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太子妃要出宫》 第1章 出宫 这红墙灰瓦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了,我只能随便找个由头找石承宇不自在。他一不自在就会生气,一生气就会冷落我,冷落完以后也不许别人看望。这样最好,这样我才可以放心大胆的溜出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回家,因为小桃不让。小桃是石承宇的例外,每次吵完架他会吩咐殿里上下的人不许亲近我,但小桃可以。或许得了这么一项特权,小桃虽然就是我的陪嫁丫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可她还是每次在我出宫时就会警告我不能回我的马府,不然她就和石承宇打我的小报告。她真是我遇到过最忠心耿耿又赤裸裸的叛徒啊。 不过不能回家也没事,我们可以去茶馆听说书的把话本的故事娓娓道来。 “话说那幽兰寺里,书生秦沐生挑灯夜读,月黑,风高,有人影一闪而过。沐生闻到声响,放下书往窗外看,是一姑娘,那姑娘回眸,正谓是应了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就那么一眼,沐生就记住了她,抬眼,姑娘不见了。待到第二日,沐生还想着那姑娘,在街头闲荡,看到一支花头簪,只觉得和那姑娘相配,准备掏钱被一道士就拦下,“先生印堂发黑,怕是有妖邪缠身。”沐生不以为意,一笑了之,仍旧买了花钗,只对那道士道,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即有缘相遇,亦或是人鬼情未了罢。是妖是鬼又何妨?”茶客们正听的起劲,却见说书人捋了捋胡子,拿起纸扇敲了敲身前的桌子,狡黠的看着众人“预知后事如何,只听下回分解。”听众们只得一个劲的发出“吁”,叫嚷着说书人实在扫兴。 我拖着腮歪着头看着小桃,“这世上真有人能如此真心欢喜另一个人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算了算了,这故事说到这也就罢了,阴阳两隔,人妖殊途沐生怕也落不得什么好结果吧。若已预知故事的结尾大抵是怎样,不听自然不会感到悲伤。 从茶馆走出来时街边人头涌动,我不禁来了兴致,凑了上去,想看看是什么惹的这大都如此热闹。原来是两个卖艺的,一个敲着锣叫嚷着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另一个正趴在一条板凳上,背上是一块大石头,似有千斤重,又见敲锣的这人放下锣拿起锤子就要往趴着这人迅速砸去,众人忍不住屏起呼吸,“蹦”,石头四分五裂,却见趴在登上之人仍一动不动完完整整的趴在原地,又站起来向围观的人们作揖问好,周围的人连声叫好,一阵阵鼓掌声不绝于耳。我趁着空头往地上望去,捡起石头碎,居然是塑料做的。 “怎么卖个艺都要掺假?”我突然成了热闹中心,群众的眼睛并不雪亮,刚刚没有看出杂技的端凝。现在又因为我这一句话盯着我看,我突然不好意思的讪汕笑道,“其实本身这也并没有多难,只要你掌握了砸下石头的力也不是做不到,不至于拿个假石头让大家看个假热闹嘛。”小桃拼命的和我眨眼睛,我知道她不想我太出风头,无端惹恼了别人又闯出什么祸来,但我只是不想大家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被这两人骗。 只见敲锣那人四肢健壮,人高马大,见我当众奚落他们就走过来,“我们掺假?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来。”说完就挥起拳头往我这边论过来,小桃眼疾手快,一脚就把壮汉踢倒,而那躺条凳又起来的同伴见状大怒,就要朝我们冲过来,小桃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就拉着我跑。 我突然好怀念我逝去的武功啊,不然我怎么能容忍自己像个孙子一样就这么逃了,我非得把那两个孙子打在地上叫我爷爷。三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忘了许多事,连筋脉都废了,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了,可要想再用武功是不可能了。我也实在想不通,我父亲不仅是当朝战功赫赫的武将,当年京都之战,我父亲仅用5000骑兵就赢下一场大战,自此他一战成名,而他统领之下的马家军军纪严明,底下士兵个个武功高强,更有宁死不向敌人低头的节气。可偏偏出了小桃这么个不争气的。我也只能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啊。 最近我开始有些经常用四个字说话了,没办法啊,石承宇总是动不动就罚我,说起来他可真不愧是当朝太子。未来的国君。所以总是知道用最残酷的方式罚我做我许多我顶不喜欢的事,比如我不背下诗书礼易等有的没的就不让我吃饭。为了我爱吃的四喜丸子,酒酿园子,我也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出来玩的好好的,我怎么就非得给自己找晦气去想石承宇。“啐”我一时没忍住正想往路上吐口水,抬头没看到小桃,却是个身穿冬青色袍子脸戴半个银灰色面具的男子正盯着我看。我以为他看到我吐口水正不好意思,也不敢问他关于小桃的下落。最主要的是虽然他遮住了一半的脸,但只从剩下的一半脸可以看得出这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肤色古白,鼻梁高挺,眼睛上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藏着漫天星河。只是他有点怪。只会一个劲儿的盯着人看又不说话。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问他;“喂,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子,身着鹅黄色衫子,身材瘦小,容貌清丽。”他不说话,我又问:“喂,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就在我以为他可能是个聋子或者哑巴准备走开,他忽然勾起了嘴角笑了笑,“小姐长得这样好看我自然是看不够的。”这个怪人说起话来也奇怪,嗓音特别的粗,像一个大肉圆子卡在了喉咙里似的。 “登徒子。”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相貌堂堂,说起话却如此随便。不要以为自己有些姿色本小姐就会被你三言二语意乱情迷。我可是个连石承宇这个绝色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更何况是半张脸,我调转头走去打算不理他。 “姑娘,你不想知道小桃去哪儿了吗?” 咦?他居然知道小桃叫小桃,还有还有他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嘴角两边蘸粘的小胡须,还在,怎么就被他看穿了呢? 不好?难道他是刺客?可我也没什么可以刺杀的呀?那是盗贼?看他衣物样貌也不像个缺钱的呀。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一定是采花贼,对女子有天生的嗅觉,所以才能一眼看穿了我。糟糕,小桃武艺不差,连她都被掳了去,那我也是跑不了了,就在我思绪满天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他说:“小舒,好久不见。我真高兴,你还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小舒是我的小名,我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叫我了。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是谁?” 他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详装心痛的表情道:“三年前你还口口声声对我说非君不嫁,这么快你就要忘了你的意中人了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的丈夫是谁。所以最好再不要和我开这种要掉脑袋的玩笑了。告诉我小桃在哪里?” 他又不说话了,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良久,他转过身去,“小舒,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我头点的拨浪鼓似的,想凑到他跟前,又怕他是骗子。只能问他,“你是我爹叫你来的吗?” 他不说话,我再问,“那是我哥让你来接我的?” 他回头,浅浅的笑,“你还有哥哥?” 笑话,我当然有哥哥,我有三个亲哥哥还有一个和我从小长大的住我家隔壁的傅季宁哥哥,我们是青梅竹马,要不是石承宇插一脚进来,现在我的丈夫就是季宁哥了。听到我要出嫁的消息,他就消失了,我知道他看不得我嫁给别人。 这个人,连这些都不打听清楚,我有点失望,我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说;“你以前告诉过我。” 我的第六感是没有错的,这个人果然奇怪,我既然告诉了他我的小名,说明我们应该是已经交往的不错的好朋友了,何必带着个面具呢,我仰起头,挑衅的望着他:“故人重逢,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他说:“面具下的这张脸还重要吗?你不是也已经不记得了吗?” 这个人实在是难以琢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但就像晨起的层层薄雾,很轻落在叶子上又很重,因为此刻我居然感到他似乎在难过。 我好奇的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傅三。” 看来也没有多做纠缠下去的必要了。 “我不认识你,我要去找小桃了。” “我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你,你就不能陪我多呆会儿吗?你是在怪我吗?” 我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带着面具,为什么要找我,我又为什么要怪你?” 他微微的笑了笑,说着:“三年前我睡相不够好,不小心打翻烛台,一一把火烧坏了脸,这几年我一直想要恢复面容再来见你,没想到脸还没好你却不见了。我开始寻你,没想到你已经忘了傅三了。” 哼,真是一个蹩脚的故事。我虽然忘了这几年的事,但三年前的事我可没忘。我可不曾记得有个什么要好的傅三,他的脸虽然被面具遮去了一般,但我难道还能忘了声音不成。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季宁哥哥,和眼前这个人倒是同姓,我想到儿时为了上街游玩我翻墙他在另一面为了接住我张开着双手,因为一时承受不住我跳下来的重量两人一齐倒在地上哈哈大笑,他便会取笑我,“马望舒,你看你多重,让你平时不要这么贪吃,小心以后变肥婆嫁不出去。”我就会顺势拧着他的耳朵让他疼到向我求饶。但每次他会变成向我求婚。他会说,“好好好,要是你以后变成肥婆嫁不出去的话,那我娶你吧。” 原来我不止想家,也有点想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可曾娶亲,可曾像此刻我想到他一样也会想到我呢?傅三说的故事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也是十足的影响到我出来玩的兴致。我不想理他了,转身就往前走。 小桃从不曾离开我片刻,怎么会突然不见了的呢?我一边思考一边还是回头看了看,他还站在原地望着我,见我回头便笑。那笑里有一些我似曾相识的温柔。他在笑,我的心脏却像一股麻绳被拧紧了,一抽抽的疼,怎么说呢,他的笑让我觉得就像飞蛾拼了命的往烟火里扑腾,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但也甘之如饴。我想,其实他并不开心。 他真的认识我吗?我真的忘了自己认识过一个叫做傅三的人吗? 第2章 向阳楼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发现小桃就站在巷子口等着我,我急忙向她跑去,我说:“你去哪儿了?不怕我偷偷溜回去啊。看你怎么向石承宇交差?” 小桃还是雷打不动,我摇了摇她,她却只和我眨了眨眼。这时,傅三已经走近,对着小桃肩膀轻点两下,小桃如临大敌一般一手提起刀,另一只手已一掌将我拍走离她数十步之远。 傅三歪起嘴角轻嘲道:“如果你真觉得你提起刀就能打得过我,刚刚就不会这么被我轻而易举的封住穴道。又何必多做这些无用之功?” 小桃果然还是小桃,还是一如既往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落下身来也没再有进一步的行动了。但有一些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没有拉着我逃,而是恶狠狠的盯着傅三看。她上一次这样恶狠狠的看着一个人时,还是有一次石承宇欺负我罚我三天不许吃饭的时候。 小桃的武功不算了得,但轻功是数一数二的。儿时我调皮,父亲总担心我闯祸,她又是我的贴身侍女,便亲传轻功。在石承宇身边以后,我们上街偷玩,也全靠她能带着我飞来飞去,这些年来应该是长进不少,普通人想近身几乎不可能。这个傅三能轻松的让她动弹不了。倒还真有些本事。