮湿,植物异常茂盛,黑云一样的蚊虫飞来飞去,非常讨厌。
“如果迷人也是一种问题的话,那你确实是有问题咯。”里昂一边说,一边把坐在秋千上的乐乐给拉了起来,“来吧,乐乐,我们走走,别在这里坐着。”
乐乐撇了撇嘴,嘀嘀咕咕地抱怨道:“可是附近都是沼泽诶,都没有好看的风景。”
“沼泽地小心些绕开就好了,干坐在这里可是会招蚊子的。”里昂几乎是把乐乐一路拖出了这个荒凉阴森的小院儿,把那栋年久失修的老木屋远远地抛在身后。
“里昂,为什么我们总是梦到这些荒凉的地方啊?”乐乐紧紧拉着里昂的手,在他边上故意反着晃胳膊,搞得里昂一不小心就顺拐了,“你认识这地方吗?”
“看样子应该是路易斯安那。”里昂居然还真认识这地方,不过并没有详细介绍什么。
乐乐觉得他不像是有亲戚在这里才认识这地方的,她眯起眼睛回头瞅了眼老屋,问道:“这地方不会也有怪物吧?”
“别进屋应该就没事。”里昂回答,“周围的树林都很安静。”
“所以刚刚那是栋鬼屋吗?”乐乐再次回头,不过铺了砖红色瓦片的屋顶已经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给遮挡住了。
46.Chapter 46 鬼影
“不知道。”里昂摇了摇头。
乐乐拽了拽里昂,不满地抗议:“你又糊弄我。”没有理由,但她凭直觉认定里昂知道的比说出来的多。
虽然乐乐知道在这里他们所见到的只是梦中的影子,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或者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她总觉得里昂能在这些特殊的梦境中看到或者听到自己捕捉不到的某种旧日回响,并因此露出那种乐乐见过不止一次的遥望千里的神色。
“没什么重要的,真的。”里昂叹了口气,“我保证。”
“真的?”乐乐眯起眼睛,虽然还想追问下去,但又觉得自己追问不出什么——在有些问题上,她能感觉到里昂内心竖起来的高墙。
“我们应该在正常的人类世界里好好约会,没有怪物打搅的那种约会。”乐乐换了个不那么令人沮丧的话题,“你圣诞会有空吗?说你有空,快说。”她暂时抛开那些有的没的,渴望地看着里昂。
“当然有空。”里昂立刻点头,“是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我去找你!我想看看纽约!”乐乐马上兴奋地开始蹦蹦跳跳,“我还没跟摩根·兰斯提尔提起这件事,不过我问了瑞贝卡,她说应该没问题的。”
“肯定没问题,那可是圣诞。”里昂看着乐乐的眼睛里充满温柔的笑意。
乐乐没来由的沾沾自喜了一阵,然后又猛地想起来,一般人家过圣诞的话,大概是要跟家人团聚的。
“到时候我们要去你家吗?”她问里昂。
“圣诞前夜,如果你愿意的话。”里昂点了点头,“我爷爷应该也会去,但我爸搞不好会去警局值班。我们到时候看。”
乐乐紧张地咬了咬嘴唇。“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我自己在校外还有个住处,不需要住到我爸那里。”里昂像是看出乐乐的担忧,“我们最多也就是圣诞前夜去吃顿饭。别担心,他们搞不好更紧张,我们家很多年没过过圣诞了。”
“真的?”乐乐狐疑地看了里昂一眼,怀疑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话说,只有你爷爷和你爸爸吗?那谁来做饭呢?”
不是她搞性别歧视,但一个圣诞前夜会去警局值班的中年男人,再加上一个疑似退役军官的老年男人,无论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会下厨的类型。
“我。”里昂作了个苦脸,“你会帮我的吧?”
乐乐朝里昂做鬼脸,“如果你不怕食物中毒的话。”
“没问题,我会备好解毒剂的。”里昂故作严肃地说。
乐乐笑起来,她总是被里昂一点儿也不好笑的冷笑话给逗乐,笑完,她又问:“对了,你的学业怎么样啦?我刚考完期中考试,没挂科的话,期末前应该能安心一段日子。”
“我没有期中考试,这学期实践课居多,要写好多论文,还得完成体能训练。”里昂耸了耸肩,“不过我还没有猝死,所以应该还算不错。”
乐乐同情地拍了拍里昂的胳膊,她凑过去听了听里昂的心跳,装模作样地说:“心跳很有力,不会猝死的。”
里昂笑起来,笑声像是直接从胸膛传进乐乐耳朵里的。她好喜欢这个声音,于是继续把耳朵贴在里昂胸口。但很快,她听到一阵节奏拖沓的缓慢铃声,一开始模糊不清,不过音量似乎越来越高。
“那是什么?”乐乐皱起眉,抬头看了看突然乌云密布的天空,“雷声应该是这样的吗?”真是个怪梦。
里昂叹了口气,“那是我的起床闹铃。”
“哦,”乐乐顿感不舍,“那我们圣诞见!”她赶在里昂消失之前喊了一句,不过还没喊完,这条林间小路就只剩乐乐一个人了。
天色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喂,我的闹铃呢?”乐乐问出声来,尽管此时此刻此地根本无人可问,“为什么我还没被闹铃吵醒?”
寂静,还有沙沙作响的风声,伴随着她的声音在林间回荡。乐乐默默闭上了嘴。这个地方似乎在里昂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变得更加诡异了。如果说乐乐之前只是不喜欢这里的话,现在她简直被这个地方弄的毛骨悚然。
一分钟,两分钟,乐乐迟迟没有听到闹铃的声音。她想起来今天是周六来着,因为没课,乐乐的闹铃比平时还要晚。而且很可能里昂的闹铃比她早得多,那个自律到可怕的家伙。
叹了口气,乐乐开始原路返回。她不喜欢树林在周围窃窃私语的感觉,而且附近肯定有沼泽地,她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尽管里昂说过“别进房子”之类的话,但乐乐也没打算进去,她只是想继续坐在秋千上,静静等待自己的闹钟响起,把她从这场已经开始变得无聊的梦里拯救出去。
乐乐加快了脚步,她已经看到了老屋破烂的房顶,树梢在不知何时刮起来的风中轻轻摇摆。
远远的,乐乐能听到生锈的秋千在风中摇晃时发出的“吱——呀”声,那动静异常刺耳,令人不安。
为了壮胆,她开始小声哼歌,那首甲壳虫乐队的老歌:
“我曾拥有一个女孩,抑或说是,她拥有我。她带我参观她的卧房,是不是很好?在挪威的森林。”
乐乐绕过一丛叶片肥厚的灌木,走上通往木屋的小道。
“她邀请我留下,她叫我想坐哪坐哪。”风变大了,乐乐放慢脚步,抬手挡住从旁边吹来的冷风。“我四处看看,却发现无处可坐。”
秋千在风中剧烈摇晃,急需上油的铰链发出尖叫一样的声响。乐乐闭上嘴,终于意识到唱歌可能也没法壮胆。
这地方,不管是色调还是味道,都让她胃里冷冰冰的。
但乐乐仍旧没有从梦中醒来,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院子里的风似乎要小一些,但那完全不能解释为什么秋千像是发了疯一样来回晃动。
乐乐可不打算坐到那东西上面去——谁知道铰链会不会脱落,然后害她摔个大屁蹲儿呢。
她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要不要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一坐,哪怕是席地而坐呢。这种呜呜的风声还有秋千铰链的吱呀声混合到一起之后,总让乐乐有种幻听的感觉,好像听到有谁在说话。然而,就在乐乐巡视这个不大的废弃院子时,她的目光先滑过秋千,然后转向爬满青藤的门廊,再移动到右侧的马厩上,接着回望来路。
日光正肉眼可见地迅速消失,简直像是一秒入夜一样。
再接着,乐乐一边嘀咕着回过头,一边认真思考要不要在马厩里躲一躲,就在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秋千上的时候,一个半透明的银色幽灵冷不丁地闯入视野。
仿佛感受到乐乐的目光一样,垂头坐在秋千上的幽灵缓缓抬起头,朝乐乐看了过来。
那张脸不是别人的,正是她自己的。
尽管乐乐知道自己长得和哈博图尔一样,但眼下,在这场诡异的碰撞梦中,乐乐以某种诡异的方式领悟到,那个幽灵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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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
里昂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像乐乐此时此刻一样,被这诡异但却充满熟悉感、确定感的领悟所动摇?
“是你。”幽灵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耳,然后倏地从秋千上消失了。但还不等乐乐松一口气,幽灵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这次就在她面前五步开外。
“你不应该……”幽灵恶狠狠地说道,话未说完却再次消失。
乐乐正要往后退——她更想掉头就跑,但此刻把视线从这个方向移开有种不祥的意味——下一刻,幽灵已经贴上了乐乐的鼻子,冰冷的双手紧紧扼住她的脖子。
“都是你的错!”幽灵的声音不断拔高,几乎像是尖啸,与狂风和其他别的声音混到一起。遥远的地方,有人玩笑似的说道:“你是在约我出去吗?在将近二十年后?”
那是里昂的声音,但听起来怪怪的,像是他一口气喝了太多烈酒来止痛。
“你才是那个该死的!”幽灵的声音简直像是在乐乐脑子里直接响起的,“你!”
乐乐以为自己会尖叫着从梦中醒来,但她只是心脏狂跳着在床上迅速睁开了眼睛,没有尖叫,甚至没有猛地坐起来,像是电影里会有的那种戏剧性画面。
这就是她的宿舍卧室,是她已经睡惯的床,枕头旁放着的是她睡前用过的耳机和随身听。
她醒了,剧烈的心跳使得睡意比投入沸水中的冰块消融得还快。
乐乐卧室里的窗帘并不厚,现在天只是蒙蒙亮,不过微光仍旧透过窗帘把屋子隐约照亮。但是不知为何,她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一直等到梅葛起床了,走动、洗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乐乐才挪动已经僵硬发麻的手脚爬下床来。
“嗨,早上好。”梅葛正在客厅里翻看报纸,抬头看了乐乐一眼,“咖啡在厨房。我以为你今天没课的。”
“嗯哼。”乐乐拖着脚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做噩梦了。”
“别担心,做噩梦只是为了排解生活中压力的潜意识行为。”梅葛冲乐乐挑了挑眉,“现在你醒了,一切都没事了。”
“当然。”乐乐说着笑笑,喝了一大口咖啡。
她本来会把这个梦抛到脑后的。梅葛说得对,那只是个梦,乐乐不想过度解读,毕竟她又不是佛洛依德。
但她总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不只是里昂的梦和乐乐的梦不知怎的融合到一起了呢?如果还有别的……还有别的东西也溜进这个梦里了呢?
那个幽灵是怎么回事?
那种四目相对时的感受,即使在乐乐梦醒之后也挥之不去。她真想换换脑筋,可今天没课,又没什么功课可做,所以乐乐只好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上午,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下午,乐乐放弃散心的念头,回到宿舍艰难地啃了啃德文版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倒是有效地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
“世界上如果没有爱情,那在我们心里还有什么意义?好像失去了光的幻灯机!”多天真的想法啊,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乐乐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看到维特不停地喊着:“我今天就能见到她了!”时那样感同身受的,明明很傻,傻到家了。
要是她能不那样期待圣诞的到来,也许乐乐还能更有底气一些。
晚上她参加的灵异社团有组织活动。梅葛通知乐乐,他们要去本地的鬼屋探险。
47.Chapter 47 凶宅
杰西和格雷格是灵异社团里的一对儿情侣,杰西就是那个舅舅是个有钱阔佬还在海岛上有别墅的女孩儿,格雷格家里似乎也很有钱,不过他本人很低调就是了。除了他俩之外,参与今晚活动的还有乐乐、梅葛,以及迈尔斯。
很好,至少同行的人里没有讨厌鬼。乐乐记得社团里有那么一两个男生很不招人喜欢来着。她宁愿回去继续啃德文书,也不想跟没本事还无敌自恋的家伙一起活动。
“所以那是个什么鬼屋?在什么地方?”乐乐一坐下就忍不住发问,他们还有半小时才出发,因为迈尔斯和梅葛想要拍一支探险短片练练手,得提前准备器材。
格雷格搂着杰西冲乐乐咧嘴一笑,回答说:“就在市区,只不过一到晚上那片地方就格外冷清,因为,你知道,附近的居民都会离那栋鬼屋远远的,免得招来厄运。”他说道最后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结果杰西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他一下。
“据说是前任主人出了事故,所以那栋房子中介一直卖不出去。”杰西一边补充说明,一边瞅了男朋友一眼,“那地方其实没什么鬼屋的名声,都没人失踪过,要不是发生过凶案,真没什么特别之处。”
“喂,杰西,别拆台嘛。”格雷格不满地哼了一声,“发生过凶案还不够吗?听说女主人在知道丈夫出轨之后,可是淹死了自己的两个小孩儿呢,然后又被丈夫用枪打死。”
乐乐哆嗦了一下。
“出轨渣男导致的悲剧,”杰西也哼了一声,“那两个小孩儿才无辜呢。”
“所以我们就这么进屋里去转一圈儿?里面有什么可看的吗?”乐乐问道,她之前参与的活动虽说也没有特别惊险刺激,但起码也是探索山洞啊、废弃厂房啊之类的,大家伙儿打着手电在空荡荡的厂房里打打闹闹,脚步声和说话声在裸露的水泥墙上不断回荡,至少气氛还是有的。
一栋出过凶杀案的房子,就算是很血腥的凶案,房子毕竟是在市区,哪怕附近没什么人,又能恐怖到哪里去呢?
