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山村》 第四十四章 咱两是夫妻 林守平指了指竹筐里露出的甜黍叶,语气不善: “还能买啥?甜黍叶!我家那点早熟甜黍被陈虎强那狗东西偷了好几次,这不得防着点。” “啊呀,我家也丢了不少甜黍!” 有人立刻接话,“准是那陈虎强干的!那家伙就是个懒汉,天天游手好闲的。” 秋莲听着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陈虎强的“光荣事迹”,悄悄拉了拉林守平的袖子。 林守平会意,赶紧告辞:“叔婶们,天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家。” 等走出老远,秋莲才松了口气:“幸亏他们没发现背篼里的肉,不然又得解释半天。” “可不是么,” 张冬梅也跟着说,“上次我买了两斤肉,被刘婶看见了,村里传了好几天,说我们家发财了。” 回到家,林母正在院子里晒草药,几个孩子围着她玩耍。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泥土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妈,我们回来了。”秋莲放下背篼,从包里摸出几颗水果糖分给孩子们。 小家伙们立刻欢呼雀跃地围了上来。 林小芳一溜烟跑到张冬梅跟前,抱住她的腿撒娇:“糖糖,要糖糖!” 张冬梅笑着抱起她,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糖都在幺婶那呢,去找幺婶要。” 秋莲把背篼里的肉一样样拿出来,林母见了直皱眉: “又买这么多?家里还有肉没吃完呢。” “我买的。”林守平一屁股坐在门口的草凳上,伸直了双腿,“可累死我了,推了一路车。” 秋莲赶紧解释: “妈,守平的蜂蜜在城里卖得好,一斤多赚一块多呢。这次城里的肉便宜,就多买了点。这些肉花的都是赚的钱。” 林母眼睛一亮: “真的?那以后咱们都去城里卖!城里人就是有钱,咱们村里谁买得起这么贵的蜂蜜。” 秋莲看着林母喜滋滋的样子,心里一暖。 她进屋把今天赚的钱分成几份,准备给两个嫂子分账。林守平林母也跟了进来。 韩巧英和钱玉兰来了后,都说不用看账单,相信秋莲。 但秋莲还是坚持把单子拿出来: “亲兄弟明算账,这是王医生开的单子。这次一共卖了六百四十六块七角六,你们三家分三百二十四块。” 刘秋莲数完手中的钱,抬头看见林守平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不由得莞尔。 这男人,明明刚卖了一大笔玉兰雪,却偏要装出一副心疼钱的样子。 刘秋莲将钱分成几摞,递给三位嫂子时,她们脸上都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也太多了!”钱玉兰连连摆手,“秋莲,这钱我们不能要。” 韩巧英也局促地搓着手,“是啊,我们就跟着帮了点忙,哪能要这么多?” 张冬梅更是直接将钱往回推,“秋莲,你和老幺辛苦找的药材,钱该归你们。” “拿着吧。” 刘秋莲坚持道,“山里的活本就辛苦,大家一起干,就该一起分。” 她看向林守平,“是不是,老幺?” 林守平哼哼唧唧的,闻言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听我媳妇的。” 刘秋莲将剩下的钱递给林母,“妈,这是给您的。” 林母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接过钱时手都在颤抖,“我也有份啊!”她摸着那些粗糙的钞票,眼眶微红。 “当然有您的份。” 刘秋莲扶着林母坐下,“要不是您帮着照看家里,煮饭洗衣,我们哪能安心进山?” 屋檐下的蜘蛛网随风轻轻摇晃,林母抹了抹眼角,“你们能挣到钱,我这个当妈的就知足了。” 韩巧英也从自己那份中抽出几张递给林母,“妈,这些年您辛苦了。” 钱玉兰和张冬梅见状,也纷纷掏钱。林母捂着嘴,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刘秋莲转身进屋整理工具,林守平跟了进来,“莲儿,钱先放你那儿,我用时再找你要。” “行,我记着。” 刘秋莲拿出本子,仔细记下,“你那份我都给你记着数,省得你说我赖账。” 林守平走近几步,语气带着几分撒娇,“你这就见外了,咱俩是夫妻,钱不都是一样的吗?” 刘秋莲手上动作一顿,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但还是故作淡定道:“那你用完了就来拿。” 第二日,换上长袖衣服和胶鞋,刘秋莲准备再次上山。 山里的玉兰雪开得正旺,错过这个时节就要等来年了。 “该干活了,你快换鞋。”她催促着还赖在床上的林守平。 林守平望着窗外的天色,一个劲地叹气。 山风掠过树梢,带来更浓郁的花香,他想着满山遍野的玉兰雪,终究坐不住了。 “等等我。”他翻身下床,笨手笨脚地找出工具。竹竿要绑锯齿镰,这活他总是做不好。 刘秋莲看不过去,接过来帮他系紧,“你这手,跟没长骨头似的。” 嘴上嫌弃,手上的动作却很仔细。 吃过简单的午饭,一行人再次踏上山路。 蜿蜒的山道上,刘秋莲走走停停,不时为几位嫂子指点路边的药草。 “大嫂,你看这个,金针草,根是好药材。” 她蹲下身,轻轻扒开泥土,“洗干净晒干就能卖钱。” 张冬梅惊讶地说:“这么多年,我们只当它是解渴的草,原来还能值钱。” “是啊,”韩巧英也感叹,“平日里踩着过,谁知道是宝贝。” 山路越来越陡,湿滑的石阶上布满青苔。走到半山腰,几个人都累得直喘粗气。 不久后,终于到香脉树下。 刘秋莲站在那棵高耸的香脉树下,仰头打量着枝头零星可见的白花。 她轻抿嘴唇,目光在粗糙的树皮上来回打量,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秋莲姐,这树皮该从哪里开始剥?”韩巧英拿着锋利的镰刀,有些犹豫地望向刘秋莲。 刘秋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抚摸着树皮上的纹路,指尖微微颤动。 她能感受到掌下粗糙的触感,那是年复一年积累的厚重。 “看这里。” 她终于开口,指向树干上一处较为平整的位置,“从这开始,要斜着割,这样能剥得更多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韩巧英手中的镰刀,动作轻缓而坚定。 刀锋划过树皮,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要这样,不能太用力。”她放慢动作示范,“割得太深会伤着树心。” 林守平早已麻利地爬上树去,开始采摘那些高处的玉兰雪。 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扬扬地落下,在空中打着旋儿,像一场香气四溢的雨。 “这花,”他一边采摘一边感叹,“今年开得比往年还要好。” 张冬梅和钱玉兰也没闲着,她们找来几根长竹竿,将镰刀绑在竹竿顶端,开始采摘那些难以触及的花朵。 竹竿晃动间,更多的花瓣飘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小心点!”刘秋莲看见钱玉兰差点被绊倒,连忙出声提醒,“这山坡上不好站脚。” 韩巧英抬头望着那些高处未被剥过的树皮,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秋莲,上面那些够不着的怎么办?” “把背篼倒过来踩着。” 第四十五章 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刘秋莲笑了笑,目光扫过地上堆积的厚朴皮,“不过先把能够着的割完,省得来回折腾。” 山风徐徐吹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刘秋莲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林间那些一两米高的小香脉树,心中暗自盘算着。 这些小树苗,开春时得找机会移到自家地里去。 林守平在树上忙活了一阵,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抹了把脸,喘着气道:“这花采得我手都酸了。” “慢点来,”刘秋莲递给他一个水壶,“别着急,天还早着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刘秋莲警觉地抬头,只见几只山雀从枝头惊飞而起。 “怎么了?”韩巧英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刘秋莲摇摇头,“可能是什么小动物。” 太阳渐渐西沉,暮色四合。厚朴叶在落日余晖中闪烁着碧绿的光芒,花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山间的温度开始降低,带来丝丝凉意。 “该收工了!”刘秋莲朝树上的人喊道,“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 几人纷纷应声,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林守平将地上的厚朴皮装进背篼,问道: “莲儿,这些东西明天送泰和还是后天?” 刘秋莲仔细清点着今天的收获:三个麻袋的玉兰雪,七袋厚朴皮,装得满满当当。 她蹙眉思索片刻,“明天就去吧,顺便把晾晒好的草药也带上。” 为了防止玉兰雪在麻袋里捂坏,几人将花朵倒进背篼,用麻绳将麻袋固定在背篼上方。 夜色渐浓,林间传来阵阵夜枭的啼叫声。 “走吧,”刘秋莲看了看天色,“再晚就不好走山路了。” 几人背着沉重的背篼,踏上下山的路。山路崎岖,脚下时不时会踩到松动的石子。 走到最后一道山梁时,林守平实在撑不住了。 “歇会儿吧,”他放下背篼,一屁股坐在地上,“腿都软了。” 韩巧英将背篼靠在一旁的树上,长叹一口气: “人活着,哪样不要钱啊。没钱在村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钱玉兰擦了擦额头的汗,附和道:“就是啊,不拼命干活,连小巧的学费都凑不齐。” “三嫂,你这话说的。”林守平不满地嘟囔,“我又没抱怨什么。” 刘秋莲见气氛有些僵,忙打圆场:“都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吧,家里人该担心了。” 就在这时,山路上突然出现了手电筒的光束,原来是林守富他们来接人了。 几个男人帮着分担了背篼,这才让大家轻松不少。 回到村子时,林母正抱着小芳在后院等候。见他们平安回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早点回来,莫在山上待到天黑。这深山里,什么事都能遇上。” 晚饭是香喷喷的猪蹄和红烧肥肠,几个孩子早就等得望眼欲穿。 刘秋莲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想起白天的辛苦,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来,都尝尝,”林母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蹄夹到刘秋莲碗里,“今天累坏了吧?” 刘秋莲笑着摇摇头,却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又过了一阵子。 夕阳西沉,将暮色披洒在绿溪村的每个角落。 蝉鸣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山里特有的潮湿草木气息,悠悠飘散。 林家小院里,林守平斜倚在斑驳的竹椅上,双眼微闭。 微风掠过他略显疲惫的面庞,带来远处药田里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幺爸,幺爸!” 林家福蹲在竹椅边,仰着小脸,眼巴巴地望着林守平,“你还没告诉我,为啥不早点去挖草药呢?” 林守平睁开眼,眼角泛起温和的笑意: “没你幺婶在,我连哪个是草药都分不清。” “那秋莲婶真厉害!” 林建国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幺爸,现在挖草药能挣多少钱啊?” “能挣大钱了!”林家福一脸兴奋地抢着答道,“以后咱家天天都能吃肉!” 