我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傅三似乎觉得有些无趣,看着瞪着他没给他好脸色的小桃,又看了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着落在地上的影子渐渐的随着他走远拉长又慢慢消失不见,确定他已经走远,便转头问小桃:“你没事吧?他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小桃摇摇头,我又说:“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是他要是真敢欺负你,我一定想办法让他对你负责。大不了就是求一求石承宇。” 小桃看着我,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她肯定是太感动了,我常说她是石承宇的走狗,但我现在还是想着以德报怨。我刚想说我原谅她了,只要她能让我回趟家就成,她却反问我,我没事吧。 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被封住穴道的又不是我。这个没良心的,先发制人的问我有没有事该不会是以为我想问她讨要什么好处吧。哼,把我马望舒当成什么人了?不就是想让你装不知道的配合我回趟家吗?至于吗?我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就往前走。 出宫的日子过的就是快,天一会儿就黑了下来,我和小桃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向阳楼。 两年前,这里还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小酒楼,我对这家店名一见钟情,便资助了一把,没想到后来闻多倒是把它经营的倒是有声有色,现在已经是在大都可以排的上号的酒楼了。 闻多曾经问我,当时为什么愿意施以援手,我说我喜欢你这二楼窗边那个犄角旮旯的位子上看日落的闲情逸致和夜幕降临时弯弯的月亮高高挂起的等待。我以月亮为名,这个位子还有这酒楼的名字和我有缘。 此后,不管店里生意再好,闻多都会给我留着二楼窗边这个抬眼望去尽是大都繁华的空位,尽管我和小桃能出宫的日子如此有限。 其实闻多不知道的是,我只是为了让自己以后更心安理得的在他家吃霸王餐。这里的熘鸡脯质地柔软鲜嫩,清淡爽口,吃鸡不见鸡,还有荷包里脊,小糖窝头,四大抓四大酱四大酥很多很多好吃的菜肴。 闻多不在,出城置办酒楼平常要用的东西去了,何姐说我来的正巧,刚好最近上了新菜系炙肉我可以尝尝。 这炙肉的吃法特别稀奇,得用千金菜裹着吃,吃之前,还要把肉蘸一蘸独特调配的酱汁,一口下去不仅有肉香还有清香的菜味,肥而不腻。有时候我真羡慕闻多,可以游历四方,吃尽天下美食,这个炙肉不知道又是他从哪里偷师学来的。 小桃又放了几块肉在炉子上,滋滋作响时便在翻个个儿,烤好用剪子剪了几块放了几块送到我碗中。我拿起新的一片千金菜裹着吃下一块肉,又喝下一杯闻多之前特意为我酿着的葡萄酒,顿感酣畅漓漓。诗里说的人生得意需尽欢便是如此吧。 “咚咚咚”,楼板传来一群人上楼的声响,似要把楼踩塌了似的,他们嬉笑打闹,发出的动静好像眼里没有旁人似的。 “唉”我突然没了兴致,就兀自叹气。 小桃看我有些扫兴,摇摇头,便给我倒满杯里的酒。不多会儿,一个老伯急匆匆的也上了楼,好似在寻人的样子。环顾一圈,只见他颤颤巍巍的向刚才那帮男子走去,说道:“赵公子,我家姑娘虽现在还在家中,但已经许给了隔壁李举人了。他二人是青梅竹马,待他这次高中回来就可择日成婚。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棒打鸳鸯给自己落个强抢民女的不是呢?” 那个“赵公子”用力把酒杯往桌子一放:“什么狗屁举人!我赵枭能看上你家女儿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敢说我强抢民女?我今天就当着你这老东西的面把你女儿给办了,到时候在看看那举人还肯不肯要这双破鞋。” 这男子身穿一件大袖口的宽袍,袍身绣着花俏的图案,长着油头粉面的德行,很是猥琐,身边的小厮腰间佩有长剑,而且手腕上带着护腕,青底薄靴,趁着主子说话间早已把剑架在那老伯上,老伯急红了眼又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赵枭的把自己女儿强行拥入怀中,遂脱去那女子衣物。这个女子倒也是个烈性子,在他对她上下其手之际一口咬在了他手的虎口处疼的他大叫,松开了手,只不过这女子自知自己大约终归是逃脱不掉,便一头往旁边柱子奔去。 我暗道不好,冲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领意就飞了过去一把拉过了她。 赵猥琐顺势往我这边看了看,不怀好意的笑着,“哟?敢情这位小公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小公子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和我们一起玩。” 我低下头捏紧了拳头,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刚刚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就想收收心不给自己找麻烦,但现在麻烦非得送上门,看来也只能让小桃松松筋骨了。 我抬头呼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对着他笑着慢悠悠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倒是没什么兴趣交一帮狗友玩乐。” 这人一听脸色发青很不好看,转头对着小厮朝我瞥了瞥,冷笑着:“不知道小公子说的狗友是不是也包含在下啊?”而小厮趁着他说话之际已做出拔剑之势。 我见状一拍脑门,对着他又笑了笑:“哎呀,我怎么忘了,狗又怎么能听得懂我们人说的话呢?” 赵枭忍不住了,忙对着小厮喝道:“被人骂做狗你们便就成了一帮狗奴才了?一点眼力劲没有,还不给我教训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 小厮奉命向我们冲过来,小桃只轻轻将桌子一推,一众小厮被桌子余力震开倒地,还有几个趁势就拔剑往我这边刺过来,我躲闪不及,小桃翻身跃起给了他们一个回旋踢,“呼”一声,长剑被小厮甩落,小桃落地站稳又回身击了长剑一掌,只见长剑直刺小厮手掌,被生生的钉在了地上,顿时鲜血淋漓。那人一边哭喊着“公子救我”一边伸手去拔剑。长剑透过整个掌心钉在地面,又哪有那么容易能拔开呢? 