乐乐瞟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小装置,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那么恐怖也好,她就不用刻意控制心跳呼吸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挤进一辆小面包车里,格雷格当司机,一行五人沿着刚被夜色笼罩的街道,开始朝着今晚的目的地进发。三个姑娘坐在后面,梅葛和杰西在核对待会儿拍视频的本子。乐乐靠着车窗,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路灯,还有在冬日里仍旧生机勃勃的绿化带。
虽然已经十二月了,但迄今为止本地一场雪都没下过,乐乐出门顶多套一件大衣,丝毫没有往年在北方过冬时的那种感觉。
等去纽约找里昂的时候,她可得多带几件厚衣服,不然肯定被冻死了。
乐乐叹了口气,在玻璃上呼出一片水汽。她好怀念和里昂在一起的时候,不只是在梦里,而是同在一座城市,哪怕需要工作,乐乐也知道自己真想见到里昂立刻就能见到,顶多是挨老板一顿骂。何况肯多兄弟都是心软嘴硬的人,不可能真的开除乐乐。
但浣熊市的那段时光真是太短了,简直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像作了个短暂的美梦,接着就在难熬的现实中清醒过来,为了幸福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
里昂毕业之后回来这边工作的话,乐乐就能像在浣熊市那样时不时见到他了吧?虽然这地方比不上浣熊市——乐乐觉得那地方在她自己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虽然只是个经济不算发达的二三线工业城市,但她可是在那里遇到的里昂。
乐乐觉得,总有一天,他们会回到浣熊市的。里昂不是也说过,保护伞公司已经完蛋了吗?
直到车子在路边停下,乐乐才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睡着了。车里开着暖气,让她昏昏欲睡的,以至于停车之后,乐乐隔着车窗,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曾在梦中去过的那栋破败的南方老屋。
但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独栋公寓而已,三层楼高,和附近街区的其他公寓楼、别墅一样,外墙刷成蓝白色,略带角度的屋顶铺了灰色的瓦片。公寓楼前的草坪因为无人打理而在十二月的天气下大片、大片的枯死,一些潮湿腐烂的草根缠绕在前院插着的一块歪斜的牌子上,木牌上写有“亟待出售!”的字样。
“哇哦,我已经开始感觉诡异了。”格雷格关好车门之后在栅栏外探头看了看这栋公寓楼,“你们感觉到了吗?”
杰西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好了,别说废话了,伙计们,我们要开拍了。”梅葛站到车道前,示意迈尔斯举起摄像机,“记住,把镜头专注在我身后的环境上,一定要把房子拍进去。”
乐乐默默闪到一旁,在梅葛对着镜头讲开场白的时候,绕着篱笆仔细观察不远处的这栋公寓楼。
这里看上去的确很寻常的样子,远没有乐乐头天晚上梦到的鬼屋吓人,不过也真的很荒凉就是了。三层高的小楼门窗紧闭,里面黑黢黢的,只有路边的一个灯杆散发出的冷光将矮层公寓的墙面照得颓败不堪,剥落的墙皮犹如某种抽象作品一样,从门廊旁毫无阻碍地延展至拐角。
看了一会儿之后,乐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栋小楼的一层正面居然没有窗户,这面带檐廊的外墙上,就只有二楼的高度有一扇细长的窗户,悬在门廊上方,宛如立了一块深黑的石碑似的。
也许……窗户都开到侧面去了?
她正准备绕到侧面去看看,结果梅葛和迈尔斯已经拍完了开场白,大家伙开始翻栅栏了。乐乐也赶忙跟上去,踩在干枯的草地上时,她依稀闻到了某种奇怪的味道,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我们怎么进去?”梅葛走在最前面,径直走上门廊转了转门把手,“上锁了。”
“把门踹开?这门看着挺结实的,真踹的话那动静会招来警察的吧。”格雷格挠了挠头,“要么我们绕着屋子转一圈?看看有没有窗户什么的能翻进去。”
乐乐这时开口,向大家分享她刚才的发现:“正门这里没有开窗户呢。”
“就是,好奇怪啊,不会影响客厅的采光吗?”梅葛也皱起眉头,她走下门前的台阶,开始朝左手边拐过去,“所有人跟上了,迈尔斯,你还在拍吗?”
“在拍。”迈尔斯举着DV紧跟在梅葛身后。
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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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格雷格的手跟了上去,乐乐落在最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眼他们停在路边的车。路灯就在他们的面包车附近,街区虽然很安静,不过并没有什么恐怖气氛。亮着灯光的高楼无论哪一边都能看到,虽然不近,但既然在视野范围之内,也算是提供了心理安慰。
这样想着,乐乐跟着其他四个人拐到了屋子侧面。没有正常的窗户,只有一扇窄窄的窗户贴着地面,多半是地下室的。
那扇窗户开着。
“倒是省事了。”格雷格在窗户旁边的地面上趴下,打开手电筒往窗户里看了看,“是个地下室,里面没人。”
杰西翻了个白眼,“当然没人。”
“说不定有鬼呢。”格雷格一边窃笑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土,“怎么样,要从这里进去吗?”
梅葛在窗户边蹲下看了一眼,“高度还可以,下去没问题,但我和乐乐估计得有人帮忙才能爬上来。”
“放心,有我呢。”格雷格用力拍了拍胸口。
梅葛点了点头,然后看了迈尔斯一眼,“你先下去,拍一个地下室的全景。”
迈尔斯应了一声,把摄像机放到地上,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L型转角手电固定在胸口。他看了看窗子,决定趴在地上,先把腿伸进去。
格雷格嘴贱地说道:“小心哟,女鬼会在下面扯你的脚。”
“闭嘴吧,格雷格。”迈尔斯嘟哝着开始往里钻,窗户对他来说有点窄,不过迈尔斯还是顺利抓着窗沿成功在地下室落脚。他伸长胳膊接过梅葛递给他的相机,开始在下面转着圈地拍摄。
乐乐和梅葛一边一个,蹲在窗户旁看迈尔斯拍摄。乐乐觉得那是个挺没意思的地下室,看起来墙边堆了些箱子,落灰的架子上却空无一物,还有辆挂满蛛网的自行车停靠在角落里,头盔摇摇欲坠地挂在车把上。
“拍好了,下来吧。”迈尔斯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着,他自己听了估计也觉得毛骨悚然,默默把嘴闭上,抬头朝外面的人招了招手。
梅葛和乐乐先后爬了下去,和迈尔斯一样屁股冲下,最后松开抓着窗沿的手跳下去。迈尔斯还在下面扶了两人一把。乐乐觉得这个高度自己根本不需要人扶,但她也没好意思让迈尔斯闪远点儿。
“这地方居然灰不大。”等杰西和格雷格爬下来的时候,乐乐走到角落去看了看那辆自行车,发现不管是自行车,还是旁边的架子,其实都没她想的那么脏。
灰尘只是薄薄的一层,蛛网也不密,就是不知道蜘蛛藏到哪儿去了。
“可能窗户不是一直开着的。”梅葛若有所思地说道,“说不定是最近也有好奇的人溜进来参观过过。”
乐乐哆嗦了一下,“这里不会还有其他人吧?”
“应该不会,我下来的时候没看到脚印。”迈尔斯说,然后举着摄像机跟上沿着台阶朝门口走去的梅葛,“慢点儿,梅葛,要不还是让格雷格打头吧。”
“没事,我可不怕鬼。”梅葛回头冲镜头笑了一下,“我还想跟它们好好聊聊呢。”说完,她抓住地下室的门把手一转,把门推开了。
48.Chapter 48 长廊
乐乐无声地叹了口气,跟在迈尔斯后面走上十几级台阶,尾随梅葛进入了这栋凶宅的一楼。
门外,一条狭窄、局促的长廊向前延伸,天花板很高,并且没有窗户。两侧墙面的下半部分镶了褐色的护墙板,上面粉刷成白色,挂了一些抽象的油画。两个人的话,也许能够在这条走廊上并肩而行,但绝对会撞来撞去的非常不便。
“这什么鬼地方。”杰西在后面嘟哝了一句,“挤死了。”
梅葛轻声说道:“大家跟我来,不要掉队。”她举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木地板上没铺地毯,所有人的脚步声都非常清脆。
“我们应该是在房子的西南角,靠着外墙。”乐乐边走边说,在脑海中试着勾勒地图,“公寓楼的正门是朝北的。”
然而,这条理论上来说位于公寓楼最边上的南北向的走廊右侧连道门都没有,左侧连扇窗都没有,一直走到顶头处才直挺挺地向右一拐。拐角处倒是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花瓶、相框之类的摆设,都已经积满灰尘。
“看,这是他们的全家福吧。”梅葛说道,“迈尔斯,拍下这个。”
乐乐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灰蒙蒙的相框玻璃后,一家四口站在这栋公寓楼前对着镜头微笑的画面被永恒定格。男人穿着的居然还是军装,女人穿着浅色长裙,夫妻俩前面站着的是两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孩儿,一男一女。
“好恐怖哦。”格雷格捏着嗓子幽幽地说道,“听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寄居在生前照片中,如果你跟照片上的人对视……”
杰西抬手用力捶了他一拳,对男友怒目而视,“别开玩笑,不好笑!”
“别生气嘛,甜心,我只是活跃气氛。”格雷格立刻收起玩笑,“害怕的话,拉着我的手好了。”
乐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无比庆幸自己的男朋友不是白痴。她转头看了眼一旁的东西向走廊,原本还寄希望于只有地下室前的这条走廊是这么窄,结果发现这条走廊也是一个德行,窄不说,天花板好像还变得更高了。
不过,在几步开外的右手边有一道紧闭的门。乐乐上前推了推门,又拧了拧门把手,说道:“这个房间门锁了。”
“看,二楼有楼梯。”梅葛仰着脖子向上看,手电筒的灯光从一排涂了红漆的木头栏杆上扫过,“怎么设计成这样,看着好难受。”
的确,那排栏杆只有走廊上方的这一小段能够看到,剩下的部分则被二楼的墙挡住了。
“往前走吧。”梅葛叹了口气,“正门应该就在前面。”
这条走廊比起刚才的那条更长,不过中间能看到明显的开放式玄关,摆着鞋柜、衣帽架。乐乐还从没见过走廊和玄关交叉呈十字的设计,他们脚下的木地板被玄关铺着的红毯硬生生截断,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美观。
上方,一盏巨大的锥形吊灯从三层楼那么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来,正对着乐乐曾在外面门廊上方见过的那扇窗户。虽然屋里没风,但吊灯还是诡异的轻轻晃动着,细长的铁链不断发出折磨人的“吱——呀”声。
梅葛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在玄关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先拉了拉通往外面的正门。“该死,锁上了。”梅葛说着又拧了拧门把手下方的小锁子,但门仍旧没法打开,“可能得用钥匙才能开。”
正门对面,沿着横向的红毯通向对面的双扇暗红色木门,看着非常厚重。格雷格上前和迈尔斯一起先推后撞,不过门板只是晃了晃,根本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这门应该是通向客厅的,怎么会打不开呢?”乐乐摆手示意迈尔斯闪开,在门前蹲下,“我都没看到门锁,门把手也不能转动,就是固定的,按理说应该一推就推开了。”
“可能门后有东西堵住了。”格雷格说道,耸了耸肩,“要是进不去,那可就扫兴了。难不成我们只能在外围的走廊上转转?”
杰西这时说道:“走廊那头还有道门。”她指向走廊最东边的那道门,“说不定能从那里进去,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就只能原路返回了。”
其他人都有些扫兴的样子,不过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朝走廊那头走过去。乐乐在最后面跟着,倒是觉得此行能早早结束也不错。她不喜欢这栋公寓楼的格局,根本不像是正常人家的模样。
当然,说不定有人就是喜欢在生活区外面围一圈走廊,只留一两扇门通往内部。
但乐乐总觉得这里怪怪的,简直像是专门为了让人不舒服而建的一样。再加上此前住的一家人似乎都惨死了,就更让这个地方有种不祥的意味。乐乐并不迷信,可要是能赶紧离开这里的话,她绝对会高高兴兴的。只不过那样的话,梅葛和迈尔斯的探险视频就泡汤了。
“乐乐,跟上。”梅葛回头喊了她一声。
“哦,来了。”乐乐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不过杰西和格雷格非得手拉手并肩走,把走廊堵得死死的,她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梅葛顺利地推开了对面的门,没上锁,但她却“咦”了一声,没立刻向前,而是用手电筒照着前方。
乐乐终于忍不住推了推格雷格的肩膀,“怎么回事,门后面怎么啦?”
“又是个地下室。”格雷格说着侧过身,乐乐从他和杰西中间望过去,看到梅葛正在门口蹲下,用手电筒朝下面晃来晃去的。
“谁家会建两个地下室啊。”杰西皱起眉,“这地方的格局也太离谱了。”
“说不定就是建的不好,住在这里的人才会遭受那样的不幸。”格雷格用深沉的语气说道。
杰西这次没打他,只是瞪了他一眼,“你究竟是从哪个小报上看到的关于这栋凶宅的消息啊?这鬼地方真的是给人住的吗?”
“就是本地的报纸,那件凶杀案有好多家都报道过。我不是做了剪报吗?你们也看到了。”格雷格挠了挠头,“再说了,新闻上都报道了,怎么会有假。”
“我们要下去吗?”迈尔斯没理会这对情侣的争论,他在梅葛身旁站定,举起摄像机拉远镜头拍着下面的地下室,“嘿,梅葛。”
“嗯?”梅葛回头看了他一眼。
迈尔斯耸了耸肩,说:“这个地下室跟刚才那个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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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对称建的吧。”格雷格插嘴。
“你们看,这里也有辆自行车。”迈尔斯继续说道,“还有墙边的架子,地上堆的纸箱子。”他放下摄像机,调出刚才的视频倒回去看,“瞧,除了那下面还有另一扇门以外,其余的细节和咱们见过的第一个地下室是不是一模一样?”
说完,迈尔斯把摄像机递给站起身来的梅葛。
梅葛看了几十秒,然后说:“确实一样。”她回头问格雷格,“你是不是被谁耍了,这地方像是用来专门整人的吧?”
“呃,”格雷格露出心虚的表情,“也不一定吧。”
杰西朝他眯起眼睛,“格雷格,老实交代,那份剪报真的是你做的?”
“……”格雷格举起双手好像要投降一样,“好吧,我承认是麦克给我的。”
“你!”杰西抬脚就踹在格雷格的小腿上,踹得他龇牙咧嘴。
乐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从这对小情侣边上撤开一些。
“你是傻瓜吗,格雷格?麦克的话你也敢信!”杰西听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我们浪费了一整晚的时间,为了准备这个愚蠢的活动,我还翘掉了我的阿拉伯语课。说不定麦克那个混蛋现在就躲在外面看我们的笑话呢!幸好迈尔斯发现不对了,不然等我们做出视频来,还指不定要招来各种嘲笑呢!”