刘秋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茶从厨房走出来,听见这话不禁莞尔: “就知道吃,整天嘴馋。”她将茶碗递给林守平,“喝点解乏。” 林守平接过茶碗,指节微微发红,那是整日挖药留下的痕迹。 他轻啜一口,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就像他们现在的日子。 “都别嚷嚷。” 林守平压低声音道,“这事可不能到处说。让外人知道了,山里的草药可就轮不到我们了。” 孩子们齐声应是,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 林小巧蹦跳着凑到刘秋莲身边,扯着她的衣角撒娇: “幺婶,幺爸说让你给我们拿香草糖呢!” 刘秋莲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就知道耍小聪明。”说着转身进屋去拿糖果。 看着孩子们追着刘秋莲进了屋,林守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自打秋莲来了之后,日子确实变得越来越好。 她不仅懂得寻药辨药,现在还会熬制各种药膏。 村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爱来找她看看。 “老幺,今天收获不错啊!” 林守国从堂屋走出来,目光中带着几分艳羡,“听说你又找到了一株金云芝?” 林守平放下茶碗,谦和道: “二哥,这不过是运气好。今天秋莲找到了品相极好的金云芝,再加上厚朴涨价,才多赚了些。” “金云芝我们也认得,可就是找不着这么好的。” 林守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意,“你说这运气怎么就总跟着你们?” 钱玉兰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这是什么话?老幺赚钱了,咱们不也跟着沾光?”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父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精明: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记住,这世上只有这一辈子的兄弟。要和睦相处,外人才不敢欺负到门上来。” “老汉说得对。” 林守平站起身,语气诚恳,“二哥,我把挣来的钱分给大家,带着你们一起去挖药,就是想着一家人一起过好日子。” 远处传来隐约的鸟鸣,暮色渐深。刘秋莲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包袱: “来,这是今天分的钱,你拿去给爷爷。” 林守国接过钱,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钱玉兰拉着他往自家院子走去:“快回去给孩子煮面。” 夜幕低垂,林家小院渐渐安静下来。 刘秋莲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借着月光整理今天采集的草药。 林守平端着洗脚水过来:“别忙了,早点休息。” “今天的金云芝品相真好。”刘秋莲轻声说道,“明天我想再去青岭看看,那边说不定还有。” 林守平蹲下身,轻轻替她揉捏发酸的双脚:“山路难走,明天我陪你去。” 刘秋莲低头看着丈夫认真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如今靠着采药,日子总算有了起色。 “守平...”她轻声唤道,“你说,咱们这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第四十六章 不正经 林守平抬头,看着妻子略带忧虑的眼神,轻声道:“只要有你在,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夜色渐深,蛙鸣声此起彼伏。刘秋莲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声响,想着今天的收获。 隔壁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林守国和钱玉兰的说话声,还有老人们絮絮叨叨的声音。 这些烟火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温暖的家常。 有了她的草药知识,林守平终于不用像从前那样,为了一口吃的东奔西走了。 虽然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刘秋莲轻轻翻了个身,听着丈夫均匀的呼吸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几日。 刘秋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屋外传来婆婆的唤声。 清晨带着几分寒意,她裹紧身上单薄的外衣,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 窗外天色尚未大亮,晨雾浓重,连对面的房子都显得朦胧。 她套上布鞋,刚要去院子里洗漱,就瞥见林守平早已在院子里忙活。 鸡公车上,厚朴被整整齐齐地装好,麻袋和竹筐都用绳子牢牢固定。 林守平正在检查轮子,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 “你这么早就醒了?”刘秋莲走近,仔细看了看装车的情况。 林守平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睡不着,想着早点出发。”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免得碰上些不长眼的。” 刘秋莲心领神会。 “来吃点东西。” 林母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走出来,眼里满是关切,“路上饿了就垫垫肚子。” 接过馒头,温热透过手心传来。 “妈,您回屋歇着吧,外头冷。” 林守平接过母亲手里的水壶,“等我们回来给您带些好吃的。” 林母摆摆手:“快走吧,趁早些,省得村里人问东问西的。” 踏上山路,清晨的雾气更重了。 林守平推着龙头车走在前头,刘秋莲打着手电筒跟在后面。 蜿蜒的山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偶尔传来几声早起的鸟鸣。 “当心点。” 到了陡坡,刘秋莲赶紧上前帮忙固定车身。这段路最是难走,稍有不慎车子就会滑落。 林守平气喘吁吁地推着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走到半坡,他停下来歇息,坐在车辕上揉着发酸的腿:“这两天腿都走肿了。” “你不是最爱往外跑的吗?”刘秋莲递过水壶,忍不住打趣道。 “那不一样,” 林守平接过水灌了几口,擦擦嘴角,“耍和干活能一样?再说现在不是为了赚钱吗?” 说到赚钱,林守平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 “莲儿,昨晚二哥又说酸话,被我怼了回去。老汉还夸我做得对呢!” 刘秋莲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俊不禁:“就这点事,乐得跟个孩子似的。” “你懂什么?” 林守平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跟你说,以后咱们就专心种草药。种粮食哪有这来钱快?这几天光是厚朴就赚了不少。” 刘秋莲心里一动。这些日子确实比种地赚得多,但她依然谨慎: “种草药也得懂技术,王医生不是说要给咱们找本书来学习吗?” 上了马路,等拖拉机时,林守平反常地没去驾驶台,非要挤着她坐在车斗里。 刘秋莲红着脸推他:“那边那么宽,你往这挤什么?” “给你当靠枕啊。”林守平笑嘻嘻地在她耳边低语,呼出的热气让她耳根发烫。 刘秋莲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扭头躲开。这人,自从开始干正经事,越发不正经了。 拖拉机颠簸着驶向南巷。一路上,林守平絮絮叨叨地说着未来的打算。 刘秋莲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心里却在想着昨天的不愉快。 张冬梅那番话还萦绕在耳: “这山里的厚朴是大家的,凭啥你们独占?下午采的那些,该平分才对。” 那些厚朴本来就是林守平和刘秋莲采的,竟也要他们平分。 想起当时林守平护着她的样子,刘秋莲心里暖暖的。 到了药馆,王韬正在帮忙看店。 称重后,这批货比上次多了好几倍,光是厚朴就有近两百斤。 “又是一笔大进账!” 林守平喜笑颜开,主动帮忙搬运。装卸时,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药材的嫩芽,生怕磕着碰着。 王医生走来查看货品,特意叮嘱道: “遇到采药的,教教他们正确方法,别把老树都毁了。这是条活路,得细水长流。” 听了这话,刘秋莲若有所思。 她暗自盘算着明天该去哪座山头看看,既要找到好药材,又不能过度采集。 这份来之不易的营生,可不能糟践了。 卸完货,林守平数着钱,笑得见牙不见眼:“莲儿,晚上回去给妈买些好菜。” 刘秋莲和林守平从王医生家的后院走出来,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莲儿,我得赶紧上山找找,看看还有多少香脉树。” 林守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上。 刘秋莲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眉头微蹙,“你不是说要休息一下午的吗?山上蛇虫野兽多......”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都快三百块了!” 林守平指了指装着钱的包,热切地说道,“再过一阵子,说不定咱们买拖拉机的钱就差不多够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刘秋莲注视着丈夫兴奋的神情,心里一暖。 这个男人总是想着怎么让日子过得更好,可她又忍不住担心。 “那你去喊二秋一起去吧,别自己冒险。”她柔声说道,目光里满是关切。 “我正有这个打算。” 林守平笑着说,一边整理背筐的绳子,一边补充道,“顺便找找蜂窝,这个季节野蜂蜜最多了。” “等等。” 刘秋莲突然拉住他的袖子,神色变得异常认真,“记住,别跟他们说卖草药的事,尤其是厚朴的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去。 林守平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还有,别往深山里去,万一遇到黑熊就麻烦了。”她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央求。 “放心,我有分寸。” 林守平笑嘻嘻地说,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还是我老婆心疼我,你看孙二狗,天天催着他女人进深山找蜜。” “守平,孙二狗这个人......”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林守平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就是。” 刘秋莲摇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上次说的时候林守平就一直反驳,刘秋莲想了想还是算了。 两人走到惠民店门口,橱窗里摆着各色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第四十七章 别跟外人说太多 刘秋莲的目光被那些布料吸引,忽然说道: “咱老汉和妈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了,买些布料回去给他们做新衣裳吧。” 