剩下的几个小厮本来就被小桃一桌之力震到在地,加上目睹了刚才小桃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那个同伴动弹不得,现在看着小桃坐于长凳之上,双手敲打着凳沿,轻佻的扫视着他们,都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那个为首的赵枭更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坏了,站在那里直直发抖,我看着实在好笑,一面叫唤着:“小桃啊小桃,都说好狗不挡道,那要是遇到了一只想要咬人的坏狗可怎么办呢?”一面扭过头盯着他看向他走去。 不等小桃接话,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就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我一下子鬼迷心窍,实在不该冒犯两位小爷。您就饶我一命,给多少钱我都愿意。” 我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的孬种,更想好好地整治他一番,“啐”了他一口,对着他说:“你若能做条好狗我便放了你。”然后回头夹起一块炙肉往楼下丢去,“呐,你现在和你那些狗奴才都给我像狗一样叫上三声,然后爬到楼下把丢下的炙肉给我叼上来我便饶你一命。” 我又冲他笑了笑:“记得,要乖哦” “汪~” “汪~” “汪~”酒楼里想起了一阵接过一阵的狗叫声,就连一向不怎么有表情的小桃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 赵猥琐和那众小厮给一边叫唤一边跪着爬向楼梯边。忽然站起身来大叫“你给老子等着”,然后就逃下楼去了。只剩下那手掌被钉在地上的人。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微皱眉,小桃知道我的心思,就过去把剑拔出来,踢了那人一屁股。那人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向楼梯逃,连剑都不要了。我走过去,捡起了剑,盯着剑柄上镌刻的“金”字看,暗忖着确实该回去了。只是可惜了今天炙肉都没多吃上几块。 这时候,刚才那性格刚烈的女子走过来对我和小桃做了个揖,说:“今日阿蛮幸得公子所救,不知该如何答谢。”然后就要跪下来。 我忙扶她起来,笑着说:“原来你叫阿蛮啊,小娘子的名字真好听。” 阿蛮脸色微红的低下了头,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希望你早日等来李朗高中归来,到成亲之日记得请我喝杯喜酒当作报答就行了。” 不一会儿,何姐也上了楼,急匆匆地拉过我的手,左看看我右看看我,又拉着我转了个圈确认完我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用手戳了一戳我的脑袋,“虽然我也习惯了,但你每次来总还是免不了替你担心一场。” “你呀,你知不知道那个姓赵的~~”何姐絮絮叨叨的顾自说了一阵,我实在害怕她唠叨了没完,而且刚才剑上“金”那一字也说明此刻我也不宜久留,偷偷拜别阿蛮我便走了。 离开向阳楼的时候,月光已洒满了一地,树梢上月亮弯弯,还有零星星辰点缀。月色真美,不像太阳,纵然光芒万丈却无法直视更无法靠近,我突然在想,年年月月,星星陪伴着月亮的时候还是希望月亮可以看的见的吧。不然怎么总是闪烁。殊不知月亮却一直等待着太阳。可日月交替,它们又一直在错过。这世上的人和事大概都是如此吧,各自有各自的使命,各自有各自的无奈。 第3章 下毒 我叫马望舒,阿娘说,望舒是为月亮驾车的神,可我带不到月亮往太阳边去,因为会把我灼伤。小的时候,团圆节我都会靠在阿爹或者阿娘的怀里,在院子里一边吃着阿娘亲自做的月团一边抬头看天空,那月亮又大又圆,金灿灿黄澄澄,好像比阿娘做的还要好吃。不像此刻的月亮,太瘦了,肯定不够美味。我低着头踩着月色下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的走,小桃看我的心情不太好,也不说话,就在后边慢慢跟着。我们刚刚走到一条小巷拐弯的地方,听到后边传来“呼呼呼”很多人走动的动静,转过身来居然是刚才那个赵枭,此刻搬来了好大一堆救兵,手执刀剑,其中一个喝道:“大胆狂徒,敢欺辱我公子!现在最好给我乖乖束手就擒!” 其实刚才看到那把刻有“金”字的剑我就料到今天晚上可能不能安稳的回宫了。在大都,能差使带剑上街的仆从的人本就不多,刻有“金”字的也只有越骑校尉以上的级别才会有持有刻字武器的随从。那个赵猥琐能随身携带这样的小厮在酒楼如此嚣张,一定是仗着自己背后的家世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 每次我都是想着悄咪咪的出宫,怎么想安安静静的回宫就不行呢?我已经很低调了呀。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好像比先前围着看假杂技的人还要多,我和小桃两两相望,默契的点了点头,决定拼命了。我们决定撒开腿拼了命的跑。俗话说的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跑就对了。何况,这几年的江湖历练早让我和小桃对大都所有的宽窄巷子,偏僻胡同熟记于心,随便一钻一拐就能把后边的尾巴甩出几条街。 但我和小桃好像低估了对面的力量,说到底群众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以往追着我们跑的人至多不过十几个,现在可是大几百的人。我和小桃跑到这这有人追,跑到那那有人跟,都要把大都跑完一圈了仍没能摆脱他们。小桃正和我从巷子里穿出来到大街上,前面又是一堆人马,不一样的是,他们身穿盔甲,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这会也是他们的人吗? 我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跑不过不知道打不打的过? 身后又传来刚才的追逐声,而眼前这堆人马也手执火灯笼渐渐逼近。我突然眼前一亮,是瞿畅,居然是他,天助我也,便不由的挥起手大声叫喊“瞿畅!瞿畅!” 瞿畅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满是疑惑的看着我。或许隔得远并没有把我看清。我急忙往前走近,他身边的人却一把截住,火光照亮了我的脸。 瞿畅忙让身边人松开了我,从马鞍上解下缰绳,轻轻跃下马背,利索的向我行礼:“太。。。” 我没给他机会说第二个字,就打断了他:“别太了。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看到我后面的人了吗?他们想刺杀我,快拦住他们!” 其实我和瞿畅根本不熟,偶尔有那么几次会在我找石承宇麻烦的时候碰上他。他是石承宇的得力助手,被任命大都将军,大都校尉、都尉、中郎将都得听命于他。