“那、那我们怎么办?原路返回吗?”格雷格歉意地拉住杰西的手晃了晃,“我真的以为他是好心给我们找活动地点,宝贝儿,不要生气,好吗?”
杰西嘀嘀咕咕的,不过到底还是没有甩开格雷格的手。
梅葛这时说道:“我们下去看看吧。”她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如果这地方真是麦克搞出来的整蛊地点,那我们就把破绽集齐,拍个揭穿他无聊把戏的视频出来,也算是没有白白浪费时间。”
“好啊!”杰西立刻附和。
乐乐无声地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麦克是谁,五人小队里就她一个是一年级的,她也没费心去记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名字。不过显而易见,大家都很讨厌那个家伙。
看来她还得在这个鬼地方多转悠一会儿了。
一行人沿着门后倾斜向下的楼梯进入了地下室。虽然没有窗户,而且对面多了道门,但就像迈尔斯说的那样,这地方的确跟他们进来时的那个地下室一样。乐乐发现,架子的位置、自行车的位置,与西南角那个地下室完全是对称的。
“门开着。”梅葛说着把门推开,然后哼了一声。
门外是条窄窄的走廊,与乐乐他们从第一个地下室出来之后进入的走廊非常相似。
或者说,一模一样。
“真是费心了啊。”杰西嘀咕道。
迈尔斯却说:“这不可能是麦克搞的鬼,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许是别人搞的鬼,结果不知道怎么让麦克知道了,拿来耍我们。”杰西不高兴地说道,“你看看,要不是我们之前发现了不对劲,搞清楚了事情真相,猛地见到这条走廊,不是要以为鬼打墙了吗?”
49.Chapter 49 海岛
巧的是,乐乐与同伴们去凶宅探险的这一晚,里昂也并不是在课本前或是训练场上度过的。他自己,因为突然接到的通知,也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冒险。只不过和鬼怪没有关系,而是吉尔、克里斯他们调查追踪半年之后,终于得知了威斯克的下落。
“一架武装直升机在二十个小时前起飞,前往了一个名为迪莫利尼莫的海岛上。”吉尔提高嗓门对里昂说道,“威斯克很有可能就在那架直升机上。我觉得你不会想错过这次行动的,肯尼迪。”
她和克里斯都已经武装完毕、整装待发。脚下的汽艇在水面上剧烈晃动。里昂最后一个跳进快艇,回头看时,载他们来到这片水域的船已经开始返航,水声、风声、涡轮声几乎震耳欲聋。
十二月的天气本来就冷,夜里的海上狂风不止,更是寒意刺骨。灰色的海水不时翻起老大的浪头,在快艇四周散落成泡沫。
“我来开船,”克里斯说着站到了方向盘后面,他没戴头盔,稍有些长的头发被吹得齐齐向后倒去。“吉尔,你给肯尼迪做个简报。”
吉尔应了一声,示意里昂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她把棒球帽摘下来反着戴好,低头翻开了膝盖上的文件夹。
里昂到达之前在直升机上就已经看过这两名前任星队成员向目前负责“保护伞生化泄露事故”的组织——联邦反生化恐怖委员会——提交的报告,但他不介意听吉尔亲口说说。
吉尔开始讲述:“这个海岛地形复杂,从海滩开始,需要穿过沼泽、森林才能到达内陆,那里有一座山谷。我们的目标地堡就是依山而建,周围还有作为伪装的废弃城镇、村庄。那地方易守难攻,是冷战时期的遗留产物。”
说完,吉尔递给里昂一张地图。“这是‘冷战基地’的地图,包括山谷、村镇还有地堡,但地堡落入保护伞的手中之后,很可能已经被改建过好几次,我们不能完全依靠地图。”
“进入方式确定了吗?”里昂快速浏览了一遍地图,手指点了点,轻轻滑动,“从东侧穿过小镇,可以从钢球厂进入山谷。这几个是地堡的通风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吉尔微微一笑,“这也是我和克里斯商议决定的行动路线。”
“这小子不赖。”克里斯头也不回地笑着说了一句。
“我们的任务是潜入地堡,找到威斯克。”吉尔也微笑起来,告诉里昂,三人小队轻装简行,为的是行动迅速,对目标地点进行悄无声息的潜入。
“按照推测,地堡里至少五十个雇佣兵,我们要最大限度避免火力冲突。”她递给里昂一台便携式电脑,“卫星地图和定位系统都在上面了,你的通讯设备和我们的匹配上了吗?”
里昂点了点头,把便携式电脑固定在左臂上。
半个小时之后,海岛出现在了三人眼前。风很大,但岛附近仍弥漫着灰白色的雾,犹如流动面纱一般。黑色的石头在迷雾与浪花后若隐若现,夜色中只有轮廓依稀可辨。
整座岛看上去冰冷、险恶,一点儿也不欢迎他们,或是任何人的到来。
克里斯无言地关掉了船头的照明大灯,只留下几盏小灯。汽艇开始减速,小心翼翼地在夜色中绕过礁石和暗屿,一点一点靠近海岛。吉尔清点了三人的装备,和里昂先开始脱下救生衣,换上战术背心、胸挂,腰包和武装带挂上之后带来令人心安的份量。
“如果交火,这个弹药量几分钟就会打完。”里昂并不喜欢重装上阵,不过他也不想小看五十个雇佣军。更别提,如果威斯克真的在那座岛上的话,说不定三人还会遇到生化武器。
“如果他们有火力,我们就能从他们那里抢,或者偷。”吉尔自信地笑了笑,然后把一个腰包扔给了停好汽艇的克里斯,“再不济,还有克里斯的拳头。里昂,你半年没见他,绝不觉得克里斯块头变大了?”
克里斯脸红了,窘迫的神情哪怕在黯淡的灯光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吉尔,别开玩笑了,我们在执行任务呢,严肃点。”
“哦,我可严肃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停在码头附近,因此不得不踩着浅水,在乱石间走了一小段距离。吉尔在一些稍大的石块上跳来跳去,动作优雅敏捷,脚下连一次打滑都没有。克里斯和里昂跟在后面。里昂心惊胆战地看着吉尔,直到对方上岸才松了口气。
“这里比我想的要冷多了。”吉尔一边巡视海岸,一边对跟上来的两个男人说道,“真希望我穿衬裤了,伙计们。”
“进了森林会更暖和一些。”克里斯沉声说,“想天亮前完成任务的话,我们得急行军了。”
“那你们可要跟上了。”吉尔率先迈开脚步,沿着他们规划好的行动路线小跑了起来。
里昂和克里斯对视一眼,拔脚跟了上去。
就在这支三人小队登陆海岛,开始向目的地行军的时候,乐乐正和自己的同伴们沿着和原先那条一模一样的走廊缓缓向前。
拐弯处,那张桌子上果然也摆着同样的花瓶、相框,相片上,一家四口冲着前来凶宅探险的五人小队露出僵硬、冰冷的微笑。看着这张照片,尽管知道大家伙儿是被整了,而非真的遇到灵异事件,乐乐还是没忍住哆嗦了一下。连格雷格都不再开愚蠢的玩笑,默默地竖起了外套的领子。
一个接一个的,众人离开拐角,开始沉默地向右前进。虽然右拐的这条走廊很长,但越过与之交叉的玄关,那扇位于尽头处的门在晃来晃去的手电筒灯光下依稀可见。
如果乐乐的方位感还没坏掉的话,那扇门应该是通往第一个地下室的。
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木头地板在众人脚下嘎吱作响,其实与此前的那条走廊相比要更腐朽、更肮脏一些,但大家都未曾在意这个小细节。一边走,迈尔斯一边尽职尽责地把走廊上的细节都拍摄下来。梅葛和他不时低声说几句话,讨论拍摄角度。
这一次,没人想起来去试试靠近拐弯处的那道门有没有上锁。死寂的走廊、亡者的照片,这一切尽管与之前他们所见没有任何区别——或者正是因为如出一辙——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了那份无形的沉重。
有关死亡的重复,或者不如说是无限轮回,是最接近于地狱的存在。
乐乐再一次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也就是她,在经过右手边的那道小门时,被门后突然传来的“咚咚”声吓了一跳。
她没有惊叫,但手环上的心率瞬间往上提了一个档。
“什么鬼?”其他人也听见了,格雷格回过头来不高兴地问乐乐,“是你弄的吗?”
乐乐立刻摇头,“不是我。”她说着往旁边退了退,不信任的盯着那道门,“门后有人。”手环上,她的心率已经勉强降下来了,不过乐乐还是能感觉到,滚烫的血液正在皮肤下流动,太阳穴后的血管有力的振动着。
冷静点,这会儿可不是失控的好时候。她告诫自己,克制地深呼吸了一下。
“里面是谁?”梅葛挤过其他人回到这扇门前,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门还是锁着的,于是用力拍门,“谁在门后?胆小鬼,有种出来啊!我们已经识破这个无聊的把戏了,给我滚出来!”
门后没人答应,当然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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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再被里面的人敲响。
“把门撞开。”杰西提议,推了男朋友一把,“上!抓他个正着,看他还敢不敢耍人。”
格雷格叹了口气,挥手让乐乐和梅葛闪开,他先试着拧了拧门把手,仍旧拧不开,这才往门上撞了一下。
“这可得花点儿时间了。”格雷格嘀咕了一声,退后一些,“砰”的一声用肩膀撞在门上,这一次用了更大的力气,门板也跟着晃动起来。
迈尔斯默默地把摄像机交给梅葛,也上去帮忙,只不过门板很窄,两个男生只好轮流去撞。
一时间,走廊里回荡着持续不断的“砰砰”声。门板剧烈震动摇晃,但在乐乐看来,这扇门完全没有会被撞倒的意思。
她搓了搓手腕,把目光从小门上移开,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柜子上的相框。可能是屋里到底还是比外面阴冷,氛围也更阴森的缘故,乐乐有种正在这家人的亡灵面前破坏他们住宅、而亡灵们正因此越来越愤怒的错觉。
要不还是算了。她都准备对同伴们这么说了。尽管梅葛才是这支队伍中管事的那个,但理论上他们是平等的,都有建言献策的权利。
“砰!”的一声巨响,不是任何一个男生撞门的声音,更响亮、更吓人,而且声音是从正门处传来的。
格雷格没注意到,还准备继续撞,被迈尔斯一把抓住。杰西下意识地抱住了梅葛,不管嘴多硬,多么坚定自己的小队是被别人耍了,杰西心里还是有些发毛的。
乐乐这一次没有被吓到,她率先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快步走去,没走几步就发现,正门——与此前的那一扇看着完全一样,甚至包括那个黄铜锥形吊灯在内,当然了——并没有被撞开,仍是紧紧闭合。
正门对面的双扇门也关着,丝毫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刚才是什么动静?门没开吗?”梅葛追上来问道,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这两道门都是锁着的。”乐乐咬了咬嘴唇,松开正门的门把,她仰起脖子看着位于二楼高度的那扇窄窗,说:“我想上去看看。”
格雷格立刻问道:“怎么上去?你又没长翅膀,就算我在下面撑着你,你也够不着窗沿。”
“我可以跳起来。”乐乐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梅葛,“这扇窗应该是朝向屋子后面的,对吧?和正门上面那扇是完全对称的。”
梅葛表情阴郁地点了点头,“我们当时应该好好在屋子周围转一圈,从外面观察一下的。”她听起来有些后悔。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格雷格撇了撇嘴,然后看了乐乐一眼,“我觉得你跳不上去,小矮子,你要是摔下来崴了脚,我可不背你。”
杰西翻了个白眼儿,“没人请你背她,别叽叽歪歪的,格雷格,上去帮忙。”
格雷格夸张地叹了口气,走过去靠着正门稍稍屈膝,两只手撑在大腿上,“你最好别掉下来砸到我。”他对乐乐说,“这鬼地方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
乐乐点了点头,然后向前一跳踩在了格雷格的手上,格雷格虽然嘴贱,不过行动力还可以,当即把乐乐往上一托。乐乐借力向上一跳,伸手抓住了窄窗的窗沿。
杰西欢呼了一声。乐乐挂在窗户上,感到格雷格抓住她的腿把她往上举了举。
“好了,”乐乐成功把胳膊肘架在了窗沿上,她呼出的气在脏兮兮的玻璃上形成白雾,乐乐撑住自己,腾出一只手擦了擦玻璃,然后尽力往外看去。
夜色中,一盏路灯透出黯淡的灯光,照亮了停在一旁的小面包车。
那是他们的车。
这里就是正门。
50.Chapter 50 迷路
乐乐过了几秒之后才听到下面的同伴在喊自己,她清了清喉咙,声音像是从石头缝隙中挤出来的一样,“我看到咱们的车了。”
下面的人一阵沉默。
她回过头看了看梅葛,又看了看迈尔斯,还有格雷格和杰西,“路灯的位置也没变,这里就是公寓的前面。我们又绕到正面了。”
“不可能。”杰西仰着头说道,她的脸色惨白,然后转向右侧,指着尽头处的门,“我们不可能在正面,我们刚从正面离开,绕到后面。”
“乐乐,下来,让我看看。”梅葛沉声说道,她勉强保持了冷静,“没必要害怕,我们并没被困住。”
“万一那个地下室和我们刚才看到的第二个地下室一样呢?如果这里正门,那右边的就是第二间地下室,是没有窗户的。”迈尔斯说道,“如果我们在背面,那是不是说明有人挪了我们的车?故意来吓唬我们?”
“为什么呢?”乐乐从高处跳下来,稳稳落地之后问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一时兴起想从这扇窗户往外看?毕竟这么高呢。”
梅葛一边踩着格雷格的肩膀往上爬,一边说道:“管他们呢,等我下来,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这话稍稍令人安心,不过乐乐一边检查手环,一边为可能遇到的任何情况做好了准备。
一旁,杰西小声问迈尔斯,“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我是说调查灵异地点的时候。”她的经验并没迈尔斯和梅葛丰富。
“没有。”迈尔斯摇摇头,“顶多只是拍到过一些鬼影,或者该死的相机出了故障。有时候会突然很冷,身体很不舒服。但像这样、这样难以解释的事情,我从没遇到过。”
“万一不是恶作剧呢。”杰西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她看着梅葛摇摇晃晃爬上窗子,吃力地撑起自己往外看去,忍不住问道:“梅葛,怎么样?”