林守平眼睛一亮,“对,还得给他们买双鞋。老汉和爷爷还在穿草鞋呢。” 说着,他拉着刘秋莲走进了惠民店。 惠民店里人不多,柜台后面的售货员正在打瞌睡。 刘秋莲仔细挑选布料,每一块都要摸摸质地,看看颜色。 蓝灰色的适合给林父做,深灰色的给林母,铅灰色的给爷爷......她心里盘算着,每样都买了七尺。 “这布料结实,做衣服正合适。”售货员打起精神,热情地介绍道。 刘秋莲点点头,又转向鞋架。 给几个孩子每人买了双塑料凉鞋,给老人们买了解放胶鞋和筒靴。 林守平看着她毫不犹豫地付钱,心里暖烘烘的。 “莲儿,你变了好多。”他突然说道。 “哪里变了?”刘秋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以前买东西总是犹豫再三,现在干脆利落多了。”林守平笑着说,“这样挺好。” 刘秋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她确实变了。重活一世,她明白什么该省,什么不该省。 对家人的付出,永远都不会后悔。 出了惠民店,两人推着龙头车往回走。路过饭馆,飘来阵阵牛肉粉的香味。 几个食客坐在门口的小桌旁,大口扒拉着碗里的粉条。 “莲儿,要不要吃碗牛肉粉?”林守平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 “不饿,下次走路来的时候再吃。” 刘秋莲摇头拒绝。坐着龙头车回去,吃了粉就走不动了。 林守平有些纳闷,买东西时那么大方,吃饭却这么节省。 不过他也没多问,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打算下次带她来好好吃一顿。 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个穿碎花裙的姑妈,裙摆随风飘荡,煞是好看。 林守平不由得看了两眼,想象起刘秋莲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看什么呢?”刘秋莲察觉到他的目光。 “在想你要是也穿件碎花裙子,一定比她好看。”林守平憨厚地笑道。 刘秋莲抿嘴一笑,心里甜滋滋的。 虽然已经重生一世,但听到丈夫的情话,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 在桥头等了一会没等到拖拉机,林守平便让刘秋莲坐在龙头车上,自己推着走。 太阳渐渐西斜,微风拂过稻田,带来阵阵清香。 刘秋莲翻开王医生送的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本书虽然旧了些,但保存得很好,每一页都写满了种植和采集草药的知识。 “守平,你看,这上面有教种植厚朴的!”她惊喜地说道。 “回去好好看看。” 林守平专注地推着车,龙头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乡间小路上留下一串欢快的音符。 夕阳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土坯房的院墙上,为这个普通的乡村傍晚平添了几分温暖。 林母站在门槛处,目光不时扫向村口的方向。 当她终于看到刘秋莲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绽开了慈祥的笑容:“草药都卖完了?” 刘秋莲微微点头,汗水在她额头闪烁。她将背篓轻轻放在地上,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双塑料凉鞋。那双手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是山路留下的印记。 “买得时候只能大概估计尺码,”她略带歉意地说,“可能会大一些。” 林老梅第一个冲了过来,她的眼睛在看到粉红色透明凉鞋的瞬间就亮了起来。 小姑妈蹦跳着,声音里充满了雀跃: “真的好漂亮!”她抱着凉鞋,仿佛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其他孩子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小男孩们抢着拿起土黄色的牛鼻子凉鞋,生怕晚一步就轮不到自己。 他们笨拙地比划着尺码,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终于有新鞋子穿啦!”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回荡在院子里。 刘秋莲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虽然这些凉鞋算不上什么名牌,但能让孩子们这么开心,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正在这时,林小巧和林建国端着水盆走了过来。“幺爸、幺婶,洗脸水。”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挑选鞋子的行列。 清凉的水花溅在地上,折射出点点光亮。 林小芳是最小的,她紧紧抱着一双粉红色的凉鞋,奶声奶气地拉着张冬梅的衣角: “妈妈,我要穿新鞋鞋。”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张冬梅看了眼刘秋莲,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谢谢五弟、弟妹。”她的声音很轻。 韩巧英摸着林小芳的小脑袋,笑道: “瞧瞧,这么点大的丫头,也知道爱美了。”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宠溺。 林母蹲下身,仔细查看着那些凉鞋。“大点好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心疼,“能多穿两年。” 钱玉兰搓着手,有些局促:“秋莲,这得花不少钱吧,等会分草药钱时一定要扣给你。” “对对对,得还你钱。”韩巧英和张冬梅也跟着附和。 刘秋莲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们一眼:“这是我给孩子们买的,你们要买自己去买。” “好好,我不说了。” 钱玉兰连忙转移话题,对着正在试鞋的林家福喊道,“快谢谢幺婶、幺爸!” “谢谢幺爸、幺婶!”孩子们整齐的声音响彻院落。 林母思索片刻,严肃地叮嘱道:“出去要说是你幺爸卖黄鳝的钱买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用力点头。 刘秋莲回到屋里,换下沾满泥土的衣服。 她坐在床边,仔细清点着腰包里的钱,又拿出账单和要分给三位嫂子的钱。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她疲惫的脸上。 韩巧英接过钱,连声道谢。林守平笑着摆手:“应该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张冬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 “秋莲,山上的厚朴都挖完了,我们以后去哪找草药?”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刘秋莲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知道她是因为昨晚的事心里不踏实。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林守平看了张冬梅一眼: “秋莲累了,该休息了。我下午去山里找找。”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该休息,” 张冬梅赔笑道,“秋莲都累出黑眼圈了。”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刘秋莲憔悴的面容。 韩巧英插话道:“老幺,附近几座山我都转遍了,没见过香脉树。” “我去找找看。”林守平一边说,一边端起林母送来的饭碗。 饭菜很简单,一碗咸菜配着几块红薯,但他吃得津津有味。 刘秋莲也加入了用餐的队伍,特别是那碗酸菜洋芋汤,既开胃又解暑。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在品味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吃完饭,林守平准备进山。临走前,林母拉住他的衣袖: “别跟外人说太多。”她的眼神中带着担忧。 第四十八章 一分都要掰成两半 “知道了。”林守平应了一声,背起工具去找陈三秋。 陈三秋正在自家院子里收拾东西,看到林守平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 两人边走边聊,说起林守平在泰和卖蜂蜜的事。 “多少钱一斤?”陈三秋眼睛发亮。 “二十块。”林守平笑着说。 “这么好的价钱!”陈三秋惊呼,“咱们这边才卖十二三块钱呢。” 两人说笑着向山里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深绿色的山林间。 夏日的蝉鸣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院子里,刘秋莲将一盆衣服挂上晾衣绳,汗水沿着脸颊滑落。 六月的天,烈日炙烤着大地,就连知了也懒得高声鸣叫,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声响在空气中飘荡。 她摸了摸晾着的衣服,满意地点点头。衣服虽然洗得发白,但很干净。 这是守平最常穿的那件短褂,因为经常上山采蜂的缘故,布料都磨得有些薄了。 回到屋里,她从背篼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块布料。 手指轻抚过那上好的云锦布,触感细腻光滑。这可是泰和最好的布行里买的,价格不菲。 “秋莲,你在屋里啊?”门外传来韩巧英的声音。 “巧英姐,进来坐。”刘秋莲忙应道。 韩巧英挑着两桶水走进院子,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刚浇完菜,这鬼天气,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刘秋莲连忙接过水桶,给她倒了碗凉开水:“巧英姐,你先歇会儿。” “诶,这不是新买的布料吗?” 韩巧英擦了擦汗,目光落在桌上的布料上,“看着料子不错。” “嗯。”刘秋莲将布料展开给她看,“守平说要给全家都做身新衣裳。” 韩巧英拿起一块布仔细端详:“这云锦布可不便宜,一尺就得好几块钱呢。” “是啊,”刘秋莲轻声说,“不过守平说,家里人穿得体面些,他心里也舒坦。” 正说着,堂屋里传来一阵响动。林母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 “妈,您醒了?”刘秋莲忙迎上去。 林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是啊,这天太热,躺着也睡不着。”目光落在桌上的布料上,眉头微皱,“这是新买的?” “嗯。”刘秋莲将布料一一摆开,“这是云锦布,给您和爷爷还有老汉各做一套新衣服。这几块细布是做夏衣的。” 林母摸着布料,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买这么多做啥子嘛,你们刚挣了点钱就这样花!” “妈,”刘秋莲拉住婆婆粗糙的手,“钱没了可以再挣,您和爷爷穿得暖和,我和守平才安心。对了,守平还买了两双胶鞋,给爷爷和老汉的。” 林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倒是管管老幺,他就是太大手大脚了。” “守平现在比以前省多了,” 刘秋莲笑着解释,“卖蜂蜜的钱都交给我管,自己就留几块钱买烟。” 韩巧英在一旁感叹:“秋莲,你和守平现在日子过得真不错。” 刘秋莲笑而不语,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这日子能过得好,全靠守平那一手采蜂的本事。 