只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因为石承宇的关系不帮我,毕竟他是清楚我和石承宇的关系并不好的。 瞿畅起身对我点了点头,背过身敏捷的跳上马背,抓稳缰绳,拔出腰间长剑,发令道:“给我拦下前面狂徒!” 赵枭追过来了,两队人马各执火灯笼,四下里一时灯火通明。只是此时的赵枭又没有了刚才追我的气焰而是很勉强的挤出微笑,声音却在微微颤抖:“瞿。。瞿将军。。。” 或许瞿畅也没有想到追杀我的刺客居然刚好是他手底下的人。先是吃了一惊,而后脸色铁青的问他们意欲何为。 看到这里我便知道这个赵枭应该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便开心的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带着小桃又溜了。 虽然石承宇这个人不怎么样,这个瞿畅倒是十分够意思。刚才他没有因为我的身份揪我私自出宫这个错处,更是仗义相救,只是不知道回到宫里他会不会和石承宇说这件事。不然石承宇是不会放过我的,他一定会告诉他的父皇治我的罪,然后废了我的妃位,好给他最爱的徐潇潇腾位子。 那天我和小桃仍旧是翻墙回去的。皇宫的墙很高,囚住了很多人,我和小桃亦不例外。虽然我们偶尔可以溜出去,可终究还是要回来。 回到宫里已是夜半时分了,入了夜的后宫像是一座旧居深山的古墓,静的连我和小桃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到,偶尔有零星烛火和散落的脚步声,是深夜巡逻的虎贲军,但也离得很远。 屋子里的熏炉还燃着碳火,整个空间都暖洋洋的,飘散着木质香调,我困的不行,衣服都不想换,直奔大床便躺了下去。 小桃突然警惕的拔出剑来,我更被吓得瞌睡都没了。周围突然灯火通明,还涌进了一堆人,领头的便是琴娘,一见了我泪眼汪汪的扑通一跪:“太子妃,奴婢罪该万死。” 我不喜欢石承宇,也不喜欢他的乳母琴娘,总是有莫名其妙的罪,学不完的规矩。 “哎呀,琴娘,你也不看看时辰,你就让我好好地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每次出宫回来琴娘总是不厌其烦给我上演出同一个戏码来,我真的有些腻烦了。琴娘便不在哭哭啼啼,起了身,忙让宫女换下我的男装,帮我梳洗。 我又重新犯起了困,只由得这些宫女给我洗脸,束下我的长发披在肩头,用牙梳仔仔细细的从头梳到尾,此刻的我就像田野里的稻草人,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再假装成一个麦田的守望者。中间琴娘仍旧和我说着话,说了很多很多,迷迷糊糊间我只记得她交代了让我不要忘了去一趟徐潇潇那,明天是她的生辰。 前一天的奔波属实有些波折,回来的洗漱又折腾的晚,这一觉我睡的特别的香。 “砰”一声巨响,门被一脚踢开的声音震的我有些恍惚,我醒了过来,揉了揉眼,只看到石承宇一张大脸,眼睛里好像冒着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着我。地上跪着琴娘和屋里的宫女仆从,好似受惊的小鸟等待着暴雨来袭。 输人不输阵,我也顾不上自己刚睡醒蓬头垢面的样子,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往下看着石承宇。这样待会儿如果吵起架来也不至于没了气势。 他冷笑道:“我来了你都不用请安了吗?” 我双手叉着腰,伸了个懒腰,头一撇,偏不往他那边看去,慢悠悠的说:“你来了也没让人通报呀。还搅了我一场好梦。” “你别给我装模作样了!”他眉头紧皱,眼神像寒冬里的冰凌,嘴角挂着不满和轻蔑,“敢做不敢当吗?” 他不是来和我吵架的,是来问罪的,难道瞿畅向他告状了?“我做什么啦?你大早上脑袋被驴踢啦?”虽有些心虚,但我仍故作镇定的大声冲他喊道。 “做什么?”他恨恨的看着我,“现在不仅知道下毒,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了吗?” 下毒?我放下心来,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老娘我刚睡醒,没空给你下毒。慢走不送。” “呵~”他不屑的扫了我一眼,“你们马家还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不仅学会暗箭伤人还要死赖倒底了吗?” 我怒不可遏,这个天杀的王八蛋,每次总能轻而易举让我气的跳起脚来:“石承宇!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下毒,我毒了谁。若真要下毒,我先毒了你这是非不分的小人。若想治我的罪便找个堂堂正正的理由,无端冤枉人,你真没种,我看不起你。” 石承宇气的不轻:“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假借送寿糕之名祝潇潇生辰快乐却又在寿糕上下毒以为能瞒天过海吗?她吃了你的面就开始腹泻,你说这和你没关系吗?不要以为我不敢拿你如何,总有一天我废了你!” “呸!”我往地上啐了一口,挑衅的看着石承宇:“随你的便!” 石承宇走了,徒留下跪满一地的宫女仆从还有永娘。我和石承宇每年都会吵很多架,每次吵架他都不忘把废了我挂在嘴边。皇宫,只不过是一座裹着甜蜜糖汁的监狱,我早就厌烦透了。我根本不在乎。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冤枉我,我实在委屈,连同胃也发起了抗议,抽抽了起来。我疼的难受,小桃给我慢慢的揉着,琴娘一反常态的仍跪在地上。好似还沉浸在刚才的争吵当中。 我忍不住安慰道:“你是石承宇的乳母,就算废了我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放心吧,再说,我们每次吵架哪次他不说要废了我呢。” 琴娘红着眼睛,眼里泛着泪花:“太子妃,那寿糕。。。是我差人送的。。。” 我不由一惊,瞪大了双眼看着琴娘,琴娘一边抽噎一边说:“但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徐昭仪的吃食上动手脚呀。太子本就宠爱徐昭仪,今天是她生辰,太子妃如果不表示什么,略失体面。太子妃昨日回来的晚,一觉好眠,我想您肯定也没把奴婢的话放在心上,只能做主让人送了寿糕过去表示太子妃的心意。可是寿糕是我亲自做的,不知道为什么徐昭仪吃了会泻肚。。。太子妃,你治罪于我吧!都怪奴婢自以为是。” 我撇了撇嘴,毫不在意的说:“就算送寿糕是真,但你没下毒也是真,有什么罪不罪的。何况她指不定就是自己脾胃不适,根本不关我们的事。你快起来吧,你一直跪在那里我更难受了。” 琴娘站了起来,还是泪眼汪汪的,犹犹豫豫道:“太子妃,刚才奴婢不敢插嘴,但是你可以向太子解释一番。别让你们二人之间多了嫌隙。” 嫌隙?我和石承宇能有什么嫌隙,我们本来就不熟。他少来烦我才最好,我才不要巴巴的拿着我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呢。 