“确实是我们的车。妈的。”梅葛还打了手电筒向外照,格雷格不得不在下面一直撑着她,“要么我们被耍了,要么我们真的遇上了灵异事件。”
然后梅葛收起手电筒,在格雷格的帮助下重新脚踏实地,“我们该离开了。”其他人都用力点头,然后跟着梅葛朝走廊尽头的那道门走去。
乐乐一边走一边轻轻呼出口气,她本来是想缓解一下压力——哈博图尔和瑞贝卡都跟她讲过放松的要领——但乐乐突然发现,自己呼出的气凝结成了水汽。而她非常确定,之前呼吸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现象。
“变冷了。”她冷静地说道,不想大惊小怪吓到同伴,“会不会是有风进来?”
“没感觉。”格雷格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上面吱呀作响的锥形吊灯,“不过那玩意儿确实一直晃来晃去。”
前面,梅葛已经走到了那扇门前,手放在门把上,但却迟疑了片刻。
“梅葛,我来吧。”迈尔斯说着轻轻拉开了梅葛,他一手举着摄像机,另一手果断地打开了门,沿着倾斜向下的楼梯走入了地下室。
过了一会儿,迈尔斯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郁。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村子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克里斯举着带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视范围内没有人类活动迹象。”
登陆海岛之后,他们快速穿过了迷雾笼罩的沼泽地和森林。眼下,出现在前方的是一片地势平缓的荒原。
这里的能见度稍高了一些,村落的轮廓在月光下依稀可见,尽管荒凉破败,但在里昂看来,与他们身后鬼影重重的干枯树木相比,村镇的人类文明气息要更浓郁一些。
空气中的海盐味已经淡了不少,灌木和草丛也不像森林中的那样常年遭受海风侵蚀而变得永远歪向一边。
里昂走在队伍中间,与克里斯、吉尔一起穿过硬邦邦的土地与顽强生长其上的不知名野草,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快速靠近村落的边缘。
“这地方看起来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吉尔在他们经过第一片散落建筑的时候低声说道,侧头看着一旁倾斜着但却尚未彻底坍塌的土墙,“就算有那帮雇佣兵住在地堡里,他们肯定也没费心来过这里。”
“诡异的地方。”里昂心想,记起乐乐说过她参加了什么灵异社团,成员们经常大晚上跑到各种荒凉的地方去探险。“只要不是这种地方就好。”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这种地方可不是用来探险的。”
至少目前为止,除了恣意生长的灌木、野草和在寒风中枯萎凋零的石楠以外,他们没遇到任何生命迹象。
直到他们来到村广场。
“好家伙。”克里斯嘀咕了一声,其他两个人也在盯着广场中央的高大刑具,一排绞刑架。
三具尸体仍吊在绞刑架上,说是尸体,其实只是裹在破布里的骷髅,不知怎的尚未被狂风吹散架。
“所以以前这里的确住人了,”吉尔喃喃说着走上前去,靠近一些观察着三架骷髅,“这些人穿的是工作服,”她辨认着高度腐烂的衣物,“看不清标志,但这些人应该是工人。”
“被绞死的工人?”里昂摇了摇头,“这不对劲。”
“也许这地方早就被保护伞控制了,”克里斯猜测,“负责这个地方的混蛋以暴政手段来控制岛上的居民,杀一儆百。”
吉尔从绞刑架旁退开,抬起手臂指向前进方向,“想搞清楚的话,我们就得继续前进了。”
里昂和克里斯点头跟上。根据地图,沿着村广场前的这条大路一直走就能到达旧车站,过去村民想要到城里去,多是搭乘这唯一的一趟公交。
里昂觉得他们多半找不到能开的公交车,不过碰碰运气总是好的。这条大路上他们见到过的勉强能被称为交通工具的,就只有一辆锈迹斑斑的儿童脚踏车,不知为何被抛弃在了乡村酒吧的门前。再往前走,两侧破败的民房在他们沉默的行军中默默注视着三位不速之客,窗玻璃大多已经碎掉了,但也有一些完好无损,布满灰尘和蛛网,在手电筒灯光照过的时候仿佛蒙翳的眼球一样反射出苍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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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有血脚印。”里昂冷不丁发现了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把灯光打到左手边,“是从那条小巷过来的。”
三人停下脚步,一起顺着灯光望去。这是个丁字路口,细长的巷子横插进主路中间。里昂发现的脚印在交叉口凌乱散布着,一眼看不出是几个人的,但肯定不止一人。
而且,那些血迹虽然不算新鲜,却也不算陈年。
吉尔在脚印旁蹲下,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又抬头朝巷子里望去,站起来的同时默默抽出枪,朝里昂和克里斯打了个手势。
克里斯叹了口气,留在原地守着,里昂则跟了上去,和吉尔一前一后沿着巷子小跑过去。他已经听到了一些细微但却不祥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不像是人为制造的声音。
血脚印拐进了巷子里的一栋民居,还没靠近这里,两人就都闻到了空气中突然变得浓郁的腐臭。
民居的门板只剩半截,但还顽强地挂在原位。吉尔透过空当往里看了一眼,竖起三根手指示意了一下。里昂点点头,一手举枪,手电筒垫在下面,然后一脚踹开了门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枪口从左划到右。
没有人。
至少,没有活人。
地上,三具尸体都已经呈现出高度腐烂的样子,以现在的温度来看,死了起码有几个月了。
里昂听到的窸窣声来自老鼠,毛茸茸的灰黑色老鼠,拖着细长的尾巴在地板上窜来窜去,一些仍在啮咬着尸体破损的部位,一些蹲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用老鼠特有的小而圆的眼睛朝里昂看来,丝毫不见寻常啮齿类动物的胆小。
“妈的。”里昂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被这些老鼠反常的举动搞得毛骨悚然。他踢了一脚离自己最近的老鼠,后者以惊人的敏捷动作躲开了,剩下的老鼠也随之一哄而散,吱吱叫着躲进了黑暗之中。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吉尔也跟了进来,她没有靠近尸体,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已经干涸的不明液体。
观察了片刻之后,她忍不住说道,“我没看到致命伤,但尸体上都有咬痕,可能是野兽留下的。”
“而且看衣服不是雇佣兵,也不是工人。”里昂点点头,没对荒村中出现被野兽咬过的尸体多做评价,“衬衫加牛仔裤,有男有女,这些人可能来自任何地方。”
吉尔突然喃喃地骂了一句,“什么鬼。”她用枪管拨动死人的衣服,然后戳了戳,“好像是手环,另一具尸体上也有。里昂,这些人手腕上都带着同样的手环。”
她说着转向里昂,“虽然没电了,但这些很可能是用来监测生理数据的。”
“也许他们是从地堡逃出来的,在那之前被保护伞公司抓走做实验。”里昂知道这猜测多少有点大胆,不过保护伞公司在这方面向来没有下限,“问题在于,我们这一路上没看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这些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吉尔缓缓站起来,扫视了一眼这个民居,说道:“也许有密道之类的。叫克里斯进来,我们搜一下这里。”
51.Chapter 51 专家
乐乐他们再一次进入了地下室,因为别无选择:正门无法打开,窗户又太窄了不能作为逃生出口,而且那扇窗户虽然是玻璃的,但细细的铁艺花纹犹如蛛网般覆盖整个窗口,想要打破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众人只能寄希望于继续走下去,总能走回第一个地下室。
“或者,我们该找到作祟的幽灵,想办法和它沟通一下,”梅葛若有所思地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困在这里,并没见到幽灵、鬼影之类的东西,太不划算了。”
杰西听起来很害怕,“也许我们应该等天亮。鬼只能在天黑的时候作怪,不是吗?”
“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我们在这里被困上一整晚。但天亮了我们也就没事了。”格雷格听起来振奋了一点。
梅葛点了点头,“就把等待天亮当作我们的后备方案。勇敢点儿,大家都是灵异社团的成员,遇到灵异事件该感到兴奋才对。”
说着,她推开了地下室的门,相同的走廊随即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但并不是完全相同。这一次,就连格雷格这样粗心大意的家伙也看出来了,这条走廊比之前要更破旧。不只是木地板变得腐朽,两侧的墙壁上也多了许多不知名的污渍。远远的有风声不知从哪儿传来,这是大家自从进入这栋凶宅之后第一次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但这个声音却并没带来多少心理安慰。
梅葛迈开脚步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大家伙儿一眼,目光挨个扫过所有人,最后说道:“迈尔斯,跟在我后面继续拍摄。”顿了顿,“乐乐,你替我们注意身后的情况,好吗?”
“没问题。”乐乐点了点头。
这就是让乐乐断后的意思了。走在中间的格雷格像是想说点儿什么,但又鼓不起勇气。
乐乐等着其他人迈开脚步,她关好地下室的门,最后一个跟上了队伍。手环显示,她的心跳呼吸都很正常,乐乐自己也并不是非常害怕,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经历过噩梦的洗礼,在应对恐怖事件的时候抗性增强了。
这世上真的有幽灵吗?乐乐原本以为有怪物也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可幽灵这样的东西似乎更加难以解释一些。
她原本是不信的,参加灵异社团也只是因为好奇,想要寻求刺激。
前面,梅葛在拐角处的柜子前停下,拿起相框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拆开把照片取出来看了看背面,“达罗威尔家,摄于一九七四年五月二日。这照片有些年头了。”她看了格雷格一眼,“你的剪报上说,凶杀案发生在二十年前,看来这家人拍完这张照片没多久就遭遇不幸了。”
格雷格默默点了点头,梅葛把相片装回去,然后小心翼翼放回原位。她转过身,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又脚步一顿。
乐乐的心提起来了一些。梅葛的手电筒照着的正是上次发出动静的那扇门。
寂静中,梅葛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她说:“门开着条缝。”顿了顿,“迈尔斯,你的摄像机开着夜视吧?”
“开着。”迈尔斯点了点头。
梅葛说道:“我把门推开,你拍一下里面都有什么。”然后她伸出一只手开始轻轻推门,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筒。迈尔斯在一旁举起摄像机,门缝足够宽之后,他说道:“是个洗手间,我看到了水池还有镜子。”
门继续推开。杰西和格雷格已经远远躲开,靠在了对面的墙上。乐乐站在拐角处,一边关注梅葛和迈尔斯的进度,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来时的路,也算是完成梅葛给她的任务。
“有个浴缸,里面、里面好像有水。”迈尔斯继续说道。
乐乐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问道:“真的是水吗?”她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味,但不确定是不是心理作用。
“我要进去看看。”梅葛冷静地说,“里面没有人,就只是个不大的洗手间而已。”
“梅葛!”杰西抗议的叫了一声。
梅葛没理会她,只说道:“迈尔斯,你在门口等着。”
乐乐紧张地往他们那边走了一步,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地下室的门,就在这时,她发现,地下室的门居然也开了一条缝。乐乐敢发誓,她在跟上大家之前就把门关上了,锁舌“咔哒”一声卡到位了,不可能自己再打开。
但梅葛已经走进了洗手间,她匆匆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迈尔斯,看了眼挤在一起紧张地关注着洗手间的小情侣,觉得眼下突然宣布这个发现可能会造成某种恐慌。
或者惊动不该惊动的东西。
“梅葛,”乐乐还是开了口,谨慎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浴池里都是……血。”梅葛强自镇定地说,“但洗手池里的东西更……”她顿了顿,“迈尔斯,我需要你进来帮我拍一下这个。提前警告,有点儿恶心。”
“稍等一下,迈尔斯,梅葛,你们先出来,我……”乐乐朝迈尔斯伸出手,但她不想离开拐角处,不想让地下室那道开了条缝的门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在那短暂的片刻之间,迈尔斯正因为乐乐的话而回头看她。在迈尔斯转头之际,乐乐看到了他手持的摄像机上夜间模式下拍摄的洗手间,看到洗手间里站在水池旁的梅葛。
因为是夜视摄像,所以镜头下梅葛的眼睛就像两个灯泡一样发着光。
但发光的不只是梅葛的眼睛。
在水池里,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探头,离梅葛非常近,而梅葛因为乐乐在说话而没有看着水池。
“梅葛小心!”乐乐大声警示。紧接着,许多事情同时发生了:迈尔斯迅速转回身去,洗手间的门“呼”的一声就要关上。乐乐往前跨了一步想要抓住迈尔斯,但迈尔斯已经冲进了洗手间去拉开梅葛。
“咚”的一声,门在乐乐鼻子前狠狠关上了,差点砸断她的鼻梁骨。该死的,只差那么一点。乐乐抓住门把手使劲转动、推拉,但门纹丝不动。
“梅葛!迈尔斯!你们还好吗?”她拍了拍门,然后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回答我!”
门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无人回应乐乐的叫喊,甚至没有惊呼声。
身后,格雷格正在声音尖锐地连声咒骂,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失神,或者魂不附体是个更恰当的形容。杰西倒是莫名冷静下来,脸色苍白地站在情绪激动的格雷格身旁,一言不发。
乐乐从门旁退开,看了眼手环,深呼吸,然后对另外两人说道:“我们得把门撞开。”她快步走到拐角看了一眼,发现地下室的门已经从开了一条缝变成打开了一半,“杰西,替我看着地下室的门,有东西出来就大喊。”她转回头说道。
“就大喊。”杰西说,语气冷静得有点不正常。
“杰西?”乐乐立刻皱起眉,“你还好吗?”她以为杰西也受惊过度了,只不过是以和格雷格截然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
然而乐乐预估错误。
“还好。”杰西以同样的语气说道。
乐乐在心里叹了口气,“格雷格,先别骂娘了,照顾好你的女朋友。我要去把洗手间的门撞开。”
“不行!”格雷格立刻反对,“谁知道那里头究竟有什么?你没听到梅葛说吗,洗手池里有很恶心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这家死去小孩儿的尸体!”