想到他现在正和陈三秋上山采蜂,不免有些担心。 韩巧英笑道:“你们俩感情真好。记得你们刚成亲那会儿,守平还整天往山上跑,现在都知道疼媳妇了。” 刘秋莲脸微微发烫:“巧英姐,你又取笑我。” “说真的,”韩巧英正色道,“你们能把日子过成这样,村里人都说羡慕。” 林母也跟着点头:“是啊,老幺虽然调皮了些,但对秋莲是真心好。” 韩巧英突然说,“你说守平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天这么热,我怕他们吃不消。” 刘秋莲看了看天色:“应该快了。我中午给他们带了凉茶,还煮了几个鸡蛋。”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脚步声。刘秋莲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往外走。 院子里,林守平和陈三秋正往这边走,两人身上都挂满了汗珠。 林守平背着竹筐,里面装着新采的蜂巢。 “守平!”刘秋莲快步迎上去,“热不热?渴不渴?” 林守平放下竹筐,咧嘴一笑:“不热,今天运气好,找到个大蜂窝。” 陈三秋在一旁打趣道: “秋莲,你是没看见,守平为了这个蜂窝,差点摔下山去。” 刘秋莲脸色一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林守平擦了擦汗,“我有经验,不会有事的。” 刘秋莲红着眼眶,声音有些发抖:“你说话不算话,昨天明明答应我要小心的。” 林守平看她这样,心里一软,连忙解释:“真的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韩巧英看着这一幕,笑着摇摇头:“行了,秋莲,男人干这行当,哪能一点风险都没有。” 林母这时端着两碗凉茶出来:“快喝点茶,解解渴。” 看着林守平和陈三秋喝茶的样子,刘秋莲的心才稍稍放下。 第二日,堂屋里弥漫着初夏特有的闷热,婆媳二人正在忙碌着。 林守平的蜂帽早已经不知破了几个洞,刘秋莲正在给他做新蜂帽。 林母坐在门槛上,一边择着菜豆,一边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刘秋莲。 屋外蝉鸣阵阵,一只麻雀落在院子里的枣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莲儿啊。” 林母放下手中的菜豆,拍了拍她的手,眼神中满是歉意,“你三嫂那个性子,见你们挣了钱,难免眼红。你哥已经说过她了,我今天也骂了她一顿,你别往心里去。” “婆婆,您别担心。”刘秋莲笑着回道,“三嫂的性子我清楚,不会往心里去的。” 阳光穿过窗棂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刘秋莲站起身来,从墙角的竹篮里拿出一卷尼龙纱,“守平上山找蜂窝割蜜,旧蜂帽破了,我给他再做两顶蜂帽。” “等等!”林母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匆匆地往里屋走去,“我记得还有两顶旧草帽,帽檐还好着。把尼龙纱缝上去,再加根麻绳,就成了。” “真巧,我也买了两顶帆布帽回来。” 刘秋莲笑着说,“多备些总没错。” 两人搬了凳子坐在堂屋门口,借着明亮的天光忙活起来。 刘秋莲先将尼龙纱展开,仔细量好尺寸,剪成桶状。 她手脚麻利地将一头缝在帽檐上,另一头缝上松紧带,又在适当的位置缝上钢丝支撑。 “秋莲啊,你这手艺见长了。” 林母赞叹道,“以前你刚嫁过来的时候,缝个扣子都歪歪扭扭的。” 刘秋莲抿嘴笑了笑,“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她将做好的蜂帽递给婆婆,“您试试看,看还需要改动什么。” 林母戴上蜂帽,尼龙纱自然垂落,松紧带在颈部收紧,确保蜜蜂无法钻入。 她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以前老幺整天嚷着要买蜂帽。” 林母摆弄着手里的成品,眼神有些恍惚,“那时候哪舍得买这些,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用。” 第四十九章 像个青蛙 刘秋莲听着婆婆的话,心里一暖。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说道:“现在不比从前了,只要肯干,总有赚钱的门路。” 做完蜂帽,刘秋莲开始准备制作蚊香。 林母帮忙舂木炭,她则去磨榆树皮。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准备好了材料。 此时的山上,林守平和陈三秋却没这么悠闲。 他们已经爬上第二座山梁,满山遍野开满了野花,勤劳的蜜蜂在花间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两人走走停停,寻找着可能存在的蜂巢。 “老幺!快来看!”陈三秋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 林守平快步跑了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一棵高大的松树树杈上,一个巨大的蜂巢正悬在那里,无数只金小蜂将蜂巢严密包裹。 “要不明天带蜂帽来?”陈三秋迟疑道,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蜜蜂,不禁咽了咽口水。 林守平却已经开始清理地上的杂草,“找些青蒿来,现在就割!”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么大的蜂巢,少说也有七八斤蜜。” 很快,青蒿的烟雾升腾而起。林守平像只灵巧的猴子般窜上树去,小心翼翼地接近蜂巢。 不料一只金小蜂钻了空子,在他嘴角重重地蛰了一下。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脸颊立刻肿了起来,“老乌鸦,你这张乌鸦嘴灵验了!” 陈三秋站在树下举着青蒿,看着林守平狼狈的样子忍俊不禁,“快点割,再晚蜂子都回来了!” 透明的蜂蜜从割开的蜜脾中流出,散发出醉人的香甜。 林守平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将蜂巢一块块割下,装进随身带着的尿素袋里。 “至少有六七斤!” 他得意地喊道,话音未落,又被蛰了一下,“我*,这帮小东西,专挑嫩的下手!” 陈三秋在树下笑得直不起腰,“你现在可真像个猪头!” 林守平揉了揉被蜜蜂蛰得高高肿起的嘴唇,疼痛感一阵一阵地袭来,他不由得皱紧眉头。 六月的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说你,把人家的粮食都偷了,还指望它不蛰你?” 陈三秋扶着树干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在山林间回荡。 林守平瞪了他一眼,嘴唇疼得说话都不利索: “笑什么笑,等我老婆做好了新蜂帽,看我不把你们家的蜜都搬空。” 远处的蜜蜂盘旋着,发出嗡嗡的响声。 陈三秋赶紧收起笑容,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工具,一边催促道: “快点儿!那些蜜蜂都飞到那边树上去了,烟散了它们就该回来了。” 林守平动作麻利地割下最后一块蜜脾,小心翼翼地塞进尿素袋里。 沉甸甸的袋子散发着淡淡的蜜香,他拴好腰间的麻绳,顺着粗糙的树干滑了下来。 “赶紧跑,再不跑就得变成蜂窝了!”陈三秋一边喊一边撒腿就跑。 两人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树枝抽打着他们的脸颊和手臂。 直到跑出老远,确定蜜蜂没有追来,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林守平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抬手摸了摸高高肿起的嘴唇,疼得直抽气。 陈三秋看着他那副惨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帮我把蜂针拔出来。”林守平没好气地说。 陈三秋收起笑容,凑近仔细查看,摇头道: “蜂针都嵌进去了,拔不出来了。不过你这样子可真够惨的,像被人打了一顿。” 正说着,林守平眼睛一亮,看到不远处长着几株雀草花。 这种草药在山里随处可见,他笑着对陈三秋说:“你知道吗?这可是好东西,我老婆说能清热解毒。” “你老婆又不是大夫,她懂什么?”陈三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我老丈人可是赤脚医生,还和城里的王医生学过医呢!” 林守平一脸得意,“他教过秋莲不少草药知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揉碎雀草花的茎叶,将汁液涂在被蛰的地方。 陈三秋看着他额头和嘴唇上绿油油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活像个青蛙!” “笑个屁!”林守平抬脚踢了他一下,“这是药,涂上去凉飕飕的,舒服着呢!” 陈三秋躲开他的脚,凑过来一脸讨好: “哥,你看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能不能帮我说说你小姨子?”说着,还挤眉弄眼地笑。 “刚才还叫我老幺,这会儿就改口叫哥了?”林守平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厚脸皮。 “看在咱俩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份上,帮帮忙呗!”陈三秋不死心地央求。 “我那小姨子在卫校读书,我也没见过几面。”林守平摆摆手,示意这事儿他也帮不上忙。 “读书怎么了?我这人品相貌都不差啊!”陈三秋挺直腰板,一副骄傲的样子。 林守平斜眼看他:“差远了,跟我比起来。” 两人打闹一阵,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与此同时,刘秋莲和婆婆已经做完了一大簸箕蚊香。 林小芳和林家福两个小家伙围着簸箕打转,好奇地想戳戳那些盘成圈的蚊香。 “别碰,这是等晚上用来熏蚊子的。”林母温柔地提醒两个孙子。 林小芳举着被蚊子叮的小手指,撒娇道:“奶奶,虫虫咬我。” “让奶奶给你吹吹。”林母慈爱地拉过孙女的小手,轻轻吹了几下。 刘秋莲放下手中缠绕蚊香的钢丝,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笑着说: “妈,我去青岭帮大嫂她们浇水了。” “好,晚上我做莴笋炒肥肠。”林母笑眯眯地说。 “您做的都好吃。”刘秋莲笑着应道。 她挑着粪桶来到青岭地里,远远就看见韩巧英正在浇水。 六月的阳光毒辣,韩巧英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秋莲,你怎么不休息会儿?”韩巧英直起腰问道。 “不用休息。”刘秋莲摇摇头,看着水沟里浅浅的水,盘算着年底修房子时也该修几个蓄水池了。地里的庄稼需要水,每次浇水都要跑很远去挑。 韩巧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勤快。” “大嫂,你歇会儿吧,我来浇。”刘秋莲放下粪桶,接过她手中的水瓢。 两人一边浇水一边聊着家常。韩巧英说起最近村里的新鲜事: “你知道吗?隔壁张家的闺女要嫁到镇上去了,说是找了个开拖拉机的。” “是吗?”刘秋莲随口应着,心思却飘到了自家的事情上。 最近守平总在琢磨着要搞养蜂,说是能赚钱。可这蜜蜂凶得很,她想着得赶紧把蜂帽做好。 太阳越升越高,地里的温度也随之上升。 汗水顺着刘秋莲的脸颊滑落,她用袖子擦了擦,继续专注地浇着水。 第五十章 肿的跟馒头似的 天气闷热,一片愁云笼罩在山间。 地里的庄稼都蔫头耷脑的,眼看着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怕是要打折扣。 “这鬼天气,再不下雨,全完了。” 钱玉兰一边用布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望着远处的稻田地,忍不住叹气道。 