徐潇潇的生辰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大办,宫里也不复以往那般热闹,而石承宇想用这件事问罪于我也是不可能的。不仅是皇上,宫里的百官更不会任由当今太子为了自己的宠妃的生辰而废了太子妃。或许怕伤了徐潇潇的心,或许是对我怀恨在心,石承宇这个小人居然告状告倒太后那里去了,本以为那天大吵一架我能清净几天,结果太后送了好多好多诸如《心经》、《地藏经》之类的经书过来,让我在屋里每天一本本的誊抄在竹简上,抄完才能出来。我一连被关了好多天。我真是恨死石承宇了,我都不稀得去做个告状的小人呢。 经书还没有来得及抄完,我提前获得了赦免,王筱柔害喜了。琴娘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伏在书桌上打着哈欠犯困,听见自己不用再抄经书的时候高兴的直接从书桌前蹦了起来,嚷嚷着要去凑热闹,又叫唤着小桃备好之前酿在院子里的大米水酒回来好好庆祝一番。毕竟这宫里生娃娃这个事还是头一遭。琴娘忙阻止住了我:“太子妃,万不能去。筱柔本只是皇后娘娘赐给太子的通房丫鬟,太子殿下怕拂了皇后的脸面,不得已才宠幸了她,听说徐昭仪更因为此事和太子闹了很久的别扭,太子哄了很久,承诺徐昭仪从此以后只对她一心一意。现在筱柔有喜,徐昭仪必定还得和太子大闹一番。太子妃若是这个时候去看望筱柔,只怕徐昭仪会对太子妃有所误会。” 第4章 皇后召见 我真想不通,这里的人遇上开心的事不能笑,碰上伤心的事不能哭,不能有表情更不能让人看出你的表情,总是把所有的心事往肚子里藏,想事情做事情都要瞻前顾后。琴娘是如此,其他所有的人也都是这样。他们不会觉得累吗? 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宫里不比从前在家里,不论我多么任性,母亲都会挡在父亲前面替我开脱。况且,我也习惯了听琴娘的话了。琴娘虽规矩颇多又有些啰嗦,待我还是极好的。她在宫里呆了好几十年了,听她的话总不会出错的。好不容易不用在抄书了,我可不想又被罚。 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我突然受到了皇后的召见。 以往都是我和石承宇一同向皇后请安的,今天单独收到召见,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在琴娘担心我失了礼数,有她陪着我一起去见了皇后。 石承宇是嫡长子,但是皇后不单只有他一个儿子,还有二皇子。但你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出生养过的痕迹是找不出来的。用花做比方的话,我觉得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艳丽又不失端庄,也符合她皇后的身份。看来石承宇并没有继承到皇后的容貌,石承宇也好看,但和皇后的不一样。也或许是男人女人本就不同吧。说来石承宇其实也很可怜的,听琴娘说,皇后怀上石承宇的那一年,皇上临幸了陈妃。陈妃极为受宠,甚至一度想为陈妃废去皇后。正因如此,在皇后心里,石承宇是帝后失和的罪魁祸首,对石承宇的态度总是淡淡的。甚至在当年京都之战,大都大败,不惜推石承宇为质子送到帝京。这才保住了两国短暂的安宁。也保住了她的皇后之位。也是这个原因,每次和石承宇吵完架,我都不会特别生气。我总会安慰自己,他从小离开家,又没有娘亲疼爱,脾气难免有点古怪。 皇后和我交代了很多事,我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站在那里发呆。她可能看出我走神了,只能叹气:“太子有了子嗣,你作为中宫主位怎么还有心思开小差呢?罢了,筱柔本就是我宫里的,就让她回到我这里来准备待产吧。但是徐昭仪那还是需要你去多做些开解,省去宇儿的麻烦。” 其实我挺纳闷的,皇后一直不喜欢石承宇,总是偏袒二皇子。这次徐潇潇怀孕了怎么突然就对石承宇上起心来了。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娃娃可以改变那么多吗? 皇后见我是对牛弹琴,只能转头交代琴娘有的没的,话头里还有一些对琴娘对我太过纵容的斥责,琴娘只能面有愧色的跪坐在那里反复说着“奴婢有罪。” 我在一旁不敢插话,无奈的耸了耸肩,环顾起四周来。皇后娘娘宫内的装饰就像她的人一样,尊贵极尽奢华,墙壁上镶嵌着珍稀的宝石,璀璨夺目,如同数道星光;地上铺着的是土库曼上贡过来的上等地毯,色彩缤纷图案考究,犹如彩虹的倒影;吊灯上悬挂着数不清的水晶,微风拂过发出银玲般的声响。我正略过屋子,往窗外看出去看着院内种植的梅花真出神,听见了“咳、咳”几声,发现皇后正瞧着我看。我忙端正坐好,把头往脖子边缩,看着自己的脚。 走出长春宫,琴娘说:“太子妃,琴娘待您视作自己的儿女,您看在琴娘的份上就莫要任性胡闹了。奴婢命若草芥,只怕您。。。” 我忍不住嘟囔:“我都被憋在屋子里多久了,怎么就胡闹了呀?” 琴娘宽慰我道:“太子妃近几日在宫里倒是乖巧。但是皇后刚才嘱托莫不能忘,还是去看望一下徐昭仪为好。” 我把弄着自己的手指,不满的说:“上次你好意送了寿面过去,石承宇就怒气冲冲的到我宫里叫嚣,还要把我给废了。我要是还去看她,石承宇还不把我给吃了。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这怎么会一样呢?您是有皇后旨意才去看望徐昭仪的。而且,徐昭仪眼下最容不下的怕是只有王筱柔了,而太子妃恰好这个时候去亲近徐昭仪,日后徐昭仪定不会忘记。那么哪怕筱柔诞下男孩,也不会对太子妃产生什么威胁来。” 琴娘又来了,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向我灌输一些我难以琢磨的道理来。我和石承宇向来是水火不相容,琴娘又是他的乳母,但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对待,虽然啰嗦了点对我倒也还算上心。更多时候我和石承宇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挡在我前面硬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我不得太子喜爱是人人尽知的,所以宫人们都避之不及,只有琴娘一直没有背弃我,三年前的那场大病,多亏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我,我才慢慢的恢复了过来。可以说,如果没有小桃和琴娘便不会有现在这个活蹦乱跳的我。 所以,哪怕我无法理解,我也会尽量去满足她。即使让我去做一些我顶不喜欢的事。这个偌大的皇宫,我只有琴娘和小桃了,我不想让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有一点的不开心。 “知道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琴娘松下一口气,继续和我说道:“既然要去看望,太子妃也不可空手而去,记得送一些珍贵的礼物过去才好。” 这个道理我倒是能明白。既然要去徐昭仪的宫里,不免要蹭一些吃的喝的,确实也该带上礼物才好。毕竟徐昭仪不比闻多,我总不能一味的白吃白喝。 只是,什么样的礼物才算的上珍贵的礼物呢? 我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忍痛割爱了。毕竟我是第一次去见徐潇潇,也不想让她看扁了我,认为我是个小气的人。我便让小桃挖出院子里酿下的杏花村汾酒。这个酒有淡淡的杏花清香,喝下去回味悠长,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也是我和小桃最耗费功夫的。 琴娘看着我摆在桌上的杏花酒发愣,我扬起下巴,傲娇起来,“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呢,这难道还不够珍贵吗?” 琴娘叹了口气,无奈道:“要不还是奴婢帮太子妃选一些礼物吧。” 琴娘选定的礼物其实没有让我特别服气。只不过是金银首饰类的俗物,什么赤金盘螭璎珞圈、金丝八宝攒珠髻、双鱼比目玫瑰珮,还有些色彩缤纷的绫罗绸缎,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翡翠撒花洋绉裙,好看确实是好看,但大都不过是些累赘,穿戴起来还费事。琴娘成竹在胸,轻握住我的手:“太子妃,经过这此一番,您和徐昭仪一定可以冰释前嫌,往后说不定还能在太子面前替你说上几句话。” 其实我一直对徐昭仪挺好奇的。石承宇脾气古怪,性格乖张,被这样一个人喜欢的女子是长什么样子的呢?我只见过她一次,那是在我被册封为太子妃进宫的第二日,石承宇给她升了位分,按照大都传统她是要对我参拜行礼的,只不过那天我头上的凤冠太重了,穿了衣物不慎繁琐,把我压的眼冒金星,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神去看她样貌如何,只望得见一个窈窕身影。毕石承宇在意的人,总该有一副沉鱼落雁的好面孔的。 其实立我为太子妃也是皇后旨意,因为皇后承诺只要立我为妃,她可以对石承宇对徐潇潇的宠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再对徐潇潇进行为难。所以,石承宇见我也是越发的厌恶,视我为洪水猛兽,平常都不让她到我的宫里来,更不许我去她的殿里,生怕我欺负了他那个摆在心尖上的人。如果和他吵架,但凡稍微提一提徐昭仪,他就像个受了惊的刺猬一般,好像我真的害了徐昭仪一样。 我根本不在乎石承宇喜欢谁,但我却会羡慕徐昭仪有这样一个百般呵护着她的人。小桃对我好,琴娘对我好,但是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小桃和琴娘总是怕我闯祸,不让我做这个干那个,而石承宇为了徐潇潇在宫里可以活的更自在一些可以牺牲自己答应了皇后纳我进宫。 其实我也有曾有过一个视我为珍宝的人。我记得我和他趁着天黑爬出围墙,骑着马奔到芦荡边,疾驰而过的风里夹杂着田野的清香,芦苇微微摇曳,我和他坐在小溪边上,偷喝着我从父亲的酒窖顺来的羊羔美酒,数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又盯着彼此的眼睛直发笑。我记得回去的时候父亲发现我偷喝了酒拿着鞭子就要抽下来,他挡在我的身前,霎时皮开肉绽,却仍旧笑着和我说没事。他也会欺负我,捉弄我,但只要我嘟起嘴巴不高兴,他就会马上停止他的恶作剧。还要买好多吃的喝的逗我开心。 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傅季宁,四季安宁。我们的父亲是过命的兄弟,生下的子女亦是兄妹。只不过,小的时候我和傅季宁会学着大人一般歃血结拜,也会学着大人模样拜堂成亲。其实小的时候我们也不懂,为什么同样要跪天地,却会有妹妹和娘子两种叫法。可惜,自我入宫后,我也再没有傅季宁哥哥了。我被册封的前一个月,他选择了出征战场。从此杳无音讯。 傅季宁,你在哪儿呢?我很想你。许多人说你已战死沙场,没见你的尸体我总是不信的。你是不是忘了月夜下的我们曾起誓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你若真的死了,会怨恨此刻还活着的我吗?可是我的酒还没喝完,我还没有活够,为了我,请活着好吗? 第5章 许潇潇 我怀着忐忑的心去见了徐潇潇。一路上,我不断整理自己的衣装,想着见面后的各种情形。琴娘陪在身侧,后边跟着宫娥,捧着装着礼物的锦盒,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她的殿前。远远看见她身着粉红玫瑰香紧身袍,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是金丝软烟罗系成的一个大蝴蝶结,已立在院子台阶旁等我。 她的院中有棵古树,枝繁叶茂得如同巨大的伞盖,院落里石径蜿蜒曲折,像一条沉睡的蛇,四周错落有致的矗立着亭台楼阁。 徐潇潇同我请过安后便搀着我走入殿中,然后吩咐宫女去沏茶。 也怪不得石承宇会这么喜欢徐潇潇了,她一张瓜子脸,秀目澈似清水,娇魇白如凝脂,风姿绰约,美艳不可方物,若我是男子,我也会被眼前这样的女子迷倒的。我一个劲的盯着徐潇潇看,连口水都流到哈喇子了都不知道。还是徐潇潇轻轻的唤了两声“太子妃”我才醒悟过来。 漂亮的女子连声音都是好听的,我不免自卑了起来,擦了擦口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琴娘趁这机会让人把那些礼物呈上前去,徐潇潇看了一眼跪下身行礼:“谢太子妃恩赐,只是妹妹怎敢受此等厚礼?” 我傻不愣登的愣在那有些不知所措,还好有琴娘忙扶起徐昭仪:“昭仪切莫推辞。太子妃一早就想来昭仪宫中看望您了,却没有如此机会。这次筱柔入了皇后的宫,太子妃担心您这里不免过于冷清,这次特地过来替您解闷。这些礼物或许比不得太子平日恩赐,但却都是太子妃千挑万选出来的,一番心意昭仪可一定要收下。往后若是昭仪还缺什么,也只管往太子妃宫里拿就便是了。太子妃视您情同姐妹,昭仪娘娘不要见外才好。” 徐昭仪道:“姐姐一片热心妹妹谨记。” 其实我夹在他们中间挺尴尬的,她们说话太文绉绉了,我向来无拘无束,在这里不免有些局促。但是徐潇潇和我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她是西川公主,嫁到大都之后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受尽石承宇万般恩宠,也并没有恃宠而骄。待人和气,说话温柔,我打心眼里觉得话本里说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说的就是她和石承宇。 