“小孩儿的尸体。”杰西说道。
乐乐不耐烦了,“照顾好你女朋友,格雷格。你看看杰西,她现在需要你。”
“需要你。”杰西说道。
格雷格也看了杰西一眼,出于习惯搂了搂女朋友的肩膀,问道:“你还好吗,宝贝儿?”他听起来有些笨拙,也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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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措,“我们会没事的,别害怕,只要等天亮了就好了。”
“就好了。”杰西说道。
乐乐原本是要撞门的,但杰西的状态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乐乐上前几步,仔细看着杰西的瞳孔——大概因为恐惧,她的瞳孔缩得很小,杰西本来就是浅色瞳仁,这下看起来简直有点儿瘆人。
“杰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吗?”乐乐不擅长照顾人,但她也不希望这一晚结束之后,她的队友疯了一个。
杰西说:“听到你说话,理解你说什么。”
“别再重复我说的话了,杰西。”乐乐加重语气,“振作起来。”
“重复你的话,振作起来。”杰西以相同的语气说道,而这,显然在让格雷格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时生出了愤怒。
下一刻,他抓住女朋友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提高嗓门说道:“你没听见她说什么吗?杰西卡·莫兰,别再重复别人的话了!”
“可怜的孩子。”杰西的脑袋在格雷格粗暴的动作下前后摇晃,像个大号的恐怖人偶,“我可怜的孩子。”
乐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格雷格,松开她。我说松开她!”
格雷格放开了杰西,他转过脸来,看那表情是想骂乐乐,但无论是不是,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一旁,杰西伸手就掐住了格雷格的脖子,让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乐乐的反应足够快,格雷格的脖子才没像冬天被踩到的枯树枝一样“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因为在那之前,乐乐果断扔掉手电筒,上前狠狠一掌劈在了杰西手腕上,逼对方松手的同时绕到杰西身后抬手勒住她的脖子,膝盖向前一顶,两人顿时“扑通”一声都倒在了地上。
乐乐虽然被杰西压在下面,但双腿锁住了杰西的腰,左臂勒着她的脖子,右手按住她的头。她并不知道这招叫什么,也不记得上辈子学过近身格斗。但乐乐相当清楚,自己从没在健身房学过怎么勒别人的脖子,就像她现在做的这样。
但乐乐并没有其他选择。格雷格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而杰西还在高声吼叫,发狂般挣扎,力量简直比男人还大。
正常人被勒成这样不可能不晕过去。事实上,杰西本来该叫都叫不出的。
格雷格忽然大喊大叫起来,那叫声吓得乐乐心率瞬间拔高。“别过来!我警告你!”格雷格一边喊一边往后退,直到靠在墙上。然后,他看了一眼乐乐和仍在挣扎的杰西,突然像发狂的猫一样跳起来,从两人头顶一跃而过——肾上腺素作用下,这一跳几乎撞到了吊灯——然后一路狂奔到走廊那头的地下室门前,眨眼间就钻进门里,“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
乐乐被魔怔的杰西压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扔下杰西去追那个白痴,还是该想办法跳起来应对把格雷格吓得扔下同伴就跑的不速之客。
不等她做出决定,那个人已经绕过拐角出现在了乐乐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瘦高个儿男人,手里还拎着一盏灯,他有一头乱糟糟的金发,颜色比较深,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看起来虽然沧桑疲惫,但这个男人其实并不老。
约翰·康斯坦丁看着地上被附身的棕发女孩儿,还有那个以相当专业的手法裸绞了棕发女孩儿的黑发女孩儿,一边随手把提灯放到旁边的柜子上,一边挑起眉说道:“需要帮忙吗,年轻女士?”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俯身抬手按在了棕发女孩儿的额头上,用拉丁语低声念诵道:“谨听此言,以造物主之名,附身于此的魂灵速速离去,我命令你!”
乐乐听到杰西尖叫起来,但紧接着,她的身体就瘫软下来,差点把乐乐压个半死。
瘦高个儿男人缓缓站了起来,说道:“你可以松开她了,乐乐。”
52.Chapter 52 病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乐乐推开杰西瘫软的身体,一边站起来,一边警觉地看着面前这个口音一点儿不美国的男人。
这家伙是英国人吗?反正听着不是伦敦腔。乐乐非常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对方。
对方却一扬眉,露出略微吃惊的神色,转瞬间又收敛起来,“看来你要么是忘了我们在精神病院同为病友的情谊,要么就是不把那当回事。真令人伤心,亲爱的。”但他的语气却是毫不在乎。
“精神病院?”乐乐紧皱眉头,“我从没进过精神病院。”但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所以是忘了,那倒也正常。”男人点了点头,朝乐乐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约翰·康斯坦丁,驱魔师、黑魔法大师,在此为您效劳。不必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的名字,‘里昂’的前一半重复两遍,发音是‘乐’,不是‘里’或者‘雷’。”
乐乐瞪着对方,把手抽回来。“我不认识你。不可能,你肯定是从别人那里听到我的名字的。”
“除非你有个非常相似的双胞胎姐妹。”康斯坦丁开口。
乐乐打断他,“我有。”但哈博图尔才不会跑到精神病院冒名顶替她呢。
“同名同姓的双胞胎姐妹?”康斯坦丁挑起一侧的眉毛,“那可有点儿容易闹误会啊。”
“我姐姐叫哈博图尔,不叫乐乐。”说着乐乐抱起胳膊。
康斯坦丁说:“我认识的人叫乐乐,不叫哈博图尔。”他打量着乐乐,然后摇头,“我也没有认错人,就是你。相信我,我可相当擅长认人,这是实用技巧,只是大多数男人都意识不到。”
乐乐和康斯坦丁对视了一会儿,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放,“驱魔人?”她瞟了眼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杰西,“我的朋友,她是……附魔了吗?”
“哦,才不是呢。要是恶魔附身的话,我们这会儿可都凉凉了。”康斯坦丁玩笑似的说,“那只是个怨灵而已,被死亡和怨恨折磨的发了疯,而你们就像是羊入虎口一样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闯进了它的地盘。你还能指望什么呢?”
“我们离不开这里,鬼打墙了。”乐乐弱弱地解释,而且灵异社团的宗旨是调查灵异事件、揭露真相,尽管大多数成员信誓旦旦表示愿意接受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真相,但他们之中相信世上有鬼的人仍然寥寥无几。
乐乐一向是个眼见为实的人。
“离开不成问题。”康斯坦丁示意乐乐扶起同伴,“我来开门,你们赶紧扯呼。”
“门打不开,不然我们早就扯呼了。”乐乐一边扶起杰西,一边跟上朝正门走过去的康斯坦丁,“而且我们还有另外三个人呢。”
康斯坦丁一边点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朝上面吹了口气,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我会把他们都找到然后送出去的,别担心。我是专业的。”
说着,他伸手握住那根针,凑近嘴边低声念了些什么。乐乐没有听清,但看到淡蓝色的光从康斯坦丁指缝中渗了出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黑魔法?”乐乐忍不住问。
“哈,这只是个偷鸡摸狗的小伎俩,亲爱的。”康斯坦丁一边说一边在门前蹲下,用发光的针缓缓划过门缝,“黑魔法可不能擅用,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我很想尽快送你们离开,但我也不想因此付出不对等的代价。”
乐乐做出了决定,她说道:“我就算要走,也得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你可以先送杰西离开。”
康斯坦丁头也不回地继续用针划着门缝,但他笑了起来,还说道:“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乐乐。”
乐乐抿起嘴,困惑但没多说什么。康斯坦丁站起来伸手抵住门用力推的时候,她凑上前去,准备帮忙,结果门已经在一阵难以言喻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快,把她推出去。”康斯坦丁听起来一点儿也不轻松,事实上他咬紧了牙关,手臂上的肌肉全都绷紧了。
乐乐抓着杰西的肩膀把她从门缝里送了出去,她脑海里闪过诸如“万一她摔下台阶怎么办”以及“门外会有人发现杰西然后帮她吗”这样的念头,但眨眼间,杰西已经从门缝中滑了出去,然后门重新“喀朗”一声阖上了。
康斯坦丁直起身,拍了拍手,看了眼乐乐,“好了,现在就只剩你和我了,朋友。”
“你还能再打开这扇门吗?”乐乐狐疑地看着重新阖上的门。
康斯坦丁耸了耸肩,“当然不能,小把戏一次成功就该偷着笑了,第二次不换点儿新花样,我的招牌可就砸了。”
“除了我和杰西,另外还有两个队员被锁在洗手间了。”乐乐不想再废话下去,“还有一个跑到地下室里了,就是被你吓跑的那个。”
“嗯哼,但去这两个地方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你也发现了吧,打开的门后面未必是本该通向的地方。”康斯坦丁说着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更何况还有个怨灵在暗中窥探,我刚才驱逐了它,它不敢再轻举妄动,但如果我们把它的猎物一个个救走,它说不得也是会急眼的。你见过急眼的怨灵吗?”康斯坦丁说着看了乐乐一眼。
乐乐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我头一次见怨灵了,大师。”
“别奉承我,我这个人很容易自满。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在我溢满的骄傲上再添油加柴。”康斯坦丁已经走到了地下室门前,伸手拧了拧门把,叹了口气,“最好还是先待在这里。”
他没有打开地下室的门,而是再次掏了掏兜,这次掏出一盒火柴。
乐乐好奇地盯着康斯坦丁,经过刚才那场小把戏,她已经对这个男人的能力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所以这个世界上不只有鬼魂、幽灵,还有能跟这些东西周旋的……江湖术士?
乐乐本来想给康斯坦丁找个更体面的称呼的,但他身上真的有种神棍气质。
“哧”的一声,康斯坦丁划着了那根火柴,嘴里念念有词。他紧盯着火焰,同时朝乐乐伸出手。乐乐犹豫了片刻,抓住了康斯坦丁的手腕,然后康斯坦丁就迈开了脚步,往前两步,后退一步,再往旁边,再向前,走得乱七八糟的。
期间他还一直盯着火焰,像是能看到什么乐乐看不到的东西似的。
乐乐想问,但又怕打扰到对方,于是她加快脚步和康斯坦丁在狭窄的走廊里勉强并肩而行,然后歪过头去也盯着那根火柴。
火焰的颜色很正常,而且已经快要烧到头了。看了半天,乐乐也没搞清楚康斯坦丁转来转去的是在看什么,她只知道再不扔掉火柴,康斯坦丁肯定会被烫到。
“嘶!”这个念头刚刚转过,康斯坦丁就甩手扔掉了熄灭的火柴,抖了抖手指,“该死,就差一点儿了。”
“差什么?”乐乐抓住机会问道,“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你们在这里留下的影子。”康斯坦丁说着忽然朝乐乐转过身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说道:“光的使者,聆听你的使徒的请求,使我所见,与友共享!”
乐乐原本想挣开的,不过听康斯坦丁这么说了,她也就站在了原地。等康斯坦丁松开手之后,她眨了眨眼睛,四下看看,“不想打击你,但我看到的东西好像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没品味。”康斯坦丁笑起来,再次点燃火柴,“现在呢?”
乐乐刚想说还是什么都没变化,然后她就看到了,在火光照亮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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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片范围内,有模糊的影子在晃来晃去。
“喔。”乐乐瞪大了眼睛。
“找到你的朋友了吗?不是那两个被困在洗手间的,是那个自己逃跑的。”康斯坦丁举着火柴问乐乐,“你找到他了吗?”
乐乐扫视一圈,然后迟疑地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好像就是他,坐在角落里。”
“看着他,盯紧了。”康斯坦丁命令道,抓住了乐乐的另一条胳膊,然后用拉丁语说道:“以神圣大地的名义,以万物之主的名义,请驱散黑暗、揭示路径,守护夜旅人平安。”
乐乐不由得战栗了一下,因为康斯坦丁语调中的庄严,虽然她没听懂,但康斯坦丁的声音之中饱含力量。
不远处,格雷格迟疑地抬起头来,不再是一个影子,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当他看到康斯坦丁的时候,吓得大叫了一声,往后缩去,然后他的目光转到了乐乐身上,迟疑了一下。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吗?”格雷格声音颤抖地问道,“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恶作剧你个大头鬼。他是来救我们的。”乐乐没好气地说,“杰西已经被他救走了,你是准备在这里坐一夜,还是给我过来,赶紧离开这里。”
格雷格张开嘴,又闭上,不过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慢吞吞向两人走过来。他不信任地看着康斯坦丁,说道:“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伙计。”康斯坦丁满不在乎地说道,“相信以后我们也没有机会再见,现在跟我来,我们这就送你离开。”
说完,康斯坦丁转过身,率先向着大门口走去。乐乐想问他不是刚才说过没法再开门了吗,但又不想说出这话让本来就吓个半死的格雷格再次心生疑虑、溜之大吉。
“来吧,来吧。”康斯坦丁站在门口之后朝格雷格招手,“对,靠着门站好。深呼吸,保持冷静,马上你就自由了。”
格雷格一点儿也不冷静,他看看乐乐,又看看康斯坦丁,问道:“为什么我要靠着门站?你不该把门打开让我出去吗?”
“很遗憾,这门不是说开就开的。”康斯坦丁点了点格雷格的额头,冲他一笑,“准备好了吗?”
“什么?”格雷格张开嘴,但康斯坦丁伸手按住他的脑门使劲一推。乐乐以为自己会听到格雷格后脑勺撞在大门上的动静,不能说她会为此感到遗憾,但她还是伸出手去,想阻止康斯坦丁把自己的猪队友撞成脑震荡。
格雷格的后脑勺没撞在门上,而是整个陷了进去。不只是他的后脑勺,他的整个人都随着这个往后倒的动作以及格雷格自己的大叫“哇——”消失在了门板后面。
乐乐瞪着仍是实体的门板,问道:“怎么回事?”
康斯坦丁低下头看了看,啧了一声。
乐乐这才发现,格雷格还留了一双鞋在门这边。
“每次都是鞋子过不去。”康斯坦丁发牢骚地说道,“我得完善一下这个咒语。”
“咒语?”乐乐抬起双手按着脑袋,“格雷格是从门里穿过去了吗刚才?你不是把他变没了吧?”
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然后大笑起来,“你真幽默。很遗憾,我没有研究出把活人变没的咒语,那家伙只是穿过门掉到外面去了而已,很可能砸在了之前那个姑娘身上,如果她还晕着的话。”
“没关系,他们是情侣。”乐乐嘟哝了一声,转头看着洗手间的方向,“剩下两个怎么办?”