不远处,几个女人正弯腰在田间劳作。汗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可不是嘛,” 韩巧英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我家那几亩地的玉米都快旱死了。这日子,愁死个人。” 刘秋莲一边除草一边说: “听说山那边的水库都快见底了,再这么干下去,连吃水都成问题。” 钱玉兰抬头看了看天,又叹了口气: “这两年天气反常,去年水灾,今年旱灾,老天爷是不是跟咱们过不去?” 正说着,刘秋莲忽然听到钱玉兰惊喜地喊道:“你们快看,那不是老幺和二秋吗?” 所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人影正从山上缓缓下来。 走近了,韩巧英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天啊,老幺这是让蜂子给亲了?这模样,真是绝了!” 刘秋莲心里一紧,快步迎了上去。 林守平的模样让她哭笑不得——两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上唇肿得像贴了块香肠,整张脸圆滚滚的像个发面馒头,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你这又是何必呢?” 秋莲又好气又好笑地打量着他肿胀的脸,“明知道这个时节蜂子最毒。” 林守平瞪了她一眼,说话都有些漏风:“你少在这说风凉话。” 陈三秋在一旁笑着解释: “遇到个大蜂窝,老幺非要去采。我说等做好防护再来,他不听,结果可不就遭了秧。” “毒针取出来了没?”秋莲仔细查看着林守平脸上的伤处。 “没顾上,”陈三秋摇头道,“就在山上揉了点雀草花敷上,也不知管不管用。” 韩巧英看不下去了: “秋莲,你还是跟他回去把毒针挑了吧,这样再肿下去,怕是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其他几个女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快去处理一下,别留下印子。” 回到家里,林母正在院子里摘菜,看到儿子的模样,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哎呦,这可真是上下对称,蜂子也太有眼光了,专挑好地方下口。” 林守平郁闷地嘟囔:“妈,您就这么看我遭罪?” “行了,快去洗把脸。” 秋莲从屋里拿出针和药丸,一边倒水一边说,“我早就说过要给你做新蜂帽,你偏不听,这下遭罪了吧?” 洗完脸,林守平从背篼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蜂巢。 虽然脸上疼得厉害,但看着这些战利品,他还是很得意: “你看这块完整的蜜脾,是小排蜂的蜜,温和得很。那边那个是金小蜂的,个头虽小,脾气可不小。” 秋莲一边给他挑毒针,一边听他絮絮叨叨地讲解各种蜂种的特点,不禁莞尔: “看来你是个蜂中专家了。” “嘶——轻点。” 林守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仍然继续着他的讲解,“你知道吗?不同的蜂采的蜜口感也不一样...” 秋莲取完毒针,又给他敷上药:“少说两句吧,再肿就真要变成猪头了。” “这花粉给你留着。” 林守平把一小罐蜂蜜和花粉推到她面前,“收购站的人说,对女人身体好。” 秋莲有些犹豫:“这是你和二秋一起采的...” “放心,我跟他说好了。” 林守平打断她,“咱们这些兄弟,还计较这个?再说了,我平时也没少帮衬他。” 下午,野地瓜的藤蔓在田坎地边肆意生长,野地瓜的果实在其中中若隐若现,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刘秋莲拎着箢兜,蹲在地边仔细挑选着。她伸手拨开茂密的叶片,露出底下饱满的果实。 这种农家常见的果子,她从小就熟悉得很。 全株都能入药,祛风除湿,疗伤止血,可说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 “秋莲姐!”林小巧蹦蹦跳跳地跑来,手里攥着一个果子,“你看这个大不大?” 刘秋莲接过来掂了掂,摇头笑道:“这是公的,不够甜。”她指着藤蔓上另一簇果实,“看到没有,要挑这种颜色鲜艳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才好。” 林小巧撇了撇嘴:“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慢慢就懂了。” 刘秋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 记得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跟在姐姐们后面学着辨认果子。 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苦,却总有说不完的笑话,摘不完的野果。 太阳渐渐爬高,地里的露水早已蒸发殆尽。 刘秋莲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提起装得满满的箢兜:“够了,回去洗干净吃。” 来到水井边,刘秋莲仔细地清洗着果子。 井水清凉,冲走了表面的尘土,果实的艳丽色泽更加诱人。 林建国等不及地抓起一个,眉飞色舞地展示: “看我的绝招!”说着咬开一个小口,用力一吸,果肉顿时滑入口中。 “就你会显摆。” 林小巧瞪了哥哥一眼,自己则细心地剥开果皮,分了一半给林家福,“尝尝,比李子还甜呢。” 躺椅上的林守平被吵醒,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 他今早去偷蜂蜜,结果被蜂子蛰得满脸是包,整张脸肿得跟馒头似的。 “幺爸,您这是被谁打了?”林建国憋着笑问道。 “就你话多。” 刘秋莲瞪了他一眼,转身对林守平说,“我去给你熬些金银花,消消肿。” 林守平摆摆手,正要说话,忽见林父扛着几根树枝进了院子。 老人家看见他躺在那享清福,立刻板起脸:“年轻人就知道享受,还不去帮忙?” “老汉,您看他被蜂子蛰成这样。”刘秋莲心疼地看着丈夫的脸,替他解释道。 林父凑近一看,也忍俊不禁: “又去偷蜂蜜了?活该!”说完,把树枝往地上一扔,“ 明儿个要去山上砍木料,你们几个都得去。” 正说着,林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开饭了!建国,去叫你妈和婶婶们回来。” 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脚去。要修新房子,木料是最要紧的。 路过竹林时,刘秋莲注意到嫩绿的竹笋已经破土而出。 她暗自盘算着,再过些日子就能来挖笋了,蒸笋、炒笋、煮笋汤,想想就让人垂涎。 到了山脚,男人们忙着选木料,砍伐。 第五十一章 幽灵鳗 女人们则帮着搬运小些的枝桠。 林父特意挑选了几棵杉木,这种木材纹理直,最适合做房梁门窗。 刘秋莲和钱玉兰抬着一捆树枝往回走,经过林郎秋家门口时,林大婶站在门槛上,阴阳怪气地问:“发财了要盖新房子啊?” 刘秋莲拉了拉钱玉兰的衣角,示意她别理会。 钱玉兰却笑着应道: “是啊,等攒够钱就开工。大妈要是手头宽裕,到时候借我们点也成。” “呸,我家哪来的钱!”林大婶恼羞成怒,摔门而去。 “就该这么治她。”刘秋莲小声说道,心里却难免泛起一丝酸楚。 自打嫁到林家,她就没见过林大婶给过好脸色。明明都是一家人,却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天黑时分,木料总算都运回了家。 林父叫来几个儿子,商量着接下来的工序:先把树皮剥了,再去运石头,然后平整地基,最后还得烧砖瓦。 月亮悄悄爬上天空,蛙声阵阵。 林守平难得勤快了一回,不但帮着兄长们抬木料回家,这会儿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去田里逮黄鳝。 他蹲在院子里整理工具时,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瞟向屋里的灯光。 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林守国的注意,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父耳边: “老汉,你看老幺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吧?平日里连鸡叫都不愿意听,今儿个太阳还没落山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不对劲最好!”林父抽了口旱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是天天这样,老子做梦都能笑醒。”说着,他又瞥了眼在院子里忙活的小儿子,眉头微微舒展。 林守富端着脸盆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林守平正蹲在地上认真检查笆篓,不由得打趣道: “咦,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小懒猪居然不赖床了?” “后天我要进城。” 林守平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工具,“你们不是要去逮黄鳝卖钱吗?我寻思着多逮点,顺便带到城里去卖。” 林守富和林守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林守国咽下嘴里的面条: “去啊,笆篓和灯笼都准备好了,我洗把脸就出发。” “那正好。” 林守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朝净室走去。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他刚把存放在净室边的灯笼和备用笆篓取下来,两个小身影就像猫儿似的蹿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拽住他的衣角。 “幺爸,带我们一起去!”林建国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们想看看黄鳝长什么样!” “我也要去!”林建旭也不甘示弱地凑上前,“听说晚上田里有萤火虫,可好看了!” 林守平低头看了眼两个小家伙,继续专注地检查笆篓里的黄鳝夹: “你们老汉也去,找他带你们。这么晚了,小孩子该睡觉了。” “幺爸~”林建旭撒娇似的晃着他的衣角,声音甜腻得能掐出蜜来,“我老汉不肯带我们,说我们会捣乱。你最疼我们了,带我们去嘛?” “少撒娇。”林守平甩开衣角,板着脸问道,“明天不用上学?” “要上...”两个小家伙蔫头耷脑地应道,肩膀都垮了下来。 林守平轻轻踢了他们一脚: “还想着逮黄鳝?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上课打瞌睡,我看你们老师怎么收拾你们。” “那星期天带我们去嘛?” 两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两颗会发光的小星星,“幺爸~幺爸~” 林守平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种肉麻的称呼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这几天要是乖乖帮奶奶干活,不惹祸,星期天就带你们去。” “太好啦!”两个小家伙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围着他转圈。 林守平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行了行了,还不快去睡觉?” “幺爸最好了!”两个小家伙一人抱了他一下,然后飞快地跑开了,生怕他反悔。 林守平无奈地摇摇头,让他们帮忙把工具拿到前院等候。 