一下午,我都坐在徐潇潇的院子里,把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听着徐潇潇和琴娘说话。琴娘说的话似乎很是受用,徐昭仪掩着袖子乐了一下午,从她宫里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夸我,夸我有一个如此可人的女官。 回宫的路上,我碰上了恰逢当值的瞿畅,正从侍卫处走出来,他对于我去看望徐潇潇这件事似乎显得很惊讶,只是并未发一言。因为身披铠甲,他只双手抱拳,置于胸前,头微微低下:“末将瞿畅参见太子妃。” “免礼。” 自从上次在宫外脱身得救之后,我一直想当面好好感谢他。“瞿将军,那天谢谢你啊!”如果那天没遇上他,免不了和那帮混蛋一场恶战,能不能回宫都不好说,要是第二天宫里发现太子妃失踪了那就大事不好了。 瞿畅却行若无事:“太子妃慎言,您说的末将并不明白,只是既为臣子,为主子办事只是本分而已” 我还想和瞿畅说些什么,琴娘却一把拉走了我。到了殿里还不忘嘱咐我:“男女有别,宫里人多眼杂,太子妃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可与大都将军太过亲近。” 男女有别,要是琴娘知道我出宫的时候还常和闻多肩勾肩背搭背的喝酒猜拳打牌听戏,会不会吓晕? 终于不用再抄经书了,被困在屋里好多天我感觉我再不出去溜达溜达我就要生锈了,便盘算着夜里等琴娘睡下的时候再偷偷出宫玩会儿。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石承宇从不曾在夜里到我的殿中来,大家都没有想到。琴娘已经睡下,值夜的宫女我也早早吩咐他们回自己的屋里睡下,只留两个在门前看守。我和小桃打着牙牌正打的起兴,我已经被罚的喝下一壶的菊花酒了,再喝就爬不动墙了。石承宇却出现了。 按理来说,他来我这,侍寝的衣物,熏炉的生香,夜里的点心茶水和第二日洗漱的漱品我都该早早的备下。可是他从来没有在晚上来过我这里,大家都日渐松懈,包括琴娘都没有再按照那坛坛罐罐的去做准备。所以他走进来的时候,只有我和小桃坐在桌前兴致勃勃的打着牙牌。 我好不容易抓了一副好牌准备大杀小桃,看见了石承宇不免以为是自己眼花,放下牌揉了揉眼睛再看,居然真的是他。 小桃站起身,按下佩剑,一脸警惕,毕竟他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小桃见到石承宇的眼神那样凶狠,像隔着八辈子的血海深仇,可又为什么有时会听从他的命令不让我私下看望双亲。 石承宇冷冰冰的一张脸,牙牌在我们的手上都有了些许温度。他只顾着自己板着一张脸不由分说的坐到床边。 我愣在那,呆呆的看着他。 半晌,“脱靴!”他没好气的说道。门外的宫女早就被他的突然造访吓的大气不吭,听见了指令忙不迭的就走上前来要为他脱靴子。没想到石承宇一脚踹开了她:“让你主人来!” 我知道,他是在暗指我,我扶起宫女,鼻孔微微翕动,发出了嗤笑:“你又想没事找事?”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让人毛骨悚然,还一边笑一边指着小桃:“让她出去!”,然后看着我,“我能找什么事,我脱靴子睡觉呀。” 就这么一闹,大家都醒了。琴娘醒来后知道他深夜造访太子妃寝宫时,心情是复杂的。太子头一次提出要在太子妃殿就寝,是恩宠,是从来没有过的殊荣。可是每次我和石承宇一见面就吵架,她不知道这次我和他是不是真的能心平气和的睡在一张床上。毕竟太子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琴娘来了之后缓解了寝殿里古怪的气氛,然后我就被围着梳洗,换衣,殿里也重新燃上新的熏香,一顿亢长繁琐的安排之后,我重新走进寝殿,琴娘一边拉着小桃走一边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小桃神色古怪的瞧了我一眼,红着脸就走了。 殿里只剩下了我和石承宇,我便没有了顾忌,更懒得搭理他,径自上床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或许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同一个男子睡在一张床上,还只有一条被子,所以我睡的并不安稳,而且石承宇还总是发出动静来,又时不时的把被子拉过去害得我又冻醒。可是实在是太晚了,我不想又闹出动静吵醒了琴娘,只一把拉过被子继续睡。 好不容易我快要睡着了,被他狠狠的又踢醒了。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又踹了一脚回去。整个晚上,我和他踢来踢去,被子也是扯来扯去。他忿忿的说:“若不是潇潇说好话,我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 人可真奇怪啊,平常一见面就和我剑拔弩张的石承宇,说到徐潇潇名字的时候眉眼都会忍不住的温和了起来。 白日里琴娘和徐昭仪说的话在我脑海里逐渐清晰,我突然有些明白琴娘让我看望徐昭仪又送上礼物的用意。可我却觉得有些可悲。 我成亲的那一日我也曾幻想过掀起我头盖的会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他将是我的夫君,我后半生的依靠。可是我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而是他宿在了一个叫徐潇潇的女子的消息。 从我进宫的那天起,他从未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因为他从不把我当成他的妻子,现在他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也并没有拿我当成他的妻子。我知道他心里的妻子是徐潇潇。 我马望舒,从不需要乞讨而来的爱。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起身对他说:“你走吧。” 他背对着我没有搭理我。我只能穿好衣服,爬了起来,靠在窗前看向院子。 月光如水洒满在庭院,古朴的砖瓦在月光的映照下显的更寂寥了。千百年来征战更迭,宫里的人一代换了一代,院落的城墙可否会想起最初砌垒之人的模样?琴娘说,太子妃是中宫主位,有着无上的光荣,我被笼罩在这层虚无缥缈的光晕之下,仍时常想到我的将军府。我想念陪伴着我驰骋山川的照夜玉狮子,那是我十五岁时父亲讨伐西域俘获回来送给我的及笄礼,我想念埋在母亲院子里桂花树下的桂花酒,母亲常说女子酗酒有失体统但每到桂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落,她仍然会替我酿下,然后笑着和我说只许喝这一次,我也想念那个陪我骑马喝酒玩乐的人,我记得我们纵马到一片山野之中,我舞剑他吟诗,那个人说,年年岁岁花依旧,岁岁年年与君同。这是我的愿望。