“剩下两个比较棘手。”康斯坦丁朝乐乐歪嘴一笑,还挺帅的,可惜不是乐乐的菜,“这是个危险的地方,但好处就是危险源头只有一个,如果危险锁定了我们,你的朋友们就安全了。”
53.Chapter 53 虫子
在乐乐与她认识的新朋友一起在凶宅游荡的时候,里昂也与另外两个队友打开了位于民居中的密道。
“这肯定是后来修建的。”吉尔说道,带了几分鄙夷,“正常人家怎么会修这种门,还得在凹槽里放置徽章才能打开。”他们是在某具尸体的身上找到徽章的,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尤其是尸体的皮肤大面积溃烂,内脏都已经液化了。
克里斯哼了一声,“保护伞的口味真奇怪,斯宾塞的洋馆已经够离谱了,居然还在海岛上胡作非为。目前看来,他们还没放弃活体试验和病毒开发,咱们非得把保护伞的余孽清剿干净不可。”
吉尔耸了耸肩,“就是这个计划。”
“我来打头吧。”里昂已经闻够了这栋民居里的臭味,虽然密道门打开之后的味道也不怎么香甜,但至少没有尸臭。
很快,他们就沿着门后的几十级台阶不断向下,然后进入了几乎完全黑暗的密道。里昂集中起注意力,让自己始终保持方向感,对于他们正在朝哪里走心中有数。
“伙计们,我们是在前往市镇的方向。”过了一会儿之后吉尔也说道,“这种地下通道居然没有交通工具,要么出口很近,要么就是我们还没走到。”
结果是交通工具在靠近这边出口的地方抛锚了,是一辆地下小车,估计是那三具尸体在变成尸体之前努力逃出了拿他们做实验的基地,但最后还是没能逃出太远。
“电池还有电,是线路烧坏了。”克里斯检查了一下这辆小车之后说道,“我来修,你俩稍等一会儿。”
吉尔点了点头,在地道内转了一圈,然后抱起胳膊靠在了墙上。
这里还挺宽敞的,砖石结构的拱顶带着漂亮的弧度,墙上其实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挂灯,但现在没有一盏是亮着的。也不知道距离这地方被废弃已经过去了多久。
里昂没休息,他在小车边上给克里斯打着光,时不时给他递个工具什么的。
“他们允许你联系那女孩儿吗?”克里斯修着修着冷不丁问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里昂知道他问的是乐乐。
理论上来说,里昂没有权限级别知道乐乐目前的下落,更不可能联系她。但两个人私下里其实已经交换过类似的信息了,他知道乐乐在亚特兰大,甚至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乐乐也知道里昂的。不过两人从没真的打电话或者发邮件联系。
等到圣诞节就能真的见面了吧。
这些事可不好解释,取而代之的,里昂告诉克里斯:“联邦反生化恐怖委员会已经全面接手了,任何权限级别的审批都要经过摩根·兰斯提尔。”
“摩根·兰斯提尔。”克里斯哼了一声,瞟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吉尔,“那是个当官的,别介意我这么说,但那种人不会真正理解我们这些在一线作战的人。”
“兰斯提尔是总统任命的。”里昂的爷爷其实也不怎么看得上这个人,尽管那人似乎是军人出身,但祖父对他的评价很低。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克里斯说着摇了摇头,“他们没权利就这样把你和那女孩儿强行分开。”
里昂心里一暖,笑了笑说道:“我会看看我能做点儿什么的。”
“你还是个菜鸟呢,小子。”克里斯把不用的螺丝刀仍回给他,“吉尔和我,我们一直在商量建立自己的反生化恐怖组织,”他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们联系了你爷爷,希望你别介意,但他和米海尔现在是唯一没被FBC吸收的人了。”
FBC就是联邦反生化恐怖委员会的简称。里昂好奇了片刻,然后没忍住问道:“卡洛斯也加入FBC了?”
“哦没有,对了,还有那小子也一直跟着米海尔呢,我给忘了。”克里斯拍了拍脑袋。
“巴瑞呢?”里昂知道瑞贝卡一直在乐乐那边,不过星队的其他队员现在应该都在行动。
结果克里斯耸了耸肩,说道:“巴瑞有老婆孩子,他退出了。我能理解,我自己也有妹妹,要是我妹妹搅和进这些事里,我的脑袋肯定会爆炸的。”
里昂心想:克莱尔·雷德菲尔德后来可成了反生化恐怖先锋。
但这话最好别是由他告诉克里斯的,里昂并不想见到克里斯脑袋爆炸的场面。而且克莱尔现在还在上大学吧,未来还很遥远呢。
“布拉德也退出了。”吉尔在一旁叹了口气,“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母巢’留下心理阴影了。”
“那小子还什么都没见着呢。”克里斯摇摇头,然后试着启动车子,引擎顺利地转动了起来,“上车吧,伙计们。这里没空余地方掉头,我们只能一路倒车了。”
小车是设计给两个人的,不过里昂挂在旁边,倒也不怎么费力。他还能打打光,给车屁股照不亮的路多少驱散一些黑暗。
地道内阴风阵阵,车子跑起来之后感觉更加明显。里昂一只手搭着车顶,另一只手举着强力手电,在小车平稳沿着相对笔直的隧道一路倒退的时候几乎有点走神。
这个任务结束没多久,就到圣诞了吧。来执行任务也好,这种事情总是会让时间过得非常快。
里昂转完这个念头又告诫自己集中注意力,因为这种表现正像克里斯说的那样,是菜鸟级别的。
不过隧道毕竟很直,把灯的照明档次调到最亮之后一览无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里昂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这大概救了所有人的命。两侧的砖墙一成不变,方向又始终向前,简直像不断重复的迷宫一样枯燥单调。里昂正强迫自己不断检查周围环境,却突然感到眼球一阵麻痒,视野边缘瞬间涌起无数黑点。
某种诡异的声响钻进耳朵,但又偏偏听不清楚。
“克里斯,停车!”里昂当机立断地捶了下车顶,“这里不对劲。”
小车立马停下,克里斯和吉尔一起跳下车,吉尔问道:“你们的视野也出问题了吗?”
“痒死了。”克里斯嘟哝道,枪口在地道内晃来晃去,可尽管灯光明亮,但三个人就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那种怪声变强了,里昂有种那是昆虫振翅的感觉,但他完全听不清楚,眼球也痒到他恨不得使劲按压揉搓的地步,但里昂忍住了,一侧肩膀靠着隧道砖墙,双手持枪不断变换瞄准点。
是什么在影响他的视觉和听觉吗?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蓦地爬上里昂的脊椎,仿佛由冰冷的手指滑过然后按在他的脑后。
里昂大概用了一秒钟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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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做出决定,然后他选择了相信直觉,朝着面前的空气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没射在墙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极有可能造成跳弹,但那颗子弹打在了某种不是空气却看着像是空气的东西上面。眨眼间,黄色的汁液崩了出来,在里昂跟枪的时候四散飞溅。
下一刻,那东西显出了形状,众人在眼睛恢复正常的同时看清了那倒在地上哀鸣着死去的玩意儿。
比狗还大的一只白色虫子,臃肿的身体上遍布附肢,中间粗两头尖,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里昂看了眼虫子的口器,心想自己刚才要是没开枪,现在铁定已经断成两截了。
“什么他妈的鬼玩意儿。”克里斯骂了一句,“隐形虫?威斯克,你他妈的在研究什么?”
“看起来它会影响我们的视力,让我们看不到它。”吉尔也不喜欢这玩意儿,她远远的看了两眼,然后示意两人上车,“但有实体就是有实体,下一次我们扬土或者喷点什么。克里斯,喷漆是在你那里,对吧?”
“对!”克里斯一拍脑门,“在我这里,下次遇到交给我。”
里昂更希望下次别遇到这玩意儿了,他在西班牙也对付过虫子,远没有这个恶心。
就在里昂准备挂上车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虫尸那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涌上来,里昂一手拉开腰包疯狂摸索,另一只手举枪对准了虫尸肿胀的腹部。
“肯尼迪?”吉尔叫了他一声。
里昂掏出了医疗用的酒精瓶,拧开瓶盖全都洒在了虫尸上,就在这时,一对黑色的较小的口器从虫尸腹部刺穿出来,里昂立刻后退一步,拿出打火机按着之后直接扔在了尸体上。
“呼哧”一声,虫尸烧了起来,噼里啪啦作响。里昂毫不犹豫地踩着车子侧板挂了上去,说道:“开车。”
在车头灯的照射下,虫尸剧烈燃烧着,腹部破开之后有一堆着火的小玩意儿涌了出来,私下分散,但很快就不再动弹。
“妈的,这虫子居然一肚子的幼虫。”克里斯听上去也被恶心到了。
吉尔心有余悸的点头应和,然后对里昂笑了笑,“干得不错,幸好你反应及时。”
“如果这个岛上还有这玩意儿,我们任务结束之后得想办法封锁这里,至少别让外面的人误入岛上,太危险了。”里昂对于保护伞公司愈发痛恨,但他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细节和特征,“如果真的是威斯克的话,他是在干什么?那些虫子是某种病毒实验的亚种吗?”
“等我们见到威斯克,亲口问问那个混蛋好了。”克里斯说道,表情有些阴郁。
终于,小车有惊无险地一路倒到了终点,那里还有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大概也是当年想逃但没能逃出去的人。
地道尽头有道铁门,推开之后新鲜的空气伴随着下雨的声音一起变得清晰了起来。几十级台阶往上,是通往外界的出口,正被不知何时下起来的小雨洗礼着。
但有了之前的经历,三人仍然提高着警惕,快步穿过台阶来到地面上之后,他们发现这里离自由世界还有许多到高墙和铁丝网的距离。
这里就是他们规划行动路线要经过的钢球厂。
54.Chapter 54 工厂
“看起来这个厂子也是实验基地的一部分咯。”吉尔抬头看了看低沉的夜幕,然后警惕地扫视周围。
寂静的夜里,厂房和居民楼临街相望,宛如一对对相顾无言的离婚夫妻。一栋紧挨着一栋的厂房是灰色的长方形水泥建筑,五六层高的居民楼也是灰色的,在夜色中倒是显得相当统一。
墙上还有一些当年的标语,包括路边的指示牌、电线杆上枯黄破损的广告纸,估计是冷战基地的特色,全部都是俄文。里昂扫了一眼那些残缺不全的西里尔字母,不出意外地一句都没看懂。
算了,他还是先温习好西班牙语再说吧。
分离厂区和居民区的显然就是主路,只有一个车道宽。在靠近厂房的那侧建有高墙,靠墙的绿化带已经自由生长成了一条纵深的野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右手边的居民区则是开放式的,除了民楼之外,不远处还能看到小花园、食堂这样的建筑,虽然不像村落中的建筑那样已经成了废墟,但破损、脏污的窗户以及楼前成堆的垃圾,无一不显示着此地的荒凉。
三人离开地道的那个出口位于靠近厂区的高墙尽头,紧挨着已经被封死的厂门,厂门前堆满空油桶、金属废料,多半是为了阻止厂里的人逃跑。里昂回忆了一下看过的地图,然后指了指主路的方向。
“想进入地堡的话,我们得朝那个方向前进,想办法进入厂区。”
“附近没检测到传感器或者摄像头的存在。”克里斯在便携式电脑上查看了一下,“但我们还是要小心点,这里也许会有人巡逻。”
另外两人点点头,开始沉默地沿着街道一侧前进,尽量走在阴影中。这次,不用吉尔指出来,里昂也看得出,厂内虽然一副凄清景象,但并非全然无人问津。
路边的野草在夏季旺盛生长,领地甚至扩张到了一些铁网围出来的空地上,在水泥环、废弃木箱中间以惊人的生命力进行着破坏。但主路上裂开的缝隙中却没有野草的痕迹,显然会被定期清理。
此外,一些报废的车辆也都被推到了路边,清理出一条可供车辆行走的宽敞通道。
“很安静,这里。”吉尔在快走到前方叉路口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打了个手势,率先靠近那个丁字路口。
她先快速探头向右边查看了一下,退回来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十米开外有移动的影子,我没看清。那里有车辆遮掩。里昂,从另一边绕过去。克里斯,掩护我。”
克里斯立刻上前,两人配合默契地一起踏出拐角,一前一后的持枪快速移动到近旁的一辆车后。吉尔再次探头看了一眼,然后蹲下对克里斯说道:“确实有人。”
里昂也已经翻过路口附近的铁丝网,穿过空地爬墙上了附近一栋矮小的水泥房的屋顶,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吉尔看到可疑身影的方向。
“先等等。”里昂打开通讯频道低声说道,“目标疑似生物武器。”他紧盯着那个穿着一身黑色制服、戴着头盔的人,无论是僵硬的行走姿势,还是死板的行进路线,都不像是正常雇佣兵会有的。
威斯克也许已经把那些雇佣兵都转化成了生化武器,变为失去灵魂、只会服从命令的傀儡。
“收到。”吉尔说道,“里昂,你视野清晰,观察一下目标的脖子。是否有可疑闪光点?”
里昂掏出小型望远镜,瞄准下面的雇佣兵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吉尔是对的,“他的脖子上有个项圈,上面有绿色光点。”
“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吉尔沉吟片刻说道,“我们绕开他,从现在起潜行推进。这片地方也许没有摄像头,但那些生化武器很可能充当了威斯克的守卫和眼睛。”
“肯尼迪,在上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路线能避开雇佣兵。”克里斯开口说道,“这些家伙的红外度数诡异的很,我这边探测数据显示不出来。”
“收到。”里昂再次举起望远镜,片刻后说道,“顺便一提,主路上也有巡逻的雇佣兵,预计到达这个路口的时间是一分半钟。”
克里斯低咒了一声。
里昂继续查看。靠近主路的民居基本都是一排一排的,中间的小道上也有疑似生化武器的雇佣兵在来回巡逻,虽然有些民居带着小花园,但提供不了有效掩护。
而且他们的目标是进入厂区,然而这堵高墙没提供任何……
里昂举着望远镜的手顿了顿。是啊,如果能顺利到达那里的话,就能够进入厂区了。可是怎么绕过这些守卫呢?