月光下,两个小身影蹦蹦跳跳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堂屋里,林母正兴致勃勃地给老爷子和林父展示刘秋莲买回来的黄胶鞋、筒靴和布料。 灯光下,那些东西泛着新物件特有的光泽。 老爷子捧着那双黄胶鞋,手指轻轻抚过鞋面,眼圈微红: “你妈在世时就说,老幺虽然脾气倔,但最是孝顺。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林父看着那些东西,想起亡母生前对小儿子的宠爱,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又不是小孩子了,讨了媳妇的人了,还要人哄着。” 林母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你这人,就是嘴硬心软。老幺这几天表现多好,进城卖货,上山采药,还帮着抬木料。你自己心里有数。” 老爷子也跟着点头: “是啊,他都成家了,你做老汉的也别动不动就打骂,给人家留点面子。年轻人嘛,总得给机会让他们长进。” 夜色中,林家人和赵一福陈三秋六个大男人提着灯笼,背着笆篓,说说笑笑地往山沟方向走去。 “你们听说过幽灵鳗没?”赵大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神秘。 “幽灵鳗?”林守富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听村里老人说,有小孩胳膊那么粗,头上还鼓着个大包,看着吓人得很。” “我姐以前可爱吃黄鳝了,” 陈三秋插嘴道,“自从听说幽灵鳗的事,吓得再也不敢吃了。据说那东西能把人骨头都化没了。” 林守国打了个寒颤:“别说这些吓人的,我们这就要下田了。” 林守平走在队伍最后面,听着众人议论幽灵鳗的传说,心里暗自发笑。 这些荒诞的传言,不过是大人吓唬小孩的把戏罢了。 他倒要看看,今晚能不能碰上这个传说中的“怪物”。 黑暗中,蛙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几声夜枭的叫声传来。 田野上空飘着淡淡的雾气,月光穿过薄雾,在水田里投下朦胧的影子。 到了水塘边的大田,几个人分头行动。 林守平弯着腰,放轻脚步,灯笼的光芒在田埂间游移。 泥土的腥气和水草的清香混杂在一起,充斥着他的鼻腔。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一条肥硕的黄鳝。 月光下,那条黄鳝正悠闲地在泥巴里钻来钻去,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 林守平屏住呼吸,手持鳝夹,瞄准目标迅速合拢。 黄鳝在夹子里疯狂扭动,发出“噗噗”的水声,被他得意洋洋地丢进笆篓。 “看你往哪里跑!”林守平轻声笑道,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月色如水,蒲苇飘摇。田野间,几个手持灯笼的身影在摸黄鳝,不时传来压低的笑骂声。 第五十二章 不许去深山 “你看你看,那边有条大的!”赵大胖激动得手舞足蹈,灯笼在他手中晃得厉害。 “嘘——小点声。”林守国不耐烦地挥手,“都让你吓跑了。” 陈三秋蹲在泥水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眼睛一亮,迅速出手将其抓住。 “这条起码有三斤重!” “老乌鸦运气不错啊。”赵大胖凑过来看,嘴里啧啧称赞,“比我那条还大。” 陈三秋不服气地嚷嚷: “少来这套,去年在河沟摸沙洞虾,谁把水桶顺手丢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林守平立马不乐意了,手上的动作一顿:“呦,提起这茬,你还欠我家一个水桶呢!” “行了行了,能不能消停会儿?”林守国无奈地瞪着三人,“看看,又是一条大的溜走了。” 陈三秋倒是乐呵呵的,一边摸索一边打圆场:“老子赔你米,要不要?” 林守平懒得理会这些二愣子,专心对付起水田里的黄鳝。 月光下,水面泛着银光,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串水花。 夜色渐深,笆篓渐满。几个人打着灯笼往回走,到了岔路口,陈三秋停下脚步: “老幺,明儿下午我把黄鳝送你家去,你帮着带泰和卖了。现在行情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成,你把小的挑出来,咱俩的一起装桶,省事。”林守平点头应下。 林守富却有些担心,皱着眉头问:“老幺,这么多黄鳝,能卖得掉不?要不要分两次?” “放心,鱼贩子巴不得多要呢。” 林守平信心满满,“我跟宋钱匠说好了,他那边一直缺货。” 赵大胖插嘴道:“对了,听说你进山找蜂蜜了,怎么样?” 提起这茬,林守平就觉得脸上的伤处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肿块,悻悻道:“别提了,让马蜂给盯了,这不是还没消肿。” “活该!”陈三秋毫不留情地嘲笑,“谁让你不听劝,不整点安全措施。” 回到家,林母正在院子里等着开门。看到儿子满载而归,她欣慰地笑了:“收获如何?” “满笆篓!”林守平得意地晃了晃笆篓,里面的黄鳝还在不安分地扭动。 “你老汉把破缸洗好了,先养着。”林母笑着说,“进来吧,我熬了姜汤,喝点暖暖身子。” 屋里,刘秋莲正靠在床头缝衣服,昏黄的油灯在她脸上投下温柔的光晕。 见林守平回来,她放下手中的活计,递过毛巾:“擦擦手脚,别着凉了。” 林守平看她还不睡,忍不住问:“等我做什么?” “刚上床。”刘秋莲打量着他脸上的蜂伤,轻轻触碰,“消肿了不少,明天应该就好了。” “药确实不错,下次进山记得给我带点。”林守平握住她的手。 刘秋莲立刻警觉起来: “说清楚,不许去深山找蜂窝!” 林守平讪讪地笑:“知道了,知道了。” 夜渐深,林守平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刘秋莲放下针线,看着他的侧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男人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稚气,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第二日,几个人要上山采药。 刘秋莲将薄荷递给林守平时,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手背,惹得她心头一颤。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们之间织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你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这些,” 她轻声说道,目光落在背篼里的薄荷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够你用的了。” 林守平接过薄荷,眼神不自觉地在她脸上流连。 她鬓角有几缕碎发被晨风吹起,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他将薄荷放进背篼上的油布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的纹路,又拿起那顶蜂帽端详。 “这蜂帽跟队里的不一样啊。”他皱眉道,手指划过帽子边缘细密的网格。 刘秋莲走近,从他手中拿过蜂帽,指着下方的松紧带,“你过来。” 她的呼吸轻轻掠过他的耳际,“看到这里了吗?直接套到头上,把带子收紧就行。” 檀木香与清晨的露水气息混杂在一起,萦绕在林守平鼻尖。 他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隔着尼龙网亲了她一下,唇齿间还残留着早餐豆浆的甜味。 “你这个狠心的婆娘,”他低声说,嗓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就知道折磨我。” 刘秋莲没料到他会这样,脸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像是山间盛开的野蔷薇。 她反手掐住他腰间软肉,使劲一拧。 “哎哟!轻点轻点!” 林守平连忙求饶,却还是不忘在她耳边调笑,“下手这么重,也不怕把你男人掐坏了。” “天天不正经!”刘秋莲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脚步却不自觉放慢了些。 “我可正经着呢!”林守平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声音里满是笑意。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林守平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我媳妇就是能干,虽然凶了点,手艺是真好。” 他仔细检查了背篼里的工具,确保一切齐全:药锄、蜂帽、薄荷、水壶、干粮...还有刘秋莲特意准备的防虫膏。每一样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显示出她的细心。 院子里,刘秋莲几个已经等在那里。 晨光中,几个人影拉得老长,投射在泥土地上。 张冬梅靠在槐树上,韩巧英蹲在地上摆弄着背篼里的工具,刘秋莲则站在院门口张望。 “怎么磨蹭得跟个大姑娘似的?”张冬梅见他出来,立刻打趣道。 “着啥急,”林守平笑道,“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话虽这么说,步子却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他领着几人往后院走去,林父和两个哥哥正在那里剥树皮。 树皮翻卷处露出嫩黄的内层,散发出淡淡的木质清香。 “老幺,”林守国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昨天找到摇钱树没?” “找了两座山都没见着。”林守平摇头,“那些好东西都在深山里。但我昨天去也没看到。” “别去深山,” 林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语气严肃,“遇到野兽就麻烦了。前两天隔壁村马家的儿子就在深山里遇到野猪,要不是跑得快,怕是要出事。” 林守平应了一声,带着刘秋莲等人上山采药。 太阳渐渐升高,山间的雾气散去,露出葱郁的山色。路上,韩巧英眼尖,发现了一片蒲公英。 “这个能卖钱吗?”她问刘秋莲,手指轻轻触碰着叶片上的露珠。 第五十三章 野猪 “能,都挖了吧。”刘秋莲蹲下身,仔细检查蒲公英的根系,“根要挖完整,别断了。” 几个人一路采挖,背篼渐渐装满了各种草药。 刘秋莲不时抬头看看林守平挖药的背影,心里暗暗欢喜。 来到灌木丛前,林守平眼前一亮,“到了,这片地龙根长得可好了。” 他拨开杂草,露出藤蔓下的根系。 他们刚开始清理藤蔓,一只野兔突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林守平眼疾手快,抄起药锄一竿子打中了兔子。野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今晚有口福了,” 他笑着说,“麻辣兔肉,你们想不想吃 ”说着,从腰间解下绳子,把兔子捆好挂在背篼上。 几个女人笑着应和,继续采挖地龙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刘秋莲看着林守平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过了一会儿后,刘秋莲带着林守平继续前进,留下嫂子们在原地挖地龙根。 突然,刘秋莲看向前面那片地里。 “守平,那边好像有天麻。” 她指着前方说道,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能找到这么大一片天麻实属难得。 林守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脚下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响声。 果然,整个山坡上爬满了天麻。 “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天麻。” 刘秋莲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 她用药锄轻轻拨开垂下的藤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珍宝。 一根比成人拇指还粗的茎干露了出来,表皮粗糙,却透着健康的光泽。 “这么粗的野生天麻真难得。” 林守平蹲在她身边,仔细打量着,“野猪最喜欢吃这个,难怪这片山上经常能看到野猪的痕迹。” 他们此时已在深山处。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拨开纷乱的藤蔓,一个专心挖掘。 很快,一节比小腿还粗的天麻露出了地面。 阳光穿透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刘秋莲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语气里满是惊叹:“这得长了多久啊。” 林守平靠在锄柄上喘气,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咱们先回去吃点干粮,叫上大嫂她们一起来挖。人多好干活。” 回到坡下,韩巧英几人正蹲在地上采割龙须藤。 地上已经躺着几个新挖出的地龙根,每个都有拳头大小,表皮黝黑发亮。 “大嫂,上面有好几窝大天麻。” 刘秋莲走过去,把背篼里的天麻放在地上,“我们吃完饭一起去挖吧?趁着天还早。” 林守平从背篼里取出饭篓,掏出几个裹了咸菜的杂粮饭团和半个咸鸭蛋。 阳光下,饭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娘对我们不错,还给煮了咸鸭蛋。”他先递了一个饭团给刘秋莲。 “老幺这几天越干越有精神了。”钱玉兰坐在一旁,眼带笑意地说道。 林守平咬了一大口饭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要是以后都能天天吃上白米饭就好了。” “把昨天挣的钱全买米,够你们吃一年了。” 张冬梅突然插话,语气酸溜溜的。她眼睛瞟向林守平手中的咸鸭蛋,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三嫂,咱早上吃的一样,你这话说得太酸了。”林守平皱眉,语气有些不悦。 “死老幺,说话太尖了。”张冬梅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刘秋莲见状连忙打圆场,拉着张冬梅坐下: “三嫂来这边吃,这荫凉处凉快。”她递过去一个饭团,试图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 吃过午饭,一行人来到天麻地。林守平小心地刨开泥土,很快就露出那根粗壮的天麻。 在阳光下,天麻的表皮呈现出健康的浅褐色。 “真没见过这么粗的天麻。”韩巧英惊叹道,弯下腰仔细查看。 几人分头挖掘,各自寻找合适的位置。刘秋莲和林守平继续挖掘之前那根未完成的天麻。 挖了半个多小时,才掘出一米多长。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就在这时,山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树叶摇动声,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从灌木丛中冲出,直奔刘秋莲而来。 那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獠牙闪着寒光。 “莲儿小心!”林守平一声大喝,本能地抄起手边的天麻向野猪砸去。 天麻砸在野猪身上断成几截,却似乎只是激怒了它。 野猪调转方向,红着眼睛向林守平冲来。 林守平见野猪向自己冲来,顿时爬到了树上。 这时刘秋莲才看清野猪蹄子上残留着捕兽夹的伤痕,每走一步都带出一串血迹。 “守平,它后蹄子有伤!”她提起药锄,趁着野猪转身的瞬间猛地劈向它的后腿。 药锄砸在野猪的后腿上。 “桀——” 凄厉的叫声划破山林寂静,回声在幽深的山谷间回荡。。 刘秋莲顿时被野猪撞倒在地,但她却顾不得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 粗糙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渗出,但此刻她已经感觉不到疼。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个庞大的黑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暴怒的野猪就在眼前,獠牙闪着寒光,猩红的双眼中充满了暴戾。 它的后腿还残留着捕兽夹的伤痕,鲜血顺着粗壮的腿部肌肉流淌。 “莲儿,快跑!” 林守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 野猪已经开始刨地,尖利的蹄子在地面划出深深的沟壑。 它喷着粗气,随时准备发起致命的冲击。 林守平的心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死死咬住牙关,手中的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如果自己跳下去会不会引开野猪?如果失手了会不会连累莲儿?如果...不,没有如果,他绝不能让莲儿出事。 一声震天的怒吼,野猪终于开始了它的冲锋。 “不!”林守平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扭伤了脚踝,剧痛让他差点摔倒。 但他顾不得这些,手中匕首直取野猪后臀。 “噗嗤”一声,锋利的匕首刺入野猪的臀部。 林守平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野猪尾巴,整个人被带得在地上摩擦。 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碎石和荆棘划破他的皮肤。 野猪疯狂地转圈,想要甩开身后的敌人。它的嘶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口中的涎水飞溅。 “守平!”刘秋莲抄起锄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的心揪成一团,手心全是冷汗,却还是紧握着锄头冲了上去。 “别过来!”林守平一边躲避野猪的攻击,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他的声音都已经嘶哑,却依然在担心着她的安全。 韩巧英跑过来拉住刘秋莲:“莲儿,太危险了!” “放开我!”刘秋莲用力挣脱,“我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她的声音哽咽了。 钱玉兰和张冬梅对视一眼,也咬牙拿起工具冲了上去。 “打它后腿!”林守平边躲闪边喊,“它后腿受伤了!” 第五十四章 山神爷 几个人挥舞着锄头,对准野猪就是一顿猛砸。 野猪的惨叫声在山林间回荡,最后拖着满身伤痕,摇摇晃晃地退后几步,终于轰然倒地。 “呼...呼...”大家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衣衫,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林守平躺在地上,转头看向刘秋莲。 她的衣服沾满了泥土,脸上还有血迹,却在他眼中如此美丽。 “你这傻丫头,”他轻声说,“让你跑你咋不跑呢?” 刘秋莲抹了把眼泪,白了他一眼: “你不也没跑?我知道这野猪已经受了伤,咱们一起还能对付。” 她的目光落在林守平腿上,顿时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她手忙脚乱地翻找背篼,取出药粉。 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撕开被血浸透的裤腿,露出狰狞的伤口。 “别动,”她轻声说,“我帮你处理伤口。” 林守平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发梢上,闪着金色的光芒。 刘秋莲小心地替他清理伤口,又嚼碎药草敷上,用手帕包扎好。 她的手很稳,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疼不疼?”她柔声问,“明天必须去找王医生看看。” 林守平摇摇头:“没事,小伤而已。” 钱玉兰走到野猪旁边查看:“这野猪少说也有二百斤,够分的了。” 张冬梅补充道: “是啊,咱们运气不错,这野猪腿上还带着捕兽夹的伤,估计是从别处逃过来的。” 韩巧英却皱着眉:“可这么大的野猪,咱们几个女人怎么弄回去?” 林守平强撑着坐起来: “做个担架,抬回去。再把草药藏起来,明儿或者后天来拿就是了。” 大家分工合作,用藤蔓把野猪捆好,又砍了几根木棒做担架。 夕阳西斜,沉重的脚步声在山间回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几个人影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走去。 刘秋莲搀扶着林守平,目光不时落在他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伤口足有三寸长,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在渗血。 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别动。”她轻轻按住想要继续前行的林守平,蹲下身仔细查看伤势。 手绢早已被鲜血浸透,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将沾满血的半夏一点点拿开。 林守平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却还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不碍事,回家再处理也成。” “哪能拖那么久。”刘秋莲声音发颤,从竹篮里取出止血粉,一边洒在伤口上,一边暗自心惊。 伤口太深了,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她永远记得前世林守平就是因为这条腿,瘸了大半辈子。 那时的他走路总是一瘸一拐,村里人背地里叫他“林瘸子”。 每每想起,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能让悲剧重演。 韩巧英背着沉甸甸的背篼走在前头,不时回头张望。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 “这伤口怕是不轻,必须赶紧找大夫看看。再耽误下去,可别落下病根。” “明天的货可怎么办?” 林守平眉头紧锁,“三百多斤东西,光靠你们两个女人可推不动鸡公车。再说这一趟耽误了,下家还等着进货呢。” 张冬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喊老三帮忙就是,他力气大得很。” 刘秋莲眼睛一亮,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守平,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去泰和城的时候,可以找鱼贩子打听打听,看他们收不收黄鳝。若是能谈妥了价钱......” “要是能直接收购,咱们在队上设个收购点......” 林守平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父带着几个儿子匆匆赶来,看到地上那头野猪,几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野猪,足有二百多斤重,血迹斑斑。 “老幺,伤得重不重?”林父紧张地问,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担忧。 “死不了。”林守平故作轻松地说,但额头上的冷汗出卖了他。 林守义蹲在野猪旁边查看,不住地摇头: “你们几个下手真狠,这猪都快成筛子了。不过也是命大,换作别人碰上这么个玩意儿,怕是早就交代了。” “幸亏它之前受了伤。” 林父一脸后怕,“不然今天怕是要出大事。这山里头的野物,一个不慎就是要命的。” 刘秋莲扶着林守平一步步往家走,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他这样冒险了。 山路崎岖,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林守平的脸色越发苍白,但硬是一声不吭。 远远望见家门口,林母已经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说着就要去看林守平的伤。 刘秋莲连忙让林守平坐下,准备热盐水给他清洗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但林守平还是疼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个孩子围着野猪又蹦又跳,兴奋得像过年一样。 “幺爸真厉害!”林建旭搓着小手,眼睛放光。 韩巧英立刻板起脸: “别乱说,这野猪本就受了伤。你们可别学着上山,山里头什么都有,稍不注意就没命了。” 刘秋莲一边给林守平包扎,一边附和: “就是,要不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动手,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你们可千万别学。” 看着孩子们害怕的表情,她松了口气。至少他们明白了山里的凶险。 夜色渐深,院子里飘来阵阵肉香。 袅袅炊烟升起,林家小院里热闹非凡。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将院子里忙碌的身影拉得老长。 刘秋莲提着冒着热气的水桶从厨房里走出来,目光落在门板上那头体型硕大的野猪身上。 野猪通体黑褐,獠牙尖利,即便已经死去,那股子凶悍之气依然不减。 她心里暗暗盘算着,这野猪的皮和胆可都是好东西,到时候送去王医生的药店,怎么也能换个好价钱。 “这野猪少说也有二百斤。” 林守义蹲在野猪旁边,用手掌比划着,“老幺这次可立了大功。” 林母站在院子中央,对着远处苍翠的大山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 “多谢山神爷保佑!多谢山神爷保佑!”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虔诚。 躺在藤椅上的林守平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他 倒是想问问老娘,怎么就知道山神爷是个老头子? 万一是个年轻漂亮的山神娘娘呢?不过这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梅芝,水烧好了没?”林父沙哑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夹杂着柴火噼啪的声响。 “来了来了。”林母应着,转身从灶房里端出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开水,走路的姿势小心翼翼。 第五十五章 吃穷老子 她把水放下,又转头叮嘱林守平,“老幺,等明儿你也得好好拜拜山神爷,保佑你以后上山平安。你们也是。”说着又一一扫过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应声称是。 院子里的人都忙开了。林守富和几个兄弟把门板支在高脚凳上,下面放了个大木盆接水。 钱玉兰和刘秋莲一趟趟地端着热水,开始给野猪烫毛。 烫毛是个细致活,水温要掌握好,太烫了会把皮子烫坏,太凉了又刮不干净猪毛。 刘秋莲看着那些被林母小心收起来的猪鬃,想起前世见过的景象,这些猪鬃晒干后能卖个好价钱。 “爹。” 刘秋莲抬头看向正在忙活的林父,轻声说道,“野猪皮和胆都留着,明天送去王医生的药店。” 这话引得林守义一愣,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弟妹,野猪皮也能当药材?” “嗯,我记得我老汉说过。” 刘秋莲故作回忆地说道,“野猪皮性平味甘,能滋阴润肺,王医生那儿应该能收。” 林守平从躺椅上坐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递给正在磨刀的大哥: “大哥,用这个吧,比砍刀快。”匕首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看起来锋利非常。 林守富接过匕首,试着在野猪身上划了一下,果然轻松地就割开了皮肉。 “好刀!”他赞叹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利索了。 随着野猪被剖开,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溢开来。 林家福和几个孩子馋得直咽口水,在一旁转来转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肉。 “奶奶,晚上吃红烧肉!”林家福拽着林母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她。 林母被逗笑了,宠溺地揉了揉孙子的脑袋: “就你们会吃。” “就你们这些馋猫。” 韩巧英一边清洗着猪内脏,一边打趣道,“你老幺叔隔三差五就给你们买肉吃,怎么还这么馋?”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林母笑着摇头,目光慈爱地看着几个孙子,“不过能吃是福,让他们吃个够。” 天色渐暗,林父掏出烟袋,悠悠地吸了一口,烟雾在暮色中缭绕: “老大,割两块好肉,明儿给你大爸三叔送去。再给陈书记和一福家送些。” “成。”林守富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今年多亏了陈书记帮忙批木料,还有大福叔借的油锯,咱家干活轻松不少。” 院子里升起了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林家人依然在忙碌着。 林母和钱玉兰在厨房里忙活,灶台上的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味飘得老远。 林守平把今天打猎的经过又说了一遍,惹得几个孩子听得入迷。 “老幺,你说那野猪真有那么凶?”林家福瞪大眼睛问道。 “可不是。”林守平神秘兮兮地说,“它的獠牙都能顶断一棵小树。” “哇!”孩子们发出惊叹声,眼里满是崇拜。 一天后的夜晚。一家人正在处理猪头。 野猪肉的香气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夹杂着松香特有的气味,刘秋莲站在灶房门口,看着一家人忙碌的身影。 屋檐下的风铃被晚风轻轻拨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秋莲望着这温馨的一幕。,一时竟着了迷。 “秋莲,发什么呆呢?快来帮忙。”林母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灶房里,林母正在熬松香。那半块缺了口的破铁锅里,黄褐色的松香正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的树脂味道。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舌舔舐着锅底,将整个灶房染上一层暖意。 “这野猪的毛真是难处理。” 林母一边搅动锅里的松香,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灶房里闪着微光。 刘秋莲看着林母忙碌的身影,连忙接过勺子,“娘,我来吧,您歇会儿。” “慢着点,别烫着。”林母退到一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处理猪头是个细致活。刘秋莲小心翼翼地将融化的松香舀起来,均匀地淋在猪头上。 热腾腾的松香顺着猪头的轮廓流下,将那些粗硬的毛发牢牢包裹。 待松香冷却后撕下来,那些绒毛就跟着松香一起揭下来了,像个倒扣的刺猬皮。 “秋莲,你手艺见长啊。”林母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满意地点点头。 猪蹄子要简单得多,在松香里滚两圈就够了。 刘秋莲将冷却的松香撕下来,露出白白胖胖的猪蹄,皮肤细腻得能照出人影。 “秋莲啊,” 林母一边收拾案板,一边说道,“明天把那块后腿肉送去王医生家。要不是他,守平的腿...” 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住了。 刘秋莲看着林母泛红的眼眶,轻声应道: “知道了,娘。”她心里清楚,要不是王医生及时救治,林守平的伤势可能会更严重。 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林守国从外面走进来,眉头微皱: “三叔那边情况不太好,脸色蜡黄的,整个人都没精神。” “他那胆结石刚做完手术,人肯定虚。” 林母叹了口气,从锅里捞出一块水煮得正好的猪肚,“给他送去这个,让三婶给他炖着吃。” 刘秋莲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仔细收拾着内脏。 山里的老人常说,野猪吃的都是山珍野味,特别是猪肚,最是补身子。 她想起三叔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心里一阵温暖。 灶房里,林母已经开始炒猪肝。 滚烫的油锅里传来噼啪声,蒜末的香气和猪肝特有的鲜味混合在一起,飘散出去。 几个孩子闻着香味,围在门口直咽口水。 “幺婶,”林建国突然开口,眼睛亮晶晶的,“桌子底下有蚊子,能用你做的蚊香不?” 刘秋莲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点头。她做的蚊香里加了黄芩,不仅能驱蚊,还带着一股清香。 几个孩子欢天喜地跑去找蚊香,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晚饭时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炒小肠、卤猪头、野猪肉炖莴笋,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林守平虽然腿伤未愈,但精神还不错,时不时给弟弟妹妹们夹菜。 “奶奶,这野猪肉好硬啊。”林家福嚼着肉抱怨道,小脸皱成一团。 韩巧英瞪了他一眼: “前几天吃幺婶买回来的牛肉时,可没见你嫌弃。那会儿吃得多欢实啊。” 话音刚落,全桌人都笑了起来。刘秋莲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饭后,林父提议要拜山神。八仙桌摆在院子正中,上面放着猪头、肉和一瓶上好的白酒。 月光如水般洒下来,给供品镀上一层银辉。 林母双手合十,一边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祝愿的话。 刘秋莲站在一旁,听着她祈求保佑家人平安,孩子们上山多找些宝贝,心里不由得有些触动。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蚊香缓缓燃烧着,青烟袅袅升起。 陈三秋和赵大胖告辞离开,院子里重归平静。 刘秋莲收拾完碗筷,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心里默默祈祷林守平的伤势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