“克里斯,吉尔,在你们斜前方有一个玻璃缺失的窗口,从那里能穿过民楼,我们在旁边那条街上碰头。”里昂简短地说道,然后从平房的另一侧跳了下去,贴着墙飞快地跑了起来,不时借着灌木丛遮掩身形。
这还只是厂区外而已,只要行动迅速、小心谨慎,避开巡逻的雇佣兵并不是难事。但厂区里想必监控更加严密。
另一条街上当然也有巡逻的雇佣兵,但街口的一排垃圾桶刚好能作为掩护。里昂和吉尔、克里斯在这里碰头,三人在垃圾桶旁边蹲好后,里昂简短地描述了一下附近的地形,以及观察到的巡逻兵人数。
“在主路尽头有一棵树,足够高大,能够辅助我们翻过厂区围墙。围墙上有电网,一定要小心。”里昂一边说一边在土地上用手指划拉了几下,画了个简要的示意图出来,“我们一个个的走,另外两人一个负责盯街这边的巡逻兵,一个负责居民楼前的巡逻兵。”
“就这么办。”吉尔点了点头,“好菜才刚上桌呢,伙计们,打起精神来。”
开头并不难。花了不到十分钟,一行三人便成功到达了主路尽头,没有惊动任何人。这附近的巡逻兵只有一个,绕过那家伙并非难事,但就在里昂最后一个到达树下并准备爬上去的时候,他的眼球再次爆发出一阵难以忍受的麻痒。
糟了。
里昂抽出匕首咬在嘴里,然后开始飞快地爬树,但还是不够快。当视野几乎扭曲了之后,里昂一手勾住树枝,另一只手抓住匕首猛地挥了出去,第一刀落空,但第二刀在空气中切割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黄色的汁液溅了出来,里昂没再补刀,腾起一脚踹在了逐渐显形的虫子身上,“噗嗤”一声,坚硬的靴子直接戳进了柔软的虫身中——这王八蛋虽然会隐身,但没有甲壳,防御力小得可怜。
隐形虫尖锐地哀鸣一声,扇着翅膀掉到了地上。也许它会马上就爆开肚皮孵出幼虫,但里昂不予理会,手脚并用地爬到树顶然后纵身跳过了围墙。
“遇到了隐形虫。”落地之后里昂立刻通知队友,“小虫子未必会飞,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围墙后是一片生产厂房。附近的空地上有不少堆生锈严重到失去原形的钢球,还有废弃的钢材、木料。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还铺了一层铁屑似的东西。
三人在钢球堆中穿行了一阵,很快在一排厂房的尽头处看到一栋三层高的办公小楼,只是正面那道折叠玻璃门上一圈圈缠绕着锁链,一楼的窗户也都安装了防护栏,没有进去的路。办公小楼旁边还有栋宿舍楼,再远的地方是另一片生产厂房。
他们决定先进入办公小楼看看。
“宿舍楼这边有防火梯。”吉尔在确认附近没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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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头或者雇佣兵之后,朝另外两人打了个手势,他们踩着嘎吱作响的金属楼梯从外面爬了上去。
二楼的消防门被堵死了,不过三楼的门没锁,虽然门后有纸箱子之类的东西,但克里斯没费多少力气就推开了。
“看,这一层挨着办公楼的那一边是洗手间。”
吉尔缓缓推开了洗手间已经开始腐烂的双开木门,门后立刻传来一阵沼泽地似的臭味。水池里长满霉菌,瓷砖地面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而且踩上去还滑溜溜的。
“中奖了,是女厕。”克里斯捂着鼻子说道。
吉尔瞟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要我开路吗?”然后不等克里斯开口,她就率先走进了厕所。
好消息是,对面的办公楼正好也有扇窗户,而且还是破的。坏消息是,他们这边的那扇窗户虽然没有防护栏,不过玻璃还在,窗户也卡死了推不开。
思忖再三,吉尔决定砸破玻璃。她用胶带交叉贴在了玻璃上,砸了砸玻璃的四角,然后把握着力道在窗户正中用枪托一砸,玻璃发出闷闷的一声轻响碎了开来,又被胶带粘住,一起掉了下去,落地之后发出“扑”的一声。
三人屏息等了等,不过并没有巡逻兵被惊动。幸好。
“中间这个距离倒是不远,但准准地跳进对面的窗户也不太容易吧。”克里斯看了一眼,然后转身从一个隔间上把门板卸了下来。“喏,让让,我来搭桥。”
“哈,倒是挺有创意的。”里昂心想。
很快,克里斯就把门板搭在了两扇窗户之间,然后朝吉尔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吉尔笑起来,“真是个绅士。”她收起枪,抬脚踩上窗沿,俯身用手按了按门板,试了试强度,接着猫腰快步走了过去,钻进了对面的窗户。
里昂看了眼克里斯。
“你先。”克里斯显然决定把绅士作风发挥到底。
里昂点了点头,他没克里斯的块头大,因此钻过窗户、穿过木板也相当轻松。他甚至还抽空瞄了眼下面,三层楼的高度没有特别吓人,不过那一地的碎玻璃碴大概也不是吃素的。
“来吧。”吉尔朝他伸出手。
里昂抓着吉尔的手跳进了窗户里,稳稳落地。办公楼里的走廊黑漆漆的,但对面拐角处却有暗淡的灯光洒在地板上。
吉尔朝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打了个手势,缓缓朝走廊那头走了过去。
里昂转身朝克里斯伸出手,后者灵巧地挤进了窗子,悄无声息地落在走廊地面上,然后把门板拉了过来,放到一边。
“看起来是个监控室。”吉尔已经走到了拐角处,她的话让里昂和克里斯吃了一惊,“监控摄像是实时的。”
两人连忙跟上去,转过弯一看,果然是个有大面玻璃窗的监控房间。吉尔已经进去了,正在看那一排排的监控视频。她指了指其中一块屏幕,低声说道:“看起来是厂区的街道。”
里昂立刻放下桌上的马克杯,他一边朝吉尔走过去,一边说道:“这里不久前还有人在,活人。”说着还把刚才伸进杯子里试温度的手指在裤子上擦了擦。
“等等,厂区里有人。”吉尔忽然弯下腰来,在控制台上操作片刻,把一个画面调到了主界面上。“里昂,来看。这是哈博图尔。”
里昂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他凑过去盯着屏幕,黑白画质相当不清晰,但他还是看清了被吉尔认成哈博图尔的年轻女孩,以及她身边那个穿风衣的瘦高个男人。
“那不是哈博图尔,吉尔,那是乐乐。”里昂说道,握紧了拳头,“乐乐怎么会在这座海岛上?”
55.Chapter 55 咒语
不久之前,乐乐还和康斯坦丁在凶宅里。他们之所以会去那个海岛上,原因很复杂,只言片语也解释不清。毕竟那可是从亚特兰大眨眼间跑到了太平洋上,无论是乐乐还是康斯坦丁,都对这一戏剧性的转变表示摸不着头脑。
但在那之前,两人还成功搭救了被困在洗手间里的梅葛和迈尔斯。
“跟我来。”康斯坦丁朝乐乐招了招手,走向了洗手间的门。乐乐一边跟上,一边提醒他:“门是锁着的。你能把锁撬开吗?”
“我不需要撬锁。”康斯坦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吹了吹刀刃,然后开始在门上刻什么东西。
乐乐凑上去看了一眼,皱起眉毛问道:“这是什么?”
“荷鲁斯之眼。”康斯坦丁一边刻一边吹着掉下来的木屑,那把折叠刀显然非常锋利,“埃及法老守护神的左眼,象征神明的庇佑,驱散个把恶鬼不在话下。”
“有魔力的符号?”乐乐不太相信这种东西,但康斯坦丁目前还没失手过,所以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对方刻下的魔符,“这东西能保护我们?”
“保护你的朋友们。”康斯坦丁刻完了符号,把刀收了起来,“别害怕,亲爱的,你有我的保护。”
乐乐翻了个白眼,“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进去。”康斯坦丁说完就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在目瞪口呆的乐乐面前施施然走了进去。
“等等。”乐乐震惊地跟了上去,“你是怎么打开门的?之前我怎么撞都……”她的声音在看清洗手间内的情形之后渐渐低了下去。
里面空无一人,不管是迈尔斯还是梅葛,此刻都不见踪影。
“他们人呢?怎么都不见了?”乐乐克制住恐慌,“是被怨灵抓走了吗?”
康斯坦丁哼了一声,“别傻了,他们当然也在洗手间里,只是不在这一间。”他的语气就像这句话足以解释一切似的。
乐乐也哼了一声,不过多少放心了一些。她暂时咽下心中的疑问,开始仔仔细细查看一下这个鬼地方。
梅葛胆子真的很大,真不愧是要当记者探秘灵异事件的女人。乐乐心想,要是她自己冷不丁看到洗手间里血刺呼啦的,浴缸里全都是血,水池里也全都是血,肯定早就退出来了,哪还有心情拍视频。
“这里曾是凶案现场,也是整座房子里鬼气最重的地方。”康斯坦丁把照明灯调到最亮,然后放到了水池边的柜子上,顿时把整个洗手间照得清清楚楚,包括瓷砖上干涸的血迹,以及被涂抹过的字迹。
“小心点,康斯坦丁,之前梅葛说水池里有很恶心的东西。”乐乐说着小心翼翼凑上去看了一眼水池,“咦,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康斯坦丁语气轻松地说。
乐乐瞪了他一眼,“不好笑。”
“我可没笑。”康斯坦丁说着把手指伸进了装满红褐色粘稠液体的水池里。乐乐默默捂住了嘴,看着康斯坦丁用手指在里面蘸了蘸,然后开始在水池上方的镜子上面写字。
午夜三刻,出门左转再左转,打开的第二道门将指引你回到起点。
“什么意思?”乐乐纳闷地看着谜语似的句子,“你是在给谁留言?”
“当然是给你的朋友。”康斯坦丁写完之后四处找了找,没找卫生纸,只好在外套上擦了擦手,“你们能进来,肯定是有门路的,既然能进来,当然也能出去,只是怨灵蒙蔽了你们的双眼,让你们找不到来时的路。”
乐乐连连点头,然后问:“那现在怨灵就不会阻止我们了吗?”
“这里只有一个怨灵,”康斯坦丁说,然后撇了撇嘴,“好吧,怨灵不止一个,但让你们困在这里的就只有一个。如果她盯上了我们俩,你的朋友们就能趁机逃走了。”
“盯上我们?”乐乐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做?”
“哈,简单。”康斯坦丁拎起照明灯,另一只手拉住乐乐的胳膊把她拽出了洗手间,“我唯一担心的是怨灵会试图附身,考虑到我是驱魔人,你是她唯一的目标。当然就算你被附身了我也能救你,但那滋味可不会好。”
“有什么抵抗附身的方法吗?”乐乐回忆着杰西被附身的情形,“好像不知不觉就发生了。”
“虚弱、胆怯、信仰动摇的人更容易被怨灵或者恶魔附身。”康斯坦丁说着把洗手间的门轻轻关上,但又留了一条缝。他把照明灯放在脚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在手上,接着又掏出两小块骨头。
乐乐抱起胳膊,说道:“我没有宗教信仰。”
“但人总是有信仰的,”康斯坦丁冲乐乐一笑,用两只湿漉漉的手各攥紧一块骨头,“记住,如果怨灵出现以后先攻击你的话,尽量保持镇定。别尖叫,我的耳朵这几天比较脆弱。”
“我才不会尖叫呢。”乐乐哼了一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心率。
完全正常。
康斯坦丁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然后忽然在身体两侧平举双臂,接着只听“呼哧”一声,他的双手就烧了起来,亮蓝色的火焰完全包裹住他的手。
乐乐吓得往旁边跳了一步,紧紧盯着康斯坦丁燃烧起来的双手,“你这是在干什么?”
“激怒她,”康斯坦丁回答,然后提高嗓门说道,“来吧!这个味道你不觉得熟悉吗?老爹回家来了!”
乐乐嘀咕了一句:“什么老爹。”
但突然之间,周围似乎变得更冷了,空气中仿佛充满电荷,让乐乐的后槽牙都麻麻的。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来,听着既遥远又迫近。乐乐抬手想要捂住耳朵,但又怕自己错过怪物/幽灵来袭的动静。
“啪”的一声,地上的照明灯碎成了一万片,走廊里顿时只剩下康斯坦丁着火的双手作为照明。对面柜子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上面的相框一路跳动着掉下柜子,“咔嚓”一声摔碎了玻璃。照片从地板上滑出去,正好停在乐乐脚边,一家四口虽然仍在微笑,但黑色的笔道子横过四双眼睛,把照片上的人脸涂花了。
突然之间,乐乐看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白影,想要靠近康斯坦丁又被明亮的火焰逼走。
紧接着,白影转头就朝乐乐冲了过来。乐乐没觉得害怕,但还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扬起双手挡在面前。那种被什么东西穿透的感觉紧随其后,像是一阵刺骨的寒风。
乐乐右脚后撤一步,压低重心站稳,慢慢放下举起的双手。
“哇哦。”康斯坦丁在一旁扬起眉毛,他的拳头还被火苗包围着,只是火苗已经从蓝色变成了绿色,“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的。”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乐乐有点儿生气,“那个白影子呢?”
“喏,在你脚下。”康斯坦丁朝地板示意了一下。
乐乐低头一看,白影正在她脚下扭曲爬行,她不由得往旁边跳了一步,心跳快了一瞬,又被她迅速压下去。
“真他妈诡异。”她嘀咕道。
“说脏话可不好。”康斯坦丁笑了笑,“不过如果说脏话有助于你壮胆的话,尽管说脏话好了。”
“我又不用这张嘴亲我妈妈。”乐乐翻了个白眼,“据我所知,她八成已经死了。”
“彼此彼此。”康斯坦丁说着突然在身前合拢双手,提高声音说道:“丽萨,是丽萨对吧?你已经在这个地方困了太久,足够久了,现在我给你一个解脱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让其他活人离开这里,停止你无用的作弄!”
怨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蕴含的深意绝对不是感激和赞同。
“好吧,这可是你逼我的,女士。”康斯坦丁说完手一扬,绿色火焰包裹着的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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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立刻落到了白影幽灵的身上。
乐乐说不好发生了什么,她被眼前突然爆出的光芒打了个措手不及,闭着眼睛踉跄向后退去,又被康斯坦丁一把抓住。
“现在就是我们离开的机会,跟我来!”康斯坦丁在她耳边喊道,因为怨灵的尖啸几乎盖过了一切。
乐乐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时间问康斯坦丁对那个倒霉的怨灵做了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对方一路踉跄着往前跑。但康斯坦丁很快就大骂了一声——显然不是为了壮胆——在公寓的正门前停了下来。
“门呢?”乐乐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因为原本有门的地方,眼下竟然成了一堵砖墙。
“急眼的怨灵,就像我说的那样,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康斯坦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别担心,我们还有时间找别的路出去。”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剧烈震动起来,整栋公寓像是活了过来并因此而大发雷霆似的。吊灯“砰”的一声落在两人脚边摔了个粉碎,玻璃和金属碎片子弹一样私下扫射。康斯坦丁拉着乐乐往旁边撤,还得小心别被墙上震掉的巨大油画框给砸个脑震荡出来。
“好吧,我们没那个时间了!”康斯坦丁踉跄走了几步之后大声宣布。他和乐乐都在拼命努力保持平衡,但那就像站在一艘惊涛骇浪中上下颠簸的小船上还想要稳如泰山一样困难。
乐乐紧紧抓着康斯坦丁的衣袖,她隐隐觉得这地方要塌了,但又决定这不是个惊慌失措的好时机——如果真要死了,她多半也没时间惊慌失措,不如用剩余的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更何况,康斯坦丁可不像是死到临头的样子,他只是如临大敌,同时紧紧握着乐乐的双手——不再是抓着手腕,而是两只手分别握紧乐乐的双手。拉丁语源源不断从他口中涌出,听起来像是咒语,至少乐乐希望那是咒语,能救两人出去的咒语。
“轰——”公寓塌了。
乐乐一屁股摔在了水泥地上,鼻腔里先是灰尘和酷似硫磺的刺鼻味道,紧接着就被腥咸的新鲜空气所取代。
安静,近乎安宁。没有倒塌的闹鬼建筑,也没有急眼的怨灵要拉他们当垫背。
乐乐对着夜空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撑着身下的水泥地面缓缓坐了起来。康斯坦丁就在她旁边,也摔了个五体投地,看起来被刚才的事故折腾得不轻。
“等等,这里……”
乐乐的担心转眼就从“公寓塌了不会波及到逃出去的其他人吧”变成了“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她爬起来,然后拽着康斯坦丁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哪儿?”
“按理说应该是公寓楼外面,”康斯坦丁站起来之后拉开了乐乐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但我看目的地好像有点儿偏移。”他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然后说道:“闻着不像亚特兰大,我看我们在海边。”
“偏移?海边?”乐乐环顾这个荒凉的鬼地方,这里看着像是某种工厂一样的地方,墙上还他妈写着俄语。
“够了,我受够了。我要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乐乐说着迈开脚步,寄希望于能找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或者便利店,哪怕是个接受硬币的电话亭呢。
……不对,美国的硬币好像不在俄国流通来着。
乐乐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希望能想出一个具备可行性的回家方案。就在这时,他们两个一起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乐乐先转身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千钧一发地扑倒了旁边的康斯坦丁,两人在地上连续打滚,躲避着没长眼睛的子弹。
那是个全副武装、看着像雇佣兵的家伙,正手持冲锋枪朝乐乐和康斯坦丁毫不留情地开火。
如果不是乐乐此时此刻已经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会说,那个雇佣兵的眼睛不像活人。
56.Chapter 56 重逢
里昂看了一眼监控上正被三个B.O.W.雇佣兵围攻的乐乐和不明男性,当机立断地说道:“我去找他们,你们在这里等我。”
“嘿,你不能一个人去,小子。”克里斯说着解下枪抱在怀里,“我跟你一起去。”
“务必注意安全。”吉尔在里昂能说点什么之前就拍板定音,“你们两个都是。”
里昂简短地答应了一句,匆匆离开监控室。他没耐心搭桥原路返回,于是直接从三楼的窗户里跳了下去,要不是衣服厚,之前吉尔砸碎的玻璃铁定会把他扎成刺猬。
克里斯紧随其后,打滚站起来的时候骂骂咧咧地拍着身上的玻璃碴。两人话不多说,迅速绕过办公楼,朝着监控视频上的厂区街道一路猛冲。里昂远远地就听到了零乱的枪声,还有乐乐的大呼小叫:
“这边!白痴,是这边!”
里昂朝克里斯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头朝那边包抄过去。那三个雇佣兵虽然知道如何开枪和追敌,但被改造成生化武器之后显然不再具备精细作战的能力。里昂轻轻松松就从背后放倒了一个,对面的克里斯则采用火力压制再加上重拳出击,另外两个生化武器也先后倒地。
街道上,乐乐和那个风衣男人不见踪影。
“乐乐!”里昂喊了一声,然后听到头顶有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乐乐小心翼翼地从二楼阳台探出头来。
下一刻,乐乐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喊了一声:“里昂?!真的是你!”
她喊完抓着栏杆直接跳了下来,吓得里昂连忙伸手去接她,不过乐乐落地很稳。她先是抓住里昂的胳膊,又抬起手,像是想要摸摸他,又像是想要扑到他怀里。里昂刚把持枪的手举到一边,她就结结实实给了里昂一个拥抱,一开始相当用力,不过后来大概是被里昂的战术带给硌着了,默默地退开了一些。
“真的是你吗?”乐乐听起来介于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之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肯尼迪,还有更多敌人正朝这边过来!”克里斯在一旁示警,“没时间废话了。”
里昂应了一声,空着的那只手悄悄和乐乐交握。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的阳台,那个跟乐乐一起的穿风衣的男人正往下看。
乐乐也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告诉里昂:“那是康斯坦丁。”她简短地解释,“他是个驱魔人。”
“你能下来吗?我们要离开这里了。”里昂一边问康斯坦丁,一边拉着乐乐退开一步。
康斯坦丁叹了口气,“总有一天,我要踩着高跷来干活儿。”他嘀咕着,然后抓住二楼的栏杆相当轻盈地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屈膝缓冲,虽然没有乐乐那么轻松,但看起来也是个身手不错的家伙。
克里斯已经在联系吉尔了,“找到那两个人了,我们必须尽快转移。”
“收到。”吉尔听起来在跑动,“三队人马正朝你们那里赶过去,我建议你们快跑。咱们在通风孔附近的澡堂门口集合。”
然后所有人都跑了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厂房之间棋盘一样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快速穿行。
里昂一直拉着乐乐,他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以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乐乐也在做同样的事。
两人虽然经常梦到彼此,但在现实世界中其实已经快要半年没有见面了。刚才的拥抱如此短暂,却已经带来惊人的战栗,仿佛全身上下的骨骼、细胞都在因此震颤。
如果不是逃命在即,里昂真想……
“这边!”克里斯在前面的路口朝里昂用力挥手,“别掉队,小子。”
“来了!”里昂应道,然后有些歉意地对乐乐说,“我们要跑快点了。”
乐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能跟上。”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看了一眼手腕,动作老练,仿佛已经这样做了无数次。
里昂习惯性地跟着看过去,心脏差点骤停。
“等等,乐乐,你手上戴的什么?”里昂猛地刹住脚步,果断收起枪,两只手一起抓住乐乐的手,“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你说手环吗?是瑞贝卡给我的啊。但这东西是FBC提供的。”乐乐显然被吓了一跳,“里昂,怎么了?”
前面,克里斯已经等不及直接掉头跑了回来,他也看到了乐乐手腕上的东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说这是FBC提供给你的?”他上前一步,不信任地盯着乐乐的手环,“他们告诉你为什么要戴这个东西了吗?”
“嗯,瑞贝卡说,这是用来监测我的心率之类的。”乐乐犹豫地说,然后又问了一遍里昂,“怎么了?”
“我们发现,这座岛上有被保护伞抓走做实验的人,他们也戴着类似的东西。”里昂说道。
当然,那其实不是“类似”,而是“一模一样”。里昂心想,乐乐之前提起过瑞贝卡给了她一个手环,说的就是这东西吗?难道FBC会和保护伞有勾结吗?他跟克里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里昂对乐乐说道:“先把这个摘下来给我,好吗?”
乐乐听话地摘下手环递给了里昂。里昂接过来之后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外置开关,不过电池能扣掉。于是里昂把电池卸了下来,和手环一起塞进了腰包里。
他们又跑了几条街,总算甩掉了身后的追兵。这里离澡堂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带头的克里斯稍稍放慢了脚步。
里昂抓住机会,低声问乐乐:“所以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看了旁边的康斯坦丁一眼,“这人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他不是你的同学吧。”
不用说,这家伙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学生。
“哈哈,我可是十几年前就辍学了。”康斯坦丁自己也说道,“从那以后,我就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了。”
乐乐轻轻耸了耸肩,“今晚我参加的那个灵异社团不是去凶宅探险嘛,结果遇到怨灵了。”她朝里昂瘪了瘪嘴,“真的有鬼,我们遇到鬼打墙了,杰西还被附身了。”
“然后你们就遇到了这家伙?一个驱魔人?”里昂多少猜到了乐乐想要说什么,“你没受伤吧?”这一路跑,他还没机会好好看看她。
乐乐立刻摇了摇头,“凶宅本来要塌了,因为怨灵生气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康斯坦丁念完咒语之后,我和他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她又问里昂,“这里究竟是哪里啊?你刚刚说‘岛上’?”
里昂点了点头,“这里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被保护伞公司当作实验基地,现在很可能落到了威斯克的手里。”说道最后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威斯……那?”乐乐显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里昂和乐乐对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等,所以这是你的男朋友?”康斯坦丁突然问道,然后笑了笑,“哟,倒是省下电话费了,嗯?”
里昂转向康斯坦丁,想起乐乐刚才提及的“咒语”还有“瞬移”一类的破事,他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的名字是约翰·康斯坦丁,驱魔人是我的本职工作,偶尔我也负责拯救落难少女,就今晚来说,也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康斯坦丁摊开双手,“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会从亚特兰大跑到这里来的话,坦白而言,我也不知道。我念的咒语是让我们摆脱困境,前往安全地所在的。但有的时候,咒语就是会发生偏差。”
乐乐嘀咕了一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专家。”
“哎,我下次会记得把‘专家’换成‘业余爱好者’的。”康斯坦丁像是并不介意乐乐这样说。
“灵异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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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克里斯这时才插话,但显然他一直在听着,“你们这些大学生还真会闹着玩啊。”
克里斯多半不怎么相信乐乐说的故事。里昂心想,如果不是上辈子自己经历过那些的话,大概也不会相信。
“本来是闹着玩的,谁知道真的会遇到鬼。”乐乐撇了撇嘴,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克里斯语气中的暗嘲,“虽然社团里其他人有信这个的,比如梅葛和迈尔斯,但我一直是唯物主义者来着。”
康斯坦丁听了这话在一旁窃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摇头。
乐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也不知道是谁搞砸了咒语。”
“但让你见到了男朋友,你不高兴吗?”康斯坦丁反唇相讥。
乐乐张口欲言,然后又老实闭上了嘴。
前面,澡堂像个巨大的灰色方块一样蹲在街角。原本建筑是白瓷砖外墙,不过如今已经变成了灰色,而且都破破烂烂、残缺不全。
澡堂的招牌倒是很大,也是俄语的,如果不是正门完全碎掉了,能越过生锈的门框和巨大的塑料盆栽看到大厅的水磨石地板上散落着的澡篮子残骸,还有分别通向两侧的红蓝色塑料门以及门上画的图形标志,还真看不出这个散发着沼泽臭气的地方会是澡堂。
乐乐慢慢停下脚步的同时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担忧地闷声问道:“里昂,我们不会要进去吧?”
“不进去,只是在这里等另一个队友。”里昂回答,暂时没提他们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更糟糕。
他不想带着乐乐行动,太危险了,但留她和这个陌生人在外面只会更危险。
“那就好。”乐乐说着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在马路牙子上一屁股坐下了,而且她还没松开里昂的手,于是拽着他也坐下了。
克里斯不动声色地瞪了里昂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抱着枪转向路口开始替其他人放哨警戒。
乐乐显然没注意到这些,她往旁边一歪,把脑袋靠在了里昂身上。“这一晚好刺激啊。”她嘀嘀咕咕地说,“简直像做梦一样。”
“不是做梦。”里昂很确定这一点。
“我知道。”乐乐轻轻地哼了一声,在里昂的衣袖上蹭了蹭,然后嫌弃地退开一些,“嗳,你是去地里打滚了吗?”
“确实在地上打过滚。”里昂诚实地回答,尽力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替乐乐擦了擦脸。乐乐不等他收回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心满意足地像考拉一样沉甸甸挂在了里昂的胳膊上。
“那些拿枪的人,”乐乐过了一会儿又开口小声问道,“是不是有问题啊?”
里昂点了点头。
乐乐夸张地哆嗦了一下,嘟哝道:“杀千刀的保护伞,杀千刀的威斯克。”
明明她已经半年没有见到男朋友了,现在却只能坐在马路牙子上,抓紧时间和男朋友靠在一起。旁边这么多人,乐乐刚才都没好意思认真抱抱里昂,简直亏大了。
唉,就算梦里能够搂搂抱抱,但直到现在实实在在碰到里昂,乐乐才觉得做梦真的是浪费生命。她应该珍惜每一秒的时间跟里昂在一起才对。
只可惜成年了还得上学,人生真是辛苦。
“吉尔。”克里斯突然往旁边走了几步,朝阴影处挥了挥手,吉尔正小跑着赶了过来,先看了眼乐乐和里昂,然后把目光放到了康斯坦丁身上。
“这就是那个驱魔人?”吉尔问克里斯,显然已经了解了一部分情况。克里斯点了点头,然后又耸了耸肩。
里昂也拉着乐乐站了起来,“穿过澡堂旁边那个俱乐部操场,就是通风口的所在了。”他抬手指了指澡堂的侧边。
“我们……”吉尔开口,但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就从里昂刚才所指的方向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